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从全球穿越开始》作者:过电过敏   文案:   2025年,蓝星穿越。   360年后的姜不苦重回蓝星穿越之前,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一番思索后,他向有关部门发送了一篇《剧透贴》后就宅隐起来。   距离灭世还剩六十年,宅隐三百载的姜不苦奋然而起:“该行动了!”   宅隐三百年 第一章 星球穿越   5月1日。   帝都大学。   全寝室就剩姜不苦一人,其他几位,要么与高中同学约好单车环游帝都,要么陪女友去过二人世界,就他一人宅在寝室。   正午眠的他忽地惊醒。   “360年后,星球毁灭?要我拯救世界?!”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他环顾寝室,心中告诫自己,这就是个怪梦。   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回忆。   原本梦中巨细无遗,仿佛整个人生都历历在目,可随着他回想,那些细节迅速消淡,最终,他还能记住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梗概。   “还真是一个梦啊。”姜不苦自嘲中带着些许失落。   正在这时,亮堂的寝室突然一片漆黑,只因悬在天上的太阳忽然消失,世界瞬间被黑幕笼罩。   楼上楼下都传来惊呼。   “今天居然有日食,有没有搞错!”   “怎么新闻中一点报道都没有。”   “……”   姜不苦却突然一个机灵从床上弹起,打开手机电筒,冲出寝室,往学校超市狂奔。   超市营业员此刻都跑到门口仰看天空异象。   所有人的意识中,这就是一次日食,唯一让他们感觉诧异的,也就是新闻中没有提及此事。   姜不苦推着购物车,见东西就往车里扔,袋装方便面,火腿肠,饼干,每一种数量都极大,而且,都是价格最低的那种。最后,他还选了两大件蜡烛,十个打火机。   结算时,收银员很奇怪的看了他几眼,姜不苦也不解释。   “204元。”   从来都精打细算的姜不苦直接刷卡支付。   “推车我用一下,待会儿就还回来。”姜不苦道。   店员看了看堆满推车的货物,点头应了。   很快,姜不苦就推着空推车回来,再次大肆选购起来。   卡中余额还剩两千,这本是他这学期所有的生活费,每次支出都会算了又算。可现在他却只想尽快将这张卡刷爆。   ……   这日,炎夏时间13:29。   全球陷入黑暗。   普通人都以为这就是一次日食。   所有具备天文观测的机构、各国政府首脑,却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太阳消失,月球消失,银河系消失,天空只剩纯粹的黑暗。   原本相互提防,各自警备的超级大国,小心翼翼的彼此询问,也全无所获。   种种猜想不断被提出,又不断被否定。   人类的认知基础已被否定。   一种无力而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全球最有权力、最聪明的大脑中扩散蔓延。   ……   姜不苦用最快的时间将卡中余额清零,换来的是堆了小半个寝室的各种物资。   在洗漱间,所有能盛水的器具都被他盛满了水。   今天大多数人都外出游玩,留在宿舍楼中的人不多,也都在关注日食之事,除了超市的收银员,没人注意到姜不苦的异常。   做完这些,姜不苦将寝室门反锁。   翻看手机信息,毫不意外,朋友圈、热搜都已被日食事件刷屏。   随着全国各地,乃至全球本为白天的区域都传来当地发生日全食事件,大家就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日食不可能同时覆盖半个星球。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这点。   姜不苦知道,继续下去,必将酿成全球性的大恐慌。   他努力回忆刚才那“梦境”,细节遗忘了很多,可他还记得很多关键性的、具有重大转折点意义的事件。   寝室外,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问题,所有人都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而这样的火山,在全球各地,有无数个在酝酿着。   梳理完毕,姜不苦猛然睁眼,打开笔记本,新建文件,手指如飞,开始码字。   二十分钟后,一篇千余字的文章出现。   作为一个孤儿,虽然学校有着不菲的奖学金和生活补助,可如何搞钱依然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抱着不纯正的目的,姜不苦自学过一段时间黑客技术,不过,天赋有限,从没成功入侵过任何一个正规机构,可这段经历至少让他知道如何匿名投递信件。   再加上一些额外手段,他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   参事研究院,炎夏顶级智囊机构。   郑洵是此机构的网站管理负责人,自从“日食事件”发生,这个冷门网站就炸了,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全球的咨询就没断过,越来越多。   虽然工作量暴增,郑洵却严令下属,不能漏掉哪怕一点看似无用信息。   他比普通人更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不仅是动摇国本,已经到了动摇“球本”的程度。   他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大海捞针的方法,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线索。   他一篇篇的查阅,不断的打开关闭。   这时,一篇名为《剧透贴》的文章被他点开。   “全球穿越,人类文明危在旦夕。”   入目第一句话,就让他怀疑,这是不是某个邪教组织发来的疯人呓语。   可很快,他就心神剧震,猛然站起。   他对身旁一头鸡窝乱发的青年道:“小范,你查下发件人是谁。”   鸡窝头小范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阵敲打,三十秒后,他摊手道:“找不到了,从手法上看这就是个菜鸟,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伪装,可他借用的一台国外服务器在他发件后就炸了。”   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排排服务器整齐陈列的房间,指示灯的闪光呈现出冷峻的科技美感,突然,一台服务器的指示灯开始乱闪。蓝色的电弧闪光从服务器内窜出,忽然爆炸,尸骨无存,电火乱窜,很快,这房间内所有的服务器全部损毁。   画面结束。   乱发青年道:“这是摄像头在损毁前拍到的画面。”   郑洵深吸一口气,报出一段极其简短的代码,道:“你挑台咱们研究院的备用服务器,用这段代码试试反应。”   乱发青年听令执行,手指如飞,可嘴里也一点没停:“这根本就是一段无意义、无逻辑的乱码。”   随着他敲下回车键,代码开始运行,另一面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被他选中的备用服务器的实时画面。   本来正常运行的指示灯突然乱闪,而后蓝色电弧闪光从内窜出,砰,服务器爆炸,粉身碎骨。   “没道理啊,完全没有道理啊。”乱发青年如同三观破碎般呓语呢喃。   郑洵却不理他,将文件打印出来,对房间中其他人严令道:“将这份文件在网络上的一切信息全部洗掉。”   而后,他拿起还热乎着的文件向外狂奔。   ……   半个小时后。   一间办公室内,二十多人齐聚于此,气氛很是压抑,这里,都是炎夏最聪明、最忠诚的大脑。   其中大部分,在对学术有所了解的人眼中,都是被奉为神明的非人存在。   而那些默默无闻,不为人知的,则是甘愿隐没自身姓名,在某一领域奉献了一生,真正可名留青史的巨擘大佬。   郑洵作为这起事件的第一亲历者,坐在一侧角落。   所有人都看完了摆在面前的文件。   坐在首位的、一位年逾九旬的老者,操着浓浓的方言腔:“都看完了吧,都有什么建议?”   一位七旬老者犹豫道:“这份帖子的内容是真是假都还没确定,单单一段代码的验证也不足以让人信服,在这情况下做出这么多动摇根本的决策,是不是有些不妥?”   九旬老者拍案道:   “婆婆妈妈,这种关头哪还有时间让你慢慢验证真假,先动起来再说。   太阳不见了,银河都消失了,还谈什么动摇根本,先把根本保住再说!   报告我已经拟好了,你们只需要附名即可,若有什么不妥当,再大的责难,我先扛。   咱们现在得争分夺秒,时间宝贵,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好吧,我附议。”   “附议。”   “……”   全票通过。   在场哪个不是一心为国,满腔赤诚的国士,既然下定决心,自然不惧任何责难。   ……   姜不苦将这份能影响炎夏,甚至整个星球走向的帖子发出去,他就将原文从电脑中彻底删除。   自此之后,他与此事再无关系。 第二章 大国行动   《剧透贴》   全球穿越,人类文明危在旦夕。   为了证明我非危言耸听,你们可以此代码攻击全球任何一台服务器验证真伪。若是验证成功,那么请相信:人类的认知基础已不可靠,物理的根基已经动摇,现代科学的大厦正在崩塌。   全球穿越,进入全新而未知的宇宙,万幸的是,星球意志同时觉醒。   正是因此,离开了原来恒星系、脱离原宇宙的星球没有发生剧烈灾变,打人类一个措手不及。   刚觉醒的蓝星意志一片混沌,没有自我,只有本能,星球大体上会维持原来的模式惯性运转。可根基动摇后的影响终将逐渐向现世扩散。   一、星球意志会间歇性抽风,请做好一切定理突然失灵的准备。   1、越顶端的成果,越容易崩毁。这也将导致全球穿越后人类面临的第一场全球灾难——蘑菇天灾。   从5月2日08:05阿尔法帝国101区大爆炸开始,到5月8日星球上最后一颗蘑菇弹消失结束。   高温、冲击波、强辐射、尘埃云……这场天灾直接导致数亿人死伤,间接死亡人数更难计数,更严重的是,蘑菇科技是超级大国的入场券,这场天灾对蓝星上所有超级大国实行了“精准打击”,不仅让所有超级大国陷入瘫痪内乱,更让全球上百亿人失去主心骨,拉开全球混乱的序幕。   2、现代科学的崩塌进一步影响现世,继蘑菇天灾之后,是从半年后开始的电子灾难。   一切带电的造物,大到飞机轮船高速列车,小到电脑手机电灯等一切家用电子设备,都会出现随机性损毁,甚至随机性爆炸,因为星球底层规则不再是物理定律,而是星球意志,祂若抽风,什么定律都得靠边站。   蘑菇天灾让人类失去秩序,电子灾难则让人类失去通讯、网络、光明。   3、凡易燃易爆的人造物品,从两年后开始,都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自燃自爆的几率大增,手持现代枪炮,杀自己比杀敌人更容易。   二、失去原来的天宇,刚觉醒的星球意志混沌不清,时序错乱。赤道降冰雪,冬夏昼夜同在,都有可能发生。   5月1日至10日,全球都会处在黑暗之中,这将助长全球性的恐慌和混乱,而后是长达十年的时序错乱期,直到星球意志摆脱初生时的混沌,时序才会恢复稳定。   三、必须时刻谨记,星球活了,不再是死物。   河流改道,森林扩张,隧道周围的岩体自动“愈合”,断绝交通,这都是有可能的。   随着星球意志逐渐摆脱混沌,祂会将种种感悟分享给星球内每一个众生,人类,所有动物,植物,都将在这无所偏爱的天地灵机面前获得超进化,超成长。   这是一剂猛药,以人类为例,可能获得超进化,也有可能畸变速死,身体健康、心志坚毅者更容易获得超进化,老弱病残、心志孱弱者更容易畸变死亡。   ……   5月1日。   炎夏时间15:00。   太阳消失九十分钟,全球人都知道这不是日食。   恐慌、绝望,所有人都想要寻一个答案却不可得,各种末日灭世的谣言满天飞,各国也都放弃了通过网络遏制恐慌蔓延的努力。   此时,一份特级密令从帝国中枢传出,到达国内数百处机密重地。   黑暗中,一架架钢铁巨鸟在这些地方起落进出,它们各自携带着一枚枚可毁天灭地的大蘑菇腾空而去。   根据分布地的不同,有的去戈壁荒漠,有的去深海孤岛,将所有大蘑菇用最快速度运抵人迹罕至之地。   不仅如此,所有高精尖的科研项目全部停止,所有科研人员全部撤离。   专业部队进场,各种大型超算、超大型服务器阵列、各种耗能巨大的前沿设备,全部断电,分散转移。   这样粗暴的处置,不仅会丢失大量数据,还会造成设备的精度下降甚至损毁。   如此规模浩大的行动,根本掩饰不住。   很多人都拍到了成群结队的大飞机掠过城市上空的景象,虽然天空依然不见太阳,但城市的灯火也足以照亮天宇。   他们将拍到的照片发到网上,让更多人知道。   “这么大的行动,中枢知道什么吗?”   “出来说句话吧,哪怕星球要毁灭,也请出来说句话吧。”   “我不想被蒙在鼓里,连死都死不明白!”   “……”   原本只是无头苍蝇般乱窜,只能在网络上、在现实中散播恐慌的人们像是嗅到了特殊气味,齐刷刷涌了过来。   就连国外的民众都越墙进来,关注进展。   先于民众知道的是另几个超级大国,蘑菇弹是大国间最敏感的神经,哪怕现在世界大变,帝国将所有蘑菇弹空运转移的消息依然震动全球。   他们以更加正式、更加严厉的态度质问。   你们要干什么,想要掀起世界大战吗?   这次天变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赶紧出来说明情况!   越来越多小国也参与了进来,虽然语气更委婉,但目的都一样,要一个说法。   帝国的回应也很快。   【炎夏时间15:30,帝都大礼堂召开紧急发布会,时间仓促,事态紧急,不能一一告知,请国内外各团体代表与有关部门联系。另,此次发布会面向全球网络同步转播。——帝国新闻处】   ……   “反应很快嘛。”中枢的反应速度让姜不苦叹服。   那帖子虽只短短千言,却是全人类用无数的死亡、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总结出的成果。他想得很明白,这东西在他手里卵用没有,只有在帝国手中才能真正撼动全球。   姜不苦询问了几位室友的情况,与高中同学环游帝都的严浩一行人此刻正在距离学校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处景区滞留。于鹏陪女友逛商场,黄荣陪女友在酒店,现在都滞留在彼处,无法回来,都在等待着即将召开的紧急发布会。   此时此刻,国内国外,所有人都在等待。 第三章 做最坏的打算   炎夏时间15:30。   全球百亿人通过手机关注着这场紧急发布会。只要身在帝都、有资格入场的国内外媒体悉数到场,架起长枪短炮,瞄准发言台。   一位人们熟悉的发言人登场,还没发言,阿尔法帝国代表就蹭的站起,质问道:“太阳消失,让全世界都处于恐慌之中,请问贵方对此作何解释!”   发言人从出场就一脸严肃,此刻却一脸无语的表情。   这个画面同步传至全球百亿人手机中。   瞬间,不同地区的不同国语骂声一片。   “白痴!”   “傻叉,这是什么狗屎问题。”   “要是炎夏真能让太阳消失,这白痴还不敢这样问呢!”   “……”   等了一会儿,发言人摊手道:“看来我不用就此事作出解释了。”   阿尔法帝国代表没有放弃,继续道:“据我方了解,贵方正在将分布于国内各地的危险武器转移至海域和边疆地区,在这样敏感的时刻贵方如此动作,不是火上浇油吗,请问你们是何居心!”   “这正是我们主动召开这场紧急发布会的用意。”发言人神色郑重起来,目光似乎穿透虚空与百亿人对视。   “请大家都做最坏的打算吧。”   无论在场的各国代表,还是手机电脑前的每个人,都一脸问号,难道,帝国召开这次紧急发布会就是为了给所有人浇凉水?   发言人答非所问,阿尔法帝国代表有些愣神,某互联网代表道:“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   发言人道:   “以现有的技术,我们已经无法观测到包括我们恒星在内一切星辰的踪迹,我国还第一时间向所有地外探测器发送了通讯请求,也全部失败。我们所知的任何天文知识都不能解释这种现象,只能放开脑洞瞎想。最后得出了两个猜想。   第一种猜想是,咱们星球依旧在原来的轨道上,这是某个未知文明、或者高维生命给我们开的一个恶意玩笑,将我们的天宇完全遮蔽,与宇宙隔绝;   第二种猜想,我们的星球已经离开了原宇宙,到了一个完全未知之地。”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全球哗然。   这是第一次官方表态,承认星球出了状况,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击碎,让他们直面真实。   阿尔法帝国代表更是激动反驳道:“被外星人遮蔽了整个天空?星球长脚离开了原宇宙?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荒谬!简直荒谬!”   另一位新闻代表也忍不住道:“我的物理知识不太好,可据我了解,我们星球之所以能处于现在这种状态,和它所处环境息息相关,星球离开原来的位置,原有的平衡就被打破,磁极变化,板块移动,火山爆发都会发生,任何一个物理常量发生细微变化,都会引发灾难性后果,哪还会如现在这般温和。”   发言人双手虚按以做安抚。   “大家都不要激动,我已经说了,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想,你们若有不同想法,当然也是可以的。   我们无法用现有的任何理论来解释这次天变,那么,我们就一定要跳出来,用全新的眼光看世界,即便乍看上去荒诞不经,这才有可能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人类的认知体系不再可靠,也不再可信。   这简直是要把全球上百亿人的三观砸碎,无数人都激动起来。   发言人没等人继续提问:“这里不是学术讨论会,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要探讨,我们可以另外安排时间,这里不再引申这个话题。”   “我要说的是我国的态度,不论何种情况,不论过程,只说结果,无非好,坏,不好不坏三种情况。   星球马上恢复正常,大家都虚惊一场,甚至还能获得大好处,这都是有可能的。   而我方的态度是,做最坏的打算!”   他话至此,无论现场的各国代表,国内外新闻人,还是世界各地观看直播的人们,都明白了此中含义,全都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只有发言人的声音在现场,在全球各个角落响起。   “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大的努力。只要不是瞬间灭世,我们就会尽最大的努力自救。   第一步就是排除身边的隐患。   有学者指出,既然物理知识已不可靠,那么,以此为根基的现代科学还可靠吗?各种科技造物还可靠吗?   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蘑菇科技,以它的威能,只要稍微出点状况,就会让全人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沙罗国代表,一位长得像毛熊的巨汉道:“你们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你们有几架携带蘑菇弹的大飞机距离我国边境已不足一百公里!”   沙罗国的蘑菇弹存储量仅次于阿尔法帝国,是其大国地位的基本保障,废掉国内所有的蘑菇弹,这和“双手可能癌变,所以先把双手砍了”一样可笑。   发言人道:“我们只是暂时转移,若真有隐患才会进行统一销毁,如果没问题,再做打算。我方也在此呼吁,为了全人类的安危,请其他大国慎重对待此事,提前做好预防。”   所有人都沉默,这算反应过激吗?   没几个将这呼吁放在心上,阿尔法帝国代表嘴角上扬,甚至有些冷笑。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对方的伎俩。   发言人没管各国代表的反应,眼睛盯着摄像头,对全球民众诚恳道:“还有各类电子产品,包括手机电脑和其他家用电器,我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大家放弃不用,一夜回到原始社会,但我希望你们在使用时多有一份警惕之心。”   “再说我国的安排,这场天变什么时候能过去,会不会继续恶化,会不会出现新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但还是按照做最坏打算原则,我们就假定会持续很久,正常的工作生活都会受影响,我国准备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总动员,以作应对。”   一位外国新闻人提出质疑:“是针对大城市、人口密集区域的动员吗?根据贵国年初公布的数据,你们现在的人口已超过23亿了吧。”   言外之意,这么庞大的人口,这么广阔的疆域,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发言人脸上第一次露出自信且骄傲的笑容,他道:“人口多就不能举国动员?呵呵。”一副根本不屑于反驳的模样。   发言人的目光似乎穿越空间,与这片大地上二十多亿国人对视,嘴角轻笑,带着自信。   “我的同胞们,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可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谁能说,这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局呢?   在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是团结,是秩序,是信任,是信心,放下彷徨和恐惧,勇敢面对,我们不仅不会倒下,还会迎来更辉煌的未来!” 第四章 内外两世界   放下手机,姜不苦一身轻松。   这时,窗外亮起几束刺目的灯光,还有发动机有力的震颤低鸣,高音喇叭反复播放一段话:“所有在校学生请注意,所有在校学生请注意,请立刻前往惠民超市前广场集合,请立刻前往惠民超市前广场集合!”   听到集合令,各宿舍楼内的学生立刻向超市前广场汇聚。   有几位军人在指挥整队,入学时都经历过军训的众学生迅速列阵完毕。   在超市门口,停着一辆装甲车,两辆武警车,两辆警车,几位持枪的军人守在超市门口。   等大家整队完毕,一位面容威严中年男子,身着笔挺军服,大声道:“同学们,因为五一长假,你们学校的领导很多都在外面不能及时回来,事态紧急,就由我直接向你们宣读这份紧急法令。”   中年军装男子拿出一份文件,大声念道:   “从即时起,各地驻军、武警、公安警、消防警等一切武装力量,都以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秩序稳定为第一要务。   从即刻起,凡学校,医院,超市,农贸市场,购物商场,步行街,居民小区,工厂企业等人群密集场所都必须有武装力量护卫驻守,配合其本身的安保力量,严厉杜绝一切哄抢行径,严防一切聚众骚乱、殴打踩踏流血事件的发生。   若有犯者,一次严厉警告,二次就地击毙,情节恶劣者,可不予警告直接处决。”   他念出“就地击毙、直接处决”时,眼神从所有人身上扫过,似乎真有子弹射向每个人的眉心。   中年军装男子收起文件,严厉的态度稍有收敛,道:   “总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狂徒想搞事,而我们的力量有限,很多狱警都要转职,没有监狱给他们住,对这样的人我们的态度是就地击毙。   这是我们对社会人的态度,你们都是有思想、有品德的大学生,想来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不要乱跑,在新的指示出台之前,你们就在校内活动,学校的超市、医院、食堂我们都已派人驻守,你们不用担心生活方面的困扰。   我要强调的是,要遵守秩序,不要散播谣言,去超市购物,食物方面最多只能一人两天的用量,其他生活必需品,比如牙膏香皂,一人限购一件。”   人群中的姜不苦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对个体来说,这次天变的背景太过宏大,同学们有种连恐慌都有些没资格安放的迷茫虚无感。   可随着中年男子提出具体要求,限行限购,这一桩桩柴米油盐的小事,反倒让大家的心思活泛起来,大家的焦虑集中在一件件具体的事上。   越来越多的目光瞄向超市内部,似乎在寻思着准备下手的目标。   中年军装男子最后道:   “你们有很多同学在外游玩,有的景区比较偏远,官方的力量还没能介入,我希望你们能把这边的消息尽快传递给他们,避免引发乱象。   再就是告诉他们,不要忙着往回赶,也不要四处乱跑,找人多的地方就近集中,我们会做统一的安排。”   他话一讲完,整齐的队形瞬间散乱,大家一窝蜂的往超市挤。   门口一位荷枪实弹的小哥哥大声严令:“排队,排队,有序购物!”   大家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场。   姜不苦见周围人瞬间就走光,他掏出手机,一边给班级群、寝室群发消息,一边慢慢往寝室走。   才刚购买了两千多块钱货物的他可不想去超市里露头,虽然这不能判他的罪,但他却不想因为这事在这些军警心里留下痕迹。   中年军装男子见一位男生认真的执行自己的要求,在一个个朋友群里发送信息,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看了看门口规规矩矩排成长队等待购物的学生,对旁边一位警装男子道:   “学生娃都很懂事,用不了这么多人,我抽一半人走,你们留两辆警车在这就行。   待会儿你把学校的保安都组织起来,校内的秩序就乱不了,我倒是更担心有校外的不法之徒冲击校园,你们要做好这方面的应对准备。”   警装男子颔首:“我知道。”   很快,装甲车就带着两辆武警车离开,只留下两辆警车以作震慑。   ……   “我们这里已经聚集了近千号人,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家都集中在景区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不时能看到远处山里有人以手机灯光呼救,但没人敢离开平台去救人,人心惶惶,场面混乱得很……   有四个赤膊纹身的社会人咋咋呼呼宣扬末日,场面被他们搞得一团糟……   我们决定动手制服他们,在官方力量介入前先让他们闭嘴……成功了,那几人看上去凶猛,其实菜得很,哈哈……   有军队过来了,还有景区这边的消防警,他们已在组织人手准备深入林区救援那些落单之人……   好了,不说了,这边也有政策要宣布。”   看着严浩发来的信息,姜不苦有些哑然,他本来觉得他的处境最糟糕,和另外七位高中同学被困在远离城市的景区,没想到还让他做了一回平民英雄。   而身在商场酒店的于鹏黄荣情况也不错,虽也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但现在已有武装力量出现维护秩序。   而通过班级群,姜不苦更了解到,哪怕是去偏远山区游玩的同学,也有两位森林警出现,将他们带出林区,暂时与当地居民安置在一起。   由小及大,这一件件小事,汇流成河,成海,这背后有着多么庞大的调动,有着多么坚定的决心,这切实的行动安抚了慌乱的国民,国外民众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在他们国家,从太阳消失以来,官方甚至还没出来说句话,这边却已经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行动。   这是同一个星球吗?   国人的心态也几经转变。   最初,误以为发生日食,感觉有趣;然后,逐渐明白这次天变不是日食,和全球所有人一样,慌乱又迷惘;再然后,官方出来表态,彻底明白当下局势;   最后,是官方表态后的行动,让他们安心的同时,另一个念头也逐渐从心底浮起,“太阳消失都几个小时,除了天黑也没见其他动静,有啥可怕的,该吃吃、该睡睡,总不能末日一天不来就一天都无法安心吧。”   人得继续活,日子得继续过。   想透这点,反倒变得豁达起来。   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对死亡的卑微无力。   现在,身在二十几亿人的大团体中,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反倒不怕了。   而在国外,局面则在进一步恶化着。 第五章 太阳升空,全球联动   虽然阿尔法帝国的地位近年来屡屡遭到炎夏的挑战,但它现在依然是这个星球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   而101区则集中了这国家最尖端的成果。   最前沿的科学理论探索,最大杀伤力的武器研究,探索人类基因的奥秘……普通人认知中的“黑科技”在这里整齐陈列。   全球流传最广的谣言就是阿尔法帝国曾截获外星人飞船,在101区解剖外星人,研究种种外星科技……这谣言本身,就是对其最高的褒奖。   太阳消失已经超过18个小时,汇聚了各行业精英的101区此刻有些精疲力竭,意兴阑珊。   这时,一栋楼顶,几位双眼通红的研究员从让人感觉压抑的房间中出来,互相点燃一根烟。   其他人都低头默默吸烟,有一个直接一口气吸了大半根,长长吐出一口烟气,一脚狠狠提在旁边的消防箱上,哐哐作响,嘴里不断发出最真诚的问候。   FUCK!FUCK!   就在这时,背靠栏杆,面朝101区中心区域的男子眼神突然瞪大,叼着烟的嘴张开,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其他人疑惑,想扭头过去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几人,连同那惊讶张嘴却还没有离开他嘴唇的香烟,瞬间化为飞灰。   此时,全球依然被黑暗笼罩,看不到太阳再次升起的希望。阿尔法帝国的民众,却看到了一枚太阳从他们的国土上升起。   越是靠近101区的区域,越能体会到这枚太阳的霸道酷烈。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物皆毁。   这场浩劫,以光速传遍全球。   本就压抑慌乱的人心,被这一炸彻底引爆,暴乱在全球除炎夏之外的所有地方迅速蔓延。   爱德蒙,FCI局长,自从天变开始就一直在关注着国内外的动向,当他从国外一个论坛上看到自家后院炸了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在编造谣言。   可很快,这消息就从各个渠道铺天盖地向他涌来。   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己要炸了。   即便如此,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信息向他涌来。   毫无疑问,整个101区都被炸上了天,什么也没留下。   通过从外围收集到的各种信息,那颗升空的太阳,总共分成了三个阶段,最初,有一颗超大当量的蘑菇轻弹爆炸,然后,储存在101区的所有蘑菇弹一起参加了这场狂欢,最后,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或是超级武器,或是尖端设备,也参与了这场暴动,离子,激光,高温高压冲击波都无法驱散的致癌物……   结果就是,一颗史无前例的人造太阳从阿尔法国土上升空,101区的种种黑科技黑试验,在这颗太阳的糅合下,不知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变化,那片区域已彻底成为人类禁区。   爱德蒙扶着桌子站起,感受着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问:“死伤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可以确定,101区所有科研人员和驻军都完了,至于周边死亡人数,暂时还无法统计。而且,高强的辐射和各种致死之物正在迅速向四周扩散,我们已经在组织紧急疏散,可有多大作用很难说……咱们毕竟和炎夏体制不同。”   副手最后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毫不掩饰的羡慕。   炎夏?炎夏!   爱德蒙瞬间一个机灵,尖声道:“炎夏,对,炎夏!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立刻,马上询问,一定要问出些什么,一定要问出来!”   副手直接拨通了炎夏友好单位的电话,三声铃响,对面有人接通了电话。   “101区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已于得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对所有蘑菇武器进行销毁,你们若问我方意见,那就尽快把剩余的全部销毁吧。”   说罢,对面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总统府,竞选时承诺让帝国重新伟大的总统一脸的憔悴,在一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总统府外,无数的国民举着各种标牌,或是赤着上身绘上各种富有冲击力的图像,喊着,骂着,向总统府内扔臭鸡蛋,扔鞋子,扔石头,撒尿……他们用一切手段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比阿尔法帝国更早行动起来的是沙罗国,被人戏称为大帝的那位男人似乎永远都有着充沛的精力,从天变那刻开始就没有闭过眼的他斩钉截铁的道:“预留几颗送到远离城市的地方,其他的都销毁吧。”   说罢,起身去了卧室,很快,卧室中鼾声如雷。   兰格尔王国,阿尔法帝国之前的全球霸主,万年待机王平静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安静的王宫让他听不到愤怒民众的抗议,实际上他也不在乎,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他有着一颗无与伦比的大心脏。   革命老区,基兰国民直接冲进总统府,逼迫他签下文件。   ……   炎夏于昨日召开的紧急发布会终究还是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虽然当时有人猜测其别有居心,现在更是确信其居心叵测,可在101区事变之后,本来就压抑着的全人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超级大国,都不得不做出销毁、或迁移至人迹罕至处的决定。   而炎夏国内,自从101区太阳升空的消息传回国内,这个由二十三亿人组成的复杂有机体以更快的速度运转了起来。   一条条紧急法令接连出台。   【学校停课,工厂停工,等市面上现有物资采购完毕,全面停市,全面实行配给制。】   【炎夏有超过23亿国民,综合考虑到物资储备,资源分布,人口密度的不同,官方计划在一个月内对人口分布做出全面调整。   凡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大型城市,旅居务工人员,老家有亲人子女的,都回原籍听候安排,若城市人口负担依然过重,将以家庭为单位就近向周边二三线城市疏散;   凡人口过于分散的山区、村落、乡镇,向附近县市集中,尽量形成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型聚居地。】   【高铁、飞机、高速、河道、国道全面封闭,官方将统一安排,集中所有运力,分批次运输,扫描下面二维码,请详细填写自身信息,特别是家庭情况,原籍地址,现在所在位置等信息。】   【请大家积极参与劳动,配给制的基本原则是: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有限的储备物资将分给更有用的人。】 第六章 大势下的众生   【……】   一条条法令陆续出台,涉及民生的方方面面,包括金融和网络,哪还有人关心国外的是是非非。   每个人都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天地变色,这甚至比太阳消失更加震撼人心。   这些法令,瓦解了许多人的根基,将他们打落成凡人,可此刻都被官方展露出来的坚定决心所震慑,没人敢跳出来质疑。   而那些普通人,更没有反对的立场,仔细一想,这对他们有什么损害吗?   一个打工人的感言被顶上了热搜。   “十六岁,背着父母辍学离家,背上行囊,发誓要去最繁华的大都市拼出一条光明未来,父母怒骂哀求,我都义无反顾。   二十年过去,除了没饿死,一事无成。唯一的经验,就是社会的毒打挨得多了,每次在挨打之前都能迅速调整心态、摆好姿势,熟练得让自己心疼。   午夜梦回,我越来越想念我那年迈的父母,那偏远落后的小县城,天知道我有多想回去……   现在好了,我不用再跟自己较劲,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去,紧紧的抱住我的父母,大声告诉他们,爸妈,儿子我打拼二十年,眼看着公司就要敲钟上市,奈何官方一纸法令,直接破产,现在只能回家啃老啦。   开玩笑,不过,既然是官方安排我回去,不能不管我死活吧,安家落户,安排工作,不用我操心吧?   而且,大量剩男剩女返乡,说不定还能趁机解决单身问题,赞!”   这条感言被上亿人点赞。   “握手……我也破产了一家上市企业。”   “同破产一家上市企业。”   “我也想回老家,这破城市谁爱待谁待,我反正是受够了。”   “安家落户,安排工作,分配老婆,阔以阔以。”   “我西都蓬县的,今年32,程序员,单身,微秃,有没有妹纸和我一个地方的啊,咱俩一起回去吧。(格子衫自拍照一张)”【追逐一道光】   “真老乡啊,小女子是个落魄画手,在街边给人画画度日,有些文艺女青年的矫情劲儿,一来二去,拖成了大龄剩女,现在就要回老家,我不想再矫情了,我要男人,我想结婚,要是来得及,我还想生娃当妈。   看现在趋势,以后城市间的往来会很麻烦,婆家娘家最好都在一地,咱俩老乡,都在魔都漂泊,你虽然秃了点,长得也一般,不过我却觉得很面善,好像家乡人就该是你这模样,要不,咱俩就凑合过吧(自拍照一张,自画像一张)姐姐我今年35,你不会嫌我老吧?”【娇娥倒拔柳】   那程序猿还没回复,其他留言直接炸了。   “老哥,还不快回话,万年不遇的好事被你遇上了,你要错过你就不是人啊!”   “我虽不是蓬县的儿子,但我可以做蓬县的女婿啊,小姐姐选我呀,选我,选我。”   “不老不老,成熟优雅刚刚好。”   过了许久,【追逐一道光】终于再次上线:“张宁学姐!我王东啊!”   【娇娥倒拔柳】:“??你认识我??你是??”   【追逐一道光】:   “还记得中学门口的小卖部吗,馋嘴的你每次放学都会去店里买些小零食,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上初中时,就有个小男生在偷偷爱慕你。   可当他上初中时你在高中,他上高中时你上了大学,后来知道你去了魔都,他不顾家人反对也去了魔都。   这么多年来,家人朋友介绍了无数场相亲,可他最忘不了的依然是那个青少年时代每天都让他心悸一次的女生;   他最后悔的是自己太过胆小懦弱,不敢大胆表露自己的心意;他最开心的记忆,是一次低头趴在柜上写作业,学姐笑着逗趣说‘少东家,来客人啦’,距离那么近,笑得那么美。   他一生都在追逐她,可却永远都追不到,就像追逐一道光。在这最糟糕的时刻,你再次含着笑款款向我走来……我发誓,我会敬你爱你一辈子,张宁学姐。”   【娇娥倒拔柳】发了被雷劈中的表情:“我说怎么这么面善,原来是你这小鬼……刚才姐姐开玩笑,你可别把网上的东西当了真。”   【追逐一道光】:“张宁,父亲张贵山,县中数学教师,母亲薛梅,县中语文老师,上下班都从我家门口过,家住明星小区C栋503房间,我已将你刚才的话截图发给了我爸妈,他们现在已在去你家提亲的路上了。   你这么大还没结婚,叔叔阿姨一定也很着急,像我这么知根知底,婆家娘家还这么近,几步路就到,他们一定十分乐意。快加我私信,爸妈正在商量彩礼的事,你也提提意见。”   【娇娥倒拔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些重拳出击、是不是玩不起居然请家长之类的图片以示顽抗不屈。   【追逐一道光】却很不解风情的催促:“快点加我,爸妈说就这么上门有些不礼貌,最好有个中间人,我觉得你小姨就很合适。”   两人走了,久久无人发声。   “酸了,牙掉了。”   “这算啥,我眼珠子都酸掉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玩手机,然后她也跪在了我旁边。”   “完了,我走错片场了,明明是末日背景,宏大叙事,怎么喂我吃狗粮。”   “我再也提不起对末日的恐惧了,因为我已经被羡慕嫉妒恨填满了~~”   ……   广袤的国土上,在每个人身上,有无数故事在发生。   无论舍与不舍,所有的人生都在发生剧烈的改变,一桩桩,一件件,大脑被塞了个满满当当,根本没心力想别的。   世界浩劫,人类末日,呃,那是个啥?   ……   “最新消息出来了,所有人口过千万的特大型城市将第一批进行人口疏散,我们这些滞留在景区的游客有幸成为第一批中的第一批,现在就要去车站坐车回老家。   本来还想回寝室收拾些东西,和你们告个别,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相见……这个五一,真他妈的神奇!”严浩在寝室群里发言。   “同告别,我这距离学校也就五六公里,还是不能回来一趟,我觉得有些不合理。”滞留商场的于鹏道。   “同告别。   我刚才查了下资料,帝都人口本来就多,现在更有无数游客,总人口已经超过三千万,一旦出事,后果不堪想象。把人安安全全送回老家,这才是最大的负责。毕竟只要人平安,其他都是小事。”最有觉悟的黄荣主动开解大家。   姜不苦发信息道:“你们安心回吧,等局势稳定了,我把你们的个人物品打包寄过去。”   “你不回老家吗?”严浩疑惑问。   “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老家就我一个人,读大学时我就已经把户口迁了过来,刚才我去说明了我的情况,暂时不用返回原籍,至于后续如何安排,待定。”姜不苦从不讳言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所以室友们都知道他的情况。   和室友们道完离别,姜不苦出了寝室,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正好处在十几栋宿舍楼中心区域,有栋两层小楼,以前被用来存放各种杂物,现在被清理出来,弄出了几间办公室。   “砰砰砰”   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女军人范琴看到姜不苦,微微有些错愕,问:“姜不苦,有什么事吗?”   姜不苦猜测,她是附近某部队的文职军人,还是实习期的那种,实在是她身上的学生气太浓。   按照新规,最先疏散迁移的是游客,然后是上班族,留校学生排位靠后。   范琴就是调来负责留校学生信息的收集整理工作,刚才姜不苦过来说明自己的情况,言语间透露出想要留下来的意思。   这个范琴做不了主,只是保证尽量将他的排序放在最后面,假如在此之前帝都人口降落到安全线以下,那他自然就不用回去。   姜不苦道:“我知道你们在整合校内的安保力量,我也想尽一份力。”   范琴一呆,按她收到的指示,对这些学生唯一的要求就是呆在校内不要乱跑。   虽然她不想露怯,可还是忍不住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紧急条例及处置措施》。   翻着还热乎着的新人工作指导手册,并没有找到直接的答案,但其中一句话还是让她有了灵感“凡是有利于工作展开推进的新情况,可大胆尝试。”   她抬起头来道:“可以,我这就去帮你跟韩队长沟通。”   说罢她起身出了办公室,去了二楼一个房间,很快,一位青年军人随她来到姜不苦面前。   他认真打量着姜不苦,一分钟后,姜不苦依然保持军姿站立,目不斜视。   韩队长满意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若要加入安保队,就不能有学生的散漫作风,每天有操练,早上要早起,这些你能做到吗?”   姜不苦道:“若是哪天我有其他计划想要退出安保队,没有问题吧?”   韩队长皱了皱眉,还没加入就想退出,若是他手下的兵,早就请他吃爆炒板栗,可想到姜不苦的学生身份,他的眉头又渐渐舒展起来。   “你当然可以退出,不过,你若有这想法,最好提前告知我,我好安排。”   姜不苦点头道:“那没问题,我都能做到。”   韩队长微笑着伸出手:“欢迎加入。”   自此,姜不苦正式成为安保队的一员。   穿着学校保安制服,每天六点半准时在宿舍楼旁边的小树林集合,做完简单的热身后绕着校内一条环形步道跑步。   学校的另一端是教学区,现在空空如也。教学区旁边是教师楼,在这里还碰到了另一个正在晨练的安保队。   环形步道一圈超过两公里,跑了一圈半,姜不苦开始有些气喘。   “呼吸,脚步,节奏不要乱!”韩队长在旁大声指点,并根据姜不苦的步幅对这个队伍的节奏做出调整。   三圈晨练跑完,姜不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韩队长走在他身边,等他慢慢缓过起来,这才开口道:“第一次就能跑七公里,很不错,年轻人恢复快适应力强,多坚持几天就能跟上大伙的节奏了,到时可以适当增加操练难度。”   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上午下午又分别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操练,强度也不大,就是站军姿,整队形,和军训时的套路差不多。   毕竟一起操练的除了军人警察,还有学校的保安,他们的身体素质并不比姜不苦好,当然要循序渐进。 第七章 昼夜同天   外面水深火热,一团糟。   炎夏秩序井然,已经热火朝天的行动了起来。   除了偶尔关注一下国外动态,姜不苦每日跟随校园安保队操练值勤。   5月10日,睡梦中的姜不苦是被冷醒的。   他哆嗦着起床,凑到窗边一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而黑暗的天空虽依旧昏暗,但却不再是漆黑一片,天空中央区域明显的更加亮堂,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姜不苦知道,这是蓝星意志在孵化着自己的“太阳”。   姜不苦极目远眺,能清晰的看到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机从那中天区域洒落,遍及人间。   “外挂终于到账了。”   “梦境”中,他是被360年后的蓝星意志在陨亡前一刻拼尽46亿年的底蕴打破时空隧洞重生归来,这外挂,则是蓝星意志残留在他身上的某种特殊权限。   他从柜子里取出冬装穿上。   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在一栋栋宿舍楼中响起。   “下雪啦,天亮啦!”   “天亮啦,下雪啦!”   “世界没有毁灭!”   “我们都还活着!”   “喔,喔喔喔喔喔……”   “嗷嗷嗷……”   “汪汪汪汪……”   姜不苦不觉吵闹,反觉热闹亲切,人气复苏。   他知道大势走向,而今生比他记忆中的浩劫美好了太多,所以他能做到坦然,可其他人却没有这种心理素质。   不仅是学生,就连那些军警安保们,同样心中没底,只是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   校内还好,秩序大体稳定,可校外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常有警鸣或其他异响从校外传来,每每便惹得大家好一阵紧张。   学校不远处有一条被大家戏称为“堕落街”的美食长街,能为大家提供廉价的美食,可在那老旧而错综复杂的建筑群中,却有许多没有正经身份的社会人长期生活其中。   再加上其他夜场酒吧不夜城,情况更加复杂。   现在这一笼罩全国的大网兜打下去,什么臭鱼烂虾都要浮出水面,只要还是个人,就难逃被仔仔细细滤一遍的下场。   为了未来更大的行动,更艰难的时局做准备,一场史无前例“清洁运动”在悄然发动。   网上这几天最多的爆料皆与此相关,一个个“顽疾”从一座座城市被清理掉。   全国总动员,顺便还给炎夏洗了个澡,一举数得。   而无论校外情势如何,校内始终安静稳定。   不过,从上到下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和紧张感,气氛被搞得足足的。   姜不苦来到晨练热身的小树林,等了一会儿,其他安保人员也都来了,都穿着冬装安保服,韩队长还特意给姜不苦带了两套,扔给他道:“先回去把这换上。”   很快,姜不苦换好服装归队。   踏着厚厚的积雪,开始晨跑。   范琴和几位学校老师则在组织所有学生领工具,清扫校内积雪。   天色泛亮,所有人的情绪也都跟着亮堂起来,虽然五月天飞鹅毛大雪太过离谱,但大家却都喜笑颜开,干起活来有劲儿又精神。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三天。   三天后,天空不再飘雪,气温一天天上升,世界重回光明,与正常的白天无异,仰视天空,只能看到中天区域亮蒙蒙一片,就像有个发光源被层层白云遮挡,只能收到它分享的光热,却看不清它的形态。   继漫长的黑夜之后,这次却是持续多日的白天。   积雪早已化开,温度则从零下一路升至三四十度,比盛夏最热的时候还要难耐。   不仅人不堪忍受,各种动植物也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姜不苦却两眼不管身外事,一心只琢磨自己的外挂。   他清楚的看见,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机从天空垂落人间,融入山树,草木,动物,人体。   看得久了,他心中就有了明悟。   刚觉醒的蓝星意志不仅是个傻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祂还是个瞎的聋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这些天地灵机,是祂与天地内万物建立联系的过程。   祂要借万物众生之力点亮心智、点亮视野,摆脱混沌无知的状态。   随着气温的持续上升到超过绝大部分生命承受范围后,气温开始回落。   又一次晨跑时,姜不苦等人目睹了一幕奇景。   在他们左侧,天色迅速黯淡,没过多久,就被黑夜笼罩;而在他们右侧,世界没有任何变化,天气晴好,气候适宜,无论是树林还是花坛中的草木,都显出异常旺盛的生命力。   而他们这行晨跑之人,就行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分界上。震撼之余,姜不苦心中还想,物理课堂上学到的光学知识可以扔进垃圾桶了。   领跑的韩队长同样再没维持住稳重的人设,惊在那里张嘴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傻呆呆站在那里,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韩队长看向自己的队员,想着自己肩负的责任,深吸一口气,大喝道:“继续。”   世界在抽风,他能有什么法子。   只要世界不毁灭,人就要活,日子就要过。   “一二一、一二一”   号子喊得更响亮了。   而就在姜不苦等人重复这看似平静枯燥的日常之时,炎夏已经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徙。   不过,网上热点,无论国内国外,都还是集中在“世界在抽风”这一点上。   黑夜与白昼同在,一会儿鹅毛大雪,一会儿酷暑高温,一会儿春回大地,生机盎然,一会儿秋风萧瑟,摇落草木。   各种气象在全球各地上演。有人戏称“世界难道在重启试机,重新调试设置世界的状态模式?”   不仅人受不了,动植物也受不了。   人类在现代文明的体系保障下,生命安全暂时无虞,甚至没有阻碍国人大迁移的步伐,却时时刻刻有大量的动物植物淘汰出局。   但这并没有减弱天地中的生机,伴随旧的、被淘汰的动植物的,是更多的、新的、更加适应新世界的动植物的诞生。   纷纷扬扬垂落的天地灵机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超成长、超进化的大舞台。   随着天地灵机持续融入每一个人体内,姜不苦也看到了人们的变化。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蒙蒙的亮光。   有的人光亮更盛,有的人光亮更暗。   其他变化还没出来,人们的饭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   校内几个超市的物品早已卖空,好在食堂的食物供应很充足,能让大家每顿吃饱,还有荤有素。   姜不苦感觉很奇妙,明明世界正在发生着巨变,可他的生活却很是安稳,只是偶尔通过手机了解一下外界动态。   最明显的感受是,校园在一天天变得空旷。   每天都有学生离开,在官方的组织下,返回各自的家乡。   随着行动的全面展开,一桩桩、一件件的迅速落实,新的炎夏局面逐渐呈现在国人面前。   人口过多的地方向外疏散,人口过少的地方则反向集中。   又要考虑到丘陵平原、产粮区、土地丰沃程度、周边各类物资完备情况等因素,东部及沿海地区人口过于集中,包括其他自给自足能力差的区域,还会进行整体性调整,向其他区域疏散。   这对运力,宏观的统筹安排,国人的配合服从力,都有着恐怖的要求。   在国外之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们现在甚至都没有梳理出一个清晰的方案,从政府高层,到每个民众,每天都在争吵,在抗议,无意义的扯皮简直没有止境。   在这样的全球背景下,炎夏的举动显得如此碍眼。   她默默的埋头做事,以基建狂魔数十年不停歇构建的覆盖全国的交通网络为基础,加上独一无二,别无二家的大国动员和调度能力,外人眼中的不可能一点点变得脉络清晰。   为了让国人知道事态的进展,明白每一个参与者的意义,官方特意推出了智能电子地图。会实时反映出每一次人员的变动影响。   随着动员的一天天持续深入,一个清晰的新图景渐渐成形。   原本那些特大型城市,人口从千万以上跌落到三五百万不等,有的过于近海的区域,考虑到大海的变幻莫测,进行了整体性后移。   而在全国,亮起了两千多个星点,每个星点都是一个人类聚居点,少则七八十万人,多的有一两百万人。   新的生活,新的事业,新的家园,就这么突兀的呈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五月的最后一天,范琴笑着向操练完的姜不苦走来。   “这座城市最后一批人口迁移已经完成,你不用走了。”   此刻,宿舍楼已经变得极为空旷,受到姜不苦启发,又有三位学生加入了安保队,没有离开,其他人全都走了。   就算家在帝都的,也已离校,与家人住在了一起。   大势动荡之下,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才最能安抚人心。   两人远远的看着人去楼空的十几栋宿舍楼。   都是20年内建的宿舍楼,却仿佛都历经了百年沧桑,外墙混凝土面成片成片的起壳剥落,露出东一片西一块的砖墙。   不少生命力顽强的不知名小草已在一栋栋建筑外墙上安家,沿着墙缝扎根生长。   范琴道:“现在这世界对一切人造之物都太不友好,特别是混凝土建筑,很短时间内,就风化得不成样子,越来越多的建筑在变成危房,随时都有可能倾塌,全国的工作重点正逐渐从人口迁移转向对新家园的建设。” 第八章 六一学院   天地灵机在持续渗透着世间万物,这是星球与万物之间特殊的交互。   矗立在大地上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在这种交互中,变成了一种很“碍眼”的玩意儿,从星球意志的视角,大概将这些视为了疮斑。   天地灵机对动植物和人类而言,是一碗强灌进嘴里的高营养浓汤,是受益精进还是虚不受补,看各自造化。   而对混凝土建筑来说,这就是一碗高纯度的毒液。   姜不苦想到了即将开始的电子灾难,除了他在《剧透贴》中说的那些原因,还有天地灵机对各种电子产品的“毒害”吧。   “现在学校都空了,咱们有什么新安排吗?”姜不苦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范琴笑道。   翌日,6月1日。   晨练完,帝都大学三个安保队齐聚在教学区大操场。   一队负责在校外几个大门路口周边警戒,防止外部混乱冲击到校园,综合实力最强。   二队负责教师楼周边的警戒,及维护那片社区的秩序稳定,安抚人心。   姜不苦所在的三队负责宿舍楼周边的警戒,在综合实力上乃是三个队伍中最弱的。   并不是对学生的重视不够,而是学生群体最单纯,最容易管理,摆太强的实力在那儿也是浪费,而一队面对的环境最复杂,自然要配备最精锐的力量。而教师家属楼两边都沾点,和学生相比,要复杂些,和一队面临的处境相比,又要单纯许多。   姜不苦正好奇会对他们有什么安排,忽然睁大了眼。   发言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年逾七旬的和蔼老者,受帝都大学所有学生爱戴的老校长,帝国地外科学奠基人,地外天文学的开拓者,外星球地质学的拓荒人,国士欧自远。   欧老也看到了人群中几个学生的面孔,很开心的笑了,那是一种经历大变还能看到熟悉面孔的由衷喜悦。   他笑呵呵道:“我以前是研究天上星星的,哪想到老天爷和我开了大玩笑,一觉醒来,一颗星星都没啦,我本以为自己要失业退休了。结果又被拎了出来,让我负责筹建一个新的院校,具体教什么呢,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专业不对口,大方向应该是生命科学领域吧,学校名字还没起,他们把这事推给我,大概都知道我起名困难这毛病,故意刁难我,那我也不客气,今天六月一日,寓意好啊,这新学校就叫六一学院吧。现在,有请正主登场吧。”   他风趣幽默的开了个场,就把讲台交给了另一人,一位看不出年纪大小的人。   一头银发,只看头发年纪比欧老还大,精神矍铄,面容健康红润,看上去最多四五十岁,还得是养生有法,而最吸引人的是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纯真如婴儿。   他一开口,就显露出不凡,声音洪亮,如同炸雷在每人耳中响起。   “欧老抬举我了,他是大学者,吃文墨饭的,我就是个练把式的山野俗人,年轻时痴迷传武,遍访名家,访来访去却发现十个有九个半是假把式,那半个真把式也都是土埋脖子的年迈将死之人,所以东西学了不少,却都七零八落不成体系,国内国外转了十几年,后来就安心在青峨山养老。   我的正经职业其实是个茶农,有次登山我在青峨山海拔极高的隐蔽悬崖处发现了几株新品母茶树,后来调制成了青峨灵芽,无意间给青峨山又做了一张名片。   这次官方请我过来教学生,我也很意外。欧老说的生命科学领域,我其实并不大懂,我懂的就一些传武心得和养生心得,我保证会倾囊相授。   哦,忘了介绍,我叫燕洪。算是六一学院的副校长。”   他讲完之后,又把位置让了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讲台上,如一尊铁塔。   其人身高超过两米,关键是浑身肌肉匀称却如同钢丝绞成,只是看着就能感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巨力。   而且,他虽脱下了军装,可无论是面容神态还是行动举止,都透漏着浓浓的军人气质,还是那种百战余生的铁血军人。   他努力做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当然,他这温和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我叫周塔山,是六一学院的总教官,同时还兼着教导主任一职。”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和这个职位太不相称。   “你们或许好奇,一个学生都没有,我们怎么对你们几个安保队说这些。”   他解释道:   “六一学院的立校初衷有两个,一是偏学术性、纯研究领域的,大方向就是欧老说的生命科学领域,帝都大学有着庞大的教授学者群体,这极有利于前期工作的展开,所以我们把新学校定在了这里。这个有欧老带头,不用我们操心。   第二个初衷是纯实用领域的,我想你们已经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这些日子自己的饭量在增加,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相比天变之前,应该也都有所增加。”   人群中,不少人面露思索之色。   “这背后的原因不用你们操心,自有人去研究,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效益明显化,最大化。   燕老精通传武,深谙养生之道,我则对各国的格斗搏杀之技颇有涉猎,为了更好的强化自身,对各种健身理论都有些了解……当然,放到现在,很多知识可能已经不适用,甚至是有害的,我自己也得不断学习更正。   你们既是学校的安保人员,也是我们的第一批学生。我的教学理念是……”   他用很委婉、很学术的修辞包装了自己的言语。   姜不苦却想明白了,他们其实有三个身份,安保人员,学生,和研究人员。前两个身份都是其次,最后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研究什么,当然是被人研究。   而研究出来的成果,则会迅速推广到每一个国人聚居之地。   他们只是第一批学生,当形成经验后,会有更多学生前来,也提供更多的科研样本。   这时,学院传播到各聚居地的经验也已开花结果,优秀的种子开始遴选出来,而六一学院也已积累了更加丰厚的经验,这些种子可以自全国各地汇聚过来,六一学院自然而然就提升位格,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学术中心。   创建新理论,培养新人才。   姜不苦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惊喜,这和他的外挂能力实在是太契合了。 第九章 今夕何夕   此后,三个安保队共计九十位成员,成了六一学院第一批学生,也是第一批被研究人员,学院开始了试运行。   在姜不苦等人的角度,变化其实不大,就是每天的晨跑和整队站军姿这些基本操练,变了一些套路。   晨练跑步变成了燕洪带领大家一起学习五禽戏,看起来很简单,可一上手,所有学员都像是在表演滑稽戏,各种别扭古怪不协调。   可这些动作在燕洪的演示下,却如此恰到好处,做虎形即有睥睨山林之贵,做鹿形就有轻灵矫捷之姿,又有熊的横直憨态,有猿的顽皮狡黠,有鸟的飞腾孤高。   节奏自然,有急有缓,收缩伸展,舒畅如意,更难得的是充满野趣童趣,赏心悦目,只是看他演练,就觉身心舒泰。   看着大家蹩脚的演练,燕洪笑眯眯的道:“不要急,慢慢来,第一天让你们都领略一下,之后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一形作为主修,若练有所成,再涉猎其他也不迟。”   上午,他则给大家表演了十几门传武套路。   有的主修拳掌,有的主修腿脚,有的风格凌厉大气,有的风格细密阴柔,有的擅长步伐腾挪,有的喜欢硬冲硬打。   看得人目不暇接。   他一边演练,一边介绍着每门传武的特点和利弊。   全部演示完毕,他气定神闲道:“我们修炼传武的目的是借助历代先贤的智慧,开发我们的身体潜力,得到更大更快的成长。   所以我演示的都是徒手练法,那些兵刃棍棒之技全都排除,那些搏杀威力巨大,但对身体有损伤的打法杀法也都舍弃。   和五禽戏一样,你们也要选一门作为主修,其他的暂时不用涉猎。”   最后,他对众人道:“学院成立比较仓促,现在人少,由我亲自对你们授课。以后学员会越来越多,政府也在全国范围内筛选真正的传武大家,以后的师资力量也会越来越充足,教学必然会细分,到时候我就不会做这种基础授课了。”   言外之意,现在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你们都要珍惜。   下午,周塔山大概讲述了基于现代生命科学发展起来的各种锻体、健身、营养学知识,表演了一下世界范围内十几个主要流派的击技之术。   他最后对大家道:“这么多流派的击技之术对我们的意义其实不大,因为我们当下的目的并非提升搏杀能力,而是总结出一条加快人体成长进化的道路。这些流派的作用只限于开拓我们的视野和思路,但其本身也可能成为一种桎梏,所以,我们既要了解学习,又要随时有跳出格局全面审视的心态。”   晚上,姜不苦等人被领到临时实验室去转了一圈。   因为混凝土建筑的迅速朽坏,在姜不苦等人学习的时候,有大量工程兵和工程机械进场,对大量已变成危房的建筑进行爆破拆除。   全帝都,乃至全国各个聚居地,现在都已变成了大工地,根据建设计划的主次安排,最紧要的设施有最专业的队伍进场,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修筑出可供使用的建筑,不那么重要的就以募工的形式向聚居地内公开招工,根据各个家庭的出力贡献给他们分配新的房屋。   人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现象,那些更古老传统的建筑,那些木石结构,或者纯木、纯石结构的房屋,包括竹楼藤屋,反而保存得很好,这些建筑大多集中出现在古镇古城之中。   而那些外形看着一样,却用了大量现代材料的仿古建筑却没有这个幸运,对于这种现象,民间出现了很多唯心而灵异的解释,不过,大家至少确信了一个事实,直接从自然中采伐木石修筑的屋舍还是有基本的安全保障,也不用担心很快就朽坏掉。   帝都保存着大量古建筑,宫阁殿宇,寺观塔楼,园林府邸,最古老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乃是炎夏辉煌历史的见证,都有幸在这一波大劫中保存了下来。   帝都大学旁边就有一个古楼建筑群,六一学院的实验室就临时安置在其中,等新的实验室建起来,才会迁进去。   姜不苦他们的任务,就是听从指挥,在一个个仪器设备前逛一圈,或者听指示做一些动作。   然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在姜不苦等人休息的时候,临时实验基地并没有下班,大量的人员,有组织的进入此地,重复着和姜不苦等人一样的流程。   有些工作人员实在撑不住,哈欠连天,无法集中精力,就有人去把他们替换下来,但数据采集工作却没有停止。   远处一个房间内,欧自远看着这景象,有些沉默。   旁边一位陪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低声道:“欧老,夜深了,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欧自远没有拒绝,点头道:“我这身子骨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老天既然没有收了我,我也不能轻贱了自己,能多撑一天也能帮你们多扛一天。”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道:“大家情绪都还好吧?我本来还想要更多的人过来,可实在人手有限,各方面现在都在重建,都需要人才,能一次性给我调来这么多顶级科研人才,已经是现在的极限了。若还想要更多,那就要做出真正的成绩出来,证明咱们的价值。”   中年男子道:“大家都理解,没有怨言,而且,能参与进这项工作中来,都觉得很荣幸。”   欧自远点头道:“尽快的完成尽可能多的数据采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大事。现在咱们有大型超算,有各种先进仪器辅助,能够非常精准、全面的采集各种数据。一旦这些电子产品失效,再做这些工作就千难万难了。”   中年男子脸上有些不敢相信,似乎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欧老,真会发生这种事吗?别的不说,若是不能使用超算,面对天文数字般的计算量,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用手算吗?”   欧自远眼眸闪了闪,却没有直接回答中年男子的话,拍着他的肩头道:“要做最坏的打算,咱们不能期望局面顺着我们的想法发展,至于用笔算,以前也不是没搞过,前人能用算盘敲出神话,后人就没有这股心气了吗?”   中年男子道:“那确实是让我辈仰望的神话,可科学是在发展的,现在任何一门研究需要处理的数据量都远非当年能比。”   欧自远颔首,重重的拍着他肩头,语重心长的道:   “所以,对你们核心组来说,如何对繁复的数据做简化处理,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简单的才是完美的。   纷繁杂乱的数据,天文数字般的计算量,这是笨办法,这是人类过于依赖超算这些外物辅助的倒退,我相信在纷繁的表象之后都隐藏着一个极简极优美的核心,关键就在你们能不能找到。譬如经典的力学三定律,质能方程。”   中年男子苦笑道:“欧老您高看我了,这样的妖孽纵观人类文明史拢共才出了几个。”   欧自远虎着脸道:“我老了,脑袋也僵化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自己掂量吧。”   说罢,他转身走了。   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   ……   五禽戏中,姜不苦选修了熊形,传武选择了八极拳。   听到姜不苦的选择,燕洪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   姜不苦身材只有一米七,虽算不上孱弱,但也绝对算不上强壮,相貌普通,气质平凡,平平无奇。   虽然选择是个人的事,但看到学员明显走入歧途,他还是忍不住点拨道:“熊形和八极拳都对习练者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身强体壮、筋骨强大有着先天优势,你们周教官就很适合修行这两法门,最适合你的是猿形,腾挪变化,轻巧灵动,传武的话你可以习练咏春或其他南派拳脚,细致绵密而富有变化。”   “谢谢燕校长,我还是更喜欢熊形和八极。”姜不苦并不动摇,他还是更喜欢凌厉刚猛,直来直往的风格。   燕洪眯眼看着他,颔首捻须道:“好吧,既如此,能修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自此,每日晨练,姜不苦专练熊形,上午练习八极拳,花了两天时间熟记所有练法套路之后,他将八极拳的其他套路全部舍弃,只专攻一个靠字。靠桩靠树靠墙,有什么靠什么,单调又重复,远没有其他学员完整套路练下来赏心悦目。   燕洪指点了一下就没再多问,他一个人要负责九十个人的教学,精力有限,有学员有自己的坚持,他也只能任其自便。   而每天下午周塔山的课大家多半是听,他并不要求大家选修一门,当然,若有兴趣,也可以主动向他求教,不过,都没人这样做,即便有这想法,也得等彻底熟练了五禽戏和选修的传武再说。   而每天晚上则都要去旁边古楼让人采集一遍数据。   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大家甚至都有些忘了天变这个大背景。   只有偶尔休息之余拿出手机刷新闻,看到国内两千多个聚居点热火朝天的大建设,国外各种水深火热一团糟,才会恍然惊觉今夕何夕。   6月10日,晨练结束。   燕洪领着十几人出现在姜不苦等人面前,有男有女,有两个看上去有六旬以上年纪,另外大部分也四五十岁左右,有三个最年轻的,也都是三十多岁,两个精壮汉子,一个行动矫捷的女子。   燕洪介绍道:“他们都是从全国各地招揽到的传武大师,每人都精通多门传武,并已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们以后就将指导你们具体的修行事宜。   从明天起,将有210位新学员前来,你们都是师兄,要与新来的师弟师妹和睦相处。” 第一零章 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翌日,姜不苦看到210位“师弟师妹”自发形成规整的阵列,面容坚毅,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浓浓的铁血硝烟之气弥散全场。   姜不苦心想,这些怕不都是传说中的兵王吧,可上天可入海,可入丛林搏猛虎,可涉湿沼斗毒蛇,也可去孤岛荒漠极地求生。   就连韩队长他们这些最初进入校园安保队的军人,与他们相比都相形见绌。   燕校长提醒得对,作为师兄,确实应该跟这些“师弟师妹”和睦相处,别看早来了十天,可真要起了冲突,毙杀自己怕都不用出第二招。   他脑海中已经开始演绎起各种影视作品中超级兵王用一支笔、一张纸、一根牙签都能杀人的场景。   他虽然重生归来,可对新生的蓝星意志来说,逆转时空,将一个人的意识送回几百年前,属于绝对的高难度操作,携带的信息量越大就越容易超载出事,除了重大事件和大势走向,姜不苦记得的东西就很有限,在修行上,也没有任何前知经验,就是个新入门的萌新。   而对他们的加入,姜不苦心中也是持十二万分欢迎的,这么多优秀精锐的加入,也给了他更广阔的成长空间。   ……   就在燕洪、周塔山带着教官组给三百个学员训话的时候,远处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对旁边的欧自远道:“欧老,这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我交到你们手上,可不要把人给我们教废了。”   欧自远呵呵笑道:“让你们一开始就把人送过来,你们不放心,我们用安保队打了个样,十天时间,各种体测数据的变化我想你们比我还清楚,不然不可能主动的上赶着把人又送过来。”   说到这里,他斜睨着老者道:   “我知道你们自己也在摸索,手握着数百万精锐儿郎,条件比我们优越吧,结果怎么样?你们那套,杀伐气太重,培养战斗精英那是你们的强项,就算瞎猫碰着死耗子成功过一次,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说摸索出一条行之有效,可推广普及的成熟体系,还得交给我们来做。   我手下这些研究员,虽然都是从其他方向转职过来的,可思维方法,研究方法却永不过时。   所以,你们也不要再犹豫,有好苗子都给我们送过来,反正他们成材后也是你们受用。”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现在能多采集一些优秀好苗子的数据信息,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些。真等那劳什子电子灾难蔓延开,苦日子才正式开始呢。”   老者面容一肃,颔首道:“我晓得,不过,我们的力量现在分散在全国两千多个聚集地,要筛选空运过来都需要时间。”   欧自远道:“研究组搞出来一个小成果,只需要检验受测者的一滴血就可大致判断出其成长性,可以简化筛选流程,加速整个筛查过程。”   老者闻言,喜上眉梢,连连道好。   ……   “东西已收到,谢啦老姜。”严浩从东南区某临海聚居地发来感谢。   “老于,我很好奇你们那里建房用什么做材料啊?”   家在中部地区的黄荣对此很好奇,现在全国都在大搞建设,建设新家园。中部地区气候适宜,资源丰富,无论是采石还是伐树都非常方便,有赖于之前执行了几十年退耕还林的国策,有许多成材大木可以伐来直接做建筑材料,加上各种先进机械的配合,原材料非常好解决。   至于大量砍伐会破坏水土,放到现在纯属杞人忧天,就连城市混凝土墙面都开始长草,可想而知这个世界对植物有多么优待,它们是否会泛滥成灾,侵扰人类的正常生活,这才是真正应该忧虑的。   所以大量采伐放到当下有益无害。   于鹏家在草原,聚居地周围没有优良的建筑用石材,也没有大量的林木资源,所以黄荣有此一问。   “嘿,你这就是孤陋寡闻了,我们聚居地周围发现了多种覆地生长的藤蔓,凡它所过之处,能直接侵夺其他植物的养分。竹子最快的生长速度是一昼夜两三米,可有一种变异藤蔓一昼夜最多可生长四五米,而且质地堪比寻常树木,还有几种变异覆地藤蔓生长速度差点,可要么质地坚硬,要么柔韧容易塑形。   我们现在就在用这些藤蔓对付那些疯长的杂草,算是以毒攻毒,顺便还能收获巨量的建筑材料。”   大家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彼此近况,基本都是大建设相关之事。   末了,严浩问姜不苦:“你呢老姜,最近在忙啥?”   “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严浩。   “??”于鹏。   “???”黄荣。   因为每人的生活都在发生着巨变,四人上次聊天还是五月底,当时姜不苦还在当个小保安,六月之后的事大家都不知道。   姜不苦便将欧老校长重新出山,六一学院建立,及其建校宗旨,近况趋势等事与他们说了。   学校并没有要求大家对此保密,而且,在帝都大学原址上建设六一学院,别说国内的有心人,以帝都大学在全球范围的知名度,各国有心人必然都知道了此事。   “艹,什么情况!”   “咱们不是玩得同一个版本吗?”   “我们还在苦逼的修房筑墙,你就开始修炼腾飞了?”   姜不苦透露的消息让三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我也感觉自己这段时间饭量大增,体力也好了不少,还以为是参加劳动的缘故。”   “我也有这感觉,看来我也有修炼慧根的嘛。”   “我也是,我也是。”   姜不苦不好泼他们冷水,受天地灵机浸染,本就处于亚健康状态的青年们很容易感受到体质的提升,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达到超进化那条线。   反而鼓励道:“以六一学院的宗旨,他们摸索出来的经验很快就会向所有聚居地推广开,到时候各聚居地就应该会开始大范围筛查,你们的年龄就是最大的优势,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开始准备……   我们这里新来了十几位传武大师,其中有几个在网上很活跃,网上可找到很多他们表演、讲解传武的视频,只是以前骗子太多,大家龙蛇难辨,错把真金当夜壶。   我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们,你们自己去网上搜,找一门喜欢的修炼。”   说罢他打出了几个传武大师在网上发视频的网名。   很快,严浩就回话道:“卧槽,这几个老师的视频点击量已经炸了,已经超过了一千万,看来不止我们有内幕消息,不聊了不聊了,再不赶紧热汤都喝不上了。”   于鹏临走前还骂道:“这些家伙好阴啊,这么高的点击量,可楞是一个正经评论都没有,这是生怕更多人知道啊!”   “我也走了,谢啦老姜。”黄荣留下一句话也溜了。   姜不苦继续沉迷于修炼,无法自拔。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质力量的提升,每一次熊形修炼完,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化身为山野憨熊,由此也领悟到一丝铁山靠的神髓。   正是因为210位兵王级师弟师妹的加入,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畅快。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人会变得更优秀,反之亦然。   对常人来说,这种变化是缓慢的,效果也是微弱的,不会真的让一个庸才变成天才。   而姜不苦不是常人。   他能清晰的看见一个人天赋的好坏,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光亮,他称之为生命灵光,天赋好的生命灵光强而亮,天赋差的生命灵光就显得暗弱。   常人受周围人的影响,本质就是生命灵光的相互影响,生命灵光暗弱的长期处在生命灵光强亮的环境中,自身也会变得越来越明亮,这就是“借别人一点光点亮了自己”,反之亦然。   对他们来说,这种“借光”行为是被动,而他却可以主动强借,于人无损,于己却有益,他“借”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每遇到一个更优秀的人,都会成为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助力。   210位兵王级的师弟师妹,生命灵光全比安保队亮,也比姜不苦亮。   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姜不苦“借光”借到飞起,直到他不能借到更多,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能力的极限。   生命灵光最亮的一百位师弟师妹某种意义上已成为他的债主。   从镜中看着自己身上的生命灵光,从亮度上看,刚好处于最强百人的平均水准,比最亮的差些,比排在一百位的更亮些。   “这就很不错了。”姜不苦对此已经非常满意。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天赋在迅速提升,而且,因为他提前选修了熊形和专修八极拳的铁山靠,他新增的天赋就全点在了这两处。   即便那些天赋比他强的师弟师妹,强的也是整体性,可若具体到某个功法的修炼上,不见得比他优秀。   所以,他虽然选择了在燕洪看来最不适合他的两门功法,却依然不影响他的突飞猛进。   每次修炼都有新收获,每天都有成长。   这样的状态,如此美妙,他自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第一一章 新陈代谢   6月30日。   燕洪现已将具体的教学事务下放给十几个传武大师,如非必要,他基本不参言,只是默默的旁观,在一个个小圈子外随意游走。   三百学员因为选修不同的法门,已逐渐分成了十几个小圈子,当然,这种圈子的组合很随意,随时都会变化,要想加入或者离开都是个人自由,这更像是一个个兴趣讨论小组。   对于姜不苦这位“不听良言”的学生他印象颇深,他心中对其基本是判了“死刑”的,可结果超出了他意料之外,这也让他心中警醒。   “看来还是我顽固了,都已经反复提醒自己,思维不能被固有观念束缚,我还是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   看了一圈,他才拍手示意所有人暂停下来。   十几位传武大师站在最前排,300学员自觉站成整齐的阵列。   “转眼咱们学校已经运行了一个月,也已逐渐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经验。有几件事要向大家公布。   我们会把这些成熟经验分享给全国所有聚居地,以便他们自建相应的院校,对更大范围的国人推行这套体系,其中自然也包括帝都。   这些院校将构成这套新体系的底层基础,而我们六一学院则接收这些院校培养出的优秀学子,一来方便更深入的学术研究,再就是摸索开辟出更高层次的进化道路。   今天下午,实验室那边会对你们进行一次更全面的体测,根据你们这段时间的成长性、现在身体状态等给出一个综合评价。若是评价低于某条线,你们就要离开六一学院。   到时你们可以有两个选择,要么参与工作,要么去新建的初等院校继续修行,这是给你们的额外优待,即便初等院校建起来,依然面临着僧多粥少的局面,想要入内修行,需要经过层层筛查,难度绝对比通过高考入读名校更大。”   说罢,他停了一会儿,等大家先消化一下他所说的信息。   “因为马上会有更多新学员入校,考虑到新老学员进度的不同,留校的老学员将统一划入进阶班,新学员全部归入初修班,以后每个月都将有大量从全国各武装队伍优选过来的进修生,暂定在初修班待一个月,达到标准的进入进阶班继续修行,未达标的就要离开学校。   随着一批批新生进入,进阶班的学员一定会越来越多,除了扩大班级人数,继续细分班组之外,最后也会开始末位淘汰。   对于这些被淘汰学员的去向,现在我们的意向是分配去全国各地的新办院校,从辅教开始做起,至于更长远的安排,就看个人的努力和造化了。能进入进阶班,说明你们是有修行潜质的,只是跟不上六一学院的成长脚步,但只要能坚持,依然能有一番作为。”   说到这里,他最后看向前排的十几位传武大师。   “经过一个月的实践,修行传武确实能够更快的提升个人成长进化的速度。官方由此也花费更大力气从民间寻找真正的传武人才,虽然近百年来传武逐渐没落,渐渐沦为骗子的代名词,但二十三亿国人,哪怕是十万人里面出一个,绝对数量也不少。   特别是没有受到现代文明侵蚀的偏远山区,一些传武秘法,养生之术,甚至更稀奇古怪的法门,都是家族性、甚至聚落性的传承,而现在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都要新建院校,我们虽然提供了从无到有的前期经验,但教官的缺口依然很大。   所以,随着新学员一起来的,还有数量庞大的传武修炼者,其中绝对有不比我们差的,其他的也都是有真本事的,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已经摸索出来的经验与他们分享,让他们转变角色和思维。   其中大部分在经过短期的培训后会去各聚居地的新建院校充作教官,少部分则要留下来扩大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   我一个人精力有限,甚至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都要留一份心,到时咱们一起决定留下哪些人。   而我要强调的是选人标准,他们当下的修为反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接受新思维、新观念的能力,如果思维顽固、坚持己见,修为再高也是不能留下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所有教官和学生,感叹道:“咱们运气好,吃上了第一波红利。可以官方的态度,对六一学院的期望是很高很高的,以举国之力供给养料,其成长速度有多恐怖?   包括我在内,若是跟不上学校的发展,都免不了被甩下车的结局,更别说你们这些学员和教官,只要速度跟不上,都会被淘汰出局。   要想更长久的吃到这红利,站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变局的潮头浪尖,只有努力,拼了命的努力,不能有一点松懈!”   场下,一片沉默。   他都走了很久,无论十几位传武教官还是所有学员,心情依然难以平复。   下午,临时实验室。   姜不苦等人如往常每晚一样,接受了一遍全面的体测。   在各种仪器屏幕上,显示出各种不明觉厉的数字和曲线。   而出现在姜不苦等人手上的最终检测报告单却非常简单明了。   受测人:姜不苦   体质:2.5   力量:2.3   速度:1.2   耐力:1.9   柔韧:1.1   灵敏:1.1   细胞活性:1.3   在正式的报告后面,还有详细说明。   经过大量数据采集后,以20岁健康男性的各种体测数据为标准,各项指标定为“1”。   体质、力量、速度、耐力、柔韧自不用说,就是字面意思。   灵敏指神经反应速度,大脑下达指令到身体完成动作这一过程,甚至不经大脑,本能反应表现出的时间差异,体现在外就是闪避能力,指速等。   细胞活性则涉及到人体的恢复能力,免疫能力,抗毒抗病等方面,当然,体质在这些方面也有重要作用。   其次,数据只是用来表现差异的方式,因为足够简单直观,1.1比1大,0.9比1小,一目了然,清楚明了,但2与1之间绝不存在倍数差距。   以速度为例,速度1的标准是百米12秒,速度2的标准则是10.53秒,速度3的标准是9.37秒。而随着人类整体素质的提升,这些标准自然也会调整。   正坐在古楼一侧古老的石阶上研究报告单的姜不苦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扭头看去,却是韩队长。   他拍了拍姜不苦肩头,坐他旁边的石阶上,问:“结果怎么样?”   姜不苦笑道:“还行,不会被淘汰。”   韩队长也笑了,道:“淘汰谁也不会淘汰你啊,你这个月的表现真的很惊人啊。按照这次公布的淘汰标准,七项数据中若一项超过2的都没有,就得淘汰。   我勉强过关,力量达到了2.1,其他指标都不达标。力量能到这水平,也和以前的积累有关,这一个月的成长幅度并不很明显。   我现在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最多也就还能蹭到七月结束,再之后,就真要被淘汰出局了,学院的发展实在是太快。”   他叹了一口气,而后却又爽朗一笑。   “我是真把你看走眼了,这次被淘汰出局的全是我们安保队的,90人走了近80人,咱们三队就剩你我两个,下一次淘汰后不知还能剩下几个,我相信你是一定能留下来的,你可要坚持久一点啊,至少要让后来的师弟师妹们知道,咱们安保队才是第一批正式学员。”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了。   7月1日,上午。   巨大的操场终于不再显得空旷。   一千位新学员自动分成了十个方阵,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身上弥漫着铁血硝烟之气。   226位老学员则在前方站成一个大方阵。   而就在他们旁边,由十几位传武大师领头,总共五百多位传武修行者全都肃然而立。   不过,他们的态度虽然严肃,也站得挺拔,但与学员们相比,就差了太多。   照例还是由校长欧自远和副校长燕洪给大家训话。   而原本在立校之初被定为学校的三号人物周塔山,只过了一个月,他的重要性已经无声无息间淡化了许多,这次全校发言已经没有他了。   原因就一个,他没有拿出有足够说服力的成果。   而欧老校长领导的学术研究组,燕副校长领导的传武修行,都成果丰硕,不仅惠及六一学院所有师生,更已传遍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即将遍地开花结果。   整个七月,全校师生都在这种充实而忐忑的心境中度过。   五百多位传武修行者在取经之后陆续离开,又陆续有新的传武修行人进来,而正式的传武教官队伍也从十几人规模迅速增至近百人。   每位学员都能享受到无微不至的教导。   七月底,照例又进行了一次体测淘汰。   这次的留校标准比前一次更高,必须有两项指标达到2才能留下,新入学的一千学员淘汰了四百多人,其他五百多人进入进阶班。   而原进阶班的学员除了必须有三项指标达到2之外,还必须有一项超过2.5,又有近七十人被淘汰。   刚好留校七百人。   姜不苦的成绩虽不是最好,但也极其亮眼,更是安保队唯一一位“存活”到第三轮的学员。   【体质:3.1(+0.6)   力量:2.9(+0.6)   速度:1.4(+0.2)   耐力:2.4(+0.5)   柔韧:1.1(+0)   灵敏:1.2(+0.1)   细胞活性:1.6】(+0.3)   “你这偏科有些严重啊。”   刚送走韩队长等人,正往回走,身边传来一声感叹。   姜不苦扭头看去,却是原来的三把手,现在“泯然众教官”的周塔山。   周塔山道:“据我了解,研究组那边正在讨论下月进阶班的淘汰规则,现在有两种意见,一是继续提高标准,另一种意见则是将短板更明显的学员先淘汰,因为根据木桶原理,决定木桶装水多少的不是最高的板,而是最短的板。” 第一二章 辅修新法   姜不苦看着他道:“周教官有什么建议吗?”   对他姜不苦还是蛮佩服的,六月初,学院刚建时他是名副其实的三把手,学员们的时间,上午归燕洪的传武,下午就归他支配。   而到了七月,学生们所有的时间都被传武替代,周教官的授课从每日半天变成了每两天一个半小时,目的也是让众学员在修行之余能够放松一下,顺便了解一下国外主要流派的常识。   因为世界上不止炎夏一个国家,也不止炎夏一个文明,虽然国内因为得到了剧透挂,再加上恐怖的动员能力,早走了很多步。   可摧毁全球秩序的蘑菇天灾没有发生,只在阿尔法帝国有了苗头就被全球集体掐灭,虽国外依然沉迷混乱无法自拔,可也没人是真的傻,有炎夏在前打样,照着做的国家和团体并不少。   炎夏有自己的传武体系,别国也有类似的传承。   虽然国内搞得如火如荼,牵扯了帝国九成以上的精力。   可依然有专门的部门在时刻盯着国外的动向,他们已就此变化做出预测,以后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很可能在这个全新的领域展开。   所以,埋头发展自己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偶尔抬头看看国外。   这是周教官的课程没有被彻底取消的原因,并不是他在这方面做出了多大成果。   同样是孤身赴任,燕洪领导下的传武教官组已有近百人,而到六一学院取经之后去其他初等院校任传武教官的人数更已近千,而周教官现在依然孑然一身,要不是嗓子好,给一千新学员上大课嗓子都得吼哑。   周塔山却没有丝毫懊恼,反而在授课之余悉心向燕洪和其他传武大师请教,非常用心的在学习。   这些全校师生都看在眼里。   周塔山直接道明自己来意。   “我有一道法门想让你试试。”   “什么法门?”姜不苦问。   “柔体术。”   姜不苦闻言,面露古怪之色,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以前在各种视频节目里看到的女杂技演员穿着肉色紧身衣做出各种超出常人认知的柔体表演,他和所有男生的观点一致,最吸引人眼球的绝不是那些突破人体极限的动作本身。   他想象着自己穿着紧身衣做出那些动作后的画面,心中一阵恶寒。   见脸上古怪的表情,周塔山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象那种柔体术,我之前讲过,国外有许多流派的理念是通过完成种种超越常人的技法最终使自己超越常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古梵伽术,不仅可以强健人体,梳理内外,还能延年养生。另外几种全球流行的搏击技法,特别是一些摔法和地面技,都有类似的理念,以种种夸张非人的招式让人获得超常的成长。”   听到这些,姜不苦却没有太多触动,因为他说的这些,传武都能做到,而且,效果也都很好。   周塔山道:“当然,这些效用咱们传武都有,论养生延年,五禽戏不比梵伽古术差,而且有五种入门途径,比梵伽古术更普适、更易入门,其他搏击技法更不用说,传武已经多到让人挑花眼了,用不着拿国外一知半解的东西让人修习。”   姜不苦颔首,就是这个道理,也不是没人对国外的一些流派感兴趣,可周教官一句话说到了点上,一知半解。   就算他本人号称精通国外诸多流派,可那也只是与国内其他人相比。   而能拿到六一学院供每个学员修习的传武,哪怕习练者最少的“偏门”,也都传承有序,来历清晰。从其理念诞生,到历代大家如何整理,如何演变,如何吸取别家之长,弃己之短,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与之相比,国外那些法门,真的就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说一知半解都算是狂妄。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冒险去学习。   “可我研究了所有传武后,发现了一个特点,或者说缺点。过于中正平和!”   姜不苦奇道:“这应该算是优点吧?”   周塔山点头道:“对啊,在咱们国人的观念中,中正平和从来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而咱们的传武都是历代先贤的心血,他们自然会主动的发扬优点摒弃缺点,哪怕最开始有缺点,在后世的改进中,也会逐渐舍弃,所以,最终都有了中正平和这个特点。”   他也不卖关子,完全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我综合各流派类似的理念,舍弃那些艰涩难通的部分,创造了这么柔体术,其实更准确说是‘揉体术’,你可以理解成一种更高难度的体操,相比传武的中正平和,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急功近利,能快速提升人体的柔韧,比较明显的提升人体的速度和灵敏,对其他指标也都有正向提升,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见效快!”   “周教官,您莫不是想拉我当实验品?”姜不苦一脸狐疑。   周塔山解释道:“我怎么敢拿学生当实验品,我搞出这个第一时间就是拿去研究组备报,让他们进行了完善的可行性分析,最终结果非常理想,我的描述并没有一点夸张。我想向全校推广,他们却说在推广之前要先有一个明确的、有足够说服力的样板性成果。”   说罢他还取出一叠文件,展示给姜不苦看。   姜不苦对此很惊讶,这么短时间,这个从无到有构建的体系居然已经完善到这种程度,已经考虑到对各种新法的确认、审核,及确保创立者利益这一整个流程的构建。   姜不苦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犹豫。   “为什么选我?”他有自知之明,虽然他的表现不错,但还有人比他表现更好。   周塔山道:“我说了我这门柔体术是个急功近利的法门,据我推测,它的适用范围在柔韧1——2.5之间,而且,数值越大提升难度越大,你的柔韧是1.1,有着最大的进步空间。”   因为我足够差,所以进步空间足够大。   姜不苦最终被他这大实话给说服了。   “那好,我试试,您什么时候教我?”他跃跃欲试,很想第一时间掌握这法门。   周塔山摇头道:“自己练很难达到效果,需要有人从旁辅助,你是第一个,当然要由我亲自辅导。”   “那咱们这就找地方去试试。”   试试就逝世。   找到一块平地,刚做好准备,姜不苦就看到身高超过两米的周塔山张开双臂向他走来。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惊觉,这教官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塔巨汉。   “你要干什么?”姜不苦惊问。   “帮你辅导啊。”周教官将他轻松提起,然后迅速下放,他不知使了什么劲,姜不苦在下坠过程中双腿自动前后张开,最后,他双腿与平直的大地紧紧贴合,做了一个标准的一字马。   伴随着姜不苦“哎哎哎”的惨叫,韧带,膝关节,胯关节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咯嘣之声如鼓点般乱响。   任他如何挣扎,周教官一双手摁在他肩头,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是白费。   坚持了十秒,周教官将他提起,如拎着一个坏掉的玩偶,他左膝半跪,将姜不苦双小腿压在膝下,然后左手抵在姜不苦腰间,右手按在姜不苦肩头。   左膝压小腿,左手前顶腰,右手下压肩,把姜不苦的身体强行扭曲成了一个反向“C”型。   “哎哎哎,哎呀呀呀……要断了,我整个脊椎都要断了,要瘫痪了,周老师,这法子我享受不了,您找别人吧……哎呀呀呀呀呀……”   周塔山不为所动,辅助姜不苦保持这个造型十秒,继续辅助他完成下一个步骤。   一边气定神闲道:“普通人自然要循序渐进,这样很可能坏掉,但以你的体质,这是能够承受的。   而且,你的柔韧性太差,筋骨肌肉都太整太僵,虽然不能说是坏事,但随着你体质越来越强,将来矫正的难度就越来越大,这点痛你忍一下,对你的好处却是长远的,就像一个人腿断了已经长愈合了,要重新矫正就得先把腿打断,虽然免不了要再受一次断腿之痛,可到底该如何,不用我教吧!”   我情愿让这腿继续断着。   痛得快要昏阙的姜不苦心中依然在不屈的反抗。   难怪又叫揉体术,可不就是把人搓圆揉扁随心所欲吗。 第一三章 步入正轨   痛入骨髓,欲拒不能,即便他自己有心懈怠,中途喊停,可用心为他辅助的周教官却非常尽职的给他来了个大全套。   当一套“揉体术”结束,姜不苦感觉自己已经坏掉,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手是手,脚是脚,各自分离,大脑无法操控身体。   可那该死的、远超常人的体质,让他只用睡一觉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而当日的体测结果,身体的柔韧确实有明显的提升。   如此一来,就算是他想拒绝都不行了,因为这已经变成六一学院一个极重要的试验项目。   两日后,姜不苦欣慰的发现,虽然依旧不能摆脱这被人盘弄的痛苦,但这痛苦却不再是他一人独享。   全校所有学员,人人有份。   包括进阶班七百人,八月一日新入学的两千人。   周教官在创功之初就考虑到了上手的难度,将所有艰涩难通,操作不当极易产生副作用的部分全部删除,新法的定位自一开始就是不与传武争锋,而是作为一种可普及的辅助手段,如同以前的广播体操般可于所有初等院校推广的法门。   传武教官们在亲自围观了周教官以姜不苦为教具的演示讲解后,基本就掌握了揉体术的要领,本质就是用更强大的外力帮助学员们抻筋拔骨。   然后由传武教官亲自为每一个进阶班学员辅导,每天至少享受一个大全套。   而对两千新学员,则由教官指点,进阶班学员两两一组,帮师弟师妹们抻筋拔骨,因为考虑到他们的体质还没超出常人太多,他们享受的揉体术是删减版的,将其中某些需要更强体质才能承受的姿势暂时取消。   从此以后,无论白天晚上,无论操场宿舍,都能听到学员们鬼哭狼嚎之声。   抻筋拔骨的痛苦是深入灵魂的,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偷懒,因为其显著的效果,所有人在柔韧、灵敏、速度这几项指标上都有明显的提升。   而六一学院的淘汰规则不是具体某个标准,而是每次必须淘汰多少人,留下多少人。   都在提升,就相当于都没提升。   那要想免于淘汰,就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以期提升更多。   于是可怕的内卷产生了,哪怕是晚上回到宿舍,舍友们都要忍着痛苦彼此帮扶,来一套酷刑般的折磨。   很多学员都心中腹诽,周教官这是给所有学员提前开启了地狱模式啊。   因为揉体术的创造,周教官再次回到了学校三把手的位置,官方还给他配备了五十人的精英团体,都是精通现代生命科学各个领域的大拿,既有理论又有身手,肌肉锻炼,整体塑造,定向提升,营养分析,精通国外各流派理论……   没有一个庸才,他们将在周教官的指导下,在“揉体术”的基础上,开发出更多类似的法门。   另外,他们还将以一种全新的、更国际化的视野,冷峻如外科医生般“解剖”分析星球上最重要几个文明的古老传承,分析利弊,其中自然也包括传武。   每一门传武都将享受到上“手术台”的待遇。   对此,传武教官们是心有抵触的,可这是研究组提交的建议,得到了更高层面的全力支持,即便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燕洪也明确表态。   “传武也不能故步自封,只能不断求新求变才有存在的价值。若哪天学校有了更好的道路选择,哪怕我也是一个传武人,我依然会选择更好的那条路!”   传武人要捍卫荣誉尊严,精英团要证明自身价值。   自此,继学员内卷后,教官组的内卷竞争也开始了。   六月,六一学院从无到有,摸索出一套可推而广之的经验;   七月,学院的运作开始完全正规化;   八月,学院进一步规范化,并开始内卷,从学员到教员,无一可免;   九月,体系构架彻底成熟,内卷竞争深入化。   十月底,又一次体测结束后,五千新学员将离开三千,两千人转入初阶进修班。   两千人的初阶进修班淘汰了一千人,剩余一千转入中阶进修班。   一千人的中阶进修班淘汰五百人,剩余五百人转入高阶进修班。   包括姜不苦在内,六七两月入校的一千三百人,经过最初两月的淘汰就只剩七百人,八月又淘汰了一批,还剩四百,九月又淘汰一半,剩两百,全部转为第一批高阶进修班成员。   这次又淘汰一半,最后只余一百人,他们将转入学年班。   自此,挺过四轮淘汰后,大家终于可以缓口气。   因为学年班虽然依旧有淘汰制度,但不再是每月一次,而是半年一次。   一是因为挺过这么多轮淘汰,剩下的已经足够优秀,无论是继续充当学校学术研究的样本,还是为国育才,都应该将他们留下,接受最好的培养。   而且,经过四个月的培养,快速成长期已经结束,所有人的成长幅度都变得更缓慢,每月的进步会变得很小,很难显出明显的差距来。   后来的新学员,只要如他们一样挺过四轮淘汰,也都将进入学年班修行。   姜不苦以综合排名第三十位的优异表现进入学年班。   【体质:4.6(+1.5)   力量:4.5(+1.6)   速度:3.2(+1.8)   耐力:4.4(+2.0)   柔韧:2.7(+1.6)   灵敏:2.8(+1.6)   细胞活性:3.4(+1.8)】   若非灵敏、柔韧扯后腿,其他指标完全可与前十学员比肩。   随着修为的提升,他不仅能看出学员生命灵光的强弱,所有教官的生命灵光也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他们中大部分生命灵光甚至比学员弱,也就是说,单以天赋论,大部分都比学员差。   只是因为早在天变之前就坚持修炼了少则十几年,多则一辈子四五十年的传武,完全掌握了精妙神髓,原本身体各方面的素质就非常不错,在这天地灵机泛滥的时候,吃到了最大的一波红利,学员们在飞速成长的时候,他们坚持了一生的修炼也已更快的速度化为成果资粮提升着他们。   可现在,他们如姜不苦他们这些学员一样,成长变缓。   那些天赋差的,更是开始了原地踏步。   若以体测结果论,不见得比姜不苦好。唯一胜过他的,就是几十年传武修行的心得体会。   这情况不仅学员们有体会,传武教官们的体会更深。   现在,双方已不再是简单的我教你听的模式,而是彼此探讨,共同成长。   教官们胜在修行时间久,理解更深;学员们胜在长在新时代,且都是年轻人,思维开阔,多能从新的角度解读传武。   看到双方都能放下学员和教官的身份限制,坦诚交流,燕洪非常开心,认为这才是新时代,新体系的起点。   那些不能适应这种变化的教官,或者水平能力被学员全面超越的教官,都已离开了六一学院。   11月1日。   又有五千新学员和大量传武修行人来此进修。   自从模式成熟之后,欧老、燕洪都不再亲自出面对新人们训话,全部交给周塔山负责。   自九月份开始,入学新人就变成了固定的五千人。   其中,来自军警各部的不再是主流,因为六一学院随时都会将所有成果与之共享,分散在全国各聚居地的部队已经开始了深入的尝试吸收,并将之进行了“铁血向”的改造。   他们既然已能内部培养,当然就不再占用六一学院的资源。   从十月份开始,五千新人的来源就变得五花八门,乃是除军警部队之外的其他各机构推荐来的优秀精英,他们没有自建培养体系的急迫感,又不能耽误好苗子的成长,就送来六一学院过一遍筛。   按照学院的估计,11月,12月的新学员基本都是这情况。   从明年开始,这种短期的、紧急的培训基本就要告一段落。   而从七月开始,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就开始组建初等修行学院,从所有炎夏子民中吸纳优秀生源,六一学院每月都会与他们进行经验共享,实时更新,萧规曹随,除了没有研究和创新的能力,培养新人并不比六一学院差多少。   经过半年的培养,优秀的人才都已露头,到时优中择优吸纳进六一学院,整个体系这才算活了,稳了。   远远看着周教官对新人训话,姜不苦心中自然就浮现出这些念头。   工程队伍早已撤离,全新的校园很难找到帝都大学的影子。   木石结构的建筑,古风古韵,因为木石结构本身的限制,最高的建筑也仅止于六层楼,而且,绝大多数都低于三层楼。   因为草木生机的过分旺盛,原帝都大学高达六成的绿化面积被缩减到不足两成,可此刻看去,所有建筑都掩映在浓密繁茂的树荫之中。   和原来的帝都大学相比,所有格局都已改变,就算校友重临,也不可能看出这是自己的母校。   唯一的痕迹,就是路灯电线的布局没变,也是建新校时唯一完整保留下来的事务。   因为世界抽风实在太厉害,昼夜四季的变化复杂难测,随时都可能天黑,随时都可能天亮。   而路灯的智能感光可以确保只要黑夜降临,路灯就能立即感应提供照明,不耽误正常的教学生活秩序。   此刻按照从天变前延续下来的时间记录是上午九点,天色却漆黑一片,闷热难当。   全借路灯照明,所有新人齐聚在拓宽得更大的操场上听周塔山训话。   忽然,讲台边一盏路灯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嘶嘶蓝色电光从内闪出。   无论是训话的周塔山还是所有新人,包括姜不苦他们这些远观的老学员,目光全都移了过去。   砰——   一声剧烈炸响,那盏路灯上半截炸了尸骨无存。   而就在这时,又有两盏路灯无声无息的熄灭,虽然没有爆炸,却也莫名出现故障。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天变当日炎夏官方的预警。   似乎为了加倍刺激众人的神经,就在所有人因路灯爆炸愣神的当口,远处又传来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声。   电器爆炸窜出的蓝色电流超越了树冠的高度,操场上每个人都清晰能见。   周塔山脸色瞬间剧变,转身就往出事点赶去。   “那是……实验室方向!”   反应过来的其他人也都往那边狂奔。 第一四章 网瘾者的末日   实验室早已从学校旁边的古楼迁出,新校区划拨了很大一片区域用来安置所有科研用设备设施。   除了数据采集区学员们能经常光顾,其他区域都是禁行之地。   不过,大家依然能够判断出大爆炸是从研究组那边传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才是六一学院的核心资产,而他们这些学员不是,因为只要掌握了方法,以举国之力,能够很快就再造一批更优秀的学员出来。   而若科研组那边出现伤筋动骨的大变,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复原的。   就在众人接近实验区大门时,一个奇怪的人拦在了大门口。   这人的奇怪不在其样貌身材,而是手中的装备。   他左手拿着一面透明的防爆盾,又宽又高,就像一堵墙壁,而他要防备的却是防爆盾前方的一个扩音器。   “大家都不要前冲,和我保持距离。”   他大声喊道,却还是有人往前接近。   “别接近我,小心扩音器爆炸伤人。”   他又出声警告,这次效果就非常明显了,所有人都想到了刚才目睹到的路灯爆炸,和远观到的什么设备爆炸,那威力无疑是能炸死人的。   大家看向紧贴在防爆盾上的扩音器,眼神全都变了。   这哪里是个扩音器,分明是个不定时爆炸的危险源。   都不敢继续前进,那些距离较近的还主动后退远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安心。   “我们看到这边发生爆炸,都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有人远距离喊话道。   “放心吧,我们早有预案,没出什么乱子。”防爆盾后的人解释道。   “有没有人员受伤?”又有人大声喊话。   “没有,只是受了点惊吓,人都很安全。”   说到这里,他对满脸关切的众学员多解释了几句。   “我们一开始就考虑到了发生电子灾难的可能,从古楼迁回学校,每台仪器设备都会有一个专门的实验室安置,周围更会空出很大一片区域作为安全区。   研究人员也不再直接操作仪器,而是用防弹玻璃将人员和设备分割在两个独立的区域,用纯机械连接进行远距离间接操作,就是照明用电也都距离人员很远。   实际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研究人员都开始了去电化的生活方式。   就算不得不进行设备维护调试,也是由专人穿着防爆服去操作。”   最后,他劝告众人道:“都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担心,反倒是你们,使用手机时一定要小心,或者,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按照学校规定,无论是教官还是学生,这个时候都不能把手机带在身上。   “啊,我的手机会不会也炸了。”有人惊叫一声,直接转头跑了。   其他人得到提醒,脸色都是巨变,又都掉头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天变之后,除了时序乱来发神经,最大的变化就是全人类都在快速成长进化。虽然每天都有绝对数量惊人的、跟不上人类整体进化脚步而畸变死亡的,但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打心底里为这次的天变欢呼。   早没了天变之初的那种覆盖在全人类心头的那种茫然恐惧。   虽然全球大部分国度和人类依然处在混乱之中,但这局面并非来自天变,而是积聚在各国各阶层心中的不满借着这次契机狂暴的释放了出来。   即便犯案罪恶频发,文明秩序遭受冲击,每天都有难以计数的人类无声无息死去,但这一切的源头却不是天变,而是来自于人类自身。   半年过去,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甚至已经逐渐习惯了当下这种状态。   可11月1日这天,再次将人类拉回对莫测天变的恐慌中。   以全球视角,飞机轮船列车这类大型科技产物,发生了失踪和重大安全事故,超过一百起以上。   其他诸如手机爆炸,电脑电视冰箱空调等物爆炸更是不胜枚举,所有电子设备全都变成了危险源头,致人重伤死亡或者引发火灾踩踏等事故,数不胜数。   炎夏早有防备,没有出现重大安全事故,但发生在个人和家庭上的事故依然多不胜数。   虽然在新家园重建时,官方以基础设施更耗时为由,在城市电力供应上表现得非常“拉挎”,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家用电器根本无法使用,每个家庭只能使用不超过两个电灯用于照明。   而且设计的位置都很偏僻,只要在出故障时不是故意凑到灯前,即便爆炸也伤害不大。   另一方面,官方还经常对外释放对电子产品的疑虑,这已是其能做到的极限。   但科技产品,网络信息已经成为现代人生活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哪怕太阳消失,哪怕星球很可能已经离开原来的宇宙,哪怕恐慌忧虑,每天拿着手机刷刷新闻,关注国内外动态,看些让人开怀一笑的段子……依然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流程。   手机虽只是一个简单的科技产品,可人们对其心理依赖之重,已经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   也是因为手机和网络的存在,在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人们的情绪才得以逐渐归于平和。   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手段来安抚或者说麻痹人们的心灵。   而现在,手机本身变成危险的源头。   二十三亿国人,每个人身上都揣着一颗很可能下一刻就会爆的炸弹。   虽然在11月1日这天,因这样的事故死伤的人数并不太多,可因此引发的动荡波及到了每一个人,心灵受到的冲击比太阳消失犹有过之。   ……   “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大家在群里聊天了,我爸现在就虎视眈眈的等在旁边,马上就要收缴过去集中销毁。”严浩道。   “我也是,我们那今天有一个高压电塔炸了,四分之一个城区停电。不过这反倒是好事,城区另一边倒是没停电,却不知什么电器炸了引发了火灾,连烧十几栋房屋。”于鹏道。   “我这暂时还没人来收缴手机,可我也不敢用了,今天我亲眼目睹了一人被怀中爆炸的手机炸得濒死。我现在都是冒死在跟你们聊天,聊完我就自己动手将它砸了。”黄荣悲愤道。   “没了手机网络,感觉生活的盼头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以后再想了解聚居地外的消息就很难了,分散在其他聚居地的朋友亲戚关系都难维系了。”   “大家都努力修行吧,咱们都幸运的入读了当地的修行学院,以后不想当睁眼瞎,我能看到的就这一条路。”   又聊了几句,虽然不舍,但却终免不了最终的散场。   姜不苦最后却发言道:   “根据我的观察,手机和其他电子设备的损毁爆炸是随机事件,不是必然事件,放在一个大群体中,可以看做必然发生之事,可放在个人身上,几率并没有想象中大;   第二,从网上国内外透露的信息来看,手机爆炸的绝对威力并不大,只要距离手机一米之外,就难以造成严重伤害,若能改变手机贴身佩戴的习惯,只将之当做了解外界变动的窗口,还是有保留价值的。   我的建议是,若是一个家庭有多个手机,不妨将其他手机全部关机,或者将电池之类取出,只常用一台用作获取外界信息的媒介。虽然会付出一定的外风险,但人的焦虑更多的时候来自于对外界的变化而自身一无所知。”   说罢,他发了一张照片到群里,样子很奇怪。   手机放在一个无人转角,通过一个用几块镜片制成的简易“潜望镜”将手机中的视频影像传入转角另一侧的玻璃镜片中。   “像我这样处理,安全性就很有保证了,即便手机爆炸也伤不到人。要操作就只伸一只手过去,即便运气不好那时候炸了,最多也就把手炸个半残,问题不大。”   三个上一刻还悲悲戚戚与手机网络告别的室友迅速生龙活虎起来。   “好主意,我现在就去弄一个。”   “我爸本来等着收缴我手机,现在已经在动手做潜望镜了,不过,手机还是要收缴的,以后咱们一家人只能共用一台手机,而且,不能拿在手上玩,专门用于一家人了解大势变化。”   “老姜,你也是蔫坏,有好主意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哭了半天。” 第一五章 新格局的发端   这个时代,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是网瘾患者。   闲来无事掏出手机刷一刷,已经成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当包括手机在内的一切电器都变得不再安全,在生命与玩手机之间,每个人都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而只用了很短时间,各种各样的方法窍门就被人摸索出来,公布到网上。   最大众的方法有几种,受到众多拥趸点赞支持。   用潜望镜原理,通过光线的连续镜面反射,让人与手机错位,即便手机爆炸也于人无损,优点是安全性最高,缺点是不易操作。   抱一块防弹玻璃,双手绕过防弹玻璃两侧捧着手机玩耍,优点是极易操作,缺点是防弹玻璃属于稀缺物资,极难获取,且假若手机爆炸双手铁定完蛋,最严重可能直接双手残废。   用难降解的塑料袋做一层水幕重做手机与人之间的缓冲,哪怕爆炸也能削减部分伤害,优点是好获取,方便操作手机,缺点是透过水幕看手机视野不会太好,而且,防护性差,更多就是个心理安慰,一旦爆炸,不仅双手要废,脸蛋五官都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方法,都是国外网友脑洞大开琢磨出来的,与其说是寻找窍门,更像是在花样作死。   而从各个网络平台几乎爆炸了般的各种回复访问点击,就可以看到,此时此刻有多少人在玩手机。   次日,炎夏官方就紧急颁布了一条法令。   从法令颁布之时起,以前官方含含糊糊、拖拖拉拉没有为国人解决的家庭供电问题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官方供电只提供基本的照明,彻底不与其他家用电器兼容。   而且,官方会组织人手对每家每户的照明用电进行安全隐患排查,即便遭遇灯泡爆炸,也不会出现更大的事故。   其次,就是每个人都离不开的手机问题。官方不强制收缴个人手机,但每个家庭必须出示安全使用方案,确保不会给自己和周围人带来伤害。   手机充电也不能在家中,每个社区都会划出一个指定区域,个人凭充电票获得充电资格,在专人的监管下给手机充电,若发生故障甚至爆炸,不予任何赔偿。   除此之外,官方也根据这次覆盖全球的电子灾难总结出一些信息。   首先,电能本身变得不稳定,有一定的“抽风”几率。   其次,中间环节越多,出事故的概率就会剧增。   而电能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演变,早已形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的体系。   从发电到传输,跨越千山万里,进入一个个有人烟处,再如蛛网般散布深入每家每户。   从起始到终端,经历的环节多不胜数。   当电能本身变得不稳定,这个庞杂的体系就变得非常脆弱。   而且,已经发生的电子灾难表明,当某处电能“抽风”,会连带周围及供电线路上下游的“抽风”几率大增。   所以,炎夏官方做出重大决定,废弃以举国之力构建的覆盖全国的供电网络。   每个人口聚居地配备一个供电基地,解决当地照明问题。   尽量减少其他非必要用电场景。   所有必须的交通工具,包括飞机轮船列车,全部做“复古化”改造,能不用电的地方全不用电。   减到最后发现,除了通讯和雷达必须保留,其他功能皆可舍去,包括照明。   而不得不保留下来的通讯和雷达设备,全部用耗电最小的基本款,即便爆炸也杀伤力不大,多备几台,提前做好防爆隔离,这就行啦。   就像个人摆脱不了对手机的依赖一样,让国家舍电不用也是不可能的,哪怕终有一日因安全性太差不得不舍弃,所有人都会千方百计把这个时间往后延。   网上已经有人预测,当电能完全从人们的生活中撤离后,世界将重回大航海之前的“孤岛状态”,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距离都将无限拉远。   人们的活动范围,视野都会变得越来越小,自诩已经消灭愚昧无知的现代文明将极速倒退,不用三代人,普通人的后代就将变得愚昧而无知,若有现代人能活到那个时候,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孙。   且不说国外因此又起了什么糟乱事端,所有炎夏国人似乎都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眉宇间多了沉重的东西,行止做事忽地少了许多现代人特有的轻飘散漫,更加踏实,与大地更加亲密。   炎夏人对血脉传承的看重是刻入骨子里的,受到刺激的人们,已经从“不能玩手机”这个小坑里爬了出来,陷入一个更大,更难解决,但又必须全力以赴,哪怕豁出命去也必须解决的大坑之中。   长远的影响暂时看不出来,可从短期来看,是利大于弊的,所有聚居地的秩序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而对于国人不想当睁眼瞎,对大势变动的过分敏感,似乎假如漏掉了某些大事信息,自己就比别人少了一份生存权一样。   官方的应对非常积极。   每个社区都有一个休闲广场,每个广场,每到晚上七点,就有投影机将专业人士制作好的种种国内外重大咨询逐一公布投放。   没有广告,没有娱乐节目,就是最枯燥无味的新闻,百分之七十是话语,百分之二十是几张图片陪话语,剩下百分之十是小视频。   放在一年前,这么无趣的东西吸引不了任何人,可现在,下班后搬着小马扎去广场听新闻成了最惬意的享受,若是天气允许,老大爷们拿蒲扇穿背心出门,提壶浓茶,再摆上楚河汉界,周围小孩子追打哭闹,妇人们八卦闲聊……时光似乎瞬间倒退了数十年。   最璀璨繁华的文明光景在这一刻变成了真假难辨的幻梦。   每晚在学校大操场看两个小时的时政新闻,也成了六一学院的固定安排。   且因为六一学院的特殊性,除了姜不苦外,所有学员都算是体制内的自己人,所以相比于给大众看的,这算是特辑版,少了些国外水深火热、国内热火朝天这类喜闻乐见的项目,多了些更有深度的报道。   可以看出,混乱虽然依旧是主流,可经过半年的“洗炼”,新的秩序也都已渐成雏形。   哪怕这些新秩序是建立在“弱肉强食、以力称尊”的基础上。   最多再用半年时间,全新的世界格局就讲形成。   而姜不苦记忆中的前世,这个重整秩序的时间足足用了十年。   重整后的世界,人口十不存一,一切都面目全非。   此世虽依旧有数以亿计的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但相比于那种局面,却已美好了太多。   11月15日。   一条新闻吸引了六一学院所有师生的注意力。   “阿尔法帝国乱象愈演愈烈,大量贫民窟都成了暴乱之源,大量中产阶级及少数族裔遭到有规模的洗劫,而这些受害者很快又反过来成为新的暴乱之源。   乱局不仅遍及整个帝国,甚至已经波及到周边邻国,整个新大陆都有卷入这场暴乱的征兆。   有迹象表明,如此有序的乱象,存在一股暗中的力量纵容。”   而意味深长的是,就在这条新闻后面,就是有关阿尔法帝国的另一条新闻。   “阿尔法帝国十所顶级名校组成的青藤盟近两百年来,培育了大量各领域的顶级大师,政坛领袖,商界巨子,乃奠定近现代文明范式的重要参与力量。   有迹象表明,青藤盟正在酝酿一个宏大的计划,后续情况如何,咱们拭目以待。”   听到这条新闻,六一学院的师生全都警醒。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们有种看到了天敌的悚然,警惕,还有隐隐的兴奋。 第一六章 学术访问   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主动或者被动,全球各国各地区都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去电器化”行动。   因为有炎夏打样,大家并没有一去到底。保留了一些极基础、也极重要的部分。   之前,大家视便捷的通讯,坐在家中就知全球事为理所当然,当大家都意识到这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理所应当时,他们反倒越发的珍惜了。   在此之前,各国的精力都在梳理整顿内部上,只是效率上有高有低,有的国家搞了半年局面变得比最初还糟糕,而炎夏也只用了半年,却已改天换地,再造人间。   而从十一月开始,各国虽然依旧得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国内,却也将部分精力放在国外,放眼全球。   就像是拿着张即将过期的珍贵体验券,表现出远超常态下的热情积极。   态度还都难得的友善和谐,每天都有或公开或秘密的国与国之间的协议在酝酿,在达成。   都在为“后星球时代”的到来埋线落子。   六一学院的师生没关注暗藏在这努力营造的温和氛围下的刀光剑影,他们在修行之外的注意力已全被另几个消息占据。   ……   11月20日。   阿尔法帝国十大名校牵头,联合十几所国际知名的生命科学研究所共同成立青藤学院,集合了学术科研和培养超进化新人类的重任。   ……   沙罗国拥有全球数量最多的佣兵、杀手、特工训练基地,但凡在世界上有些名气的军事组织,都有在沙罗国某训练基地受训的经历,这几乎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凭履历。   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极地训练营。   11月25日。   沙罗国宣布,将以国家力量推动,整顿所有训练基地,完善体系,以极地训练营为首,旨在培养新时代的超级战士!   ……   大西洲,文明底蕴不输于炎夏,前有宏大的众神史诗,现有光明神信仰遍及全球,更是现代文明的发源地,包括阿尔法帝国在内所有新大陆国家的“祖地”。   整个大西洲的面积才与炎夏相当,却猬集着十几个发达强国,其中既有阿尔法帝国之前的全球霸主,前前、前前前全球霸主,也有以一国之力挑战世界,多次掀起灭世之战的超级强国……   现在虽都显得暮气深重,可其底蕴之厚重,没有任何国家敢无视。   11月26日,争执不休、意见不一的大西洲诸国终于勉强达成一致意见,让光明神圣地牵头,成立圣堂,总部就设在光明神圣地。   之前都保持沉默的炎夏终于表态,这既是大西洲共同的力量让其感到了压力,也是因为大西洲的野心实在太大。   在其正式公布的宣称中强调,遍及全球的所有光明神教堂都是其下线,有为圣地圣堂输送优秀人类取悦于神的义务。   “虽然我们不干涉个人信仰,可如果贵方坚持这种观点,我们只能遗憾的将国内所有光明神教堂关闭。”   别说官方表态不满,很多网民冒着死亡危险都忍不住上网吐槽。   “活在梦里吧?你宣称我就得听啊?”   “还真就活在梦里,不就是祖上阔过几年,就拽得好像在全世界面前都要高人一等似得。”   “咱们祖上还阔过几千年呢,也没见谁脑子发昏到这个程度。”   “阔过几年那叫暴发户,就这德行,大伙体谅体谅。”   “这才哪到哪,你们之前没在网上看到吗,居然有人趁着天变造谣,说太阳甚至整个银河系都是被光明神老爷子收了,原因就是咱们不信他,把他气着了。”   “……”   不仅炎夏,同样信仰光明神的阿尔法帝国和沙罗国也都明白无误的表明态度。   不可能,收起你们的妄想!   所以,在宣称次日,11月27日,圣堂就不得不出面给昨天的话打了个补丁。   “神爱世人,这个星球上每一个人类也都是我们所关爱。我们的本意是让小国多一个选择,优秀的人才被耽误是全人类的损失,你们若自己有能力培养,那当然是好事。”   那无耻的嘴脸把人恶心的不轻。   12月1日刚合力在全世界面前秀了一把的大西洲就出了幺蛾子,阿尔法帝国之前的全球霸主,现在跟着原来的小弟混饭吃的兰格尔王国忽然宣布退出圣堂组织,新组了一个名为“圣剑”的组织,同样打着光明神的幌子,所谓圣剑,就是神在人世的执剑人。   这个神操作把全球人都秀瞎了,网友们纷纷发言,赞其果然不愧为搅屎界的鼻祖,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且不说大西洲内部的扯皮,整个12月,世界其他地方受到启发,也都纷纷成立类似组织。   有宗教渊源的,就以此为纽带,组合成一个强大的组织;   或以地缘上相邻的某强国为核心,周围小国入股依附,形成一个有力量的组织;   也有由多个小国合股形成的组织,虽没有在全球争锋之力,但在某洲某区域,依然会成为一股重要的不可忽视的力量。   有资格被炎夏新闻记录,在六一学院师生心中留下痕迹的都逃不过这三种套路。   至于其他小国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甚至某些连国家资格都没有,借着暂时的混乱搞出些声势的地方势力,连被记录进新闻的资格都没有。要想获此殊荣,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十二月底,一个消息传遍了炎夏每个角落。   旧时代已经确凿无疑的一去不返,无论挡在前方的是什么,新的纪元都已到来。   为了让所有人都更深彻的认识到这点,炎夏官方决定为旧的时代画个句号。   炎夏的方法就是改元,废弃现在的纪年方式,按照炎夏的传统日历过完今年除夕,从新年初一开始,都统一以“新历”纪之。   新历一年,新历二年,百年千年……   每个人心中都生出无穷感触,可又非世间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在这段时间,每个炎夏国人,都敏感得像诗人,莫名的思绪就会浸入一些宏大的命题中。   诸如个体与群体,与文明,与历史,与未来,与世界宇宙……   六一学院的师生却没有在这诗意的情绪中沉浸多久,官方的外事部门传来一个消息。   由阿尔法帝国的青藤学院牵头,联合星球上这两月组建的“学术组织”,包括沙罗国的极地训练营,大西洲的圣堂、圣剑,联合署名向炎夏官方提出了一个正式访问申请,以学术交流的名义来六一学院参观学习。   态度很温和,真就像一群好学的后进想来先行老师家中取经的虔诚。   对于这种要求,炎夏官方是无法拒绝的。   只是把消息传给六一学院,随之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句叮嘱。   【落落大方,小心谨慎】   这看似矛盾的一句话,聪明人心中自有解读。   “来者不善。”   “狼来了。” 第一七章 珍贵数据   六一学院,研究组接待办公室。   郑洵一人在客座上坐着,安静的等待。   自从天变之后,炎夏官方拿出了极大的魄力,对整个炎夏进行了根本性的调整,所带来的变化所有炎夏人都能清晰看到。   而在官方内部,调整变得更大。   许多在天变之前举足轻重、甚至称得上关乎国运的部门、机构、项目,有的被撤销,有的被合并,有的暂时被保留下来,但重要性也远非以往可比,也有许多新的部门、机构、项目被紧急设立。   这是组织架构的大变。   其次就是人员的大变动,有鉴于《剧透贴》中预测的情况,再加上这大半年来大数据下总结出来的实际情况,官方正在加速对所有管理岗位进行人员调整。核心目的就一个,将更年轻,更健壮的人扶上位,实现平稳过度。   郑洵原本只是参事研究院的网站管理负责人,天变之后他所经历的一切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不断被更高的领导加担子。   短短七八个月时间,处理的事务之多之杂,超过他以往担任网站管理负责人的全部,在这样的熬炼中,他也得到了超常的成长,现在,他已经是外事部的第一副职,说是副职,所有日常事务都是由他经管过问,只有重大事件大老板才会出面处理,顺便将之当成一个案例,对他毫无保留的言传身教。   早在他入职第一天,大老板就说得很明白,最多给他几个月的学习适应期,外事部的担子就得全部交给他扛。   郑洵毫无平步青云的感触,只觉万钧重担压身,生怕辜负了前辈们的殷殷重托。   他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欧自远带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笑着对郑洵介绍道:“小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翟舒同翟教授,现在研究组这边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在揽总负责,若无意外,以后研究组这边的事务都由他来主持。”   郑洵了然,这就是欧老给自己选择的接班人。   他站起欠身问候:“翟教授。”   翟教授点头回应。   “都别这么客气,你们以后打交道的时间多着呢。”欧自远突然笑道:“之前咱们六一学院一直在闭关玩单机,现在稍微有点能耐的都来凑这热闹,这次的访问只是开始,以后的幺蛾子还多着呢。”   而后,他正色问:“你可是知道你现在被老许用鞭子抽得有多紧,这还要抽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洵道:“还是交流访问团的事,虽然已经有了指示,但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把稳,这么大规模的正式访问,许老一点都不管,全交给我打理……我就想着来您这提前做些了解,也好心中有底。”   欧自远闻言,莞尔一笑,对身旁的翟教授道:“你把咱们商量好的应对方案给郑部长说说,也让他给我们把把脉。”   对于欧自远称他郑部长,郑洵连道不敢。   翟教授清了清嗓子,道:   “经过自省梳理,我们将六一学院的价值分为三层。   摆在明面上的,也是最外围的一层,就是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培养起来的数千学员和数百专业的教官团队。   在这个层面上,我们的态度是大方展示,无论是学员间的切磋还是教官间的交流,无论文的还是武的,都没必要隐瞒,他们想怎么交流咱们都接着。   中间一层就是我们籍此总结提炼出来的一整套培养方案,事实证明,只要掌握了这套方法,可以立刻从无到有搭起一个修行学院的架子。”   听到这,郑洵眼神一凝,问道:“这套方案放在他国也适用吗?”   翟教授嘴角一弯,自信道:“适用。只不过因为文化差异,让外国人理解入门好多花些时间。而且,需要接受过我们培训的传武教官亲自指导……这都是经过有关部门实际验证的。”   郑洵若有所思的点头。   翟教授道:“这套方案当然价值重大,但却不是我们学院的核心资产,只要掌握了方法,咱们可以瞬间拿出无数套。而且,在研究组的持续研究下,方案本身也在不断优化成长,不用担心被人学会反噬。   据我们推测,这次的国际访问团,其中大部分目的都是这个。   我们的意见是也不是不可以交流,甚至可以完整的授权给他们使用,这当然不是免费的。大家正愁怎么要好处,借此多榨些油水出来,可大家都是搞科研的,实在没有谈判的天赋,郑部长过来了正好,干脆这事就交由你们负责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专业。”   说到最后,翟教授看郑洵的眼神都变了,亲切和善得甚至带着讨好。   郑洵心中好笑,没想到这趟学院之行还有这收获。   翟教授最后道:   “而我们学院最核心的价值,就是从六月以来收集到的庞大数据,既有大量学员从修行之初到成长至今的完整数据,可以完整还原他们天变之后的成长轨迹;   再就是我们对更大范围内人群进行筛查后留存下来的数据,我们这不仅有帝都的数据,还有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初等修行学院招生时收集的数据,全都汇总到了我们这。   我可以保证,这么海量的数据记录,在这个星球上别无二家,是独一份的。   国外的局势郑部长比我清楚,包括阿尔法帝国在内,都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供他们收集国民的数据,即便采集了一些,绝对数量上也和咱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哪怕他们以后将国内秩序稳定了,也已永远性的失去了从自身国民身上获得这些数据可能。”   郑洵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问道:“这些数据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以前自认为也明白这些体测数据的价值,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远远低估了这些数据的分量。   欧自远开口道:   “我们一切研究成果的基础,都是从这些数据而来。不然,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一切都是虚假想象。   通过完整的数据表明,5月1日天变,从5月10日开始,一种特殊的影响作用在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体内。从6月开始,这种影响开始变得剧烈,不适应的物种快速灭绝,新的物种快速诞生。   这种活跃期一直持续到10月,然后,这种活跃性开始缓缓下降,到了现在,特殊影响依旧还在,可却已经稳定下来,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所有从天变之初活到现在的生命,在细胞层面都经历了比坐过山车还惊险的复杂变化,用个不恰当的比喻,这种变化堪比水中游鱼长出翅膀变成了飞鸟。   其他国家,只能知道鱼变成了鸟这个结果,而唯有咱们,清楚的记录下了鱼变成鸟的详细过程。   虽然我们现在远远无法彻底理解每一个数据的意义,但只要有这些数据在,就有希望,而他们,连这希望都没有。”   郑洵真的懂了,眼中闪过深思之色。   “根据已有的线索我们知道,这次访问是由阿尔法帝国的青藤学院提出的,为了壮大声势,给我们施加压力,带上了大西洲的圣堂和圣剑组织,沙罗国的极地训练营也嗅着味拉上其他组织一起加入。   以阿尔法帝国和大西洲的底蕴,不可能是觊觎咱们的培训方案,就算咱们主动给人家都不一定会要。   这么说,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瞄准咱们手上这些数据来的。”   欧自远颔首道:“其他的咱们可以落落大方,可唯独在这一点上,那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若有必要,把他们当贼一样一一盯防都是可以的。以后如何我预测不了,反正目前为止,我是坚决不会让这些数据外泄的。” 第一八章 重启的火苗   姜不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随着十二月底的淘汰结束,又有200位高阶进修班学员转入学年班,加上十一月底转入的两百人,现在学年班已有学生500人。   新的一月开始,又有五千新学员来接受“洗练”。   现在这个一月非常特别,因为按照官方的公布,在炎夏春节之后,就会以新历纪年,抛弃现在的纪年法。   即便是与相处时间最久的学年班同学,姜不苦与他们在情感上依然有些疏离。   在修行交流时也可以很真诚的交流沟通,也会寒暄问候,但却再没有帝都大学时期与另三位室友的情谊。   这既有自己与他们出身来历的巨大差异,至今为止,除他之外所有学年班的学生都是来自于军警部队,在他们的认知中,来六一学院学习的经历,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受训,时刻不忘军旅作风。   对此,姜不苦没什么意见,可他身为大学生的散漫随意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人家为了保持整体风貌的优良,反而会有意的避免他这个“杂质”掺入进来。   再一个,和他们的交流中姜不苦还知道,虽然六一学院将学年班的周期定得很长,以后更会作为六一学院正规教学的基本班组构成。可就他们这些人而言,他们所在部队的指令显然比学院的计划更具优先性。   按他们所说,等六一学院真正踏上正轨,他们就会回归各自部队,这些部队吸收了六一学院的所有经验,比各聚居地更早的建立了系统规范的培养体系,他们回去不用担心被埋没。现在之所以没走,只是因为六一学院本身还没完全走上正轨,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不能干上房抽梯的缺德事。   所以,在每天常规修行之余,他要么一个人给自己加练一些项目,要么在新的校园到处走走逛逛,很少参与那些军旅氛围颇重的团体活动。   学校就这么大,逛的次数多了,总能碰到熟人。   譬如欧自远老校长,他就碰到过几次,与他打招呼,他都笑眯眯的回应,还仔细询问过他的学习生活情况。   可这次什么情况,他上午招呼,他笑眯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向研究区走去。   “跟我来,有件事情跟你说。”   什么情况这是?   姜不苦满头问号,可看着前面缓慢行走,一拳就能轻松撂倒的老者,他却根本生出任何其他情绪,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经过研究组大门保卫处,远远绕过一件件独栋单间实验室。   “轰——”   一声熟悉的爆炸从侧后方传来,姜不苦扭头看去,一间实验室炸塌了半边,电火花乱窜乱闪。   一块巨大的某器材外壳被炸得飞在天上,哐啷一声,远远砸落在地。   而后,就将那未毁的另一半实验室打开房门,窜出几个穿着防火服的人影,手里拿着泡沫灭火剂,对着所有火源就是一阵喷扫,很快,所有明火都被扑灭。   背着手慢慢走着的欧老爷子从始至终头都没回,还催促道:“跟我走,那边不需要你帮忙。”   姜不苦转身继续跟在欧老身后。   看那些研究人员比消防员还娴熟的灭火行为,就可以想象到他们处理过多少次才能练就这种熟练。   而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一两起爆炸在这边发生,最开始学生们还一惊一乍,现在都能做到淡然视之,如若未闻。   就像学校路灯也会不时爆炸一样,师生们最大的反应也就是瞥眼过去瞧瞧,“哦,又炸了一个”,然后该干嘛干嘛。   只要没出意外没伤着人,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欧老把姜不苦带到自己办公室,招呼他随意坐。   他还亲自给姜不苦倒了一杯水,姜不苦哪受得了这个,赶紧起身双手接过,一头雾水的道:“老校长,您老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   欧老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   他双肘放在办公桌上,双手很自然的握在一起,道:“这月过完,马上就是新历了,经过外事部门与国际访问团的交涉,他们抵达我们学校的时间定在了新历1年的1月1日。   这既是我们传统节日的大年初一,又是新历第一天,具备了很多象征意义,我们也是用这个理由把他们拖到那个时候才来,不然,他们现在可能都已经到了。”   姜不苦认真听着,但心中依然疑惑。   您老给我说这些干嘛?   “这个国际访问团的目的很不单纯,其他的与你们无关,也不用你们操心,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摸你们这些学员的底。”   说到这里,欧老终于揭开了谜底,道:“这些事情你不要参与。”   “为什么?”   姜不苦愕然,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都没想到欧老特意把自己叫到这来是为了告诉他这事。   难道是怕他表现太差,丢了六一学院的体面?   不可能啊,因为特殊能力,他能与学年班中最优秀的百人“绑定”成好友,让他的天赋始终保持在优秀百人团的平均水准,而随着学年班人员越来越多,不断有更优秀的人出现,他的天赋因此一直在缓慢增长,再加上他可以将增长的天赋定向加点,他的实际表现,完全能够挤进前三十。   现在学年班学生五百,全是经过四次以上淘汰脱颖而出的天才,他能在这样的天才群中始终保持前三十的水准,怎么都算不上差。   怕自己表现太好?这也说不通啊,在他前面至少还有二十多位比他优秀的学员呢。   欧老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个表现不上不下的学生如此特意叮嘱呢?   自己有什么值得特别叮嘱的特别之处呢?   这样一想,姜不苦心中就是一个机灵。   欧老看出姜不苦的疑惑,目光转为幽深,凝重道: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们对这个世界未来的局势并不乐观,做最坏的打算,这是我们一直都在执行的。   我们将二十三亿国人分散到两千多个聚居地,每一个聚居地都能做到基本的自给自足。   你以为这目的是什么?单单是为了更好的面对眼下的变局吗?”   不等姜不苦回答,他自己就摇头道:   “不是的,若只是应对眼下局势,我们完全不用做到这程度。这次总动员看起来做得很好,却将炎夏百年积累消耗一空,也透支了官方积攒百年的信用。除了没有人亡,所有人都家破了一次。这样大的代价,难道仅是为了应付眼下的局面么?”   “做最坏的打算,我们所做的最坏打算就是,除非瞬间神洲陆沉,只要不是分散在上千万平方公里国土上两千多个聚居地全被抹除,只要有一个聚居地幸存下来,我们文明的火种就不会灭。两千多个聚居地,就是两千多个可以立即重启文明的火苗。”   姜不苦大受震动。   他原本以为已经看清了官方的布局,毕竟剧透贴是他发的,从结果找原因,自然清晰。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行动背后的意义。 第一九章 潜伏者计划   “这就是重启计划,只要有一线希望,每一个聚居地都肩负着以一己之力重启文明的重任。   假如这种局面真的形成,重启之路一定艰难万分,于是我们又制定了守护者计划,他们将担起守护文明安全重启的重任。   数百万武装力量分散入驻各个聚居地,全国大建修行院校,刮起修行风潮,每个聚居地的整体力量都在提升,越来越多优秀的修行人被挖掘出来,他们都是我们文明的守护者,让每个聚居地都有独面任何险局之力,这就是守护者计划的核心。”   “可仔细一想,这还是不保险,守护者确实很强,还会一直变得更强,可却全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极易被针对,很容易被颠覆。国外势力的介入干涉,内部野心家阴谋滋生从内部瓦解,这都不可不防,更别说还有更多更阴谲诡异的可能。   于是我们又制定了一个潜伏者计划。   如百年之前,那些潜伏在秘密战线的先辈一样,潜伏者唯一的职责就是潜伏,隐藏好自己,保护好自己,默默无闻,平平无奇。只有当最糟糕的局面来临,他们才能展开行动,以最大的努力守护文明重启。”   自此,姜不苦彻底明白了欧老的用意,可心中却积蓄着浓浓的吐槽欲。   重启计划,守护者计划,潜伏者计划……你们到底做了多少计划?   一个不保险做两个,两个不放心再加一个。   假如潜伏者计划也不保险呢,还有新计划吗?   这几乎是必然的。   炎夏一度自谦称自己是只兔子,以示无害,而萌兔三窟,它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挖洞避险吗。   要想灭了这兔子,光神洲陆沉可能都不够,得整个星球原地爆炸才行。   他真的很想告诉欧老爷子,您们不要忧心过甚,局面到不了那种地步。   “您老想选我做个潜伏者?”姜不苦道。   欧老颔首道:   “自从确认了这个计划,我们也完善了择人的标准。   首先,这人的心要正,在这一点上,我对你是很放心的。   其次,要足够年轻,无论头脑还是修行方面的天赋都要足够好。这才有价值和意义。”   闻得此言,姜不苦忙道:“我的天赋也算不上多好吧,就咱们学年班,现在至少就有四五十人比我优秀,而随着新学员加入,优秀的人还更多。”   他一副对自己的天赋不太自信的样子。   “看来你对自己还缺乏一些自知啊。”欧老莞尔一笑,将之前给郑洵讲的“鱼变鸟”的例子又说了一遍,道:“确实,就个体而言,自己都是迷糊的,不明白这变化背后更深的机理,只能从最表层的变化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可数据是不会作假的。”   姜不苦立刻问道:“数据都看出了些什么?”   脸上满是好奇,心中却极为惴惴。   欧老的回答让他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我们收集了如此海量的数据,有非常多的发现,远不止我们公布出去的那些。   比如,我们已经可以断定,现在体现在你们身上的快速成长蜕变,从某种程度上讲,只能算是开胃前菜,远未到真正蜕变的时候。   我们将你们现在这个阶段统一称之为‘孵化期’,真正的蜕变,是在你们破壳之时。”   姜不苦一怔,他真的没想到欧老他们能研究到这个程度来,通过海量的体测数据和复杂的数学运算,就能预测到多年以后的进化趋势。   这是他前世没有经历过的,当时人类的秩序完全是从破败之中重建,多年的混乱无序,将人类骨子里的阴暗面全继承了下来,而专属于人类的智慧和知识却丢失了大半,根本没有了这样的能耐。   而且,那时的人类也没有这最关键的转变期的海量体测数据支撑,完全不具备做这预测的基础。   欧老继续道:“经过大半年的数据收集,我们已基本可以预测,哪些人的天赋是能支撑他们度过‘孵化期’,度过之后能走多远,也有一个大概的预期。因为我们掌握的数据还是过于基础,更远的前景现在还看不出来。”   “有些人的表现最特别,现在虽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但未来蜕变出类似影视作品中异能的奇特能力,成为现实中的超能力者。”   说到这里,他认真的看着姜不苦道:   “而你的特别之处在于,在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你的特别!   若以六月份从你这采集到的体测数据分析,你根本撑不过两轮淘汰;以你七月份的体测数据,也完全不足以支撑你达到现在的高度,不仅挺过了五轮淘汰进入学年班,在全是精英的学年班依然能够跻身综合成绩前三十之列。   这就非常特别了。”   听到这些,姜不苦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真的没想到,仓促建立起来的研究组能这么变态,除了没分析出他的外挂,其他情况分析得分毫不差。   “他们不会对每个学员都做了个数学建模吧。数据收集得越完善,这些学员在他们眼中就越透明,毫无隐私可言。”   想到这里,姜不苦就觉头皮发麻。   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分析出自己身有外挂,且外挂的运作机制都能破解个七七八八,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样的局面,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他有自信,无论他们做了多少计划,设了多少保险,自己都会是那最后的安全屏障,前提是不能暴露。   不然,不仅自己安危难料,整个炎夏,整个星球都会受到命运的反噬。现在从自己这里得了多少利,往后都会加倍的还回来。   “六一学院极有利于我的成长,可若因此招来更大的祸患,那就只能舍弃了。”   姜不苦心中第一次有了离开的念头。   若不能改善这种局面,哪怕有“潜伏者”这个饵,他也要选择离开。   不过,在此之前,且先听欧老把话说完吧。   欧老继续道:“分析来分析去,大家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和那些未来可能孵化出异能之人一样特殊,你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别人很难发现你的特殊,包括最先进的检测仪器。”   姜不苦一愣,继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研究人员的脑洞都是如此清奇吗,给自己强行捏造出个异能来。   “其他且不说,你这能力,天生就适合端潜伏者这碗饭。”欧自远感慨道。   “欧老,我……”姜不苦正要趁机说点什么。   欧自远继续道:   “我们挑选潜伏者,还有其他要求,社会关系尽量单纯、简单,不能有太复杂的人脉交际圈,这在当下大环境下是有利的,二十三亿国人的大变动,我们可以很容易就让一个人、甚至一批人消失。   你孤儿出身,这又是一个优势。你若成为潜伏者,我会亲自出手,将你在六一学院留下的所有痕迹,包括你留下的那些体测数据,进行清理。”   “那我的身份是什么,一个透明人,一个活着的幽灵?”从欧老的话语中,姜不苦听到一些让他动心的信息,却又给他带来新的困惑。 第二零章 如释重负   欧自远道:“你还是姜不苦,帝都大学的学生,因为是孤儿,在天变之后的大迁移中幸运的留了下来,加入安保队,幸运的成为六一学院试运行期间的第一批学员,因天赋不错,挺过数次淘汰进入学年班修行,终因资质不足,很快就淘汰出局。”   欧老将拟定好的剧本念了一遍,本来决意离开的姜不苦发现,自己动心了。   “这么容易吗?”姜不苦低语道。   “对我来说就是这么容易,这些本来就是你的经历,我只需要将你最初几月的体测数据做好一点,最后几次的体测数据做差一点,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些体测数据发现你的特异之处,这就可以了。”   “而且,就算现在有些教官学员对你有些特别的印象,可一年后呢,十年后,二三十年后呢?还能不能记得你这人都成问题。咱们的计划本就不是为当下服务的,而是为未来布局。”   姜不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校长,我都听您的安排!”   欧自远哈哈笑道:“刚才看你还很不情愿,现在怎么又愿意了?别急,单你愿意还不行,我话还没说完。   你的心性,年纪,天赋,背景出身各方面都是不错的人选。   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潜伏者必须沉得住,不被名利荣誉这些外物所动,年轻人获得超常之能,甚至变成了影视作品中的超能者,超级英雄,能忍住做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吗,能忍住不炫耀能力吗,甚至你本来配得上任何女子,却因潜伏者的身份限制,不得不屈从于身份的限制。   这些你都能忍得住吗?”   姜不苦一脸轻松,似乎并不觉得欧自远所说的这些是多难的选择。   “您放心吧,根本不需要忍,远离这些我只会觉得清静,我最想做的就是当个宅男。”   欧自远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既如此,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了。”   “校长,接下来您对我怎么安排呢?我会离开学校吗?”   欧自远道:“首先是这次国际访问团的事,你不要参与。事后,你也不用立即从学年班脱离,等到第一次淘汰时自然淘汰就好。   你也不需要离校,学校相比外界更加封闭单纯,对你潜伏有利,你原本就是安保队的成员,到时你重回旧职就好。   对潜伏者来说有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人要潜伏起来,可修行却不能落下。这是其他潜伏者很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你有六一学院这个便利在,当然得死死抓住不松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不苦心中喜悦。   他越咂摸越觉得这安排太适合自己,按照他的计划,要想救世,必须先苟到大后期,若是灭世之日没到自己却提前挂了,那才是真悲剧。   他只知道大势发展,并不了解细节。更别说现在的世界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若按照记忆中的攻略去走,最大的可能是把自己坑死。   而他的外挂,是典型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现在世界的变化才开始,真正超凡妖孽的新人类可都还没生出来。他想发愤图强都有心无力。   安静等待,苟发育,憋到大后期,这才是正确方法。   而后,欧老校长又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让姜不苦离开。   等姜不苦离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   最上面一层,是一篇名为《论思维指纹的可行性分析》的论文。   这是一位老友在天变之前的游戏之作,此人最先研究的是语言学,任何一门语言,一听就会,一会就精,真正的智商妖孽。后来改为研究哲学,继而涉猎百家,数学、物理、心理学,乃至人工智能,都是专家级人物。   他曾与刑侦部门打过一段时间交道,开发出一套笔迹智能识别系统。这种识别变态到哪怕你用左手写、用嘴衔着写,故意涂鸦乱画,只要留下笔迹的是你本人,智能识别系统就能把你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   受此启发,他脑洞大开,就想,若没有留下笔迹,只是一段通过特殊处理的语音,或者用印刷体呈现出来的文字,是否可以通过这个追踪到说出这段话的人呢?   在他的理论中,这是完全可行的。简单来说,所有语言文字,都是一个人思想的表述,而人的思想比外在的指纹虹膜这些特征更具备唯一性。   只要能通过语言文字逆推出表述者的思维模式,就基本能够锁定表述者本人。   逻辑链就是这么清晰。   不过,这篇文章之所以成为游戏之作,就在于其虽逻辑清晰,但以现在的人工智能无法达到这种理想状态。   首先,太短太程式化的文字没有任何意义,比如一句“你好”的问候,或者一首古诗散文,逆推不出任何东西。   其次,现实中,人工智能对人的思维模式了解也极其浅显。   根本无法通过理论中这种“双向夹逼”方法锁定唯一性。   不过,也不是全无实用性。   至少能帮他们缩小锁定范围。   他们这些看过《剧透贴》的人从没放弃对其源头的追索。   首先,这必然出自炎夏人之手,其次,这人年纪不会太大,但也不会太小,不可能是体制内的人,也不是辍学的社会人,大概率出自一个对炎夏文明有着深沉热爱的男性大学生之手。   继续追索,范围还会进一步缩小。   他们这些看过《剧透贴》原文的、脖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家伙都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自己接触的这类人群中进一步人工排查。   欧自远这大半年不只在六一学院宅着,去过很多地方,聚居地都去了几十个。   在一张表格上他亲手写下了不少名字。有的名字旁边画着问号,有的画了几条下划线……这几乎成为他闲暇之时的一种娱乐方式,一个个去琢磨去排查,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此刻,他拿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刷的火柴棍燃烧,火焰烧过文件一角,渐渐地越烧越大,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看着这堆灰烬,欧自远如释重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哪怕下一刻大劫临身,也可以含笑而逝的洒脱。 第二一章 组团来访   自与欧老谈话之后,次日,学年班就组织了一次全面体测,不是淘汰人员,而是选出最优秀的学员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国际访问团。   最终,学校从学年班的五百学员中选出了最优秀的百人作为学生代表,无论国际访问团最终会在学员这块出什么招,都由他们去应付。   对于学校的这种安排,落选的四百学员都无话可说,谁让自己确实不够优秀呢。   而不出意外的,姜不苦也身在落选之列。   一切对他关注较多的学员和教官有些好奇,不过想到他一直以来都偏科严重,短板明显,而学校的体测则有着更综合、更全面的考量,也就在心底认同了此事。   说到底,连当事人都认同了这次选拔排序,旁人心理上也更认同权威检测结果,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不合理。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新历1月1日,上午八点,帝都机场。   原本宽敞大气的帝都机场经过重新修缮,缩水了很多,也简化了很多。   所有混凝土建筑,包括跑道都用其他材料替代,好在天然沥青混合天然骨料并不会召来世界的“恶意”。   就在飞机泊位不远处,六十辆双层大巴车排成整齐的三列,气势壮观。   另有十几辆加长版黑色商务车停在六十辆大巴车之前,一群西装革履的男女安静等待,郑洵站在最前排正中央,一脸肃穆。   “来了。”   左手边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天公作美,虽然温度有些酷烈,好歹是个白天。   远处天空中,数十个黑点迅速变大,伴随着低沉的嗡鸣,数十架排着队列的、大小不一、标识不一的飞机次第着陆。   看着这个“万国阵容”,郑洵等人毫不意外。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从世界各地起飞、大小不同的飞机在进入炎夏领空之前做了一次空中整队,显示阵容的庞大,此行的正式。   “这是在给我们施压呢。”   等待人群中,有人一语道破对方伎俩。   当飞机依次在泊位停稳,舱门打开,排在最前的大飞机两侧喷绘着青藤环绕成星球的校徽标志,有近百人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位,有男有女,年龄不一,有着明显的学者气质,似乎是在以此强调——我们确实为学术交流而来。   炎夏国人对外国人都有些脸盲,可只要报出他们的名字,对学术界稍有了解的人就都知道,都是学术前沿的大佬,各种顶级大奖拿得手软,让包括炎夏学生又爱又恨的各类顶级学术期刊的常客。   而在这十几位学者身后,跟着三十几位青年男女,自一下飞机就好奇的四处张望打量,能够很明显的看出他们身上的学生气。   学者和学员总共不到五十人,跟在他们后面的近五十人,有的人身上毫不掩饰的透露着精悍强大的气息,有的看上去平凡至极,非常普通。   郑洵左手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再次低语道:“这些人来源很杂,有教官,有阿尔法帝国军方的人,也有情报机构的人。”   杀手?特工?   阿尔法帝国除了军事霸权和金融霸权外,还有着更隐晦,也更深入人心的文化霸权。在他们向全球输出的影视作品中,其情报特工简直都是非人存在,飞天遁地,拯救星球,都是家常便饭,哪怕退役,哪怕七老八十,也能轻易打穿世界。   郑洵显然也中毒不浅,闻言立刻警惕起来,道:“帮我盯死他们,哪怕他们上厕所用了几张厕纸都不能漏掉。……我要保证整个访问的顺利,其他我都不担心,就怕这些人搞事。既然上面专门把你调来配合我,我对你唯一的希望就是把这一块给我把控好。”   中年男子脸色古怪,很想告诉他阿尔法帝国的特工和影视作品中的特工是两个物种,没必要将他们当作洪水猛兽,不能低估对手不错,可也不能太过高估。   不过,看到郑洵一脸的严肃认真,中年男子什么话都噎在肚子里,颔首道:“好,我会完全的配合你。”   其他飞机上的人也都陆续下来。   大西洲圣堂组织九十多人,圣剑组织五十多人,除了学者、学生、和教官军人特工这样的组合外,他们还玩了个花活,圣堂有十人,圣剑有六人身穿教士长袍。   圣堂的教士袍纯白,领口袖口有日光般的淡金镶边,胸口左右两侧绣有冠冕图案,手里还拿着一根打狗很趁手的权杖。   兰格尔王国单独成立的圣剑的教士袍主体依然是纯白,没有淡金镶边,戴了个银色十字圣剑的吊坠。   不仅如此,每人脖子上还披了根暗红色长围巾,从胸前左右两侧一直垂落到膝盖处,行走间暗红长围巾飘荡摇摆,走出了时装秀的感觉。   双方传教士目不斜视、泾渭分明,肆意展露着各自的风华绝代。   机场被他们生生变成了时装秀场,彼此争奇斗艳。   郑洵一干人看得目瞪口呆,一脸肃穆的郑洵甚至忍不住吐槽道:“他们派传教士过来干嘛,难道想来我炎夏传教不成?或者想要教我们什么叫新时代的时尚?”   与之相比,沙罗国团队就正常了很多,七十多人的团队,学者不足十人,大部分都是教官和学员,也有军方和情报机构的人,要么精悍,要么精明,把“我很强悍”“我很专业”全都写在了脸上。   另外还有十几个队伍也让郑洵等人认真打量了一番。   五个以宗教做枢纽构成组织,其中两个在星球上虽没有光明神的影响力,却也是世界性的宗教,另外三个也都是能影响数亿人、或者数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区域性宗教。   再就是六个区域性强国联合周边小国建立的组织。   其他三十几个组织他就没怎么在意了,除了帮这个国际访问团壮壮声势,展示下自己的存在感,顺便在历来都大方友好的东道主这蹭点好处,没有别的目的。   从他们的人员构成就能够看出来,几个充门面的学者带着一批教官和学员,再加上一两个一脸我就是来混事摸鱼的官方代表。   无论心中如何想,等这些人陆续下机向郑洵等人走来,郑洵等人也都大步迎了上去,无论来自大势力,还是来自小团体,都至少有两位炎夏代表与他们亲切交流。   而郑洵直接迎上了阿尔法帝国代表团,与那些大学者一一握手问候。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坐进了安排好的大巴车中。而每个组织的带队头领都被安排进了商务车中。   几十辆车排成长队,很快驶离机场,进入城区。   来自全球各国的人们此刻都暂时放下了此行的目的任务,透过车窗好奇的打量着炎夏帝都。   天变之前,全球早已进入一体化。炎夏作为新时代的奇迹之国,这个国际访问团的大部分人都来过炎夏帝都,或是旅游,或是商务,或是学术交流,而且,网络信息如此发达,所有人对炎夏帝都都不陌生,其中的许多标志性建筑更是随口就能说出十几个。   那些代表现代文明的高楼大厦全都没了踪迹,变成了古风古韵的炎夏传统木石建筑,和那些古老的建筑无间融合,有种别样的美感。   道路宽敞而平坦,因为官方法令,很少有小车、私家车上路,人们出行有专门的公交大巴。   虽然经过了轰动世界的大迁移,帝都人口依旧很多,行人来去匆匆,眼中有神,脸上有光,神色平和,没有那种看不清前路的迷茫和长时间动荡带来的国民整体性的萎靡不安。   看到这些,所有外国人都心情复杂,想到自己的国家,人们的生活状态。   大家真的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   有的心性偏激的甚至本能的生出一种嫉恨,可一想到炎夏几乎没有遭受损失,庞大的人口,恐怖的向心力,而他们自己国内一团糟的烂摊子,什么心思都淡了。   郑洵陪着阿尔法帝国的几位大学者同坐一车。   一位老者操着有些怪异的口音道:“MR郑,做完学术交流,我想重游一次帝都,可以吗?”   郑洵笑道:“当然可以,威尔逊先生,只要您想,我们随时都能安排,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时间安排允不允许。”   国际航班早已停了,个人行动必须配合团体的安排。   威尔逊笑道:“我只做学术交流,其他事情我不参与,所以我的个人时间很充裕。”   旁边另一位阿尔法帝国学者也表态道:“也算上我吧,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帝都。”   “我也去。”   “再加上我。”   车中其他学者也都纷纷表态。   郑洵若有所思,这些学者似乎在刻意与另一拨人撇清关系。 第二二章 老教授的讲座   新历一年,正月初二。   上午,近万名学员盘坐在大操场上。   而在所有学员之前是近千名教官团成员和受训的传武修行者。   最接近高台区域则坐着数百位从研究组过来的研究人员。   而在他们旁边,则坐着这次访问团共计1423名外宾,算得上阵容庞大。虽然其中半数人员目的都不单纯,可在炎夏无死角的关切之下,他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跟着队伍一起行动。   此刻,高台上欧老校长道:   “威尔逊教授的态度很热切,想以身作则,让所有学者放下其他心思,趁这难得的机会进行一场真诚的交流。   所以,他昨日刚抵校就向我说,想要开一场讲座,分享这半年多来他的一些研究心得。我答应了,可我们学校的大礼堂太小,容纳不了太多人,只能委屈大家,更是委屈了威尔逊教授,在这样简陋的场所做讲座。”   而后,他就将讲台让给了旁边的外国老头。   老头翻了翻手上的一叠讲稿,撇嘴耸肩,翻了个白眼,得了默片时代喜剧大师的几分神髓,他操着怪异的炎夏语道:“知道我现在最头疼的是什么吗?没有投影,没有电脑,没有PPT,这样的讲座是没有灵魂的。我干巴巴的讲,你们干巴巴的听,最终能有多少效果,我自己都没信心。”   说到这里,他吹了个口哨,道:“不过,这也是个有趣的挑战,咱们都来试试吧。”   “相信大家都已深刻的体会到了当今世界和以往的不同,每个有思想的人都会思考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有很多人宣称自己找到了原因,我大概总结了一下,有的人将原因说得很复杂,或者说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真的明白他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有更多的人将这原因归于他们信奉的主,或者其他鬼怪灵异,用神秘不可知来糊弄我。   亲身经历了这场天变,我的信念已经动摇,不敢完全笃定真就没有这种可能。   可请容许一个老人的倔强,我的信念虽有所动摇,但我依然决定抱紧祂直到我进入坟墓。   我承认世界有太多未知,但我坚信人类可以用智慧和理性不断破除迷障。   现在不可知,不可能永远不可知。”   在正式开讲之前,他先坦诚了自己的思维起点,立意根基。   哪怕世界变得不可知,但他依然坚定地将可知作为支点,他后面所讲内容,也必然是以此为基础。   若想听懂后面的内容,听者就必须在这一步和他达成共识。   这也是他要作此强调的原因。   “也有不少人相信是可以对此次天变做出解释,并为此做了复杂的思维运动,杀死了许多脑细胞,我不认同的是他们把这背后的机理想象的太复杂,太阳消失有个原因,银河系消失也有原因,没有了太阳星辰却有昼夜之变有个原因,四季昼夜错乱也有原因,蘑菇弹失灵有原因,混凝土建筑和其他科技产物加速朽坏也有原因,电子产品变得不稳定也有原因……”   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崩溃抓头的动作,道:“若这场天变背后真有一个意志在操纵,那祂一定是个精神错乱的神经病,他不累的吗,他不嫌麻烦的吗!”   坐在学员堆中毫不起眼的姜不苦神色古怪,心道,大佬,您研究的第一步就是排除正确答案啊。   “我的第一步就是做简化,最终,我将引发所有异常的原因放在一起,我将之称为【X因素】,此后,我所有的工作不再是疲于奔命的去解释一个个异常现象,而是研究【X因素】的性质,我的工作就是不断提出猜想,然后不断用现实变化去证伪。”   “我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就是我找到的迄今最合理的一种猜想,能解释现在的一切现象。   我将【X因素】的特性概括为微观杀手。人类的发展史也是人类认知边界的拓展史……   因为【X因素】的突然加入,原本稳固的模型乱了套,天变以来的种种异象灾难,可以简单理解成微观层面的失守,而且,可以看出其影响力从小到大的变化线……”   而后,他用大量计算佐证了自己的猜想,计算结果居然与已经形成的现实结果完全吻合。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蒙的,可至今为止所有的异常现象都能用他这套简单的模型推导出来,这就让人不得不惊叹了。   最后,他更是语出惊人。   “现在是电能失守,再进一步就是分子层面的失守。这对全人类来说,打击不会比现在的电子灾难小。   第一,所有内燃机都会变成新的危险源,因为作为驱动的油料将变得超级不稳定,自燃自爆,或者在运作的时候突然失控失灵。   第二,所有涉及到火药的枪炮武器也都会废掉,自燃自爆,失控失灵,危险性比各种油料更大。”   姜不苦目瞪口呆。   虽然他可以确定,威尔逊教授的【X因素】过于一厢情愿,真相他也说了,有个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意志在干涉。   若知道真相,他的信念一定会彻底崩溃吧。可是没办法,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   可奇妙的是,他从一个错误的起点,居然预测到了一个正确的未来。   不用太久,明年,世界就会走到他预测的那一步。   有个皮肤黝黑、光天化日之下完全看不清五官的黑小伙激动的站起身来,道:“教授,难道我们人类马上就要回到原始部落的状态了吗!”   威尔逊教授摇头道:“按照我的推测,【X因素】的影响会停留在分子层面,很难继续上浮。内燃机用不了,蒸汽机却还是能用的,而且,我们有更先进的理念,机械原理,工艺材料都远非蒸汽时代可比,所以,我们应该还是能将人类文明保留在工业时代。”   “可武器怎么解决?”黑小伙却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更加激动了,见不少人都看向他,他有些紧张,看了看自家领队,一位外人看不清五官的黑中年,他却看出了鼓励支持的神色,他镇定心神,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教授,我的国家叫本比亚,说是国家,其实就是个大部落,您可能对本比亚不熟悉,可本果大雨林、埃塔大草原、撒戈大沙漠您一定知道,祂们加起来面积超过两千万平方公里,祂们有多恐怖蓝星人都知道,我们国家和另几个不幸的国家就在祂们的夹缝中生存。   天变以来,我们清楚的感受到祂们的恐怖一天胜于一天,有的狮子长得比牛大,变异的森蟒毒蛇,巨象,铁甲犀牛……我们现在还没被打败只因为我们还有枪炮,若是火药武器失效,我们……”   说到这里,黑小伙语音哽咽不言。   威尔逊教授沉默片刻,才道:“我本来想说,即便火药武器失效了,因为更先进的理念,我们完全可以造出威力堪比普通枪炮的弩箭类、气枪类武器,不过,对你们来说,我的建议是,赶快搬家吧。”   WTF!   黑小伙一脸的问号,还有点想骂娘。   我向您求救,您给我说这个。   最终,他怏怏不乐的重新坐了下来。   威尔逊教授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说句题外话,对于小国弱国而言,当下局面,指望国际救助是不现实的,大家都分不开身的,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最好的办法就是聚弱成强,那些明显无力单独对抗这次天变的国家势力,最好早想办法早行动,至于未来可能的麻烦隐患……等活下去再说吧。”   他简单提了两句,就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并就他设想中的最终状态做了许多细节性的完善补充。   随着他的描绘,一幅未来图景在众人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世界的科技上限被锁死,只能以蒸汽为动力,不过,更先进的机械材料工艺和设计理念,也勉强让人类留存了一些“体面”。   交通工具依然可有飞机、飞艇、火车、轮船这些征服天空陆地海洋的庞然大物,电脑不能用了,好在还有差分机、分析机,人们拥有更矫健的身姿,更强大的体魄,动物也在变得越来越凶猛。   勇士们拿着威力巨大的手弩、机械压缩空气炮穿梭在世界各地,守护世界的和平和安宁。   随着威尔逊教授在画卷上越涂越多,越画越细,不仅姜不苦脸色越来越古怪,很多人都一副憋出内伤的模样。   一个不懂事的小伙突然大声道:“教授,您说的这叫蒸汽朋克。” 第二三章 大国风范   威尔逊教授的讲座在一片笑声中结束。   受他的影响,其他组团的学者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私货与大家分享。   全校师生都开了眼界,就是姜不苦也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这些学者搞起脑洞幻想也都有模有样,和幻想作品相比,他们还有严谨的论证过程,可以解释既有的现象,还能对未来形势发展做出合理预测。   科技上限被锁死的蒸汽朋克风;科技拐入另一条道路与超进化的新人类更紧密结合的赛博朋克风;科技彻底消亡的黑暗中世纪风;科技变成另类的邪异不可知,世界万物逐渐变得诡秘不可知的克苏鲁风;科技消亡,个体力量大解放的史诗英雄风或魔法巫女风……   千奇百怪,让人眼花。   最关键是,他们用一个个简单而美妙的新物理公式给这些世界搭起了坚实的骨架,比幻想作家凭空虚构的世界更有说服力。   让人不得不感叹,聪明人搞什么都能炫得人眼花。   不过,这一切严谨合理却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上。   你必须认同他的第一个假定,后续一切才能够成立,也是大家交流的基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类对这场覆盖全球的天变没有一点实锤的证据线索,关键的第一步,只能靠脑补。   学术交流会搞成了脑洞嘉年华。   这个讲座足足开了两天,各国学者都尽兴的秀了一把。   最后,威尔逊教授扭头看向旁边乐呵呵看戏的欧自远道:“大家都分享了自己的经验,东道主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欧自远连忙摆手道:“没有,相比各位,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太僵太死板,远没有你们这么富有洞见。”   威尔逊教授狐疑的看着他:“这话听着像夸奖,可我怎么感觉味道很不对?”   欧自远忙道:“你多心了,我是在反省自己年纪大了,思维不够开阔。”   威尔逊教授却不放过他,盯着他道:   “那些搞情报、搞政治的,都认定炎夏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每次时机都踩得这么准,在这场天变中几乎没有遭受多大的实质损害,这在全球都是特殊唯一的。   不仅是我的国家,其他国家或多或少也都有这种想法。”   欧自远收起笑容,盯着他问:“威尔逊教授你也这么想吗?”   威尔逊教授摇头道: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我只关心这次交流是否真的有所收获,不能真让我们白跑一趟吧。   其他不说,炎夏在天变之后的一系列应对,最大程度保证了国家秩序和人的生命。   抛开国家和政治家们的纷争,哪怕秉着最基本的良知,人道主义的关怀,你们也应该分享一些东西出来吧。”   把打秋风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义正辞严,欧自远真就无话可说。   最终,他不得不在一双双看唐僧肉的目光中走上主讲台,作为压轴登场。   他自嘲笑道:“听了各位的发言,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为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感到惭愧。”   看着一双双殷殷期盼的目光,他道:   “你们不要指望从我这听到如之前开讲的那些学者那般富有洞见的发言,我自知能力有限,也从没试图去探究这次天变背后的终极机理,也不预测世界未来走向……因为我国一开始就定了调子,大家也都知道,做最坏的打算。   不去预测明天会变成怎么样,我,我们每一个人,都把眼下当前的事做到最好,明天无论是什么样,我们都坦然接受。   至于那神秘莫测的终极机理,我们当然也会去研究,但却不是现在,等到局面稳定,说不定我们可以发起一场面对二十三亿国人,甚至全球人所有人都可参与的大讨论。”   他这话让带着期盼的国际访问团学者都是一怔。   包括威尔逊教授在内的所有大国学者眼中都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不管炎夏到底有没有私货,可欧自远在公开场合如此表态,就是把这个方向彻底堵死了。   而那些小国代表团的学者却都若有所思,很受启发的样子。   欧自远接下来的发言更是让他们眼冒星光。   “现在全人类都在经受一场亘古未有的大变局,这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解决的事,全人类都应该携手共渡难关。   在实践中,我炎夏地广人多,比大家多总结了些有益经验,若你们看得上,我们都可以分享给大家。   这些经验主要有两方面。   一是从文明社会到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从官方到民间的结构性调整、新家园重建中遇到的种种问题、思索和解决办法,因为大家国情风俗地理不同,不可能原样照搬,但这想来也能为大家做些有益的参考,或者从中得些启发教训。   第二个方面,这次天变带来的也不全是灾难,生命体内的进化枷锁消失了,很多人类都出现了超常的成长,炎夏因为起步早,体量大,再加上有着悠久历史的传武优势……”   “哇呜~~”   正在这时,坐在主讲台不远的一位身材精瘦、脸部天生带着几分喜感的咖啡色学者怪叫一声,双手半握成拳摆在胸前,见大家向他看去,他还特意摆出一个很嚣张的姿势,用左手拇指背刮了刮鼻尖。   他这简单的一个怪叫和姿势造型,让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了一位将炎夏传武推向国际的功夫巨星的经典形象。   其他外国人似乎都因这记忆突然触发了什么记忆,有人吹口哨,有人喝彩,有人鼓掌。   那咖啡色学者对欧自远道:“炎夏功夫,这我知道,我从小就很仰慕,要不是抽不开身,我早来炎夏少林寺出家闭关了。”   且不说他这话包含了多少槽点,他自己浑然不觉继续道:“你们现在终于决定毫无保留的将炎夏功夫传授给我们了吗?”   似乎在他的认知里,炎夏功夫一直都很厉害,以前因为种种原因禁止真功夫外传,现在才对国际友人解禁。   欧自远一时语塞,对方这话让他本能想要纠正,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从何纠起。   在数百双期待眼神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希望这能帮助到大家。”   哗啦啦——   大半国际访问团的成员都面露真诚的笑容,热切的鼓掌欢呼。   为自己的幸运,为炎夏的慷慨。   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此行不虚。   可也有一部分“国际友人”看着周围兴奋欢呼的同伴,兴致缺缺,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在乎他们。   “是全套的武功秘籍吗?”   “有什么限制吗?”   “实在抱歉,我国大部分人都是文盲,对炎夏文化了解的更是不多,我们拿回去也练不出来啊,很可能还会走火入魔!”   “……”   包括欧自远在内的所有炎夏人都很意外,没想到这些国际友人有一大半居然是炎夏功夫的狂热爱好者。   嗯,从有的人口中也能听出来,有一部分的爱好是从天变之后才培养起来的。   一来天变后的炎夏已成全球标杆,一举一动莫不受到全球关注,二来人体进化枷锁打开,很多人的身体素质都在突飞猛进的成长,却没人教他们如何正确使用这些力量,炎夏本来就是热门话题,网上随便一搜,海量关于炎夏功夫的科普和影视作品就帮他们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们以此为师,练习、控制、成长。   所以,此刻从炎夏官方口中听说能习得“正版真传”,这才显得如此兴奋。   隐约听明白了其中脉络,所有炎夏人都面面相觑。   原本还想作些解释的欧自远也放弃了,何况,人家用自己的一套逻辑精准的理解了自己的话语,自己又何必多嘴饶舌呢。   最后,他还解开了大家最关心的一个疑虑。   “你们只想要秘籍当然也可以,若担心学岔了,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教官以作指导,具体的分享方式你们去和外事部郑部长沟通。”   直到他下台,他都没有说一句有关这场天变的任何研究发现,虽然他直言炎夏现在对此并不关心,可他们不会傻到真信炎夏对此毫无所得。   这样藏私明显有违这次学术交流的宗旨,可绝大部分国际友人却很满意,甚至认为炎夏非常地道,这么要紧的时刻飞越大半个星球,可不是听一群人闲扯淡的。   炎夏就非常实在,不玩虚的,直接上好处,这才叫大国风范。   心中如此想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另几位挑起这次国际交流的大国,暗暗撇嘴。 第二四章 满载而归   两日讲座完毕,沙罗国学者最先忍耐不住。   “这样的讲座大家若是喜欢,留到私下交流吧。   大家难得聚得这么整齐,大家也都是学界能人,交流些更实际的吧。   全球格局的变化和未来趋势,对于那些正在消失,或者被颠覆的国家和地区,咱们该怎么做?   人类现在自顾不暇,那些正在同样发生着超级进化的野兽和肆意扩张的丛林,咱们是不是也该拿出个一致的态度?   气候紊乱,连昼夜都不分,我国的农作物减产九成,现在全靠储备粮支撑,我想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吧,立刻寻找到变异的、优良的新作物对每个国家都是迫在眉睫之事吧,这事联合全球的力量才能最快、最好的解决吧,咱们是不是趁这机会讨论个章程出来?”   新历1月4日。   访问交流进入新阶段。   各国学者不再讲大课,也不和学员们混一起,被炎夏的学者精英招呼着一起游玩帝都,一起讨论各种现实问题。   大家畅所欲言,不预设范围,想到哪里就说到哪,某个问题只要被人提出,就能享受到全球最顶级的一批学者现场解剖分析,直言不讳,毫不留情,深入到各国的各个社会阶层。   就连阿尔法帝国内部的某些野心家、极端分子趁着这场大乱搅风搅雨,从其国内一直扩散到整个新大陆,也被毫不留情的挑了出来,进行了深入骨髓的解剖分析。   在这道题目面前,阿尔法帝国的学者们全程沉默,一言不发。   这场交流整整持续了十天,大家诊断出了很多问题,解决了部分问题,在很多涉及到全球人类共同利益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不过,还有更多问题直到最后也没得到解决,唯一的成果,就是被人点了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这却丝毫不影响这场学术交流的重大意义。   全球公认,从新历1月1日到1月15日赴炎夏的国际访问团是国际新秩序能够迅速稳定、全球进入新纪元的肇始。   而在学者们坦诚交流时,各国学子也与百位学年班的优秀学子进行了深入交流。   最开始,大家很有文明人的风范,想要用自己的优秀和背负的更深厚的底蕴折服对手,可很快大家就发现,大家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内。   炎夏学子谈心性,内外双宇宙,天人合一,所谓进化之道,就是不断的贴合自然,追寻大道,道无限,所以进化之路无限;   青藤学院的学子却大讲基因突变,DNA双螺旋,染色体,万能细胞,癌细胞,不死细胞;   圣堂出来的讲主的荣光与悲悯,主无所不能,主无所不知,默默的祈祷主,观想主,将对主的信仰深入灵魂,自然而然就能变强;   圣剑的也信主,但却称凡人的事不必麻烦主,只要行走坐卧遵循主的教诲,就能变强,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若能集所有美德于一身,那就是尘世圣者,人间无敌。   那些小国小地方来的只有全程目瞪口呆的份,甚至都不敢开口,把自家人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那点寒酸东西拿出来献丑。   嘴炮的结果就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极地训练营出身的口齿不行,这些人的老本行大多都是杀手特工雇佣兵这类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带着期盼,似乎在说“你们呢,你们呢”。   极地训练营的人都看向一位有着极地孤狼气质的青年,这青年张了张嘴,道:“打一架吧。”   大家从善如流,纷纷颔首。   面上含笑,心中带煞,誓要将没有打赢的嘴炮用行动赢回来。   作为差生只能在外围观摩学习的姜不苦全程带笑,欢乐无比。   总体来说,炎夏学子的表现是最好的,胜率最高,但其他大国也都各有特色,各有亮点。   而且,炎夏的高胜率并非自己的理论完败其他理论,而是炎夏成系统的培训是最早的,大家有更充足的成长时间。   这是大环境的胜利,而不是传武的胜利,更不是学员们大吹特吹的什么天人合一,内外双宇宙的功劳。   只认真看了几场,姜不苦就兴致缺缺。   一个个吹得厉害,真打起来还是得拳拳到肉,你来我往。   反倒是那些从小国小地方来,没有经历系统培训,“自学成才”的青年才俊更加眩人眼目。   他们的打斗风格,要么飘逸大气,灵动刚猛,要么古灵精怪,机巧百出……看着他们在场上打,仿佛看到了某些功夫巨星从荧幕中走了出来。   单论卖相和观赏性,他们才是第一。   而更令黄皮肤黑眼睛的炎夏学子汗颜的是,将炎夏功夫秀到极致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些黑皮肤、棕皮肤、咖啡皮肤、灰皮肤、白皮肤的国际友人们。   每当他们登场,所有炎夏学子都会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哪怕与他们对战的炎夏学子明明看到破绽,比如他们在空中各种翻腾各种秀,他们也会忍住上前一脚将对方踢飞的冲动,认真的与对方你来我往。   不能破坏了他们对炎夏功夫的美好想象。   远处观摩的教官们也在低语交流。   燕洪交代道:“这些孩子虽是异种异族,但却是真的心慕炎夏,若是派教官组过去执教,可以指出他们现在的缺点和破绽,帮他们弥补纠正,但却不要否定他们在这上面的付出。”   学生们切磋交流后,经欧老校长的批准,传武教官们还带着这些外籍学员实际体验了一下传武修行。   总的来说,这次国际访问是成功而圆满的,无论是抱着学术交流目的来访的学者还是开阔眼界的学生,都收获极丰,必将满载而归。   唯有那些怀揣着其他目的前来炎夏的,却一事无成,从始至终,连六一学院的校门都没走出去过。至于学校研究组这样的机密要地,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新历1月15日,这些外籍友人全被郑洵亲眼盯着送上飞机。   起飞的飞机数量比他们来时更多,几乎所有小国组织已经与炎夏达成协议,炎夏的传武教官团将帮助他们尽快搭建起一个完善的培养体系。 第二五章 一代人的上限   访问团离开后,闹腾了半个月的六一学院重回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次国际交流对学院师生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可若将视野从学院拔高,放眼炎夏全局,影响却极其重大。   国内大局已经稳定,接下来的工作主要就是在现在的框架下用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深植根基。将现在这种还有些浮于表层的局面真正的深扎下去,进一步稳定、转变国人的情绪。   从天变开始,全球各国都不约而同从国际局势这滩浑水中抽身,既无心也无力,都在苦修内功,炎夏算是第一个“内功初成”。   在炎夏自己的计划中,也应该放眼国外,对糟糕的国际环境施加正面影响,对那些需要帮助的国家直接施以援手。   这是炎夏独有的胸襟气魄,全球兴亡,炎夏有责。   可困难的地方在于,这一步炎夏不能主动迈出去,炎夏在这次天变中太过一枝独秀,不知有多少正水深火热、受苦受难的人在羡慕嫉妒恨,种种有关炎夏的阴谋论通过网络在全球各国散播。   炎夏若主动迈出去,这饱含善意的举动很可能招来恶果。   这次访问团就是一个绝妙的契机,无论是打秋风,还是提难处,或者忧心当下糟糕的国际环境,只要有人抛出了话题,炎夏都会积极主动的回应。   在旁人看来,这是炎夏的大国风范,大气,不在细枝末节上计较,尊重每一个国家的代表,认真对待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能帮助的绝不含糊,立刻施以援手,比如跟随他们一起返回的传武教官团,就展现了无与伦比的高效率。   其他事务也在这次之后迅速展开,比如关系到全球所有人吃饭问题的粮食危机。   本来就有大量植物适应不了新世界而被淘汰灭绝,而被人类驯化的农作物更是被淘汰的重灾区,有人提出的观点是因为人类长期的呵护,相比于野生植物,它们内在的求生欲更弱。   炎夏主动公布了自家数据,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农作物都无法种植,百分之十五的投入产出比太低,已无价值。   不过,也非全无好消息,有十几种农作物产生了变异进化,还从野外寻找到了八种可作为蔬菜甚至主粮的替代品。   炎夏表示,这些发现可与全球共享。   沙罗国紧跟着炎夏表态,随其国土大半都是极寒险恶之地,荒无人烟,可耐不住其疆域广阔,也提供了十几种作物与全球共享。   然后就是那些炎夏派驻了传武教官团的小国,限于国土面积,最多也就能提供两三种新作物,可耐不住数量多。   很快,在这个全球共享的“农作物库”中就有了上百种新作物。水果类,蔬菜类,主食类,非常齐全。   见此情形,阿尔法帝国、大西洲,其他大国组织也都不再装死,将自家的成果发现也分享出来。   在炎夏国人的感觉中,就是自从这场国际访问结束,每晚的炎夏新闻突然多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隔三差五就有大动作。   最让炎夏人感觉欢乐的是一月底的一系列事件。   因为独一无二的地理地貌,源大陆有着星球上最大的沙漠草原和雨林,生命物种的多样性在这里更有着集中展现,所以,那些坐办公室喝咖啡的文明人们赋予了源大陆保护星球物种多样性的重任。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人为破坏自然生态,不能工业化,甚至连大面积毁林开荒都不行。   要保护好那些可爱生物们最后的家园,人类已经夺走了太多,不能让它们连最后的乐园都失去。   源大陆确实因此成了生命的乐园,唯一受难的是人类。   以前,他们从没对此有任何表态,似乎默认了国际社会赋予给他们的重任。   1月26日,源大陆几个骨子里还是部落制的国家终于向国际社会表态,天变之后,动植物疯狂进化成长,所有人类的生命都在直面变异动物的威胁,所有人类的土地都在被极速扩张的雨林草原侵蚀。   从发表声明的即日起,他们将采取一切办法自救。   所谓一切办法,真就是不择手段,包括且不限于以面对一场国战的态度剿灭所有危险生物,对极速扩张的雨林草原用火焰或者剧毒农药阻遏它们的势头。   就在当日那几个小国发表声明后不久,源大陆所有国家全都表态支持。   然后,炸了。   无论是阿尔法帝国,还是大西洲,那些每天都在抗议游行集会的人们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共同目标。   他们对源大陆所有国家这种不负责任、没有全球意识的野蛮行径痛心疾首,强烈要求他们的国家对此进行干预阻止。   那些金发碧眼、盘亮条顺的女性们为了让更多人加入,不惜真空上阵,从大西洲到新大陆,莫名其妙的刮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肉浪波涛。   炎夏人全都看傻眼了,生出了曾经外国人看炎夏人同样的困惑。   咱们真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星球?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姜不苦确信,前世没有这样的事情,活着的人都在努力求生,哪有这份闲心。   “这事的源头居然是我。”   这个发现让姜不苦哭笑不得。   新历正式开始前,学校又经过了一轮淘汰,学年班第一届成员最终固定在了700人。   从新历开始,那些通过层层淘汰最终留下的学员将进入第二届学年班。   对姜不苦来说,没有新同学加入,没有源头活水,他的天赋也就固定在了当下这个状态。   唯一提升自我的方法,就是按部就班的修行。   不过,即便能近距离接触到第二届学年班的同学,他的天赋提升也会微乎其微。   因为在他的特殊视野中,新学员的生命灵光和老学员的生命灵光差不多,这意味着大家的天赋水平都差不多。   “最多就是用新学员中最优秀的十几个替换掉百人中靠后那十几个,天赋会有提升,但却非常小,意义不大。”   在人类自身看来,这大半年的身体变化堪称暴烈,可在星球的角度,这却极为顺滑温和,要想人类的整体天赋再上一个台阶,还需要等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极限。   对学年班的学生来说,最大的感受就是成长真正进入高原期。   每一点细微的进步,都需要长期的修行,和不懈的坚持。   对他们来说,待在学年班的意义也在一天天减弱。 第二六章 风云流变   新历1年4月。   第二届学年班的学生人数也已达到800人。   按照学校规定,第一届700学员也会迎来一次规模较大的淘汰。   不过,因为学员们身份的特殊,大家在做完最后一次全面体测之后,就集体申请离校。   因为有军方提前沟通,学校自然通融。   而姜不苦这次的体测成绩,本就在淘汰之列。   第一届学年班便在新历1年4月底迎来全员毕业。   学校还给所有学员颁发了正式的毕业证书。   其他学员第一时间收拾好个人物品离校。   姜不苦则从学生宿舍搬到了职工宿舍,住宿条件升级,从四人间变成了单人间。   5月1日,姜不苦独自拿着身份档案去行政楼报道。   “这还真是极有意义的一天。”   不仅是他,沿途所见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因这“天变周年日”的到来而有些感怀。   “老师好,我叫姜不苦。”   “啊,小姜啊,来来来,快请坐。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才是咱们学校真正的元老啊,我都是今年才调过来的。   关于你的安排我们也讨论过,还是回安保队,你原来是帝都大学高材生,又是经历过完整进修培养的天才修行者,安保队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啊,研究组那边你不用管,那里的安保工作不是学校负责,你的工作主要是别让校外闲人闯进来扰乱了校内秩序,避免同学私下斗殴闹事……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小,学员本来就有他们的教官管束。   所以你的职责是很轻松的。”   报道非常顺利,当日下午,他就重新穿上了安保服,正式融入安保队。   经过半天的了解,姜不苦更是明白,这个安保队就是个摆设。   甚至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完成学校的就业指标。   想来也是,六一学院随时都有数千近万的修行者,哪里需要体测最好成绩勉强过2的安保队保护。   不过,这也正合姜不苦心意,他又不是真心回来当保安,不过是借这身份长期留校罢了。   他便从十几位安保成员中选了位踏实敦厚的,将他提拔成自己的副手,让他代自己管理安保队的日常工作。   他本人自然是以修行为重。   成为学校的正式职工,他反而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度,可以随意接触不同的班级,他的实力已经超过大部分传武教官,也不会有谁觉得他的出现妨碍教学。   而这也方便他随时更新自己的“借光”对象。   虽然每次提升的天赋都微乎其微,可时间久了,还是能感觉到些许不同。   流光易逝,去如飞梭。   转眼间,新历一年就到了尾声。   全球秩序此时已开始趋于稳定。   对炎夏国人而言,除了天气和昼夜变化依旧难以预料之外,这是极为祥和安宁的一年。   他们怀念曾经的家园,可也已经彻底习惯并接受了新的家园,新的生活。   个人电子产品逐渐在人们的生活中销声匿迹。   特别是手机,要么炸掉,要么出故障坏掉,完整挺过这一年的凤毛麟角,百不存一。   无论炸掉还是坏掉,都是彻底失去,没有新的可买,也没有地方可去维修。   网瘾深度患者,不得面对这残酷现实。   而他们的表现也再次印证一句话: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   除了极个别人,其他人的网瘾还是戒得很成功的,虽然过程艰难。   除了满足基本的照明需求和新闻播报,电能已彻底从普通人的视野中消失。   学校现在还没有放假的规定。   而新历是根据炎夏传统历法制定的,按照传统,今天是大年三十。   去年也就罢了,所有人都没那个心思,可今年,举国上下都在庆祝。   虽然失去了科技文明,失去了太多便利的科技产品,可人们依旧要庆祝,为了劫后余生,为了新的家园,为了新的生活,为了更好的明天。   这是一个年味极浓的春节。   六一学院全校师生,包括姜不苦他们这些职工,都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   自从姜不苦入职成为安保队长,欧老校长并没有特意与姜不苦接触,偶尔在校内相遇,他也只是笑眯眯的点头。   新历二年,炎夏新的格局彻底稳固,人们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   国际大环境进一步趋于稳定,只不过,这稳定的背后是全球格局的重新洗牌。   天变之前,被国际所承认的国家有两百多个,现在的国家数量却已不足一百个。   消失的基本都是小国,要么是相邻数个甚至十几个小国报团取暖,共度时艰,这些国家基本都是文化或信仰同源,又同种同色,在危急时刻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整体很容易。   还有部分消失的小国则是或主动或被动的融入到了相邻的强国之内,只要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国际社会对这种现象也是默认。   小国靠自己根本无法自救,人口少,国土小,资源产出有限,物资储备,粮食储备都很有限,其国民自己都没有信心,想要向外避难,形成了几次惹得全世界关注的越境人潮,零星的越境更是源源不绝。   还有一些地处偏远,被高山密林环绕的小国,甚至岛国,他们最能体会到越来越强势的自然威力,在吃过一些苦头后也在整体向外迁移。   对小国来说这是一场劫难,对区域强国以上的大国而言,却是一场盛宴。   在这方面,炎夏是表现得最克制的,坐拥二十三亿国民,上千万平方公里土地,根本不稀罕。   但炎夏的赫赫盛名摆在那里,无论是天变之前,还是天变之后,都是周边小国必须仰望的,其行事作风,也最有大国的气量和胸襟。   所以,炎夏虽从不主动张嘴,可当周边小国不得不做出选择时,从来都把炎夏作为第一、甚至唯一的选择。   姜不苦不了解高层具体的协商过程,只知道在炎夏最新公布的聚居地名录中,不时有新增的聚居地出现,大多数都在原国境线之外。每次还会伴随着其他两千多个聚居地的联动,有人迁出,有人迁入。   而在六一学院内,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新来的学员中经常能看到一些异族面孔,虽然因同处东大陆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单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习惯动作都能看出其和炎夏人的不同。   不过,他们的态度都放得非常低,努力修行的同时,也在学习炎夏的一切,非常积极的进行着自我改造。   除此之外,新历二年最大的事件就是从六月开始,内燃机和火药类武器变得不稳定,出故障发生爆炸的几率比电子产品更大了许多倍。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造成太多实质性损害,但这依然对全人类的心灵造成了暴击伤害。   现代文明的印记进一步从人们的生活中抹去。   世界进一步变得陌生起来。   用蒸汽机替代内燃机,用各种用现代理论极限强化的强弓硬弩替代火药武器,另外还有空气弹,火焰/寒雾/剧毒/强酸之类五花八门的喷射器或者手掷弹,再加上随着修行体系的完善,对各类冷兵器的运用也再次复活,单体作战能力比天变之前有增无减。   变异进化后越来越凶猛狂暴的野兽对人类的侵扰也在逐渐增加,不过,除了极少数区域,人类在与野兽的对抗中依然占据压倒性优势。   对炎夏人来说,最高兴的事却是新的农作物已经过验证,明年就可以进行大范围的、极少数甚至可以进行全国性的推广,终于见到了结束配给制的曙光。   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国内境况也是一日一变,三天不出门,就会有种与世界脱节的感觉。   姜不苦却宅在学校一隅之地,偶尔仰观激荡风云,世事变迁,心如古井。 第二七章 努力不膨胀   一处偏僻密林中。   姜不苦穿着粗布短褂,深吸一口气,人在原地未动,可内在的肌肉骨骼却已悄然变化,做出恰到好处的调整。   而后,他整个身体前倾,向一根比水桶还粗的大树撞去。   咔嚓——   当他的肩头与大树相撞,大树发出一声断裂脆响,直接被他撞断。   而后,他向左侧靠去,背部靠在另一棵大树上,速度看上去并不快,可那大树依然不堪承受,很干脆的发出一声脆响,咔嚓折断。   而后,他就像在苞谷地里撒欢的暴熊,肩撞,背靠,手推,用很随意的方法接连撞断十几棵大树,这才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的停了下来。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看向旁边杵杖而立的银发老者,笑问:“老校长,您看我现在什么水平怎么样?”   相比三年前,欧自远老了很多,从去年开始,他就开始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无论研究还是修行教学,都已走上了正轨,他除了担着校长的名头,其他事务基本已经不再过问。   姜不苦经常都能碰到他,安保队的甩手队长和老校长相处融洽,那些刚入职的还会有些好奇,可等他们了解到两人从帝都大学就开始的师生缘分,也就很理解了。   经过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大迁移,还能维持这样的缘分,真的非常不容易。   老校长道:“轻松得有点过分,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不像是纯粹的修炼所得……你也觉醒了?”   姜不苦点头道:“前两天刚觉醒。”   老校长颔首道:   “去年底,燕校长、周教官,还有其他一些天赋极佳的教官先后有了一次巨大的突破。   经过检测,各项指标数据提升极大,有的指标甚至是两三倍的提升。   传武不再像是传武,反倒真有了几分影视作品那种奇功绝艺的味道。   从今年开始,从各聚居地驻守部队也不断有消息传来,第一届学年班的学生也有十几人突破这层关隘。   他们回到各自部队,不仅修行从未中断,还经常参与各种实战任务,按理说他们已经接近理论中最优的成长曲线。   我按照当年你在班中的表现预估,还以为你得再等一段时间才会突破,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哈哈。”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不仅不为自己看走眼懊恼,反而极为开心。   而后,他好奇问:“修为突破除了身体各项指标有一个跨越式提升,还会有个专属于个人的特殊能力觉醒,冰霜火焰冲击波,神奇得很,你觉醒的是什么能力,我怎么看不出来?”   姜不苦道:“我的能力没这么明显,我称之为‘内爆’,就是在接触目标的瞬间,可将体内的劲力瞬间传至目标内部,于薄弱处瞬间爆发,造成远超正常的伤害。   使用这能力的代价就是极耗体力。体质和力量一直都是我的强项,可即便如此,我最多能够连续使用十几次就会体力枯竭。”   欧自远捻须笑道:“不错不错。”   “您老还没说呢,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姜不苦还是不忘最初的那个提问。   欧自远摇头笑道:   “你的实力,在咱们国内暂时应该能够排进前百,不过,你也不要自满,按我们的估计,今年之内,第一届、第二届学年班的学生大半都会完成突破,到了明年,突破之人还会更多。   原来的那套体测标准对你们来说,意义已经不大,研究组那边正在讨论制定一个新的标准,而这些日子,国外也陆续有人跨越这层界限,就有人提议,将视野放宽一点,制定一个通行全球的国际标准,不要各搞一套,人为的设置交流障碍。   这个提议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大框架已经定下来了,用大西洲字母ABCD划分实力,现在大家正在讨论的是每个等级的评估标准。”   姜不苦大为诧异,这又是一个前世没有的现象,他本能的皱眉不悦道:“咱们国内觉醒的人数现在占绝对优势吧,再加上那些受咱们帮助以传武做根基的诸多小国,怎么还用大西洲的字母做等级标准呢?”   欧自远一愣,而后苦笑道:“因为它在全球的认知度确实最高啊,这就是事实。”   姜不苦心中摇头,想到未来大势,这个国际标准也就暂时管用,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沿着林中小道缓缓而行。   欧自远道:“一晃眼三年多过去了,学校也彻底走上了正轨。   随着教官学员的大规模突破,修行进化这条路算是被彻底蹚出来了。   虽然咱们还不能彻底证明这条道路相比其他道路的优越性,但上面已经完全坚定了信念,不再动摇,将在全国范围内更全面的推行此道。”   姜不苦默然。   进化之路并非只有修行一途,更不是只有传武修行一途。   阿尔法帝国研制出了基因进化针剂,沙罗国坚持生死边缘的极限体验,让生命在绝境中自己找到出路;大西洲无论圣堂还是圣剑组织的方法,在外人看来,就是不断的进行自我麻痹,自我催眠,可人家真的有效,找谁说理去。   一方指责另一方太过依赖外物,没有真正去挖掘、去理解人体自身,必会埋下诸多隐患;   别人反倒回击说不会利用头脑和科学的思维,科技虽然废了,可科学的思维却永不过时,因为科技的一时受挫就回归到原始人的状态,枉生为人!   大家道路不同,各有坚持,谁也说服不了谁。   既然传武修行进化的道路行得通,炎夏自然会坚持到底。   炎夏二十多亿国人,每个人都可以接触修行,可若每人一支针剂,把全球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么多资源。   而大西洲的进化路线明显与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被周围人灌输的对光明神的信仰有关,这也是别人无法学的。   更进一步提炼,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进化道路,与他们的集体意识、集体信念密切相关。   炎夏的路,只能向内求,其他的只能当做借鉴,不能成为主流,不然,就是自断前程。   这个道理,不仅姜不苦知道,有越来越多的人也正在意识到这一点。   以前,在高层的想法中,传武只是众多选择中的一种,还同时尝试着别的选择,比如借鉴国外种种先进流派和技术,又比如像阿尔法帝国那般,从纯科学研究的角度入手,哪个效果好就选哪个。   可现在,传武修行成为绝对的主干,其他方法只是依附于主干的辅助。   正在前面缓缓走着的欧自远忽然停了下来,认真打量着姜不苦。   姜不苦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问:“校长,怎么啦?”   欧自远眼中忽然闪过如孩童般的狡黠,问:“知道最恐怖的职业是什么吗?”   “什么?”姜不苦一脸迷糊的问。   欧自远答非所问道:“我想给你换个工作。”   “啊?什么工作?”姜不苦被老校长闪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典藏室管理员。”欧自远没卖官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姜不苦却一脸的迷糊。   “随着越来越多的教官和学员突破,实力超越了原有的传武范畴,传武教官胜在传承完整,将历代先辈对传武的思考展望化入真正的修行中,传武的深度在被不断的开拓;   而年轻学员生在科技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种种突破思维常规的科学理论,还有接触的各种影视游戏作品,让他们思维开阔,不受前人束缚,传武在他们手中变成了真正的奇功绝艺,拓展了传武的广度。   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无论是有益的还是现在看来有些太过天马行空无法落到实地的,我们都要收集起来。   典藏室就是专门收集、保管、整理这些东西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看着已经双目冒光的姜不苦,笑问:“怎么样,这工作你干不干?”   姜不苦忙不迭点头:“干干干,我就干这个。”   这一刻,他用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膨胀。 第二八章 一代目的气魄   翌日,满心期待的姜不苦被欧老校长亲自引到一栋宽大的建筑内。   它的位置颇为偏僻,与当日实验室借用的古楼建筑群相邻,平日少有人来,单独享受着一大片的幽静绿荫。   正因为与真正的古建筑相邻,比学校其他建筑更多几分古风古韵,宽敞大气中透着出尘的清静,飞檐斗角,青砖黛瓦。   整体格局是中央为面积最大的主殿,四方是廊庑相连的四座副殿。   只一眼,姜不苦的心就被俘获。   大气却不失清静,既入世又出世。   莫名的与他的心境很是契合。   可当姜不苦跟着老欧进入主殿,立刻傻眼。   九根均高超过二十米的粗大原木立柱涂着檀色油漆成三纵三横之势站立,撑起一个长宽超过五十米,总面积高达两三千平米的巨大空间。   除此之外,没了。   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无一物。   “这……这就是您说的典藏室?”   欧老校长咧嘴一笑,道:“是啊,就是这里。以后,你就是咱炎夏第一修行学府典藏室的总负责人,一代目。”   姜不苦看到这空荡荡的场地,很想当面指责老校长不地道,用话术坑学生。   可现在老校长简单的话术之下,他再次控制不住的动心了。   而后,老校长又把姜不苦带到前方更靠近来路的副殿。   副殿呈长方形,面积高度相较主殿都小一些,殿内面积大概有千余平米。   此刻,在殿内一角,堆放着一捆捆打包好的资料,散发着一种让姜不苦感觉极为熟悉的气味。   他努力回想,终于想起,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老师经常自己动手,用简单的手摇式油印机给他们印刷试卷,就是这种气味,除了特殊的气味,另一个感触就是那试卷做起来特脏手,一套试卷做下来,基本都是一手的油墨。   他伸手在打包资料的字迹上拭了拭,指尖就沾上了黑色油墨。   这些打包的资料一摞摞一排排,非常壮观。   欧老校长道:   “典藏室计划在建校之初就纳入了学校的总体考量之内,这么大一栋建筑就是当时重建时单独为此而建。   只是在当时这并非急务,而且,就是想急,什么经验都没有,即便做起来也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真要将典藏室做起来,得等学校有了足够的经验、底蕴和眼界才行。”   他带着姜不苦在一排排资料堆中走过,边走边介绍道:   “我们一开始就把典藏室当成一个长期的重点项目来抓,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非常注重各种资料的收集整理。   当时电能还没有抽疯,电脑网络大数据,非常方便,我们便不管真假,将网络上能找到的所有与传武、修行相关的信息全部找出打印,保存在纸上。   后来我们全国范围内寻找传武修行人,除了如燕校长这种确有真本事的传奇人物,其他的传武人,在筛选时除了考究他是否有真本事外,也是在根据咱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整理到的修行资料按图索骥。   比如燕校长本身是八极拳五禽戏的行家,那么我们在筛选其他传武人时,若他们水平相当,我们就会更偏向于让那些与他的修行没有交集的传武人前来。   目的就是尽量在最短时间内收集到最多样性的数据。   当然,随着学校经验迅速积累,我们可以承担更大的教学和培训任务,只要达到一定水平的传武人都会来此接受更系统全面的培训,这同样也是我们采集数据的过程。   通过这样的实际验证,我们将网上收集的信息去伪存真,再和实际的情况相互印证。”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了指占地面积最大的那些油印资料:   “这些传武资料,都是经过至少一个传武人验证的真功夫,那些有两三个、甚至更多人修炼有成的,我们都有详细的分析记录。   后来随着数以万计的学员参与,加上大量的交流和思维碰撞,再加上天变带来的影响,教官们的实力迅速精进,这又帮我们更进一步的完善了传武修行,这些心得记录,全部在此。”   说着他又指向另一堆资料:“这是大家觉醒突破之后,对修行的认知全面提高,重新梳理传武修行所得。”   说到这里,他看向姜不苦道:“哦,你也觉醒突破了,先稳一两个月,好好体悟一番,全面回顾一下以往的修行,写成一份总结报告加进去。若是有什么好想法,好点子,也都加进去。”   姜不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欧老校长继续道:   “这些是研究组配合教官们弄出来的基础资料,若把它们都堆这里,然后称这为典藏室,那这典藏室也就没有任何价值。   典藏室的工作,则是化繁为简,将这些详尽的资料信息归纳成为一本本修行功法,并且,随时根据研究组和教官团那边提供的新资料进行及时更新。   这些详尽的心得信息,也尽量简化,但又要完整保留其真意,作为某门功法的辅修手册。”   听完老校长的叙述,姜不苦已经是一脸菜色。   老校长却还在继续:“我跟燕校长咨询过,对你们这个境界的修行人来说,这事并不难,又不是让你凭空创造,只是对现有信息进行精简压缩,就像给你一堆小学生算术式子,你提炼出一张九九乘法表,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不难。”   姜不苦心中吐槽,您老倒是说得轻巧。   既然这么轻松,怎么不见人做呢?   “唯一麻烦的,就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我想,和其他人相比,在这方面你是有优势的。”   说到这里,他看着姜不苦认真道:   “自一开始,我对典藏室就抱有很大的期望。   首先,这里依靠着六一学院,有着炎夏最好的科研和实践平台,理所应当的是所有先进修行法门的源头,可以向全国复制推广;   其次,典藏室走上正轨后必然是要向全校师生开放的,我希望这里对他们是有大收获、能大受益的地方,能让他们思考,受到启发,获得灵感的地方;   最后,只要炎夏不灭,帝都还在,典藏室就会一直传续下去,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点亮这第一缕光,使其不灭。”   姜不苦一脸苦笑道:“校长,我都被你说的有些热血沸腾了,恨不能化身三头六臂立即开干,可是……”   他指了指能以吨为单位计量的资料,道:“可您要我一个人把这些整理出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欧自远拐杖重重一顿,故作恼怒道:“你看我是老糊涂了吗?你是典藏室的负责人,又不是所有事都要你自己动手来做,只是交由你来经管掌总,你先自己思量个方案出来,提出来大家一起议一议,合适就开干,不合适就集思广益给你支支招。”   姜不苦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理解他话中之意,许久,才缓缓问道:“什么方法都行?”   “只要合理,只要你能把我们说服。”欧自远道。   “那好,我考虑考虑。”   姜不苦没有犹豫,就把这事应下了。   而后,他却话题一拐,问了个毫不相干的事:“校长,问您个事,当时你们不论真假,直接从网上把所有传武和修行相关的资料扒了出来,应该是预见到了某种情况做出的应对……那其他方面呢?”   “哪些方面?”欧自远问。   姜不苦想了想,道:   “主要是三方面吧。   首先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的独属于我炎夏文明的所有神话传说,包括后人补充完善的神仙谱系,三清六御,地府城隍,洪荒、封神、西游、东游这些深入人心的神话传说;   其次便是历代先贤的著作,特别是《易经》、《道德经》、《南华经》、《黄庭经》和其他道藏经典;   最后便是历代修行人物生平事迹及其著述,比如张道陵,葛洪,袁天罡,吕洞宾,陈抟,王重阳,张三丰……我只是列举了几个最广为人知的,真要细究起来,内容量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说到这里,他面上平静,心中却极为忐忑的问:“这些内容,都有收集保存吗?” 第二九章 文明抢险委员会   欧自远有些错愕,问:“这些东西……很重要吗?”   “呃……您不是说随着大家修为觉醒突破,传武也已突破了自身极限,有了奇功绝艺的影子吗,这些传武功法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咱们的立意和脑洞,我就想,咱们或许可以从远古神话、先贤典籍、先贤修行记录中得到一些灵感。”姜不苦道。   欧自远一脸的狐疑:“真这么简单?”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姜不苦道:“好吧好吧,我有些想法,都是未经实证的一家之言。”   欧自远双手笔直前伸,交叠按在拐杖顶端,道:“说来听听。”   姜不苦有种错觉,只是瞬间,原本乐呵呵的一个亲和老者突然变成了沉凝庄肃的大佬。   他忍不住悄悄吞了吞唾沫。   “大西洲圣堂圣剑的进化之路非常特别,粗看也是一种修行,可真细究起来,和咱们的修行不是一回事。   我不知道其他人对此是如何解释的,我的观念是,意识干涉现实。”   “意识干涉现实?”欧自远低声自语。   “若从这个角度去看,全球以此道作为进化方向的远非大西洲一处,其他几个因信仰组成的势力,多少都有这方面的迹象。   之所以成效没有大西洲这么显著,我猜测和大西洲宣称的个人信仰虔诚度或者光明神真的伟力惊人关系不大,和信仰人数的关联更大些。   因为全球信仰光明神的人数远超其他宗教的信仰人数,这才是根本原因。   有个事例可以更进一步佐证,源大陆有几个小国,共同信仰一位名叫乌桑玛的巫神,祂以雨林为家,雨林中的毒蛇猛兽,乃至其他各种危险恐怖,都是听祂号令的部众。他们坚信,只要成为乌桑玛的信徒,就会得到祂的庇护,在恐怖雨林中的生存能力就会远超常人。   天变之后,全球受到雨林威胁的国家非常多,在火药武器失效后,这些国家都被迫整体迁移远离,唯有那几个小国没有向外迁移却还过得不错,还有一些小部落融入他们,改信乌桑玛之后,生存压力也有了明显的下降。”   欧自远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早在天变之前,人类就有意识与现实的各种猜想,比如盖亚意识,这种观点认为星球上存在一个由所有生命共同构成的意识体……”   他说到这,欧自远的眼神陡然一凝。   姜不苦却恍若未觉,继续道:   “又比如著名的曼德拉效应,全球各国互不认识的人,会共同形成一些错误的认知,以为死了的人并没有死,以为存在的地方其实是虚构,都以为发生过的事件其实从没发生……   还有这样一个实验,给一群人一张虚构的人物照片和部分虚构信息,他们就会集体脑补完善,赋予其完整的灵魂人性,然后,类似曼德拉效应的诡异现象就会发生,那些完全没有参与实验的人,会下意识觉得这人存在,其他性格事迹生平之类都与虚构完善的内容相似。   有人据此宣称,信仰和神灵便是这种实验的究极态。   当然,在天变前这都是小众思维,更多人指责其荒谬无稽,我以前也只是当成有趣的故事看,可现在,越来越多的实例,却在逐渐改变我的想法……官方不是也说要抛下既有的认知束缚吗?”   欧自远沉声道:“你是觉得这些人类意识虚构的人物可能在现实中出现?”   姜不苦摇头道:“祂们会不会出现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祂们和人类正在产生更强的交互。至于祂们会不会由虚化实,我真不知道。”   这话出自真心,至少,在前世他重生归来之时,这事还没有发生。   可意识与现实彼此交互干涉,也是真的。   若说那时的炎夏人最痛惜的一件事,就是天变之初的混乱期没人对那些珍贵资料进行抢救性收集,等到秩序重新底定,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收集到的信息已经非常不完整,支离破碎,只言片语。   因为炎夏的传承实在是太过浩瀚,汗牛充栋,繁若周天星辰。   天变之前世界早已进入信息大数据的时代,所有珍贵文献都被录入电脑中予以保存,等电子灾难降临,这些承载了炎夏文明的重要传承瞬间湮灭;   而纸质版的文献一来数量极少,而且,被存放在不同地方,分散在天南海北,很不集中,经过多年的浩劫混乱,大部分都已永久性的损毁丢失。   再难将自己的根脉补齐,这不单单是传承的缺失,更是实打实的削弱了整个炎夏体系的后劲和潜力。   等到人类后知后觉的明悟其中的因果,不知有多少炎夏人痛得捶胸顿足。   反倒是那些一神教的信仰保存得最完整,因其内容少,主脉简单,凭借信徒的口口相传就能基本复原。   想到这里,姜不苦忍不住道:“若官方之前没考虑到这方面,现在做也还来得及。”   因为他的提醒,官方对电子灾难的到来有准备,而且天变未久,就连网络都还没有完全断绝,一切都还来得及抢救,再加上这世的炎夏秩序井然,纸质文献应该都得到了极好的保存,那些相关学者甚至道人也都健在,只要官方有心推动此事,一定能够避免出现前世那种让人痛心的局面。   欧自远双手稍微向内收了收,让有些紧绷的身体轻松下来。   面对姜不苦恳切的目光,他微微摇头道:“天变之后,高层着力推动了很多事,成立文明抢险委员会,对炎夏文明的一切成果进行抢救性的保护就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就是完整收集所有文献资料,其次是各类古董文物和遗迹遗址。   除了遗迹遗址因其特性只能就地保护或者封存,那些古董文物都用最好的技术进行批量复制和分散保存。”   说到这里,他看着姜不苦一脸轻松的笑道:   “古董文物都如此,那些文献资料就更不用说了,我虽没有具体参与这项工作,但你说的这些肯定都在其中,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因为按照我们的设想,每个聚居地都有可能独自担负起重启文明的重任,那么,每个聚居地都至少要有一份完整全套的资料文献。”   说到这,他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喃喃道:   “对啊,虽然六一学院最初的定位只是摸索研究人类的进化之道,现在我们在这条道上也走上了正轨,可谁说咱们不能做成综合性大学?   即便不是综合性大学,以修行为主,可修行人也是要学习的啊,不然我们难道教一批肌肉疙瘩文盲出来!”   说到这里,他激动的拍了拍姜不苦肩头,道:“你提醒了我,我要再建一座大型图书馆,搬一全套文献资料放进去。……我走了,你好好想个方案报给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姜不苦愣了一下,而后失笑摇头,又独自在一堆堆资料文件中转了几圈,就回职工宿舍将所有个人物品搬到后殿一侧的房间安置下来。   除了外出去食堂吃饭,他宅在里面足不出户。   三日后,一份方案终于在他笔下成形。 第三零章 校外一游   新历3年,6月15日。   六一学院校长办公室,几位主事人难得的聚在一起。   副校长燕洪,三把手教导主任周塔山,全面接管科研组工作的翟舒同教授,认真传阅着一份手写文案。   欧自远大马金刀的坐那里,不离身的拐杖立在双腿之间,稳稳的撑着他的双手,他左顾右盼,神色很是悠然。   等三人都仔细看完,他才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翟教授最先开口道:“我对修行本身的体验不深,只是从感觉上判断,应该是可行的。”   燕洪随后开口,言简意赅。   “可行。”   周塔山最后道:“可行倒是可行,可这样一来,和我们最初设想的典藏室模式就有很大的不同了。”   欧自远拍板道:“既然可行那就这么定了,至于和咱们最初的设想有很大不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说来,也只能说我们的思路没有年轻人开阔。”   很快,姜不苦就得到了回复。   下午,他在校门口坐上了201路公交车。   虽然车辆动力已经全部改换成了蒸汽机,但从外观上并不能看出明显的变化。   真要说变化,就是公交车厢变得更大,能搭乘更多的人。   从新历开始,各聚居地就开始逐渐放宽出行管制,除了往来不同聚居地需要很严格的手续外,同城之内的出行已经很自由。这一法令迅速恢复了各城的生机活力。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私家车已彻底成为过去式,人们出行现在只有三种选择,公交车,自行车,步行。   虽然放宽出行已经两三年,但姜不苦出校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他看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新奇,周围的建筑格局,最高不超过六层,且大部分都在三层以下,既有炎夏传统风韵,又有现代理念指导下的更科学合理的整体规划布局。   路人的服饰也有意无意的向着炎夏传统回归,且更有现代设计带来的视觉美感。   因为世界的变化,人们的体质都有提升,原本大多处于亚健康状态的都市人脸上透露着健康蓬勃的气色,步履行动之间,矫捷有力。   每个人身上都有些传武修行的影子。   公交车经过一个广场,就见一大群中老年在几个青年男女的引领下演练着五禽戏的基本套路。   这里明显是周围最繁华的商圈,随意一瞥,就能看到各种各样传武培训班的店招。   【八极养生堂】,包教包会,不会退款十倍!   【五禽长春馆】,让您轻松掌握长寿秘诀!   【李氏驻颜塑形】,我馆专注女性领域,建立女性审美新标杆!   【荣记祛病固本】,制定私人修行方案,重获健康活力人生!   ……   姜不苦有些傻眼,他记得上一次出校,人们脸上犹有凄惶和对旧时代的不舍,他还担心人们适应新生活的能力,没想到自己完全是白操心了,人们已经如此热切主动的拥抱了新生活。   公交车又经过了几站,驾驶员摇着铃铛,喊道:“电报局到了,电报局到了。”   刚下车,姜不苦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爆炸。   不过,无论路人还是车上的乘客,表现都非常淡定,甚至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下。   进入电报局大厅,十几个柜台窗口排着三三两两的队。   姜不苦随便排在一个柜台后,很快就到他了。   年轻的女营业员微笑着询问:“先生,您是要发送电报吗?”   “是的。”   她递给他纸笔道:“请您将要发送的电报内容和收信人的姓名地址写出来。”   姜不苦接过纸笔,直接将打好的腹稿写在表格上。   【校建藏经阁,我为扫地人,可募副手若干,机会难得,有意速来。姜不苦。】   而后,姜不苦写下三个地址。   收件人分别是严浩,于鹏,黄荣。   递给女子道:“这个内容往这三个地方都发一份。”   “好的。”   女子应了一声,接过表格看了一下,道:“先生,每份电报三百元,三份共计九百元。”   正式入职当保安队长,每月工资3000,学校包吃包住,又没其他消费,所以姜不苦的积蓄颇丰。可听到她报出的价格,依然有些心惊,这价格也太高了,一个字就是十块钱。   心中虽如此想,他还是认真数了十张大钞给她。   收款找零后,她翻开一本有砖头厚的工具书,手指在书页之间灵活如同精灵,很快就找到三个地址对应的六位数编号,仔细写在三个收件人后面。   做完后,他将表格通过身后的窗口传递了出去。   做完后他对姜不苦笑道:“先生,给您办好了,您可以回去等待回信,若是三日内没有回信,您可以来我这查问原因。”   姜不苦点了点头,将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等候之人。   他没有立即离开,从侧门进入另一个大厅。   大厅与柜台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柜台后背坐着几位发报员,他们通过身前的长柄按键隔着另一层防弹玻璃将电报内容传入简陋的电报机内,经过多重转化,最终将信息传递向远方。   就在这时,一台电报机忽然从内窜出一线蓝色电光。   砰——   那台电报机很干脆的自爆了。   声音虽然很大,可爆炸威力却并不是太大,最多也就比一台手机爆炸强点。   隔着防弹玻璃的发报员面不改色的将被炸变形的长柄按键用一根新的替换,而就在爆炸电报机旁边,一个穿着防爆服的工作人员出现,迅速打扫爆炸现场,最后将一台新的电报机搁在原位,又对长柄按键与电报机之间的接触面做了调试。   他这才打开电源开关,转身离开。   行动熟练敏捷,毫不拖泥带水。   趁机喝了口水,起身做了两个扩胸运动,伸了个懒腰的发报员继续工作。   这样的态度,电子灾难如果有灵,情何以堪!   从下车到现在,一个小时不到就炸了两台电报机,以这种频率,一天又会炸多少?   实地考察之后,姜不苦觉得收费很合理,甚至有些优惠过头。   这处大厅对外开放,目的就是为了平息人们对高收费的质疑。   电报局的效率非常高,17日上午,姜不苦就收到了三份回件。   看罢,姜不苦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自从大家的手机都炸完了,彼此的联系就断了。   原本大家雄心万丈,相约在六一学院重新会师。   可惜,大家都不是那种天赋异禀之人,哪怕得到“内幕消息”提前开练,也只是勉强进入当地修行学院,并没有得到来六一学院进一步深造的机会。   三人对姜不苦的际遇很羡慕,对他的提议也很心动,可惜,都拒绝了他的邀请。   三年多时间,他们都已经在新的家园扎下了根,生活再次进入正轨,都已结婚生子,且作为当地第一批修行人,发展也都不错,经历过一次动荡迁移之痛,他们实在不想再折腾,就想在新家园终老。   其实,在发出电报之前,他心中就有了一些预测,只是实在机会难得,才发信过去询问。   “那就多招几个兼职助手吧,反正又不用我开工资。”   姜不苦心中早有替代方案,并不影响工作推进。 第三一章 共襄盛举   在新历之前,六一学院的生源都是进修培训生,而且,学员多是官方直属部门的优秀才俊。   每月都有大量新生进入,又有大量被淘汰,经历重重淘汰,最优秀的转入学年班,接受更长期、更系统的教育。   随着各聚居城市,各机构部门内部都建立起了完善的培训体系,学年班正式成为主流,只吸纳同期表现最优秀、最顶尖的学员,短期的进修培训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补充方案。   六一学院现在每年分三次在全国初等修行学院招生。   考虑到现在全国各地依然急缺优秀的修行人才,加之现在的修行体系本就处于初生阶段,最优秀的教官真心实意、毫不藏私的教,最优秀的学员用心努力的学,加上他们在初等修行学院受到的教育,不用一年,学员们就能将教官肚里的货吸个干净。   所以,现在学年班的学员从入校到毕业就是一年时间,没有任何假期,每半个月有一天自由时间处理个人事务。   再加上最初几届学员留下的风气,新学员也都继承了这股军旅风气,都下意识的以部队作风要求自己。   少了以往大学中的自由烂漫,多了几分规整严肃。   除了修行和学习,他们的日常中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更不容许时间虚掷。   可在这日下午,大食堂门口的宣传栏前聚满了人。   ……   《经典永流传》   若说炎夏文明灿若星河,自古至今的每本传世经典就是点亮星河的一颗颗星辰。   大世交替,纪元变迁,传武的价值日益彰显,可古老的传武已无力帮我们走得更远。   前方已无路,需要无数今人去摸索去开拓,重著修行经典,光照后世千百年,这是我们这代人必须承负的使命。   今学校典藏室已收集海量资料,欲要重定传武修行典籍,如此盛事,怎能让诸位同学缺席,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最优秀的修行人,若是有心,请自行前往典藏室报道,共襄盛举。   注:为激励士气,每门重定的传武典籍,贡献达标的学员,皆有著作署名权,传播天下,光照后世。   ——典藏室管理员:姜不苦   ……   次日一早,姜不苦刚打开典藏室前殿大门,心中就是一惊。   大门外,黑压压一片,无数人沉默的站在那里。   此刻,全都齐刷刷看向他,眼中闪过灼灼光芒。   姜不苦想过,必然又有动心前来报道,成为免费供他驱使的劳力,可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   他粗略左右扫了一下,真的数不清有多少人。   “你们都是看了我张贴在食堂门口的宣传单过来的?”   他这话一出口,无数人就张嘴出声,可听在姜不苦耳中,就是震动耳膜的低沉嗡嗡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他站在台阶上,赶紧伸手虚按,见他动作,人群声浪逐渐消停下来。   等大家彻底安静下来,他才道:   “我要检讨,是我失策了,完全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暂时来说,我这用不了这么多人……   大家不要担心,都有机会,这是一件长期的事业,不是三五天就能做成的,只是咱们这里才刚开头,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你们这么多人涌过来,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听我指挥,毕业班的留下,其他人都离开。”   一大半兴冲冲赶来的学员怏怏离开。   姜不苦看了看剩下的人数,依然太多,道:“五月底你们有过一次全面体测吧?成绩前百的人留下,其他人离开。”   这下就有很多人不服气了,和那些离开的学员不同,他们失去这机会那就是真的失去了,自然不甘心这样可名传千古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不公平,体测成绩好和理论水平高是两码事!”   “对啊,用体测成绩作为选人标准很不合理!”   “这样整理出来的典籍,我很怀疑其权威性,立足点就不牢靠……”   “……”   姜不苦听得眼皮子狂跳,许久,他才平复心气开口解释道:   “大家误会了,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在典藏室刚成立,连个完整的办事章程都没有,我现在就算把你们让进去,你们能做什么?都知道怎么做吗?   傻站在那里互相扯皮,口水说干了没干一件正事,这是你们来此的初衷吗?”   众人被他说得有些动摇。   “我这暂时用不了太多的人,不然反而添乱,我先带人弄出个章程出来……你们若觉得这章程本身不妥当,大家到时候都会交流,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调整,怎么样?”   最终,其他学员还是被姜不苦说服,只有一百个学员被姜不苦引入前殿。   他随便指了指空荡荡的大殿,道:“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不过只是暂时的,明天就有营造院的专家过来收集数据,并根据我们的实际需求进行设计,包括一应器物的制作和安装,计划在二十天内全部搞定……   到时候有什么想法你们都可以提,我暂时只打算开放前殿,等以后规模上来了再逐次开放其他几殿。所以别看现在空间蛮大,到时候分成若干个区就会很紧凑。”   他招呼众人随便找地方坐,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便道:“现在咱们来说正事。”   他走到一堆资料中,抽出厚厚一摞,这些资料用棉绳捆在一起,提起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棉绳下夹着张白纸,用毛笔写了三个工整的大字,螳螂拳。   他将棉绳解开,把资料递给学员。   “你们传递着都看一看,不用很仔细,了解一个大概。”   大家一边看着,一边听姜不苦介绍。   “最下面那些打印资料,是天变之后学校从网上收集整理的。   上面那些扫描件是那些传武修行人提供的,在流传过程中各有演变发挥,分成了多种流派。   再上面这些油印资料,数量也是最多的,则是我们学校传武教官和学员的真实实践后的详细资料。   最后面这个是修为觉醒突破者全新的感悟理解,这部分你们修为不到,不用去管。”   大概介绍了一遍,等众人纷纷传递粗略了解了资料梗概,他才继续道:   “拿这么厚一本书给人当入门修行典籍,显然是不合理,单是现在,这里就有数百万字,以后修行人还会更多,难道还要继续增加吗?   我们现在要做减法,把有用的信息提炼出来,其他的,全部都要舍掉。”   看了实物,听了姜不苦的介绍,众人真正了解到自己即将参与的这项工作的性质。   有些亢奋,却也有些凝重。   这真就是为后人立法,且不说做成后还有署名权,单是参与这件事情本身收获的经验和成就感,就足够让人把激情拉满。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充满了忐忑不安。   这可是为后人立法,后来人就指着他们修订好的功法典籍修炼了,若是……误人子弟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不信任。   姜不苦反倒安慰道:   “这些资料里充满了十成的水分,我相信,以你们的实力,可以轻易将其中八成给拔出挤掉。   剩下两成中,经过互相讨论,至少还能挤出一成水来。   剩下一成确实没把握,也不用勉强,除了你们学校还有那么多教官呢,你们完全可以向他们求教,最终还剩那么一两分水分挤不掉,那也不用勉强,留待以后继续印证就是。   这岂不也是一个有趣的传承,咱们给后人解决了很多问题,却也给他们留下了新的问题,他们在解答我们疑问的时候又得到了新的进步……”   最后,他给所有人打气道:“咱们尽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却不必追求完美,这也不现实。”   “好,这活我干了!”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   进殿一百人,此刻一个不落全部举手加入。 第三二章 功法进化   姜不苦大声道:“好,那咱们就从这本《螳螂拳》开始,先练练手。”   “具体要做什么我说清楚了,咱们再来说说做事章程。   我很相信大家的能力,但是人就必然有自己的认知局限,甚至犯一些马虎大意的低级错误。   所以,我的想法是,以十人作为一个组,每组都从这些原始资料出发,重修一套修行功法,你们一百个人就分成十组,最终得到十套功法,再在这个基础上去芜存菁。”   大家讨论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最大限度的避免了个人主观或者疏漏埋下的隐患。   这套流程若是在实际操作中没有大的纰漏,姜不苦就会将更多学员拉来做这个让人充满荣誉感的苦力。   不仅这一届,往后每一届都有机会。   哪怕所有传武都编成了新的功法典籍,但依然可以让他们从原始资料出发,专门挑刺找茬。   在这个模式中,一届届的学员化为无数忽显忽灭的虚影,典藏室的功法典籍成为主体,在无数学员虚影的关照下,功法典籍在一点点的成长进化。   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全炎夏最优秀的学员免费干活,他们不仅不会抱怨,反而会充满斗志。   而他姜不苦,就只需要双手抄在怀里,走走看看停停。   十五天后,校长办公室。   欧自远、翟舒同、燕洪、周塔山四人彷如四大金刚,坐成一排,盯着捧着一本薄薄小册进来的姜不苦。   姜不苦将小册放在四人面前的桌上。   欧自远对燕洪道:“你给他审一下。”   早在天变之前,燕洪就修行传武数十年,遍访名家,基本上稍有点名头的传武他都见过验过甚至亲自修炼过。   数十年的积累随着天变喷薄爆发,虽然年纪不菲,却是六一学院第一个觉醒突破之人。   要说谁最有资格做这最终的审核人,真的非他莫属。   燕洪将小册拿在手中。   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封面,螳螂拳三字用的是工整的楷体,一点都没有别出心裁。   可在文字下方,却是白描勾勒的人形,双腿一前一后半屈不屈,双手微微高举前伸,欲扬欲迎,再加上腰、背、胸、头颈,真就活脱脱一只欲要扑击捕食的人形螳螂,神形皆备。   燕洪盯着这幅简笔白描看了很久,道:“这画是谁画的?其他且不说,单是这画我就可以打九分!”   姜不苦道:“一位女生自告奋勇画的,她说自己以前绘画技巧也没这么好,是在修行后对身体的掌控力提高,双手能够准确的通过笔画线条将脑海中的画面呈现出来。”   燕洪点了点头,翻开封面,仔细看起了正文。   扉页:   “螳螂拳虽为象形拳,却重意不重形。先贤取螳螂捕蝉之动静,取其神态,赋其阴阳、刚柔、虚实之理,施以上下、左右、前后、进退之法。长短兼备,刚柔并重,上下交替,内外相接,勾搂采挂,刁缠劈滑,连招带打,势成连环,劲发张如弓,劲收缩如球。”   燕洪反复看了数遍,越是琢磨,越觉精妙。   受各种影视作品洗脑,他少年时对传武秘籍有种异样的痴迷,可真找到传武秘籍来看,却非常头疼,各种歌诀黑话术语,看得人云里雾里。   而这一版,却用寥寥数语,道尽了螳螂拳的精髓。   “这是拳法总纲?”   姜不苦颔首道:“我们的态度是用尽可能精简的语言传达准确的信息,每本功法都必须先有总纲,开宗明义,既是为了让修行者准确理解一门功法的特点,也是为重修功法定下基调,凡是资料内容中有与之相悖的,直接剔除。”   燕洪听了,饶有兴趣的问:“那若是这些内容本身在实践中证明是有价值的呢?”   姜不苦道:   “也要从功法正文中移出,放入功法副册之中,和那些我们未能彻底解决,或者不能准确判断的结论一起,作为延伸补充,算是给他们出的课外习题。   而且,我会直接告诉他们,正本功法也不是绝对权威,欢迎他们随时把我们打倒。”   说到这里,姜不苦自己都笑了笑。   燕洪笑道:“有点滑头……不过,也是个办法。”   而后,他继续审核后面的内容。   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图文并茂。   数百万字的资料信息,被提炼成278个招式动作。   而278个动作又被分成四个大类,养法,练法,打法,杀法。   每个招式动作配以简洁的文字描述。   燕洪一边认真翻看,姜不苦一边讲述道:“在传武的分类中,除了养练打杀四法,还有一门演法,专用于表演,我们觉得没必要保留,全删了。”   每页四个动作,一张纸两面,278式也就三十五页,确实很薄。   燕洪看得不快不慢,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   用手捏着薄薄的小册,提在手中晃了晃,道:   “确实够薄啊,几百万字被压缩到这份上,也不容易,我也没看出什么纰漏,不过,你小子还是耍滑头啊,你一张纸放八幅图,我是练过看一眼就知道大概,可对那些入门的人来说,你让他们拿着放大镜琢磨招式吗?   ……   我建议打杀二法不用分开,纵观所有传武,两者的重合度都非常高,只是一个出招时心有顾忌,力要收着点,招式要体面点,一个出招时全无顾忌,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现在重修功法,不用考虑这些,直接将他们合为一项,这应该能少几十个动作。   养练二法也不用分开,直接合一起,这又能少掉几十个。”   姜不苦不断点头应是。   最后,燕洪道:“这样一来,这门功法的招式能够压缩到一百五十个之内……唔,我还是觉得有点多,很多招式的相似度都很大,完全可以进一步精简。”   姜不苦笑道:“他们这届若是一次就把事情做到位了,怎么调动后来者的积极性?”   燕洪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指着姜不苦道:“你还真是个滑头啊。” 第三三章 万人修典   “最后一个问题,这本新修的拳谱止步于觉醒突破之前,之后的内容一点都没有涉及,你是怎么考虑的?”   姜不苦道:“我们确实收到了很多觉醒突破修行人的感悟分享,可真从大数据分析的角度,信息量还是远远不够的,而在此之前的,数据足够详实,实践者足够多,所以,我的想法就是暂时只整理这一部分,觉醒后的修行法要等我们收集的信息更充分才开始做。”   燕洪陷入思索。   姜不苦道:“不用担心功法的衔接问题,我们在这本基础功法中也预留了进阶接口,现在这个算是初阶版,以后那个叫进阶版。也可以叫下品功法,上品功法,反正意思都一样。”   燕洪又思考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虽然还有很多改进空间,但思路是清晰的……而且,你提出的这套模式,初期成果会比我们预想的粗糙一些,可却更有生命力。   长此以往,典藏室的每本功法都是无数人心血智慧的结晶,这比一两个天才灵光一现创造的成果更稳定,也更有生命力。   何况,咱们六一学院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同时代中最天才的那一拨。”   说到这里,他对欧自远点头道:“校长,我认为这套模式没有问题。”   既然他都已经出言肯定,其他人自然没有问题。   纷纷附和同意。   最后,欧自远对姜不苦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你的意思,后续功法的修订需要更多觉醒者的数据支撑。我这正好有个与此相关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们学校容纳学员的上限是万人左右,随着时局变化我们一直调整招生策略,也是因为这个限制。   随着初等修行体系在全国铺开,我们不再从基础培训开始,而是从这体系中挑选最优秀的生源过来深造。   我们之前几届的招生策略是一年三次,每次三四千人,学校同时容纳三届学员,一年毕业,始终让学员规模维持到我们学校能够承受的上限。   一次招收三四千人,看似很多,可分摊到全国,每个聚居城平均不到两个人有深造机会,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现在随着觉醒者数量增加,各方面的经验认识也愈加完善。经过沟通,我们已经和各方面达成共识。   现在初等修行体系已经全面铺开,深入人心,我们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打造中等修行体系,两千多个聚居城市,以原来的省会或者枢纽要地为核心,打造两三百个中等修行学府,吸纳周边聚居城市的优秀生源前往深造。”   说到这里,他对姜不苦笑道:“我们六一学院以后的生源,全都是觉醒后的修行者,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姜不苦想了想,这本就是必然的趋势,六一学院不断将自身摸索完善的经验下放,持续增加塔基的厚度和广度,随着塔身的不断壮大,始终处在塔尖位置的六一学院也会被不断抬升。   而当学院的生源全都变成觉醒者,甚至是觉醒者中的最优秀者,典藏室的层次也必然水涨船高。   但他也想到了一个近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觉醒者层次的学员,最快也要两三年后才能被培养出来吧,这期间咱们学校岂不是处在空窗期,没有新学员?”   欧自远笑道:   “所以,我们会延长现在这三届在校学生的留校时间,咱们的教练现在也已有大量觉醒者,有很大希望将他们培养成第一批大规模在校觉醒突破的学员,有他们这批固定的学员,对典藏室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回到典藏室,姜不苦看到一百双带着期盼的眼睛。   他点头道:“成了。”   众人齐声欢呼。   等大家闹腾庆祝之后,他又道:“不过,还有一些需要修改调整的。”   他将燕洪的意见告诉给大家。   主要就是将养练二法合并,打杀二法合并,并希望大家对现有招式进一步压缩精简。   大家不愧为天才,很快就举一反三,想到了更多。   “这不就是将功法分成了‘功’与‘技’两大类吗,功主修行进化之道,技主实战运用之法。”   “就像物理学中有理论和应用两个方向,功与技也是类似道理,前者才是根本,我们之前却将更多精力用在打法杀法上,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也有了一些灵感,278个招式动作确实太多,对入门者来说门槛太高,咱们还要大刀阔斧的砍,要彻底抛弃那种舍不得坛坛罐罐的想法。”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就讨论出了一套全新的方案,在这套新方案下,他们有信心将整套拳谱的招式精简到一百二十式以内。   等大家讨论完,姜不苦拍手道:“好,我再说另一件事。”   现在典藏室前殿已不再是刚开始的空旷模样,被分成了四个大区。   基本库,所有资料现在都已搬入其中,有着完善的防潮防虫防火的措施。   藏书区,也是占地空间最大的区,现在只是摆着一排排空荡荡的书架。   阅读区,供大家安静的阅读。   交流区,供大家交流讨论,也可以做一些相关的报告演讲。   现在大家议事讨论就在交流区,想要安静的思考做事就去阅读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规范。   “通过螳螂拳的实践,大家应该都理解了咱们这套模式到底如何运作的了吧?”姜不苦问。   众人点头。   “那咱们就要正式对基本库中的所有资料动手了。”姜不苦道。   “通过各方面的收集校验,经过学校实证检验,我们现有传武资料1784门,这看起来很多,数量也确实不少,可是我们发现,有很多传武的大概套路乃至内核总纲,都非常相似。   只是因为传承不同,命名方式五花八门。   有的以神怪天象命名,如金刚拳,夜叉拳,二十八宿拳,有的以姓氏命名,李家拳,蔡家拳,杜家拳,有的以历史传说人物命名,还有以地命名,以动物命名,甚至日常杂物诸如扇拳,花拳,钟拳,褂子拳,以手法步法腿法命名的更多,扎拳套拳截拳十字手之类。   再就是有很多内核极相似的拳种,如地躺拳有三十多种,醉拳二十多种,跌打拳的种类也非常多。   这证明了咱们炎夏传承的多样性和蓬勃生命力,可咱们重著修行典籍,就要尽量精简。   首先,那些以某一门传武为根基,演变成多种流派的,只要其核心总纲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就将之视为一门,不要分为多门;   其次,那些源头不同,因不同事,不同物,不同感触创出的传武,但其精神内核高度一致,招式动作也相似度极高,全部将他们合为一门;   最后,有很多传武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内核,更像是某种民间偏方,效果有,局限性也大,而且潜力真的不大。   我的意见是,找到与之相性契合的融入进去,成为其他传武的养分;或者找到与之有互补性的传武,合并成具有完整内核,有更进一步成长潜力的新功法。”   “这和重新创造一门功法有什么区别,难度太大了。”有人道。   姜不苦道:“先易后难吧,我只是给个方向,做不成那就暂时搁那里等后来者发挥吧。”   “姜老大,你又对我们用激将法!”有人不满道。   姜不苦笑问:“那你们受激吗?”   “受!”那人毫不含糊的针锋相对。   姜不苦大笑。   “那就好。”   而后,他正色道:“说到创造功法,我要说的是,单从实力上说,你们现在已经超过创出传武的那些先辈,你们的眼界,也远非那个时代的他们可比,你们都是从全国各地遴选而来的人杰,就是真创出一门新功法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可咱们的时间不够啊,再有一个多月,我们可都要毕业了。”   “这个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至少还得在学校呆两三年呢。”姜不苦将学校招生策略调整的事情给大家简单讲了下。   “那还等什么,拼命干吧,让后来的师弟师妹没活干!”   一人捏着拳头向天挥拳,大声高呼。   “对头,让他们没活干!”   ……   从这天开始,全校学生进入一种新模式。   上课时间拼命修炼,努力向所有教官吸收一切能够吸收的养分。   其他时间,全部献给了典藏室里近两千种传武资料。   因为典藏室空间有限,大家自发改进了运作模式,以十人为组,百人为团,全校上万学生组成一百个“攻略团”,每个团都定好下手目标,然后各选代表去典藏室与姜不苦沟通,领取相应的资料。   这样一来,随时随地都有百种传武在被上万学员“攻略”。   每个月,就有百余本全新的典籍诞生。   所有学员对此都有种罕见的、持续的热情,哪怕这事榨干了他们所有的业余时间,大家全都甘之如饴。   唯一紧张的时刻,就是别的团成功攻略一部典籍,基本库中可供他们选择的传武目标又少了一门。   教官们原本还担心这会影响学员的修行,但实情却是,大伙除了正式上课私下几乎不再加练,可他们的成长不仅没有减缓反而提速了。   于是,所有教官都忍不住也心动了,组成了五个教官团加入了这场可耻的抢食之中,这让学员们恨的牙痒痒,却只能加倍的压榨自己。   这场声势浩大,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万人修典”最终没能坚持到一年,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无典可修!   大家都像抢疯了的鬣狗,到处乱转。   不知是哪个团开了先例,去其他团队修好的功法中找茬,将功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优化,减少了五个招式动作,将自己的署名权稳稳的压在了对方头顶。   此举却给“饥渴难耐”的鬣狗们指引了新的方向。   于是,继万人修典之后,更惨烈的署名权争夺战拉开了旷日持久的序幕。   他们首先反思自己最初因经验积累不足在功法中留下的隐患,迅速弥补,巩固阵地。   然后,向其他功法典籍展开找茬大行动,更有甚者,直接将功法连根拔起,与其他功法合并,成为一本全新的功法典籍。   在这场奇特的惨烈厮杀中,没有真正的败者,所有人都是胜者。   典藏室原本空荡荡的书架变得名副其实,不仅堆满了各种功法典籍,从初版、二版、三版直至最新版,通过它们,能清楚的窥见过这片奇特的战场,那字里行间充斥着战气血腥。   每个学员的修为都突飞猛进,眼界心气更是因此被拓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从第二年开始,就陆续有人觉醒突破。   而一手推动了此事的姜不苦,在最开始,他还略有些存在感,需要提一些方向性的建议,可等大家把规则玩透,甚至推陈出新,做出种种更好的改进举措后,姜不苦就默默的后退几步,躲在典藏室的阴影里,逐渐成为一个默默无名的典藏室看守人。 第三四章 静极思动   人类对苦难的适应能力让人类自身都为之惊叹。   只要给我时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有种说法,若将天变后的各类灾变一次性集中放出,人类早就成为这个星球上的濒危物种了。   电子灾难还在持续,故障频率还在持续上升,原本覆盖全球的网络在以惊人的速度“萎缩”,到了后来,即便有人的手机幸运的躲过了一次次的炸机风险,他们再也无法访问任何网络,自然也无法通话。   人们不得不适应没有网络的日子。   用电灯照明逐渐变成一种奢侈行为,人们不得不再次适应用古老的油灯解决照明。   天象依然变幻不定,昼夜混乱,人们不得不适应在黑暗中点着油灯上班工作。   人们坐在蒸汽机的公交车上,几盏大号油灯利用镜面的反复聚光折射,充作车辆的前照灯,左右是提着防风灯逛街如常的行人。   有时想想,身处其中的人类自己都会觉得这种画面荒诞到有些惊悚,可真的身处其中,却又觉得这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昼夜的变化是毫无规律的,有时候几天不变,有时候一天数变,人们不可能让自己作息去追逐发了神经的白天黑夜,只能强行定下一个规矩,不管天象如何变幻,人们都会按照自己制定的计时规则安排作息。   新历四年,星球进一步变得诡异。   某个河道的桥梁突然成了断头桥,某隧道遭到周围岩体挤压消失不见。   因为信息不畅,这些事件放眼全球也还比较零散,官方没有刻意宣扬,大部分普通人都还不知道。   可到了新历五年,这样的奇诡事件就变得频繁,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一件事,脚下的星球,似乎变成了一个“活物”。   附近某条河道突然有了明显变化,在人们心中万年不变的山峦某个不经意间就有了细微调整,平地上突然突出一块丘陵,河心中突然多出一片沙岛……   汇总全球的信息,就能越发明显的有种感觉,脚下的星球变成了个是刚刚掌握了某种能力的孩童,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可另一方面,本能又时时提醒祂,与星球内的众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祂在急切的进行尝试的同时又显得非常小心翼翼。   原本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猜想,越来越向一个方向集中——脚下星球从死物变成了活物,还具备了某种意志。   祂的这种小心谨慎,对其他生命物种都是有利无害,可对人类而言,伤害之大无法估量。   被人类建设得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面对这样的降维打击,瞬间被撕得七零八落。   人们的出行成本,城与城之间,国与国之间的交流难度直线上升。   在信息时代,每个人都开了全球视野,现在,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除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的局面看不到也听不到。   变成瞎子的同时人们还怀疑自己正在变成傻子,他们甚至明白那些真正掌握权力的人会用哪些手段把他们一步步变成傻子。   也正是得益于这样的大环境,炎夏再次戴上自己基建狂魔的称号,用海量的人力,悄咪咪,暗戳戳的将那些断掉的交通节点重新续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交通的瘫痪只是因为某些节点被断,原本贯通一体的网络变得支离破碎,只要调度得当,有足够的人力往上堆,要重新续接上难度并不是太大。   当然,这是对炎夏而言,至于国外嘛,原本稍微稳定下来的秩序有再次混乱的趋势,因为人们对当权者普遍持不信任态度,甚至到了受迫害妄想症的程度,官方做出的任何决策,他们首先就会想,这是不是愚弄我们的第一步?   炎夏也乐得没人打扰,再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围堵讨说法。   炎夏人已陷入一种战天斗地的豪情中,与冥冥中的星球意志作对。   你断哪里,我就补哪里。   看你是毁得快,还是我修得快。   咱也不是吹,就是人多,而且心齐。   除非你来个地震火山直接清台,否则别指望我认输。   就是这么横。   ……   新历七年,万人修典已成传说往事。   参与这场盛事的学员,最后一批也于去年底离校。   现在的学员,都是从全国两百多个中等学府挑来的人杰。   在入校时,他们就已是觉醒者中的佼佼者。   经过初等修行学府的奠基,中等修行学府的磨砺,相比于以前那些学员,他们对自己有着更清晰的认知——我们是天才。   他们有着坚定的自信,无论做任何事,都有着不输于人的底气。   作为万人修典的直接受益者,他们对那些直接参与修典的学长当然有着敬慕感恩,但同时,这也是激励他们的榜样,他们非常自信,在这些功法典籍之中,自己的名字也会署上去。   根本不需要姜不苦多嘴,大家就自发的进入对功法典籍的发扬和优化上。   姜不苦真就成了一个纯粹的典藏室管理员。   他只需要看着,那些功法就在变得越来越好。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一届届新学员的天赋水平是呈缓慢却持续的上涨趋势的。   现在这些学员的天赋相比七年前那些,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明显的提升。   姜不苦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主动送上门的好人,借他们的光,做更好的自己,他的天赋也一直在水涨船高。   他的实力自然也在持续的提升,至于当下的自己处于何种境地,姜不苦自己也有些迷糊,他只是有种感觉,从前年开始,燕洪在他眼中逐渐变得平凡起来。   燕洪的天赋当然不差,可相比现在的他来说,差距却非常大。   唯一能和他比天赋的,只有学校中近几届最优秀的那一批学员,可他们的修行时间又落后自己至少四五年。   他偶尔不谦虚的猜测,现在的自己,实力放眼整个炎夏,都是独一档的。   再加上典藏室已进入良性循环,他就是十天半月不露面影响也不大。   姜不苦便起了静极思动之念。 第三五章 主权之争   姜不苦最初只在帝都周边转悠。   根据官方公示,帝都现有人口五百万左右,放眼全国所有聚居城市,这是独一档。   作为炎夏的绝对中心,帝都承担了更多的使命,支撑着所有炎夏人的精气神。人口太少,很多项目都施展不开。   姜不苦大略游览了一遍城区,若非那些传统古建筑指引着他心灵的坐标,他真以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记忆中很多大型公园绿地购物中心,现在都变成了农田和果园。   而在城外,更是田连阡陌,绵延无际。   每个聚居城市,在粮食生产上都要达到绝对的自给自足,这是最初举国大迁移时就定下的核心基调。   所以在设计每个聚居城市位置时,就充分考虑到了土地的肥沃程度,周边资源情况。   而随着大自然生机勃发,地力变得更加雄浑,只要挺过最初一波淘汰的植物也都具备更顽强的生命力,后来又集全球之力收集到了足够丰足的新物种,主要粮食作物的亩产已经远超天变之前,这也是人心得以安定的大前提。   当下的农业都是大农业,有专门的机构作出严谨的规划,以万亩甚至十万亩为基本单元,进行规模化种植,虽然智能化和内燃机早已成为历史,但人们的耕种并没有退化到用锄头刨地的程度。   大量蒸汽机械的运用承担了大部分繁重的工作,而人们则用各种经过精心设计的器械做一些轻巧精细的工作。   帝都周边,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姜不苦的心情也跟着踏实起来。   然后,他开始深入早已没有人烟的山野。   茂密的丛林,旺盛的生机,还有一种物竞天择的率真野性。人类的气息,在这些地方被彻底驱逐。   除了炎夏人用绝大心力维持的、与其他聚居城市相连的道路经常能看到络绎不绝的车队外,再无人类丁点信息残留。   他去了很多原本有人类居住的村镇,全被疯长的草木丛林淹没,各种似是而非的动物出没其间。   “嗷——”   剧烈的腥风,伴随着一声咆哮从侧后密林中向姜不苦扑来。   姜不苦没有闪避,反而脚下一蹬,身形猛然矮了半截,背朝着向他扑击而来的巨物直接撞了过去。   很快,他就感觉背部接触到了一团柔软,这是袭击者的胸腹部位。   他弓着的背部微微一挺,周身劲力瞬间如同洪流倾泻而出,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其体内最脆弱的脏腑部位。   “砰——”   仿佛一枚炸弹在袭击者体内爆炸,胸膛直接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窟窿,内脏和着血液喷洒而出。   倒飞出去的巨物只来得及在空中哀嚎几声,倒地之后,很快就毙命身死。   姜不苦这才走近打量,外形看是一头猛虎,却体大如牛,体重至少超过一吨,头颅和四肢有隐隐的鳞甲纹理。   姜不苦只是驻足打量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这样的遭遇已经多到让他麻木,除非极其特别,都很难激起他的兴趣。   在他走后不久,密林中,阴暗的角落就窜出几头像是鬣狗的野物,通体黑色油量,四肢干瘦如柴却又敏捷异常,最让人悚然的是其头部,不仅嘴特别尖,而且上下獠牙如同锯齿铡刀,颅骨仿佛长在了皮肤外面,被一层惨白的角质层覆盖,看上去像是死后复活的亡灵丧尸。   它们的腹部似乎随时都在消化食物,一直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它们扑了上去,很快就将虎尸分食干净,除了一具完整的骨架,什么都没留下。   而这具骨架,也会在一两天之内被这片丛林消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姜不苦去了很多地方,经常接近到其他聚居城市范围,他都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在丛林中游走。   凭着超强的实力,那些处在某片区域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也都挡不住他一击之力,可入目所见,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天变之后,炎夏达成了让全球惊叹的完美过度,国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存。   可若从另一个视角看,广袤的、超过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除了两千多个聚居城市被牢牢控制在人类手中,其他区域,尽被野性侵蚀。   他甚至一连疾行十余日,向着帝都西北方向深入,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再是记忆中沙化严重,大风一吹风沙漫天的草原,而是被各种生命力极强的野草藤蔓撑起的,高一两米真正蔓延无际的浩大草原,天空飞鸟结阵,各种变异而巨大的昆虫成群结队往来。   而若拨开草丛细看,还藏着海量让人头皮发麻的生命奇观,每时每刻,它们都在为自己所处食物链地位厮杀鏖战。   对在草原中安家的聚居城市的威胁日益剧烈,姜不苦多次看到,那些聚居城市为了保护农田,也为了遏制草原的进一步侵蚀,想尽了各种办法。   用飞机向草原投放燃油,将草原变成火场;组成庞大的车队洪流,进行无差别的碾压扫荡。   效果都很明显,可只要人类的力量一撤离,要不了多久,那些死地就会再次恢复生机。   最终,人类不得不把“疆界”维持在农田与草原之间。他们不可能持续付出额外的资源和人力就为了护住一块暂时用不着的土地。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城外日益异化的丛林原野对人类是一大威胁,也曾多次组织过大规模的灭绝清洗行动。   特别是在火药武器失效前,武装部队将积累了数十年的各种库存以洗地的姿态向那些危险之地倾泻,也确实取得了丰硕战果,大片危机四伏的区域被人类化为焦地,可这样的成果连一年都无法维持,就被周围扩张而至的丛林“消化吞噬”。   你强任你强,轻风拂山岗,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这让人类很没有脾气,他们不得不沮丧的承认,除非有人长期占据,随时打扫,不然这样的行动毫无意义,不过是徒劳的浪费物力人力。   而且,人数不能少,不然就不是清理自然,而是被自然清理。   天地之间,有一幕宏大的、只有姜不苦能看到的奇景。   天变之初,星球意志诞生。   处于彻底懵懂混沌的状态。   有纯正的天地灵机垂落世间,与所有草木山石人类发生交互。   这既帮助了星球万物的进化成长,也让懵懂混沌状态的星球意志从万物生灵中汲取灵慧。   完全混沌的状态正在逐渐褪去,祂开始有思考,有困惑。   当然,在祂所处层次,眼中所见之景并非具体的人事,而是更加宏观抽象的东西。   首先,祂会发现,星球上的万物众生遵循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生存策略。   一种,是最直观、最明了的食物链、生态位规则。   在草原,在森林,在沙漠冰川,在海洋深处,以绝对的数量而言,星球上绝大多数区域,几乎所有的物种,都在遵循这套法则,而且,运作的很好,在得到天地灵机的赐予后,更是表现出非凡的成长性和迭代性。   而另一种,则是这个星球上迄今为止最成功,遍布所有的陆地,无论天变之前,还是天变之后,都是星球上当之无愧的绝对霸主,巅峰时甚至已将触角伸到天宇之外,即便现在,虽为陆生种,却依然可见触角伸到天空和海洋。   这就是人类文明。   在祂的视角中,人类文明的运作机制复杂难懂,彷如迷雾,远没有食物链生态位规则这般明了清晰。   祂的意识刚脱离混沌,接触外界,一道二选一的难题就摆在了祂面前。   虽然没有谁教,但祂却本能的知道,必须做出选择,必须有所倾向,不能骑墙!   那么如何选?   在姜不苦的特殊视野中,就明显的看到,凡人类聚居之地,纯正的天地灵机逐渐变得与人类更亲和,更易被人类接受,也更能促进人类进化;   可另一方面,凡是没有人烟之地,天地灵机就变得更有侵略性,相当于给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食物链战争火上浇油,物竞天择到极点。   这就是星球意志的选择,祂自己不做选择,而是火上浇油之后将选择权下放。   姜不苦知道,继蘑菇天灾之后,对全人类而言最大的灾难正在酝酿之中。   文明与野性的生死决斗。   姜不苦坚信人类最终会取得胜利,前世人类的处境比今世糟糕了十倍不止,可依然赢得了最终胜利。   人类用无可置疑的胜利堂堂正正的赢得了万物之灵的至高地位。   可那代价也十分惨烈。   姜不苦只希望,今世人类的局面已经好了这么多,代价不要太大。 第三六章 岁月静好   这天,姜不苦从天下第一关的古城头跃起,下落二十多米,稳稳踩在城外的荒草丛中。   这里是炎夏文明的著名古迹,每个人炎夏人心中都有它的一席之地,天变之前,每天游人如织。   现在这里早已没有人迹。   若有人亲至,一定会非常奇怪。   因为这里没有被丛林荒草淹没,那繁茂的丛林,肆意生长的草木,全都止步于关城之外。   这座天下第一雄关,除了多年没人打理维护、且长期没人登赏而显得有些萧索之外,并没有太多破败之感。   姜不苦对此倒并不惊奇,似乎理应如此。   让他解释,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在二十多亿炎夏人心中都有一席之地。   出了天下第一关,姜不苦往帝都方向大步走去。   看得也差不多了,要做的事情也做了,可以回去继续宅着了。   这几天运气好,连续两日都是白天,他就想趁这机会多赶些路。   给世界提供光源之物,依然看不清具体形貌,似被厚厚的云层阻隔,人们只能享受到祂的光热,却看不到祂的形貌。   姜不苦如同莽熊般在丛林中奔跑,动静不小,经常引来某片地盘主人的攻击,他的应对方法很简单,撞过去,若是那种看上去比较恶心的,则伸手推一把,它们身上就炸出血花,乖乖的让开道路。   他一口气跑了两百多公里,距离帝都还有不到一百公里,他正要一鼓作气将这最后的路程跑完。   天色毫无征兆的黑了下来。   而且,越来越冷,没一会儿,纷纷扬扬的雪花如舞动的精灵,洒满人间。   “晦气。”   姜不苦提着轻巧简易的防风灯,吐槽了一声。   在微弱的灯光下,他寻摸到一棵两人环抱都包不住的大树,掏出匕首迅速在树干上切削了起来。   黑暗的丛林变得无比安静,姜不苦的心却已经提了起来。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气候的转变,其他生物也有个适应期。   等白天那些活跃的生物蛰伏躲藏起来,那些适应黑暗寒冷的生物从深睡蛰伏中苏醒,这片丛林会变得更加危险。   丛林中的黑暗,真就是纯粹的黑暗,一点光亮都没有。   最初因为经验不足,黑暗中的姜不苦遭到了凶暴狼群的围杀,等他刚把它们杀散,躲在旁边期望捡漏的鬣狗队也冲了出来。   虽然最后还是他赢了,可那却是他最狼狈的丛林经历。   在他大力刨挖之下,树干像是豆腐一样被他迅速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很快,他就掏出了一个可容一人盘坐还略有富余的空间。   他将故意调得昏暗的防风灯熄灭,重新挂回腰间,盘坐进了树洞中。   进去后,他拿起提前完整切削下来的树皮覆在原来的位置。   树皮上留了几个气孔,不仅便于内外空气流通,也方便他不时查看外界情况。   黑暗丛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远近皆有,偶尔还能听到捕猎与挣扎的动静。   可是很奇怪的是,黑暗之中,无论是捕食者,还是被捕食已经在垂死挣扎的猎物,都很规矩的遵守了黑暗中的秩序,不叫喊,不呼救,仿佛他们的这项功能已经退化消失。   等了一会儿,姜不苦靠在树干上小憩起来。   赶了这么久的路,趁机休息一下也不错,若天黑短暂那是最好,若黑得太久,那等休息好了再说。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姜不苦猛然惊醒。   他竖起耳朵聆听。   周围窸窸窣窣的丛林也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姜不苦终于确认。   在远方,隐约有爆炸战斗的声音传来。   而在确认这一点后,姜不苦立即确认了另一点。   有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   丛林野兽虽然力量疯长,战斗本能,狡诈程度也与日俱增,可这与智慧是两码事。   能够在战斗的时候制造出爆炸动静的,当下还只有人类能做到。   姜不苦没有多做犹豫,去掉伪装的树皮,从树洞中出来,取出防风灯再次点亮,调了一下出光口让灯光更明亮些,便于赶路。   丛林中习惯了黑暗的生物并没有攻击他,似乎也被远处的动静震慑,不敢贸然做出头鸟。   姜不苦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越来越接近爆炸战斗方向。   更强盛的光源从那个方向传来,姜不苦将自己的防风灯熄灭,悄悄接近。   黑暗之中,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灯光,也很容易暴露自己,他现在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都是些什么人,能不暴露最好不要暴露,先摸近了多了解些情况再说。   悄悄接近一段距离,姜不苦骇然止步。   战斗发生的地方,是个与他所在位置有三四十米落差的山谷。   此刻,有数堆火焰被人为点燃,也让姜不苦看清了山谷中的物事。   源源不断的黑色线流从一条条岩缝中钻出。   粗看时,以为是什么浓稠浊液,天生带着让人恶心的粘稠感,可仔细一看,更恶心,那是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蛇。   有大有小,有长有短。   大的比成年男子的腿还粗,小的拇指粗细,长的有十几米,短的二三十公分。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它们就这么纠缠着,涌动着,从一条条岩缝中挤出来,向守在一个巨大洞口的六个军装迷彩打扮的男女涌去。   面对这让普通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六人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五个男子分站五方,将唯一的女性护在中间。   面对涌来的蛇潮,他们直接以腿作帚,扫出一道道龙卷般的劲风,不仅将那些蛇潮逼退,而且,还控制着将它们集中。   每当蛇潮集中到一定程度,就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比婴儿拳头略大的手掷弹扔进蛇潮。   砰的一声手掷弹在蛇潮正中炸开,星星点点的火焰四处迸溅。   火焰附着在粘连性极强的油性物质上,只要被粘上,就无法熄灭,哪怕那些蛇将燃烧火焰的部位在地上反复摩擦摔打,都很难将火焰熄灭。   而且,它们拥挤成一团,相互之间很容易就挨着碰着,星星点点的火焰在它们快速的接触中迅速扩大,变成一条条蛇形火焰。   那些体型大的还能支撑得久一点,体型小的,很快就被烧成焦炭。   蛇潮却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六人的神色也越来越郑重,但却依然坚守在洞口,不让分毫。   又过了一会儿,有密集的脚步声从洞窟深处传出。   六人精神迅速一振,更小心的应对起周围蛇潮。   很快,更多军装迷彩的男子从洞中跑出,他们毫不迟疑的加入对抗蛇潮的第一线。   两个军装迷彩男子分别扶着一男一女进入被所有人用背部生生围出的安全地带。   “小玲,徐博士和陈教授都中了蛇毒,你快给他们处理一下。”其中一位军装迷彩男子喊道。   那位从一开始就被护在中间的女子将手贴在两人伤处,很快,中毒昏迷的两人就悠然醒转。   那男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王蛇呢?”   “死了。”一位队长模样的男子道。   “样本呢?”男子又问。   “取了。”队长言简意赅。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庆幸道,最后叹道:“要是天黑能再缓一会儿,就没这么多事了。”   “天老爷发神经,咱们有啥办法,不过,虽有些波折,也还算顺利,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队长道。   “好好,回去回去……这丛林越来越凶险了,真不是人呆的。”   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黑暗中打着火把向帝都方向走去。   姜不苦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算是搭了个顺风车。   这段时日,他也遇到过不少抱着特殊目的深入丛林的队伍,他们的实力都非常强,护卫力量至少都是觉醒者起步。   若是安全,他就远远避开,若是他们有危险,就暗中出手助一臂之力。 第三七章 万象更新   回到学校,姜不苦继续在典藏室“隐居”。   新历八年,正月初一。   姜不苦端着漱口水走出卧室,正仰头咕嘟嘟漱口,突然僵在原地。   眼睛瞪大,身体僵直,甚至连喉咙都忘了吞咽。   直到身体出现本能的抗拒,两股清流顺着鼻孔喷出,咳嗽连连,他这才反应过来,哪还有心思漱口,将手中家什一扔,仰头呢喃道:“比前世早了两年。”   天空,一轮旭日朝阳挂在东方。   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中,一轮完全符合人们审美认知的初生朝阳遥悬天际。   无尽光芒,普照人间。   这一刻,蓝星之上,无论东半球还是西半球,无论南半球还是北半球,都被光芒普照。   姜不苦不知道这一变化又对世人造成了何种动荡,他什么事也没干,为了更安静的度过这一天,他特意去到一个无人打搅的幽静所在,仰观天象。   朝阳初生,日过中天,落日西斜。   日落月生,新月如牙,清幽银辉洒落人间。   次日,新月隐没,朝阳再次准时从天际浮现。   姜不苦终于确认,这确实就是记忆中天变十年之后时序重塑的标志。   别看天上再次有了太阳月亮,但其并无实体,无论太阳月亮,都是星球意志的伪装。   白天,祂把自己扮成普照万物的太阳,晚上,祂又假装自己是月亮。   完全符合万物众生血脉深处的渴求呼唤。   除了最基本的昼夜秩序外,祂还会恢复四季时序。   春天,祂给世间更多的生机,适宜的风,恰到好处的雨;夏天,给予恰到好处的酷烈,有炎热和暴雨,也有更暴烈勃发的生机;秋天,天高气爽,万物肃杀,却又是谷粒满仓的收获季节;冬天,一年终末,雪满人间,万物藏敛,暗磨爪牙,等待新的一次轮回。   完美符合绝对大多数生命对四季的审美。   看上去气象万千,千变万化,可追根溯源,一切都是星球意志以一己之力在维持。   绝世劳模。   星球意志彻底“脱壳”而出,开始正式“打卡上班”,倾泻向世间所有角落的天地灵机再次丰盈了数倍,天地万物一片欣欣向荣。   姜不苦却知道,这意味着文明与野性的碰撞将提前展开。   人类天才越来越多,越来越优秀;丛林中,草原上,海洋里,生命的进化变异越发剧烈,食物链的战争越加频繁。   三日后,一个噩耗把姜不苦拉回现实。   姜不苦出现在校医院特级病房门口。   欧自远半靠在床上,看上去神色如常。   床边,一位年纪五十有余的妇人正安静的削着水果,姜不苦知道,这是欧老唯一的女儿,天赋非常一般,而他的老伴,早在天变之前就已经去世多年。   看到姜不苦出现,欧自远脸上绽放亲和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削水果的妇人看了姜不苦一眼,就起身从姜不苦身旁走过,离开了房间。   实在是这样的经历这几天她已经麻木,根本没心情探究与父亲交流的访客都说了些什么,更何况,她知道父亲在生命最后所交代的每一句话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重量,远非她所能接触,所能承担,对她来说,不听不问,才是最正确的应对。   姜不苦将房门轻轻关上,慢慢走到欧自远旁边。   欧自远笑道:“这几天该见的人都见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我心中唯一记挂着的,就只有你了。”   姜不苦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问:“您怎么不让人通知我?……不说别的,作为典藏室管理人,也是有资格第一时间知道校长身体状况的吧。”   欧自远病危。   姜不苦听到这个消息,不是经过任何官方渠道,而是从学员的议论中才知道此事。   正月初一,见太阳正常的起落,等到新月升起,他抑制不住情绪,大笑数声连道“好好好”,然后,就仰头欲要栽倒。   若非有人扶住,他有很大可能当场身亡,可即便如此,依然陷入昏迷,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很快苏醒过来,但所有医生都表示了毫不乐观的态度。   欧自远的脏器躯体,早已衰竭,这样的状态换在普通人身上,早已去世,他纯是靠着一股信念在支撑。   现在,他心中那股信念松了,身体瞬间破防,很快,他就将迎来永恒的沉眠。   得知自己的状况,欧自远没有一点悲戚,反而趁着最后的时间,将自己肩负的所有事务做了最后的交代和梳理。   此刻,听了姜不苦略带抱怨的话语,他笑眯眯的道:“你现在来得刚刚好,要是来早了,我反而不好安排呢。”   “您的身体……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最终,姜不苦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欧自远洒然笑道:“不要为我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若没有这场天变,早在几年前我就应该已经寿尽而亡,现在还多活了几年,已经大赚……不说我的事,这几天时序已经恢复了稳定,这是不是意味着混乱的时序彻底结束?”   姜不苦一怔,看向欧自远,老人的神色非常坦然,虽然生命已进入倒计时,他的脸上却只有轻松洒脱。   最终,姜不苦轻轻点头,道:“是的。”   老人张了张嘴,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好多事想说,可最终,他却什么多余的问题都没有问出来。   摇头笑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不问了,没必要临到死了还为后人操心。”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纸袋,递给姜不苦。   档案袋。   姜不苦再次怔住。   “拿着。”老人示意姜不苦。   姜不苦接过档案袋,抽出里面厚厚的一叠档案文件,一页一页,全是姜不苦的生平信息,从他诞生之日开始,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在这档案里,都清楚明白的记录着。   老人道:   “天变之前,我们国家好不容易将所有国人的身份信息录入超算数据库,天变之后,又把它们搬回现实保存,因为数据库中的信息太过庞大,只能选择保留主干脉络,那些枝节只能尽量删减。   随着大迁移,每个人的档案信息都跟着他们到了新的聚居地。   海量的、远超人力记忆的人事调动,这些档案成了官方把握一人信息的根本依据,甚至是唯一依据。   其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老人拍了拍姜不苦手中的档案袋,道:“这辈子,我动用了唯一的一次特权,把你的档案原件取了出来,所有备份也全部销毁……若真有人查你的档案,很可能发现你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这可能给你带来新的麻烦,希望你不要怪我擅做主张。”   姜不苦紧紧握着老人的手,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谢谢。”   他若一直安分的做一个典藏室管理员,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特意去查他的档案。   若到了这个地步,说明他的处境已非常危险,他的档案将成为他的致命破绽,就像是某些幻想作品中魔神的真名,乃是魔神最大的软肋命门。   现在,老人帮自己将这个破绽永久性的消除了。   除了感谢,只有感谢。   他什么也没说,老人什么也没问,但彼此的眼神交流中,有着唯有两人能够领会的默契。   “好好做。”   “一定。” 第三八章 平地惊雷   次日,学校放假,全校师生手臂缠着一根白布以表哀思。   为所有人所敬仰的老校长,于昨晚的睡梦中,永久的离开了人世。   按照他的遗嘱,没有摆设灵堂,以他的地位和贡献,值得所有炎夏人为他鞠躬,做最后的告别,但他在遗嘱中坚决反对了这种做法,只愿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离开。   全校师生只能以一根白布寄托哀思。   正月初七,学校重新恢复教学秩序。   燕洪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学校新的校长。   不过,他的主要工作还是在修行这一块,研究实验那一块由翟舒同教授全权负责。   在欧老校长去世前,就有一种说法。   随着在传武基础上开拓的修行体系逐渐站稳脚跟,并日复一日的深奥,已具备自己成长进化的能力,实验研究组提供的各种基础数据价值正在下降。   而随着丛林威胁日益加剧,实验研究组的研究领域也逐渐从人类自身转移到其他各类变异进化的动植物身上。   随着这两种趋势越来越明显,渐渐有了双方最终将会“分家”的说法。   不过,在老校长时期,这说法始终停留在谣传层面。   而随着老校长去世,此事却迅速从谣传层上升到执行层。   新历八年七月。   六一学院专门研究生命进化奥秘,收集了天变至今最多的进化数据,有着无比丰富实操经验的研究团队正式从学院剥离,与其他几个隶属于官方不同机构的研究部门合并,为帝都新成立的一所学府保驾护航。   这新成立的学府名为“万兽”,和六一学院专注于人类自身的进化修行不同,万兽学院专注于研究动植物的进化,并试图从那频繁的迭代中找到更加根源性的规律。   官方的雄心不言自明,想要以同样的模式孕育出更多的宏大体系出来。   这对学员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最大的影响是研究实验区域向所有师生开放,学校能够承载的生源上限几乎翻了一倍,达到两万人。   随着整个修行体系的进一步完善,每年八月招收一届新生,生源数量六七千人不等,每届学员的在校时间为三年。   除此之外,教官团队的人员变动也非常剧烈。   随着一届届学员天赋越来越好,实力上限越来越高,很多传武教官已经跟不上脚步,被淘汰去那些中等修行学院任教。   长期担任总教官的周塔山也被调去了万兽学院,承担更大的责任。   从学院诞生至今已将近十年,有越来越多优秀的种子开花结果,更是经历了许多磨炼,无论是经验眼界还是实力修为都到了巅峰状态,他们成为了学校现在教官团队的中坚。   相比于那些从民间传武人转职而来的教官,他们是在六一学院这个体系下结出来的硕果,天变之前都正值韶华,成长于科技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思维眼界灵活开阔,对现有体系有着极深的亲身感触和认同感,能够提出更有针对性、极有建设性的调整方案。   这样的变化,正当其时。   在姜不苦的角度,就是随着老校长的去世,学校迅速换了一张“新颜”,真正称得上熟人的,只剩燕洪一人。   始终在接受新生代、天赋最优秀学员的“照拂”,姜不苦的天赋一直在缓慢却坚定的提升着,再加上与学校同龄的修行积淀——修行时间和他差不多的,天赋没他强,天赋现在比他强的,却还没成长起来,等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他的天赋又已经越过了他们。   初见时在他眼中高深莫测的燕洪也逐渐回归成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的年纪比欧老校长更大,现在已经是九十多岁的高龄。   只是因为修为深湛,已被他练到返璞归真之境的五禽戏又极善养生,又遇大时代的垂青,实力接连突破,年迈的躯体中不断绽放新的生机。   可这却非无穷无尽,他的实力已有多年未有寸进,没有“活水”加入,他的生命状态开始明显的下滑。   在姜不苦眼中,老人的生命灵光在一天天的黯淡着,就像是即将燃烧到尽头的蜡烛。   新历八年,姜不苦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唯一消遣的办法,就是在典藏室中翻阅持续版本更新的功法典籍。   随着学员们留校时间变长,教学方式也有了很大的调整。   因为交通问题,聚居城市之间的通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学员们并没有中途放假回家的机会,不过,也不会在学校中一呆就是三年,每年会分批组织几次实习机会。   最大的一项实习任务就是巡逻帝都周边农田的边界,消灭来自丛林的任何危险,保障粮食供应的绝对安全。   其次,至少完成对一项功法的优化或者创新,成为所有学员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不然,他们得到的毕业证就会成了结业证。   若是贡献巨大,比如将多门功法糅合成为一门更高深的功法,甚至创造出一门全新的功法,除了毕业证会被用更好的质材镶成金边,还会额外得到一本优秀校友的荣誉证书,还有一份感谢信——感谢他们为后来者的修行奠定了更坚实的基础。   种种措施,确保了典藏室中的每本功法都经过“千锤百炼”,而且,新功法的数量也在一点点增加。   姜不苦永远不用担心宅在典藏室中无书可看。   何况,以他现在所站高度,这些功法的层次都还略差了些,他在意的也不是功法本身,而是通过不同人对功法不同的优化完善,捕捉他们独一无二的天才思维,这才是最珍贵,也是最能给他以触动和借鉴的点。   在他把握到了那些最核心的点,就能将整本功法轻松领会,且因为他的修为更高,他心中的功法比他手中的功法还要更加优秀完善。   对于这样的功法,他并不会额外做些什么,只会默默放下,期待后来者予以完善,说不定到时又可看到不一样的解决方案,不一样的天才灵光。   可有一种情况,就是创造者的出发点就有所偏差,虽然结果看似不错,可在他的层次,却能看到那是一条羊肠险径甚至是一条死路,他就会在那些功法的夹缝中留下一些只言片语的提示。   “?真的如此吗,似乎有些欠妥,劲力的流转有明显异常!”   “有些事倍功半,甚至是无用功,或许应该换一个思路。”   “不懂,不懂,明明有更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要用如此复杂,如此挑战正常人思维的方式去兜圈?”   “……”   这些留言很隐晦,只有那些真正潜心研究的学员才能够看到,才能明白。   那些因为这些留言而触动灵感,开启新思路的学员都很激动,笃定这是已经毕业离校的学长与他们的特殊交流方式,甚至认为这是一种特别的传统。   没谁会认为这是典藏室那位工作人员的杰作。   正当姜不苦以为新历八年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一个劲爆的消息哄传世界,就连在典藏室中宅隐的姜不苦也被狠狠震了一下。   从新历八年十二月七日开始,除南北两处冰川极地之外,人类主宰所有大陆的历史终结了。   古洋洲,孤悬在南半球,被茫茫海洋环绕,与其他大洲远隔万里,乃是一处“孤洲”。   有着广袤而古老的土地,因其古老,而地力贫瘠,不比炎夏小多少的广袤大地上,人口仅两千多万,比帝都人口最盛时都还差几分。   这些年来,随着天地灵机的赐予,古老而地力贫瘠的大陆焕发无穷生机,对人类而言,这生机却满是险恶。   两千多万人类只有紧紧聚在一起才能获得安全感。   而这安全感远没有他们想象的安全。   从十一月开始,危险就在酝酿,无数凶恶的生物从大陆各处向这唯一的人类聚居地涌来,怀着让人类为之恐惧的狂热。   它们扑向聚居地,就像飞蛾扑向燃烧的火焰。   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阻止它们的脚步,更没能震慑那些后来者,它们反而越发狂热的涌来。   那一刻,它们最大的使命就是用整片大陆的野性扑灭这唯一的人类文明光焰。   它们单体的实力并不能对人类造成威胁,最开始,人们轻松扑灭了它们这种自寻死路的做法。   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之后,原本随手就能灭杀的轻松嘲笑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两千多万人类,在这野性兽潮之下,死亡人数高达四五百万,而且,其中大多都是青壮,获得更大进化提升的优秀人类精英。   剩余的不到两千万的人类,妇孺老弱占了一大半。   灭亡的恐惧让他们再也不顾忌电能的不稳定,拼死向全球发送求援信息,并实时通报了自己正遭遇的惨烈战役。 第三九章 飞天遁地   时隔多年,电波携带着从古洋洲幸存人类发出的种种信号轰传全球。   古洋洲的人类都是大西洲,特别是兰格尔王国的直系后裔,是兰格尔称霸全球遗留下的明证。   在阿尔法帝国称霸世界后,古洋洲也常附骥其后。   面对古洋洲的求救,兰格尔王国和阿尔法帝国相继做出了回应,他们将尽量派出能调动的轮船与飞机前往接应。   可古洋洲很快传来更加绝望的回复。   因为古洋洲本身的地质地貌,天变之前,超过九成的人口就在滨海数城聚居。   天变之后,经过一番动荡,所有人类都向一座最大的滨海城市悉多聚居,因为其人口的稀少,采取了与炎夏完全相反的策略,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以应对天变之后的种种乱局。   最开始的兽潮围攻,他们应对的很轻松,悉多毕竟是他们唯一的聚居地,对于广袤荒原上复苏的野性力量他们并非毫无知觉。   兽潮冲击着人类以智慧构筑的层层杀戮防线,没用任何技巧谋略,直接用远超防守者预料的数量淹没。   一具具凶兽的血肉之躯,在一股更宏大意志的统合之下,作为一种手段,一种工具,哪怕个体陨亡的作用微乎其微,可当这个体的数量突破百万级、千万级,达到亿级……   而且,随着从广袤大洲上源源不断补充而来的“新血”,哪怕冲击人类的兽潮在被迅速消灭,可兽潮规模却看不到减弱的迹象,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还在越来越强。   随着时间的持续,始终坚持抵抗的人类逐渐意识到,他们的敌人不是面前那一具具兽潮个体,而是一个更加宏大的巨怪,一具具兽潮个体相当于巨怪的一个个细胞。   虽然整个聚居地都被各类凶兽异怪的尸体堆成了血肉之垫,已有无数凶兽死在了他们手中,可那个高出于个体之上的巨怪,却仿佛丝毫未损。   相比于守卫家园死亡的数百万青壮,这个认知对众人的打击更加巨大。   他们再没有坚守住家园的信心。   可就在他们想要从陆上撤离,到附近岛屿暂避,等待国际社会救援的时候,海面也跟着沸腾了。   几艘载满了人的巨轮被一群比蓝鲸更大的海中巨怪击沉。   它们的体型比异变后普遍巨大化的陆生种更加巨大,当它们从海中浮起,宛如一只只地狱魔怪降世。   动辄数十近百米的身躯,有的形式放大版的海龟,背上长满骨质棘刺,只需一个上浮,就能将小型轮船顶出水面;有的形似章鱼,一根根黏腻恶心的触手,不仅韧性极强,生机比断尾壁虎更强,发起狂来,能将一片海域化为地狱。   还有其他各类稀奇古怪的异种,大大小小,将悉多周围的海域化作绝地。   它们不仅破坏一切浮在海面的人类造物,更是顺着水道涌进港口,破坏港口码头和其他建筑设施,更将停泊在港口的所有船只全部击毁击沉。   但凡海面有一点人类造物存在,那片海域就会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涌动,泛起汹涌白沫,直到这片海域所有人类造物消失,海面才会再次恢复平静。   蓝星表面有七成是大海,虽被人类冠以不同的名称,可相比于被海洋分割的陆地,所有海洋是连接成片的。   被称作地力贫瘠的古洋洲都能孕育出如此恐怖的灾难,被称作生命之源的海洋,远超古洋洲的广袤海疆。   他们用一句话形容了此时海洋的险恶。   “海洋恐已被极端环保者统治,人类片帆不得下海的时代恐将再临!”   已经调船出海、准备展开救援的几国不得不让所有出海船只返回,并开始警惕起自家海面可能上演的灾难。   古洋洲幸存的人类更加绝望,失去了运力最大的海洋通道,那些飞机能运走多少人?   要知道,在他们向人类社会求救的时候,陆上兽潮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人类一直在牺牲,幸存者的数量越来越少,而且,随着生存希望越加渺茫,支撑他们顽强战斗的信念正越来越弱,全世界所有人都能预见到,很快,这些幸存者就会迎来一次总崩溃,死伤数量会迅速增加。   可就在这时,一直潜水吃瓜的炎夏官方忽然出声。   “请注意,我国派遣的飞艇救援队两小时后将抵达悉多空域,请贵方提前将第一批撤离人员集中安置,节省救援时间。”   “……”阿尔法帝国。   “……”兰格尔王国。   “……”悉多本地。   “……”全球所有吃瓜国家。   本来被往来焦灼电波激得快要冒出火花的空气突然很安静,所有电子信号全部静默。   许久之后,悉多方面终于小心发声。   “多谢,多谢……不知贵方的飞艇救援队最大运力是多少,我们好提前做好准备。”   “我方飞艇救援队的中长途运力在80万人左右,若是紧急抢险式救援,最大运力可达200万人。”   “……”阿尔法帝国,兰格尔王国变成了吃瓜国的一员。   “……”悉多本地。   最后,还是悉多方面打破沉默。   “不是我们质疑贵方实力,只是这数据实在是有些超出想象,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炎夏很快回复。   “我方设计了最新型的巨灵神飞艇,最大载重五百吨,巡航速度160公里每小时,极限航速230公里每小时,听到贵方求援信息后,我国驻南飞艇救援队共计两百艘飞艇立即起飞,以两百公里每小时的航速疾行,现在已经快要抵达悉多空域上方。”   炎夏的回信是没有任何加密的,所有国家都能接听。   单艇载重五百吨,以每人一百公斤计,就能载起5000人,两百艘飞艇,可不就是100万人吗。   而且,经过天变近10年的折腾,基本已经消灭了亚健康和肥胖人群,男女老少的平均体重是远低于100公斤的。   悉多方面确认炎夏所言非虚,立刻激动起来。   “好,我们立刻就安排准备,您们一到我们就组织人员登艇。”   炎夏不发言则以,一发言就停不住嘴,还都是核级金句。   “在我方驻南飞艇救援队抵达之后,离悉多更远的驻东南飞艇救援队将携带一些必要的生活和医疗物资抵达,再后面还有驻西南、驻东两批飞艇救援队携带更多救援物资抵达,它们的规模和运力都和驻南飞艇救援队一样,到时也将参与紧急抢运。”   “……”吃瓜国。   吃瓜众国继续默默吃瓜,一边心中掰着手指头计算。   一个飞艇队远程运力80万,四个就是320万,紧急抢运则能达到800万。   让所有人都觉得恐怖的、根本无法在兽潮前救出的近两千万人,在这样的抢运下,只需要三轮不到就能给清空?   所有吃瓜国听闻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荒谬到非人间事,可仔细一想炎夏的做事风格,他们做成的哪一件事不是如此?   想想炎夏国内人口乃是古洋洲的百倍,若真爆发灾难,救援队的载力小了确实无济于事。   再一想,驻西南、驻南、驻东南、驻东四队有了,那炎夏国内还有多少这样的救援队伍呢?   他们的目标,总不能是大地爆发灾难,一次性把全炎夏人都搬上天吧?   大家原本都在闭关苦练内功,没多少心思关注他国纷扰变化,现在忽地一抬头,只感觉有一只恐怖巨怪立在他们中间。   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   炎夏方面继续道:“我们初定的救援计划是,先将你们安置到悉多东面50多公里的海岛上,尽量提升救援效率,暂时也没发现海兽有上岸的迹象,短时间来看是安全的,我们四队全力救援,争取帮你们在一天之内全部脱离险境。”   新历八年,十二月初七。   悉多的天空挤满了奇特的云朵,随着它们持续的升降起落,悉多的人类防线迅速收缩。   很快,当最后一批人类随着飞艇升空,兽潮终于荡尽城市的所有角落。   它们如发狂一般摧毁着一切清晰可见的人类标志,人类建筑,当这一切摧毁,兽潮迅速消散。   很多实力稍弱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围更强的捕食者猎杀。   人类被一群野兽打败,要么被杀死,要么流离失所,被逐出家园。   这对所有人类来说,都是一个能刺得人头皮发麻的事件。   而炎夏方面不经意间展露的肌肉,也让所有知情者津津乐道。   姜不苦听闻后,第一反应却是想起老校长。   “这是你们拟定的又一个计划吗?”   守护者计划,潜伏者计划,这个算什么,飞天?把所有人都送到天上去?   既然飞天有了,那遁地就应该有了,须知道,从古至今,在地下挖洞避险几乎都是兔子们最本能的反应。 第四零章 不同的选择   炎夏用八百艘巨灵神飞艇将悉多幸存人类全部转移到海岛之上,后续如何安排则要听取这些人自己的意见。   获救的近两千万人,在这海岛上就未来去向问题发生了分裂。   其中,有三百多万人对炎夏表示了感谢,并决定去兰格尔王国、阿尔法帝国和其他一些渊源颇深的国家。   有趣的是,这些人的身份虽然各有不同,学者、商人、政客、进化新人类、团队首领、传教者……但他们都是古洋洲幸存者中当之无愧的精华。   无论是自小培养的对光明神的信仰,受到的精英教育和一直以来养成的观念,他们都是毫不犹豫站队光明神阵营的。   炎夏虽然救了他们,但若余生在炎夏模式下生存,他们会感觉连呼吸都不得自游的窒息压抑,再加上阿尔法帝国、兰格尔王国求贤若渴的抛出橄榄枝,开出了优厚的条件,他们自然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而那些剩余的一千六百万人,有家中优秀青壮在悉多守卫战中牺牲的家庭,更多的是老弱妇孺和普通平凡的家庭。   他们都没有资格获得阿尔法帝国、兰格尔王国伸出的橄榄枝,所以说,其实他们根本没得选,只能牢牢抓住炎夏这棵粗腿。   更何况,他们可不觉得炎夏模式会让他们感觉压抑,恰恰相反,这能让他们获得梦寐以求的、以前根本不敢奢望的安全感!   另外,几乎所有少数族裔也选择跟炎夏走,其中单是炎夏裔就有超过百万人。   随着阿尔法帝国、兰格尔王国和其他光明神阵营的救援飞机抵达,大家很有默契的分道扬镳。   看着彬彬有礼的老白男们陆续登机,他们的神态举止,简直是人类文明的巅峰典范,哪怕是失去家园的逃难,也不见丝毫狼狈,仿佛在赴一场盛宴,驻西南飞艇救援队的队长是个粗豪莽汉,他扯了扯勒得脖子不爽的衬衣纽扣,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这些大爷自个儿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实在是这些有礼绅士们的气场太强,他明明是来救援的,可与他的交流中,他发现自己更像是听候他们差遣的仆从。   驻东南飞艇救援队的队长嗤笑道:“你想得美,你用八抬大轿去请人家都是不稀罕的。”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不过,这一千六百多万人又怎么弄,全运回去不成?”   “没事,这事不用咱们操心,上面自有方案,而且,这些都是一心只为求活的普通人,并不难安排。”   这次全球多国参与的救援迁移,影响巨大而深远。   古洋洲除了面积最大的陆地,周边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海岛,十几个独立国家。   人口有多有少,随着本陆人类全部撤离,这片孤悬海外之地将彻底被蛮荒野性占据,陆地上,海域中,无穷无尽的野性滋生,几个岛国人类文明,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都会熄灭的灯火。   他们虽然无法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两种力量的角力,但他们能够明白自己处境的危险。   所以,随着这次国际大救援,他们顺势提议,“把我们也带走吧”,以阿尔法帝国和兰格尔王国为首的光明神阵营和炎夏方面很有默契的做出了分工。   前者把社会精英,深受光明神意志洗礼和自游荼毒的人类带走,剩下那些在他们认知中无用的底层废人扔给炎夏。   若非有炎夏没有一句怨言的兜底,他们还不可能做得这么绝,至少也要假惺惺说几句对弱势群体的关心。   最终,炎夏方面需要跨南北半球空运的人数达到两千三百万左右,为了尽快完成这种超长途的运输任务,炎夏方面又再次出动了四个飞艇救援队。   不过,这一次就没有通过电波全球喊话了,悄悄的空艇去,再悄悄的满载而归。   这在其他国家会让所有人头疼的两千多万难民,炎夏毫无负担的打包全吞了,对自己的消化能力,炎夏从来都很自信,别说撑死,消化不良都不会有。   而这次迁移中,还有一个消息流传度不高,但所有知闻的,都无不郑重以对。   古洋洲大迁移中,并不是所有国家都选择了离开,有几个根本没有关心这个。   光明神麾下最不缺这种热心肠,圣母心泛滥的好人。见这些国家根本没有联络国际社会求助的意思,他们就主动跑过去看看情况,若有什么困难,他们也不介意伸出援助之手。   结果却非常不好,他们不仅没有收获感恩,反而遭到了无情的驱逐。   作为偏远的海岛小国,因为从来没有机会站在全球这张大棋盘上,本地土人没有遭到刻意清洗,所以其国中上层虽然不乏光明神的信徒,但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土人依然保持着十分本土化的原始信仰,他们的信仰千奇百怪,却又异常接地气,以本地山石甚至某些海礁海岛为信。   孤悬海外,天变之后各国自顾不暇,更无人顾及他们,这一次也是意外才惹来全世界的关注。   其他国家才发现,这些土人已经抛弃了人类文明这套玩法。   不仅那些光明神信徒全部消失无踪,人类文明的种种成果也被他们弃若敝履,甚至主动毁坏,重新回到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   甚至,他们身为人类的特质已经退化,看起来更像是直立行走的两脚野怪。   阿尔法帝国的救援队感觉受到了冒犯,因为一位热心的阿尔法帝国小伙因为过度的关心被群殴,一位女伴更是失陷于野人之手。   他们组织了一个精英战队,誓要给那个野人部落降下雷霆怒焰。   他们以为会有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结果却很打脸,他们背着降落伞出现在对方核心腹地,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大杀四方,可很快就有一些祭祀模样的野人带着其他野人围杀而来。   他们虽然抛弃了智慧和文明,但一点都不弱,反而换来了更强的力量,而且战斗狂野而凶残,活脱脱一只丛林恶兽,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能驭兽,那些极度排斥人类的变异凶兽与他们极为亲近,供他们骑乘,与他们共同作战。   哪怕阿尔法战队有着更精良的装备,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   最终,他们带着被折腾得不成人样的女伴,丢下八九具同伴尸体,狼狈逃离。 第四一章 全球整编   阿尔法帝国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点小挫就劳师远征把这些野人土著给灭了,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这种现象也让其他诸国警醒,经过调查,不仅古洋洲周边海岛小国,就连古洋洲大陆各地的土著部落,曾遭受远渡重洋而来的光明神信徒的血腥屠杀,后又一度被文明人圈禁成为一种特殊风景线,动物园。   现存五百多个土著部落,总人口近百万,他们居然没有受到兽潮波及,非常自在的活着,甚至可以说,他们现在活得比以前更自在。   而这,并非古洋洲的特例。   放眼全球,几乎每个大陆都有这种现象。   为什么他们不会遭遇攻击?   为什么攻击只针对我们?   ……   随着全民修行体系逐渐深化扎根,修行文化逐渐成为一种显文化,人人都在谈修行谈养生,要是陌生人搭讪,如果不知道话题如何展开,那聊修行准没错。   由六一学院牵头,联合所有修行院校,共同创办了《六一旬报》,每十日一发,不仅刊登种种修行妙思奇想,推广普及某些功法的最新优化情况,再就是一些与修行进化相关的新闻事件。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相关刊物也在陆续诞生,力求在网络消失后,给人们创造一个交流沟通的平台。   典藏室中专门开辟了一角报刊区,专门存放各种有价值的报刊杂志。   姜不苦在最新一期的《六一旬报》上看到了一个专门的数据统计:   古洋洲大陆及周围海岛,共计约有八百多个部落,两百万人口;   源大陆五十多个国家,十几亿人口,全球人心中混乱、躁动、愚昧的代名词,部落色彩本就很重,现已有十分之一的人口有了回归原始的迹象;   新大陆极北之地的雪地冰川之民,曾拥有璀璨文明,却被阿尔法帝国屠戮数千万,现在瑟缩于森林荒漠的土人,雨林之民,高山大泽之民,总人数超过五千万;   再就是世界岛,虽然有炎夏、大西洲诸国,沙罗国及其他十余个人口与疆域大国,更有繁多的、悠久的文明底蕴作为支撑,但却依然不乏部落之民,海岛,高山,高原,极地,总人数超过千万;   他们散布全球洲各陆,相互之间毫无联系,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同样的进化道路。   弃智返祖。   以放弃人的属性,放大血脉中原始的动物性,融入自然,获得进化成长。   在这份统计数据的后面,有这么一段结尾:   “选择弃智返祖进化道路的人类,占全球总人数的1.58%,似为疥癣之疾,可因注意到其恐怖的增速,或者说,所有面临丛林威胁的国家,若古洋洲兽潮之灾在全球上演,为了生存,会有多少人会选择以‘弃智’之法躲避兽潮?”   看了这篇统计,姜不苦陷入沉默。   前世,这种情况并不明显。   因为天变之初的混乱远比今世惨烈,那些小国弱国根本坚持不到现在就已经出局,真正能坚持到现在的,无不有悠久的文明底蕴、生而为人的信念荣誉在支撑。   即便有这样的群体,也太过稀少,且远在人们视线之外也没对人类的思想造成什么冲击。   可今世,过于优渥的全球环境让那些弱国小国,偏远之民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全,让他们成规模的走出了这样一条道路,给所有发现者以强烈的精神冲击。   若古洋洲的兽潮在全球其他地方上演,在即将灭亡的时候,人类该作何选择?   以生存为第一位?哪怕放弃人类的一切,只要能够活着!   誓死捍卫生而为人的一切,荣誉也好,信念也罢,为了神也好,为了自游也罢,或者是为了文明的延续……无论怎样,反正死也要坚守这最后的底线,不退一步!   这样的选择是艰难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不过,在姜不苦的视角,却有另一种解释。   “人类还真的是滑头啊,本来摆在星球意志面前的是二选一的难题,可一部分人类选择脱离文明阵营,将自己作为食物链的一环,这算什么,两头下注?”   而且,还是在根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本能做出的选择。   若将人类整体看做一个有意识的存在,这就更有意思了。   ……   新历八年底古洋洲的一系列事件结束,从天变之后整体就变得平静的国际秩序突起波澜。   作风激烈如阿尔法帝国,迅速对国内那些土著野人进行了一波清扫,除了少数见机得快,遁逃进深山老林,其他尽被帝国军团抹除。   既然你主动选择退出人类阵营,那我也就不用再讲什么人道主义了,即便国际社会对此颇有微词,但却无法阻止阿尔法行动的脚步。   然后,阿尔法帝国将枪口对准了新大陆所有国家,提出两个要求。   第一,清扫境内野人土著,防止他们将来成为隐患;   第二,各国按照阿尔法帝国制定的计划在整个新大陆进行有秩序的分拆和集中,大意其实就是抄袭了炎夏的大迁移模式。   因为整个新大陆的面积是古洋洲的四倍有余,一旦发生兽潮,会比古洋洲的更加恐怖,新大陆所有人类都必须在统一合理的调度之下才有可能生存。   新大陆本就阿尔法帝国的后花园,兽潮对全人类又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国际社会虽对阿尔法帝国的粗暴作风有所微词,可对其做法本身,都是默许的,所以,这一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   大西洲同样行动起来,其内部的重重矛盾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不得不雌伏下来,打破国界,进行更合理的调度安排,同时,还有闲心对其他地方指手画脚,做出安排,虽然落魄,可破船还有三斤钉,确有许多国家听从其安排,也算是正式站队大西洲阵营。   炎夏当然也有行动,相比于阿尔法帝国的粗暴,大西洲伸手太长,炎夏的行动非常温和。   数千年天朝上国的底蕴,周边诸国无不深受炎夏文明浸染,其他时候显不出来,可在此时,炎夏以温和长者的姿态出面进行指导,没有敢犟着不听的,何况,炎夏从不提阵营站队什么,就是纯粹的做好事。 第四二章 全球行动   这些年来,有炎夏这个强邻在侧,做出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摆在他们面前,人们心中的天平本就有所倾向,甚至有一些僻远小国主动申请加入炎夏体系,只为获得更好的庇护。   现在炎夏主动出面指导,欲要打造一个以炎夏为核心,范围涉及周边诸国的人类阵营,即便偶尔有些零星的异议,也不影响大势的推进。   再加上自古以来,就有许多炎夏裔迁移繁衍,现在大势危机,炎夏强势发声,这些炎夏裔都非常积极踊跃的参与,让整个局面推进的速度比阿尔法帝国在新大陆的动作还快几分。   且因为炎夏周边乃是人类文明耕耘了数千年的“熟地”,人口稠密,弃智返祖的部落野人数量极少。   不仅如此,炎夏还进一步将这种规范推行南方海域诸国,因气候适宜,资源丰沃,人口异常稠密,非古洋洲可比,而且,海域诸国的土人部落更多,而几个超级大国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必须遏制弃智返祖这条进化道路在全人类蔓延。   炎夏的强力介入在海域诸国引起了更明显的抵触,可有一个群体是坚决支持的,就是历代迁移定居自此的炎夏后裔。   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能力,他们的人口数量,在海域诸国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国际环境的默许下,在炎夏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面前,些许抵触改变不了大势。   另外,沙罗国也展开了行动,努力将自己慈父般的钢铁意志重新在周边诸国照耀,其强硬粗暴的手段,不比阿尔法帝国逊色。   另外,人口数量仅次于炎夏,信仰毁灭之神的梵伽古国也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周边几国。   信仰希望之神的诸国也更紧密的团结起来,应对这股全球整编的浪潮。   在新历九年的一份《六一旬报》上,公布了全球整编后的国际新秩序。   六一学院,典藏室的交流区,一群学生就此话题进行着激烈的争辩。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阿尔法帝国这些年明显非常拉挎,应对迟缓,效率低下,甚至各种决策相互矛盾,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治理思路。   可这一波整编,依然让他吃到了最大的一块肥肉,整个新大陆真成了他的后花园,那可是超过四千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全球陆地他一家就占了近三分之一!”一个学生掩饰不住艳羡之色。   “哎,这不是死而不僵,只能说是他运气好,那么大一片地就在他身边,把那地方放咱们身边试试,看他能不能争得这么多。”一个学生道。   又一个学生却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   “土地大有什么用,现在的情况,更多的土地只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压力,古洋洲人均占地大吧,结果怎样?新大陆总共才九亿多不到十亿人口,这么大的地盘他们守得住吗?   真论实力,人口才是第一位的!咱们炎夏自己就有二十多亿人,这次纳入咱们羁縻范围的国家又都人口稠密,咱们阵营新增了近十亿人,超过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都将在咱们的指挥棒下行事。   咱们的实力明显已经超过了阿尔法帝国。”   又一个学生唱反调道:“你说咱们实力超过阿尔法帝国,我倒是同意,可人口绝不是决定国际新秩序的唯一标准,梵伽古国自有人口就有十几亿,又将周边几国纳入影响范围,总人口接近二十亿,你总不能说阿尔法帝国的实力连梵伽古国都比不上吧。”   “嗯,还是需要综合考量……”   众人正讨论得火热,一声响亮的鸣笛从远处传来,而后,学校广场处也响起刺耳响亮的鸣笛。   很快,帝都各处都响起了尖利的鸣笛声。   众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似乎在询问,这么大动静是什么情况。   而后,其中一人突然跳起大呼:“紧急动员令!”   说完这句,他就拔腿向外狂奔。   其他人也相顾骇然,跟着拔腿向典藏室外狂奔,原本热闹非常的典藏室很快就变得空荡冷清,只有一个年逾三十的典藏室管理员捧着份报纸安静的坐在交流区的角落。   新历九年,正月30日。   整个炎夏,乃至接受了炎夏指导进行过规范整编的周边诸国,每一个人类聚居城市,都响起了几乎可刺破耳膜的鸣笛声。   经过最初的些许混乱,享受了近十年舒适生活的炎夏人迅速调整心态,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与之相比,周边诸国面对这种层级的动员令,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心中乱糟糟的,行动上各种无序混乱。   不过好在炎夏对此早有预料,派驻了足够数量的“指导员”深入各个聚居城市,手把手的安排指导,让他们如何行动。   不仅炎夏势力范围内,全球各地,无论是占据整个新大陆的阿尔法帝国圈,还是沙罗国势力圈,大西洲势力圈,梵伽古国势力圈,希望之神信仰圈,乃至源大陆诸国势力圈,全都发出了类似的全面动员令。   既然全人类都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丛林荒野的威胁,又有古洋洲实实在在的惨案在前,人类自然不可能坐等兽潮在各大洲安稳酝酿,他们要主动出击。   不是一两个国家的行动,而是全球所有文明国家共同行动,对荒野隐患进行坚决的扫荡清除,那些脑子缺根弦,此时依然大喊与万物生灵和平共处的蠢货都已经被动的闭上了嘴甚至是永久性的闭嘴。   寻常时候,他们唱唱反调还能间接证明人类文明的多样性和包容性,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聒噪。   在姜不苦的视野中,看到了一股冲天焰光从帝都升腾而起,甚至还有更多焰光从四方大地升腾,在天空汇聚集结,刺入被蛮荒野性的天地灵机笼罩的区域。   若是他的视角能够上升到更高的维度,能够看到,全球各地,凡有人类文明处,无不有煊赫的焰光升腾。   如果星球意志有着更清晰的灵智,一定会惊讶好奇,明明前一刻还安静平稳,为何转瞬间就如此沸腾,如此暴烈。   而原本看上去占据星球更大区域,之前在古洋洲还取得显著成果,充满了狂暴与侵略的蛮荒野性此刻反倒表现得非常被动。   直到被从全球各处突然暴起的“文明之钉”扎入肌体,这才起了本能的反应。 第四三章 实力层次   “大家不要乱,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做贡献的途径并非只有出野外,你们留在城市稳定后方,保证作战人员各方面后勤物资的充足,这同样意义重大。   食品,药物,武器,乃至衣服手套皮靴,这些都是长期大量需要的,我们原本虽有些储备,但储量远不足以支撑即将到来的海量消耗,一切都要靠你们,拜托了!”一个女子手持纸筒喇叭安抚着神色激动的人群。   ……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我们社区居委会的评价中,你们的实力是F+级别……按照现行的修为评定方式,我们这些没有经过专业修行学校的学习,最多只在民间培训班接触过传武修行的都被评为F级,F+都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这些棍棒你们拿着,以后咱们社区及附近街道的安全防卫工作主要就交由你们负责了。遇到有扰乱秩序的直接棍棒伺候!”   一位手臂带袖箍的老年大妈一手叉腰,一手随意比划,指点江山之气概跃然纸上。   在她面前,则是另一群喜欢在广场上、公园中集会演练各种传武的大妈大叔,有高有矮,有男有女,共同的特点是目中有神,一身一看就倍儿棒的腱子肉。   ……   “你的实力怎么样?……哦,已经E+了,你们都是初等修行学院的学生吧?接触修行……还不到两年?这就要觉醒了!看来你都不用去中等修行学院报道,直接就可以去六一学院了。   不行不行,无论你的天赋多好,你们的工作都只是守护这片农田不遭破坏,我警告你,不要擅自行动,我会让你的同学都盯着你。”   一位迷彩服的男子正在对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训话,给他们安排了保卫农田的重要工作,可一位倔强坚毅的少年很不领情,一心想要去更深的丛林打怪兽,被迷彩服男子毫不犹豫的拒绝,并顺便给他栓了好多根锁链,让他无法轻易脱离现在的岗位。   ……   最高规格的动员令一出,全民进入战时状态。   这又是一次规模不下于十年前那场全民大迁移的总动员,每个人都有任务,每个人都有事情。   大家不仅没有慌乱失措,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磨剑十年,终到开锋试刃之日,怎能不激动。   六一学院两万名在校学生,一千两百名教官,现在不仅离开学校,更是远离帝都,来到离帝都有二十公里的荒野,至于其中活跃的凶暴兽类,被他们随手就解决了。   燕洪找了个阴凉处小憩,招呼姜不苦陪他喝茶,现在学校能真正与他闲聊说得上几句话的,也就剩姜不苦一人,他也不避讳和姜不苦接触时表现出的亲近之意。   而在远处,总教官唐昊在对所有人大声训话。   “从今天起,到动员令结束之前,咱们六一学院将变成一座移动学校。你们日常的训练修行,改为野外实战任务。   你们最差的也有D级水准实力,绝大多数都是D+水准,部分即将毕业的优秀学员更是突破到了C级。   而荒野兽类,它们的个体实力绝大多数都在E、F层次,D级的极少,C级的更是凤毛麟角,至今全国范围内都没发现几只。   而且,你们有脑子,它们没脑子。   在实力上,你们有着绝对碾压性的优势,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数量。   不过,我相信,它们再怎么能生也要遵循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再多的数量它也不是个无穷数,是有限的,是能被咱们杀光的!”   “你们以前修炼的基本都是徒手拳脚功夫,在杀伐手段上有所欠缺,以后,你们会接触更多的兵刃器械,增加你们的杀敌手段。   以后你们出野外实战时,会以十数学员加一位教官组队的模式进行,现在大家在荒野实战的经验都很欠缺,暂时不要单组行动,更不能单人行动。   虽然实力足够,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每次外出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燕洪微眯着眼远远的看着,问:“你怎么没继续在典藏室宅着?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也不在外走动,一天天都闷在屋里。”   姜不苦道:“想亲眼看看这些学生的实力……他们的实力比我们那时候强了太多,有些把握不准。”   燕洪闻言,也感慨道:“是啊,真是快啊,以前实力等级的划分还没这么明晰,但我却知道,即便是那些最优秀的学生,毕业离校的时候,与我的差距也是非常大的,而现在,那些优秀的学生,在毕业时就已和我处在同一个水准线上了,而他们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还有极高的进步空间,不用十年,三五年后,他们就可能超过现在的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算是C+,与B级看似只有一步,可这辈子都不可能迈过去……我的路算是走到头了,现在身体机能日益下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姜不苦默然。   现在全球通行的这套实力标准划分还是很严谨的,F级就是当下普通人的水准,若用之前实行过一段时间的体测数据表达,就是所有数据指标在2以内的人,而数据指标处于2-5之间的,就是E级,相比于F级,他们大多都受到过专业的进化指导,若是未经任何训练自发达到这个水准,就是天赋异禀之辈。   D级就是觉醒之后的境界,相比于E级,实力有一个巨大的提升,而且,基本都会觉醒一样异能。   C级除了实力有一个明显的整体性提升外,意识开始真正作用于现世,不过,局限性很大,以炎夏修行体系为例,C级水准的修行者能够真正实现“内视”,并用意念控制身体某片肌肉、血管、经脉的状态,让修行更加高效完美。   燕洪处在C+层次,说明他对自身的把握已到登峰造极境界,可也仅此而已。   B级层次,现在各国公开的信息中,还没人达到这个水平,暂时还停留在纯理论阶段。   在这个阶段,进化方向将出现分歧。   意识灵魂侧,意识更进一步影响现世,可作用于他人,可作用于外物,如此可以演化出种种神奇能力,魅惑催眠,精神控制,御物控物,诡异莫测。   血肉体魄侧,体魄强度更进一步提升,拳脚威力将出现蜕变,不通过接触就可对敌人造成伤害,拳芒,掌刀,空气劲,冲击波,和异能力配合,威力强横。   无论哪一个方向,实力都会有质的提升。   姜不苦感觉自己到了B级,但又不完全,现在只能勉强算是B-层次,虽然能遥隔数米击出强大掌劲,可内爆能力依然需要通过接触才能释放,他想,等到自己能够距离数米释放内爆能力,才算真正站稳了B级水准吧。 第四四章 准备充分   在教官们的梳理下,两万学员整合成一千两百个行动小组,每个教官带领一个小组,根据各个小组实力的不同,小组间再进行适当调配,以十个小组为一个独立行动团队。   六一学院一直都保持着浓重的军旅作风,所以在这方面的效率非常快。   没过多久,一百二十个行动队就已经组队完成,并确认好了各自的行动方向,相互之间的配合等。   每个独立行动队除了百余位学员和十位教官外,还有一位身着丛林迷彩服的军人,此时正在指导众人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经验和装备穿戴。   燕洪起身,对姜不苦道:“咱们也过去看看。”   两人就近选了个队伍。   姜不苦看着训话的迷彩服军人,感觉有些眼熟,似乎什么地方见过。   那军人对众人训话道:   “你们教官给你们打了气,我却要给你们泼点凉水。你们的实力相较于那些野物当然是很强的,可丛林中的危险也是实实在在的。   远比书中记载的野外丛林危险千百倍,甚至不能用昨天的经验作为依据,因为丛林中的物种每时每刻都在进化变异,很可能昨天无害的生物,今天就能对你造成致命伤害。   咱们虽也配备了很多解毒疗伤药剂,可这只能应对一般情况。剧毒,强酸,致幻,腺液,喷雾,花粉,致死气体,腐臭,病菌,孢子……千奇百怪,总有一项能要你的命。   我们曾护送两位学者组团进入一座王蛇地穴,从它的腺体内提取到了上百种有害之物,其中,能致D级觉醒者死亡的有十余种,能对C级进化者造成生命危险的也有五六种,那还是两年前,若它能活到现在,即便真有B级水准的强者,也很难扛得住。”   说到这,他神色肃然的道:   “所以,哪怕你们赢得很轻松,哪怕野物很弱小,但你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只要人在野外,就随时要有下一刻就有死亡威胁降临的警醒之心。   战斗时万不要有试手戏耍之念,哪怕猎物再弱小,没死之前都可能反噬你一口,要如狮子搏兔般干脆果决。”   说到这里,他踱步走到旁边几个大箱子旁边,一一介绍道:   “这套迷彩不仅便于你们丛林隐身行动,内有柔软却坚韧的内衬,别看轻巧,防御力却不弱,特别是尖锐的爪牙撕咬,能起到有效的防护。透气性很好,却又能有效防护某些莫名其妙之物渗进皮肤而不自知。   这个头盔可以临时充作防毒面具,将整个头部保护起来,若是在极端危险时候,可以完全隔绝外界空气,其内部储存有可供你们使用一小时的氧气。   这靴子也是特制的,能有效阻止蚂蟥、毒虫、藤刺、腐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你们的状态。”   而后,他又拿起一把手弩,道:“作为远程武器,它的威力也是很强的,而且小巧易携带,固定在手臂上不影响战斗行动。”   “当然,它最重要的作用是这个。”   说着他取出一根特制箭矢,放在机槽内,扣动扳机,一枚箭矢电射而出,扎在二十多米外一株高近三十米的树冠上。   在箭矢与弩机之间,有一根细细的长线相连。   长线猛烈收缩,迷彩服男子瞬间拔地而起,如同飞鸟一样,很快就站在了二十多外那株高近三十米的树冠之上。   然后他向下跳,身影下落十几米,达到大树中段的时候,用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蹬,下坠之势变为横移之力,最终,他轻飘飘落在原来站立的位置。   最后,他在弩机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扎入树干极深的箭矢猛地收缩,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他伸手一抓,将被剧烈收缩的长线拉回来的弩箭轻轻握住,重新插回腰间。   此刻,周围学员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火热,他拍了拍手中弩机,笑道:“除了可作为远程武器,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发射飞索,而且内置机括可以迅速的收放,索线是一种变异蛛丝制成,能够轻松拉动数百公斤重物,你们要是能够熟练的掌控此物,在丛林中,就都是小一号的蜘蛛侠。”   他说出蜘蛛侠时,众学员却并没有特别的表示,他先是一愣,而后心中苦笑,天变之时,这些学员的年纪才八九岁,能记得的东西本就不多,反倒是天变之后的一切才更令他们熟悉,他们这些经历过完整信息时代轰炸的人,所思所想和他们实在有太多不同。   这都还算好的,等到天变之后诞生的孩子长大,思维的鸿沟还会更大。   他抛掉脑中这点无谓的感慨,继续介绍下一件物品。   一个大藤篓里,装着数百枚比婴儿拳头略大的手掷弹。   “我们野外行动的基本原则是,能用外物解决的战斗不自己动手,能远程解决的不打近战。   我们遭遇的绝大多数野物单体实力都不是太强,以数量取胜,虽然实力弱却也都有些绝活,尽量在它们没近身前就灭杀掉。   这里面充满了腐油,不仅极易燃烧,一旦被点燃很难扑灭,而且粘黏性、腐蚀性、渗透性都极强,一旦附着在动物身上,就能对它造成极大的伤害。   高压气体通过精巧的设计被束缚在内部一片区域,掷出之前拔出安全栓,遇到撞击就会爆炸,燃烧的腐油随着冲击波扩散,会在直径四米范围内形成特殊的火焰溅射,并对目标造成持续伤害。”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枚腐油手掷弹扔向十几米远处一块光秃秃的巨石。   砰——   腐油手掷弹磕在石头上,一声爆炸,点点火焰附着在粘稠腐油上如天女散花般覆盖向四周。   以撞击点为圆心,形成一个半径两米的规则火圈。一点点腐油几乎均匀的分布在这个范围内,燃起点点不灭火焰。   最让人惊悚的,是被腐油附着的坚硬岩石,居然出现了凹陷迹象。   直到腐油被彻底燃烧殆尽,火焰才熄灭,原本光秃秃的巨石变成了一张“麻子脸”,遍布密密麻麻指头大小的凹陷。   看到这威力,众人都相顾骇然,迷彩服男子道:“它的威力很大,你们使用时要非常小心,若不小心被腐油溅射到身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把那块肉剜掉,不要想着用手把它拍灭。”   说着他还很贴心的掏出一把万能匕首,道:“我们还给你们准备了这个,它可以是匕首,也可以是锯子,剪刀,锥子,小铲,镊子,甚至缝合针,非常实用,也非常锋利,用来剜肉很轻松。”   众人看他做出用锋利的匕尖在手臂上剜肉的动作,都龇牙咧嘴一副肉疼状。   迷彩服男子哈哈大笑道:“好了,你们赶快穿戴吧,细节的东西我后面再讲……其他物品都是一人一件,腐油手掷弹暂时一人取三枚,现在各方面都急缺这玩意儿,等你们猎获多了能够宽裕点。”   姜不苦在旁闻言,好奇的问:“这腐油的原材料是什么?”   迷彩服男子道:“将猎获野物血肉骨骼投入一种特殊的培养基中,具体有些什么反应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最终的成品有几种,腐油的量最大,相当于一种剧毒副产品,却意外的被当做了一种新型武器材料。”   说到这,他还感慨道:   “这些快速进化变异的野物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威胁,但也一身是宝,无论毛发,血肉,骨骼,乃至体内的腺液毒素,往往都有不菲的价值。   之前我说的那次王蛇地穴之行,我们不仅从王蛇体内提取到了上百种有害之物,却也提取到了数十种极珍贵的有益之物,加速伤口愈合,无副作用止疼,提升人体细胞活性……   有价值的发现非常多,可惜没有找到量产之法,而类似的发现还有很多很多。” 第四五章 太强也吃亏   六一学院的学生都是一个时代的精华,他们现在的实力虽都已极强,可未来他们能发挥的作用还更大,每一人都可化作一枚火炬照亮更多。   在这次全国总动员中,自不能将六一学院落下,让他们呆在安全的后方,可各方面的保护措施却都做到了极致。   不仅他们,其他所有走出城市,深入丛林的修行者,都是炎夏这十年来努力培养出的精华硕果,任何一个都不能轻易牺牲。   炎夏的心态摆得很正,他们要做的是扫荡,给自己的家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以绝对的实力差距做碾压式的清理。   十年来不遗余力的搭建修行体系,百分之五的炎夏人都突破了F级限制,达到E级水准。   也就是说,从各城市走出,要参与这场全国大扫除的人数,超过一亿。   野物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在星球上其他区域,这是它们难以被撼动的绝对优势,可在炎夏,这不好使。   炎夏人不仅同样有着全球都难望其项背的数量优势,质量上也一点不差。   一亿两千万修行者,走出城市,脱产成为扫荡者,清道夫,放在其他国家,很快就会后勤崩溃,可在炎夏,两千多个聚居城市就是他们的后勤生产基地。   走了一亿多人,城里还有二十多亿人。   他们在以更昂扬的姿态工作生产,前线物资每时每刻都在海量的消耗,后面的聚居城市却在以更恐怖的速度生产补充。   天地灵机赋予了自然恐怖的成长与更替速度,可当名为文明的机器运转起来,在复杂却合理的分工之下,那些迅速成长的动物,疾速生长的植物,全都变成了一种东西——原材料。   它们的尸骸,它们的身躯,会被最高效的利用起来,成为壮大文明机器的养料,让祂更加森然,长出更尖的獠牙,更利的爪,消化能力更恐怖、如饕餮熔炉永远都不会饱的胃。   而这最难的,就是最初的那一股势。   若是文明机器最开始就运转不畅,或者勉强运转起来,与丛林野物的碰撞中磕磕损损,消化不好,转化率也不行,从中的收获弥补不了消耗,那就有败亡覆灭之危。   可只要最初这股势起来了,那就会如滚雪球般,更多更大的势汇聚而来,彻底立于不败之地。   全球人类文明的一致行动,遍布全球的蛮荒野性也起了应激反应,跟着沸腾起来。   人类扫荡丛林,丛林中的野物攻击人类,对所有人类聚居地发起冲击。   不仅陆地,大海中,所有人类港口,停泊在海面的船只,深入海中的码头堤坝……一切人类造物,都遭到了海兽的侵袭。   甚至进一步顺着河道扩大攻击范围。   只要勉强能够上岸的,无论是有足的,有蹼的,有爪的,有蝥的……哪怕只是如毛毛虫般蠕动身体在陆地上前行,它们都会冲上岸来,对滨海的人类文明聚居地发起决死的冲锋。   哪怕它们上岸后实力下降几个档次,和送菜无异,却如飞蛾扑火般,没有畏惧,毫无退缩。   而天空的鸟群虫阵,也是铺天盖地,目的都非常纯粹,要么杀死人类,要么被人类杀死。   “马蜂窝真的不能乱捅啊。”   从全球态势来看,捅出第一下的人类文明在全球野性暴动,陆海空全面出击之下,反而处于被动守势。   见到这种局面,很多人就心生悔意,认为人类不应该鲁莽的捅那一下,说到底还是做星球的主宰太久,对人类当下的真实处境没有充分的认知。   不过,这种人只是少数,更多人反倒更坚定了,认为这个马蜂窝捅得对,甚至后悔捅得有些晚了。   若等到它们自然发育到主动冲击人类的地步,威胁只会更大,现在它们提前暴动,相当于打断了它们的发育前摇。   在星球意志的维度,祂所感知到的,原本运作机理深奥难明的人类文明,在感受到危险将临时,迅速完成“变身武装”,化作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外齿锋利嗜血的旋转巨轮。   面对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野性侵噬,嗜血巨轮与之争锋相对。   有的嗜血巨轮占据上风,其旋转之势完全不可阻挡,所有侵噬而去的野性力量都被撕得粉碎,反倒成为嗜血巨轮进一步壮大的养料。   有的杀得难解难分,势均力敌。   有的却是野性侵噬占了上风,以其无孔不入、源源不断的本性逐渐完成对嗜血巨轮的瓦解侵蚀。   总体看上去,有些势均力敌之意。   以此趋势判断,局面很可能陷入僵持,甚至,以野性力量源源不断,几乎没有止境的后劲,胜利的天平会逐渐向野性倾斜。   可很快,局势就有了变化。   且不说原本已然成势的巨轮变得更森然嗜血,那些最初看似势均力敌,甚至应对艰难的巨轮,发生了让祂难以明了的变化。   祂看不懂其内部复杂的运作机理又起了何种变化,只从效果来说,杀戮野性力量的外齿变得更锋利,杀戮更有效率,而对野性侵噬的抗性却提升。   这变化非常突兀,如突变跃迁,嗖的一下就上升了一个层次。   而野性的力量,虽也没有停下进化成长,可与那突变跃迁相比,明显差了很多。   ……   姜不苦收回仰望天际的目光,对身旁的燕洪道:“我在想,咱们的处境是不是太优渥的。”   燕洪看了手中的报纸,点头赞同。   距离全人类一起向荒野发起大扫荡,已经过去了半年。   炎夏因为各方面的巨大的优势,取得的成果最为显著。所有参与者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历练中得到巨大的成长。   可与其他阵营对比,炎夏在这场大行动中获得的成长幅度反倒是最小的。   燕洪感慨道:“越是危险艰难的处境,越能激发出人类的创造力,各方面的潜能都会更彻底的激发出来,个体如此,数量规模达到数亿甚至十数亿的人类群体更是如此。只要不具备一次性摧毁的绝对力量,绝境中的人类总能想到办法。”   与之相反,炎夏实力太强,人又多,所谓人多势众,几乎是碾压式的平推,没遇到什么阻碍,得到的经验反没那么多。   别说他俩,所有炎夏人都无不郁闷,感觉自己亏大了。   可总不能主动矮下身子找虐,就为了去感受下“临阵突破”的滋味吧。   众所周知,自己太强,对手太菜,是不可能临阵突破的,只有双方势均力敌,甚至被对方压着打,才有临阵突破的可能。 第四六章 远征与大考   燕洪捻着胡须道:“这事也不用咱们操心,上面比我们更早注意到了这个趋势,不可能坐看局势如此演变,定有应对之法。”   在年初刚动手的时候,炎夏范围内每个聚居城市都遭到了成规模的兽潮反扑。   可惜,它们根本无缘接近城市范围,就被清扫队伍灭了,它们这集结成群的举动反倒省了大家寻找的功夫。   而且,虽然炎夏广袤的国土面积超过了古洋洲,其内繁衍进化的野物数量也超过了古洋洲,可炎夏两千多个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聚居城市却宛如一柄柄尖刀,让兽潮根本无法集结成势,毫无后劲可言,被杀一只就少一只,不会有新的补充过来。   所以,这种程度的兽潮轻易就在炎夏境内消散,然后就是修行者们如同犁地一般在丛林中扫过。   半年过去,能清晰感到丛林中野性力量弱了许多,按此趋势估算,到不了年底,眼下境内的丛林威胁将被涤荡一空。   也就在这年九月,炎夏官方发布了一则声明。   大意是我们现在基本把自家屋子收拾干净了,后续就只需收拾残局即可。本着全人类命运共通的理念,炎夏决定抽出大部分精锐战力专用于对外援助。   具体如何援助,援助者的具体战力和数量,这些细节都没说,只是说若有想要接受援助的,可积极与炎夏方面磋商,炎夏会优先考虑。   ……   半年的鏖战杀戮,师生们的气质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不过,对六一学院来说,历练自此结束,他们要离开荒野,重回校园,至于剩余未清扫干净的区域,则要留给了其他人。   返程途中,众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舍。   姜不苦问燕洪道:“校长,这次外派了多少修行者出去?……这一路回去,我一个队伍都没见,以前可是经常与其他队伍碰面。”   燕洪瞥了姜不苦一眼,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万?不是?一千万?还是不对?”   姜不苦连猜两次不中,燕洪轻描淡写道:“一亿,更准确的说,超过了一亿两千万。”   嘶——   姜不苦倒吸一口凉气,嘬着牙花子道:“这太夸张了吧!咱们能派出这么多人吗,这么多人,怎么运啊!”   燕洪道:   “咱们年初的时候,外出作战人员就超过一亿两千万,咱们保护措施做得到位,再加上实力压倒性的差距,死伤人数很少,每个人都得到了极大的历练,实力进步很大,最差的都突破了一两个小层次,突破大境界都非常多。   城里面还有二十多亿人呢,有的确是年纪太大或者天赋不行,却也有更多的是天赋不好不坏,知道自己修行前途有限,所以自一开始对修行就不太积极,这半年来却是受了刺激,只这半年之内,又有两千多万人达到E级水准,达到外出荒野战斗的标准。   所以人数最多的时候有将近一亿五千万人在荒野中战斗,有再多野物也不够杀的。   上面的意思是咱们已经集中力量把隐患从根源上消除,剩余那些残局留给新晋者练手,其他人就不要跟新人抢食了,安排去国外就食。”   “其中,大部分都安排去了周边诸国救火,特别是那些受咱们羁縻之策的国家,咱们虽然提前安排了人员进行指导,但组织度和炎夏差得太多,效果差强人意,虽然勉强维持着局面,但死伤颇大。   这些国家就在炎夏旁边,帮助他们也是在帮助自己,所有E级,和大部分D级修行者都分散去了这些地方,总人数将近八千万。   因为距离近,往来并不难,很多甚至是徒步走过去的。”   姜不苦颔首道:“剩余的四千多万人都是D级甚至C级精锐?他们又都安排了去了哪儿?”   燕洪不答反问道:“以你判断,现在哪个地方的局势最岌岌可危?”   姜不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源大陆。”   燕洪重重点头道:“看来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源大陆,三千多万平方公里的陆地,集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最大的草原、最大的雨林于一身,天变之前,那里就是动植物的天堂,而且,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源大陆人类的现代化进程非常缓慢,很多所谓的国家只是一件花哨的外衣,内里还是部落思维。   早在天变之初不久,那里的人类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来自荒野的威胁,多年过去,这种危险只会更恐怖更直观。   另一方面,在生死威胁面前,那里的人类文明极容易发生崩塌式的覆灭——弃智返祖,以彻底回归原始野性为代价,躲避死亡威胁。   燕洪道:   “若是源大陆所有人类国度被兽潮扑灭,上演古洋洲旧事,对整个人类阵营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只要有可能,人类都要在源大陆站住一只脚。   上面早在多年之前就在为此默默布局,还记得天变后不久的国际访问团事件吧,我们向外支援帮扶了很多小国搭建修行体系,还派驻了很多传武教官,这些事这些年一直未曾断过,在持续的、潜移默化的提升我方的影响力,而我们集中帮扶的重点之一,就是源大陆诸国。   对于来自荒野的威胁,他们有着源自血脉的警惕心,有很多国家甚至因为荒野的侵袭扩张不得不整体迁移,借着这次全球整编,在炎夏力量的暗中引导下,源大陆诸国也暂时抛弃了往日旧怨,共计十二亿左右的人口集中在源大陆南端,将拳头捏在一起,组成一条完整的人类防线,共同应对从北方而来的兽潮冲击。”   燕洪先大略介绍了一下之前的步数,又讲了眼下的困境。   “和古洋洲相比,源大陆有着明显的人口优势,而且,在我们持续的影响下,修行体系也比较完备,进化成材率并不低,但同样的,源大陆的面积远超古洋洲,兽潮规模比古洋洲更甚,更恐怖。   源大陆现在的人类防线还在坚持,看似势均力敌,可代价却是每日五位数甚至六位数的死伤,半年下来,死亡人数已经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   他们现在还在支撑,不是因为他们多么悍不畏死,而是源大陆的人类文化功底基本很差,大数据的统计能力更弱,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有这么严重,等他们回过神来,很可能发生一次大规模的恐慌骚乱,这很可能将他们凝聚起来的势头打散掉。   我们派过去的这四千多万精锐,计划的就是在兽潮冲击源大陆人类防线时,出现在它们后方。   一来是配合源大陆的人类精锐两面夹击迅速将成势的兽潮扑灭。   更重要是斩断兽潮的源流后劲,让它在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成势,给源大陆人类一个喘息调整之机,并借助一场宏大的胜利强化他们守御之心。”   只是听燕洪描述,姜不苦就已能想象到那是一个多么宏大的战役。   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呼吸急促,神为之夺,恨不得自己也置身于那样的战场之中,杀他个天昏地暗。   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四千多万修行者。   全是觉醒者中的精锐,炎夏十年磨剑所得的大半精华全在彼处!   源大陆距离炎夏大半个星球,两者之间何止万里。   “这是不是太冒险?其他不说,即便咱们飞艇数量足够,也要随时面对天空的威胁啊,而且源大陆的兽潮规模绝对远超炎夏所见,他们又没有本土作战这么优厚的后勤补给……”   热血之后,姜不苦忍不住为这四千多万远征健儿担忧。   燕洪却笑道:“你之前不还觉得咱们的处境太优渥吗?”   说罢,他扭头遥看西南天际,似乎在隔空万里看着那些乘坐铺天盖地飞艇绝域远征的勇士,目光深邃,语气却显得悠然:“这是一次大考!不只是对他们,对我们整个炎夏都是一次大考,如果考得好,我们的前途将不可限量……我相信,他们不会考砸。” 第四七章 多种职业雏形   典藏室。   经过多年完善,最初只开放了前殿的典藏室现已五殿全开。   后殿作为基本库,存放着所有原始资料数据和各种功法典籍的老旧版本,全都成捆绑扎,堆摞得极高。   若有学员想要对某种功法追根溯源,就得来此处仔细寻找,得到答案后还得仔细小心的归还原位,不能弄乱了,不然后来者再想在这书山之中找到它的难度就太大了。   左殿是阅读区,还有一些经典常用功法区,方便大家随时查找。   右殿是讨论区,被分割成一个个半独立的隔间,无论座椅还是茶几都让人极感舒适,再加上氛围好,凡有修行方面的交流讨论,学员们基本都会选在这里。   还常备有上佳的茶叶和山泉,自助动手,随着袅袅水汽升腾,能让人迅速生出清幽出尘之想,连各种思绪念头都变得更加活跃清晰。   前殿则专门用于存放各种学术刊物,随着多年发展,六一学院虽依然是全国修行体系中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但其他学院,部队,和别的相关机构也渐渐成长起来。   六一学院立下一根建木之柱,搭成坚实的骨架,并一直不忘引领之责,始终奋力追逐天顶,其他修行者也在用自己的智慧完善这骨架的血肉经脉脏腑神经,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成果分享出来,所以,各种学术刊物如雨后春笋般陆续出现。   典藏室便将前殿单独开辟出来,将所有有价值的刊物收录其中,让学校师生足不出校便能获知与修行相关的各种最新动态。   值得一提的是,各种学术刊物中,六一学院在校生都是其中常客。   面积最大的主殿,存放着最全、最新的修行功法。   因为修行体系搭建至今也才十多年光景,即便从传武功法中汲取了大量养分,但依然根基尚浅,功法总数量依然仅只两千余种,即便每种功法都摆放了多本,甚至每种功法之侧还有精选出来的旧版,都是旧版中的“经典版”,要么是正面经典,要么是反面经典,都能给人极大借鉴和启发意义。   可即便如此,这些功法藏书依然只能填满几排书架,在整个主殿中只能算是一隅之地。   其他地方,却并非空旷,而是被无数古册典籍填满。   标签分类还非常详细。   《远古神话》——从盘古开天至封神之战   《近古神话》——封神之后   《神话人物志》   《天庭城隍地府体系》   《先贤典籍》——包括易经、道德经、南华经、黄庭经、道藏典籍   《修行人物志》——包括张道陵、葛洪、袁天罡、吕洞宾、陈抟、王重阳、张三丰等   《乡野怪谈》——各类流传于各地民间乡野的咒法,巫祝术,匠人法,鲁班术及各类怪诞物事   最初,当主殿初亮相学员们看到占据主殿绝大部分区域的藏书是这些玩意儿的时候,是很惊愕的。   有委婉的,说这主殿“不正经”。   有不委婉的,直接说主殿鱼目混珠,真正的功法不够,就拿这些东西糊弄人,还搞得有模有样。   不过,总有学员对这些感兴趣,即便纯当故事书看也非常有趣,所以,也不乏借阅者。   一年多过去,批评的人少了,专来借阅这类读物的人悄悄变得多了起来。   ……   秋高气爽,又是一个好天气。   姜不苦只例行在几殿悄悄巡视了一圈,就悄悄躲回后殿之后的清静小院。   不大的小院中,树荫下,一把竹篾靠椅,旁边一个小木桌,一个水壶配一个水杯,一碟半干不干、半红半青的大枣,一堆报纸书刊。   姜不苦往竹篾靠椅上一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偷得浮生半日闲。   而他的工作却能让他每日都能偷两次,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可预见的将来,怕是年年亦如此,这样的日子,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腻,只觉得惬意快活。   拿起最上面的《六一旬报》,第一则新闻是这段时间炎夏最热的一个消息,哪怕各类学术刊物,都无不以之作为头条,并从各自的角度对这次事件的正面影响做出解读。   “新历11年八月十日,最后一批远征源大陆的精锐顺利返家,踏上阔别两年的家园土地。   两年来,他们历经大小战斗无数次,抵达之初就阻断兽潮洪流,配合源大陆人类完成了对兽潮的第一次歼灭式大捷,之后,又配合源大陆人扼杀兽潮三次,与源大陆精锐战力一起,深入荒野深处,万里长途万里战云,扼杀了兽潮真正的根源潜力。   最后,又帮助源大陆人类将十亿人口重新迁移调整,形成十个分布于源大陆各处的大型聚居国度,不仅拓宽了源大陆人类的生存空间,更将广袤荒野分割开,让兽潮无法从整个大陆汇聚成势,再加上十大聚居国长期执行剿灭之策,帮助源大陆人类真正站稳脚跟。   这次远征救援,炎夏出动精锐战力4157万7846人,死亡57482人,重伤194743人,顶着无数天空威胁,跨越两万多公里。   这是一次壮举,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让我们牢牢记住他们所做的贡献和牺牲,他们不仅是我们炎夏的英雄,源大陆的英雄,更是全人类的英雄!   英雄们,欢迎回家!   英雄们,中秋快乐!”   后面,六一旬刊用大量的篇幅专门介绍了这四千多万经受过最艰险战斗、全都获得超常成长的精锐们归国,会对整体修行体系起到何等程度的“反哺”提升。   当我们将他们的所有心得收获全面消化吸收,炎夏的修行体系必将再次迎来一次飞跃。   姜不苦看完这些,愣了好一会儿神,这才继续看其他文章。   其他介绍什么修行心得,修行体悟的文章,他只是观其大略,觉得有趣的就多看几眼,其他的就扫几眼就过去了,看报效率非常快。   最后,他的目光终于在一篇文章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通过详细的研究,我们已经找到了以往各种人类造物迅速朽坏的根本性原因。   归纳起来,朽坏速度取决于两个主要因素:   一,对材料分子层变化人为干预的多寡,人为干预越多,反应越复杂,朽坏趋势越快,具体公式如下……   二,人类参与度的多寡,经过反复的对比实验,同样的原材料,同样的造物,一者更多通过机械流水线制造而成,一者由技艺高深的能工巧匠手动完成,后者的朽坏速度远低于前者!   技艺越高深,专注度越强,对造物倾注情感越深的作品,越能抵御天地的“恶意”。   这是一个很颠覆人类认知的发现,不过,这些年来颠覆人类认知的发现已经太多,没什么可担心的,继续调整一下认知观念即可。   这项发现还佐证了另一件事:意识确实可以影响物质。”   姜不苦又看到几篇材料相关文章。   有篇文章专门介绍了最新的地质矿物勘探报告,金银铜铁这些矿物的性状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还有用各种古怪方式淬炼出来的高性能新型材料,有的用培养基,有的用毒液,有的用从某生物体内提取的特殊体液,或者特殊区域采集的不明液体……基本原则就是从快速变异的大自然中寻找新手段,尽量减少人为干预。   一桩桩,一件件,姜不苦脑中迅速串联成线。   心中想道:“这是……要开启炼器炼丹生活职业了啊。”   而后,他又看到了另一篇文章。   “……一直以来,合击之技一直停留在技巧层面,合击水平的高低,只取决于参与合击者本身的熟练度、配合度和合击技法本身的合理性。   通过长期的研究,我们首先在孪生兄弟身上实现了更深层次的合击,双方的个体实力都得到了有效增幅。   现在我们已将此法进一步推广到非孪生兄弟,甚至非血缘兄弟之中,依然实现了实力的共振增幅。   虽然增幅很微弱,但我们已实现了零的突破,可以乐观的估计,我们不仅能将增幅提升,还能推及更多人,从两人到三人,六人七人,乃至更多。”   姜不苦呢喃:“这不就是阵法的雏形吗?”   相比于远征精锐的回归,这两项发现更让姜不苦惊讶。   今世的炎夏靠自己就摸到了更深奥的门槛,这实在有些出乎他预料之外,让人欣喜万分。 第四八章 结束和开始   人类文明与蛮荒野性的对抗是这颗星球上近两年来唯一的主旋律。   炎夏最先将境内的野性力量镇压。   随着近八千万修行者被调往周边诸国支援,这些地方本就人口稠密,只是组织度欠缺。来自炎夏的援军不仅给他们带去了可观的战力,更是将一种更高效、应对灾变更有力的组织方式实实在在呈现在他们面前。   炎夏周边诸国的局面也迅速扭转,在与野性力量的对抗中逐渐占据上风。   若将大西洲看做一个整体,人口也有将近十亿,只是分属数十个国家,虽然进行了紧急整编,但相互之间的配合依然有所欠缺,且在各族群中流传了数百上千年的龃龉不是轻易就可消除。   所以,在刚开始遭遇野性力量的全面反扑之时,也着实狼狈了一番。   但大西洲的底蕴确实深厚,再加上大西洲的面积并不太大,吃了教训的大西洲人类阵营不得不更紧密的组织配合,也很快在与野性力量的对抗中占据上风。   阿尔法帝国的综合国力比大西洲还更强一些,但其自身人口太少,借助这次整编将整个新大陆纳入掌控,四千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域,九亿多人口,其中大部分综合素质都不太高。   如此局面,哪怕阿尔法帝国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力守护,最终,不得不放弃近半疆域,将所有人口集中在两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才彻底稳住了人类文明的阵脚,并定期派出精锐战力深入荒野之地进行扫荡瓦解兽潮根源,确立了人类阵营在新大陆的优势。   沙罗国在放弃了大量冻土冰原之后,也扎稳跟脚。   梵伽古国作为第二人口大国,需要守护的疆域远小于炎夏,被人诟病的种姓制在这时却显出了特别的威力,在付出大量低种姓者的伤亡后也将其境内的野性力量镇压。   随着炎夏远征源大陆的精锐返回本土,源大陆的兽潮终被人类阵营扼杀,全球人类文明对野性力量的宣战取得了绝对性优势。   即便还有一些僻远区域处于危机之中,这些大阵营随便搭把手就瞬间扭转局势。   人们的直观感受就是,曾经猖獗不逊的野性力量在这一波全球联动的大扫除之下,驯服了不少,野外物种的变异进化速度明显变缓,丛林对人类的威胁感缓缓下降,变异野物对人类的攻击性明显降低。   而且,这场长达两年的全球动员,人类固然损失死伤惨重,直接覆灭在兽潮冲击之下的人类至少上亿,但所有坚持下来的人类都得到了巨大的磨炼,实力飞速提升。   在姜不苦眼中,却能看到更加根源性的变化。   此役之后,人类文明在与野性力量的对抗中占据了绝对上风。   虽然相比于食物链简洁优美的运作机制,人类文明的运作机理太过深奥难明,可胜利做不得假,在人类文明与野性力量共存之地,后者要为前者的发展让道。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天地灵机的改变。   原本只有人类聚居之地的天地灵机与人类更亲和,而野外的天地灵机更有利于食物链的蜕变,这是水与油的互不兼容,若这种情形不改变,兽潮攻城将成为常态,即便人类能够应对,但也必会为此浪费无数精力甚至填进去无数人命。   这在星球意志的角度,就是无谓的内耗内斗。   既然两者已在硬碰硬中明确了胜负,祂要做的就是给胜者更多,解开枷锁,让其更快的成长。   也就是说,这场胜利确定了人类独一无二的地位,名副其实的万物之灵长。   只要人类文明占据的大陆,天地灵机都与人类亲和,人类将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天赋也将变得更高。   当然,那些人类文明不及之地,如海洋,古洋洲,南北两极之地,依然被食物链规则所支配,天地灵机对它们依然是亲和的。   若有朝一日它们能离海登岸,走出极地,将人类文明挑翻在地,星球意志也会乐见其成。   “这比我预想中的快了太多。”   前世,在废墟之上重建的人类文明是靠着百折不挠的毅力,层出不穷的创造力,花了二十年时间才真正获得了万物之灵的法理。   今世,却只用了两年时间。   而且,星球意志摆脱混沌,时序重定也比前世更快。   前世,新历三十年,人类才堪堪达成现在的成就。而且,除了修为比现在的人类更高之外,各方面的底蕴潜力,都远不如当下。   重生归来后,姜不苦就意识到靠自己一人之力,能做的很有限。便让炎夏官方来代劳。   不仅改变了炎夏二十几亿人的命运,全人类的命运,甚至星球的命运都因此改变。   “要是真有功德气运,就凭那份剧透贴,我就能够超凡入圣吧!”姜不苦心中如此臆想着。   他现在的实力已到B+层次,能将体内劲力隔空打入百步之内任意物体内部,内爆成为齑粉。   完全到了非人之境。   早在去年初他就已经处在这一境界,之所以至今也无法突破,却是因为已到当下天赋上限,进无可进,升无可升。   他每日于小院中四十五度角仰观天象,看着天地灵机的变化,他知道这瓶颈限制不了自己几年。   他宅隐于典藏室一隅之地,看着一届届老生走,一届届新生来。   排除个别超拔不群者,新一届的平均天赋总会比老一届更强一些。   借他们的光,他的天赋也在缓缓提升,实力的上限因此步步增高,那拦在他前面的瓶颈在一点点的变薄。   他虽大多时候宅隐于典藏室内,偶尔动念也会远游一番。   以他的实力,速度胜过奔马,耐力超过机器,行走荒野如履平地,跑得兴起,一口气就能跑上千公里,几乎所有人类文明阵营,他都浮光掠影的游历了一番。   不仅同在世界岛内的几个文明被他眷顾,因为星球“愈合”,著名的苏伊运河已经消失,源大陆与世界岛再次连为一体,姜不苦甚至亲往源大陆游历了一番,亲眼目睹那些黑皮人类运用各种炎夏功夫游走在广袤大地,猎杀凶兽,剿灭乱源,潇洒而无畏,洒然而出尘。   很多时候,姜不苦都觉得这才是炎夏风的正确打开方式,而炎夏本土从传武发展起来的体系,与之相比,失之于拙。   源大陆正好相反,失之于飘。太飘了,根不稳基不固。   远征源大陆的四千多万精锐返回本土,也将源大陆的修行理念带了回去,经过层层剥离,大多都是华而不实,却也有部分被吸收进了炎夏自身的修行体系,多了几分自由灵动之气,再就是各类轻身功法受此启发得到了长足发展。   姜不苦第一次决定徒步在世界岛内游历,就是想要亲身体验下各类轻身功法在实际使用中的效果。   又一次,借着极北之地浮冰相连,他去新大陆游历了一遭。   他没有与任何大势力,官方势力接触,只浮光掠影的看了下其人文风情。   若说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低配版超级英雄加西部牛仔的画风。   民间,几乎没有太多的律法约束,一切行事只依靠人类内心深处的良知准则,而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所以,经常能看到一言不合决斗分生死的事情发生。   再仔细体会,就能发现官方的影子已经很淡很淡,新大陆所有人类背后的核心,明显可以看到一个个大势力,大财团的影子。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他们的身影无所不在,包括人们决斗时所用的武器,穿戴的防具,可又看不真切,连这些势力的工作人员姜不苦都没有看到一次,这和他主动回避有关,可也与他们的行事风格有关。   姜不苦用数年时间,断断续续完成了这次全球游历,将前世记忆进行“更新”,避免某些前世带来的固有印象造成认知偏差甚至认知错误。   新历十六年,姜不苦于一个平平淡淡的夏日傍晚,晋入A级境界。   相比于B级的血肉之力可以离开肉体,意识可以干涉现实,相当于人类完成点到线的进化,那么B晋A就是线到面的进化。   姜不苦感觉自己自然而然拥有了一种“场域”之力,不仅自身实力全面提升,而且,可将身周一片区域化作自身主场,可让攻击更加犀利,防御更加无懈可击。   新历十七年,无事,宅。   新历十八年,无事,继续宅。   新历十九年,依旧无事,接着宅。   不知不觉间,天变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人类已经享受了十年的安逸。   肥沃的土地,高亩产的作物,信息时代,乃至工业时代带给人的各种苦闷不自由从人类的精神层面剥落,踏踏实实的活在当下,活在眼前。   一切仿佛回到了古老年代。   但这又和真正的古老年代不同,大到家国观念,中到城市管理,医疗卫生,教育法制,小到个人修养,和真正的古代完全不同。   有一个现象却是全球一致。   生。   超级能生。   随着全民身体素质的提高,男性力更强,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唯一能让所有男性血脉喷张的,除了伟大的繁衍再无他法,而女性体质的提升,各种孕期不适消失无踪,除了怀揣个大肚子,几乎不影响日常作息,生个娃和下个蛋差不多,生完之后,不坐月子也能活蹦乱跳。   二胎三胎是起步,四胎五胎不算夸张,从第六胎开始,才能稍稍赢得周围人的惊讶赞叹。   新历二十年,依然安逸无事。   这年五月,姜不苦又一次来到校医院特级病房,送走又一位故人。   六一学院第二任校长,燕洪。   如同欧老离世一样,全校默哀礼送。   六一学院已有许多B级境界的教官,实力始终停在C+层次的燕洪早已掉出第一梯队,人们敬服他的理由,早已和他实力无关。   炎夏修行体系的开辟者,所有修行大框架的搭建者,当今所有修行者的老师,无论C级还是B级,概莫如是!   六一学院有了第三任校长,一位年仅三十四岁,实力稳稳踏入B+层次,意识灵魂侧、血肉体魄侧,双项全能的天才,其人名叫莫泽。   不仅炎夏,即便放眼全球,他的实力也属当下顶尖。   “实力已达天赋上限,不过,若是坚持不懈,用余生慢慢去磨,再加上六一学院一届届新生天赋越来越好,逐渐浸染之下,还是有希望突破A级的。”姜不苦看过之后,心中有了判断。   除此之外,姜不苦对他再无其他印象。   可一次莫泽来典藏室看书主动与年逾四十的姜不苦招呼,姜不苦才知道,莫泽不仅是六一学院的学生,还参加过万人修典那场盛事,那段时间也是姜不苦任职典藏室管理员比较高光露脸的时候,相较于后来的学员,那几届学员对他的印象深很多。   毕业之后的人生也极为精彩,远征源大陆他也全程参与。   他虽为校长,但对校内唯一还能勉强称之为老师的故人还是颇为敬重,为人处事也踏实谦逊,并无绝世天才的孤高不逊。   多相处了几次,知道他并非做作,而是真心如此,姜不苦心内赞叹,看来上面挑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当下也确实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年底,除夕之夜。   所有炎夏人都在欢度除夕。   凌晨,忽有灿烂光华从北方天际升起。   最初,只有部分人注意到这异变,很快,所有人都出了房间,遥望北方天际。   年轻一辈的脸上更多的是好奇,可那些年长者却带着担忧,双手合拢默默祈祷,虽然已经和平舒适了十年,可二十年前的那场天变,之后数次大灾大难,他们都清楚记得,都亲身体会。   此刻除了心中默默祈祷,也没有他法可想。   一个小时后,北方天际的光华逐渐变化,有了一个形状。   所有炎夏人的神色都变得古怪。   “万里长城!”有小孩手指天际直接兴奋叫嚷起来。   教育从来没有中断过,只是以往给人沉重负担的外语和理化生这些学科已经取消,更着重于炎夏文明本身,可以说,单就对炎夏文明的种种认知素养,信息时代的小孩比不过当下的孩童。   又一个小孩反驳道:“龙龙龙,不仅长得像,而且在天上,万里长城能上天吗?只可能是龙!”   “那段是城墙,那是关城,那是烽火台……分明就是万里长城!”第一个小孩反驳。   “万里长城能上天吗?”第二个小孩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两个小孩就天空光华变化后的奇景产生了争辩。   大人们却都无心理会,都张大了嘴,痴痴的看着遥远天际那个物事。   张牙舞爪、夭矫腾挪,恰如传说中的龙。   可那砖墙的纹理,还有城墙关城烽火台,都能清晰看到万里长城的影子。   而无论是龙,还是万里长城,都是独属于炎夏人的,在每个炎夏人心中都有着独一无二地位的精神图腾。   这会是巧合吗?   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所有人都如此想。 第四九章 初心不变   新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一。   郑洵被一位精悍沉毅的男子背在背上,在丛林中风驰电掣。   男子的速度非常快,每一步就能轻松窜出四五十米,山涧沟壑在他脚下如若无物,若遇太过复杂崎岖的地形,他甚至能够直接在树上,在草上奔跑。   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飞艇。   飞艇早已取代飞机成为主流的空乘工具,因为当下的天空太过“生机勃勃”,不时有成群结队的猛禽巨鸟飞过,它们虽不再刻意冲击人类城市,可若有钢铁巨鸟飞过,它们也会悍然反击,捍卫自身空权。   面对成群结队的空袭,飞机相对飞艇更加“脆皮”,也更限制其中护卫人员自由反击,再加上载力也比飞艇低,对跑道的要求更严苛,不如飞艇起落方便,飞机已经自然而然的被飞艇淘汰。   郑洵稳稳坐在男子背上,除了耳畔刮着呜呜狂风,非常稳妥,一点都不颠簸。   二十年前,他是需要被前辈大力提携的后辈,现在,他也已将近六旬年纪。   担任了十几年外事部门一把手,处理国际事务,与周边诸国的新关系,都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游刃有余。   以他的身体精力,再干十年毫无问题,但他却已早早就开始培养接班人,一到六十岁就卸担闪人。   虽然还有一年才退休,但他已开始提前享受退休后的生活。   今天正月初一,按照原计划,他是约了几位老友去帝都戏剧院观看演出。即便昨晚天边光华大盛,一个兼具长城与龙之神形的物什悬挂天际,他也依然没有改变行程的想法,还打算到时与他们交流交流对这东西的看法。   经历了太多风雨,对于这些突发的巨变,他的心态有着超乎常人的从容。   可是,他刚拾掇好准备出门,一队便装男子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干了几十年的外事工作,接触的、甚至亲自操刀的事务不知凡几,虽然他不认识这几人,可只从他们的装扮气质,他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文明安全局,简称文安局。   其前身是文明抢险委员会,在变乱的大时代中,对炎夏文明的一切成果进行抢救性的保护。   后来,文明抢险委员会的工作告一段落,拆分成为两个部门,文明研究局,对浩如烟海的种种抢险成果进行整理和研究;文明安全局,确保这些成果的安全,守护文明根脉。   后来,文安局与另一个以国字开头的安全局进行了一次明确的分工,前者守护的主体是炎夏文明,后者守护的主体是炎夏国人。   相比于后者,前者的工作更加神秘隐晦,和普通人的交集更少。   郑洵却知道,文安局的工作人员虽然更少,但却都是精兵强将,从实力上来说,至少都是C+级水准,大部分都是B级层次,全是当下最顶尖的战力,而且,他们每人觉醒的异能要么强悍,要么诡异,要么奇特。   没点特别的本事,进不了文安局。   能进文安局,有本事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信念,说狂热都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聪明而理智,但又不缺为了炎夏文明慨然赴死的勇气。   见到他们,郑洵原本非常放松的精神陡然一肃,立刻就和昨晚之事联系在了一起。   无论是龙还是万里长城,在炎夏文明中都是第一序列的重要象征。   也正好都在文安局的职责范围。   他忍不住好奇问:“昨晚天上那东西,你们已经有线索了?”   最前那位队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另外的事……但也不是毫无关联,昨晚天现异象之后我们就安排了大量人手去长城各段寻找线索,有了别的发现。”   郑洵好奇问:“什么发现?”   他心想,自己一个即将退休的外事工作人员,有什么发现要找到自己头上。   那队长开口,轻轻说了三个字,郑洵脸色剧变,也明白了对方心意。   急忙道:“快快快,带我去!”哪还有闲心去看戏。   他很快就有了坐在人背上风驰电掣的享受。   一个小时后,他已身在离帝都三百公里外。   天下第一关。   郑洵仰头看着关城上的提名,心中情绪已要喷薄沸腾。   此刻,关城内外,已被文安局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在等候身份审核的时候,一位两鬓斑白,微抿着唇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迎向郑洵,伸手与他紧紧相握道:“郑部长,给您添麻烦了,正月初一把您请到这来。”   郑洵急切道:“罗局长,废什么话,赶紧带我去。”   罗局长带着郑洵一路往里走,不让其他人跟随。   两人进入最具标志性的箭楼,也叫镇东楼。   楼内主殿一侧,有一个石室。   两人来到石室门口,郑洵低头看着地面一堆散碎石砖,又看了看石室门口,问道:“这个石室原本是封闭的吧?”   罗局长颔首道:“对,对于这些无法移动的古迹,我们每年会进行一两次例行巡查,而且从以往的资料记载也能看出,这个石室门都是被封死了的。”   郑洵到了门口,反而不急着迈步进入了,疑惑问:“那这次又怎么被你们发现的呢?”   罗局长道:“封堵石室的砖石自己垮了。”   “那……这是意外巧合呢还是人为控制呢?”郑洵最后问。   罗局长叹了口气,道:“我很想说这是个意外,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   “让一堵石墙在特定的时间垮塌,这是怎么做到的呢?”郑洵又问。   罗局长道:“若在天变之前,这很容易就能做到,可现在,我却想不出来……我只是猜测,昨晚的异象触发了某个条件,然后这石墙垮塌了,至于这是如何办到的,就非我所知了,我只知道,在一个月前的例行巡查中,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郑洵缓缓点头,平复情绪,走入石室。   石室面积不大,里面一张石桌,周围摆着一个个木箱,里面堆满了一枚枚方形小木块,每个木块上都刻着一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迹都已比较模糊。   稍微对炎夏文化有些了解,就知道这是什么,木活字。   他们不知道这个石室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道这些木活字是什么时候出于什么原因被人放进来,后来石室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封……从这天下第一关建成至今已有将近千年,人事沧海桑田,朝代更替,大时代变迁,其中幽微隐情,早就无人可知。   两人的目光也没在那些地上的木活字上停留,直接看向桌面。   桌面,有一篇用字迹清晰的木活字摆放出来的文章。   这篇文章,相比这些木活字的古老年月,摆放出来的时间绝对不久。   而那堵石壁一直都是封闭的。   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出于什么想法,摆出这样一篇文章?   郑洵努力控制着情绪,却已激动得捏紧了拳头。   语音中带着明显的颤音,问:“这篇文章,有多少人看了?”   罗局长平静道:   “昨晚天现异象,我们第一时间就派人来此处查看,距离此处最近的聚居城市只有不到三十公里,我们可以确定,我们的人是第一批抵达的。   后来发现此处主殿突然多了一个石室,巡查队伍就已经非常仔细,封堵石室的墙砖垮塌不久,甚至还能看到有灰尘未曾散尽。   我们有着完善的流程,只有带队的队长和另两位队员进入石室查看,包括副队长在内的其他人都在外面警戒。   三人很快出来,全都亲自守在了石室门口警戒,没再离开一步,只是队长安排其他队员去外面释放了特级信号弹。   半个小时后,此地就被帝都文安总局接管,在此期间,那三人没和其他人有任何交流,现在人已经到了帝都被妥善安置。”   说到这里,罗局长道:“除了他们三人,我是第一个进入石室的,在我被任命为文安局长之前,看过那篇文章,也对那篇文章的始末有所了解,知道您是第一接触人,所以就安排人把你请来再确认一下。”   郑洵道:“确认什么?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说到这里,郑洵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狠狠拍着罗局长肩膀:“罗局长,做好准备,迎接真正的大时代吧!”   他看向木活字文章的标题。   《剧透贴·二》   这些年来,他心中无数次模拟那个躲在暗地里发剧透贴的家伙在写那篇《剧透贴》时,在点击发送时,到底是何种心理。   他有很大的把握确信,其他动机且不说,那个家伙也真的有几分恶作剧的念头在其中。   时隔二十年,又看到份《剧透贴·二》,他就更加确信了心中这判断。   他看向旁边的罗局长,问:“有纸笔吗?”   “你要誊抄这文章?”罗局长问。   郑洵颔首:“事态紧急,咱们必须把这玩意儿尽快送回帝都,可这些木活字稍微有点动荡就得散架……到时候,咱们可就是万古罪人了!你说这憋屈不?”   罗局长赶紧拿出一个笔记本,道:“对对对,为了确保无误,咱俩各自手抄一份,独立备份。待会我让他们做个尺寸合适的木匣子,把它们一起装进去,上下四周都框死,尽量不产生位移。”   ……   三个小时后。   帝都,参事研究院。   二十年前,面对满堂大佬,郑洵安静坐在角落。   亲眼看着他们抗下巨大压力,为保住文明的根本,毅然决然做出种种决策,这些决策对炎夏、对全球带来的正面影响,他的心里最为清楚。   今天,那些大佬都已仙逝,曾经坐在角落的他,现在也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座位,周围人俱非当年人,可不变的是那颗火热的、赤诚的心。   他们有着同样的觉悟和担当。   那个被紧急转移过来、被木条框死的木活字盘放在大桌中央,所有人都低头看着身前一份刚印出来的文章。   气氛沉默压抑。   许久,一人咕哝着打破沉默道:“还以为天变已经结束,哪想到才是开始,之前那些,只能算是正菜之前的开胃菜,活动热身吗?”   “局面确实险恶,但好像也没恶到哪去,而且,这次的时间没有上次紧迫,咱们有更充分的时间准备,我有信心!”   “这是危机,可也是机遇,干!”   “……”   ……   相比于他们的前辈,真实经历了二十年天变的他们更强,更有力,对于无法躲避的危机,他们不只是防守,还要正面应对,强力反击。   一项项决议草案在他们的交流中成形,他们提供专业意见,理论支撑,若意见一致,提交上去,有大概率成为新的国策。   “附议。”   “附议。”   “附议。”   “……” 第五零章 《剧透贴·二》   《剧透贴·二》   常识一:岁月就是力量。   常识二:意识干涉现实。   ……   星球脱离原宇宙,进入新宇宙。   蓝星诞生至今四十六亿年,是底蕴,也是负担。刚觉醒的星球意志一片混沌,又经十年孕育,终获一点灵明之念,只此一点,混乱时序重定,天地灵机更加丰沛。   天地灵机乃是以星球意志为核心,勾连万物众生的网络。   星球意志通过这网络将从四十六亿年的漫古岁月中汲取的精华,与这全新宇宙的奇特交互中获得养分,分享给万物,使人类天赋逐年提升,动植物超常进化,山河大地自发调整优化,地底矿脉潜移默化改变。   在星球意志面前,个体意志渺若微尘,可万物众生的集体意念却能通过这网络反向对星球意志施加影响。   最显著的影响有:   一,万物生灵自具的求存之念,灵明慧光将加速星球意志的成长,星球意志的成长又将反哺与万物众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盛衰与共;   二,当集体意念强大到可通过天地灵机反溯星球意志,“上达天听”,就可影响现世。   譬如昼夜晦明,太阳东升西落,月的圆缺变化,四季春夏秋冬,之所以如此恰到好处,除了星球意志从过往岁月中提取借鉴之外,更有赖于万物生灵集体思潮的呼唤。   当星球意志挣脱混沌蒙昧,获得一点灵明,欲要快速成长,需要一个更准确、更稳定的锚点。   祂的视角,“睁眼”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星球内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一是物竞天择的食物链,遍布天空陆地海洋;二是人类文明,以智慧和理性,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利用世界。   祂必须选择其一作为锚点,成为更进一步的基石,若两者长期内耗,无论是对星球意志还是万物众生,都有害无益。   于是,便有了人类文明与野性力量全面战争,人类获得最终胜利,自此,奠定了万物之灵的法理地位,真正成为蓝星的亲儿子。   天地灵机自此全面与人类亲和,原本对人类只有暴虐与攻击欲的动植物,将逐渐向灵兽灵草转变,更易被驯化,被种植,被利用。   获得胜利的人类文明将得到一个难得的大发展窗口,和平稳定的氛围,新生代的天赋越来越强,人类进化成长的上限越来越高。   因为这时的星球意志在稳定锚点,梳理世界新格局,很忙,没时间折腾。   完成这些工作之后,祂就会陷入漫长的半沉眠状态,从勤劳的社畜变成熟稔规则的咸鱼,人类文明的持续晋升就是祂快速成长的最好养料。   世界被人类改造得越好,祂就变得越强,躺强。   万物之灵的亲生子人类自此成为兢兢业业的打工人,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蓝星爸爸变得更好。   自此,人类将被两个噩梦包围。   在人类文明与野性力量对抗的阶段,人类文明被视为一个整体。在星球意志锚定人类文明之后,人类文明因自身的各不相同自动分化成为不同的个体,如炎夏文明,梵伽文明,大西洲文明等等。   亲儿子有嫡子庶子私生子之分,嫡子中还有嫡长子。   人类文明一旦分化为不同的文明个体,就不可避免的会遭到星球意志的区别对待,想要获得更多的爱与关照,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蓝星爸爸面前展现自己比其他兄弟更加优秀,更加强大。   反映在现实,人类文明携手并进的时代成为过去式,如同养蛊一般,不同的文明阵营间的对抗将加剧,优秀的更加优秀,没落的更加没落,甚至彻底消亡。   噩梦一:人类的内部矛盾将加剧。   吃饱躺睡的猪最长膘,咸鱼最长肉,两者皆占的蓝星将“膘肉”疯长,更何况,祂现在的身板远配不上四十六亿年的恐怖底蕴。   星球变大,表面积变大,陆地面积变大。   理论上,这种增长是均质的。但人类文明毕竟不同,享受到了特别的优待。   首先,如万里长城,故宫,众神殿,光明神像,金字塔等被无数人类意念铭记的特殊造物,已成为不同文明不可取代的重要象征物,星球意志会通过天地灵机从无数人类的意念中提取出来,进行标记保护,不仅不会被扩张的大地撕裂,还会获得某种神异,成为真正的奇观。   其次,陆地的成长会主动避开人类聚居地,基本都发生在荒野之地,离文明越远,人烟越少之处,膨胀的幅度就越大。而这些地方,也正是物竞天择,食物链法则最森严高效之地。   陆地,天空,海洋,会变得越来越深邃、高远、蛮荒。   人类若不能跟上星球成长的脚步,将文明的疆域持续扩增,更加凶猛、更加浩瀚的野性力量随时可能对全人类发起反扑,让世界重回万类霜天竞自由的野性蛮荒星球。   噩梦二:不同阵营缠斗争宠的同时,还必须高速奔跑,不能懈怠,不能停步。   是不是感觉很棘手了?   不急,这还只是内因。   最最重要的是外因。   蓝星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宇宙中。   首先,这是一个有灵宇宙,生命个体可超常进化,上限无限,不仅生命体,只要岁月够久,石头都能成精;   其次,如同平行世界理论一般,这个宇宙存在无数间层,不同间层,有着不同的道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绝大部分,彼此之间甚至都无法理解认知,但这并无什么妨碍,因为不同间层之间,是永无交集的平行线。   蓝星穿越,如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面,动静本就不小。   许多与蓝星性质相近的间层已从扩散的涟漪中获知了不少讯息,只是刚穿越过来的蓝星处在一种半间层、半虫洞的奇特状态,隔绝了所有外界探知。   但随着蓝星成长,不同文明在持续的蜕变打磨中变得更加强大、特质越发清晰,高光的文明会变成灯塔,共振的音叉,被具有相似进化道路的间层注意并锁定。   间层间的屏障是绝对的、难以逾越的,蓝星的半间层自然就不是绝对的。   在被其他间层锁定后,会有三个大阶段。   最开始,会有与这些间层相关的讯息渗透过来,有的是自然渗透而来,有的则被精心包藏着毒药,外在表现是所有文明突然进入灵感大爆发,会涌现出无数天才,他们或顿悟,或福至心灵,甚至日常坐卧行走乃至做梦就开拓了更广阔的道路,拔高了文明的上限。   这种讯息渗透,悄无声息,无影无形,无法隔绝,无法逃避,其中有善意,有恶意,有无意,有的积极正面,有的反文明反人类甚至反蓝星,而且,人类的行动决策会反向影响讯息的性质,越警惕越对抗,这些讯息的性质也会越恶劣越针对。   而无论哪种性质的讯息,随着其在全球范围内铺陈扩散,间层屏障都会被削弱。   随着间层屏障被削弱到一定程度,就会进入第二个大阶段。   不仅其他间层的讯息能够扩散过来,意念精神这类虚体也能跨越屏障。   那时的世界会变得更加混乱,人类的新生儿可能是异界来客,重伤苏醒的人突然间就有了不为人知的使命……人类的皮囊之下,很可能全都隐藏着妖魔鬼怪。   第三个阶段,蓝星的道路与那些间层的道路彻底相融,间层屏障直接消失,如同两个独立的泡沫融合成一个大泡沫,不仅讯息和虚体可自由往来,实体之物也可自由进出。   蓝星更特别的地方在于,不同的文明道路太多,能吸引到的间层也会很多,最终,这些原本互不相干的间层会通过蓝星这个纽带互通,其带来的影响将超越蓝星这一隅之地。   从蓝星穿越至此间,这就已是一件注定的、不可逆之事。   蓝星必将变得越发璀璨煊赫,但于所有蓝星人类文明而言,这却是未知,或许能站稳脚跟,跟着辉煌,或许只是星球新主人獠牙屠刀下的原生土著。 第五一章 文明底蕴   “卖报咯卖报咯,紧急刊发的《炎夏时政》,昨夜全球各国均有异象发生,世界即将迎来新的大变!”   “炎夏万里长城,大西洲众神殿,源大陆金字塔,新大陆女神像,梵伽泰姬陵,《新闻快讯》为您解密!”   “《文明古迹》丛书详细介绍了所有文明的著名古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正月初一,炎夏所有城市人流密集的所在,都能见到活跃的小贩兜售时下最畅销的商品。   用投影设备给人们集中播送新闻已在数年前停止,随着电子设备爆炸率的进一步提升,所有新闻从信息收集、传输、制作到最终呈现在人们面前,经过的环节太多,都要用到电子设备。   每一条新闻后面都代表着多台设备的爆炸,哪怕人们的防患意识已经非常高,也经常有人因此受伤乃至死亡。   而随着时局稳定,新的生活,新的烦恼接踵而至,人们对于国外的关注热情一天天冷却。   给人们集中播送新闻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人们了解外界的渠道改换成为报纸,虽多半刊登国内之事,但也有专门的国际版面介绍国外的重大事件。   而且,若真有重大的全球事件,个报纸刊物也会迅速做出反应。   从昨夜天变至今,才只过了几个小时,全球各国均有异常天象发生这事就有鼻子有眼的登上了炎夏数十种报刊,还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发挥解读,像模像样。   所有人听到他们的叫卖,都会忍不住购买一份,等他们回到家,手上都捧着厚厚的一摞报纸刊物。   原来,不止炎夏天现异象,而是全球都有。   了解到这最新的动态,人们紧张的心情先是有些放松下来,然后就更高的提了起来。   他们想等官方表态,然而并没有。   晚上,人们惊愕的发现,天空中又有异象出现。   炎夏帝都的人看得更清楚,帝都范围内的所有古迹,从巍峨大气的皇城,到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还有王侯的府邸,庙宇道观,所有古迹都向天际投射着濛濛清光,这晚,无论远近,所有炎夏人都能清晰看见这座遥悬天际的帝都古城。   次日,人们又从报纸中看到了国外的情况。   源大陆的狮身人面像,大西洲古斗兽场,新大陆光明神像。   人们越发的不安,都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可除了天现异象之外,又没有任何变故发生,这不仅没有消除人们心中的不安,反而越发忐忑。   而官方依然没有就此做出有分量的回应,只是安抚民众,并悄悄加强了安防措施。   第三日,伟大的母亲河。   第四日,长江。   第五日,千古一帝之陵墓及森然成列的兵俑战阵。   第六日,封禅圣山。   第七日,轩辕帝陵。   第八日,横空出世莽昆仑,万山之祖。   第九日,雪域圣殿。   第十日,天下第一峰。   第十一日,……   ……   一天,两天。   十天,二十天。   一月,两月。   人们从震惊到麻木,又从麻木到恢复平常心,甚至有越来越多的长辈将之当成教育晚辈的活教材,他们遥指天际异象,带着骄傲的介绍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他们或是随口吟诵几首与之相关、流传千古的诗句名篇,或是讲述与之有关的可歌可泣的先贤事迹。   春天过去了,夏天来。   天空中的异象依然不断,只是,认识它们的人越来越少,而每当有人指出其名,介绍其大略事迹,就会赢得周围人赞叹敬佩的目光。   这晚,人们如往常一般,早早吃了晚饭就去露天处等着,可惜,等了大半夜,天空再无任何异常。   有人捶着腰失望叹气道:“走了走了,没得看了。”   又有人问身边的伙伴:“咱们天上一共出了多少异象了?”   他同伴道:“截止到昨晚的钓鱼古城,一共一百零八个吧,有报纸专门做了统计的。”   “我记得其他地方的早停了?”此人又问。   他同伴道:   “对啊,源大陆虽然不乏金字塔、狮身人面像这种全球知名的古迹,可毕竟是失落文明的遗留,总共也没撑够十天,然后就是沙罗国那边,文明底蕴浅薄,只支撑了十几天。   真要说来,阿尔法帝国的底蕴更浅薄,可谁让新大陆本身著名古迹多呢,他们把原主人杀光了,现在还能继承人家的文明奇观。   真要说底蕴,也就只有大西洲了,虽然距离咱们还是差得远,可怎么说也撑了两个月。”   最开始,全球各地都天现异象,可随着时间持续,就出现了掉队的。   这又引起了一波惊疑,不过,稍微分析之后,人们自己就找到了真相。   天空的异象,都和文明古迹相关。   后来,人们干脆以此作为不同文明底蕴深浅的明证。   而让所有炎夏人感觉骄傲又觉理所当然的,炎夏的异象数量远超其他文明。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鸣不平。   “别家的异象都是一个一个的放,咱们的异象却是一片一片的出,别的不说,若把帝都古城拆开,至少就有十处可排在全球前列的,所以,要我说,真要细究奇观数量,绝对远超108之数。”   而又有人从另一个角度解读。   “你们说为何偏偏就是108,不是107,也不是109,偏偏是咱们赋予了太多特殊意义的108!”   ……   “108个异象。”   姜不苦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安静的宅在学院典藏室一隅之地,每晚也和其他人一样仰观天象。   此刻,他轻声自语着这数字,嘴角绽起笑意。   他记得,前世炎夏的天空中总共只出现了72个异象。   而今世,不仅在数量上多了36个,将一城一山打包成一个异象的也非常多,所以,与前世相比,新增的异象数量远超36个。   除了每日都在关注异象变化,他也从各种新闻报纸中寻找炎夏官方的动作痕迹。   在其他人眼中,这么明显的、持续一百多天的异象,官方却没有明显的针对性举措,只是安抚民心,增强保护。   但姜不苦从一些看似细枝末节的法令看出,高层已经看到了自己发出的第二份《剧透贴》,并已经开始了行动。 第五二章 温和的预热   姜不苦在这份剧透贴中并没有给出任何时间信息,哪怕一个大概的估计也没有。   比如按照前世经验,间层讯息渗透过来之时,是在全球大规模出现古迹异象,星球持续扩张五十年之后。   星球底蕴远非当下可比,不仅涌现出了大量A级进化者,S级都被人蹚了出来。   而这五十年,也是星球内各文明博弈最激烈的阶段,姜不苦确信,今世这事依然会发生,不会因为自己这份剧透贴就止息文明间的干戈,而且,在姜不苦看来,这也不全是坏事,若能赶在间层讯息渗透过来之前厘清内部秩序,对全人类来说都是好事。   前世在这方面就有些不尽如人意,因为没有一个绝对强势,说出来就有人听的声音。   而他之所以没有给出时间,一来今世的局面比前世好了太多。   前世直到新历50年才天现异象,星球开始增加,那个时候,天变之前的人多半都已死去,剩下的要么一身伤病,甚至精神出现问题,都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真正的强者顶梁柱,都是天变之后出生之人。   而间层讯息开始渗透过来的时候,已是新历百年前后之事。   而今世天现异象提前了三十年,全球局势也已完全不同,他已不敢用前世的经验来推测。   所以,他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   但是,他又非常确信,无论时间线会有怎样的变化,局势的进程并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包括星球内文明之间的博弈争竞,其他间层因蓝星穿越而引发波澜做出的应对,从讯息渗透,虚体潜入,到实体往来,这些事依然都会发生。   他虽不知道每个变化确切的时间节点,但却能大概推知这放在个人身上依然是可称漫长的时间跨度,至少也是三五十年后的事,人世更替都已经是两三代人之后的事。   这也是他连个大概时间范围都没给出的又一个原因,他想让他们有种紧迫感,不要觉得时间宽裕,就只做些纲领性、当下必要的工作,而把未来该做的事留给后来人。   因为按照常理,世界是动态发展的,而蓝星现在又处在高速进化成长阶段,现在的人为三五十年后的未来制定计划,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但姜不苦的感受却是,后来者,新生代在天赋上,对于新世界和力量的体悟上,确实一代比一代强。   可真论眼界和经验,特别是事关全球数百亿人口,未来数十上百年的发展趋势这种宏大的层面,没有真正经历过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的人和完整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政界、学界精英相比,真的差了太多火候。   如郑洵这种,在三四十岁,最年富力强的时候遭遇天变,相比于老一辈,他们的思维更加开阔活跃,相比那些十几二十岁的新生代,他们具备了完整的认知世界的三观,懂得在信息海洋中去芜存菁、汲取精华。   而且,那时的他们基本都具有了不低的社会地位,无论是从政经商还是做学术研究,所思所见都比还在遭受社会毒打的青年更加深邃,更触及本质。   后又完整经历了天变后充满动荡变乱的二十年,而他们原本所处的社会高度,看到的、思考的,也比整天忙于蝇营狗苟的普通人深刻,今天,他们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中坚。   经历了两个完整的大时代。   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批人,不仅炎夏,放眼全球,皆如此。   这是硕果仅存的,不可多得的,甚至是绝无仅有的一代人。   相比于天变之后才出生的新生代,姜不苦更相信他们这代人的经验和眼光。   所以,他特意没有点明时间,目的就是让他们紧张一点,多思多想多承担一点。   虽然姜不苦没有在贴中给出任何时间信息,但也能分析出来,这些变化不是几天几月之内就会发生的,跨度至少得以年计。   从46亿高龄的蓝星角度,以年做单位,都称得上电光火石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结合《剧透贴·二》的内容,天变至今,都只是蓝星穿越过来后的“预备时间”,远没到上正菜的时候,而这就已经过了二十年。   所以,相比于上次收到剧透贴后争分夺秒、疾风暴雨般的动员调整,这次官方的动作要温和得多,寻常人几乎看不出端倪。   正月初十过后,官方报纸《炎夏时政》连续出了二十期长刊,只说一件事。   人口。   首先,对天变之后的人口变化做了一次彻底的梳理。   这主要分成了三个阶段。   首先是从天变之后到时序混乱,昼夜四季都不清明的那八年。   因为炎夏官方处置得当,过度非常平稳,没有出现大的动乱灾难,再加上社会关系、生活方式的剧烈改变,不仅剩男剩女这个特殊群体彻底消失,只要到了合适年龄,无论是男女双方自身还是双方父母,都会催促他们赶紧建立新的家庭,获得完整人生。   因为对当时的人来说,明天几乎是未知的,心里始终有股焦虑不安萦绕,非常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那八年期间,人口平均出生率达到了2.78%,远超天变之前。   不过,另一方面,人口死亡率也非常高,大部分人适应了新世界,体质变得越来越强,可也有很多老人,病人,天生孱弱或先天有缺之人不能适应新世界的剧烈变化,大量死去。   八年间,平均死亡率达到恐怖的2.1%。   人口的平均增长率只有0.68%,八年期间,新增人口1.28亿。   另外,有几个周边小国主动申请加入炎夏,还有大量散居全球各地的炎夏后裔看到炎夏在天变之后的表现堪称全球最佳,通过各种方式回国,炎夏对此是来者不拒,总加起来有两千多万新人融入炎夏。   直到新历八年正月初一万象更新,时序重定,炎夏实际已有24.5亿人。   从人口结构上来说,新生代最多,其次是青壮年,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在比例上连0.1%都不到,天变之前人们普遍担忧的老龄化社会,就被自然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消灭。   第二个阶段就是从新历八年到新历十一年,这四年时间。   时序重定,安稳了不到一年就发生了古洋洲人类失守,炎夏跨海救援,然后出动一亿多精锐战力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荒野大扫除。   打扫完自家庭院,近八千万外派援助周边诸国,四千多万远征源大陆。   这么多成年青壮长期在外,人口出生率自然降低,不过人口死亡率也大幅下降,四年间人口平均增长率反而比前八年更高,刚好达到1%,新增人口1亿。   而另一方面,又有更多外来人口融入炎夏体系,包括古洋洲解救的两千三百多万难民,全球整编时,炎夏整编了周边诸国十亿人口,这些地方自古以来深受炎夏文化影响,甚至可以说只要上溯几代,每个人骨子里都留着炎夏后裔的血脉。   炎夏先是派了大量人员前往指导帮助,后来更是直接派了近八千万战力前往援助,这些依存在炎夏周边的国家自古以来就有事大心理,天变之后十余年的变迁,也足够让普通人将以往现代社会灌输给他们的对抗抵触思想冲淡,依附强者好好活着才是根本。   所以,随着兽潮被扑灭,炎夏力量有序撤出,一副不会继续干涉遥控他们的姿态,大量的炎夏后裔,大量的普通民众,就这么直接黏在他们屁股后面跟着回来了。   那些国家高层,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叽叽歪歪,看看阿尔法帝国在新大陆完全以爸爸自居的态度,看看沙罗国对周边诸国的手段,稍有抵触不满直接施以铁拳,他们只能庆幸有炎夏这么好的邻居。   后来统计,这四年间,新增外来人口高达1.5亿。   所以,在新历十一年底,炎夏已有人口27亿。   第三个阶段就是从新历十二年到新历二十年底,这九年期间,真正称得上人口大爆炸。   首先,人口死亡率不到0.1%,因为不适应新世界的人在此之前已被尽数淘汰,剩下的都是适应新世界的,所有人的体质都比以往更好,更健康,加上修炼养生大行其道,二十年内,人口死亡率都会很低。   这是一个特殊的断层。   其次,人口出生率极高。   只从女性怀孕次数对比,完全可以和那个传奇时代比肩,五六胎都是家常便饭,而且,和那个时候相比,人们的体质更好,对医疗卫生的认知更高,新生儿夭折率极低,生产的女性也没什么危险。   多番综合因素加成,九年间人口平均增长率达到了5.1%。   九年间,新增人口15.25亿,炎夏总人口则以达到42.25亿。   其中,二十岁以下的新生代就超过二十亿。   炎夏官方不仅没有踩刹车,反而继续给油。   说炎夏以前虽然据有上千万平方公里土地,但其中可耕地面积不足15%,可现在,经专家仔细勘察,全国范围内适宜耕种的土地高达60%,而且,因为连续的进化异变,粮食亩产远超以往。   虽然从开辟聚居城市模式以来,随着人口增加,每个城市都在持续开辟新地,可迄今为止,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真正纳入聚居城市管理范围的,依然不足10%。   超过90%的区域未被人类利用上。   人类不用,自然就重新成为野性力量繁衍的温床。   大家都亲身经历过十年前那场与兽潮力量的对抗,自然明白当野性力量繁衍到极致后,就会有新一轮兽潮爆发。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造更多的人,把那些地方给占了。   这才能将兽潮的根撅了。   再加上现在异象连连,明显又有巨变发生,人类更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这番道理,入情入理,无可辩驳。   为了鼓励生育,官方甚至出台政策,凡是四胎之后的新生儿,官方不仅将他们未来一切的教育、医疗费用全免,每年还会给这个家庭一笔不菲的补助,不仅能够满足这孩子日穿用度,妈妈还会有一笔不多不少的月工资。   孩子还是你们的孩子,但养孩子的钱全由国家出,甚至还能额外赚点工资。   有人专门做过计算,若是生孩六胎的家庭,妈妈在家带娃就能挣到勉强维持一家人开支的工资。   若是生孩八胎,一家人靠这就能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   生得越多,收益越大。   不少人对这项政策都颇有微词,认为这物化了女性,将女性视作了造人机器,也必定有不少家庭不会屈从于这样的诱惑,踏上无限造娃这条路,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这项政策,炎夏将持续保持人口的最高成长率。   知道内情的姜不苦当然知道,这是炎夏在为即将到来的星球成长储备人口。   若人类的增长速度没赶上星球的增长速度,是非常危险的。   出台了这项人口政策之后,所有报纸隔三差五就会“抱怨”一下哪哪聚居城人口太多,只过了二十年,人口数量就暴涨到了最初时的两倍,即将逼近城市所能容纳的极限,而随着可预期的持续的人口大爆炸,要不了五年,所有聚居城市都会被撑爆。   姜不苦知道,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人口大迁徙做预热。   没有人喜欢搬家,特别是随着这次搬家,一切从头再来,重新开始。   以往的一切社会关系、生活方向都被一刀切的斩断。   若被分到不同城市,无论至亲还是挚友,这辈子都很难有机会再见。   二十年前搬了一次,人生断成两截。   再搬,人生大概就得支离破碎了。   而且,星球的成长是持续的,人类的迁移也会是持续的。   姜不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对个人的折腾次数,不要搬了两次搬三次,不是在搬家的路上就是准备再次搬家,长此以往,正常人都得疯掉。   所以,这次的迁移不太可能如前次那般全国总动员,而是分批次的,一轮一轮的来。 第五三章 轩然大波   除了鼓励生育和为即将再次到来的迁移做预热之外,炎夏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炎夏没有动作,安安静静的苦练内功,可在全球范围内,却已有暗流在涌动。   天现异象之后,那些被星球意志特别标注过的古迹就有了不同。   白天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到了晚上,就能看到,这些古迹在发出濛濛清光,似乎在与天际某个冥冥的意志相呼应。   而它们散发的光亮,是有强弱的。   比如头两天就被星球意志标记的古迹,它们散发的光亮明显比后面那些更胜一筹。   从全球范围内统计,这样的古迹数量足够多,若将炎夏那些一城一山打包成整体的古迹分拆,样本的数量就更多,所以,人们很快就知道了其中规律。   某个文明古迹,知道的人越多,其散发的光亮就越明显,知道的人越少,其光就越黯淡。   而当知道的人少于一定数量,对其重视程度低于某个界限,那其就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比如很多被当地人,甚至本文明的人认为有资格上榜的,但因为传播度不够,人们对它的认知度不足,就没有出现在异象之中。   其中有很多,单论其在某文明中的“学术地位”,甚至比上榜的某些古迹还更高,可就因为认知度和传播度不足,被落下了榜单。   而随着这么多年过去,意识可以干涉现实已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人们据此提出了许多猜想。   到此为止,对古迹异象的研究还停留在学术层面。   可在九月份,从源大陆传来一个消息,在八月底的某个夜晚,有三个发着清光的古迹忽然间就清光破碎,其他几个古迹的光亮也有明显的降低,而在次日,又有一个古迹清光破碎。   现在,源大陆只有五处古迹还有异象残留。其中就包括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出了这样的怪事,源大陆第一时间就将信息传递到炎夏。   炎夏在那边长期保留有百万以上的精锐战力维持影响力,指导源大陆本地人类建立根植于炎夏文明的修行体系,再加上四千多万精锐远征救援的事迹,炎夏一直与人为善、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态度,源大陆本地人类对炎夏的认同感极高。   比周边诸国对炎夏略带戒备但又不得不依附的扭捏心态更纯粹许多,乃是炎夏全球战略中极为重要的成果。   对于这样的变化,炎夏方面非常重视。   为此,还对炎夏自身108个异象古迹进行了调查。   然后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结论,所有古迹异象清光都有轻微的减弱,若不仔细对比,都难以发现的那种微弱程度。   而被默认为炎夏阵营的周边诸国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减弱的幅度甚至比炎夏这边还大一点,只是都没到清光破碎的程度。   蛰伏静修的巨龙猛然睁眼,发动一切力量探查原因。   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官方没有捂盖子,直接将调查结果发表在《炎夏时政》上,不出所料的引发了轩然大波,全民热议。   在研究古迹异象的时候,阿尔法帝国阵营,大西洲阵营,沙罗国阵营都发现,和其他阵营的古迹异象相比,他们三者之间存在天然的一致性。   这种一致性来自于他们共同的信仰,光明神。   还有共同的文明认同感,大西洲文明。   虽然因为历史的原因,光明神的信仰被分成了很多支,甚至有着长期的仇恨和矛盾,但不够否认的是,都可以将源头追溯到光明神。   所以,在研究古迹异象时,三方走得非常近,也表现出了更积极的探索欲,这无可厚非,没什么可说的。   可三方的媾和远比旁人看到的更深。   首先,他们更进一步验证了人的意识对古迹异象的强化。   因为除了新大陆那些失落古文明的古迹异象,三大阵营的所有出现了异象的古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可以在光明神的信仰或者大西洲的文明中找到源头。   于是三方合作,各阵营内部都悄悄强化了对出现了异象的古迹的宣传。   手段多种多样,首先是对教科书中的相关内容进行修改,其次是通过各种植入更换的方式,比如广场的雕像,宣传广告牌,各种文艺展出汇演,人们的日常交流话题引导……因为这些本就是源于光明神、大西洲文明,人们不会觉得有丝毫突兀,但他们确实通过这种方式在三大阵营的所有民众心中更深入的植入了对异象古迹的观念。   与此同时,任何与其他文明古迹相关的信息,都被刻意的“封杀”,从教科书中剔除,有关书籍被悄悄的转移,有关这些古迹的图片和模型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人们的话题之中,也越来越少人谈及,这些变化非常自然,若非特意探究,几乎发现不了这变化。   这带来的变化是显著的,阿尔法、大西洲、沙罗三大阵营的异象古迹夜晚发出的清光亮度有明显的提升。   而在此同时,他们还有了另一个发现。   须知大西洲本就是科学的发源地,数学作为一切的基石,更一直引领全球。   这样一场由数十亿人参与的大型试验,分居不同城市的人们彼此之间信息是完全隔绝的,可以轻易被上层利用的,他们利用这个特点,设计了大量的实验对照组,收获了海量的一手数据。   通过这些数据,他们还推导出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的意识输出是有上限的。   比如有这么两个人,其中一人只知光明神像的伟大与不朽,另一人既知光明神像的伟大,却也同样认可金字塔、万里长城乃是人类文明不朽的杰作。   假如前者能给光明神像百分之百的意识输出,那么后者则会各自分摊1/3,若其人心中还有更细致的判断,那这个比例也会随着调整。   而每人意识输出的上限,则和进化等级密切相关,等级越高,能够输出的上限越高。   而后,光明神三阵营理所当然的制定了一个共同策略,全面光明神化,并且搞了两个骚操作。   一、对那些东方学、失落文明、异族文明的爱好研究团体进行有针对性的催眠,清除他们脑海中对这些知识的顽固认知;   二、这三大阵营虽主要都是光明神的信徒、大西洲文明的拥趸,但也有不少异教徒、其他文明的血脉后裔,特别是阿尔法帝国本就是新生的移民帝国,炎夏后裔,梵伽古国移民,希望之神的信徒,绝对数量也都不少,他们利用同样的手段,对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洗礼改信。   天变之前,这三大阵营的现代化程度本就全球最高,心理学、精神学都是发展得极为成熟的显学,不仅从业者极多,爱好者更多。   所以,这三阵营的觉醒者中,凡是倾向于意识灵魂侧的,大多都会几手心理、催眠方面的能力,很多还特别拿手,将之作为主要手段和深研方向。   只要高层下定决心,要在自家地盘做成此事,并非难事。   这带来的后果是显著的,光明神三阵营通过这次合作,有了很高程度的默契和认同感。   三阵营境内所有异象古迹都因此受益,亮度整体提升了将近一倍。   而负面影响则是,全球范围其他文明国家的异象古迹的清光异象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   最惨的就是源大陆的异象古迹,它们都源于同一个古老的失落文明,而大西洲作为它的近邻,一直以来都对研究这个失落文明饱含高度的热情,除了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全球知名外,其他异象古迹之所以能够成形,光明神三阵营至少出了一半的力。   现在他们一起把这源头掐灭,源大陆的异象瞬间崩了一半。   而这也解释了为何炎夏境内的异象古迹受到的影响最弱,因为我们人多,不靠别人,只靠我们自己,就足够让我们文明的异象古迹光华灿烂。   这还是十几二十亿的新生代不懂事,等他们到了知事的年纪,炎夏一族吊打全球信不信!   可是,炎夏受损小,不是炎夏不愤怒的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也懒得想任何理由,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所有炎夏人都无不被激怒。   “高喊了这么多年自游皿煮,全世界都信了,可他们骨子里却还是中世纪那套。”   “用最恶毒的手段完成了对内部的纯化,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要搞东征了?……哦,不对,这分明是要吊打全球,东西南北全征得了!”   “以前看到那边的民众对高层的一切措施手段都充满戒备,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们当傻子玩弄,我当时还觉得他们受迫害妄想症,把当政者想得太坏,原来是我太天真,他们这不就是把治下民众当傻子玩吗……   哦,傻子至少还是人,他们在当政者眼中大概连人都不是吧,他们现在被洗脑了,全都成了光明神的虔诚信徒,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吧!   奴隶主、资本家、吸血鬼……哪有变过?不过是变得更狡猾,吃人更优雅罢了。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以前都把他们视作文明的标杆,人类的灯塔,我承认,我眼瞎!”   “我有罪。   我以前非常喜欢大西洲文明起源,还有那些神话传说,更推崇他们对理性的坚持,那些精妙的哲学思想,那一项项改变全人类的伟大成果。   为了宣传这些,我开设专门的账号,精心制作各种视频只为了向更多人推广这些,成果不菲,拥趸极多,在天变之前,我的关注度已经达到两千多万。   我曾为此非常自豪,认为把好的思想、好的价值观传递给了更多的人,现在,我却恨不得把脑子捣烂!”   “捣烂有什么用?他们玩抹除,咱们不会吗?我倡议,咱们去集体情愿,把咱们脑子里与大西洲有关的玩意儿全部清除,不想再记得与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   “同意,我组建了一个西哲俱乐部,我想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咱们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吧!” 第五四章 从容应对   原计划要将各种事务交给新生代,自己开始进入退休状态,可世事难料,这样的计划当然已彻底作废。   郑洵现在反而比二十年前天变之后更加忙碌了,而且,那时忙归忙,那时头上有一群大佬顶着,他最多做些实际的事务,可现在,他成了顶在人们头上的大佬的一员,不仅做事,而且要做决定,每个决定的影响都深远到难以估量,而且,还不能犹豫,必须马上定下来。   但他的面上却始终如古井一般沉静,并没有将这压力传递到下面那些事务实际执行层。   新历二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郑洵又和一群老伙计参加了一场闭门会议。   一位精明干练的年轻女性首先做了一场报告。   “阿尔法帝国完成对整个新大陆的整编之后,就没有放松对整个新大陆的控制渗透,他们通过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已彻底消弭了以往的国家界限,形成了一个以众多大财团为枢纽核心,统治范围囊括整个新大陆的全新利益联盟。   大西洲阵营因为历史的基础,比阿尔法帝国更早的完成了内部秩序的整合,虽然兰格尔王国具备极高的独立性,但这点内部矛盾不会影响他们对外战略的一致性。   沙罗国阵营在那位传奇大帝去世之前,保持着极高的独立性,与阿尔法帝国对抗多过合作,但在他去世之后,权力被寡头垄断,且加速了与大西洲阵营的合流。”   “天变之前,新大陆总人口约10亿,在兽潮战争结束之前,新大陆的人口一直处于负增长,前期,阿尔法帝国刻意的引导放纵,不仅国内暴乱频频,更是将这一乱局扩散到整个新大陆。   不仅无辜民众死伤惨重,那些遍布新大陆各国、宣传反阿尔法霸权的团体组织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后来新大陆整编,阿尔法借机又清洗了一次。再加上新大陆地广人稀,为了扑灭兽潮付出了更大的牺牲,再加上自然法则对老弱人类的残酷淘汰。   截止到新历十一年底,新大陆人口减少了近三分之一,有7亿左右。   经过十年大洗,阿尔法帝国已经完成了对新大陆的掌控,再没有大规模的清洗计划,加上他们也意识到要防止兽潮再起,地广人稀的困境,也在积极鼓励生育,直到去年底,新大陆的人口也迅速增加,年人均增长率超过了3%,新大陆现有人口恢复到了9.2亿左右。   大西洲阵营人口,除了大西洲本土6亿多外,还有因其数百年的文化霸权在全球各地培养起来的坚定追随者,在全球大整编时,这些散居世界各地的人口都向大西洲合流。   再加上大西洲的内部整顿更多是国家政治层面的碰撞冲突,对无辜民众的杀戮反而很少,仅有的几次都是对一些极端主义者的镇压,造成了万人以上规模的死伤。总体来说,大西洲内部秩序的整合比新大陆有效率也温和得多。   打赢兽潮战争后,大西洲阵营的人口还有9亿,再加上后面九年3%的高增长率,现有人口将近12亿。   沙罗国阵营人口最少,不过,因为那位传奇大帝的铁腕手段,人口并没出现负增长。打赢兽潮战争后其阵营规模有4亿人左右,比天变之前还略有增加。   利用这九年的和平期,一直在不遗余力的鼓励生育,人口增长率达到了4.5%,现有人口将近6亿左右。”   最后,女子总结道:“若将三阵营综合计算,截止去年底,人口总量已经达到27亿,且有数据表明,他们的人口增长还在提速,综合人口增长率将达到4.5%,今年底,三阵营人口就将突破到28亿。”   一位老者嘟哝道:“这么说,两年后基本就能够到30亿规模了。”   其他人也脸色凝重。   不过,也有一位老者面色轻松,道:   “根据我的研究,在鼓励生育、刺激人口增长这项上,经济刺激,政策扶持,甚至大义家国理念压人,作用都是短暂的,也有着上限,而且,还容易引发人的逆反心理,到了最后,还得追溯到文化本源上。   在这一块,咱们炎夏的优势是非常大的,只要没有饥馑之忧,只要咱们官方能够提供兜底无论多少都保证能得到最好的成长条件,多子多福、开枝散叶、昌盛连绵……绝大多数人的心理都会是能生多少生多少,而不会考虑生多少个就打住不生了。再加上女性妊娠反应很轻微,产前产后的影响非常小,安全方面的顾虑也很少。   咱们现在有过半人口都是未成年,等他们陆续长大成人,咱们的人口增长率还有个极大的爆发空间,更何况,咱们的人口基数远比他们大。   再加上他们这次的做法伤害了除他们之外所有人类文明的情感。   所以,我对前景的预判是非常乐观的。”   众人交流了一番,而后,坐在首位的老者看着身前一摞文件,取出最上面那份,道:“那么,咱们开始就这些法令进行表决吧。   这第一份,是关于强化炎夏文明的传播扩散。”   “附议。”   “附议。”   “……”   ……   “从即日起,炎夏将更换所有教辅材料,删除所有涉及大西洲及光明神部分。那些真正有价值的知识会予以保留,比如数学几何,比如理性哲学、心理学、精神学等知识,但只保留其纯粹的知识价值,不涉及其他。   所有涉及大西洲及光明神的书籍刊物不再印发,并从所有市民图书馆中撤离,有特殊研究需要的,需提出申请,且禁止扩散传播。   我们将进一步加强传统文化教育,且官方有意推动民间积极参与‘新复古运动’,所谓新,便是以更开放、更包容、更契合时代的精神,对炎夏文化做一个全面的‘体检修正’。   不可否认,传统文化中有很多美的、好的东西,但也有很多丑的、坏的、不合时宜的部分。   从时尚风俗、礼仪交际、审美情趣,到饮食、交游、家庭亲朋相处之道,方方面面,都有值得说、需要提出来重新认知的东西。   前些年有学校以‘培养士人君子’作为招生之饵,有很多家长学生上钩,这些年有越来越多学校效仿此法。   笔者不反对这个提法,但觉得在这‘士人君子’前加个‘新’字更好,新士人新君子,取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傲骨雄心,却也要摒弃崖岸自赏、高人一等的心态,更别说那些自认为风雅实则尽是糟粕的种种陋习风气。”   姜不苦坐在典藏室后殿之后的小院中,手捧着《炎夏时政》,看报效率非常慢,有时候看完一段就会陷入长久的沉思。   “炎夏外事部正式发声,公开谴责光明神三阵营在此次事件中暴露出的反人类本质。并将他们的行事及造成的伤害通报其他文明国家,提醒他们小心来自光明神三阵营的暗箭。   ……   炎夏周边诸国自古以来都深受炎夏文化熏染,在这次事件中被三阵营波及,受到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更重要的是看清了光明神三阵营的邪恶本质,为了抵制大西洲思潮带来的持续损失,他们重新认识到炎夏文明的重大价值。   在全面清除国内西化思维的同时,加大了对本土文化传统的宣扬。并在教科书中正面承认,其本土文化都是根植于古老的炎夏文明,乃是炎夏文明在不同时间、不同区域因时因地因事而做出的适应性改变,正如广袤的炎夏大地上语言风俗多种多样,却都同出一源一般,悠久璀璨的炎夏历史将正式进入他们的教科书中。   周边诸国都已提交了正式的计划表,三年内,将把炎夏语言文字引入启蒙教科书,十年内,将之作为官方的语言文字。”   姜不苦看着这段文字,咂摸了许久,而后笑了。   他当然不觉得周边诸国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文字既然有这样的表述,那么,至少存在这么一场仪式,至于这背后的操作,姜不苦相信,绝对比光明神三阵营体面得多。   他最后那一笑,却是想起了以前看历史故事时经常看到的段落,某皇子费尽千辛万苦、不择手段终于把自己变成了皇位的唯一人选,在最后一步时,他却稳住了。   必须得满朝文武三跪九拜,百般恳切甚至哀求,他才会很为难的坐上去。似乎恨不得告诉全天下,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以前他只看到了这仪式的虚伪,现在他却看到了一种从容自信,只有在胜券在握,十拿十稳的情况下,从上到下的所有人才会如此从容的去完成这一套仪式。   若是底气稍有不足,这至高无上的冠冕就不可能戴得这么从容不迫,这么体面自然,要么带歪了,要么沾上了泥点子甚至血点子,要么干脆暴露出沐猴而冠的本质。   光明神三阵营的做法,说沐猴而冠倒不至于,可他们的冠冕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沾满了血点污泥,他们可以自己装作看不见,可除非他们能把全世界其他文明国家全灭了,不然,总会有人帮他们看着。 第五五章 以嫡长子自居   炎夏从容不迫的整饬内部和周边秩序,也没有忘记这次事件的直接源头。   自从天变之后,炎夏就以温和善意的方式持续提升着在源大陆上的影响力,最后甚至帮助他们赢得了兽潮战争。   再加上他们的进化体系出自于炎夏的修行体系,为了修行成长,他们中最优秀最精锐的那批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主动学习炎夏文化。   这次异象古迹出现变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东方,第一时间向炎夏通报变故并求老大帮忙。   可以说,他们已经越来越有以炎夏马首是瞻的追随者的自觉。   天变之前,整个源大陆有人口14亿左右,天变之后,人祸天灾兽潮,再加上不少选择弃智返祖回归野性,当他们在炎夏远征精锐的帮助下赢得兽潮战争时,剩余人口刚刚十亿。   这些年同样在休养生息,人口平均增长率达到了3.8%,现在源大陆的人口规模刚好恢复到了天变之前的14亿。   更重要的是,他们紧邻大西洲,疆域面积乃是大西洲的三倍。   无论是文明间的博弈,还是为了更深远的危机而进行全球布局,源大陆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支点,炎夏不可能放弃。   而从全球形势来说,光明神三阵营合体,源大陆恰好处在他们三者的合力夹击之内,更别说大西洲近在咫尺,而炎夏虽然不惧他们合体,可和源大陆的遥远距离却是硬伤。   为了保持影响力而长驻于此的百万精锐在这样的阵营对抗中远远不够。   炎夏一方面在国际上高调发声,指责光明神三阵营损人利己到反人类的行径作风,一边对同样休养生息,强大不少,与光明神天生不对付,数百上千年的老冤家希望之神阵营喊话,提醒他们警惕这个恐怖近邻,就连一边看戏的梵伽古国也被拉下场,提醒他们唇亡齿寒之理。   以外交手段,调动全球所有文明阵营,稳稳拉住光明神三阵营的目光。   另一方面,指导源大陆人类主动承担起对剩余五座异象古迹的“供养”责任。   源大陆九座异象古迹全都源自于同一个失落文明,它们能形成异象,乃是全人类共同的功劳。   当光明神三阵营突然撤资,四座古迹异象崩毁,剩余五座古迹的异象也出现大幅度跌落。   作为失落文明的古迹,没有直属后裔的“供养”,靠人赏饭吃才得以活,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源大陆现存人类知道自己高攀不上这个显赫的祖宗,心里对这失落文明也没有认同感,但炎夏说得明白,这些古迹就在源大陆,受益的也是你们,认个远亲,当个干儿子,不吃亏。   看看阿尔法帝国怎么做的,将新大陆的原生文明从根源上摧毁,屠戮亿万,可那些原生文明留下异象古迹,他们毫不排斥的欣然接受,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与此同时,炎夏还悄悄执行着另一项配套计划,志愿远征。   性质与当年那批雄赳赳气昂昂奔赴前线的志愿军类似,于国门之外保卫祖国、守护文明。   只是,这一次的志愿远征没有胜利凯旋之日,很可能就是遥遥无期的一生。   不是以个人为单位去,而是以家庭为单位,在遥远的源大陆建立炎夏新城,定居扎根,开枝散叶。   如一根钉子般,死死扎在光明神三阵营的旁边。   在光明神三阵营看来,炎夏这种贴身靠打展露出了强烈的恶意和攻击性。   可唯有炎夏自己知道,这不是恶意,而是善意。   炎夏虽在源大陆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源大陆的人类对炎夏也很有好感,逐渐以追随者小弟自居。   可这种立场,是做不得数的。   光明神三阵营已经不在意的展露出了自己恶棍的本质,一块肥肉放旁边,指望他遵守道德底线不去偷吃?   若他偷吃了,再去指责他,孤立他,联合全世界打他……将事态一点点升级,直到把全世界所有文明国家拉下水,成立屠龙勇士团,再以巧妙的手段和绝对的实力成为勇士团带头大哥,杀死恶龙,自己坐上去。   这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炎夏老祖宗几千年前就玩剩下的把戏,若是以阿尔法帝国这种奉行霸道强权的国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种方法。   但这不是炎夏的做法。   炎夏是真正抱着善意,从全人类的高度来审视当下的棋局。   毫无疑问,当今世界唯一能让光明神三阵营合体都要忌惮的势力非炎夏莫属。   而且,即便他们三者合体,炎夏的实力也比他们强。   只要这个事实不变,他们就不敢发动全面的文明战争。   最多搞些小伎俩,施展些阴谋诡计。   炎夏落子,靠。   背靠背,面对面,隔海相望,呼吸可闻。   他们会紧张,或许还会感觉被挑衅,很屈辱。   他们会老实,他们会默默咬牙苦练内功。   而炎夏,也顺便继续强化在源大陆的影响力,争取将那里真正开辟成炎夏文明的分基地。   为真正的浩劫降临做准备。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是的,炎夏现在已经有身为最高个的觉悟,当仁不让的以星球的嫡长子自居,光明神三阵营,就是那个实力不够却喜欢闹腾的二弟,若是过了就给他一巴掌,搞其他无聊的小动作,无视就好。   嫡长子的目光已在间层之外,至于星球内的事务,是长兄如父的心态在管教。   当然,这个志愿远征的计划并没有公之于众,是在暗中进行的。   姜不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学院这一届的毕业生中有许多主动申请成了志愿者。   这是一个持续的、长期的计划,最终的人员规模不会低于十年前那次跨海远征。   而第一批前往的,都是真正的精锐。   他们将在抵达考察之后,根据实际情况提供更具体的方案,聚居城市定在何处,每城人口规模多少,与当地人的沟通协调等等。   在得知这个计划内幕的时候,姜不苦很为高层的气魄惊讶。   从他了解到的数据,主动申请成为志愿者的人很多,若非高层定死了各行各业能够申请的上限,六一学院这一届的毕业生就会走一大半。   这个结果让姜不苦有些无语。   他当然知道,这些学生做出这个决定,大半都是出于公心,作为一代人中的绝对天才,享受到了最好的一切,每人都有“舍我其谁”的觉悟。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公心之外,每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私心。   现在已是新历二十一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   大河后浪推前浪,浪浪死在沙滩上。   人的修行天赋,是一代代持续上升的,这是世界规则,不可逆的大势,不是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天才能够改变的。   更何况,能进入六一学院的,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到了最后,拼得还是时代的上限。   当他们入学时,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可等到第二年,他们学到了更多,修为也更高,却已经无法再当之无愧了,等到毕业这一年,已经有三届学弟学妹在整体表现上比他们更优秀。   而且,可以预见的将来,还会有一届届更优秀的学弟学妹,他们的成就,他们的修为……都会越来越高。   对炎夏文明来说,对全人类说,这都是一件好事,青出于蓝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   可对个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   所以,从内心深处,若是能脱离这个无终结、无休止的循环,去一个新地方作为初代开拓者,建立新的基业,他们是非常愿意的。   再加上现在这些学生的父母在天变时恰好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身体好,年纪合适,是第一批无上限多胎生育的践行者,家里弟弟妹妹都非常多,虽然远离父母家人会有不舍,但也不会太过纠结。   与这些事情相比,九月底,一场由民间自发酝酿发起的请求官方给他们“洗脑”,将脑中有关大西洲、光明神的一切彻底格式化,反倒像是一场闹剧。   而官方的态度,却让人很错愕。   “灵魂意识是我们至今无法窥视的禁区,我们确实掌握了不少能干涉灵魂意识的手段,但是否留有副作用,是否会在灵魂层面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在对待意识灵魂类手段时都非常郑重,更不会将这种手段对同为炎夏苗裔的你们使用。   你们的心情我们很理解,但真的用不着以如此激烈的方式。”   有人大声说,就算拼着灵魂受损,也不能让大西洲从自己这里占到半点便宜。   但官方态度依然坚决,不为所动。   这让人很无奈,却又让人很感动。   最终,他们只能相约尽量淡忘这些内容,而且,全都烂在自己脑子里,不透露给年轻一辈下一代。 第五六章 舍我其谁   炎夏在其他文明眼中,是一个彻底的异类。   平时温温吞吞,不急不抢,懒洋洋趴在那里不想动弹,轻微的撩拨招惹他也不理会,有时甚至连给眼神警告都没有。   可真到有了重大决策,却雷厉风行,嘴上没有一句空炮,你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把事情落在了实处。   光明神三阵营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有点遭人恨,他们也做好了迎接一波国际非议的准备。   另一方面,现在国际环境相比于天变之前那种全球化,有着很大程度的倒退,国际贸易或其他类型的全球合作,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正是经过严谨的分析,遭人恨归遭人恨,可包括炎夏在内,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口头指责,加强他们国内的对抗敌对情绪,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掀起全球大战被围殴。   那有什么可怕的。   干吧。   所以,面对炎夏如期而来的公开指责,光明神三阵营心安理得的埋头装鸵鸟、缩头当乌龟,你骂你的,总有骂累的时候,这页自然也就翻过去了。   在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生剧变的时代,用不了十年,在事不关己的人眼中,这事还有多少分量?   而光明神三阵营得到的好处却是实在而长远的。   可到了年底,大西洲傻眼了。   就在家门口,源大陆距离大西洲最近的几个区域,突然间就多了数十个全由炎夏人组成的城市聚落。   每个聚落人口最少都在百万以上,总人数超过五千万。   不是以往那种几年就轮换一次的驻防,而是长期定居扎根的架势。   这些炎夏人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女,以家庭为单位,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建设炎夏风十足的城市家园,开辟农田牧场。   这些地方,除了超过五千万纯正的炎夏族裔,还有大量本土黑皮人类帮着一起劳动干活,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副活力用不完的模样。   大西洲这就难受了,感觉就像是自己最柔软的后腰被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   要彻底清除这隐患,考虑到炎夏这些年在源大陆强大的号召力,大西洲估计,光明神三阵营必须彻底联合,出兵数亿,才有可能在炎夏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源大陆这个隐患拔除。   若是拖拖拉拉,等炎夏本土反应过来,那就是旷日持久的苦战,而且,还是很难见到胜利曙光的那种。   而小打小闹的阴谋诡计,在这种层面的博弈中,作用几乎为零。   而以炎夏文明恐怖的繁衍力和对异族的包容同化力,扎根越久,这颗刺就越难拔除。   大战不敢打,小战没意义。   缩头做了几个月乌龟的大西洲突然发声指责炎夏公然破坏国际和平。   炎夏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   “那是应源大陆本地居民的求援的志愿队伍,他们都是源大陆失落古文明的爱好者,得知有一半异象古迹遭难,非常难过,想要亲身前往保护剩下的异象古迹。   我方再次重申,所有异象古迹都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哪怕不是本民族、本文明的,我们也要守护好。”   面对这种回答,大西洲觉得反驳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可除了气得吐血,什么也做不了。   新历二十二年,因天现异象而出现的各种纷扰瞬间哑火。   正月初一,全世界的人都傻眼了。   只是睡了一觉,世界就变了模样。   人类居住的城市变化不是很大,也就绿地、公园、广场这些无人居住的区域凭空胀大了几分。   原本用石板铺成一个整体的广场多了许多纵横参差的裂纹,就像一块完整的田地因为极度干涸而自动裂成千沟万壑。   但被撕裂的广场并没有出现沟壑,而是被凭空出现的泥土岩石填满。   那些绿地公园也是如此,连成片的绿荫被纵横交错的泥土岩石分割撕裂。   而在城外,距离城市越远,这种变化就越明显。   完整一体的大地被撕裂揉碎,重新塑造填充。   毫无疑问,星球变大了。   城市与城市之间、国与国之间、文明阵营与文明阵营之间,距离都变大了,而且,彼此的属性差异越明显,之间的距离就拉得更大。   星球意志在有意识的给每个文明个体以充足的施展空间。   不仅陆地有变化,海洋也变得更大更深。   经过测算,星球直径从原来的一万两千多公里增加到两万公里,体积增加到原来的四倍,星球表面积从原来的五亿多平方公里增加到十二亿多平方公里,增加了一倍有余。   多出来的物质,仿佛吹气球般凭空而来,人类的认知又一次被击碎成渣。   全世界都被这变故给弄懵了。   星球变大,原有的大地如一件完整的瓷器被摔碎后又乱七八糟拼凑在一起,有种奇特的破碎感,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除了人类居住之地未被波及,那些被星球意志特别标注的异象古迹也保持了完整性。   无论是万里长城还是黄河泰山,不仅没有被扩增的大地撕碎,反而随着星球陆地的变大等比变大。   变得更加巍峨雄壮,气势磅礴。   是陌生新世界中难得的熟悉之物,是锚定文明的地标,寄托心灵的归所。   而随着星球的扩增,天地灵机暴涨了一波。   十天之后,充满了撕裂感的大地再次变得浑然一体,新增的大地上,已经铺满了绿荫,昆虫野兽出没,辛勤的工作,欢快的撒欢,变得更大更深邃的海洋,更是生机勃勃,甚至经常能看到有巨大的海怪窜出海面,扑腾起巨大的浪花,似在感恩欢祝这个更加广袤浩瀚的天地。   炎夏正告全球,提醒所有文明国家,小心野性力量的反扑,相比于整个生物界扩张,人类的繁衍速度真的不够看。   星球变大已是事实,人类不去占领,那就要被野性力量占领,谨防再起一次席卷全球的兽潮。   发出声明之后,炎夏开始了准备已久的大迁移。   和上一次涉及每个人的全民迁移不同,炎夏这一次的迁移计划是,从每个聚居城市迁走百分之十的人口,也算给越来越逼近人口上限的城市减压。   首选青壮年,其次是即将成年的青少年,以完整的家庭为单位。   现在年纪五十以上的家庭不在迁移之列,让他们安心养老,而且,至少会有一个儿子或女儿留下陪伴他们,尽量减少别离之痛。   炎夏这一波迁移的人口有四亿五千万。   对有些文明国家来说,可能是一件超级棘手的麻烦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都会发生,可对炎夏而言,这件事的难度并不大。   上层制定计划,给出方案,每个聚居城市就有条不紊的行动了起来。   上层将主要精力用在对周边诸国的调动上。   经过十年生息,周边诸国人口已经达到15亿规模,炎夏在勒令各国重新调整国内聚居城市布局,务必将所有新增之地收入囊中,不给野性力量繁衍壮大的空间。   同时,这些国家将按照人口比例,提供两亿人口供炎夏统一调度安排。   因为每个国家内部的疆界有着不同比例的提升,国家之间,文明阵营之间有着更大的空白区域,这些空白之地必须立刻填补,不然各国将被野性力量隔绝成为“孤岛”。   其他文明阵营之事炎夏还力有不逮,只能以呼吁为主,但在炎夏文明阵营,炎夏义不容辞有着综合统筹各国之力共同消弭这个隐患的职责。   炎夏不仅将这道理传递给各国统治阶层,更是明确的告知各国民众知道,人们对于这种规模的迁移有着本能的抵触,但又不得不承认炎夏的理由堂堂正正,而且,他们都知道阿尔法帝国、沙罗国是如何对待阵营内其他国家民众的,炎夏有着如此力量但态度却如此温和,除了老实听话配合还能怎么样?   新历二十二年,炎夏将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对这六亿五千万人的安置上。   因为个体力量的跨越式提升,人们的生存能力,行动能力都远超天变之前,再考虑到未来人口的持续提升,和随着星球持续扩大而不得不持续进行的迁移活动,尽量控制每次迁移的影响范围,再加上工业科技时代一去不返,行业种类迅速缩水。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原本以百万人为单位的聚居城市缩减到二十万一座城。   炎夏用两亿直系族裔和各国拼凑起来的一亿旁系族裔,如撒芝麻播种般,建了一千五百座聚居新城。   其中半数用在填补炎夏与周边诸国之间,西南与梵伽古国阵营之间、西部与希望之神阵营之间的大片空白地带,另外近八百座新城全部撒在炎夏广袤的北方。   炎夏的行动一如既往的迅速干脆,等其他文明阵营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面对梵伽古国阵营、希望之神阵营的不满,炎夏的态度很明确,强要争执这些阵营之间的新增疆域归谁所有,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行动的根本目的是不给野性力量充裕的繁衍空间,而不是抢占地盘,你们若赶在我们之前将这些新增疆域纳入文明阵营的保护之内,我们无话可说,而且欣然接受。   而沙罗国阵营的反应就更激烈,因为炎夏布局在北方的近八百座新城,不仅把新增的疆域囊括入内,原本属于沙罗国的疆域也有很大一部分被新城占据。   面对沙罗国激烈的抗议,炎夏的态度依然平静。   从面积上说,沙罗国的疆域面积将近两千万平方公里,可不仅有大量极地冻土冰原,炎夏北方广袤的未开发之地也被他们视作僻远蛮荒。   自从文明阵营整编,兽潮战争爆发以来,沙罗国就将所有力量收缩,向大西洲阵营靠近,不仅放弃了所有冻土冰原,炎夏北方有上千万平方公里的疆域被放弃闲置,至今已有十年。   炎夏每年都会派遣精锐力量深入勘察,其中野性力量的繁衍恢复,甚至超过了源大陆,这已经变成了悬在整个炎夏头顶的、最大的危险源头。   这次星球扩增,越是远离文明人烟之处,扩增幅度越大,所以,炎夏北方那上千万平方公里的野性温床扩增幅度超过了星球表面积的平均升幅,面积扩大到将近三千万平方公里。   眼看着炸弹有变成蘑菇弹的趋势,炎夏怎么可能不采取行动。   沙罗国阵营既然抗议我们占领了这些区域,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所有人撤走,新建的城市和海量物资都留给你们,前提是你们必须派出数量不低于我们的人手前来接管。   若是办不到,就请闭嘴,不要唧唧歪歪。   沙罗国瞬间闭嘴。   在所有国家阵营之中,他们的人口数量是最少的,虽然已经多次实行了战略收缩,将分散的力量凝聚成拳,现在星球吹气球般膨大,力量更加捉襟见肘,哪能分出人力替炎夏守护北方。   可炎夏的动作还没完,布局完炎夏周边,特别是削减了北方潜在的隐患,炎夏的目光从自身抽离,放眼全球。   一千五百座新城,每城二十万,总人口三亿,根据今年的计划,还有三亿五千万没有安置呢。   炎夏将他们迁移去了——古洋洲。   这一行动直接刺到了光明神三阵营的鸡点。   反应比炎夏布局北方更加激烈。   在他们的认知中,哪怕人类文明已经从古洋洲撤退十几年,可在法理上那里依然是光明神三阵营的地盘,炎夏这种行为就是入侵。   炎夏的回应依然平静而堂正。   古洋洲疆域现已增至两千多万平方公里,自从人类文明被驱逐,那里就成了野性力量的天堂,人类文明的地狱,现在,那个地狱变得更深更大了。   难道全人类要坐视它一直这么发展下去?   愚蠢!   正在那里酝酿的野性力量乃是全人类共同的大敌。   现在我们为了全人类的安危,抱着以身试险、镇压地狱的决心,你们却在计较这是你们的地盘。   来来来,我退一步,这里交给你们来管。   沙罗国阵营人口最少,新大陆四千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域增加了一倍还多,将近九千万平方公里,被他们战略性放弃的疆域已经超过60%,大西洲人口相对多些,那也只是相较于另两位,现在也只是勉强将新增之地囊括进文明阵营,哪还能分心攻略一个大洲!   总不能你们自己无力管,又不准其他人管,就等着它继续酝酿发酵吧?   光明神三阵营面面相觑,感觉炎夏占尽了便宜,还占尽了道理。   那便宜摆在那里他们却有心无力,说又说不赢,打又不能打,很是憋闷。   新历二十二年,十二月底。   炎夏外事部,年终总结。   通过一整年的实操,为炎夏取得丰硕战果。   郑洵对一群两眼冒星星的后辈道:   “现在国际间的事务比以前简单纯粹了许多,对你们来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事情办起来简单,可坏处就是你们少了太多历练,没亲历过真正波谲云诡的国际氛围。   ……   之前你们提议先和其他阵营沟通一下,不要太过强势霸道,坏了我们炎夏一贯良好温和的国际形象。   可事实是,这种层次的沟通基本是无效甚至负面的,若靠沟通,十年都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果,当然,我不是说沟通无用,而是要让你们理解这里面的玄妙之处。   什么时候靠沟通达成意图,四两拨千斤;什么时候只做不说,或者先做再说……其中玄妙只可意会,等你们真正悟通了这点,我就真的可以瞑目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   “今年咱们取得了既定的成果,大家都很高兴。可我发现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就是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种成果是我们炎夏占据了多少地盘,只从疆域上的影响力,超过了其他文明阵营。不对,不对!”   他连说三个不对,还一边摇头。   “随着星球扩增,地盘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们占的不是地盘,而是更多的责任,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担当。”   有人忍不住问:“老师,若是星球继续成长,以阿尔法阵营的人口规模,必将弃守更多疆域土地,到时候咱们怎么做?”   郑洵正色道:“咱们这次怎么做的?”   众人哑然,心想,若是阿尔法帝国知道,炎夏随时准备顶替他们承担在新大陆的责任,怕是真的要心态炸裂。 第五七章 不和你们玩   新历二十二年,炎夏秀翻全球。   其他文明阵营全都成了全球大棋盘上的看客,情绪之复杂,穷尽词工难以描摹。   敬畏,羡慕,嫉妒,咬牙切齿,服气,不服气……   终究意难平。   痛定思痛。   全程旁观了一年,他们至少都知道了在这场全新的竞逐中,真正的致胜密码为何物。   人口。   在数以亿计,乃至数十亿,上百亿的人口规模面前,B级进化者,乃至A级进化者,能起到的作用都非常有限。   所以,这一年,全球各国用力最猛的一件事就是刺激人口,鼓励生育。   无一例外,他们都对教义进行了大改,无论是信光明神的,还是信希望之神,或者毁灭真神的,信仰的衡量标准直接具化成你这家庭生了多少子女,生得越多,虔诚度越高!社会地位就越高!   文明阵营间的竞争变成了造人大作战。   随着星球膨胀,文明阵营间的距离拉大,再由光明神三阵营起头,所有文明阵营都对内部进行了一波“纯化”,想在别人内部搞事的难度极大,而且,除了招来恶感起不到任何效果。   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正面打过去,可这是现阶段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真正能拼的就是苦练内功,生。   这一年,所有文明阵营的人口增长率都有大幅度的提升。   新历二十三年,正月初一,星球又如吹气球般变大了许多。   这次,其他文明阵营再没有傻愣发呆,迅速展开了行动,特别是与炎夏阵营接壤的,准备不充分不要紧,先派人抢占住中间新增地带。   至于因为行动仓促而带来的组织混乱,丢三落四,战斗力参差不齐,很多所谓的新城活脱脱就是个难民集中营……问题多得数不过来,都暂时先不管,把人丢那里先把地盘占了再说。   一边行动抢食,一边警惕炎夏的动作。   炎夏没有动作。   甚至连内部那些新增空白地带都没安排人去填补,一副休养生息,我就看你们表演的看戏姿态。   遇到那些管理太过拉挎的,炎夏还会热心的指导纠正,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做。   最开始没人听,怀疑炎夏想趁机下烂药。   可终究有些再不改变就要彻底崩掉的新城,死马当做活马医,听从了炎夏的建议。   疗效显著。   立竿见影。   越来越多的城市效仿。   这一年,全人类最大的成果,就是在炎夏的帮助下,各文明阵营的深入实践,共同参与制定出了一套完善的应对方案。   用恰到好处的文字,简图,数据,表格等手段,浓缩成一套大部头丛书。   包括如何利用现有的技术手段快速勘测出新增疆域,到制定人口迁移计划,物资及运力筹备,新城选址,调动整个阵营内部的力量予以配合,事无巨细,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每一场大迁移,都是对整个阵营力量的深度调动,既要尽可能挖掘出整个阵营的潜力,又不能挖掘过甚,其中的考量实在太多。   可以说,这是炎夏对全人类释放出的善意,其他文明阵营只能提出问题和困难,所有的解决方案,全都是炎夏贡献出来的。   从天变之前就已经独步全球的举国动员能力,每年数十亿计的人员运输调度经验,海量物资的筹备协调,到天变之后看似平稳过度的背后恐怖到让普通人头皮发麻的运筹细节,炎夏都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无论从哪种角度看,这都是一套宝典神书,价值超过任何奇功绝艺,秘法禁典。   哪怕与炎夏对抗心态最强烈的光明神三阵营也把这套书籍奉为圭臬。   新历二十四年,星球再次增大。   去年各文明阵营用力过猛,局面铺得太开,在炎夏手把手的提点下才勉强维持住局面,今年根本无法立刻展开行动,只能瞪眼看着炎夏一家独秀。   这一年,炎夏并没有继续落子海外,而是在整个阵营中抽调七亿人全部布局在炎夏以北的广袤疆域上,新建三千五百座二十万人规模的新城,消解北方隐患。   二十五年,星球持续增大。   终于缓过劲来的其他文明阵营又一次展开行动,有人主动顶上去承担压力,炎夏求之不得,休养生息,也为下一次行动积蓄力量。   二十六年,星球继续变大,炎夏第一时间展开行动。   若是按照前两轮培养起来的默契,其他文明阵营应该缓一下,因为从人口规模来说,其他所有文明阵营加起来,才略超出炎夏阵营一头,若将源大陆也算在炎夏阵营内,炎夏一家就可碾压全球。   只不过,炎夏进行全球布局时并没有调动源大陆本土人类,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守护好自家地盘足矣。   再加上炎夏超大规模的动员能力独步全球,这不是其他文明阵营得到一套方案百科丛书就能轻易扭转的。   炎夏自己全面行动一次都会感觉疲惫,需要缓一年才能继续,其他文明阵营的回气速度不会比炎夏更快。   而且,这里还涉及到海量物资的重新储备,哪怕现在的大自然是个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宝库粮仓,可即便是弯腰去捡,也终究是要用人花时间去捡的。   最好的模式就是前两轮那般,干一年歇一年,歇那一年,既是回气又是重新蓄力,炎夏阵营和其他文明阵营交替进行,能够达到效率的最大化。   可事态的发展表明,炎夏一厢情愿了。   梵伽古国阵营、希望之神阵营、光明神三阵营分别从炎夏西南方,西方,沙罗国阵营的西北方联合发力,先炎夏一步将新增疆域收入囊中。   共同封锁炎夏阵营在越来越广袤的世界岛上的扩张脚步。   经过几轮激增,新大陆疆域面积已经超过两亿平方公里,阿尔法阵营本就不以人口占优,独自维持偌大疆域已是捉襟见肘,却依然洒水般支援了千万移民,以示光明神三阵营共同进退之心。   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一直以温和善意示人,前一刻还毫不藏私的分享了独一无二的宝贵经验,可就因为蛰伏多年的炎夏突然展露出的,另所有文明阵营都望尘莫及的恐怖实力,这就遭到了所有文明阵营的共同抵制。   这种刻意的孤立,让炎夏突然有种举世皆敌之感。   国内舆论汹汹,几乎就要爆炸。   无不大骂其他文明阵营狼心狗肺。   但炎夏并没有因此作出过激举动,正好趁这机会继续向源大陆和古洋洲发力。   二十七年,炎夏按照自己的节奏,没有理会又大了一圈的星球,开始安心的回气调养,为下一次行动蓄力。   其他阵营依然没有停止,继续扩大阵营疆域的面积。   年中,惨剧终于大规模爆发。   这些阵营三年来扩建的那些新城,全都徒有其表,很多甚至连“表”都没有。   每个新城都是胃口大到恐怖的巨怪,在彻底立稳脚跟,自给自足之前,整个阵营都必须为其持续输血,在这期间,每座新城都是整个文明阵营共同的负担。   一天没站稳,这负担就会一直存在,不会自动消失。   炎夏干一年停一年,除了回气蓄力之外,也是要用这宝贵的一年举全阵营之力让新城彻底落地生根,等炎夏再次展开行动时,不仅不会产生负担,还能够提供些助力。   而炎夏西南、西方、西北区域,这三年来几大文明阵营建设的新城,哪怕是最早那批,至今都没有站稳脚跟,必须依靠整个阵营的持续输血才能勉力维持。   持续输血三年,这些新城已经成为几大阵营的恶性毒瘤,割又不能割,保又保不住。   拖到新历二十七年中,第三次大迁移刚完成,需要更加海量的输血供应,几大阵营内部几乎同时闹起了大乱。   原本那些高种姓、大寡头、大财阀出于长远的利益考虑,信誓旦旦、乃至主动怂恿裹挟整个阵营大步快走,等发觉扯到蛋了,连续输血三年没见回报反而是更长久的输血,他们的初衷就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发现错误,当然是立即止损。   断供。   而只要有一人先跑,其他还在勉力支撑的团体也都见机一哄而散。   三年来新筑的上万新城,近二十亿来自各大阵营的迁移民众,陷入绝望的大饥荒。   这个消息传入炎夏,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些文明阵营的高层都是猪吗,连续数年的极限压榨,难道就没预料到这会引发恐怖的后果吗?   仔细了解之后,炎夏人很无语。   “没点逼数。”这是炎夏人共同的评价。   首先,他们有一个看得见的榜样,也是他们极力想要追赶乃至超越的目标,炎夏。   其次,他们虽已正视了炎夏全方位的强大,可也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家的潜力底蕴并不比炎夏差。   你炎夏能办成的事,我们照着正确答案抄,不说学个十成,学个八成没问题吧?   而且,还有一次成功的实操经验在,炎夏又不藏私的分享了正确答案。   他们也没狂妄到每年都搞一次大迁移,按照他们的计划,连续干三年,打断炎夏越来越旺盛的气焰,就可蛰伏几年安心消化。   而这些阵营与炎夏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这些阵营的真正高层,乃是因天生就尊贵的身份,或是大财团大寡头组成的松散联盟。   他们的诉求是不一致的,甚至政见完全相反,长期敌对,唯一相同的,就是贪婪。   打顺风仗的时候,为了争夺猎物战利品,他们比鬣狗都嗜血凶残,可若逆风局,只要稍微局势不对,就会毫不犹豫的撤退逃跑。   最终,他们留下个超级烂摊子,近二十亿移民顷刻之间变成难民。   前一刻是香饽饽,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   饿死倒不至于,毕竟现在这世界自然资源极其丰富,靠渔猎采集也是能活下来的。   近二十亿人重回原始时代,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凭借更加丰富而先进的理念,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再次开创人类文明?   这或许也是个有趣的故事,但无论是身处局中者,还是局外之人,都绝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当今世界,又有谁能解此困局呢?   那些腰上缠着兽皮裙,拿着木矛,哦哦怪叫着在无垠荒野中围猎的汉子们将目光投向东方;   那些挎着藤篮,在丛林中上蹿下跳,寻找野果野菜,掏鸟窝探地洞的妇人孩童们,也不时将期望的目光投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人在探索矿脉,为冶炼出第一炉劣质铁水而欢呼雀跃;   有人用木制石制的农具开荒刨地……   他们被抛弃,他们努力求活,他们语言不同,肤色不同,这时却有了一个共同的习好——闲暇小憩之时,总会下意识的看向东方。   ……   炎夏,新帝都。   郑洵坐在风格越发复古的会议厅中。   和一群老伙计一起,先安静听完汇总的信息。   “难民总数量有19.8亿,原本应该有21亿左右。   那些原本指定的各新城的领导高层,还有见机快,消息渠道广,或进化等级高的人士,都通过各种方式返回后方,因为这些阵营内部都无一例外的陷入了混乱漩涡,更进一步的引发了政治漩涡,各方势力都在想方设法寻找有用助力,其中隐藏着太多机遇,那些有能力的人自然不甘在难民城旁观,都飞蛾扑火的凑了上去。   现在这19.8亿人,基本都是普通人和低阶进化者,和部分对当局失望之人,他们基本都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   不过,局面也不可能一直如此,现在各文明阵营内部争执不休,借机党同伐异,等他们完成内部的整顿洗牌,必会第一时间派人接手安置。   这个时间窗口不会太久,最晚不会拖到今年结束。   我们内部有过分析讨论,他们很可能会采取将其中一半召回成熟稳固的后方,放弃一半新城,将头两年建起来的、完善度最高的那一半新城作为突破口,这样至少能保住一半的成果,人员的损失也很少,而且,有了这次的经验,不用多久,被他们放弃的这一半新城也会被重建。”   做汇报的是一个面相斯文的青年,他又翻开另一篇报告。   “截至到昨日,已有91%的难民城派出代表跑到距离他们最近的炎夏新城求救,这些难民城的局面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可以说,那些阵营除了第一时间把人运过去占住坑位,其他什么都缺,现在基本都回到了原始渔猎采集的生活状态。”   一位老者突然问道:“他们的情绪怎么样?”   斯文青年道:   “很愤怒,很失望,可以确信,这就是那近二十亿人最真实的心态。向我们求援的代表有一大半都明确表示,只要我方施以援手,他们可以立刻改旗易帜,脱离原本阵营。   而即便那些没有明确表态的,也都有类似的隐晦暗示,我们若施以援手,可以完全接管那些新城,不会有人反抗。”   虽然会议开始之前,他们就已大概知道这次要讨论的是什么,可亲耳听到,众人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一位老人喃喃道:“二十亿,这是二十亿拿来就能用的生力军啊!有了他们,咱们就真的有了百亿以上可支配的人力,再加上源大陆二十亿,全球人口资源,咱们一家就占了三分之二!”   又一人面色凝重道:“我查了一下,那些阵营的总人口才85亿左右,其中有许多是未成年的幼童,咱们若把这20亿人收了,相当于把他们这么多年辛苦攒下来的人口红利全吞了,那就真的举世皆敌。”   “举世皆敌怎么啦,咱们一家之力胜过他们所有,有什么可顾忌的?咱们之前的态度足够好吧,得到的是什么?   一团和气也好,举世皆敌也罢,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尽量提升人类的整体实力,机会给他们不用,烂泥扶不上墙,我们还要继续跟他们讲什么和气?   畏威而不怀德!既然好声好气不听,那就来硬的。既要行王道,也要行霸道,这才是正道!”   众人讨论了一阵,可以确认的是,这二十亿人所有人都想吃下,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等这窗口期一过,那些阵营内部局势明朗,必然会第一时间接管,所以,想要吃这块大肥肉就要赶快别磨蹭。   而唯一的分歧点在于,这么做必然会招来的敌意,炎夏这么做值不值得。   说好了要为了全人类而负重前行,到头来却主动挑起全面内战?   两种意见僵持不下,旁边一位老伙计见郑洵始终一言不发,用手撞了撞他,道:“老郑,你是什么意见?”   郑洵从沉思中醒来,眼神古井无波,平静道:“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在吃下这二十亿人的同时尽量避免与其他阵营的直接冲突。”   “你说,赶快说!”众人都非常感兴趣,更知道郑洵为人,若没有十足把握,他不可能这么说。   若有两全法,当然最好不过。   郑洵慢吞吞的道:“咱们想要的是那二十亿人,而不是那些城,对吧?”   众人齐齐颔首。   “而我们之所以觉得接收了他们就会与其他阵营全面冲突,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地方正是咱们与其他阵营的接壤交界地带,他们改旗易帜,那些阵营当然会做出激烈的反应。那些暂时归入我们阵营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下,也有很大可能反复,直接把旗帜再换回去都有可能。”   众人再次颔首,他们脑筋都是转得非常快的,经郑洵一语点拨,眼中已经各有若有所思之色。   果然,郑洵道:“那咱们把他们从那个是非地弄走不就得了。”   “咱们哪哪不需要人?大家一直都担心古洋洲人口过少,靠咱们一次次挤牙膏般输血,指标不治本,需要提高那里的人口基数,每年自然增长的人口达到一定程度,这才是长久之道。   还有咱们北面,还有咱们内部扩增的区域,还有源大陆。   咱们完全可以把他们从这个是非地迁走,断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心生活。   至于那些阵营想要报复,等他们把那些空城填满再说吧。   “老郑,可以啊,你这招釜底抽薪   我乐观估计,十年内他们别想这好事。毕竟星球每年都在变大,新生儿再多也需要时间等他们成年的。”   众人纷纷赞叹。玩得好啊!”   “什么釜底抽薪,这招叫‘不和你们玩’!”   ……   新历二十七年底,相继完成内部秩序整顿的几大阵营第一时间派遣精锐前来接收那些被他们丢弃了半年的难民。   他们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现在人的体质强,野外物产丰富,渔猎采集足以维生,就像暂时脱缰去野外觅食的羊群,牧羊人到来,重新牵回缰绳就好。   然后,牧羊人们只看到一座座空城,别说人影,鬼影子都没一个。除了城,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如同被狗舔过。   “我的羊呢?” 第五八章 游历东归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所谓八阵,化乾坤巽艮为天地风云之阵,为正兵,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   又以水火金木演龙虎鸟蛇之阵,为奇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各有神奇妙用。   这是书中传说。   姜不苦原籍西都,天变之前曾亲往八阵图遗址游览,并没发现任何玄妙,普普通通寻常古迹。   可现在,异象古迹之一的八阵图,在姜不苦眼中,确实有了些许神异。   在其他区域,天地灵机的分部是相对均质的,最多因不同区域万物众生的昌盛不同而有所变化。   可在此地,天地灵机的分布流动受到了八阵图古迹的影响。   为了细究其奥妙,姜不苦在八阵图古迹各处留恋了足足一月,每天,他的身周都会有巡查人员经过。   所有人都明白异象古迹的重大价值,每一个异象古迹都有文安局安排专人进行保护守卫。   每天除了定期的巡视之外,还有各有绝技的文安局人员随机巡查检视,异象古迹但凡出现任何异常,哪怕某个地方少了一块砖头,最迟不超过十分钟,就会被他们找出来。   更别说一个活人在里面足足呆了一个月。   可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哪怕与姜不苦同在几米范围之内,中间没有任何物事阻挡视线,可他们就是看不见他!   这不是姜不苦自己的本事,只是他看到了八阵图古迹范围内天地灵机的异常,然后借用了这异常。   他与他们虽同在一个空间,却又似身在互不相扰的平行区域。   “这已是真正的阵法了。”   原本只是普通古迹的八阵图,因为后人的各种杜撰传说,又被星球意志特别标注加持,随着一次次世界晋升,真的开始向着传说演变。   一个月后,姜不苦从八阵图古迹离开。   远处,驻扎有一个兵营。   而他分明已经离开了八阵图范围,他们对他依然视而不见。   这就是他在此地流连一个月的成果,姜不苦借此领悟到一门手段,通过对身周天地灵机的调动,达到人在八阵图中一样的效果。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就叫隐身术吧。”   姜不苦认真想了许久,最终定了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有这本事,以后行走天下就方便多了。”   姜不苦心中非常高兴,没想到这次游历还有这意外之喜。   刚来这里时,他可没有这么大胆,完全是借着比他们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实力偷偷摸摸窥视,凭借特殊视野可以看到天地灵机的异动,等熟悉了八阵图内天地灵机流动的规律,这才借助八阵图的特殊大摇大摆的四处寻访推敲。   “异象古迹越来越神异,掌握了隐身术,以后我就可以去更多的异象古迹寻访了。”   姜不苦此次离校已有大半年,离开帝都深入北方,达到炎夏新筑的文明最前线,而后贴着蛮荒与文明的交界,一路向西,而后向南,在到达最西端后他没有继续往南,而是向东。   此次出行他主要目的就是亲眼看看那些新城的情况,还有探查一下变得更加辽阔的荒野之地是否有隐患酝酿。   这些事情他心中都已有了答案,自然就不用继续这次行程。   每隔两三年,他都会出行远游一次,通过亲身游历,随时刷新对世界的认知。   而每次游历之前,他都会确定一个大概的目标和方向,而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走。   此刻,远离八阵图古迹,独自行走在辽阔的原野上,一种浩瀚苍莽之气直扑胸臆。   天高地远。   天空变得更高更深邃,大地变得更加辽阔厚重。   人在其中,变得更加渺小了。   远处是动辄上千米的高山,或是深沟大谷,奔腾咆哮的河流,生机勃勃的丛林原野。   姜不苦看似行走,实则一步近百米,身影如同瞬移。   最后,他在一处悬崖边止步。   壁立千仞,下面是涛涛奔流的河水,卷起怒涛浊浪,而对岸,至少有千米距离。   其他人见了这种情况,唯一的做法只能绕道。   随着星球每年一大涨,蓝星地貌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一个小水沟,很可能变成了怒涛奔腾的河流,一个小土丘,可能成为高达数千米的大山。   陆上交通早已断绝,城与城之间,国与国之间,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飞艇。   还好有飞艇。   还好人能飞。   姜不苦双脚缓缓离开地面,缓缓向着对岸飘去。   姜不苦知道,自己的飞行姿势很不优雅,速度也比不上在大地上行走,但他每次双脚离地,在空中缓缓漂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心生激动。   以往,他用这项能力时很克制,特别是在人多的城市,他可不想自己飞在空中,无数双眼睛从地上瞄他,他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裤衩颜色是否已曝光。   现在好了,有了隐身术,他可以更加随性的飞行了。   他现在的实力,稳稳的S级,当然,这是以前的称谓。   自从光明神三阵营首先踏出“纯化”之路,其他文明阵营也都相继展开了内部纯化,炎夏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手段有温和有粗暴。   对全球各阵营进化者而言,最切身的感受就是非光明神阵营的进化者,全都抛弃了用ABCD大西洲字母划分进化等级的国际标准,而是推行本文明独有的标准。   炎夏就用九品制取代了字母等级。   最低九品,和F级相当,健康成年的普通人。   八品相当于E级,普通人中的精悍之辈。   七品觉醒者,实力突飞猛进,觉醒异能。   六品深度觉醒者,实力异能都更加强大,可以内视,一定程度控制血脉经络,使修行更主动、更完美。   五品相当于B级,姜不苦在B+级,也就是五品上境之时,打出一拳,可让百步之外一颗巨石内爆。   四品上境,也就是实力A+之时,他可以让百步之内,最多不超过十处的任意所在同时内爆。   这个时候,他掌握了“域”的雏形,不仅对自身的掌控达到精细入微之境,连对身周的天地都有了一定的统治力。   他现在是三品中境,“域”不再是一个雏形,且不说对战力的提升有多大,在姜不苦看来,最大的改变就是通过这“域”,身体终于可以摆脱对大地的依赖,可以飞到天空。   虽然这种飞限制很多,远没到御风而行,朝游北海暮宿苍梧的境界,甚至连“爬云”都不算。   但飞就是飞。   除了他,暂时还没人靠修行达到这个层次,即便那些最优秀的,实力都止步于四品。而有冲击三品潜力的,年纪还太小,修行时间不够,还在辛苦攒经验。   当然,有些觉醒了飞行或速度类异能的特例不算。   用了三分钟,姜不苦缓缓飘过千米宽的大河,落在地上,继续大步东行。   直到行出将近一百公里,姜不苦再次远远看到一座城。   他没有继续接近,登上一处两千多米高的山峰,极目俯瞰。   看了许久,神色越来越凝重,双脚再次离地,垂直往天空升高。   直到身在万米高空,身周狂风越来越烈,他操控“域”与之对抗越发显得力不从心,仿佛只要一泄力,整个人就会如一张薄纸般被风吹得随处飘荡。   他勉强定住身形,再次向下俯瞰。   身在这样的高度,城内的细节全部模糊,他眼中唯一的对象,就是一座城本身,还有笼罩这一座城的天地灵机的异常。   在这次游历之前,更准确说,在他去八阵图古迹观摩学习之前,他根本看不出这有什么异常。   但在八阵图中观察了一个月,他心中已有许多难以述之文字,但确凿无疑的感悟,他借此创出了“隐身术”,也看出了此刻天地灵机的异常。   天地灵机并非静止不动的状态,而是随时处于流动变化之中。   无论是人类居住的城市,还是渺无人烟的荒野,都是如此,姜不苦一直以来,都没发觉这两者的流动有什么不同,感觉都是没有规律的随机流动。   而现在,他刚从八阵图中出来,再看城市周围天地灵机的流动变化,他就觉出一种奇特的韵律。   仿佛这座城也是一座大阵,能对天地灵机产生直接的影响,随时都在与之交互。   但这种交互具体能形成什么影响,他又看不出来。   姜不苦继续东行。   每遇人口聚居的城市,他就会暂驻观望审视一番。   由此,他又有了新的心得。   城市人口越多,越繁茂昌盛,这种交互带来的影响就更直观,更强烈。   走走停停,半个月后,姜不苦回到新帝都。   八年前,也就是新历二十二年,正月初一天地巨变。   炎夏将绝大部分精力用在迁移六亿五千万移民上。   而具体到帝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人都从帝都迁出。   因为这次天地巨变有个很明显的现象,凡是新历二十一年在天空显出过异象的古迹,在这波天地晋升中不仅没受波及,被扩张的大地撕裂变得面目全非,不仅保持了原来的面貌,很多还受益跟着“成长”了一波。   其中也有不少没受益,没有明显变化的。   原因很简单,受益的都在城外,没受益的都在城内。   在姜不苦看来,星球意志就像个大孩子,一边要努力长身体,一边还要顾及已被祂认可的人类的安危,每次本来很轻松的成长晋升,就像吹气球一样,嘭的一下就变大了,可就因为大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类,祂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就像在蚂蚁窝中踮着脚尖走路。   帝都古城作为罕见的、规模宏大的古迹群,这一波没有吃到任何好处,显然就是受了满城人类的拖累。   为了不继续拖累它,所有人都从帝都迁出,在原帝都以北一百公里处,再造新帝都。   而帝都也借着这次机会,将繁衍生息近三十年,人口再次爆炸的帝都人口做了一次大瘦身,其他人都被安排迁移去了别处,新帝都的人口继续控制在五百万人以下。   帝都迁移,六一学院自然也跟着搬了家。   随着这次搬家,六一学院借着重建之机有了一次重大改变。   早在新历八年,欧老校长去世后,随着燕洪担任第二任校长,原本与学院的修行部互为表里的研究部就剥离了出去,与其他研究机构合并,想要再孵化一座全新的顶级学院。   这座万兽学院在普通人、乃至绝大多数修行者眼中都不知名,因为这学院前期一直以学术研究为主,收集、分析、研究野外的所有动植物乃至真菌浮游生物等,对它们进行长期的观测记录跟踪,乃至预测它们未来的进化趋势。   后来,随着人类打赢兽潮战争,天地灵机向人类全面倾斜,原本暴戾凶残的野物逐渐有了灵性,越来越多有益的生物被人类驯化。   万兽学院除了研究部门之外,又新设了应用部,而无论是人类还是兽类,进化等级越高,意识干涉现实能力越强,彼此之间也越发有了沟通基础,渐渐地发展出了原始的驭兽手段。   再之后,人类对新材料的认识上了一个台阶,还发现意识在提炼铸造过程中显著的作用;从合击之术开始摸索,最终搞出了阵法的雏形……   每一个领域,都有一所类似六一学院、万兽学院这样的顶级学府,它们从无到有,开辟出一个新的方向,新的职业。   而随着研究深入,顶级学院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多,比如万兽学院搞驭兽研究,必须借调六一学院最天才的学生,随着更多顶级学府的出现,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因为无论什么研究,六一学院的天才学生总是最好的工具人。   六一学院当然不愿意自家学生被人借来借去,多次跟上面打报告,提议干脆把这些部门并进六一学院得了,就参照天变之前综合大学的院系。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案,但也有很多实际问题需要扯皮。   这次,趁着帝都整体迁移,六一学院第三任校长莫泽硬是把这件事落在了实处。   现在的六一学院不在帝都内,而是在距离新帝都二十公里远的城外。   占地面积极广,甚至超过了那些移民二十万的新城,反正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土地,在设计之初,六一学院就是奔着百万人的规模而去,其他所有顶级学府都已入驻其内,虽然其内部行政结构没变,但在外人眼中,这就是一体的,这些学府就是六一学院的分院。   典藏室也换了新颜。   还是一主四副五座大殿,却不再是一层,四座副殿各有三层,中央主殿更是有五层,每层空间比以前的也只大不小。   前面临湖,背后靠山。   姜不苦隐身从天空落在典藏阁后山一处幽静的小院中。   大半年没有归家,不仅院中杂草丛生,就连屋内都开始长草了。   姜不苦特意用了一整天时间来打理,有些东西已经坏掉,需要修缮更换。   “嗯,天地灵机可以分界隐身,那要洁净除尘,防止异物进入应该也不难。”   每次外出游历后,都来来此大扫除,姜不苦开始思索一劳永逸的法子。   唯一可喜的是,院中几株前次游历时带回来的野茶越发有了灵性,取几瓣嫩尖,只需经过简单的炮制,就可体会心定神仙,超然尘世的感受。   劳作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香茗站在院中看着映天的晚霞。   姜不苦心中一动,隐身术加身,身形再次飘然而上,定在万米高空,遥看新帝都方向。   果然,天地灵机的玄妙律动更加明显。   再看向更加遥远的帝都古城,不仅天地灵机律动更加明显,而且,有种莫名玄妙的气势。   某个恍惚间,那些律动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龙头。   姜不苦心中一动,联想到自八阵图古迹出来,东归沿途所见的每一座城市,一种过电般的轻微战栗感瞬间流遍全身。   “炎夏龙脉!”他轻声呢喃,脱口而出。   这和典籍中那种伏于大地之下的地脉不是一回事,但姜不苦此刻福至心灵,却找不出比这更准确形象的词句。 第五九章 贯通一气   翌日,姜不苦慢悠悠踱步上班。   先在阅读区、交流区转悠了一圈,重新感受了一下氛围,将心境从游历远行的状态调回学院宅隐的模式。   最后,他停在了报刊区,将游历这大半年新上架的所有学术刊物和重要的时政新闻报刊全都收集起来,打算花几天时间把这些内容全啃一遍。   因为炎夏,整个世界已经驶向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方向。   除了重要的大势节点,前世的所有记忆和经验都已经没了价值,很多时候甚至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他必须随时刷新对世界的认知。   前世,星球增长是从新历五十年开始,今世足足提前了三十年。   前世,星球开始增长时,全球人类总数量不到今世的三分之一,星球增长的幅度也远没有今世大。   而且,因为长期的混乱,各类传承鲜有完整保存下来的,无论是科研体系和科研思维,还是对物资和人员的宏观调动经验,远不能和今世相比。   特别是那些天变后出生的、天赋更高、站在个体进化道路顶端的强者基本都是各个文明阵营的决策高层,他们从骨子里信奉的就是个体进化的道路才是新世界的真理。   至于研究什么的,和个体的修行进化相比,重视程度并不高,更不可长期倾整个文明阵营之力致力于各种研究探索之中,所以,直到间层讯息渗透过来之前,人类对新方向、新职业的探索都还处在萌芽阶段。   而今世,提前了七十多年,六一学院除了有修行这项主修课程,还有驭兽、灵植、炼器、炼丹、阵法、机关术六个选修方向,每个方向都已经有了不菲的成果,和非常明确的前景。   前世,间层讯息渗透过来时,人类顶尖战力是S级也就是三品实力,而姜不苦现在也已提前七十多年达成这项成就,他相信,不超过十年,炎夏就会有更多三品境界的修行者涌现。   今世若能安稳发展到新历百年左右无论是蓝星还是人类文明,都会远超前世同期。   ……   “经过连续九年的观测,若从星球直径的变化看,增幅在逐年下降,可若从表面积看,第一年增幅近八亿平方公里,第二年新增13亿,第三年新增16亿,第四年新增20亿左右,此后连续五年星球表面积都保持20亿平方公里每年的增幅。   我们若假定星球未来将长期保持这个增幅,那么,我们就会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结论。   各文明阵营为了刺激人口增长,已经穷尽一切办法和智慧,世界若无新的颠覆性规则出现,比如女性孕期缩短,或者一胎生两个乃至三五个成为常态,那么,现在各文明阵营的人口增长率已经达到人类扩张的极限。   炎夏人口增长率为8%,其他各阵营的平均人口增长率为7%。   若星球表面积长期保持20亿平方公里每年的线性增长,人类繁衍速度保持各文明阵营现在的指数增长趋势,那么,在未来45年内星球都将处于地广人稀的状态。   特别是从现在到未来三十年之间,人类增长的速度赶不上星球扩增的速度,星球上会出现更多更大更广袤的无人区,成为野性力量繁衍进化的超级温床。   可从四十五年后开始,这一趋势就将逆转,人类不仅能将所有荒野无人区收纳入囊,新增的人口不仅能够填满新增的土地,甚至还会有大量富余。   到时,人类又会再次回到地少人稠的状态。对炎夏而言,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重回曾经的老路,从刺激鼓励生育到实行严苛的生育政策。   是不是想着去侵占其他文明阵营的疆域扩大本文明的发展空间?重新回到文明阵营之间的争竞角逐上?对其他文明阵营而言,这或许是个办法,可对炎夏而言,这就是一条死路。   因为若按照上述模式发展,等到45年后,星球超过80%的疆域和人口都属于炎夏阵营,其他几大文明阵营全部加起来都不足20%,即便咱们全把他们赶下海,以彼时炎夏数千亿计的人口基数,8%的人口增长率,用不了几年就会把这疆域填满,最后还是得回到人口政策本身。   所以,笔者的建议是若后续的发展真如预测的这种趋势,当局应提前数年就踩刹车,不要等人口达到峰值之后再采取措施,对于生育,既不鼓励,也不打压,保持自然稳定的增长,此法可能减缓炎夏对全球的布局,耗用更长久的时间,但于人心的稳定却最为有利。”   姜不苦捧着份两月前的《炎夏时政》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老师也在关注这篇文章啊。”   姜不苦放下报纸,莫泽正轻笑着站在旁边。   莫泽就在他对面坐下,好奇问:“自从这篇文章刊载以来,一直就是人们热议的一个话题……姜老师您怎么看?”   姜不苦颔首道:“若未来的趋势真如此发展,这确实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提前做好应对,总比问题发生后再去解决更好。而且,随着人口越来越多,管理难度也会指数级上升吧,我真的无法想象,咱们炎夏人口真到数千亿这个级别该如何管理。”   感慨之后,姜不苦看着特意来此的莫泽,直接问:“你这是……找我有事?”   莫泽道:“此来是向姜老师辞行的,我已经向上面递交了辞呈,今年干完就要离开学院,以后回来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所以来向您告个别。”   莫泽是新历三年到新历七年的在校生,参加了万人修典,风云流散,铁打的学院流水的师生,到了新历三十年末的现在,现在的学校仅他们二人经历过那个时期,既是沾了点边的师生关系,又是故旧。   姜不苦闻言,诧异道:“你今年才四十四岁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你更是一手把六一学院从纯粹的修行学校升格成融合了多个院系的综合学院,既有能力又有资历,怎么想到这时候辞职?”   莫泽摆手苦笑道:“姜老师莫要抬举我,正因为我能力不足,这个综合学院被我弄成了个夹生饭,虽然强把大家凑在了一起,但各家依然各行其是,要想把这事彻底办成,我的实力还是差了些。”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六一学院说到底是个修行学院,行政能力当然需要,可身为校长,若是修为不能服众,再强的行政能力又有几分威力呢?更别说其他学院正在和咱们别苗头,咱们六一学院既然自居整个修行体系的领路人,若领路人的本事不能让人心服口服,岂不是自打耳光?”   听他这么说,姜不苦默然。   在新历三年到新历七年那个时间段,莫泽的天赋称得上时代之子,同时觉醒意识灵魂侧、体魄血肉侧双异能,十年前他接任成为第三任校长之时,当时B+级,也即五品上境的实力也在炎夏最顶尖之列。   经过十年苦修,他终于突破自身瓶颈,修为从五品上境达到了四品下境层次。   可惜,这十年他虽一日不辍,身为六一学院的校长,能随时享受修行体系最前沿的成果,他依然不可避免的被越来越多后浪超越。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现在的实力别说炎夏顶尖,只六一学院,就有不下三十位教官的修为比他更高。   而随着时间流逝,超越他的教官必然越来越多,甚至很可能以后六一学院的学生修为都会比他高。   莫泽现在才四十多岁,哪怕他修为再无寸进,活到自然寿终至少得六七十年后。   作为始终引领整个炎夏修行体系的排头兵,真到那时,别说精英教官,一个寻常校职工的修为都比他强了吧。   所以,实际的情况,已不允许他这第三任校长如前两任那般一直坐到身死之日。   趁着六一学院迁移新址,为六一学院插上一双腾飞的翅膀,然后主动辞职,对他来说,这反而是急流勇退的明智之举吧。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姜不苦没再深究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那你以后是怎么安排的?你担任六一学院的校长十年,现在才四十四岁,年富力强,若就此进入退休状态,或者经营个人或家庭的琐碎事务,那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莫泽很为姜不苦能说出如此交心的言语而高兴,道:“这个问题我和上面有过很多交流,既然我的修为现在已经不太拿得出手,也基本到了个人成长的上限,以后我就会更彻底的转入行政文职这一块。”   对于将来的打算,他跟姜不苦交流了许多,一个多小时候,他才辞别离开。   而因为他谈吐中透露的消息,姜不苦心绪也颇不平静,又在典藏阁中小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回了小院。   泡了杯茶,靠在躺椅上,眼睛半瞑半睁,推演着未来大势发展。   个人的成长和发展,是无法摆脱时代大势的。   莫泽只是谈及了他未来的职业规划,但话语中,却透露出炎夏决策层对未来的布局思考。   星球每年都在变大,在远距离交流上,陆上交通已经彻底断绝,唯一能撑场面的就是飞艇,炎夏虽然有着全球最庞大的飞艇队伍,但每两年一次的、现已经超过十亿规模的大迁移就已将其潜力榨干,几乎一刻不得闲,除了运人,还有转运海量的物资。   而且,随着星球表面积持续增大,新城前线距离炎夏后方的距离越来越远,动辄数万公里,往返一次的成本越来越高,哪怕每年有成群结队的新飞艇队伍加入,也全都会填进这无底天坑之中。   所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要将飞艇用作民间城市之间往返交通工具,是不现实的。   城市之间的交流必将越来越困难。   而从通讯来说,电报机虽还没彻底废掉,但损毁率已经到了发一个字就要炸一台机器的程度,别说民间用不起电报,官方除非重大事件,也轻易不再使用电报发信。   而另一方面,炎夏疆域每两年就会激增一次,人口也在以指数级增长,本土疆域超过七亿平方公里,人口超过百亿。   若算上同为炎夏阵营,现在已基本完成文化同化的周边诸国,海外的古洋洲、源大陆,人口规模和疆域面积更是大到超过普通人想象。   哪怕炎夏有着独一无二的,调动海量人员和物资的经验,也依然越来越有力不从心之感。   早在很多年前,帝都都只负责宏观大方向的把控决策,具体的执行则不断下放,还组成了数十支在飞艇上办公的巡回政府,每个飞艇队伍驻扎一支大而全的决策中枢,制定好路线,在每个城市之间往复移动,以此牢牢掌控每个聚居城市,将整个阵营的力量始终拧成一股。   这种大势的改变,六一学院也不能幸免的受到了溅射伤害。   无论是每届去各地招收学员,还是学员从自家城市到学院之间来回,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求学四年,在路上往返的时间就超过半年,而且,未来这种难度还会持续增大。   官方开出的药方是增设副脑,帝都作为整个炎夏阵营的绝对中枢,这当然不能动摇,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在距离帝都过远的区域,设立副都,比如源大陆、古洋洲、本土东南西北四方,这些副都在实际事务的决策中拥有如同帝都一般无二的权力,只需要将最终决策告知帝都即可。   这是古人早就运用娴熟的故智,因为疆域的广袤和沟通的不便利,长期设有南北二都,一主一副,共理国务。   如此,帝都就可从具体繁杂的事务中摆脱出来,只需牢牢掌控各处副都的局面,始终做好炎夏意识形态的防守和输出即可。   这是自上而下的重大改变。   与之配套的,则是自下而上的调整。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信息时代早已成为遥远的往事,还能清楚记得天变之前往事的,都已是四五十岁中老年,甚至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社会的中坚,因为持续数十年生育政策,年轻人,新生代的比例非常夸张,经历过信息时代的人的比例非常低,被稀释得很难发现同类。   对这些新生代而言,他们这一生中能见到的整个天地就是那一座城,所思所见超不出这范围,所有的爱恨纠葛也尽在一城之内。   他们或许能从书中看到城外更广阔的世界,但若修行不成,又不是智商爆表的妖孽,终此一生都是传说,和他们并不任何关联。   因为每两年一次的大迁移对物资的海量需求,所有新城都复古得更加彻底,对物资依赖极大的蒸汽工业风正在逐渐褪去。   城内出行要么步行要么借用畜力,别说公交车,自行车都成了稀罕玩意儿。   时间在向前推移,可那些新生代,却越来越像是真正的古人。   而从行政管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和经过信息时代轰炸的人相比,他们实在太单纯,就连总会出现的坏蛋都坏得很单纯。   所以,对每个聚居城市,炎夏决策层会效法先贤智慧,借鉴黄老之术,去芜存菁,以“无为”而达“有为”。   “无为而治,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姜不苦轻声念诵。   随着时光流逝,普通人在这个世间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微弱,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小小的一个城,就是他们一生一世的国。   这是大势之必然,只是早晚而已。   若自然演变,城与城之间,真会逐渐发展成“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隔膜会越来越深,即便同为炎夏血脉,也无法阻挡漫长时间之后的彼此疏离。   炎夏高层以更主动的姿态迎接这种大势,另一方面,则期望借助发展了三十年的修行体系,打破这隔膜。   若将不同的城看成不同的组织细胞,那么这修行体系就是贯通所有组织细胞的经络。   在其他方面推行“无为”,在炎夏文化的教育和修行上,则推行“有为”,前者将强化新生代在情感上的认同感,后者则为每个人保留脱离自身之城,拥抱更广阔世界的机会。   越来越广阔的世界,对普通人来说,越发成为望而却步的天堑,只是看看就能头晕目眩,感到不安,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人们的行动力、活动范围自然就会越来越强,若自身的移动速度超过飞艇,整个炎夏都尽在脚下。   他们来自不同的城,随着他们的修为越高,世界也就越发广阔,会接触到更多城,他们天然就是传播与交流的使者。   炎夏只要牢牢掌握了他们的心,就相当于获得了他们背后那一座座城的心。   因为这理念,修行体系会更彻底的铺开,能覆盖每一个炎夏子民,从蒙学就开始接触修行。   然后初级、中级、高级,其中最优秀者则去各副都的六一分院修行。   是的,在这一波大改之中,六一学院会跟随帝都一起,学会分身术,凡有副都处,皆有一座六一分院。   凡副都辖内的优秀学员,直接在六一分院接受与六一学院一般无二的教育。   这样,他们在最好的年纪,修为最能突飞猛进的阶段,就可以安心修行,而不是耗费在往来奔波上。   等到他们学有所成,从六一分院毕业,则会有一次特殊的远游,以脚步丈量浩瀚的疆域,以朝圣般的姿态亲往六一学院。   既亲眼见证炎夏的广大,开拓眼界视野,同时也是一次心灵的“回家”。   姜不苦试想那种盛况,以现在顶级学员的天赋,等他们学有所成,修为至少能到四品,未来更有可能达到三品,他们来自各个副都分院,结识校友,他们将在此地把各个副都分院新发展出的各种成果坦诚交流和分享,天才的他们擦撞出更多灵感的火花。   修行体系会在如此多智慧灵感的浇灌下越发旺盛的成长。   六一学院,除了负责帝都直辖境内绝顶天才的教育培养外,更重要的作用变成给所有分院搭建一个畅通交流的平台,让所有分院的成果达到最高效的融合。   以前是单核处理器,未来则是多核处理器。   而有着十年六一学院校长经历,又年富力强的莫泽虽然辞去了六一学院校长一职,却并没有被闲置冷落,反而承担了更大的重任。   负责所有副都分院的筹建和指导,包括每个分院校长和教官的遴选,与六一学院的对接和分工,比如有的分院可侧重驭兽,有的可侧重炼器,因地制宜。   另一方面,按照炎夏高层的核心意图,将这些年发展颇为成熟的修行体系做全面的梳理,甚至还会涉及到大架构的重新制定,与行政方面的变化相互配合。   莫泽只是在介绍自己的工作去向时简单讲述了一些行政方面的背景变化,姜不苦配合这些年游历所见,还有对天下大势的精准透视,他比莫泽本人更清楚直观的看到随着这一系列的变化,对整个炎夏文明的深远意义。   他又想起贯通炎夏所有城池,将炎夏阵营连为一体的“炎夏龙脉”,以城池做组织,以修行体系做经络,以炎夏龙脉贯通一气,一种壮阔恢弘的图景在他心中浮现。   具体的人,具体的城都从他心中模糊消失,原本只是概念的炎夏文明,宛如有了具象般的实体。   他心中模拟其形状,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第六零章 弹指光阴飞如电,刹那瞬逝已圩年(注一)   新历三十年,除夕守岁。   每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走出户外,想要看看外界天地是否又有了新的变化,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这已成为一种习俗。   姜不苦站在小院中,看见满天星斗,如同永恒的宝石,装点着黑暗空寂的夜空。   此刻,凡炎夏文明覆盖之地,人们都能清晰看见布满整个天空的璀璨繁星。   以往,天空中的星辰不仅寥寥无几,而且,毫无规律章法,感觉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幼童随手涂鸦画上去的。   而现在,不仅天空繁星璀璨,数量上多了无数倍,更主要的是辨识度极高。   新生代们好奇惊讶,老人们则笑呵呵的给儿孙晚辈们讲述着这些星辰的故事。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牛郎和织女的传说听说过么,就是那两颗星啊。”   “这是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又叫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天上有两个勺子,一个北斗,一个南斗,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南方是生机和长寿的象征,你看南极长生大帝、南极仙翁这些出名的寿星都带个南字。”   “乖孙你看,你们天天唱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就是它们的出处了,这二十八宿乃是古人以整个天宇做背景制的一个特殊表盘,通过观测它们的变化推算人间时令乃至运势的变化。”   “这是三垣,紫薇垣,天市垣,太微垣……”   “……”   这一晚,凡炎夏文明所在之地,无数关于星辰的话题从每一个深受炎夏传统文化教育的人们心灵深处被激活。   无数的神话传说,无数优美的诗句,从人心中一一激活。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清风荡万古、迹于星辰高。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不仅星辰有了变化,除夕之夜不该出场的月亮都趁机露了个大脸。   原本祂是白璧无瑕,流光皎洁,现在却隐约可见桂树月宫轮廓。   祂出现的时间很短暂,似乎只是借这群星发布会的舞台提醒人们,我也版本更新了哦。   祂的伎俩很成功,当祂现于中天,所有的目光无不被祂的芳姿牢牢吸住。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即便祂很快就消失退场,把舞台留给漫天星辰,可所有人心中,却都牢牢烙印住了那个曼妙身影奔赴月宫的永恒瞬间。   ……   真的是……太辛苦你了!   姜不苦向天空扬了一下酒杯,做敬酒状。   早在二十多年前,星球意志就已稳定了时序,四季,昼夜,日月都能很好的扮演,可对当时的祂而言,对星辰的理解只停留在随意散布于天空中的光点。   现在,祂从无数的意念中提炼纯化,终于有了质的改变。   从此刻起,祂对星辰的领悟就已彻底超越了任何个人,甚至人们对星辰的认知都将因祂的变化而调整改变。   至今以后,天空中的星象,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新历三十一年,人们对星球的持续增长已经麻木,甚至已经将此视作一种常态。   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夜晚天空的变化。   随着夜幕降临,一群人于露天之地闲耍成为一种日常。   小孩们数星星,辨星座,看月亮的盈亏变化,大人们一边做点零散手工活,一边闲话拉家常。   不仅炎夏阵营内,其他文明阵营的天象也发生了变化。   而那模样,并不完全一样。   日月的变化最小,差异体现最大的就是星辰,风格完全不一样。   光明神三阵营的夜空以十二星座为核心,希望之神阵营、毁灭之神阵营内的星辰也有自己的风格特色。   得知这种变化的炎夏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个成语。   不共戴天。   自从四年前另几个文明阵营联手共同针对炎夏,然后因手段太菜玩崩了被炎夏趁机偷吃了二十亿人口,炎夏与其他人类文明阵营就处于长期敌对状态。   他们无时不刻不在表达愤怒谩骂和诅咒,炎夏不动如山,偶尔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句,然后继续埋头保持自己的发展节奏。   而痛失近四分之一的人口,还都是正当年之人,其他文明阵营的发展节奏已经被打断,除了隔空嘴炮根本做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动作,甚至连文明阵营之间越来越广袤的中间地带都无力去开拓填充,他们与炎夏阵营之间实际已被莽莽荒野阻隔。   而在很长的将来文明阵营之间的荒野地带会越来越大,很长一段时间内炎夏都不用考虑与其他文明阵营之间的问题。   炎夏苦练内功,人口和疆域一直都在呈爆炸式增长。   姜不苦则依然保持在学校宅隐三四年便外出游历一次的节奏,亲眼看着一个全新的世界的蜕变。   新历三十三年,六一学院,包括所有六一分院,向整个炎夏展示了这些年在驯化驭兽方面的成果。   七类陆行种,有的负重能力极强,崎岖之地如履平地,甚至能够浮水而行,容易生养不挑食,吃野外杂草就能活,为相邻城池之间的交流沟通提供了解决方案,另外还有速度快的,对危险感知力强,甚至具备不弱战力,帮助主人共同对敌的,档次最高的全力奔跑速度超过飞艇,实力堪比五品境界的修行者。   三类飞行种,分别侧重于负重,耐力和速度。   虽然远远无法取代飞艇队伍的作用,但六一学院一次推出这么多成功驯化、已经可以量产繁殖的物种,还是非常提振士气。   很多有识之士都看到了随着疆域和人口的爆炸式扩大带来的隐忧。   新历三十七年,炎夏阵营内的几个南方岛国,其疆域正式与炎夏本土接壤。   这是一个漫长的计划,自从发现星球表面积的扩张并不均质,会因为人类城池的分部而出现疏密的不同,炎夏就有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围陆赶海。   每次人口迁移,对新城选址做出有针对性的布局,让陆地扩张的方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人类的控制,最终将孤悬海外,越来越难控制的海外岛国接纳入炎夏本土怀抱。   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行动,算是牛刀小试。   十三年后,也即新历五十年,定向扩张的源大陆和古洋洲牵手成功。   又十五年后,即新历六十五年,距离炎夏本土最近的区域,从新历二十二年开始,通过近半个世纪的努力,终于拽住了炎夏本土的衣角。   ……   典藏阁阅读区一角,墙壁上挂了一排世界地图,第一幅是天变之前的,非常的精确详细,从新历二十二年开始,世界地图就变得越来越简略,比例尺也变得越来越大。   随着星球的表面积的不规律扩张,世界简图一年年的变得面目全非。   而变化最大的,无疑是从源大陆到古洋洲到炎夏南方诸岛和炎夏阵营本土南方。   若将这四十多张简图以每秒二十四帧闪现,能清晰的看见炎夏阵营南方突出部向南延伸,海外诸岛向北奔赴,源大陆比例不正常的向东方横向拉长,古洋洲一边向西方拉长最终与源大陆牵手,同时向北延伸最终拽住炎夏本土一角衣襟。   几个大陆就像软泥玩具,被拉长成畸形的、仿佛随时都要断掉的面条状。   可却真被连环成了一个整体。   而在这大牵手成功之后,原本连成一体的海洋,被生生分割成了两块。   因为源大陆本身与世界岛接壤,其向东与古洋洲牵手合拢,古洋洲又北上与炎夏本土汇合,将偌大一片海域生生抠了出来。   在简图中,炎夏早已弃用了梵伽洋这个名称,现在更是简单明了,直接称之为“内海”。   姜不苦不确定星球意志是不是真的毫无脾气,炎夏文明如此肆意的玩弄,祂会不会有什么情绪啊?   “接下来,就该是增肥长肉了吧。”   姜不苦看着地图中那些极细极窄的连接部位,摸着下巴如此想。   ……   也就在这一年底,帝都。   一间病房内。   靠坐在床上的郑洵今日精神非常好,面色红润,胃口颇佳,中午了还吃了两块红烧肉。   他已有很久没尝过红烧肉的味道,从很久以前,医生就已完全控制了他的饮食,他那想要大块吃肉大块喝酒的想法,从来都是被无情拒绝的。   今天,他不仅吃了两块肉,还小酌了一口,那一瞬间,他笑得像是一个孩子。   他已经熬走了许多老伙计,只因心中有一口气在勉力支撑,今年初,看到他们共同制定的最后一个大计划终于完成,他心中的坚持松了,身体很快就垮下来,大病一场,然后被送进医院,直到现在都再没踏出医院一步。   下午,他床边一坐一站两个人,坐着那人五十多岁,面容清癯沉毅。   站着那人非常年轻,只二十多岁年纪,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和无法言说的气势从他身体散出,让人下意识的就将他当做这片空间的中心。   他没有理会那位青年,而是握着坐在身旁的清癯男子的手,做最后的叮嘱交代。   许久之后,他交代完所有,才对青年道:“知道我为什么特意叫你过来吗?”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青年在郑洵面前却表现得非常乖巧,他摇头道:“不知道。”   郑洵笑问:“你在六一学院读书的时候带头弄了个读书会,现在已有很多青年俊杰加入,遍布每个副都分院,随着你们陆续走向各个岗位,更进一步渗透到了炎夏体系的很多方面,可有这事?”   青年点头承认,道:“是的,我们这个读书会的目的非常纯粹,除了交流一些修行知识,再就是利用我们的影响力推广一些炎夏传统文化,偶尔组织一些诗会文会,登高咏怀,泛舟游湖之类的活动,不谈政治,不谈利益,我们甚至开除了一些抱着不良企图混进来的家伙。”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些年,在青年男女中逐渐盛行的以宣扬炎夏传统文化为主旨的活动越来越多,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就是得益于他们的推广。   修行归修行,可不能因此把自己练成个脑浆都是肌肉的文盲武夫,琴棋书画诗酒茶,不说样样精通,怎么也得兼修一两门,不然出门是要遭笑话的,就连踏青游春都会遭到女孩子的集体嫌弃。   郑洵微笑听完,才道:“这些都是极好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你能说说你们对其他文明阵营的态度么?”   青年毫不犹豫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异族,我们有且只有一个态度。”   郑洵道:   “咱们脚下这星球已连续增长了四十多年,不幸被三十多年前的一篇文章言中,炎夏若继续保持如此高的人口增长率,十年后,星球上就再没有一寸闲置的土地了,到时候,咱们就将再次与与其他文明阵营接壤,而那时候,正是你们这代人顶大梁。   而据我所知你们这个读书会之所以能在时下青年才俊中发展这么快,也是因为你们自己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提前做一些思想上的统一和准备,你们现在积极推行各种文会雅集,也是想要以此寻找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对吧?”   郑洵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纯粹。   在他的注视下,青年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透了。   他低垂着头,紧抿着唇,郑洵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旁边坐着的清癯男子也不说话,默默的坐在旁边。   若以实力论,青年只需气势外放就能镇压场面,可他却感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压制的人。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对。”   郑洵继续问:“既是异族,当然要用最铁血的手段,对吧?”   既已开口,青年已经彻底摆正了心态,毫不迟疑道:“对。”   “你是接触过最高机密的,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到来。你们这做法叫做攘外必先安内,对吧?”   词是好词,意思也对,可青年不仅学过历史,而且非常精通,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急忙道:“事实已经证明,那些异族不可能和咱们一条心,只要被他们逮着机会,他们绝对会下狠手,现在咱们占着全面优势却不果断下手,难道要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郑洵摇了摇头,没有顺着青年的话说,而是道:“我们需要敌人!”   “啊?!”青年试想过老人会用哪种方式说服自己,甚至不用说服,而是蛮不讲理的以势压人,从没想过他会如此说。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郑洵念着幼童都能背诵的句子,缓缓道:“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更相信咱们这么多年积累的底蕴,若倾全阵营之力,付出惨烈的代价后,确实能达到你们的期望,将整个星球都炎夏化,然后呢?”   然后?   青年一愣,他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为这就是他们彼此激励的最终目标。   这就是最美好的结果。   他们甚至清楚的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将倒在这场席卷全球的最终决战之中,看不到全球炎夏化的一天。   那场战斗不是一两天能结束,也不是轻易能获胜的,虽然他们坚信胜利属于炎夏,但也必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   但胜利,必然属于炎夏!   至于之后的事,他们很认可长辈们常说的一句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   他们自认为他们这代人的责任就是将炎夏之前积累的所有底蕴化作镰刀,收割最甘美的果实,至于收获之后该怎么做,那是下一代人,甚至下下代人的责任,和他们无关,他们无需将世间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肩上。   所以,面对郑洵的问题,他感到有些茫然。   在他茫然的时候,郑洵却慢悠悠的抛出一个个问题。   “将古洋洲和源大陆炎夏苗裔算上咱们炎夏子民今年正式突破两千亿,炎夏阵营的疆域面积超过两百亿平方公里。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着一个整体,你觉得凭的是什么?”   “即便咱们真把全球炎夏化,从现在算,得至少三五十年时间吧,到那时,炎夏子民的数量,必以兆计,疆域能达到数百亿乃至上千亿平方公里,到了那时,咱们就安心了吗?就世界和平,人类幸福了吗?那时全球炎夏人就能齐心协力共抗大劫了吗?”   他一个个问题砸过去,青年脸色越来越惨淡。   郑洵道:“随着人口和疆域的持续扩大,我们对整个阵营的控制力是在持续下降的,现在阵营还勉强能够维持一体,是因为还有其他阵营存在,这是实实在在的压力。若是外部压力没有了,我们不会迎来和平,而是崩溃。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不要理想化的认为咱们炎夏阵营铁板一块,其实,咱们阵营内部的情况远比其他阵营复杂。   你是新历四十年前后出身的,身在帝都直辖境内,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没超出炎夏本土疆域,你被你看到的世界蒙蔽了。   炎夏阵营远比你看到的广阔,每年都在新增的新城,原本属于独立国家,因为大势发展不得不奉炎夏文明为正朔,但在政治上依然保留了极高的自治性,这本来也是我们所乐见的,我们的治理压力已经很大,有人替我们分担求之不得。   还有长期与本土隔绝的源大陆炎夏苗裔,古洋洲的炎夏苗裔,源大陆本土人类,我们历次从其他阵营解救的难民……当有共同的压力时,我们还能统合这些力量,那些隐藏的矛盾也会一直隐藏,可当来自其他阵营的压力消失,这些原本的次要矛盾就会变成主要矛盾。”   青年已在他话语的打击下面色惨白。   郑洵已经收了些力,因为他假设的前提是炎夏彻底全球化,星球上就炎夏一个玩家,可若真从这些矛盾入手,炎夏要做成这事本身都还有几分可堪商榷的余地。   说到这里,郑洵忍不住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晚辈上最后一课。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太过饱腹安逸乃是自取灭亡之道。   不要用粗暴的、消灭可见敌人的方式来获得安全感,你自认为消灭了敌人,带来的很可能不是安全,也可能是毁灭。   炎夏要长久,要学会自己保持紧张感。   ……   若按理想模型推算,未来的炎夏能独占全球百分之八十三的天地,其他文明阵营只能争抢那剩下的百分之十七,有点多,我已提了建议,提前踩刹车,让他们百分之三,咱们留百分之八十就可以了,不要在细枝末节上纠缠。   给世界多一些可能性,多一些选择,不要惧怕竞争,甚至输一两次都没关系……直接把竞争对手弄死,这心态就不对……”   郑洵随意的说着,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到了最后,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意识难以集中。   无论青年还是清癯男子都面露哀痛之色。   清癯男子用手抚着郑洵的背,让他轻轻靠下,轻声道:“郑老,您好好休息吧。”   他们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躺在床上的郑洵嘴中依然轻轻呢喃着,眼神涣散迷离,似乎为某种只有他自己能见的景象而痴迷。   两日后,郑洵在安静的睡眠中去世。   ……   姜不苦不知道,一位与他渊源颇深的故人已经去世。   在寥寥无几知道他的外人眼中,他是一位年过八旬,退休已二十年的孤僻老人,在藏书阁后山一处清静小院中独居。   他的天赋依然在新生代的照拂下缓慢的提升,可从六十岁开始,他已逐渐感觉到正在逐渐衰朽的身体与逐渐提升的天赋之间的拉锯战。   他的实力依然随着天赋提升而进步,可却明显可见的难了许多。   他的实力现在是二品上境,飞行技术突飞猛进,各种奇妙的手段也掌握了不少。   可自从七十岁之后,他最常有的感慨就是,自己是不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他以前从不曾想到,世界发展得太好也能给他带来困扰。   他减少了游历次数,每年除夕之夜都会如望门寡一样看着外界天地变化,可结果都是失望。   新历六十六年,姜不苦八十六岁。   他从炎夏时政上看到的第一个新闻就让他心情糟糕,从今年起,炎夏将逐渐取消激励人口生育的所有奖励政策,让人口生育回落到自然水平。   另一方面,原本低到夸张的人口死亡率也在逐年回升,两相一合,人口增长率必将从百分之八的高位跌落到百分之五以下。   “这么说,我又得多等几年了?”姜不苦轻声念叨着。   十四年后,新历八十年,姜不苦已是真正的百岁老人。   这一年,整个炎夏,乃至全球所有文明阵营关注的焦点只有一件事,所有文明阵营再次接壤,星球上虽然依然有大量的无人区,但却都被各文明阵营稳稳吞入腹中,只需慢慢消化即可。   而未来,以全人类超六千亿计的恐怖体量,每年新增的疆域都不够人类自己分食的,根本不可能再有荒野疆域这样的好事。   事实上,随着文明阵营的彼此接壤,文明阵营间的争斗再次成为主要矛盾。   姜不苦没有关注这些,因为他殷殷期盼的契机已经到来。   新历八十一年,天地灵机越发丰沛,与人类的亲和程度再次升高。   这种持续的浸染,让万物众生的性质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不仅草木兽类与人类更亲善,就连天地,山河,乃至头顶的日月星空,都越发承认人乃天地之灵这个事实。   这种改变一直都在进行,但始终差了临门一脚。   而随着荒野疆域的彻底消弭,姜不苦终于看到了质变。   在他的特殊视野中,除了纵横交错的天地灵机,从大地中,从天空中,从山河日月星辰草木鸟兽虫鱼之中,乃至从人类自身体内,氤氲散发出一种炁、一种场。   在这“场”内,被这“炁”笼罩,人就是至尊至贵之物,这是人的主场!   被整个世界承认,受整个世界祝福。   这类似于三品修行者“域”的扩大版,笼罩整个文明世界。   其对人类的影响,远远超越个人修行出来的“域”。   在炎夏,这是灵气。   在光明神阵营,这是圣光,也可能是魔法元素。   在不同的文明阵营,它有不同的形态和名称。   可对人类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姜不苦站在小院中,一边感受着身体极致的衰朽,一边看到身体在本能的、贪婪的吸摄着灵气。   本来衰朽枯竭的身体一点点被拯救。   原本因老迈带来的压力也随着活力重新在身体每一个细胞滋生而缓缓消失。   终于,他可以有余裕做点别的事了。   他早已达到二品上境,天赋也有了触摸一品的可能,只因这皮囊挡住了前进的脚步,等活力重新在体内复苏,他相信,自己能够轻易跨越而过。   且不说灵气对修行的提升,对修行者寿命的加持更加立竿见影。   以前,无论低品阶修行者还是高品阶修行者,生命上限都差不多,最多因为修行越高,对自身掌控力越强,越能控制身体“锁”住生命元气的流逝,多活二三十年就已经非常厉害。   可有了灵气加持,七品境界的觉醒者就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境界越高,生命的上限越高。   已经站到现有修行体系顶端的姜不苦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是当身体停止本能的吸摄之后,他感觉到了澎湃的活力,有种重回十八九岁的感觉。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注二)。   ……   注一:圩,xu,一声。五十简称。   注二:矞,读(yu)四声。 第六一章 镇馆之宝   其他人无法如姜不苦这般直接看到灵气的出现,悉知其成因,但他们能切身感受到它的出现和对人世深远的影响。   原本因为几大文明阵营的接触而开始剑拔弩张的全球局势,瞬间一滞。   既在尽全力吸收这种天地之“炁”,也在评估其对全球格局带来的影响。   从现在各大阵营的进阶体系看,觉醒者是很低的层次,是普通人向超凡之路的起点,他们生命上限就因此拔高了二分之一。   而境界层次越高,生命上限就越高,人们虽然无法准确估量每个境界层次的上限,可从身体机能的状态,细胞活力的程度,六品修为的百岁老人却籍此重回三十多岁的人生状态,相当于其生命上限被拉高了三倍,可以活到三百岁以上。   五品四品,随着境界提升,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而到了三品境界,按照这套模型评估,寿命上限很可能在千年左右。   各文明阵营进化道路不同,比如炎夏的修行体系一直都很注重延年养生之道,而沙罗国阵营的方法则倾向于对身体潜能的极致挖掘,有种透支消费的味道,因为道路的不同,不同阵营的不同进化体系对生命上限的增幅不尽相同。   但纵向对比,个人生命的上限却都有了数倍乃至近十倍的提升。   这是星球意志对全人类的奖赏,一颗超级大糖果,其对人类三观的撼动,甚至超过了八十年前太阳消失。   在此之前,不仅炎夏阵营,各文明阵营内部都不乏“鹰派”代表。   他们不仅早预见到阵营间将再度接壤,阵营间必将展开越来越惨烈的角逐竞争。   他们都非常年轻,在各自阵营内都是天之骄子。   细究如此多“鹰派”青年雨后春笋般在各大文明阵营出现,当然有他们对自身文明的归属感和热爱,可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对自我价值最大化的渴望。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走到了现有进化体系的高位,掌握了非凡的力量,他们宁愿在极尽灿烂中被炸成一朵血花,也不愿看着一身超绝的本事消磨封尘,老死床榻。   他们是最积极的,呼吁战争、渴望战争的群体。   他们只恨时间不够,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现在,他们在这场天地犒赏中得到了最大的一份,生命的上限被拔高了将近十倍。   没有一万年,最多也就千年,他们却懵逼了。   二三十岁年纪的他们,感觉自己甚至连人生的起点都没踏上,还只是刚出襁褓的幼儿,世界还有太多未知,有太多明天值得期待,他们甚至迫切的想要看到两百年后,五百年后,乃至千年之后的世界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天变至今才百年不到,世界就已魔幻至此,谁不好奇?   他们都如蹒跚学步的孩童,学着适应新的生命节奏,对战争的呼吁自然跌落谷底,等三五百年后再打不迟。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耍耍。   没了这股力量的推动,文明阵营间的紧张感很快回落。   现在的世界太大,对于各阵营的普通底层人而言,文明战争,阵营角逐,已经变成数万公里,乃至数十万公里之外的故事,即便在交界地带经常发生百万级别的“小冲突”,除非有亲人作为一名小卒参与其中,他们既很难听说此事,也很难与之产生什么共情。   六一学院因阵营接壤而紧张躁动的气氛已经彻底消失,充满了凡尔赛的苦恼。   “哎,昨晚一不小心就突破到了三品下境,得了千年寿元,我现在才刚满二十岁,相当于刚满两岁的幼童,本该天真烂漫肆意玩耍的年纪,却被早早塞进了学校……真的连一天的童年都没有过啊!   我现在有个想法,反正到了三品境界修为提升已经很慢,浪费个三五十年也没什么大碍,所以我想抛下一切先耍他个几十年再说,把我失去的童年补回来!”   “你这么类比似乎也有些不妥,不能简单地把你现在的二十岁当成以前的两岁,若真如此,难道要耍到六十岁才开始上学?   真到那个时候,你再高的天赋也都废了,而且,难道活了一百岁还要当个人嫌狗厌‘熊孩子’?咦~~想想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真遇到这种疯子,我觉得还是把他人道毁灭比较好。”   “等到毕业,我也想放慢修行节奏,也不去找工作,倒不是要把童年找补回来,身在帝都直辖境内,对外界的认知全都是从书本报纸上看到,我想亲自游历一番,把整个炎夏阵营逛一遍。   看看那些移民新城,也去极北之地看极光冰原,去阵营交接的前线,还有百蛮之地,十万大山,所以异象古迹,各地风俗民情,我都想好好看看,我计划用三五十年来做这事。”   “我要去尝遍天下美食,我要一个城一个城的吃过去,然后编一本美食谱……”   “我想寻访那些在广袤无人之地新诞生的奇景绝地,用画笔将它们记录下来,美的东西不应该被埋没!”   “……”   大家都在调整适应新的人生节奏,尝试着为更漫长的人生做新的规划。   在这样的大潮之下,退休多年的百岁老人姜不苦变成六十左右的样貌,直接找到行政处,要求重回工作岗位。   对这要求,行政岗的后辈们除了积极配合还是积极配合,虽然现在规模越来越庞大的典藏阁有着完善的管理后勤团队,他以前长期游历摸鱼的时候也有校职工默默的接手打理,但他只是稍微透露出想要继续工作的想法,无论行政岗的职员还是典藏阁现有的管理团队,都如同请大爷一般让他作为典藏阁的总负责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更别说姜老乃是天变之前、学院前身的高材生,完整经历了整个大时代的变迁,简直就是本活着的史书,没事听他讲讲古也是极好的。   更别说,他是学院典藏阁的一代目,虽然限于时代局限,天赋上限不高,修为有限——他们自以为,可祖师爷就是祖师爷。   行政岗的几个职工热心的忙前跑后一定要亲自送他过来,来到典藏阁门口,更见门口一溜站着十几个男女专门迎接等候。   进出的学员见此都非常好奇,他们可是知道,在六一学院工作的校职工都有种天王老子来了都能把脊梁挺得笔直的傲气。   以六一学院的地位,经常都有来头夸张到吓人的头头脑脑们来视察,可大多时候却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就是那些在外面喜欢摆谱的,回到母校也得轻装简从白龙鱼服。   所以,在看惯了天之骄子的学员眼中显得如此普通寻常也毫无上位者气势的男子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这么多校职工前呼后拥,一个个上赶着巴结服侍,上个台阶都恨不得去当人肉拐杖生怕人摔了,这画风完全不对。   他们当然忍不住好奇打听。   等不知传了多少手的信息传入他们耳中,他们看姜不苦的眼神也变了。   此后,姜不苦每次在典藏阁里转悠,总能感受到许多目光会自发向他集中。   原本悄悄互相玩闹的小姑娘,当他出现,就会很流畅的变得贤淑优雅,知性端庄,他与他们偶尔交流闲谈几句,他们就会开心得仿佛得到了美妙的奖赏。   他们对他抱有一种特殊的孺慕之情,他若与他们主动接触交流,他们会非常开心,但若他没有表露出交流的意愿或有事情做,他们也不会打扰他。   随便捡两个信息时代人们耳根都听出老茧的段子,就能逗得捧腹大笑。   偶尔给他们讲点“老家”的故事,广袤空寂的宇宙星空,太阳是个燃烧的火球,月亮是个寸草不生的卫星,天体的运行轨迹,黑洞超新星之类的小科普,他们会把眼珠子瞪得掉出来,三观受到强烈的冲击。   无论是男孩女孩,哪怕他们已经二十出头年纪,可在姜不苦眼中,全都单纯得像个孩子——呃,比孩子单纯多了。   他成了典藏阁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镇馆之宝。   而且还是个活宝。   天变之前出生的人类,哪怕最年轻的现在也已年过八十,他们虽出生在天变之前,但成长却在天变之后,所有观念也来自天变之后,但在现在人的眼中,已经是非常珍贵的活化石。   而如姜不苦这般,在天变之前就已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完整见过他们不敢想象的世界,能活到现在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们见证了一个时代,也被后人视作一个时代的象征。   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的人正在迅速减少,因为时代的限制,即便那个时代的天才其天赋也很低,能突破到七品境界的觉醒者都已是天才,即便他们经历过一场场磨炼活到今天,得到了天地犒赏,他们最多算是闻到点香味儿,连喝汤都算不上。   世界滚滚向前,从不止步,哪怕那些为祂的成长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的人们,该放手的时候祂从不犹豫。   可炎夏的子孙们不舍得,更不可能放手。   无论什么样的人杰天骄,在外面多么的高冷骄矜,在他面前,都会收起尖锐乖张的棱角,懂事乖巧。   自己成了典藏阁的特殊吉祥物,最开始意识到这点,姜不苦很有些不自在,后来也就渐渐放平了心态。   同时,他也暗中物色到了几个合意的目标。 第六二章 直男痴女   “欧巴!”   陈中夏沉着脸走在前方,身后突然响起清脆如莺啼的女声,短短一个称呼,带着可怜巴巴的哀求之意。   他蓦然转身,看着紧紧缀在身后的金允儿,虎着脸道:   “我说了不参加不参加,上次强拉着我去,看一群老爷们娘里娘气涂脂抹粉,穿上戏服捏着嗓子唱良辰美景奈何天。   我当时都想吐了,不知道哪来那么奇奇怪怪的爱好,要不是怕你在朋友面前难堪,我都想摔袖走人了!”   金允儿身姿绰约轻盈,小脸只有巴掌大,五官精致如画,此刻见他虎着脸,便一脸的苦兮兮。   此刻还轻声辩驳道:“那是昆剧名团巡演啦,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票的,谁知道你那么反感嘛……而且,这次活动就是很单纯的游湖踏青,到湖心亭采莲下棋钓鱼,然后我们自己烤鱼吃,多有趣啊,还都是同学,不会有你反感的活动的。”   陈中夏摆手不耐烦道:“不去不去,有这闲工夫去典藏阁看几本书不好吗,钓鱼下棋,你们哪来那么多时间!”   本来一脸苦兮兮的金允儿脸色逐渐泫然欲泣起来。   陈中夏看她这表情,越发心烦,道:“不要每次都用这招,不好使,说了不去就不去。”   金允儿的嘴越来越瘪,眼看着就要真哭起来。   陈中夏感觉自己被人用拳头狠狠在胸口锤了一下,不得不遵从心的召唤,语气稍微柔和了些,道:“不要把这么多时间花在没意义的事上,不要觉得生命变长了就可以放松玩乐,要珍惜时间,你知道进六一学院有多难得,你不也说过为了争夺这名额,当年皮都熬脱了一层,结果一进来你就这个样子,每天就知道去玩,你对得起以前那发奋刻苦的自己吗!”   金允儿心中嘀咕,我要不多玩才真对不起我自己呢!   更何况现在时间这么充裕,不趁着年轻和心上人一起多玩玩,难道要把所有时间花在苦修之上,等到毕业,还是孑然一身,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走?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金允儿就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   好话说尽,金允儿依然杵那里如同牛皮糖般甩不掉的样子,叹气道:“我言尽于此,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去玩你就去吧。”   说罢,真就不再管她,转身走了。   哪怕她以泫然欲泣的音色连连呼唤,他也不为所动。   很快,一个轻盈的脚步声紧紧跟了上来。   “欧巴,我听你的,不去了玩了……你去哪里啊?”   陈中夏目不斜视道:“典藏阁。”   “啊,我也正好想查找几本典籍,我和你一起去吧。”   陈中夏没有拒绝,脚步反而稍微放慢了些,以适应她的步幅节奏。   金允儿跟在陈中夏身后,小嘴撅得几乎能够挂酱油瓶了。   哼哼,想把我甩开一个人去看书,想得美!   “欧巴……”两人沉默走了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个话题。   陈中夏却没待她说出口,就打断道:“你根正苗红一个炎夏姑娘,能不能不要欧巴欧巴的叫!”   金允儿顿了顿脚,道:“我爸妈常年在飞艇上工作,我从小就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嘛,我爷爷也天天有事忙,早出晚归的,我们所有兄弟姊妹都是奶奶一手带大,她的一些口癖自然也就传给了我们,难道你这也嫌弃!”   陈中夏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金允儿在他背后得意的维扬着下巴,她又想起这次临别前奶奶告诫的话,“小允儿啊,你是女孩子,修行快点慢点都没那么重要,何况你现在去了六一学院,全天下最优秀的同龄人都在那里,你可不要傻乎乎的埋头修炼,把眼睛放亮点,相中了目标,你就是死缠烂打也得抓稳了……你放心,女孩子是有优势的,何况咱们小允儿这么可爱,你要是毕业后两手空空的回来,可别怪奶奶不让你进门。”   两人一路进了典藏阁主殿,门口一侧有个不显眼的偏阴暗角落,摆放着一张木桌,桌后坐着一人,陈中夏停下脚步,向他微微鞠了一躬,这才往中央藏书区而去。   跟他后面的金允儿好奇的看过去,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正在低头看报,似乎根本没看见刚才那一幕。   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   陈中夏来到中央藏书区,熟练的找到《抱朴子》,也不去偏殿阅读区,直接盘膝坐在书架边,翻到前次放了书签那页,安静的看了起来。   金允儿站他旁边,几次想张嘴,可看看安静的主殿,周围不时有人走过,她老实的闭上了嘴,也在书架区中慢慢逛了起来。   按照现在的招生要求,为了避免学员路途奔波,六一学院只在帝都直辖境内招生,其他副都辖区境内的生源则去相应的六一分院上学。   陈中夏比较特别的地方在于,他并非帝都直辖境内之人。   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早在60年前,就以志愿队伍的身份前往源大陆,两人一生总共诞下十一个子女,他爷爷是家中老大,是他们迁移过去后的次年出生的。   二十年后,他爷爷奶奶结婚,两人一共诞下十二个子女,他父亲就是这一辈人中的老大。   又二十年后,他父母也结婚了,在他外出求学之时已经有了八个弟弟妹妹。   炎夏高层十几年前就取消了鼓励人口生育的各种福利政策,但听他父母的意思,不想被前两代长辈“羞辱”,不能是一位数和两位数的差别,想要凑个十全十美,所以,他应该又添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若从他曾祖父曾祖母到源大陆开辟新家园算起,他爷爷的所有兄弟姊妹,父亲一辈所有堂兄弟堂兄妹,再加上他这一代人,家族成员至少数百甚至上千,可他却并没有看到几个亲人。   从父祖辈口中,他亲身经历,最深的印象就是迁移。   不断的迁移。   为了完成“围陆赶海”的宏大计划,几乎每隔几年就要大迁移一次。   有时候,为了更精确的控制陆地扩张的方向,一城之人今年迁过去扎根,明年就立刻迁走,后年又迁回来,用这种反复撩拨甚至鞭挞的手段让大地的延伸遵从人类的意志。   若是旁观,这是惊心动魄的壮美。   可身在局中,隔几年就迁移,甚至每年都迁移一次,那种对身心的摧残,外人很难体会。   他甚至对那片随时都在变化随时都在移动的土地产生了心理阴影,虽然那是他的家乡。   他从小就表现出超强的天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远超同龄人的毅力,很早的时候大家都默认他是有资格进入六一分院修行的。   他没有反驳,但他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等他拿到六一分院的录取通知书,他没有去分院报道,而是借助飞艇,可骑乘的飞禽飞兽,用各种方法,花了大半年时间,孤身跑来帝都六一学院求学。   他这情况很特殊,但六一分院的录取通知书六一学院也是认可的,只是在接纳他之前有过一次谈话,有人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答道:   “有人晕船,我却晕那块陆地,它随时都在动,随时都在长,有时候睡着了我都会突然感觉心惊肉跳被吓醒,一身冷汗,感觉要被世界抛离出去。所以我来了这里。”   “到这里你就安心了吗?”那人问。   “是的,自从踏入炎夏本土,那种梦魇缠身的感觉就消失了。来学院前我顺道去参观了帝都古城,心中更觉沉甸甸的安稳踏实。”   而后,他开始了在六一学院的修行学习。   而之所以被金允儿缠上,是因为她最初把他当成了同病相怜的“异类”。   他的爷爷本是炎夏飞艇队的一员,每次人口大迁移,他们就负责拉着人和物资四处转运奔波。   按照炎夏本土与同为炎夏阵营周边诸国的协议,每次人口迁移他们都必须提供一定数量的迁移民众。   这些国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完成了在文化和思想层面的炎夏化,只是在政治上还维持着一定的独立性,所以,从某种角度讲,这些人也早已是炎夏子民。   她奶奶就是那次迁移时上了他爷爷的贼船,从她爷爷到她父母都有着浓重的飞艇基因,长期飞在天上,她从小被奶奶养大,而她奶奶因为家中亲人常年在外,很喜欢把同一城内的“老家人”带到家中做客,一来二去,她就学了些奇奇怪怪的口癖。   这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异类,直到发现另一个异类,她本能的就想靠近,而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就越来越频繁的想起奶奶的叮嘱,因为,她真的很想抓住这个男人。   ……   陈中夏完全沉浸在书中世界。   他虽入学不久,可他的修为现在已达四品上境。   在很久以前,他就模模糊糊有些感触,随着这次灵气诞生,个体生命在灵气加持下出现质的蜕变。   他渐渐把握到心中那股灵感。   现有的修行体系,是无灵气时代的成果。   当灵气这个重磅因素出现,必须以灵气为第一核心要素重建修行体系,这才能实现对灵气的最大化利用。   而现在的修行体系,对灵气根本谈不上利用,不过是身体本能的吸摄罢了。   虽然有了这思路,但下一步怎么走,新的修行体系要怎么建立,他却毫无头绪。   与同学教官们交流,也没有任何实质性收获。   他们倒也没有打击他这想法,六一学院的师生无一不是人杰,创造一两门、甚至更多功法都是稀松平常,想要开创全新道路,虽然略显狂妄,但也不会有人说他异想天开,只是告诫他在琢磨新道路的同时别忘了兼顾修行。   破旧立新,得是内行人去“破”,还得是内行人中的绝顶天才。   随随便便一个门外汉是破不了的。   所以,他一边努力修行,让自己尽量站到现有修行体系的顶点,另一方面,他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在典藏阁内,他最开始浏览的是各种珍贵的功法典籍,可随着他看的功法越多,越明白自己无法从这里找到答案,就像人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离地面一样。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主殿中央那些“闲书”上。   从神话传说,到先贤经典,随着阅读的深入,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头绪的思路一下子被激活了灵感,看到某些词句,思维就忍不住自由发散,宛如行走在无拘无束的太虚之境。   在那里,他任何荒诞的构想都被允许,任何离奇瑰丽的想象都可以得到回应。   虽然他依旧无法将这些散漫的思维落在实处,和实实在在的修行联系在一起,但他却已深刻的认识到这些典籍的价值。   人最痛苦的是灵感枯竭,智力干涸。   可这里,却隐藏着无数的灵感和智慧。   “上士举形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因为这段话,陈中夏走神超过半个小时。   当他翻到下一页,一张便签从中掉了出来。   他随手抄在手中,粗略打量了下,纸张纤薄,很有年代感,他下意识就做出了判断,应是以前的学长遗留在其中,而且,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   他好奇的看向便签文字,只扫了几眼,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   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除了金允儿在不远处红肿着眼,一手那书一手不时擦眼泪,并无其他异常,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便签。   喃喃道:“这算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什么来什么!”   他将便签重新夹回书中,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来到金允儿旁边,低声问:“你怎么啦,看书还看哭了?”   他这一问,金允儿又是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她轻声哽咽道:“女娃好可怜。”   陈中夏瞥了眼她手中书籍,发现她正在看精卫填海的神话传说,心中顿感无语,心道,女人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生物。   他当然也看了这故事,一个身影日夜衔石填海,海极大,人极小,却不改其志,和另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颇为神似,一个痴,一个愚,里面深藏着一种意志、一种信念。   只是想想那两种意向,他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神力加持,血液开始沸腾,意志开始燃烧。   这样一个让人热血沸腾、昂扬奋斗的故事,你居然看得哭唧唧,陈中夏只能沉默。   “你还要看吗?我想先回去了。”他问。   “啊?你这就要回了吗?”她问。   陈中夏扬了扬手中书,道:“我想借回去慢慢看。”   金允儿赶忙将手中书籍合拢,道:“我也要回去了。”   面对陈中夏狐疑的目光,她扬了扬手中书道:“我也借回去慢慢看。”   “好吧。”   两人拿着书往门口走去。   他拿着书主动来到门口一侧的木桌边,在一张表单上主动把两人的借阅信息填写上。   写完之后,他就带着金允儿离开。   离开之前,他微微向坐在桌后认真看报的姜不苦欠了下身。   到他带着金允儿离开典藏阁,都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   走在典藏阁外,终于可以大声说话,金允儿表达不满道:“那人好傲慢啊,你那么尊敬他,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陈中夏低声道:“我曾祖父和我曾祖母在加入志愿队伍前往源大陆前,就是六一学院的学生,在那个时候,姜老就是典藏室的老师了。”   金允儿张嘴惊呼道:“啊,他就是大家说的镇馆之宝吗?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呢,没想到看上去蛮年轻的。”   陈中夏道:“老人家是运气好,在灵气诞生之前他就已经过了百岁高龄,有人说若非天地灵气来得及时,老人家很可能就是这两年的事。”   远处典藏阁内,装模作样看报的姜不苦嘴角忍不住抽抽。   心中骂道,臭小子,刚给你送了大礼包,你就这么诅咒我,你还是人吗! 第六三章 这是巧合吧?   看着金允儿蹦跳着进了女生院,陈中夏感觉身心都轻快了不少。   身影轻闪,就从原地消失,人已在五十米外,再一闪,已消失在女生院外。   回到自己住宿的独栋小院,进入书房,坐在书桌前,陈中夏狠狠呼了一口气,平复心绪,这才缓缓打开《抱朴子》,将刚才那张便签重新拿在手中。   便签正反两面都写着蝇头小字,其中一面是关于修行体系本身的思考。   所有接受过完整修行启蒙教育的人都知道,现有的修行体系乃是在传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在这便签上,很自然就提出一个疑问,若时光倒流,回到炎夏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炎夏是否还有其他选择?传武是唯一的、必然的选择吗?   当时的核心目的是加速人类的进化,在当时,传武也非唯一的尝试,在六一学院最开始的时候,学校是同时教授传武和全球知名体术流派,还有更现代更科学的锻体方法。   后两者是在实践中逐步被淘汰的。   所以,便签作者很明确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炎夏选择以传武做基,不是必然的选择,更不是唯一的选择。   从后视昔,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传统文化,传统观念,集体认知都具备神奇的力量。   从这个角度出发,传武在炎夏人、甚至是全球人心中都具有极高的认知度,是炎夏向全球输出非常成功的一个文化观念,所以,在当时,选择传武做基确实是个见效快,易入门,易普及的方法。   便签作者便发挥想象力,提出了两种新的可能。   第一种,中医在炎夏文化圈的普及度和认知度甚至比传武更高,有着完备的理论体系,从经脉穴位到人体气机到七情六欲,既有理论层面的论述,又有实践中的运用。   这具备了现实层面的着力点。   另一方面,炎夏文化圈曾经非常盛行武侠幻想,每个炎夏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魂,即便从不看武侠小说的路人,也能大概知道内力真气、任督二脉、大小周天这些观念。   所以,具备足够广阔的想象空间。   陈中夏看完这段文字,还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修行体系的想象空间确实比现有体系更大。   而便签作者提出的第二种可能,则让陈中夏更加诧异。   作者称,在天变之前的时间节点,世界虽已极其现代化、全球一体化,但在炎夏民间,特别是偏僻的山村小镇,依然有着浓重的神秘色彩,每个村,每个镇,都会有一两个颇为知名的神汉神婆。   若家中有小儿惊悸夜不能寐,灾运连连想要祈求平安,或者得了疑难杂症久治无效,人们都会下意识的把他们当做最后的选择,给小孩儿念诵几句咒语,画个平安符,或者用些神神道道的手段治病驱邪转运。   这是现实层面的着力点。   另一方面,通过影视传媒等现代手段,炎夏传统文化中深厚的妖鬼精怪传说,可以说,在炎夏文化圈内,人们心灵深处对这类物事的认知度甚至可能比传武或武侠更高。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哪个男人心中还不养几个狐狸精呢?   而且,这一体系若真的搭起来,向上可以承接历史典籍中有名有姓的修行人物,再上一层能接神话传说,再上一层,直接与“道”挂钩。   而炎夏文化圈的人,谁不知“道”呢?   最后,作者对三种体系做了一番对比。   传武修行体系优点在于易入门,易普及,见效快,缺点在于缺乏想象空间,上限低,手段少。   武侠修行体系优点在于想象空间比传武体系高,可以发展出非常丰富的手段,缺点在于虽然具备完整的理论体系,可从内力真气开始,基本都源自于想象,没有任何现实基础,想要真正开辟出这条道路,难度至少在传武修行体系的十倍以上。   道术修行体系优点在于想象空间无限,上限无限,手段无限,可与之相对应,那现实层面的着力点有等于无,想要以此为突破口敲开如此广阔的新世界,比之武侠修行体系,难度何止高了千倍万倍。   当然,便签不大,虽然字很小,总共也就两百多字,句与句之间的跳跃性极大,几乎毫无关联性,若是不相干的人看了,只会觉得这是一人思维发散后的随意记录。   可陈中夏这段时间心中想的念的都是这事,那看似毫无关联性的词句,却如同茫茫黑夜中的灯塔,文字配脑补,他完全领会到了便签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这两百多看似随意的文字,原本毫无头绪的陈中夏瞬间就有了方向,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应是很多年前一位学长的思维随笔,他当时的环境远没现在这么成熟,在当时,开辟武侠修行体系或许有难度,可在诞生了灵气的现在,难度并不大,甚至不会超过当年以传武为基开辟的修行体系!”   想到这里,陈中夏就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可他心中,又隐隐有些不甘。   “相比于现在的修行体系,武侠修行体系不仅上限更高,也能逐渐开发出对灵气更多的应用方式,而不是现在,除了增加寿命完全浪费,就像是端着金碗讨饭吃……可是,若真说对灵气的利用,道术体系才有无限的可能性啊!”   原本,他没得选,很迷茫;现在,选择不止一个,他纠结。   纠结了很久,他干脆狠心抛开这些念头,把便签翻了一面。   这一面的内容却很简单,只记载了一个法门。   《五禽导引术》   “此法以五禽戏为基,未能正式入驻典藏室,甚憾,后来有缘者发现此签,请试习之。”   看着这段文字,陈中夏几乎能感受到这位学长的遗憾,创造一本署名功法放进典藏阁,供后来的师弟师妹瞻仰学习,这是所有六一学院的学生都无法抵抗的。   “这位学长一定很遗憾吧,所以偷偷写在便签上藏在一本书中……这也算是入驻典藏阁了吧……呃,典藏室,自从学院随帝都迁移新址,典藏室就已改名为典藏阁,这学长的年纪或许比我曾祖父都大,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人世。”   他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而后,收拾心绪,认真看起了五禽导引术这法门。   现在六一学院的学生,已是数千亿人中的佼佼者,无论天赋、智慧、悟性,无一不是顶尖,而五禽导引术本身也出人意料的简单,各取五禽最标志性的动作三式,十五式连接成环,修行时正反颠倒一次就算全套。   其中掺杂了一些简单的肌肉筋骨的控制配合。   对陈中夏来说,这真的就是个小法门,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完全了然。   “倒也有几分妙趣……不过,也真就仅此而已。”   完全领悟后,他自然也窥见了此法全貌,相当于一些技巧方法的创新,但对五禽戏这法门而言,并没有任何进益。   据他了解,在典藏室前期阶段,这种技巧创新的功法也是可以入驻典藏室的,可随着功法典籍越来越多,一门功法演化出少则三五种、多则十几种版本,这对后来者造成了太大的困扰。   就像茴字五种写法一样,当这种创新多了,师弟师妹们都只觉得蛋疼。   所有,后来就做了规定,除非创新技法能够切实对功法有了优化改良,甚至提高了功法的上限,否则不允许入驻六一学院典藏室。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功法就没了价值,放在外面,依然是受无数人追捧的神功宝典。   想着这位可能比曾祖父年纪都大,很可能已不在世的学长,他随意记录的文字给自己带来的帮助,再看到“甚憾”“请试习之”这些字眼。   他觉得不练一遍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那一个“请”字,真是道尽了无奈心酸。   于是他走到屋后小院子中,认真练习五禽导引术。   节奏自然,舒畅如意,既有野趣童趣,又暗藏一股昂扬蓬勃的生命力。   他不仅完全领悟,而且,还将自己的意念融入其中。   不仅演其形,而且赋予其灵魂。   十五正式依次演练完,按照五禽导引术法门,他开始逆着演练十五式。   可才练完一式,他就惊愕的停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脸上不可思议之色不仅没有消淡,反而越来越浓烈。   带着满腹的疑惑和震惊,他开始再次从头演练。   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太亢奋,这次逆练之时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他重新站定,主动平复心绪。   许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再次从头演练五禽导引术。   这一次,他甚至比第一次更加专注,效果也更加完美,除了原有的那些韵味之外,还隐含着虔诚和敬畏。   就像在山野中生、在山野中死的五禽们,面对这神秘浩大的天地,发自血脉深处的情感。   他现在的心绪,完全贴合了这层心境。   一式两式……一直练完正十五式。   而后他开始逆练,从第一式开始,他就再次感觉到身外的、充沛天地的灵气被勾动了一丝。   第二式,灵气扰动更强烈。   第三式……第四式……   随着演练深入,原本只是轻微勾动的灵气越来越剧烈,最后绕着他旋动。   等到第十式,灵气在他身周形成一个灵气漩涡,开始涌入他体内。   第十一式,灵气涌向他双臂,第十二式,灵气涌向他双腿,第十三式,双臂双腿灵气通过身躯相连成一体,第十四式,灵气开始深入脏腑脊柱骨髓,第十五式,灵气通过脖颈进入大脑。   逆练十五式完毕,他周身内外已浸泡在灵气之中。   他没有停,逆练完毕自然顺接正十五式,灵气依然未停,持续将他“淹没”。   他一直正反循环练了三遍,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巧合吧?这是巧合吧?”他嘴里轻声喃喃。 第六四章 宅男后人   姜不苦站在典藏阁后山小院,遥见远处学生住宿区域灵气产生异常漩涡,心中放下心来,收回了关注的目光。   即便抛开前世记忆,若说对修行体系的思考,姜不苦也不是谦虚,无论别人在第几层,反正他永远会比别人高一层。   无论是便签中有关新修行体系的思考还是五禽导引术这门可引动灵气的法门,他都是依靠今世的见闻积累开出的“药方”,和前世的记忆没有任何关联。   随着时间流逝,姜不苦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今世和前世就像原本同出一源,但越往后关联越弱的不相干的河流。   从天变那一刻,更准确的说,从他“醒来”那一刻,世界就已经开始分叉。   除了经反复分析确认某些大势不会改变之外,姜不苦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用新的观念、新的认知去覆盖中记忆中旧的观念,旧的认知。   世界越前进,他若不能同步抛弃已经无用的记忆,不仅容易形成知见障,阻碍自己对世界的认知,甚至让他做出完全有害的判断。   所以,精心设计送出去的大礼包,里面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是基于今世的总结,与前世记忆毫不相关。   除了给迷茫中的陈中夏指明方向,并附赠一门基于五禽戏的、可以引导灵气入体的法门,姜不苦不会再给陈中夏更多的点拨帮助。   对于基于这两种道路的修行体系,他当然有自己的思考和尝试,可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观念向外推广。   他更乐于见到他能从这个起点走出一条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路,差异越大他越高兴。   此后,陈中夏连正常的教学课程都经常缺席,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典藏阁主殿。   最开始,还有几个与他交好的朋友告诫他,让他在钻研兴趣的时候也不能落下正常的修行。   可在看到有个漂亮女生每天都会工整的把每门课程、每个教官讲述的核心要点清楚的记录下来,主次分明,一目了然,笔记本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他身边堆了一摞,随着时间流逝,笔记本堆摞得越高。   他们闭上了嘴巴,甚至不想再看到他。   姜不苦只是默默的看着,待他与其他学生并无任何不同。   陈中夏偶尔遇到烦恼纠结得乱揪头发,似乎被某个问题卡住了思路,然后就如同魔怔一般不停的快速翻书,似乎某本书的夹缝里会藏着一张解开他灵感便签纸条。   然而并没有。   除了找到数十张书签外,他没有任何收获。   他苦寻却不可再得之物,在半年后的某一天,自动掉进一个老者怀中。   老者叫赵世年。   他是六一学院的老师。   他是六一学院修为最弱的老师。   他是新历三年生人,他的修行天赋并不高,上过初等修行学院,然后勉强考入中等修行学院,再然后,他就出来工作了。   直到三十多岁,他才靠着坚持勉强达到七品觉醒者境界。   因为他的修为并不是太高,固锁生命精元的能力很弱,等到新历八十年,七十八岁的他已经有了明显的老态,因为灵气诞生,生命上限被拔高了些许,原本老态龙钟的他又回到了五六十岁的状态。   不说六一学院的老师,就是六一学院的职工,若是修为与学生相差太大,也会被更换掉。   再加上前三任校长有意无意的带头,六一学院形成了一个默认的规矩,校长十年一换,没谁去踢他,也没有任何规定说六一学院的校长只能任职十年。   可十年时间,他们的实力会有一个明显的、从“一览众山小”到“泯然众人矣”的变化过程,不需要人说,他们自己就知道怎么做。   十年一个明显的代差,学校旧貌换新颜。   姜不苦和赵世年是少有的两个钉子户,姜不苦是因为他的资历,和他所处岗位本身的特殊。   赵世年则是因为他教授的课程。   但赵世年并不以此为喜,反而非常苦闷。   自从学校迁来新址,除了定下以修行为第一主修项目外,学校开辟了六大选修方向,驭兽、灵植、炼器、炼丹、阵法、机关术。   驭兽系,且不说这些年六一学院、六一分院,总共推出了数百种可量产的驭兽种类,满足了民用畜力、远行代步工具、战斗伙伴、特种作业等很多方面的需求,学员们更是将驭兽术视作一门必修的手段,谁不想遇到一头心仪的灵兽后将之驯服作为自己的伙伴。   灵植系,重要性不亚于驭兽系,一直都在因地制宜、改良优化的农作物,各种具有特殊功效的灵草灵药,汲取了天变之前的许多思维精华,遗传技术、杂交技术、良种筛查、对照组实验、诱导变异。   世界让生物的进化突变加剧,人类不阻拦,反而帮着加一把力,向更有利于人类的方向倾移。   炼器系,炼丹系也利用了这一点,寻找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提炼方式。   让某种动物吃进富含某些矿物质的食物然后拉出“合成型金坷垃”,以此作为原料锻造铸造或者用作制取某种药物的原材料。   或者用某种动物或植物的腺液或体液作为中介物,或者弄出一些超常变异之后的培养基。   原则就一条,尽量减少“人为”的因素。   成果也非常显著,能够锻造出与修行者实力相匹配的武器或者防具,而因为“材料学”的进步,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更高的房屋,更便宜的道路,防御耐久都更强的工事,更好用、性能更好的器具。   炼丹系也是同理,液剂、药粉、丹丸、膏药、喷雾各种类型,高效解毒、速效止血、速效止痛麻痹、快速愈合,甚至让人快速产生饱腹感,又能提供必要的人体必需的行军丸,在数十年的大迁移中,为整个炎夏节省了至少三成运力,单是这一种丹丸,就可称功德无量。   机关术,接受的天变前“遗产”最多,炎夏各种传统技艺,各种非遗技法,神奇到不讲道理,只说从木工技艺中得到的扣法、锁法、榫法、合法、楔法、销法、钉法……把这些吃透了就能够打造一个世界。   再加上齿轮、弹簧、杠杆、轴承、轮滑、螺旋、链条、螺丝、飞轮这些现代社会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物。   最后,经过反复验证确认,经典力学规律依然适用,在这个层次,世界从不抽风。   设计制作出把人变成丛林蜘蛛的手弩飞索都是牛刀小试,他们总是能够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甚至目瞪口呆的作品。   与这五系相比,阵法系的发展就有些不温不火。   在六一学院设立阵法系的时候,阵法系的成果有两个,两仪阵和三才阵,两仪阵乃是两人合击之阵,两人实力分别增幅两成,总体战力总共增加五成;三才阵,每人战力增幅一成半,三人合击之力提升六成。   现在,五十多年过去了,阵法系的成果除了将两仪三才二阵做了数次优化,合击战力的提升更显著外,就多了四象阵,五行阵。   四象阵每人战力增幅两成,合击之力提升九成。   五行阵每人战力提升一成半,合击之力提升一倍。   这些成果当然也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是精锐战力相互配合面对兽潮冲击,还是与其他文明阵营交锋,都极大的提升了个体的战斗力和生存力,两人结伴便结两仪阵,五人小队出行接敌便摆五行阵,不仅将所有人的力量凝为一股,还对每个人的实力都有一定增幅。   可作为阵法系的资深老师,赵世年对此并不满意。   无论是系主任,还是其他同事,在教导学生的同时也在搞研究,可他们的研究方向却是六合阵、七星阵,按照他们的设想,这条路永无尽头,三十六天罡阵,七十二地煞阵,三百六十周天阵。   可赵世年对此却很不认同,他认为,这些阵都是以“人”做基,限制太多,按照他的设想,阵法系不应该死钻“人阵”这个牛角尖。   在人之外,有天地山河、日月星辰、草木虫鱼,有万事万物,为什么要把目光锁死在“人”身上呢?   只有那时,阵法系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现在,根本就是个束手束脚的小脚女人。   其他人也不说反对,却坚持认为,即便人阵之外有广阔天地,可单是人阵他们穷尽一生都才从两仪发展到五行,要发展到三百六十周天的程度,不知会到何年何月。   当有无数种选择可供你选,但你却身单力微,正确的选择是选定一个方向走到底,而不是全都要。   赵世年对此有不同看法,但他无法说服别人,哪怕因为灵气他变年轻了不少,他依然感觉苦闷。   这天,他到典藏阁主殿中央区借了本古书,《封神演义》。   他的年纪虽然很大,可受他那位肥宅父亲的影响,他从小就是在各种小说故事里泡大的,而他最喜欢的故事类型,就是神话幻想类。   他家中有一屋子的“传家宝”,他父亲去世时,握着他的手交代,“这些都是当年你老豆省吃俭用攒出来的,都是宝贝。”   可惜家出孽障,前日回家,八岁的熊孩小孙儿带着五六个小重孙闯进了“传家宝”的房间,在里面玩了几个小时。   等他回到家,房间已经乱成鸡窝,他当时就炸了。   为了避免被熊孩子们破坏,藏了一屋子传家宝的房间可是做了专门处理,他还把钥匙锁进书房抽屉,就这样都能被熊孩子找到!   当晚他拿着棍棒挨个拷问,是谁那么大胆去书房偷的钥匙。   可几个小混蛋众口一词,说那钥匙就插在钥匙孔里,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这话他当然不信!   可除了狠狠抽一顿还能怎么办!   看着那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封神演义被撕得乱七八糟,他就心痛如绞。   缓了两天,他想到学校典藏阁也有这套藏书,便却借了来打算对照把破碎的书籍拼凑回去。   当他翻到通天教主在界牌关摆下诛仙阵这段剧情时,一张便签从书页夹缝中掉了出来。   《八阵图古迹神秘事件》 第六五章 一小步,一大步   便签中用疑惑的口吻记载了一次游历八阵图古迹的神秘事。   异象古迹早已成为人们心中打卡必游之地,六一学院的学生条件更是得天独厚,常有结伴一起游览某异象古迹的经历,所以,单以此条线索,根本无法确定这张便签出自谁人之手。   赵世年心中闪过一些念头,就略过了此节,心中全被那次游历事件本身吸引。   据便签作者所述,当时他与同学一起在八阵图古迹中闲逛,走到某一区域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他能看见别人,也能听见他们说话,仿佛就走在他们身边,可他与他们说话,甚至大喊大叫,跑到他们面前阻路,他们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而且,他伸手去推搡他人,却发现推了个空,仿佛自己化成了虚影,又好像那些同伴化身成为虚影,根本无法真正的接触。   便签作者很慌乱,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他又伸手去推同伴,同伴被他推了个趔趄,骂他神经病。   他分享了刚才的经历,所有人都很狐疑的看着他,说他刚才明明就在他们身边,现在却讲这么幼稚的故事,这是把大家当成白痴吗?   便签作者极力辩白,甚至拉着大家回到刚才变化开始的位置,想要再验证一次。   可惜,尝试了很多遍,他再也没有成功过,大家自然也就不陪他玩这么低幼的游戏。   可即便多年之后,便签作者对此事依然耿耿,始终难忘。   他猜测当时自己无意间进入的那个状态有些特殊的需求,他下意识间满足了,可到底什么需求他自己也是迷糊的,想要重演一遍反而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另外,他还对此作了推测,认为异象古迹随着世界的持续“赋能”,变得越来越神异,八阵图古迹,很可能已演变成了一座阵法古迹。   可惜,他始终未能验证这猜想,这是他终身的遗憾,于是将这事记录在便签中,藏在典藏阁中,希望后来者看到这便签时世界有了更多的变化,或者八阵图的神异越发明显,能够真正验证此事。   赵世年看过这便签后,整个人傻了半天。   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吧,而且,这桑榆有点大,像是太阳歇脚沐浴的那一棵。   看着那本被撕得破碎凌乱的《封神演义》,赵世年心中生起个很对不起老豆的想法,撕得好!   走出书房,看到那一串老鼠见了猫似得的兔崽子们,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模样。   “站住。”他喊道。   小兔崽子们一溜规规矩矩站定,年纪小的都已吓得面色惨白,无声抽抽。   他走到他们面前,伸手一个个从他们脑袋上抚过,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本来想夸奖他们一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此后,他用两天时间迅速处理完学院之事,跨上了速度胜过飞艇数倍的最上等飞骑,一路向西。   半年后,距离八阵图古迹最近的西都分院支持了一批擅长阵法、对此也非常热爱的师生过来。   赵世年一脸激动的向他们介绍着自己这两个多月来的成果。   “因为灵气的出现,八阵图古迹的神异已经越来越明显,我想即便我不过,用不了多久也会有人发现其中神秘。   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八阵图古迹确实已经变成了一座阵法!   我已摸索出了其中四种妙用,隐形,噤声,迷雾,火攻,都是群体性术法,与军阵配合,最是神妙。我猜测,应该还有四种妙用隐藏其中。   不过,这不是我我求援的主要目的,咱们既要快速找出此阵剩余妙用,更要深究其本质成因,若能从中得到一些与阵法相关的普适性规律,那就更好。”   一众师生瞬间领会他的意图,不过,其中一位年纪六十多岁的老师道:“若是如此,我建议多调派一些精于计算推演的大才过来。”   赵世年颔首道:“咱们学校都是修行方面的天才,虽这些方面也不差,但与真正顶尖的相比,还是有差距,我已经专门向帝都格致院提交了申请,这样的大事,他们也是不可能错过的,只是和咱们毕竟隔了几层,而且距离也远,来得会比较晚,咱们先尽量多收集些第一手资料吧。”   那位提出意见的老师见赵世年已有安排,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在一干精兵强将持续一年的“猛啃”之下,成果陆续出炉。   他们最先找出了八阵图剩余四项妙用功能。   然后,在反复的尝试下,收集到海量数据,经过繁复严谨的计算,寻找到了九处“阵眼”,一个主阵眼,八个副阵眼。   唯有在阵眼内,人们才能对八阵图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影响,每个副阵眼只能管辖一片区域,负责一种功能,而主阵眼既能联系所有副阵眼间接控制全阵,掌握所有阵法的最高权限,能够对阵法妙用进行最高程度的调用干预。   而后,人们针对这九个“操作位”,设计无数种不同的操作方案,每种操作对八阵图造成的真实影响,也都体现在一项项数据之中。   他们期望借助这种“极愚”的手段,逆推出其背后更本质、更核心的机理。   再加上这些年在“人阵”上取得的成果,彼此印证,试图触摸到那个让阵法之所以能成“阵”的本质之物。   一年之后,赵世年和另十几位核心人物看着一份报告呆呆出神。   赵世年脸上有狂喜之后的余韵,却又有种依然不敢相信的愣怔。   “居然真被我们攻克了!真的攻克了!”   早在几个月前,负责数据计算和处理的人就已经报喜,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其核心的机理成因。   灵气!   他们为此甚至用纯数学模型,构建出了更高效、更完美的从两仪阵到五行阵的这四种人阵,还设计出了六合阵、七星阵的模型。   通过验证,真如数据呈现的那样,六一学院、所有分院数十年都未能攻克的六合阵、七星阵就靠着几支笔设计了出来,原有的阵法也得到了极致的优化。   而且,更容易学习掌握,也更方便普及传播。   这发现已经可以称为阵法系诞生以来最伟大的成果,在它的指导下,原本预计需要很多年才能攻克的一个个关卡,能更快的被人类征服。   可对此发现,不仅赵世年,其他阵法系的师生都不满足。   灵气不可能是最核心的机理!   即便已通过严格验证,也最多只能说灵气是阵法的浅层机理,表象机理,远不是核心。   因为早在灵气诞生之前,阵法系就已经存在,阵法的效果,也是确凿无疑。   所以,在灵气这浅层表象之后,必然还有更深层的核心。   负责数据整理和计算的天才们把头发薅掉了一半,却毫无所获。   可当新的一年到来,星球例行晋升一小步,天地中的一切都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对比年后新收集到的数据,他们终于捕捉到了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轨迹”。   最后,他们用纯数据的方式,还原出一道虚“网”,它遍布空间中每一个角落,无论阵法内外,还是一主八副九处阵眼,都充斥着这张“网”。   它将九处阵眼贯连成一体,继而将整个八阵图区域贯连成一体,继而是外界天地,全都囊括其中。   它连接着万事万物,但却又始终静默潜伏,让人无法窥知其任何端倪。   直到新的一年到来,整个天地水涨船高、集体上浮,他们虽依旧未能直接窥见这“网”,却用纯数学的方式,将它“表达”了出来。   看到这结论,从帝都格致院支援过来的带头人,西都分院一位级别很高的带队老师,脸上都显出古怪之色。   周围人见了,都看向二人。   “怎么回事,这发现有什么不妥吗?”   两人相视一眼,最终,西都分院那位带队老师开口道:“既然咱们都发现到了这一步,有的机密也不用对你们封锁了。”   他顿了顿,似在整理思路,过了一会儿,才道:   “这个网炎夏上层其实早就知道,称之为天地灵机,天地万物都被其覆盖影响,原本兽潮连连,可现在不仅兽潮消失,人类还能驯化驭兽,天地对人类越来越亲和,人们的天赋逐年提升……这一系列改变,都与这天地灵机息息相关。   这些年来,炎夏官方组织过不下百个攻坚项目组,想要探究这天地灵机的机理,想要加深其认知,但一直都如盲人摸象,进展寥寥。   这一次,咱们算是真正触摸到了天地灵机的些许本质。”   而后,众人还追问了不少有关天地灵机之事,两人相互补充之下,将炎夏当下对天地灵机的认识全都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仅能调节人类与世界的亲和度,还直接赋予了人类进化的权限,还能收集无数人的意念,从中提取出某种共性,对现世产生深刻影响。   上到月亮中出现桂树月宫虚影,星辰完美符合炎夏认知,下到雪花始终呈完美的六角形,一年四季三百六十日,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众人面面相觑,赵世年喃喃道:“这么说,我们窥见的不单是阵法的本质,还是世界的本质,阵法,在天地灵机面前只是一个很狭窄的应用场景。”   在场之人绝大部分都是今天才知道天地灵机,可他们也是当今炎夏,乃至当今天下对天地灵机认知度最高的一群人。   天地灵机已经展现出了数种强大威能,他们下意识的讨论起其更大的应用场景。   一位喜欢研究天变之前各种知识的老者忽然道:   “我感觉这天地灵机和天变之前的网络有很多神似之处,一个是通过电信号将世界连成一体,而这天地灵机,却用一种更神妙的方式将世界连为一体。   它虽然无法传递信号,却能传递人的思维意识,甚至还能通过虚传过去的意识改变现世。   这就相当于你通过手机发送一个大礼包的图片给星球另一端的朋友,不仅图片送过去了,那图片还从对方的手机里蹦了出来变成了真正的大礼包。   ……我完全相信天地灵机能做到这点,连月亮星辰都能改变,传输一点信息和物质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咱们现在对天地灵机的浅薄认知,可做不到这个,我不奢望太多,只要能够实现信息的快速传递,对炎夏而言都已是天大的好事。”   众人又开始讨论需要用何种手段才能实现这种愿望。   “阵法,最好的选择就是阵法。”赵世年开口道:“咱们这次之所以能够捕捉到天地灵机的波动轨迹,依靠的就是阵法,要想实现信息传递,咱们对天地灵机的认知度还远远不够,而且,人类连直接触摸到它都做不到,更别说利用,无论是继续加深对天地灵机的认知还是对他进行间接操控干预,都离不开阵法。”   所有人都听得连连颔首。   这时,又有人提出了一个有些打破既有认知的猜想。   “我们总是下意识的将意识信息传输和物质传送当成两种现象,并理所当然的认为物质传送比信息传输更难。   这是咱们从天变之前继承过来的既有观念作祟,可这些年,那些‘既有观念’被颠覆的情况还少了吗?   有没有可能这两件事本质其实是一件事,也不存在谁难谁简单?”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说法确实有些颠覆,但……正如他所说,这些年颠覆的事情多了,也不少这一件。   最后,格致院一位头发蓬松如鸡窝,看年纪似乎三十岁不到,眼神有些斗鸡眼,而且黑瞳小而眼白极多,分明就是个人类高质量男性,他见大家发言踊跃,也忍不住提了一嘴。   “六一学院可以考虑再开一个系。”他直接语出惊人。   “啊?”无论是赵世年还是一众六一分院的老师都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高质量男性道:“这位老师提到网络,我就想到大数据,又想到《推背图》,天机可算可测……所以,六一学院完全可以考虑开个天机系。”   “啊!”   赵世年和其他六一分院的老师又惊呼一声,仔细打量他那颗鸡窝头,心想,这是一颗什么宝贝,三言两语就给我们指了一条新路。   那位出身西都分院、这次的带队老师,在场唯二知道核心机密之人,他蹭的一下站起,拽住鸡窝头青年,殷殷恳切道:“这个系主任必须由你来做!”   旁边格致院的带头人脸皮瞬间绷紧,也蹭的一下站起,仿佛一只鸡仔被狐狸惦记上的老母鸡,怒气勃发,瞬间进入战斗姿态。 第六六章 心灵的生活   典藏阁,陈中夏趴在主殿门口桌上填写完借书登记信息,转身向外走。   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个身影正直直的向自己这边走来,他心中一惊,赶紧横向闪身,让开道路。   那个身影与他擦身而过,刚才他若不躲闪一下,很可能就撞上了。   那是一个女生的背影,看她深一脚浅一脚仿佛梦游般的步伐,他立刻想到了是谁,在他们这一届,这也是个奇人。   大家偶尔私下议论,即便一个个眼高于顶,从不肯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比人差的男生们,也发自内心的承认,若真要在他们这一届中挑个天赋最高的,那非眼前这位女生莫属。   也只有她,大家心中才勉强服气。   其他人,不论进入六一学院之后是不是有所懈怠,将更多心思都用在玩乐或者其他爱好上,在进入六一学院前,都是悬梁刺股熬过来的。   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哪怕你天赋绝顶,可天赋绝顶者非你一个,而六一学院每届的招生名额是有限的,拼到最后都是卷。   可这位女生却是例外,她并没有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这些经历,她不是挤进来的,她是跺着步子悠闲走进来的。   这事在其他人眼里,就两字:离谱!   若对当事人做个点评,也两字:装逼!   心中一定会想,她面上装作风轻云淡,背地里不知道在怎么用功呢,说不定晚上学习到凌晨三点。   可真和她相处,用不了十天,你就会发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   金允儿见自家男人差点被别的女人撞个满怀,心中忽觉不爽,直接伸手一勾,把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梦游步伐的女孩子拉住,道:“晞晞,回神了!你又在想什么呢,走路都差点撞男人怀里了!”   李未晞双目茫茫,似乎还沉浸在某种臆想中没有醒来。   相比金允儿巴掌大的娇俏小脸,她是个鹅蛋脸,两颊还有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   听人询问,她自然答道:“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我在想那世间绝矣的《广陵散》,还有那穷途而返的恸哭之声。”   最开始,她的双目茫茫无神,没有焦点,可当随着她的述说,她的眼神先有神往之色,而后又变成怜惜共情。   整个人的表情气质都变得生动而有神,哪还有之前那梦游般的状态。   “啊?”金允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但又不知道是什么,甚至不确定这东西存在不存在。   和李未晞这个深中毒的文青女交流就是这么费劲,感觉思维从来无法和她同步。   她要说什么建安风骨,李杜文章,她还稍微能跟上思路,毕竟她也是念过书的,可若再细化深入一些,就会完全暴露她除了考试会涉及的内容,其他任何课外杂书都不碰的本质。   比如此刻,除了隐约记得《广陵散》似乎是个古代名曲,李未晞说的话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她也不好奇,她无意走入这个文青女的内心世界。   她愣了一会儿,赶紧放开李未晞的手,道:“你也是来借书的吧,去吧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她拉着陈中夏就出去了。   李未晞看着他们远去,直到他们消失,慢了好几拍的她终于礼貌的说了声“再见”,然后也往中央藏书区而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聊斋志异》、《搜神记》、《子不语》、《阅微草堂笔记》……她在“乡野怪谈”藏书区找了八九本志怪类小说笔记。   她抱着一摞书来到大门口,打算做完登记就抱回去享用。   姜不苦不得不提醒道:“一人一次最多只能借三本书,不能一次借这么多。”   李未晞道:“我看书很快的,很快就会还回来。”   姜不苦摇头道:“挑三本吧,看完了再来换……记得把没借的那几本放回原位。”   李未晞瞪着姜不苦看了一会儿,最后鼓了鼓嘴,留下《聊斋志异》《搜神记》《阅微草堂笔记》这三本,其他都拿着放回书架原位。   然后老老实实登记,规规矩矩离开。   姜不苦看着她远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其他人都觉得这姑娘天赋可能比同一届其他人高,而且还高不少,不然无法解释她对修行如此不“诚”却能始终和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   可姜不苦却看得很清楚,她的天赋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高,和他们其实处在差距不大的同一层次。   而她用在修行上的心思不多,每天都那么惬意悠然,不是在走神就是在走神的路上,却始终能够保持和他们相当的进度,秘诀在于她从小就在刻意的让自己过着一种“心灵的生活”。   姜不苦不知道她会做出这个选择到底是出于有着卓识远见的家人的引导还是自己的总结,外人看她,她的心灵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各种诗歌文学构筑的奇妙意境之中,又或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神话志怪世界里面,每天都悠闲得很,放在修行上的时间最多只有走神的十之一二。   姜不苦却知道,这只是浅层表象,她其实和他们一样用功,只是她用功的方向和方式与常人不同。   这固然不排除她本身对文学和超脱于现世之上的纯幻想世界的喜爱,不然不可能让自己常年沉浸在这样的境界中。   但要长期做到这种程度,不经刻意的训练是不可能做到的。   虽然人们早就知道意识的重要性,可无论哪个境界的修行者,修行都是以身做基,以身为主,哪怕觉醒的能力是意识灵魂侧的,人们修行依然是以身为主,等到身体突破桎梏,进阶到更高深层次,连带着意识变得更加强大,能力相应的也就变得更强。   这里面其实隐含着一个很普世的观念——身体是意识的存在基础,只有身体存在,意识才有意义。   更何况,身体修行,无论气血的运转流动,还是体内筋骨脏器的搬运配合,全都是清楚明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若把主体换成意识,该如何修行?   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所以,修行便是修炼身体,这就成了常识。   可李未晞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以意识为主!   但迄今为止,如何对意识进行有效的锻炼,并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   李未晞同样也不知道。   但她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过着一种偏意识流的,心灵的生活。   这是一个大胆的选择,若放在十几二十年前,她这选择都只能收获苦果,因为当时世界的整体层次还不够,个人的天赋也不够,修行体系的高度也不够。 第六七章 时代的选择   因为大势国策,正当年的男女不仅要承担很多工作,要么为大迁移做后勤保障,要么亲身参与其中,另一方面还要孕育下一代。   即便女性怀孕生子,也得等到显怀之后到生产后两月,总共只有半年的产假,然后就要带着还在母乳期的婴儿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松工作,比如裁剪一下布料,照料孩子的同时顺便照顾一下蚕宝宝。   女性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等婴儿在母亲怀里享受完一年的母乳,就会戒奶,孩子通常会交给家中长辈抚养,父母偶尔回去看一次。   小孩一天天长大,对爸妈最深的印象就是,又抱回来一个,又抱回来一个,第一个出生的小孩就感觉自己成了火车头,身后成等差数列的缀着一串小尾巴。   在还不知事的幼童眼中,父母承担的角色就是不断从外面抱小娃娃回家。   隔代亲,甚至隔隔代亲,成为时代的常态。   孩子们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乃至曾祖父曾祖母的情感更甚于对父母。   因为他们从小,从还不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是在他们身边长大,从萌萌哒的小可爱,到人嫌狗厌的熊孩子,到叛逆桀骜的青少年,直到他们毕业成家开始新的家庭生活,甚至可能迁移去远方,在此之前,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李未晞的成长经历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她从小就跟着曾祖父曾祖母生活。   他们给了她温暖、幸福、美好的童年。   即便时隔多年,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就能回忆起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惜,他们都不是修行天才,灵气也来的太晚,在她八岁那年,曾祖母一病不起,很快离开人世。   两年后,她刚十岁,曾祖父也与世长辞。   带着悲伤缅怀,幼小的她为他们整理遗物。   然后,在曾祖父的书房,他发现了一堆笔记。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曾祖父是个慈爱可亲的老人,可通过那堆笔记,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曾祖父内心汹涌着何等波涛。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见闻越来越广博,她越发笃定,曾祖父是一个被时代和修行天赋禁锢的人杰天骄。   他毕生想要做成的事情就一件,探索主动修炼意识的方向和道路。   他搜索并亲自验证了许多古老的、有关精神意识的修行方法,包括炎夏传统中的静坐,禅定和各种观想法,也研究过异族的各种冥想术。   最后得出一个不太乐观的结论,或许是因为世界的整体层次还不够,又或许缺乏了某些关键支点。   这些修炼方法不仅极难入门,很容易进入“玄之又玄”的境界,一个人很难通过语言准确的表达出来进而传递给更多的人,你要再追问,那就只有“只可以意会不可言传”,非常不利于普及,这不仅和炎夏全民修行的理念相悖,也不符合他探索的初衷。   而另一方面,其效果也非常差,不能说没效果,但和没有也差不多,对修为境界,对进化层次,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提高。   另一方面,这些修炼本身对个人的精神和时间都有很大的消耗,效果又不显著,为此投入过多时间耽误修行反而得不偿失。   最终,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用“心灵的生活”来代替这低效的修炼。   不会水的人又没人教,想要会水最好的办法就是经常泡在水中,与水亲近,与水接触,最后,可能身体自然而然就掌握了浮水的技能。   但最终,他自己似乎对这个“调和折中”的办法也不是很满意,并没有公布出去,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十岁的李未晞看完这些笔记,做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鲁莽不智的决定。   她要身体力行的去践行曾祖父的理论,并继续在他因时代限制而阻却的意识修炼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因为世界上限的提高,再加上她的天赋还很好,十年坚持,她虽然没有凭借此法一骑绝尘,但也没有被拉下,在她看来这就是胜利,足够她继续坚持下去,特别是随着灵气诞生,她感觉更加游刃有余。   回到住宿小院,李未晞踢掉鞋子,着棉袜走到阳台边的矮几旁边,盘膝坐下。   并不急于翻书,而是悠闲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这才开始慢慢翻阅《聊斋志异》。   她看书的方式很特别,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个文字词句,那些文字在她脑海中直接以一幕幕生动神奇的影像呈现出来,形成一个具体而微的书中世界,她的心灵意识在其中任意穿梭行走。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翻页,书中世界流畅的展开。   当她再次翻开一页,书中世界迅速出现掉帧卡顿,然后画面一顿,直接断掉了。   失焦的双目瞳孔猛地一缩,凝聚在断掉她美好体验的元凶上。   一张便签插在这一页,阻断了她与书中故事的沟通。   她想要伸手拿开,眼神瞥见上面几个字,伸出的双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将便签拿起,凑近了细看。   “精神意识的修炼,难点在于其质为虚,而人的一切经验和认知都源自于物质的现实,既有的经验认知不仅无法提供帮助,反而会形成阻碍,第一步都无法迈出,更远的目标也就无从谈起。   因其质虚,无从着力,无处下手。   譬如面对一道无从下手的难解勾股题,最好的办法是辅助线,若是辅助线选得好,极难的题瞬间会变得极简单。   我以为在人类对精神意识的认知都还很浅薄的当下,在我们的认知与精神意识之间选一中介之物乃最好的解决之道。这中介之物既要能沟通虚与实,又能帮助人类实现对精神意识的锻炼。   是贯通虚与实的支点,又需本身具备某种恒久性,提供稳定的锚点坐标。   要满足以上条件,我觉得适合做中介之物的有两类。   一是我们头顶的日月星辰,二是所有异象古迹。”   便签末尾,是便签作者感慨生不逢时,无法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只能暗藏于典藏阁内,希望能对后来者带来启发。   李未晞有些伤感,心道,被时代埋没的天才非只自己曾祖父一人,却都因为时代的限制无法验证,最终只能沦为猜想甚至是臆想。   抛却心头浮起的那抹伤感,李未晞琢磨起对方提出的中介物理论,还有两种道路的猜想。   她越想,越觉得极妙。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脚下星球有一个宏大的意志,大地的增长,进化的持续加剧,灵气的诞生都是源自于祂。   就连天空的日月星辰,也是在这股宏大意志和所有炎夏人集体意志的合力下具现凝形。   这本就是一个由虚向实的完美例证,既是支点,又是锚点。   再加上炎夏文化为所有日月星辰都赋予了各不相同的属性乃至神性,具备极高的想象空间,每个人都能找到与自身天赋秉性相合的那颗“星”,具备普适性。   而异象古迹道理也类似,可能在想象空间上稍逊一筹,可却更实在,与炎夏人的契合度也更高,入门难度更低。   ……   借陈中夏之手,让炎夏提前审视修行体系本身,将灵气纳入其中。   至于他给出的两个方向和一门灵气导引术,只是一个具体的手段,即便他们弃之不用,开辟新路都没关系,他反而还会更加高兴。   借赵世年之手,帮助阵法体系走出现在的局限性,更重要的是将天地灵机“暴露”出来。   借李未晞之手,帮一直没有迈出第一步的针对精神意识的修炼迈出第一步。   他都只是小小的施加了一个最初的力,给了一个灵感,一个方向,之后,他不会做多余的动作,只会静看世事的演变。   他也相信,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会如积雪球般滚滚大步向前。   是姜不苦选择了他们,更是这个时代选择了他们。   在此之前,从新历元年开始,姜不苦见了太多的时代之子,人杰天骄。   各种奇思妙想、让人拍案叫绝的点子都曾在他们的大脑中酝酿,可因为世界的限制,他们的奇思妙想大多只能闷杀在他们的头颅里。   随着灵气诞生,世界的上限陡然拔高了许多,那些缠在人们身上的限制已经悄然松动。   他们现在没有察觉,可很快,就会有聪明人察觉。   姜不苦做的,只是把这中间的窗口期尽量缩短。   做完这一切,他就静看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巍然壮大。 第六八章 练气修行   新历八十二年,六一学院设了一个新的院系,天机系。   由一位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眼神有些斗鸡眼的青年担任系主任。   他也是这个系唯一的常驻老师,其他老师都是其他机构部门过来客串的,讲几节课就闪人那种。   最初,出于好奇,也都想要见识下这个系的风采,每次有课的时候都会挤满人。   可很快,天机系就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台阶上都恨不得长满青草的荒僻所在。   天机系并没有将什么玄之又玄的理论,也没有给大家描绘任何美妙宏大的图景。   所有内容加一起,就是数学。   起步就是高等数学,再之后更是要求大家将十进制改成八进制,甚至六十四进制,并要求他们将一切数学成果平移进去,老师只给明方向,具体过程全要学生个人完成。   这就是天机系给学生出的考题,只有做到了这点,才有资格接触更深的内容。   人逼急了什么都会做得出来,哪怕修为瓶颈,一狠心一咬牙,可能就莽过去了。   可数学除外,不会就是不会。   所以,有资格第二次踏入天机系的学生,寥寥无几。   而其他学生也不会主动到天机系门口去,甚至会远远绕着走,一旦距离太近,他们就会有惨遭羞辱的感觉。   而天机系除了有几个原六一学院的学生兼修之外,还有十几个从别处过来的年轻男女。他们的修行天赋无法和六一学院的学生相比,可他们的智商之高也非六一学院的学员可比。   也是在这一年,六一学院修改了一些招生章程,若有天赋不够,但智商极高的学员,若有意主修天机系,也有机会进入六一学院。   新历八十三年,阵法系做出了巨大的调整,赵世年成为系主任,以前被视作阵法系主流的人阵只作为一个细分领域而存在。   短短三年,人阵发展突飞猛进,最厉害的三才七星阵可以同时纳二十一人入阵。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它从主流降为分支的命运。   全新的方向,又有高屋建瓴的理论支撑,阵法系终于迎来了春天。   新历八十五年,又一届老生走新生来,而这一年,被后世师弟师妹们誉为奇迹年。   陈中夏发表了他的毕业论文《练气修行体系》。   姜不苦用便签给他指了两个方向,一是武侠修行体系,一是道术修行体系,前者易入门而上限低,后者上限高却难入门。   陈中夏野心勃勃,经过多年的思考和实践,最终定下了练气修行体系,细究其本质就是前半段主要参考武侠修行体系,然后随着修行者境界提升,逐渐向道术修行体系偏移,这个取巧的方法综合了两者的优点,摒弃了两者的缺点,易入门,上限高。   真要说缺点,也就修行者前期掌握的比道术修行者低一些,但随着境界提升,整个体系逐渐向道术体系靠拢,这一缺点最终会消失。   所以,他并不认为这缺点能称之为缺点。   既然有了全新的体系,当然得有与之相称的全新境界。   查找了许多资料,陈中夏并没有别出心裁的弄一些个性化的境界名称,都是很大众通俗,一说出名字大家就有一个基本的印象。   练气修行第一境,【内壮境】,内壮体魄,层次和现有修行体系的九品和八品,核心依然是强健筋骨体魄,在这第一步,两大体系重合度极高,就连那些修炼功法都不用做什么大改就可以平移过来。   第二境,【练气境】,练气入体,层次和现有体系的七品觉醒者、六品资深觉醒者相当,从这里开始,练气修行体系开始与现有修行体系不同,在内壮境突破练气境时,修行者一边吸纳外界灵气入体,开辟气海丹田,一边身体内部异能觉醒。   可以说,内壮境突破到练气境,修行者实力的蜕变远超八品突破到七品觉醒层次。   所以,若单从实力论,练气境巅峰已经可以对六品资深觉醒者进行全面碾压。   第三境,【筑基境】,筑下大道之基,若说内壮境、练气境是以武侠修行体系为骨架,那么从筑基境开始,就开始向道术修行体系偏移。   层次大概可与现有体系的五品至三品对应,不过,若论手段的丰富,实战力的高低,筑基境都全面碾压,比练气境碾压得更彻底。   陈中夏若只是甩出这么一篇论文,那也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说不定有些思维比较顽固的还会训斥他标新立异。   可他不仅亮出了论文,还展示了实物成果。   自从筑基成功,确信自己选择道路的正确性,他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练气修行体系推广出去,尽快替代现有的修行体系。   很快,他就将目光瞄向了六一学院本身。   六一学院作为炎夏修行体系的执牛耳者,征服了它,他要做的事就易如反掌,若不能征服它,他想做的事就比登天还难。   他总不能拿着这套体系一个城一个城的去推广吧,何况,就算他愿意,也要人家愿意学啊。   所以,他丝毫没有藏拙的念头,有多少力使多少力,甚至要用十二分的力打出去。   当论文答辩环节完毕,他站出来说了一句话。   “练气修行体系全面胜过现有修行体系,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在此接受全校师生的挑战!”   他这话出口,就不是邀战而是拉仇恨了。   你在论文中说你那体系如何如何优秀也就算了,你现在这名明白无误的告诉大家,和我这体系比起来,你们学那个就是垃圾,别说学生受不了,教官都受不了!   有四品境界、已领悟领域雏形的学员向他挑战,他连身体都没动一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轻描淡写的就干趴下十几个。   他这才道:“没有更强的了吗?”   和他同一届,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不仅更进一步领悟领域之力,还能自由于空中闪转腾挪的三品境界学员向他出手。   可惜,依然败得很干脆,即便最优秀的那几个在他手上也没坚持过五招。   而且,他的战斗风格和大家明显不同。   其他学员虽然也掌握了远程攻击,隔空伤人能力也不弱,可遇到同层次对手,还是得谋求贴身近战,若是境界相当的两人隔空施放远程攻击,双方累个半死都很难赢得战斗,所以想要胜利就必须近战。   可陈中夏不同,他就如同一个可迅速移动的炮台,别人近身他远离,他施放的各种攻击并不因距离拉开而减弱。   即便与他们贴身近战全力爆发的战力相比,依然犹有过之。   最后,连二品境界的教官都忍不住出手与他较量了一番,二品下境的教官虽然坚持得更久,但最终却还是败在了他手上。   实力最强,二品中境的总教官利用皮糙肉厚的优势,硬扛着他的攻击,这才堪堪与他陷入僵持对峙,五十招之后,双方以平局收场。   可大家都知道,陈中夏依然是占优的那一方。   因为在与总教官战斗前,他已经应付了几十起战斗!   一人打遍全校。   还是六一学院这种存在!   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起来。   而战斗进行到一半,三品上境的学员与陈中夏对战时,现任实力处于二品上境的校长就出现在了场边。   看完后面的战斗,他直接问陈中夏:“按照你那体系,你现在处于什么水平?”   陈中夏道:“筑基巅峰。”   校长问:“按照你那论文所述,筑基境在层次上对应的是现有体系的三至五品,之所以与二品境界战斗也不落下风乃是体系本身的优势,那按照你那体系,筑基后面可与一二品对应的境界是什么呢?”   陈中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练气修行体系才刚诞生不久,我本身的修为也不够,所以,除了内壮、练气、筑基三境被打磨的差不多,后续境界我也在摸索中。”   校长听到这里,不仅没有失望,反而笑得更加亲和,眼中仿佛有光。   陈中夏看向校长道:“其实到了这个阶段,我自己一个人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要搭建一个全新的、宏大的修行体系,靠我一人是不可能办到的,只有六一学院,所有分院,乃至炎夏所有修行者全都参与,才有可能办到!”   他说得非常诚恳,似乎真想要将现有的一切成果献出来让六一学院接手,以便让新生的练气修行体系走的更远。   校长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而后道: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还不至于夺你一个学生的成果。你证明了这个体系的潜力,我们六一学院也不是某个体系的坚守捍卫者,有更优秀更有潜力的新体系出现,我们怎么可能拒绝?   只是贸然推广也是不现实的,咱们炎夏现在有多少修行者你心中应该多少有点数,要想更换体系,要考虑的方面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需要经过更多的验证,单你一人可不够。   还有如何让现有体系的修行者快速转修,也是在推广前需要考虑到的问题。   这些事情我也不交给别人了,你既然已经毕业,那就由你把这事挑起来,等准备充分完善了,再一起推广不迟。”   最终结果比自己预想的最好的情况还好,陈中夏心中石头落地,强撑着的身体瞬间垮掉,接连应对这么多场战斗,他可远没有面上显露的那么云淡风轻。   不过,他也没有倒地,被旁边双眼冒星星的金允儿拦腰扶住,软软靠在她怀中。   同学老师都议论,这篇论文毫无疑问是这半个世纪以来,甚至可能是六一学院建校以来最有分量的。   可两天后,又一篇论文糊在全校师生脸上,它从一现世,就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第六九章 紫府观想   这篇一出炉就惹得全校震动的论文名为《紫府观想法》,发表人,李未晞。   论文最开始,就更加详细深入的阐述了精神意识修炼有别于肉身修炼之处,不能简单地用修炼肉体的思维去类比精神意识的修炼,然后提出了中介物的概念,并详细阐述了中介物必须具备的因素。   也即是说,只要满足了这些因素,都可以作为中介物。   这算是整篇论文的总纲,引入一个全新的概念,为精神意识的修行铺平道路。   然后才是探究精神意识修行这件事本身。   因为精神意识本身的特殊,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感知,起步阶段就需有觉醒者层次。   而后,她将观想法修行进行了细分,第一步是深度入定,第二步是中介物观想,每前进一点,精神意识都会有实质性的成长,会真实的体现在修为境界和心灵感知上,等到中介物观想成熟,修为也达到相应高度,就是第三步,开辟紫府。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修行者会借助强悍的精神意识和观想中介物,在眉心深处开辟出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空间。   原本停留在意识想象层面的观想中介物随着这空间开辟,会入驻其中,恒久不灭。   “虚”体将具备更多的“实”性。   赋予修行者更加神奇非人的能力。   所有人都明白意识修行的重要性,有无数聪明人在为它持续扼杀脑细胞,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走通了,可始终差了最后一步。   一个小姑娘提出中介物理论,让人豁然开朗,真有种离地顿悟之感。   所以,她这论文一交,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重视,而不是如陈中夏般,直到他以一己之力与全校师生硬碰硬了数十场,真正证明了那全新体系的优越性,才获得大家一致的认可。   而李未晞的情况不同,她只是提交了论文,学校就请她去中央广场“布道”。   面向全校师生,阐述中介物理论的种种。   而来听讲的人中,不仅有全校在校师生,包括校长总教官赫然在列,就连帝都方面都有许多明显来头不凡的人安静列坐其中,乖乖当学生。   先有十年心灵生活的实践和感悟,然后一纸点拨,明确方向,经五年打磨,她对自己笔下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完全熟稔于心,不仅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当她真正悟通悟透,她就能用很浅显的语言,或者很通俗却形象的类比,让人准确获得她想要传达的意思,不会产生丝毫歧义。   两个小时后,新出炉的中介物理论已经变成一种常识,烙入所有人的心中。   有的人恍然明悟,有的人低头沉思,有的人面含微笑,有的人目视虚空,不一而足,俱有所得。   布道完毕,李未晞感觉意犹未尽。   她一个女孩子没有陈中夏那么热血狂放,不可能邀战全校以印证自身实力,但就这么下去,她也感觉有些不圆满。   她站在高台上,忽然身形轻盈飞起,头顶忽然出现一轮清辉明月,而在月轮深处,似有一座广寒仙阙。   她脸颊上的婴儿肥早已消去,此刻衣袂飘飞,广袖舒展,漂浮于空中的她仿佛正是从那广寒仙阙中走出。   随着月轮清辉普照,将整个中央广场笼罩,数万听道师生被笼罩在月光之中。   所有人,忽然有种智慧清明圆融,想事剖理丝丝分明,又觉身处无边静谧之境,身周天地,只有自己一人,对于自身的心灵,对于自身的状态,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知之明”从心底浮现。   “我称此为‘月轮清光’,在它的加持下,人的智慧、灵感、悟性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这简直是神技啊!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渴望和灼热。   这时,现于她身后,似虚似实的巨大月轮不再散发清光,仿佛变成了一枚澄澈水晶。   所有人看着它,都莫名心生寒意,仿佛有股神秘寒气袭来,从身体到心灵意识,都变得迟缓僵硬。   “我称此为‘广寒冰魄’,可让人的身体思维都变得僵硬迟缓,若加大威力,或者和我修为相差太悬殊,可以直接冻毙对手,症状和被极寒速冻差不多。”   又是神技!   所有人心中感慨,现在已经是新历八十五年,意识灵魂侧的觉醒异能炎夏收集了无数,可效果如此强悍的却并不多,更何况,她这是直接面向数万听道师生,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就这一点,就和那些异能拉开本质差距。   李未晞的声音却再次传入他们耳中。   “这两项技能,都偏向于思维意识层面,你们再看这个。”   说罢,如同水晶般的巨大月轮再次向外散发清辉,可这次,那些清辉月光在空中消融,化为轻盈洁白、纷扬而落的雪花。   有人摊开了手,接住雪花,感觉掌心冰凉的触感,雪花在掌中融化成水。   有大胆的甚至用舌头尝了尝。   确实是水。   这是真的!   雪没有停止的意思,越下越大,从小雪到鹅毛大雪,在地上越积越厚,中央广场很快就变成皑皑雪国,盘膝而坐的听道者们,都变成了一个个雪人。   以他们的修为,这点寒冷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们都处于震惊之中。   震惊于这场雪本身。   最开始,很多人都还理性的分析,空气中的水分含量,若施加手段将之变成雪落大地,大概能下多少雪。   可随着雪一直下一直下,始终不停,他们心中那点分析被击得粉碎。   这雪,不是来自空气中的水,真就是凭空变出来的!   又一个从旧世界带来的观念被击碎。   李未晞的话语再次传遍所有人耳中。   “我称此为‘冰天雪地’,只要我的精神还能维持,这雪就可以一直下,这点寒冷对你们来说似乎没什么,可这一式真正的威力是和‘广寒冰魄’一起使用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广寒冰魄的威力可以提升十倍。”   众人尽皆凛然惊悚。   他们刚才都是体会过广寒冰魄连灵魂都能冻住的威能,再提升十倍,哪怕三品境界的修行者怕也要瞬间被冻成冰渣。   “除了深研中介物理论,我自己选择以明月作为观想中介物,刚才我演示的几种手段,都是开辟紫府后自然而然领悟的。   而天空之中,除了明月,还有太阳,无数星辰,贪狼、文曲、武曲、破军、紫微、北极……无数的星辰,被我们炎夏赋予了不同的职责和神性,总有一颗,可与你完美契合。   我现在利用中介物理论创造了一门明月观想法,我期望以后有更多人借之创出更多新法!”   说罢,她已悄然收了月轮,天空没有雪花继续飘落,她人也已轻轻落在了地上。   唯有广场上,厚厚的积雪默默的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作证。   一个个盘膝而坐的身影被积雪覆盖,可他们心中,都藏着一团烈火。   李未晞正要下台,似有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我当年刚入学时的模样,和现在相比是不是变化很大?这和我修炼明月观想法关系颇大,虽然到不了传说中那位仙子的程度,但和原来的我相比,变化还是非常明显的。”   说罢,她飘然下台。   这话听在男生耳中,感觉不大,不过,这话她本就不是对男性说的。   在这广场上,有超过三成的女性修行者,虽然因为修行,身材都很不错,可若说长相,有美的,也有比较一般的。   她们此刻无一例外的,眼中都露出灼热甚至是狂热的光焰!   在她们心中,即便修炼观想法没有任何额外益处,只此一件,就足够她们为之付出全部的心力了!   越修炼越漂亮,真如神话中的仙子一般,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剧烈的吞咽声,灼热的呼吸声,砰砰的心跳声……这一刻,她们全都没忍住卸下了优雅端庄的外相,一个个雪堆炸开,一个个女性身影如雌豹般窜出,很快,就将李未晞围堵了个严严实实。   就连金允儿也抛弃了她的欧巴,奋力挤进了人群前方。   陈中夏没有动弹,陷入一种被人当头棒喝后的顿悟,灵感大肆爆发。   “练气修行体系,在筑基境虽已开始向道术修行体系靠拢,可手段远比我预期的少,我的思路也一直卡在这一层,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我这是犯了矫枉过正的错误,一心只在对灵气更进一步的开发利用上,而忽略了人体自身。   精神意识,精神意识,没错,只要将观想法和练气修行体系融合,从练气期开始,修行者就可以具备更多的神妙手段,到了筑基境,也有一个质的蜕变。   筑基境之后的下一境我也想到了,就是【紫府境】,开辟紫府,将精神意识的修炼完美融入进练气修行体系!”   原本,练气修行体系只有灵气这一条腿,而现在,他看到了第二条腿。   而要想完美的达到目的,少不了一个人。   他看向已经淹没在女性人潮中的李未晞,心道,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从现在这个高度,再来审视内壮、练气、筑基、紫府四个境界。   内壮是为身体打基础,练气则是身体基础打好之后的爆发。   开辟丹田,吸纳炼化灵气,肉身产生质变!   而筑基则是打下大道基础,紫府则是这次基础之后的爆发。   开辟紫府,精神意识有了“家”,产生质变!   原本,他还在迷雾中摸索时,一头雾水,可此刻再看,却如此清晰明了,简直如同看到最优美简洁的数学公式一般。   心中甚至认定,这是最完美的。   他看着远处被一群女人缠着,想让她教大家驻容美颜之术的李未晞。   陈中夏蓦然顶开雪堆,心道,你这种本事,怎么能浪费在女人脸蛋这种小事上,全人类的未来,更能体现你的价值!   他大步流星的走去,认为自己有义务把她从女人堆中解救出来。 第七零章 重启交流   新历八十八年,经过三年准备,六一学院,天下所有分院,其他所有高等、中等、初等修行学院进行了一场大改,练气观想修行体系成为炎夏修行的正宗主流。   初等学院负责启蒙及内壮境的培养教育。   中、高等学院以练气境教育为主。   而六一学院的学员,以筑基境为主,优秀的学员在毕业时甚至能突破到紫府境界。   紫府境也是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当下已明确的最高境界,其上限已经超越原有修行体系的一品层次。   而在转换体系之前,炎夏校长也即炎夏当前修行的巅峰代表也仅二品上境,未曾突破一品。   同时,六一学院,所有分院,所有中、高等院校,部队和其他一些重要的的官方机构,都会安排专人为所有想要转修的人免费服务。   只要你有转修的想法,不需要你提前做功课,也不用花三五年去弄懂新体系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直接去备报申请,就有专人帮你完成转职。   所谓转职也很简单,只要你的境界超过七品觉醒者层次,在一位练气境以上修行者的帮助下,就可以帮你开辟出气海丹田,身体具备吸纳、炼化、储存灵气的能力,然后在给你一本五禽导引术,转职就算完成。   之后就是重新磨合适应,根据实践,五品以上境界的修行者,只需半年就能轻松达到练气巅峰。   这个时候就需要去六一分院“回炉再造”,上个夜校成人函授之类的课程,系统的学习练气观想体系的知识,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练气观想法门,突破筑基境界。   因为他们本身的境界已经足够,只要自己领会贯通,都没什么难度,也用不了太久时间。   哪怕三品境界的修行者,也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彻底转职成功,达到筑基巅峰境界。   至于炎夏当下最顶尖的二品境界的修行者,则早已转职成功,成为紫府境修行者,也正是他们的参与,六一学院才得以只用三年时间就办成这事。   与此同时,六一学院又增设了一系,符文系,也是学院的第八个系。   从第一个觉醒者诞生第一个异能开始,炎夏记录了无数的异能信息,对异能本身进行分类和评级,都由一个庞大的机构负责,他们同时还承担着对异能本质的研究探索,但一直以来都进展寥寥。   提出了无数猜想假说,还不断有新的猜想假说诞生,但他们却依然感觉身在门外,从未进过门内。   直到灵气观想体系出现,才让人看到了曙光。   内壮境突破练气境时,一边气海丹田开辟,灵气涌入洗经伐髓;另一边身体本身积蓄的潜能爆发觉醒,诞生异能,修行者无论是实力还是生命层次都发生质的蜕变。   以往,异能觉醒就只是觉醒,除了境界提升时会变得更强,经常思考使用会更加熟练,修行者本身对它也不会有更多认知,就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一件工具。   你能学会的都只是如何更好的使用这工具,至于这工具是怎么来的,因何而来,并不知道。   而现在,异能觉醒时,丹田内就会生出一枚相应的“法符”,纹理奇特奇特玄奥,仿佛天地烙印的法理。   不仅异能有“法符”出现,若某项功法秘技修炼至巅峰圆满,领悟此法妙谛真髓,也会有一法符出现,施展起来更加圆融如意,收发由心。   从这时候开始,人们对异能的认知才有了一个本质的突破。   对于每一枚法符,都有专人收集、整理、研究,积累近百年的底蕴终于有了宣泄的渠道,一朝爆发,如山洪席卷,成果源源不断的流出。   六一学院便趁着这次机会增设符文系,进一步拓宽道路。   从灵气诞生后,新历八十年至新历九十年,六一学院大招频出,几乎隔一两年就有大动作,加之灵气这事本身,炎夏所有修行人士都被六一学院这接二连三的出招炫得眼花缭乱。   十年后再看,咦,修行体系,修行理念,修行功法……只要是涉及修行的,几乎全变了。   回视曾经的修炼体系,都能感觉其粗陋简单,一个更广阔繁茂,分化更细致,更有活力和生机的全新世界铺陈在众人眼前。   当然,世间有晕船晕车晕血的,也有“晕大”的,面对这个更大更空旷的新世界,再和自己浅薄微弱的修为对比,他们越发有种身若微尘、卑弱无力之感,更早的丧失了进取心没了再进一步的动力。   而另一面,这十年却是炎夏决策高层最“无为而治”的状态。   原本剑拔弩张的阵营对峙,因为灵气诞生而被打断。   而每年疆域的扩增也变成了各阵营内部的膨胀消化,以前让人头皮发麻的新增疆域,刚好可用来安置新增的人口。   而因为人口基数太大,原本一次迁移就要举全阵营之力,现在却只需要很少一部分人负责此事就足矣办成,对普通人的惊扰越来越少。   所以,在普通人的感受中,就是上面折腾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稳定。   却也有不少聪明人看到了一层隐忧。   因为灵气的出现,其他阵营也在发生着和炎夏相似的改变,从个人来说,境界越高者越要适应调整新的生命节奏,从整个进化体系来说,也会做出适应新世界的改变,即便可能改变没有炎夏这么大、这么彻底、这么迅速。   各阵营都在利用这十年调整身姿,以适应新的世界。   十年调整完成,阵营之间的矛盾就会再次升温。   预见到这一点,新历八十九年初,五个规模浩大的飞艇远航队伍从炎夏帝都升空,向着遥远天际航行。   每个远航队伍的人数都有十万人左右,还运载有大量的礼物和货物。   他们在天空一路飞驰,出了炎夏阵营依然不曾止步,径往其他阵营腹心之地而去。   即便遇到其他阵营的拦截队伍,很快也会再度起航,只是周围聚来越来越多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飞艇队伍,还有更多的骑乘着各式稀奇古怪的飞禽飞兽队伍,将远航队伍前后左右上下都护卫得严严实实,别说人,就是一只蝇虫都不可能出得去。   就是飞艇队伍必须的各种物资补给,都有旁人操办直接给他们送上飞艇来。   这几个史无前例的远航队伍最终平安进入各大阵营的核心腹地,就如同几枚巨石砸入水面,激起巨大的涟漪。   且不说精挑细选出的每个远航人员各自肩负着何种使命,又与各阵营上层人士进行了何等频繁的智慧博弈和心力消耗。   停驻数月,这些打着贸易名义的远航队伍将运抵的货物清空,满载着淘换到的异域物资再次起航,踏上归程。   而在这些远航队伍身后,无一例外都跟着一个规模同样浩大的异族远航队伍。   他们跟在炎夏远航队伍后面,驶出自家疆域,进入炎夏阵营,依然不停,直往帝都而去。   这些阵营距离炎夏帝都有远有近,但因为炎夏方面提前计划好了时间,他们于新历九十年十二月初一这一天同时抵达炎夏帝都。   炎夏高层组织了一次盛大的迎接仪式,除了一些特意标注的禁止区域,整个帝都都为客人们开放,异族来客可以随意游玩,不会如异族阵营对待炎夏使者般防这防那,恨不得上厕所都派人跟着。   对于帝都子民来说,这也是极新奇的体验。   他们只在书中了解到世上人种千奇百怪,以毛发论,就有红毛白毛金毛棕毛卷毛,以瞳色论,有蓝色绿色褐色金色黄绿蓝绿琥珀色浅灰色……简直就是染料行开会,花色俱全。   规模如此大,品种如此齐全,哪怕身为帝都子民,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见。   炎夏方面让他们自由玩耍了五日,从第六日开始,开始正式的会晤磋商。   自从天变之后,唯一一次规模巨大的国际交流也发生在炎夏,那已是九十年前的往事。   而后,虽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国际合作,但国际氛围是越来越生疏的。   自从全球整编,兽潮战争之后,国际秩序相较于天变前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随着星球开始每年晋升,炎夏先是援手然后甩出一个巴掌占了个大便宜,炎夏与其他阵营就开始交恶,而后星球疆域持续扩大,阵营之间是长达数十年的隔绝期,这事距今也已六十多年。   而这次无论炎夏派出去的使者还是其他阵营派往炎夏的代表,都以三十多岁的中青年为主,主事领队的最多也就四五十岁年纪。   自从正式会晤开始,原本和谐游玩的氛围逐渐消失,其他阵营代表的脸上逐渐浮出凝重阴翳之色。   而那些比较年轻的,更是毫不顾忌的将戾色体现在脸上。   会晤不在一个地方,也不为一件事,涉及领域之广,几乎囊括了各个方面。   阵营之间的疆界划分,沟通往来,经济贸易,包括天变之后,基于进化,材料和各阵营独门绝技的分享交流。   最多的时候,炎夏同时安排了数百个大会场,近万个分会场。   炎夏似乎想要借此机会将近百年来国际间停滞的各种峰会交流一次性补齐。   异族来客超过五十万,炎夏方面与之直接相对的也不低于此数,炎夏方面虽已提前多年就在开始筹备这场会晤,新建了不少屋舍,新调来不少人手,还提前做了预演排练,但真做起来,依然千头万绪。   但那些异族代表不会体谅这些,也不会在意这些。   随着会晤的深入,综合每场会晤讨论的议题,他们越发明白炎夏的目的。   制定全球新秩序,而且,要做这秩序的话事人。   虽在具体的事项上炎夏一如既往的大气温和,可这所有的大气温和加起来,却是清楚无误的一个意思。   我说,你们听。   凝重的越来越凝重,暴戾的越来越暴戾。   “我们的实力确实不如炎夏,可若联合起来,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你炎夏难道想要凭借这么一场会晤,就让我们俯首称臣?!”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二十天后,就在他们终于要决绝爆发的时候,炎夏方面没有继续安排会晤,而是把他们带去了六一学院。   情绪已经酝酿到要爆炸的一众代表面面相觑。   炎夏这又是什么什么操作?   很快,就有炎夏代表出面安抚,告知他们真相。   “六一学院立校至今超过九十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部分成果我们甚至无私的分享给了全人类,可以说,六一学院不单是我们炎夏的功臣,于全人类而言,也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   今天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六一学院借此机会向大家展示一些新成果,新发现,相当于天变之前的新品发布会。   所以今天没有什么正事,大家只管放宽心的玩。”   最后那句话,谁信谁傻。   很快,所有异族代表心中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是炎夏方面要亮肌肉了。   有些心情比较凝重,有些却心中哂笑。   阵营间的较量,那是数百亿乃至数千亿人的碰撞,任何奇功绝技,到了这个层面连作为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炎夏方面能拿出天变前那种如同蘑菇弹般的、至高威慑级的力量。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把心中的哂笑浮现在脸上,可他们看到身旁一些同伴忐忑狐疑的脸色,乐观的他们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心道,炎夏方面不会真有了这种程度的恐怖威慑吧? 第七一章 发布会之长鲸   异族使团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帝都,没走出十公里,就来到一片巨大开阔的场地。   大船,入目所见,是一艘艘巍峨巨大,耸峙如山岳的大船。   目测单艘长度超过四百米,宽七八十米,从地面到甲板高度超过六十米。   整体样式是那种非常古老的炎夏式平底木帆船,但整体线性更流畅,充满了机械和设计的美感,而且,更加巨大。   它们白腹蓝身,船首微微翘起,安静的趴伏在大地上,如同巨鲸栖于深海,翘首以盼,当召唤来临,它们就将纵跃而起,驶向广阔的天地。   它们如此巍峨巨大,可以轻易想见其沉重,可看在人们眼中,却又能感受到一种灵动轻盈之感。   每艘大船两侧都绘有云纹和两个端正的楷体大字,有熟悉炎夏文化的异族向同伴翻译这两字含义。   长鲸。   异族使团中有具备飞行能力,都忍不住飞离地面,向空中更高处拔升。   人在一艘长四百多米,宽七八十米,高度超过六十米的巨船面前,渺小如蚂蚁,单是形体上的巨大对比,就能给人造成巨大的心里压迫。   更何况,这样的船不只一艘,横向整齐排列着五十艘,共有四排,总共两百艘。   他们飞在天上,总揽全局,并没有获得心理上的优势,反而越发有种电流过身的颤栗麻痹之感。   两百艘巨舰如同巨兽,又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横向十公里,纵向五公里,入目所见,尽是它们蹲伏栖息的身影。   这么多大船停泊在大地上,只要炎夏没有失心疯,不可能打造这么多“玩具”,而炎夏显然没有疯。   所以,当异族使团来到这里,气氛就变得压抑而沉默。   直到每艘巨舰上伸下斜长的悬梯,炎夏代表招呼大家登船,他们也不发出疑问,安静的跟随登船,在前领路的炎夏代表仿佛举着小旗带队的导游,热心的为大家介绍着长鲸巨舰的基本情况。   “长鲸舰长432米,宽78米,高64米,当然,等升空以后,所有主桅杆和副桅杆升起,张满风帆,高度将超过两百米。”   有的炎夏代表说到这里,会故意顿一会儿,似乎再等异族使团的反应,可除了少数几个没忍住惊呼出声,然后被同伴狠狠瞪了一眼后,其他人都以沉默相对。   仿佛在说:   “哦,飞船嘛,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这应对确实堵得很多炎夏代表难受,心道:“行,咱们继续,今天时间还长着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炎夏派出了那么多使团,虽然无法接触到各阵营的核心机密,可他们整体发展程度炎夏也已熟稔于心。   炎夏代表继续介绍:   “长鲸舰最大载重1.2万吨,若当做客船,一船就可搭乘五到十万人。不过,为了让各位有最好的飞乘体验,我们每艘船只安排了五千多人。   与飞艇相比,长鲸舰绝对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   现在最大的型号的飞艇也只能承载六七千人,而且,飞乘体验极差,六七千人挤在里面和猪崽差不多。   而长鲸舰不仅运力提升了十多倍,飞乘体验也远超飞艇,人们不仅可以在上面吃饭行走坐卧,每人都会有一个专门舱位。   其次,飞艇越大,气囊越大,风阻就越大,所以载重越大的飞艇速度越慢,越难操控。   而长鲸巨舰不同,当风帆张满,天际猛烈的狂风不仅不会变成阻力,反而会变成助力,为了平衡操控性和安全性,我们甚至不得不主动削弱风助之力。   长鲸舰的巡航速度视风速和其他气候而定,每小时在800到1000公里左右,勉强与天变之前的客机相当,而载力却远超客机!”   每一首长鲸舰上,受过培训的炎夏代表们介绍到这里总会感慨一句:“哪怕环球飞行一圈,时间也可以控制在一个月内,这算是解决了当下越来越困难的远航出行问题。而且,每次大迁移时不论运送人员还是物资,会轻松很多倍,对其他人造成的惊扰也会更小。所以,别看是一个小小交通工具的改良,却能全面提升炎夏阵营的底蕴!”   听到这里,异族使团的代表们有的脸皮抽搐,有的眼皮狂跳,有的拳头紧握,却都以沉默相对。   很多人心中都脑补了一句,若是阵营之间发生冲突,以炎夏阵营比他们全加起来还大五倍的体量,再有长鲸舰这种要速度有速度,要载力有载力的神器相助,能快速的将后方的精锐战力集结输送至任何一处交战点,以远超其他阵营的速度将整个阵营的潜能激活,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一想到这种局面,那些鹰派青年都心内如焚,却又无法可想。   就在这时,炎夏代表忽然看向他们:“长鲸舰并非禁物,若有哪方在经贸问题上与我方达成一致,长鲸舰将出现在可售清单上,我们甚至接受特殊定制,按照你们的需求,将你们的家族或财团徽章绘制上去。”   每艘长鲸舰上都有五千左右的异族使团,而他们又分属于五大阵营。   其中,阿尔法帝国阵营、大西洲阵营、沙罗国阵营因为共同的信仰是天然的同盟,特别是在与炎夏阵营的对抗中,会默契的站在同一战壕,但他们并未彻底合流成为一体。   别说三大阵营合流,就连各自阵营内部,在没有共同目标的时候,都充满了明争暗斗。   其中暗藏的阴私诡谲,血腥杀戮,没有一天停止过。   自从星球成长之初其他阵营痛失二十亿人口,除炎夏阵营外每个阵营内部都因此闹出天大风波,许多古老的家族,传承数百年的财团势力因此沦为二流货色甚至彻底消失不见,被吞得骨头渣都没剩。   痛入骨髓的他们总结出了两点深刻教训。   一是炎夏是条恶龙,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你的老命,必须时刻警惕;   二是身周的同伴都是鬣狗,一旦被他们窥见你的虚弱,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将你分食干净。   对炎夏的敌意和警惕是必须的,甚至是一种正治正确。   可炎夏太强也太远,而同伴则近在身边。   就连疆界扩大,不得不移民填充,也不再是阵营的整体意志在发力,而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团体同盟既合作又对抗中完成。   所以,此刻炎夏抛出外售长鲸舰这个香饵五大阵营使团的内部氛围忽然都变得微妙起来。   来自各家族、各财团寡头的俊杰们,那些起于底层,因卓越的才能和天赋得到提拔青睐,对阵营的忠诚度最高的天骄们,他们默默的打量着他人,都觉得对方会背着大伙偷偷去与炎夏谈些交易。   既然炎夏说了长鲸舰可以出售,那么,即便阵营间的经贸协议无法仓促定下,也是可以用其他利益获得……吧?   不需要多,即便两三艘,对他们身后的势力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帮助,更可在与其他阵营的争竞中获得领先。   随着众人全部登船,悬梯收回,百艘长鲸舰齐齐一顿,而后,缓缓升高。   所有人都在甲板边看着,只见船身那些看似装饰物的云纹闪烁着微微亮光,巨大的船体仿佛陡然间变得轻盈起来,与此同时,平底船腹忽然升高。   众异族使者愕然发现,贴伏于地面的巨兽肚子下突然多出个白色气垫。   当气垫停止膨胀,众人发现,大船已被气垫顶高了十几米,在联想到大船的长宽尺寸,众异族使者面面相觑。   莫不是这飞船下面还有个长四百多米,宽八十米,高十余米的气囊?   这飞船和飞艇的区别难道只在于一个气囊在上面,一个气囊在下面?   这不是搞笑吗!   炎夏代表却一点都不尴尬,有说话比较直的更是道:“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即便把这船体本身重量除掉,单凭这么大个气囊,能载1.2万吨货物?”   炎夏代表指着船舷两侧闪烁微光的云纹,道:   “那才是关键,这是六一学院符文系的研究成果,以前,是他们从那些飞行和轻身异能中提炼而出的成果。   有的能减轻船体重量,有的则能为其提供上浮之力,现在之所以加了层气垫,只是因为符文系研究项目太多,符文系开设的时间太短……可我们方向找对了,要解决这事也仅是时间问题。”   此刻,已经没人再想炎夏用这么接地气的方法解决问题,因为飞船已经开始缓缓升空。   一百艘长四百余米,宽近八十米的巨船升空是什么场景?   异族使团们以前从不曾想过这么魔幻的问题,现在,却不用他们想,只需要准备好眼睛就好。   震撼。   无与伦比的壮观。   随着飞船升空,甲板上开始有伸缩式的巨大桅杆升空,当主桅杆升到尽头,其顶端距离夹板已经超过百米!   每个桅杆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随着一根根桅杆上升,不断有横杆从桅杆主体内伸出,身在甲板上的众人,仿佛亲见一座人造丛林诞生。   听着机械结构不断发出对接锁卡的咔嚓声,听着轮滑齿轮链条发出的低沉轻鸣。   异族使团们都有一种错乱之感。   飞船外表古风古韵,还夹杂了神秘元素,却又配上了气垫这种土鳖装置,现在机械轰鸣又让人有种亲见大工业时代的阳刚壮美。   这个混搭风格也混了。   噗噗噗!   当所有桅杆和横杆全部舒展完毕,风帆,一面面巨大的风帆瞬间从桅杆和横杆中吐出,连接成片。   而此刻飞船阵列已经升空至离地五百米高处,天际狂风烈烈,张开的风帆瞬间就吃住了力,发出噗噗鸣响。   在指挥者的操纵下,飞船一边借助风力行驶,一边在空中重新整队,最终形成一个彼此间距上千米,前尖后宽的雁行阵列。   吃尽狂风之力的飞船开始加速,很快就超过了飞艇的速度。   若是普通人站在甲板上,瞬间就要被这狂风吹飞。   但现在的长鲸舰上,没有一个普通人,既然异族使团没有进舱内躲风的想法,炎夏代表也不会强劝。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了口,他打量着每片风帆上隐约可见的纹理,问身边的炎夏代表:“那也是符纹?”   炎夏代表点头。   “有什么用?”既然开了第一句,第二句也就没有任何阻碍。   周围人也都竖着耳朵听起来。   “这些符纹非只一种,有的起保护风帆的作用,防锐器贯穿,防雷,防火和一些极端异常天象,有的是便于我们对风帆的操控……比如有时风大了,它们会适当漏掉一部分。”   又有人看着脚下船身本身,问:“这飞船全是木材做的?你们的运气真好,能找到这样的材料。”   炎夏代表呵呵一笑,骄傲道:“这可不是我们运气好,这么说吧,长鲸舰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咱们炎夏近百年来辛苦努力的回报。”   他指着脚下船身道:“这是云灵木,是六一学院灵植系的成果,其硬度、韧性、可塑性全都超过百炼精钢,而其密度又非常轻。”   他又指着那些桅杆道:“你们看到的只是甲板上的桅杆,可整艘长鲸舰的机械之复杂、之精妙胜过这些桅杆十倍,连同长鲸舰船型本身,都是六一学院机关系的手笔。”   而后他又指着那些风帆道:“那是六一学院驭兽系的蛛丝和蚕丝混编之物,轻盈,坚韧。   还有深藏在船体内龙骨,肋骨,都是驭兽系专门培育出的巨兽之骨。   就连你们以为寻常的气垫,其质材和性能都是顶尖,飞在空中甚至可以充当盾牌,能够很好地防备来自地面的威胁。”   他越说,异族使团越沉默。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道:“六一学院不是很近吗?”   炎夏代表呵呵笑道:“考虑到大家都是第一次乘坐,所以带大家兜兜风,顺便也体验一下乘坐长鲸舰和飞艇的区别。”   此刻,飞船雁阵已在万米之上的高空,以超过一千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空中狂飙。   无论异族使团还是炎夏代表们,在烈烈寒风中都如同一枚枚钉子钉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个小时,体验卡结束,飞船慢慢减速。   风帆和桅杆一片片收起,最后,飞船队伍悬停在距离地面一千米左右的空中。   此刻,异族代表们再次站在船舷边,在他们下方,又是一片巨大而开阔的校场。   所有异族代表都沉着一张脸看向下方。   密密麻麻的整齐军阵矗立在下方,哪怕他们人在千米高空,都能感觉到那股铁血煞气直扑胸臆。   在这个高度,他们模糊了那一个个人,眼中所见是一个整体,却越发显得整个军阵的森然可怖。   炎夏代表笑呵呵的介绍道:“大家别紧张,这是咱们要向各位展示的第二项成果。” 第七二章 发布会之偶像   大地上的战阵静穆矗立,不知已有几时。   当百艘飞船凌空,战阵忽然动了。   中央大地忽然一空,露出好大一片空地。   只有一人在场中进行着再寻常不过的操演。   在千米高空的长鲸舰船舷边俯瞰,只能看到一个黑点在地上缓缓而动。   异族使团没人吭声,经过长鲸舰的震惊,他们已经知道,炎夏每一场“发布会”都是用深意的,不可能真让他们看场热闹,至于现在看不出原委,看下去就是,想必很快就能显出端倪。   没过一会儿,中央空地上那进行寻常操演的兵士旁边突然多出一个黑影,两个黑影一起进行操演。   他们的动作并不一致,一人腾起另一人可能是蹲伏或闪避,一人前进另一人可能是后退或左移,一人攻一人守,一人跃起飞击一人贴地游走……   可站在长鲸舰上,远远看着二人,却能发现两人间奇特的韵律。   配合无间,心意纠缠。   若设身处地置身于他们对手的角度,面对一个人和面对两个人,压力并不是简单地乘以二这么简单。   更加的密不透风,更加的让人窒息。   当然,因为大地上那俩演练的兵士本身实力无法和长鲸舰上这些异族使团精锐相比,他们依然有轻松的战而胜之的自信,可脸色也不禁有些凝重。   而一些三十多岁年纪,亲历过阵营边境冲突的人,脸色已经凝重得快要渗出水来。   他们想到了曾经在边境小规模冲突中遭遇炎夏队伍的经历,还想到了牺牲的同伴。   过了一会儿,两个演练的黑点变成了三个。   又一会儿,三个变四个,四变五,五变六,六变七……   随着人数增多,多人战阵越发深奥繁复,给人的压迫力也直线上升。   有人并不想躺平了任炎夏操弄,还是要小小挣扎反抗一下的,讥刺道:“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看下面人数至少过十万吧,难道你们炎夏要从一到十万挨个给我们演一遍?”   炎夏代表呵呵道:“不急不急,变化马上就来了。”   他话语落下才不久,七人战阵忽然一变,形似一斗。   有专门研究炎夏文化的异族眼神都是一凝,北斗星阵。   而后,又一个北斗星阵出现在大地上,内以北斗星阵为基,外以两仪之阵为架,十四个黑点在大地上上下翻飞、纵跃腾挪。   而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北斗星阵相继出现。   四十九人内以北斗星阵为基,外以北斗星阵为架,组成一个大北斗星阵。   有人心中一动,已经预想到接下来的发展。   果然,随着第一个大北斗星阵稍微展露了一下峥嵘,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至第七个大北斗星阵出现。   很快,一个有343人组成的超北斗星阵出现,在千米高空,所有人都一览无遗,可也正因为此,都更直观的感受到一股越发清晰森然的气势在镇中酝酿。   异族使团中那些亲临过前线,感受过铁血硝烟之气的人心神已经完全被这阵势所夺。   他们清晰的看见,下面那些士兵,实力层次都在觉醒者层次,最强的也仅资深觉醒者水准,因为实力的过分悬殊,他们哪怕再有数量优势,在自己面前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轻松的游斗战术就能让他们土崩瓦解,而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他们想象自己置身于这343人的围攻之中,居然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感。   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拼得性命不要,拉几十个小兵下水。   而那些自认为看破了真相的人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   而下方大地上战阵的变化也确实没有出乎他们意料。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至第七个超北斗星阵出现。   大地上,有2401个士兵参与构建的超大型北斗星阵诞生。   那些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战阵的变化中,期望从中窥见一些破绽或有所领悟,此刻,他们陡觉那股森然气势凶猛了近十倍,直向他们脑海冲击而来。   都下意识的后退数步,在他们意识最后残留的幻象中,他们意识幻化出的自己连一个小兵都没有拼掉,就被那战阵撕得粉碎!   他们这动静颇大,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为了给同伴解围,有人对炎夏哂笑道:“接下来是不是就是七个2401人成阵了?”   一副你们的规律已经被我们摸透了的架势。   炎夏代表目露惭愧之色道:   “阵法规模越大就越难驾驭,对参与者的要求就更四阶七星阵已是我们当下能够做到的极限。   五阶需要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人参加,虽然我们已经构建了完善的阵图,但暂时还力有未逮,还需等几年。   而六阶七星阵参与者需要十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九人,七阶七星阵也是七星阵的究极态,参与者更是需要八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三人,更不知多久才能做到。”   说到这里,炎夏代表也目露神往之色的道:“真到那时,近百万人如同一人,摧山山崩,踏海海平。真就是天地色变,日月无光了。”   说到这,炎夏代表还额外透露了个信息:   “之前军方还讨论过到底是以七星阵为基还是以八卦阵或者九宫阵为基,暂时确定下七星阵为基只是因为它相对而言更加简单,是在阵法威力和上手难度之间做了反复权衡才确定的。   真要说威力,八卦阵的究极态乃八阶八卦阵,参阵者需要一千六百七十多万。   而九阶九宫阵更夸张,需要三亿八千七百多万人才能成阵,那也太夸张了……且不说那么多人很难成阵,真到了那个阶段,将那么多人布成一个阵法也不是好选择。”   当炎夏代表的话说完,异族使团所有人却都已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蔫头巴脑。   是啊,你窥破了我们的规律,你聪明,那……你能解吗?   若不能解,那你说个鸡巴!   “啊,不说了,下面还没完呢,咱们接着看。”   下面大地上,出现了四十九个超大北斗星阵。   总共十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九人,在大地上组成四十九座四阶七星阵,并没有继续往上组成五阶或者六阶大阵。   四十九座四阶七星阵围成一圈,共同拱卫一点,这一点,也是所有四阶七星阵斗勺所指北极星的点位。   此刻,北极星点处于四十九座四阶七星阵中央,有一人执着一面旗帜立在那里。   旗帜上似乎绘有一个图像,因为距离太远,长鲸舰上的人看得并不真切。   可很快,他们就看得真切明白了。   那旗帜上的图像陡然变大,最后,变成一尊威风凛凛的虚像神祗的模样。   祂仿佛有灵智一般,注意到千米高空的百艘飞船,直接扭头扫来。   这虚像神祗的身高超过千米,祂是用平视而略带俯瞰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   而当祂的目光扫过,一股山岳般沉重的压力镇压在所有人心头,身体、心灵同时遭到禁锢,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许久之后,神祗的目光已经消失,连神祗的虚像也已消失。   大地上,大阵已经消失,士兵们已经排成方阵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分散撤离。   飞船上的人们才从那种心灵禁锢的状态中走出来,看看彼此,全都冷汗涔涔,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亲见神祗现世,都以真神为信仰的异族使团态度发生了剧烈变化。   一位年岁很大的大西洲老者在胸口眉心虚点了几下,画了个十字,似乎以此来祈求光明神的庇佑。   他勉强镇定心神,问身边的炎夏代表:“刚才那位存在是?”   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语,都带着一种谨慎,仿佛生怕冒犯了尊贵的存在。   炎夏代表却没有这种心态,大方干脆。   “那是北斗天关破军星君,你将祂视作神祗也行,但我们却不会以此去糊弄民众,那些士兵都知道,这位星君就是无数人心意念共同塑造的一位‘偶像’。   这和我们练气观想修行体系有关,通过无数人的观想,我们已经塑造了非常多的‘偶像’,而北斗七星君既与北斗星阵契合,更与军魂意志契合。   我们暂时无法演练出更高阶的七星阵,所以想了个取巧的办法。   既然目的都是集众力于一,那么将十余万将士之力集于‘偶像’一身当然也是可以的。   所以,当时我们感觉到的威压本质,实是十一万多将士共同的心灵意志之力,只是借这天关破军星君之手施展出来罢了。”   炎夏代表的解释,不仅没有让异族使团看轻,那些从服饰装扮上明显有信徒传教士风格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凝重。   有些嘴唇几经嗫嚅,像是要说些什么,又生生忍住,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要开口,又忍住。   犹犹豫豫,反反复复。   炎夏代表心中暗笑,道:“我们炎夏已在这方面摸索出了很多有益经验,我们是非常愿意同大家分享的。”   炎夏代表这话一出,各阵营的传教人士眼中爆射精光。   “当真?”   “炎夏真愿意分享这些知识?”   “……”   炎夏代表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   “你们都是信奉真神的,这些东西对你们的帮助有多大你们自己最明白。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知识更是无数炎夏人的心血结晶,所以,分享的前提是彼此分享,我们炎夏力量讲求投桃报李,我们分享给你们珍宝,你们也需以珍宝回应。”   各阵营被撩拨得激动的心绪再次归于平静。   炎夏代表也不急,事后也没再提此事。   飞船再次起航。   “走,我们去六一学院。”   好嘛,你们终于记起我了。 第七三章 发布会之混沌天机   因使团人数规模太大,虽然六一学院名义是校其实已是独立的一城,数十万人一起参观也不现实。   所以,当浩大的使团队伍进入六一学院之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分流。   那些青年俊杰,在各阵营中皆能称为人杰天骄的人物,本就有意借此机会好好会会其他阵营的天骄,特别是炎夏的。   所以这次炎夏使团出访,谈妥回访之事后,其他各行业的精英人选还需要高层决议指派,而他们却是积极踊跃的想要进入出访队伍。   现在到了六一学院,任他们自由活动,正合心意。   而六一学院为了这一天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不仅提前召回了大量已经毕业离校的青年俊杰,校内还有陈中夏、李未晞这一批开创新时代的人杰天骄,无论是炎夏高层还是学院领导,都不担心镇不住这场子,直接把这些抱着想打架或者想踢馆异族俊杰交给陈中夏、李未晞等人接手安排。   至于是文是武,是搓是揉,都由他们年轻一辈自己去折腾。   “别出人命,也尽量不要缺胳膊断腿。”   所以,各阵营青年俊杰进入六一学院,看到的就是炎夏青年热情洋溢,仿佛好友久别重逢的灿烂笑脸。   而另一批老成持重,能拿主意的领队,带着特殊任务或本身比较特殊的,则跟随炎夏代表一路穿过六一学院,进入一个貌似峡谷盆地的入口处。   在进入之前,众使团成员便相互看了几眼,仿佛在提醒伙伴们,炎夏的第三项“成果”必然就在这其中,大伙稳定情绪,别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动不动就一惊一乍。   所以,在迈步进入之前,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稳住步伐和心绪,跟在炎夏代表身后从容淡定的走着。   可在进入之后,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嘶嘶”声遍布周遭,已无人深究,自己是不是那冷气制造者中的一员。   因为人员过多,在临到入口前,队伍被分成了几十个小队从不同的入口进入。   第一眼,他们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天坑,而他们正在天坑边沿。   巨大天坑呈规则的下凹半球形,仿佛一只大地瞭望天空的大眼。   下凹半球是个光滑的镜面,认真细看,能发现它在缓缓的起伏波动,如同微风拂过的水面,有轻微的涟漪在整个镜面荡漾。   可仔细看,却能发现,那些起伏的波纹,是由一个个面积一平方米的镜面块作为基础“像素点”构成的。   炎夏代表的介绍适时在他们耳边响起。   “这是天机眼,乃是六一学院天机系、机关系、阵法系和其他院系共同完成的杰作。至于它有什么作用,我也说不清楚,待会儿会有专人给你们解答。   不过,和百年前那个炎夏天眼的作用差不多,都是用于观测。   它的直径是5120米,表面积超过四千万平方米,每平方米就是一个天机单元,也就是说它是由四千多万个天机单元组成的。”   数万使团代表沿着天机眼的边沿,被炎夏代表领着向远处一个开阔之地而去。   他们不快不慢的跟随队伍走着,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一侧的天机眼。   他们脚下就是天机单元,或是为了方便观测,每个天机单元都是用透明水晶封装,人们能够清晰看到其内部结构。   每个天机单元,截面为正方形,长五六米,其前端一平米的镜面是天机眼的基本单元。   而在这镜面后五六米深的“体内”,才是其真正玄奥之所在。   他们隐约看到了某些纹路线条,有人很快猜测这是和飞船云纹,风帆符纹一样的神秘符纹。   有神妙复杂的机械机构,既有炎夏古老的机关技术,又有大小不一的齿轮杠杆轴承等物,某些构建,比手表内的零部件还要细小精微,有的快,有的慢,始终处于运动之中。   而一想到整个天机眼是由四千多万个这样的天机单元构成,那如清风吹拂的镜面波纹,实由无数个天机单元协力合作完成,所有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而更让人沮丧的是,他们看不明白。   可一想想如此浩大的工程,每一个天机单元都如此精妙,就可以知道,炎夏绝不可能是为了做一个看上去厉害的无用玩具。   不明觉厉。   这和之前的飞船和军阵不同,那两物厉害归厉害,可他们至少能看懂。   “现在,我们连看懂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心中生出这样的认识,怎不让人心灰如死。   一位大西洲的年纪四五十许的男子跟着队伍停停走走,走了好一段路,才忽然开口道:“我在这些机械结构中看到了步进计算机、差分机、分析机的影子,但似乎又有些不同,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炎夏代表特意打量了他一下,这才道:“我就是一个导游,死记硬背了一些浅显的东西,你若想交流这些,待会儿会有真正的专家出来,你和他们沟通吧。”   大西洲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继续安静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各阵营的使团代表被带到一处开阔的平地。   有人一边走一边盯着地面,其同伴低声问:“怎么啦,这地面又有什么特殊的吗?”   其人道:“你看看左右山势走向……你再看脚下这块地,像不像是一座山峰被连根拔起,空出了这么大一块平地。”   他的同伴又忍不住心中一惊,不过,却死死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还道:“咱们也不是做不到,不过是耗些人力罢了。”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另一种可能。   一个文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上,对所有使团代表朗声道:   “这次特意将诸位邀来此处,实乃我们炎夏一直秉承人类命运共通的理念,对蓝星上所有文明国家,文明阵营,都抱着极大的善意和期待。   我们倡导分享和交流,不是想觊觎诸位什么,而是想要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帮助大家能更加适应这日新月异的新世界。”   各阵营代表听着这话,心中滋味难言。   这位发言人的意思,就是在说,不要把自家那点三瓜两枣看得那么重,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帮助你们,所谓分享交流,不过是给你们个台阶而已,不要不识好歹。   若在今日之前,他们只当炎夏这套说辞是诈术,简单拙劣的激将之法,可现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这样想的底气了。   只是三件“产品”,他们就明白了炎夏想要传递的意思。   “咱们已经不是同一版本的玩家了。”   而后,文雅中年男子又说了些什么,最后,他介绍道:“现在,有请咱们学院天机系主任,同时也是天机眼总负责人,北远先生为大家做一些简单的介绍。”   他走了下去,一位青年慢慢踱步上了山岩高台。   他的头发又长又乱,还略带一些油腻,脚步虚浮,看不出有多深厚的修为。   微伛偻着背,脸部表情松垮而木然,眼神呆滞无神,密布血丝,让人感觉这是连续熬夜好多天的家伙才该有的气质。   当他看向众人,众人也能明显的看到他双目黑瞳都在向中间鼻梁靠,让他的整个面向都显得几分滑稽怪异。   若换一个地方,这些异族使者或许真会觉得滑稽,可在此时此地,他们都聚精会神,认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滑稽怪异也变成了神异不凡,所谓非常人才有非常之貌。   “天机眼全称其实叫做混沌天机眼,为了统摄四千多万个天机单元,我们特别开发出了一套混沌算法,这才是天机眼的灵魂核心。   它的核心功能是观测记录天地灵机的变化波动,在寻常时候,天地灵机的波动本身就很微弱,近乎于没有波动,而人类无法直接观测天地灵机。   天机眼的作用一是放大,将微弱的波动放大了将近一亿倍,二是捕捉,天机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这也是我们捕捉天地灵机的手段。   通过天机眼,我们将埋藏在世界深处的本质暴露出来,这对我们的帮助是全方位的。”   说到这里,他那斗鸡眼扫视全场,以中气不足的嗓音说出振聋发聩的话。   “无论是炎夏新修行体系的优化完善,还是八大院系更深一步的开辟探索,包括你们的进化道路,职业体系乃至神祗塑造,甚至更进一步揭开世界的本质真相,预测明天的吉凶祸福……所有你们能想到的一切,它都能帮到我们!”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言语,仿佛在说,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也尽管问。   而他那最后一段“狂言”,已将所有人死死坚守的最后一块尊严炸得粉碎。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那所谓的“本文明的尊严”抛之脑后,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炎夏已经晋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其所见所思所想,完全超脱出了他们的认知层面。   他们原本心心念念想要维护坚持的,甚至觉得不惜发动全球战争也要捍卫的,此时此刻,都变成了“蜗角之争”,徒惹人笑。   同时,他们心中都本能的生出一种惶恐。   今天的所见所闻,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滚滚向前的大势洪流,而他们,已经远远落后于炎夏。   跟上,必须跟上!   他们迫切的想要提问,可北远那看似简单的讲述,其中的要素太多,他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原始野人进入现代社会,除了感觉很高级,啥也不会啥也不懂,想问啥都不知从何说起。 第七四章 渐近的足音   最终,还是那位大西洲男子打破沉默,问出了刚才就埋藏在心底的疑问。   北远颔首道:   “天机单元内部结构确实吸取了步进计算机、差分机、分析机的设计理念,不过,和你了解的那些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天机眼中,每个天机单元各有其职,各有分工,其需要计算处理的数据非常纯粹简单,所以天机单元内我们施行的是八进制结构。   四千多万个天机单元,被我们分成了五千一百二十个分区,每个分区内部采用的是六十四进制的算法。   然后是核心枢纽,将五千一百二十个分区所有数据信息进行综合处理,我们用的是五百一十二进制的算法。   这三级架构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彼此联动,可以发生无数变化,所以,算法本身是动态变化的,如同水一样,所以我们称之为‘混沌算法’。   其本质来源于我们的八卦,继而再次基础上演变出的六十四卦,五百一十二爻。   我们的八卦,既是数,又有形,又有象,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每一卦皆有所指,至于六十四卦,五百一十二爻,所指所象就更加清晰。”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曾经有大西洲先贤以坐标法将数与形统一了起来,孰不知我炎夏先贤在更古老的年代已经把数、形、象都统一了。”   而数、形、象的统一,是以数算卜天机的基础。   因为数与形皆是概念,是人的定义,象是世界本身,确凿无疑的存在。   那位大西洲男子摇头道:   “不对不对,我研究过炎夏八卦,我可以确信,炎夏先民简单的以某某形指代天地风火、山雷水泽,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世界真相,恰恰相反,还处于原始蒙昧的他们将世界做了简化处理,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告诉自己,这就是世界的本貌。   这不是我对炎夏先民不敬,包括我大西洲先民,这星球上所有文明的先民,他们在文明萌芽之初,对世界的想象都停留在孩童涂鸦的程度。   后人之所以认为其中隐藏着至理,既有穿凿附会,也有刻意的神化。”   一些炎夏代表听到这言语,脸现怒容。   不仅炎夏代表,就连其他阵营的代表听他把自家先贤也捎带着埋汰了一番,都有些不悦。   北远却不恼怒,脸上反而多了些笑意,有种终于找到个可以多说两句的人了。   他道:“你们的先贤有句话叫‘人为自然立法’,无论先民作何想,此时此刻,这就是大智慧,因为从今以后,自我等起,这就是世间至理!”   大西洲男子再次摇头,道:   “你这是歪曲先贤思想,‘人为自然立法’乃是认识论的延伸,说的是我们永远无法认知事物的本象,只能认知其表象。   我们认知的世界,是通过我们思维加工整理后的表象世界,这才是‘人为自然立法’的本意。”   北远笑道:“看来你的观念还停留在百年之前。”   这一天,使团代表经过几番来回折腾,这时,已是傍晚,日落西山。   下弦月从东边升起,隐隐可见桂树轮廓。   天空,繁星开始出现,以最符合炎夏人认知的方式悬于天际。   北远指着天空,道:   “你们大西洲的月亮和星辰是这个模样吗?   这就是我们炎夏近百年来所立之法……不仅如此,我们的修行体系,各种职业道路,乃至你们和我们完全不同的进化道路,职业体系,近百年来,人类为自然立的法还少了吗?”   大西洲男子感觉精神错乱了。   两人都知道,他们虽然说的都是“人为自然立法”,但却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很想驳斥回击,却发现自己脚下的立足之地在崩塌。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完全没了继续交流的意思。   北远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其他人,似乎在问,有什么要问的赶快。   “请问天地灵机到底是什么?”有人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北远大概给众人普及了一下天地灵机的知识,最后道:   “高层邀你们年底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天地灵机,寻常时候,幽微难见,哪怕我们用天机眼将之放大亿倍,收集到的信息也并不多。   唯有每年正月初一,星球晋升,万象更新,天地灵机也会随之一起蜕变成长。   那个时候,天地灵机波动最剧烈,我们能够收集到的信息也最多,现在已是十二月底,要不了多久就是下一轮星球晋升,你们有兴趣的可以借着这几天恶补熟悉一些基本的东西,到时正好可以感受一下。”   有人惊讶道:“我们可以在此常驻学习?”   北远颔首道:“这本就是炎夏这次召你们来的一个重要目的,原本我想等几天你们观测之后再告诉你们答案,不过,让你们提前有些心理准备也好。   通过天机眼连续两年的晋升观测,我们已捕捉到了一些间层的波动信息。”   众人一脸茫然。   间层是什么?   捕捉到间层波动信息又代表了什么?   他们完全毫无概念。   北远叹了口气,道:“你们可以理解成平行世界或者外星球……至于更深一层的意思,你们可以理解成平行世界或者外星人入侵即将到来。”   众人傻了。   连都抽冷气都不会了。   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北远。   北远再次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们别一天天防备我们,时刻准备着想要干一架,不论胜负,先打个头破血流……哎,先做好迎接外星人的准备吧。”   ……   新历九十年十二月最后这几天,六一学院沸腾活跃。   姜不苦偶尔也会去人多的地方逛逛,看看炎夏才俊和其他外族才俊的文论武斗,感觉也非常有意思。   虽然其他文明阵营在进化道路上远没有炎夏这么“枝繁叶茂”,但偶尔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这也是姜不苦认同炎夏高层为其他文明阵营留下一片“自留地”的原因。   从一个人思想成形那一刻起,其认知局限也同时诞生。   特别是不同文明,思维模式不同,看待人事万物的方式也会不同。   对于同一个问题,其他文明很可能给出迥异于炎夏的解法。   甚至,他们能发现一些炎夏下意识会忽略或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   无论哪种情况,都值得炎夏吸纳借鉴,这也将成为炎夏持续进步的养料。   新历九十一年,正月初一。   姜不苦给自己设下隐匿术法,人在小院中轻轻一跃,下一瞬,已出现在万米高空之中。   天际寒风凛冽,他身周的天地灵机随着他出现而出现轻微变化,人与空间处于一种奇妙的叠加又分离状态。   似在此界中,又似在此界外。   寒风依然在吹拂,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若从风的轨迹,根本无法发现这里有一个人存在。   他指点了陈中夏、李未晞等人开辟出了新道路,经多年发展,无数人杰天骄的努力,已经非常成熟完善,但姜不苦至今依然没有改修新法。   他依然走在原来的道路上。   而他现在的境界,已经超出了原体系固有的框架,若强要说境界,应该在超一品上境。   顺逆由心,上下随意。   视线之内,念动即至。   念至则杀伐至,可轻如鸿毛,也可重如泰山。   静默时宛如常人,一旦爆发,如同天河水泄。   身体,精神,气势,俱皆圆满如意。   领域仿佛身体心意的延伸。   行走的圣者,在世的神祗。   姜不苦真真切切的有了“咫尺之间人尽敌国”的感悟。   也是在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壁垒,一层桎梏。   以传武为基构筑的原修行体系,至此,才算真正走到了尽头。   这座山虽然不够高,但登上山峰,也还是别有一番风景。   其他人修行者,别说修炼到超一品登至绝巅,连修至一品境界的也没有,因为当最优秀的那批人还在二品上境奋争的时候,一座更高的山出现,攀登者们全都改道了。   此刻,姜不苦站在万米高空,视野开阔。   随着新的一年到来,天地灵机越来越活跃,他看到那贯穿天地万物众生的丝网在摆荡波动。   他的目光只在这些事物上掠过,便看向世界更深处。   一些隐约的波动被他的目光捕捉。   那波动像是两种存在的对抗产生的余波。   许久之后,世界晋升,天地灵机逐渐恢复稳定,就如同被掀开一角的帘子再次遮蔽天宇,姜不苦再也不能捕捉那隐约的波动。   结束今年的观察,姜不苦念动间回到小院。   “看来,间层讯息渗透过来的时间依然在新历百年前后……还有十年。”   以前,姜不苦很担心,今世间层讯息渗透过来的时间会比前世提前很多。   因为今世星球的发展远超前世,前世星球从新历五十年才开始晋升,而今世星球晋升从新历二十年就显出端倪,足足提前了三十年。   若间层讯息渗透过来的时间也随之提前三十年,这绝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好在,他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随着他境界突破超一品,精神气势晋入一种圆满状态,他能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除了天地灵机,每年星球晋升之时,他还能看见更深处的波动。   结合前世记忆,他心中大概有了判断。   蓝星本身的成长深受其内部的影响,今世因为炎夏,祂得到了远超前世的发展。   可间层讯息渗透过来的时间节点,和蓝星本身的成长状态关联不大,甚至无关。   诚然,星球本身和其内文明的持续成长会逐渐变成高光的“灯塔”,让其他间层准确的锁定蓝星。   但被锁定和传东西过来是两码事。   就像一个房间里有人大喊大叫,很容易被隔壁房间的人确认,但他在无法砸破这墙壁之前,想要过来,只能等待墙壁自然垮塌,或者弱化到一定程度。   蓝星刚穿越过来时,处于半虫洞半间层的绝对封闭状态。   随着时间流逝,半虫洞这一来自于原宇宙的特质在逐渐消失,蓝星从绝对封闭逐渐变为半封闭。   讯息渗透的时间应该也是在这时,其只要目的也是为了进一步弱化半间层屏障,为虚体穿越,乃至实体往来铺平道路。   从来和蓝星上的生灵无关,哪怕被波及被伤害被毁灭。 第七五章 最后十年   新历百年。   冬。   姜不苦坐在典藏阁主殿随意翻阅着校内刊物。   随着院系越来越多,谁前谁后,谁老大谁老二谁老幺,这是大家不明说但却都非常着紧的一件事。   校内刊物成了他们斗法的战场,每个院系隔段时间总会想法设法在上面放个雷,姜不苦几乎把这当连续剧看,有别于刀光剑影的精彩。   正在这时,几个大西洲相貌的男子出现在殿中,和其他炎夏学子不同,他们主动来姜不苦这边递交了一张票券样式的东西,这才进入殿内。   最终,他们各选了一门观想修行法离开。   十年前那批规模浩大的异族使团代表,其中大部分于新历九十一年离开,有一部分因为一些首尾未清,需要等待各自阵营内部决策传递等原因,多停留了两三年,后来也陆续离开。   那次会晤的成果也是非常明显的,他们虽然没有明确尊奉炎夏为全球盟主,但也消弭了针对炎夏的敌意,各自回家苦练内功,因为从炎夏分享来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苦练内功的各家阵营实力都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更关键是对新世界的认知有了一个本质提高。   炎夏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为全球争得了宝贵的十年和平发展期,底蕴本就深厚的炎夏更加渊深莫测。   其中,还有极少一部分异族人员从未离开,其中又属光明神三阵营,特别是大西洲阵营为最,不仅有近千人赖着不走,这十年期间还有不少数十万里迢迢慕名而来的人士。   因为长鲸舰开通了国际航线,虽然往返一趟耗时以月计,却也打通了阵营间交流往来的阻碍,加上炎夏努力弥合,阵营间的交流往来,商业贸易变得频繁起来。   这些外来者都是对数理、机械有着极深造诣之人,光明神三阵营本就有着悠久的学术基础,再加上天变后他们在蒸汽朋克这条道路上走得远比炎夏坚决而深入,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虽然如同炎夏原有修行体系一般触摸到了上限天花板,可他们从中积累的海量知识却正是炎夏所垂涎的。   他们进入六一学院,大多在天机系和机关系担任外籍教员,在给学生们上课之余,将所有心力都扑在天机眼上。   经过十年发展,经无数炎夏人无数智慧的浇灌,又吸取了大量外来的有益思路和解决方案,天机眼多次改版升级,现在已是天机眼四代,作为灵魂的混沌算法更加强大,从天机单元到整个天机眼,都被多次调整优化,能够观测收集处理到更加庞大且有效的信息。   与此同时,其他副都分院也相继建成了自己的天机眼,不使六一学院专美于前。   而整个炎夏疆域内遍布着窥视天机的“眼线”,进一步加深了对天机的认知,又反过来加速天机眼本身的发展。   进入良性的正循环。   在此过程中,这些外籍人士提供了他们的智慧和整个阵营多年积累储备的知识,功效颇大。   对于他们的贡献,炎夏方面除了保障他们在校期间的衣食住行之外,会按照他们做出的贡献给出相应的积分奖励。   他们可以用这积分来兑换许多珍贵的成果,比如驭兽灵植机关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阵营间的隔阂最小,可以很方便在他们自身阵营内部重现,再就是炎夏的修行功法,他们虽然很难直接上手,但可从中借鉴锻炼精神意识的方法。   当然,他们最重要的收获是长期参与天机眼的研究本身。   虽然他们很难真正领会阵法符文这些内核非常炎夏风的知识,但领会了天机眼的核心全貌之后,他们自然会尝试用自身文明阵营的办法解决问题。   现在大西洲已经在动工开建具有其自身风格的“光明神眼”,炎夏不仅没有阻挠,还主动提供帮助,有炎夏专家全场参与介入,提供必要的指点和帮助。   而炎夏得到的回报是,随时可以将这“光明神眼”复现,稍加改良,就可以变成“二郎神眼”或者“昊天之眼”,这已被天机系纳入未来的长远规划中。   ……   最近一期校刊的雷有点多。   “几经优化,符文系拿出了全新版本的云纹,从此,飞船可以彻底摆脱气垫,成为名副其实的飞船。”   “机关系与符文系、驭兽系、灵植系合作,长鲸舰的结构更加简洁合理,材料得到更进一步的优化,船体变得更加巨大,与新一代云纹配合,长鲸舰的载重提升到三万吨,一次可空运十五万至十八万人。另外,专用于货运的、载重七万吨的巨鲲舰已经试航归来,性能卓越,现已授予十家大厂批量制造,半年之内即可大量推向市场。”   “灵植系将梵伽古国阵营的生命催化技术彻底吸收,并作了优化改良,彻底推广之后,粮食作物的成长周期有望缩减五分之一,另外,此技术将加速新的灵植灵药研究。”   “炼丹系与驭兽系、灵植系合作,第一枚可量产的、有助于筑基境修行的丹药出炉,这是一个里程碑的进步。”   “炼器系与符文系共同开发,成功将‘法符’烙印在器物之上,第一件真正意义的法器诞生!”   “阵法系与符文系,炼器系合作,将基础阵法成功布置在阵盘上,小型化、可移动,能为使用者提供隐蔽和防御,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姜不苦仔细琢磨,越品越觉有趣。   这署名先后可是非常有讲究的,只一个院系参与完成的项目当然全部成果归于一身。   而多院系合作的,署名越靠前说明功劳越大,参与度越高,排在最前列的是这个项目的核心领导者。   几乎每个院系,在这个年末都拿出了堪称重磅炸弹的成果。   “看来,都知道大变在即。”   这些成果,不仅是院系之间的角力较量,更是对炎夏整体心气的提升。   在这关键时刻,用意不问可知。   相比于其他院系,驭兽系算是出镜率最低的,偶有出现,都是给其他项目打下手,提供原材料。   曾经煊赫一时,在飞船诞生前为缓解炎夏交通压力做出极大贡献的驭兽系逐渐从老大变成了老幺。   而另一个没在校刊露面的天机系,早已超脱了院系竞争,甚至可以说,所有院系取得的成功,功劳里都有天机系的一份。   姜不苦看完这期校刊,原本有些郁郁的情绪得到很大的纾解。   他从中看到的是,整个炎夏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变做准备。   新历百年的除夕,眼看就要到了。 第七六章 黑风初临   新历百年,除夕。   姜不苦没有一点过节的兴致,随意吃了点就来到万米高空的天上,也不阻挡,一个人吹着寒风,等着新一年的来临。   他看了看远处现在天机眼所在方位,虽然距离极远,但他能看到无数明亮的生命灵光聚在那里。   “今晚,没心思过节的人有很多吧。”   姜不苦自然联想到其他分院的天机眼,还有帝都、所有副都决策高层必然都在等待一个消息。   他在剧透贴中虽并没有指出准确的时间节点,可天机眼十几年的观测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虽然无法如自己这般直接的看见,只是通过计算间接获知,可有时候,计算得到的结果比肉眼看见的更能体现出某些事情的本质。   所以,只在对天地灵机和其后更深层的间层波动的了解上,他们的认知程度已经不比自己差。   而通过多年观察,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变化,有九成可能就从即将到来的新年开始。   而从种种迹象表明,天机系的判断和自己差不多。   夜越来越深,远处隐约可见的帝都灯火次第熄灭,越来越多的人们进入梦乡。   子夜过半,新的一年到来。   星球一如既往的开始了每年一次的晋升成长。   天地灵机陡然变得活跃,如同帘子一般荡起,将世界更深处暴露出来。   曾经因为半虫洞半间层的角力而荡起的波纹涟漪已经彻底消失。   无形之风吹拂,丝丝点点仿佛黑色细沙般的物质没来由的出现,如同风的形状,不断渗透,不断扩散。   每一粒黑沙,都仿佛带着一段呓语,或是恶毒的诅咒。   在他的视野中,这些物什仿佛突然出现在鲜活生命上的霉斑癌菌,只是看着,就有一种本能的不适。   其中,也有些沙子没那么黑,甚至泛着白色隐隐冒着光,可对世界来说,它们都一样是异物,是外来者,是入侵。   相对于整个广袤世界来说,这些渗透仿佛沧海一粟。   可透过天地灵机荡起的“帘子”,每一处都可见这些风沙的渗透。   而一想到被天地灵机覆盖的世界有多广,此刻的渗透范围就有多大,姜不苦的双臂本能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头皮彷如过电般一阵酥麻。   “等到这些渗透讯息充斥天地,或者达到某个临界点,就能进一步消弱半间层的屏障,为更进一步的入侵打前站。”   他已明白,无论自己做怎么样的努力,这件事他都无法阻止,他不具备把整个世界遮蔽,阻断它们渗透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灵机不再那么活跃,逐渐回归平静,那被掀起一角得以窥见的世界深处从他眼中消失。   世界仿佛归于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姜不苦没有动,站在天上等了许久,才看见有点点轻微氤氲的杂雾从遍布世间的天地灵机的筛眼中渗出,而后被风吹散,不知被带到世间哪个角落。   除了知道事情已经在发生,并将持续发生,除此之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发现这一点的姜不苦略有些沮丧。   施展了隐匿之术的他没有回到自家小院,而是向着远处天机眼飞去。   还没太过接近,就远远看见天机眼的镜面如同被大石砸过的水面,激起的涟漪波纹远比寻常时候更加明显。   此刻,天机眼各方面的负责人,各行业各领域的精英,包括许多外籍人士,全都聚在那被削去山顶的巨大平台上,每有一项结果出炉,大家都会争先恐后的传阅,几颗脑袋挤在一起去看报告上的内容。   在这过程中,众人的情绪也是几经转变。   先是本能的骇然色变,后是早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终于起效,激动的情绪迅速收敛,最后是凝重的沉默。   当天机眼镜面的波纹动荡逐渐归于正常区间,一些关键的信息也已完全出炉。   北远对旁边的现任校长点了点头,校长带着几个帝都方面派来的黑衣冷面的汉子纵身而起,脚下各自带起一道虹光,向着帝都方向极速飞掠而去。   北远看着面色凝重的众人,笑道:“该咱们做的咱们都做了,甚至可以说超水平发挥,完成的不错,大家都放轻松点……天下大局自有人去操心,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怎么也要给别人发光发热的机会吧。”   北远担任天机系主任近二十年,主持天机眼这种超大型工程也有十几年,早已从原来那个一心只有学术科研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带头人。   看似随意调侃的几句话,却把众人从颓丧担忧的心境中拉了出来。   而后,他开始说起了正事。   “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按照往年的经验,现在天地灵机应该已经再次趋于平静,哪怕天机眼经过多次升级,寻常时候,我们能获取的信息也不会多,可今年不同,距离现在仅过了一小会儿,天机眼已经捕获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我猜测,从外间层渗透过来的讯息引发了天地灵机的某些应激反应,如同人体感觉不适会痉挛抽筋一样。   虽然方式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这对我们的研究也是有益的,所以,都行动起来吧,我们首先来验证一下这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说罢,他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行动起来,不要再傻站在那里为全人类乃至星球的未来担忧。   隐在天上的姜不苦看完这一幕,有些郁结的情绪畅快了许多。   将心中那些过于沉重的思绪抛掉,转念间回到小院,安心入睡。   而在这一晚,蛰伏多年的炎夏已再次动了起来。   在它睁眼翻身时,夜幕深沉,四野寂静。   姜不苦每天都在观察外间层讯息变化,正月初十之前,其稀薄到无法追踪,被风一吹就再也不见。   直到正月十五这天,他终于捕捉到一缕淡薄的“黑风”,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没有消散。   他追着这缕越来越淡的黑风一路进入帝都西南百余公里外一座人口二十万的城池,黑风在一处居民区消散。   没过一会儿,数起哭声从居民区响起。   这些家庭无一例外,都有年迈的老人,因为灵气诞生的缘故,生命上限被提高,但因为修为不高,提高得有限,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返老迹象,身体各方面机能依然是老年状态,至今又以过了二十年,都是年纪超过百岁之人。   这一天,他们几乎同时离开了人世。   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城内相关部门,几乎只用了一刻钟,就有人来到这处居民区外。   以分界之法彻底隐形的姜不苦没有在意这些,他行走在居民区中,最终,他停在一处转角。   一位只存在于他特殊视野中的老人呆呆的站在院门口,似乎不知道何去何从。   当他把视野换成普通人的状态,那里空无一物。 第七七章 死不得安   许是受到老人本身的吸引,又有两位状态特殊的老人如同虚影般穿过墙壁,出现在老人身旁。   三人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居民区外一处转角,有时候看看自己家园的方向,那里在传来悲戚的哭声,也是他们刚才来时的方向。   有时又看看彼此,看看远方,茫然而呆滞。   作为一个成人应有的思考能力已从他们身上退化,已经不懂得如何思考,如何交流,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三人只能茫茫然的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安排。   这时,太阳从云层中探出了头,阳光普照。   对任何人来说,正月的阳光都是温暖的,让人舒适,照在人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惬意。   可对这三人而言,好似瞬间被架在了火刑架上。   他们身上迅速出现烧焦的痕迹,头、身、躯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快速消失。   他们的脸部表情迅速变得扭曲,像是张口嘶喊尖叫,可在现实层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而在姜不苦的意识中,却能听到凄厉的哀鸣,饱含着痛苦绝望。   其中有两人反应比较快,第一时间往最近的屋内逃窜,无视墙壁的阻隔,直接进入房间内。   而有一个反应慢了几拍,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跟着同类一起逃进屋中,躲避阳光,可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如同一张干燥到极点的纸钱,被烈火一烧,瞬间化为飞灰。   而他的消失,连一点飞灰都没留下,走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另外两个躲进屋中的“人”,也并不见得就好。   随着他们逃离阳光,躲进阴影中,身上那些被阳光烧焦的痕迹缓缓消失,缺失的部位迅速补齐,再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形体。   可代价却是原本有若实质的身体变得非常透明。   而且,似因为他们当下的状态已经跌落到某个临界点以下,本就有些透明的身体还在持续向外挥发着一些什么,随着挥发,他们越发透明,状态也越来越差。   最初,他们还能痛苦哀嚎,过了一阵,他们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连最后一点作为生灵的意识也已从这两具形骸中消失,呆立在那里,彷如两个幻象。   两个小时后,受尽凄苦煎熬,身体透明如气泡的两“人”如同气泡一般瞬间破碎,彻底消失。   同样,什么都没留下。   姜不苦施展分界隐形之术,全程跟随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扭头看向另一侧,那里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神像虚影。   刚才那一幕幕,不只他在看着,还有一个旁观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群旁观者。   ……   章羽彤是长宣城在编修士,三十出头年纪,练气巅峰修为,突破筑基也就一两年内的事,在长宣城内也算是青年才俊。   不过,她从不把这所谓的青年才俊放在心上,对练气巅峰的她来说,一两百公里散散步就到了。无论是去帝都还是去六一学院,用不了半天时间。   年轻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也没觉得自己比那些所谓的绝世天才差到哪儿了,跑过去溜达了一圈,没几天她就回来了,自闭了三年,才重新拥抱生活。   心态完全变了,老老实实去政府报备,老老实实去打卡上班,让训练就训练,让学习就学习,让巡街就去巡街,再也不把自己练气境的修为当多大回事儿。   从正月初一,上面就安排下任务,城内必须安排十二组巡逻队伍巡视全城,有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报备。   长宣城在编修士中练气巅峰的有二十几个,但愿意拉下脸来带队去巡街的并不多。   章羽彤自告奋勇,选了六个相熟的队员,从当值第一日起,就严格按照上面指示行动。   每天巡街的路线最长,巡街的频次最多,队员们都抱怨她年纪轻轻做事却这么老气,她也依然如此。   这天,她正如往常一样带队巡街,忽然收到附近居委会线报,一片居民区共十九个老人几乎同时去世。   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有几个甚至前一刻还和家人有说有笑,然后忽然就不行了,没有任何征兆,事后也看不出任何症状,就像是生命到了尽头,自然而然的死亡。   可这“自然而然”同时发生在十九个人身上,那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得到这个情报,她一边带着伙伴迅速往事发地赶去,一边将消息通知高层。   他很快就到了事发地居民区,仔细搜寻了两圈,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然后,她忽然感觉一阵心悸。   她立刻立刻激发了丹田内的强识法符,这是她从内壮境突破练气境时觉醒的特殊异能法符,可以按照她的意愿对自己的某个感官进行极限强化,在异能法符中算是比较罕见又实用的法符。   因为有着丰富的经验,她立刻对精神意识方面的感知力进行了极限强化。   然后,她就清晰听见几声凄厉哀鸣在脑海中炸响,几乎差点把她的意识撑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意识似乎感应到一些燃烧的人形轮廓。   但只是一瞬间,她的感知就被迫中断,脑袋感觉撕裂般的疼痛。   她下意识的双手捧头,痛呼出声。   这是精神意识强化到极限后遭到反噬了。   “老大,怎么啦?”六个同伴急忙关切的问。   章羽彤咬牙摇头道:“没事……我有发现。”   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一面小旗,上面绘有一个神灵图像,旁边还有文字: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   她将小旗扔出,插在远处空地上。   其他伙伴和她早就配合娴熟,见她扔出小旗,立刻调整站位,七人迅速布下北斗七星阵,那神像小旗被他们拱卫在北极星位。   他们就觉一瞬眩晕之后,自己的意识大半投入进一个神像空壳之中,旁边还有其他同伴,为了避免思维冲突带来的混乱甚至神像直接解体,一进入这种状态后,他们就极力收摄心神,将控制权交给章羽彤。   章羽彤接过神像的操控权后,神眼左右扫视一圈,便径直向一个方向大步,即便遇到房屋墙壁阻隔,也直接穿行而过。 第七八章 生亦不得安   主阵者练气巅峰修为,其他六位同伴基本处于练气中期水准。他们借助神像小旗,合力布阵凝聚出的贪狼星君神像,大概有着筑基中期左右实力。   但此刻而言,这不是最主要的,章羽彤之所以第一时间召唤贪狼星君,实因虚体神像的一些特殊性,不仅可隐匿行迹,穿墙过物不受实体阻碍,同时,这神像本身还有着一层特殊视野和感知。   能看见一些常人难以看见的东西。   刚才凝出神像后,她就捕捉到了一些异常,迅速接近。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人形虚影在太阳照耀下烧尽形体,一点残余不存。   而后,她在附近一间房屋内,找到了另外两个逐渐变淡虚化直至最后彻底消失的人形存在。   看着他们从痛苦一点点变成木然,最后一丝灵性从形骸中抽离。   她除了全程看着,尽量收集信息,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如何做。   她当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给自己施加了分界隐形之术的姜不苦看在眼中。   还和她的领导们一起,在中午的时候旁听了她对此次事件的调查报告。   ……   “经调查,这次死去的老者有十九名,其中十六人都是普通人,年纪最小的一位是八十三岁,年纪最大的一位是九十三岁,在此前他们的表现都很健康,至少还有三五年寿命。   另三人年纪都超过了百岁,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修为达到了觉醒者层次,因为他们年纪过大,当年全面推行改修新法时,有两位老人并没有改修,有一位改修了新法,花了近十年时间才彻底让新法修为和旧法境界同步,后面也一直保持在练气境初期,再无进步。   我们当时通过贪狼星君之眼看到的,也正是他们三人的形态。具体过程我们小组会另写一份报告详述此事。   我要说的是另一个调查发现。   事后我们仔细调查了那片居民区其他人的情况,情况很不好。   变化最明显的是其他老人,自从灵气诞生以后,不仅人的寿命有了不同幅度的延长,以前折磨普通人的病痛也几乎消失殆尽,所以,老人的状况基本都是很健康的,在天年将尽之前,都不会有太过明显的衰老之相。   而那片居民区剩余的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有了明显的老态,特别是那些年纪超过八十的,给人明显的熄灭在即之感。   其次是那些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我特意用敏锐的感知探查了一番,发现他们体内有了明显的空乏征兆,很可能因为一些意外的小事就生场大病。   所以,我的结论是,那三位修为超过觉醒境界的老人在去世后以一种特殊的状态存在于世,又受尽折磨而灭当然是值得我们注意的重点。   可另一点也必须同样重视,这现象不只是针对老人,而是针对区域内的所有人。”   ……   之后,姜不苦又追逐过几道细微黑风,又目睹了几起规模性的惨剧。   每一道黑风的性质都有些不同,不是单纯的将老人收割,将“病”这种东西再次塞进人类体内。   有一次,黑风融入街道上几十人的体内,这些人呆怔了一会儿,就完全变了模样。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狰狞扭曲,仿佛在和心底某种恶念,越来越难压抑的原始欲念做斗争。   有两人率先向周围人发动了攻击,还有人直接扑向身旁一位女性,其他人要么反击要么四处奔逃,一场眼看就要波及甚广的乱象就要爆发,真要扩散开来,随便就能死伤数十人。   好在炎夏早已做好防备,特别是这种人流密集的闹市。   这里骚乱刚起,甚至还来不及造成实质性的破坏,就有数个队伍出现,将所有异常者制服。   可这种能提前预防制止的少之又少。   很多都是惨剧酿成之后相关部门的人员才赶到。   而让姜不苦印象最深的是二月底亲眼目睹的一次黑风厄难。   在六一学院呆久了,接触的都是一个时代的天骄,他自己有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认为不到二十岁就筑基,还没毕业就突破紫府是一件越来越平常的事。   可实情当然不是这样。   炎夏虽然推行全民修行,只要你有资质有悟性有坚持,就可以在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   可突破内壮境,真正开启修行之路的修行者,超过九成九都在练气境沉浮。   练气巅峰就是他们中佼佼者,若能突破筑基,生命蜕变,寿命激增,那几乎是他们的终极追求。   全民修行已经成为一门最大的产业。   以前,或许有女人的钱最好赚,或者孩子的钱最好赚的说法,现在的共识是,修行者的钱最好赚。   一是修行者相比普通人赚钱能力更强,二是他们花钱的能力更强,只要某个东西有益修行,哪怕效果微乎其微,几近于无,他们也会榨干钱包体验一番。   静修室就个这样的所在,根本不存在姜不苦想象中的聚灵阵、静音阵、清心阵这类能让人快速进入修行状态,加速修行的东西,和他印象中那种量贩式唱歌的场所差不多,用隔音材料分隔出一个个单独小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角落里烧一炉熏香,就算齐活了。   很多修行者都会在这样的静修室订一个长期包间,不在家中修行,偏来这里寻清静。   最开始姜不苦感觉这行业兴起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在花了点时间了解后,就发现,这击中了中年男们的一个痛点。   人到中年,家中基本都是儿女成群,从叛逆青少年到满地乱爬的小崽子,一样不缺,娇妻变悍妇,只要出现在她视线中,三句话不到就能让你怀疑人生,所以,这静修室名为修行,实则是躲清静的好去处。   二月底,姜不苦就亲见一缕黑风散入一栋静修室内。   正在里面观想修行的人们忽然感觉心魔重生,种种恶念如决堤般从心底涌现,他们观想的存在,原本肃穆威严,变得狰狞扭曲而丑陋。   那栋静修室当时有近百人在其中修行,除了四十多人在里面躲清闲睡觉没有大碍,其他五十多人都遭到了重创。   有三十几人观想破碎,或者心境大坏,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另有八人情况更严重,观想破碎的同时引发真气暴动,经脉丹田被毁,修为从练气境跌落,成为废人。   有五人当场身亡。   有两人情况最好,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但在暗处观察的姜不苦却知道,他们才是这次大难中最大的隐患。   看着他们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邪魅,体内真气性质发生不明转变,以分界隐形之术站在一旁的姜不苦忍不住有出手将这两个祸害直接了结的念头。   不过,还没等他出手,有关部门的人就已出现,将静修室团团围住,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   这两人当即展现出敌意,一边果断出手,一边向外狂奔。   他们的爆发却没有翻腾起丝毫浪花,一个巨大的掌印凭空出现,将两人拍翻在地。   “控制起来,小心他们自戕。”   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收回手掌,沉着一张脸看向一团糟的静修室。 第七九章 灭于未萌   静修室都是建在居民区旁边,在里面修行的人家也在附近,静修室发生的变故很快哄传开,近百个女人身后缀着数百近千的子女凄凄惶惶的赶过来,有的和父母住一起的,年迈的老父母也跟着一起。   那种场面,姜不苦不忍多看。   这次之后,他没再继续追逐黑风,一来,他了解得已经够多,二来,除了跟着看着,他无法做些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黑风下一刻会向何处,很多在无人处甚至野外就消散了,等发现黑风入城会带来恶劣影响时,后果已经发生,根本无法预警。   除了黑风,姜不苦还遇见过几次灰色的风。   它们没给人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从发生到结束,都无声无息,人们没有显出任何异状。   既无异状,自然也就无人察觉。   但姜不苦却知道,在以后的生活修炼中,他们会偶有“灵光一现”的瞬间,变得更好。   他亲见一点冒着淡光的白沙没入一位正修炼的中年男子体内,他的资质很一般,年过四旬才到练气中期,但这些白沙入体之后,他忽然顿悟,各种奇思妙想从心头涌现,修为直接从练气中期突破到练气后期巅峰,若非他没有后续的筑基境功法,很可能就一步登天,晋升成功了。   姜不苦明显看到,他的生命灵光旺盛了许多。   看到这些灰色、甚至白色的风,姜不苦的心情比看见黑风更加复杂。   它们确确实实是给人带来了帮助,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最大的恶意。   而它们又是不可能被磨灭的,哪怕把被它们“感染”的人杀了,它们同样不会消失。   而且,姜不苦也很难对他们生出杀念。   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在无数个地方上演着,随着时间流逝,被“感染”的人会越来越多,杀戮无法解决问题。   “要找到真正的方法。”姜不苦皱着眉,陷入沉思。   ……   “半年以来,有确切证据的,炎夏所有城市经历了少则两三次,多则十余次的黑风侵袭。那些未能确证,和我们不知道的必然更多。   其形似风,本质是异间层侵袭而来的讯息流。   颜色越深,恶意越深,给人们带来的厄难越深,当其颜色为灰时,不仅没有灾难,对人类反而颇有裨益,特别是若其显纯白之相,则能提升天赋,增加灵感,助人顿悟,使修为突飞猛进。   但若从长远来看,这些灰风甚至白风,对人类的危害更大。   人类聚城而居,一城之民,少则二三十万,多则上百万,城外之地,除了农田,药田,畜牧之地,其他地方多为荒野。   再加上星球年年晋升,连绵数百上千公里的大山脉,悬崖沟壑,峡谷河流,湿地沼泽……不宜居之地非常多。这些地方,都是野生灵兽的乐园。   随着实力提升,它们的灵性本就越来越高,而灰风又有增长智慧,提升灵感之效,纯白之风更能点化灵慧,助其顿悟,不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必有兽类生出真正的智慧,变化成妖。”   姜不苦看完这篇校刊,心情有些沉重。   “人类无法直接看见黑风,唯有两法可见其踪。   若其在天机眼的观测范围内出现,可被天机眼获知其信息。   其次是借神灵之眼,不仅可见其形,还能辨其色。   天机系新建‘昊天眼项目组’,计划建设全新的‘昊天眼’,监测风灾异象,若其在炎夏全境铺开,有望建立起风灾预警系统,提前对大型的,规模化的风灾进行预警。   另,阵法系将与天机系、符文系、炼器系合作,全力攻克风灾预警阵法,并将其小型化,复刻在移动阵盘上,提供安全的出行保障。”   安全出行看似随意的四字,却透着斑斑血泪。   姜不苦知道的,就有很多外出巡街甚至在野外巡游的队伍遭遇了黑风。   而最让人惊悚的一次发生在一艘长鲸舰上,当时飞船中有乘客近十六万人。   黑风进入操作舱,所有操作人员全都进入狂乱状态,互相攻击,狂暴的力量肆意外泄,操纵舵操作杆全都被毁,这导致风帆失控,长鲸舰开始在天空打旋乱窜。   好在舰上的护卫反应及时,很快镇压住了局面,另一方面拉下紧急回收闸,将所有桅杆和风帆迅速收回,阻止了惨剧发生。   长鲸舰在上万米的天上随风乱飘,有筑基境飞下船去求救,但等他们带着救援队伍赶至,飞船早不知飘向何方。   最终,诸城联动,对上千公里内的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这才将失事飞船找到。   将在天上担惊受怕七八天的近十六万人解救。   这次事件之后,所有飞船都进行了改装,在不同区域增设了两个副操作舱,配备了完整的操作班组,一旦主舱失事,立刻接替,同时,还对坐镇护卫的人员进行了扩编。   可以说,这起没有宣传出去的空难让所有知情者都出了身冷汗。   “各城开始筹建城隍庙,全力宣传城隍护城佑民的理念,早晚敬拜祷告,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塑造出城隍神像。”   “将对现在的人居模式进行深度调整,城市人口将逐次向周边荒野分散,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因地制宜,新建人口规模不等的集镇村寨,尽量缩减野生灵兽的生存空间,灭隐患于未萌。   所有新迁之地,先建土地庙,早晚敬拜祷告。”   现在,姜不苦都是从校刊内了解高层决策,为了避免引发底层民众大规模的恐慌,有关黑风灾劫的种种,高层并未向普通民众宣传。   他们除了知道城内某某地方出了件蹊跷事,其他一概不知。   在他们的认知中,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从未变过。   经过半年的被动防守,炎夏终于有了明确的解决思路。   让姜不苦高兴的是,炎夏高层拿出的这套方案,和自己的想法虽有不同,却颇有互补之效。   这当然最好不过!   他放下校刊,给自己施了个分界隐形,就离开了自家小院,向帝都古城飞掠而去。 第八零章 借脑一用   一路飞掠,寒风烈烈,姜不苦来到帝都古城上空。   他立于云端之上,看着这座无垠之城,每次过来,他都会感慨万千。   这座城早非人间之物,分明是仙神的居所。   任何一座宫殿楼阁,都可与山岳比肩。   其高不知几何,其大不知几何。   其半在白云之下,半在白云之上。   它一直都在跟随星球成长的脚步同步成长。   姜不苦又捕捉到了一缕黑风,可在其将要飘入帝都古城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却,黑风只能擦着古城飘过。   这是姜不苦所见的,唯一能阻挡黑风侵袭,让它绕道走的。   他看向天坛方向,它现在名副其实,与天相接。   就在黑风闯关的刹那,一个巨大的虚幻龙头出现在天坛上方。   它一闪即逝。   似乎刚才只是因为被蚊蝇近身,这才动弹了一下,当烦人的蚊蝇远离,便再度陷入沉睡。   下方古城中,偶尔可见一些巡守的将士出没。   姜不苦看了一下,就径往天坛飞去。   他熟门熟路的飞入殿中,高高穹顶宛如天顶。   站在地面想要看见穹顶,首先得略过一层白云。   而在大殿正中,供奉着一个牌位,真有种齐天之势。   牌位上写着四个大字。   昊天上帝。   这是炎夏自古以来,官方正史中尊奉的至高之神,本身就是天与道的化身。   历代帝王以昊天之子的身份在此祭祀昊天,祈祷物阜民丰,风调雨顺。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天与人相互交集的一个点。   飞身进殿之时,姜不苦的身形与“上”字同高,此刻一路上浮,掠过“上”字,继续掠过“昊”字,终于来到巨大排位顶端一个宽阔的平台上。   在确认了一下分解隐形之术没有问题后,他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这个平台本来只是牌位顶端很窄的一块横截面,若是将大殿缩放道原来的大小,就能发现,在“昊天上帝”这块牌位的顶端,坐着一个比蚂蚁还小的人儿。   因为已经尝试了多次,姜不苦很快就平复心境,让精神进入完全的空明之境。   某一瞬,一种微妙的失重感让他“惊醒”,他发现,自己已经摆脱了形骸的束缚,以纯意识的形态漂浮于一片虚空之中。   若将这片虚空放大,就能发现,这虚空仿如一条巨龙的头颅,而姜不苦身在的位置,就在巨龙头颅的眉心深处。   姜不苦稍微探查了一下自己和身周虚空的状态,便再次进入空明之境,无法无我,无想无念。   渐渐的,姜不苦感觉“自我”处于一种奇妙的有无之间,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他与一个更大的“意识体”融合为一。   这个意识体,比他庞大了无数倍,天然就有一股亘古威严的气势,无法想象,若这个意识体彻底复苏会是怎样一种存在。   此刻,在姜不苦的感知中,这个意识体无比的荒凉破败,几乎没有一点可以称为“清明”的净土。   早在七十年前,姜不苦就已经发现,凡炎夏阵营的城池,其周围的天地灵机就会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韵律,初时不明就里,直到看见帝都古城的天地灵机某一瞬间呈现出巨龙头颅的形状,他才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炎夏龙脉”四字。   这和传统中所谓的、发源自万山祖脉的龙脉并不是一回事,乃是炎夏数千年文明的具象,乃是数千亿人共同意志的凝聚。   凡有心向炎夏处,就有祂的身影,而心向炎夏者越多、其心越诚,祂显露的形态就越多越全。   就具体的威能而言,通过常年观察,姜不苦发现了两个。   天地灵机能促进人类进化,自从人类成为万物之灵,天地灵机更进一步向人类倾斜,人类进化的上限也越来越高。   无论炎夏阵营,还是其他阵营,不论选择了什么样的进化道路,都是如此。   炎夏成为全球霸主,牢牢占据着世界嫡长子的地位,获得世界更多的偏爱,天地灵机更加丰沛,进化天赋持续提高。   而炎夏龙脉的一个作用就是,从一人出生之日起,就潜移默化的将其进化天赋改变成修行天赋。   这相当于对出厂的原始参数做了一个本土化的调试,让原本只能发挥出八成性能的“硬件”天赋和修行体系这个“系统”完美匹配,发挥出十二成的潜能。   另一方面,对那些身在炎夏阵营,也心向炎夏文明,受到炎夏龙脉持续“辐射”的外族血脉,进行血脉层次的同化调试。   炎夏之所以能占据全球百分之八十的陆地,唯一的法宝就是人多。   除了炎夏本身人口基数就大之外,也和炎夏前期生冷不忌,大量吸纳全球各地的普通难民有关。   特别是大迁移之初吃掉其他阵营二十亿人口,这一增一减,再加上之后几十年几代人的持续爆种,让其他阵营彻底没了与炎夏争锋的可能。   所以,炎夏能有如今的规模声势,除了炎夏本土人类这个基本盘,全球各族各肤色各信仰的族群都出了大力。   曾经还有人担忧这会为将来埋下新的隐患,却不曾想,两三代繁衍之后,他们的后裔已经和纯血的炎夏后裔没有多少差别,无论是语言文字还是文化认同,情感共鸣,都是个真炎夏苗裔无疑。   而现在,炎夏龙脉又体现出了第三个特质。   祂本就相当于一个文明共同体,诞生于共同的文化认同和心灵向心力。   从外间层刮来的讯息之风,和炎夏龙脉有着某种本质上的共通之处。   所以,当讯息黑风想要侵入炎夏龙脉的核心之地时,会让祂感觉不适,本能的予以防备驱逐。   “若是炎夏龙脉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应该能够阻止这些黑风侵入炎夏聚居的城镇吧。”   姜不苦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一层。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炎夏龙脉尽快成长。   姜不苦猜测,祂诞生的时间不会比星球意志觉醒的时间晚太多。   只是诞生之初微弱不显,直到七十年前,他才窥见祂的一鳞半爪。   到现在,祂又发育了七十年,虽比他初见时更加有模有样,可要成长到他希望的程度,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实在是彼此的时间观念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在星球或文明的维度,百年时间,不过弹指一瞬,不算磨蹭,可在人类眼中,那已经是数代人的漫长岁月。   姜不苦可不想再这么干等下去,经过多番尝试,他找到了一个催化加速的办法。   炎夏龙脉成长缓慢有一个重要原因,本身有数千年的深厚底蕴需要消化,另一方面,无论人口还是疆域每年都在告诉扩增,相当于每年都在“长肉”。   另一方面,祂诞生的时间并不长,成长度本就不高,每年又有新的负担压身,那点微弱的成长度全都用来接管新身体,整体上处于持续的混乱中。   无法自主诞生一个清晰的核心意志贯穿始终。   硬件太强大,算法太落后。   明白了症结,姜不苦也就找到了解法。   他将自己的意识贡献出来,借给炎夏龙脉充当临时算法,助祂加速整顿梳理内部,从持续的混乱向整饬的秩序倾斜,只要帮祂把第一步走出来,后面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 第八一章 炼成一粒铜豌豆   姜不苦感觉自己化身为一个旁观者,自己的精神意识,思维模式,经验想法暂时被借给了龙脉,成为祂的“灵感”,让祂具备更加清晰的大局意识,对内部混乱的整饬更有条理,就像是寸寸断裂的经脉被一点点强行捏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那重生归来所具备的特殊权限,也暂时被祂掌握,对其自身,对人间万物,乃至对这个世界本身,都有了更加深彻的认知。   这样宏观的视野,能让人自然而然具备一种超越凡俗的大局观,潜移默化的对自身行为产生影响,不断优化。   不仅“借”给祂一双埋头走路的脚,还“借”给祂一双抬头看路的眼。   在此过程中,姜不苦感觉“自我”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无论思维还是认知,都越来越倾向于炎夏龙脉这个更加宏大的个体。   当这种感觉淡薄到一定程度,达到他心中预设的警戒线,他的情绪陡然一紧,将差点被炎夏龙脉完全浸染同化的意识收回自己的内心。   他盘膝静坐,良久,心中那种淡漠感终于缓缓消失,“自我”终于彻底回归。   人的精神意识,乃至自我认知,会受到其形骸本身的强烈影响,他若将自己的精神意识长期借与“炎夏龙脉”,那么,他很可能就会彻底将自我认知为炎夏龙脉的一部分,最终,成为炎夏龙脉之灵的组成部分。   这样的未来,绝非姜不苦所乐见。   将自己的一切暂时借出,帮助炎夏龙脉的成长,和将自己彻底“溶化”,成为炎夏龙脉的一部分,这是两码事。   所以,在他有了用此法帮助炎夏龙脉成长的灵感后,他思考最多的就是如何保持清醒的自我,如何确保自己能被“拉回”。   经过多番尝试,他把握到了那条线。   也是在这反复的尝试中,他发现自己相较于其他修行者所具备的特殊优势。   原本,他沿着旧修行体系修行,一来是确实对这个体系最高处的风景很好奇,二来也是想等新体系多完善优化一下,好饭不怕晚,他也不急。   修为晋入超一品,甚至超过了旧体系原本的一品极限,晋入极限的极限,前方再无一寸余地。   那种前所未有的完满如意之感,也让他收获良多。   而新体系也发展了十几年,从理论到实践都已经极为丰富,他都已经计划好,等体验够了就转修新法。   可在做完这些尝试之后,他暂时打消了转修的念头。   若要比喻,他现在就好比一颗滴溜溜、圆烁烁、无缺无漏的铜豌豆。   他的身体、精神、心灵、气势都前所未有的圆满,全都达到极限的极限。   在铜豌豆这个层次,在没有比他更圆、更硬、更扛锤的。   转修前途更远大、上限更高的新法,就相当于要将铜豌豆炼成铁豌豆,钢豌豆,甚至金刚钻石豌豆。   可唯有一点,转修之后,他将失去这种无缺无漏的状态,一直到他达到新法的极限圆满状态为止。   简单一句话,他现在这种状态,最能抵御炎夏龙脉对他的冲击浸染。   现在,他能在炎夏龙脉的“侵蚀”下坚持半个月,若是转修,他怀疑自己三天都坚持不住。   因为这个发现,他将转修的计划延后了。   “不急,等一阵转修也好,现在新法体系还在第四境徘徊,等第五境完善了转修也不迟。”   勉强将“自我”召回,姜不苦没再停留,如同悄无声息的来一样,此刻悄无声息的走了。   离了他这个“外挂”,本来整饬秩序的龙头内部再次归于混乱,但若细看,却能发现,和这次姜不苦来之前相比,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祂自己整饬的效率,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整体看上去依然以混乱为主,但秩序却在以一种加速度发展壮大。   炎夏龙脉原本只有纯粹的混乱,不知秩序为何物,在姜不苦的帮助下,一丝秩序已在其内部发芽生根,难以磨灭。   回到六一学院后,姜不苦用平淡而规律的工作不断冲洗掉心灵上那层非人之感。   读书,看报,追踪各种大势变化,和后生晚辈唠嗑闲聊。   作为典藏阁的“镇馆之宝”,他有着很多特权。   在这个学校里,他有着比任何人都高的自由度,哪怕是校长。   无论是学生还是校职工,待他和待其他人,用的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标准。   其他人若是长期玩消失,招呼都不打就十天半月不见人,那这人绝对在学校呆不长,哪怕打了招呼,经常这么玩,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请他另谋高就,六一学院容不下这样的大才。   可姜不苦却不同,别说消失半个月,哪怕忽然不见大半年,也没人会生气,唯一的念头就是担心。   当看着消失许久的他再次捧着茶杯慢悠悠出现在典藏阁,大家都会长舒一口气。   特别是黑风灾劫不时在各城上演,夺走许多高龄老者的生命,大家总会忍不住关心他:   “姜老,您这隔三差五外出游历的毛病得改改,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您又不让人陪同,要是碰上个黑风灾劫怎么办?”   姜不苦笑眯眯的道:“呸呸呸,你就不能盼我老人家点好,不是还有白风吗?   我这人天生有种趋吉避凶的本身,我倒觉得我碰上白风的几率更大,到时候来个天赋暴涨,顿悟突破……呵呵,什么表情,你还不信?   去历史书上翻翻,重新温习下从天变开始到现在历经了多少大事,能一路活到现在的,谁没点特殊的能耐?   老人家我除了打架的本事比你们差点,其他方面,你们还差得远呢。   人老精,马老滑,特别是我们这代人,光是苟怂可活不到今天。”   “人老成精……哪有您这么说自己的。”   姜不苦哈哈笑道:“所以啊,你们就不要为我瞎操心了。”   和他同代之人越来越少,一直好好活着的他就会越来越显眼,这也算提前埋下一个伏笔,提前给他们一个理由。 第八二章 散则无形   姜不苦开始了规律的作息,半个月去帝都古城为炎夏龙脉贡献算力支持,加速其成长。   然后在校园里用半月时间恢复状态,调理身心,不能让自己做人的时间低于非人的时间。   外间层讯息流对现世的影响越来越明显。   它们聚则成风,散则无形。   黑风灾劫能带来明显的灾厄,但在炎夏做出有效部署之后,后果并不是太严重,因此出现的死伤甚至赶不上一个城中每天因意外出现的伤亡。   其真正的危害,是在它们“散则无形”之后,它们不会带来仓促而剧烈的改变,但却在潜移默化间影响着世间一切。   普通人生病的频率有所提升,平均寿命也有所下降。   原本因为他们远比天变前的人类身强体壮、又有灵气的滋养,普通人也能比较轻松的活到八九十岁,现在,却变得不再那么容易。   野外偶尔会发现灵智奇高的兽类,疑似已经诞生出了真正的智慧,组织队伍搜寻也效果寥寥,它们懂得了隐藏和躲避,辽阔的荒野何处不能安身,何必与人类对抗。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聚城而居的人类尽量铺陈散开,压缩它们整体的生存空间。   修行者练气观想不时会有心绪不宁,念头难定的隐忧。原本一帆风顺的修行路,忽然变得崎岖难行起来。   除了那些心意坚定,百折不挠之辈,其他顺遂惯了的修行者无不受此影响。   修行不再是天赋包打天下,对心性和意志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对于这一变化,六一学院的观点却和外界有些不同。   不管是学院的老师还是学生,都一致认为,这对整个修行体系的发展是一件好事。它就像一个磨刀石,能将真正的好刀打磨的更加锋利,至于那些不幸被磨坏的,若真有心气,也可趁机炼己炼心,提前弥补自身疏漏。   那些只知道抱怨修行路越发艰难的,提前选择别的出路,不要在修行这条路上死磕,也不能算是坏事。   当然,六一学院并没有把这观点向外散播,内部消化就好。   现在天下修行者都在感慨世道越来越艰险,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在旁边说风凉话,除了遭人恨也不可能有别的——在其他修行者眼中,能进六一学院的,无一不是受到老天眷顾的私生子。   不过,另两项改变却是所有修行者都很在意,也很痛心的。   有很多觉醒者,也即练气境以上的修行者,当他们自然寿终或意外身亡时,他们的精神意识会继续存留一段时间,最初甚至还能保持住意识的清醒,但这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   阳光可以烧死他们,风可以吹散他们,夜晚又能让他们如坠冰窟,过于嘈杂的声音能够扰动他们,即便将他们安置在绝对静谧之地,他们依然会慢慢被消磨。   他们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个错误,这世间没有他们可存在的法与理。   他们最终都会消失,从这世间泯灭,受尽折磨。   最初,这种现象并不显著,只有被特殊的黑风灾劫撞上才有此象。   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未被黑风眷顾者也陆续出现这种现象。   这已成为所有修行者心中的一个梦魇。   因为他们都清晰地意识到,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最终都难免一死,他们可不想生前极尽绚烂风光,死后却要受此等天地大刑。   另一个变化则是,所有修行者都感觉到生命的上限变低了。   原本,因为灵气诞生,练气境修行者的生命上限增至150岁到250岁之间,筑基境修行者的生命上限更是达到300岁到600岁之间,紫府境修行者的生命上限超过八百岁,最多可达一千两百岁左右。   练气境的生命上限被削了十年左右,筑基境被削了二十年左右,紫府境被削得最狠,少了五十年的寿命。   虽然相比灵气诞生之前,他们的生命依然可称长寿,他们为这变化额手称庆,用了十几年时间来熟悉新的生命节奏,当时有多喜悦,现在就有至少十倍那么痛心。   而且,这很可能不是最终跌幅,当外间层讯息流对世界的侵蚀越来越重,人们受到的影响还会越来越大。   只用了一年时间,外间层讯息渗透就对蓝星产生了深刻的改变。   其他文明阵营的情况只比炎夏更糟糕。   在荒野,大山深谷,极地冰原,乃至大河汪洋,在所有无人关注的角落,改变都在悄无声息、又旺盛勃发的进行着。   好在经过一年的贯彻执行,炎夏阵营所有聚居之城塑造的城隍都可凝化为神像,推举出城内心志坚毅之辈为首,每天轮流入驻其中,操纵城隍神像坐镇于城隍庙中,神眼却能探查城内全境。   全天候的监察观测,对将入侵城内的风灾提前预判示警,其虽不能阻挡风灾侵入,却能提前通知某区域将受到风灾直接侵害的人们全部撤离。   虽然当黑风灾劫消散无形之后,还会给全城带来更持久深重的危害,但城隍神像的诞生却让炎夏境黑风灾劫带来的直接危害降到最低。   有了这一经验,炎夏加快了城内人口的分流,而这种肉眼可见的改变对普通民众来说,就是城隍显灵,每个新建集镇村寨内的土地庙变成了最繁华的所在,随时都可以看到虔诚的男女在祷告,土地庙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打卡的必去场所。   以土地庙为中心,自发形成集镇村寨的文化中心、经济中心、正治中心。   新历102年,秋。   这天,姜不苦再次将自己正逐渐变得非人的精神意念收回体内。   他这次没有直接起身离开,因为与炎夏龙脉的长期接触,也因炎夏龙脉的快速成长,他想要观察龙头全貌,不用再晋入空明之境,直接就可以精神感知其状态。   经过一年半的引导,其内部秩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现在,秩序的规模彻底压倒了混乱。   如同看着一粒种子从发芽生根到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一步步长成参天之树,他从中得到的感悟收获,不比努力成长的大树本身差。   此刻,秩序压倒混乱,仿佛突破了某个脆弱的临界点,又像是一路推着个大铁球终于爬到了山巅。   秩序的成长扩张原本是慢吞吞的,每进一步都需要持续的拉锯争夺,此刻却瞬间如出闸猛虎,如水银泻地般四散分卷,将混乱之处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无限分割,然后包抄绞杀,将之收编入秩序的麾下。   “真是壮观啊。”姜不苦心中感慨。 第八三章 驭龙飞天   最初,姜不苦把自己的脑子借给炎夏龙脉,既当腿又当眼,既用来走路又用来看路。   当龙首完成整饬,从混乱归于秩序,他这“双腿”就没用了。   和炎夏龙脉的恐怖体量相比,他贡献的这点脚力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唯一有用的,只有他那身具的特殊世界权限。   从混乱归于秩序之后,龙首能够主动控制其内部,姜不苦再不用担心会被祂无意中散发的威能侵蚀心灵。   此刻,天坛大殿之中。   就在姜不苦盘膝而坐的排位前方,一颗巨大的龙首从无到有的出现,悬立在姜不苦眼前的虚空,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如同定在虚空,一动不动,而祂的长须却在空中自由随意的飘荡,彰显着活力和生机。   厚重而灵动。   祂的头、角、长须,龙首的任何一处,都无具体的形象,而是某种流动的气韵构成,随时都处于一种有韵律的流动中,充满奥妙。   祂的眸光呈黄色,宛如历经悠久岁月的洗磨,苍莽浩瀚的大地。   威严而淡漠。   偶尔闪过灵慧的光泽,周身气韵也随之旋动,那是祂在思考。   祂的双目平视着姜不苦,有着不加掩饰的亲切和信赖。   祂的长须忽然前伸,绕着姜不苦虚虚环抱了一下,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什么。   虽无任何言语和意识层面的交流,但姜不苦却立刻明白了祂的意思。   祂这是在向自己发出邀请。   “好。”   姜不苦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轻声应了。   而后,他就感觉身形一轻,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飘了起来。   很快,他就来到了龙首上方,在两个巨大的、形似鹿角的龙角中央站定。   而后,龙首蓦然冲天而起。   一道虹光,从帝都古城天坛位置冲霄而上,将天空的云层直接撞出一个窟窿,依然没有不停止,很快,就消失在地上人们的目力之外。   这一刻,在帝都古城巡守的将士全都傻眼了。   若非天上白云那再明显不过的窟窿还未消散,他们几乎怀疑刚才那是错觉。   “快快快,去天坛!”   除了一些必要的位置留下人手,帝都古城所有的巡守人员从四面八方向天坛接近。   与此同时,还有数道有飞行特长的人影飞出古城,向帝都和六一学院而去。   从极静到极速,只是一瞬间。   站在龙首上的姜不苦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龙首出了天坛大殿。   那一瞬,他心中还闪过一个念头,龙首的形态在虚实之间,可自己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就这么跟着祂向上而去,没有与大殿穹顶发生接触,这其中的原理为何?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在龙首的极速之下,整个帝都古城,脚下大地,都在迅速变小、迅速拉远。   自以为在天上飞惯了、一点也不恐高的姜不苦本能的感觉到腿软,本能的伸手抓住两侧的龙角,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甩飞出去。   此情此景,姜不苦没来由的想到一百多年前的童年,有个动画片,热血少年变身之前都会高喊“神龙斗士”,经过一番花哨的前摇,就会站在一只威风凛凛的神龙头顶,两手分别拉住一根龙角,仿佛操控杆,与人战斗,这一度是他心中最拉风的场面。   要是当年追剧的小伙伴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吧。   “有什么龙敢比我脚下这只更‘神’!”   ……   很快,姜不苦就讶异的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冲击,被保护得很好。   此刻,龙首已经带着他上升到了不知多少万米的高空。   哪怕姜不苦自诩为人间行走的神圣,他独自飞行时,极限也从来没有超过两万米。   越往上,越有大恐怖。   狂风、极寒、狂暴的雷霆……任何一样,都能让他这个“人间神圣”变成蝼蚁。   可此刻,他安稳的站在龙首之上,被祂带着一路往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穿过的一层层泾渭分明的空间层。   越来越猛烈肆虐的狂风,连精神意识都能冻毙的极寒之息,越来越厚重的云层,其中酝酿着越来越恐怖狂暴的雷霆,它们隆隆作响,此起彼伏,道道电蛇划破长空。   姜不苦有种感觉,只要自己离开了龙首的保护,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不了一秒就会被雷击成齑粉。   修行者在成长,世界同样一刻不停的成长晋升着。   即便他已站在星球人类进化的顶端,在祂面前,依然只能仰望。   而后,似乎穿过了某个屏障。   姜不苦看到了更加壮观的景象,大气如无垠波涛,互相拍击,彼此冲撞,仿佛有无数的大磨在来回摩擦碾压。   看起来比雷霆海洋平静许多,却让姜不苦寒毛直竖。   “之前那些,按照天变前的说法都只能算是对流层吧,而这里是平流层,不过,现在应该叫罡气层。”   自从尝到了“人为自然立法”的甜头,有日月星辰这个模板在,炎夏早早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大气层上,将对流层以下,风雨雷电种种气象诞生之层名之为“煞气层”,风雨雷电,云雾雪霰,各种自然气象皆在此层孕育,其上则统统名之为“罡气层”。   煞气层为“浊”,罡气层则为“清”。   煞气层为“后天”之层,罡气层则为“先天”之层。   其中看似平静,笼罩整个星球的大气却在这一层如大磨般永无休止,空间如同磨盘一般运转不歇。   生灵若置身其间,瞬间就会被磨得神形俱灭。   姜不苦看着眼前之景,虽远没达到炎夏所“定义”的那样,但威势已经极为惊怖。   随着蓝星和炎夏文明的持续发展,罡气层将越来越名副其实。   炎夏之所以如此“定义”,是希望未来外间层与蓝星可实体往来之时,罡气层能化作一面坚盾,防止他们从天外过来。   龙首依然未停,继续上升。   忽然,某一瞬。   碧空万里,玉宇澄澈。   龙首依然不停,继续向上。   直到,姜不苦看到脚下大星弧线的轮廓。   一种直击灵魂的苍莽浩大扑面而来。   其他一切在他眼中全都消失,他唯一能见的,只有碧蓝的海域与苍莽大地的分界线。   姜不苦心中大略换算了一下,星球现在的直径已经将近二十三万公里,要看到祂完整的球形轮廓,自己现在的高度,至少离地一万公里。   和百年前相比,脚下大地的轮廓早已变了模样。   他大概扫视了一下,就已经确定,视野内的所有陆地疆域,全都属于炎夏阵营。   就连被星球挡住的另一半,也有很大一部分属于炎夏阵营。   他开始好奇龙首带自己来的目的。   总不能是为了感谢我的付出,特地带我上天观光一番吧。   很快,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大地上,有些地方开始变得越来越亮,就像黑夜中点燃的烛火,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那是……异象古迹!”   姜不苦看到,那些发亮的物体,有一条在北方,沿着大地起伏蜿蜒,不知延伸了多少万里,但又有明显人筑的痕迹。   有两条贯穿大地的河流,它们自西而东,一南一北,每一个转折,都带着让他熟悉的弧度。   还有许许多多的名山大川,人文古迹。   每捕捉到一处,他心中就会生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天变百年,沧海桑田。   还能看见你们,没有一点改变。   真好。 第八四章 调和折中   大地上,炎夏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逐一被点亮。   如同一道道忽然而起的光焰火炬。   如此大的声势,惊动整个炎夏。   离地至少上万公里的姜不苦无暇顾及这些,他已经明白龙首携着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   虽然此处仅能看到炎夏大半疆域,但囊括了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的核心区域尽在下方。   姜不苦如同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看着龙首借用了自己的特殊世界权限,此刻的祂不仅能够看见笼罩整个炎夏的天地灵机,祂甚至将自己强塞进了这个体系中。   原本,星球意志用天地灵机和万物众生相连,构成一个覆盖整个世界的弥天网络,现在,所有炎夏境内的天地灵机却都要先向龙首集中,然后才与星球意志相连。   原本简单明了的君臣关系,瞬间冒出来个摄政王。   这是篡位啊!   这是架空啊!   您这是在造反啊!   姜不苦清晰地感觉到,已经长期处于半闲鱼沉眠状态的星球意志有了苏醒的征兆。   他甚至能想到,当祂醒来,看见自己的根基权柄被夺了,会何等的愤怒。   姜不苦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疯狂抽筋,他很想劝劝脚下的龙首,不要刚出世就想大闹天宫,这是没好果子吃的,上一位这么干的您就看看他有多惨吧。   “老大要慎重啊,咱先养精蓄锐,高筑墙,广积粮,后面再慢慢看机会,行不!”   可惜,龙首根本不听祂的劝,带他上来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他当一把钥匙,借机捅开天地灵机这块大幕。   星球意志在“快速”醒来,不过,祂这快速和凡人的理解可不一样。   所以,龙首忽然间就大权在握。   把持权柄,操弄乾坤。   姜不苦看祂借着天地灵机勾连万物众生的特性,与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气韵相连。   它们看似分散,却被祂捏合到了一块。   这些异象古迹的气韵和帝都古城最初的状态很相似,非常庞大浩瀚,同时又非常混乱无序。   自个内部都如此,更遑论全部聚在一起,更是乱成一锅粥。   若它们全加起来,其混乱程度龙首都不敢直面相抗。   可祂再非思维混乱的蠢,又暂时窃居了至高的权柄,自不会让它们一起向自己发难。   各异象古迹气韵到达的时间有先有后。   最先到达的是最晚出现异象的那些古迹。如钓鱼古城,苏杭园林,古村古镇。   然后是会稽山,玉门关,阳关这些异象古迹。   再后是八阵图、函谷关、北邙山这些兼具历史与传说的古迹。   最后才是炎夏的某种图腾象征,也是分量最重的部分,五岳,昆仑,始帝陵,大江大河,一线长城……它们的体量一点都不比帝都古城小,混乱程度还有过之。   可当它们抵达时,龙首已经将其他先到的古迹气韵整饬完毕,全都被祂收编成听其号令的小弟。   等它们到来,一声令下,小弟们一哄而上,龙首再最后出场,一锤定音。   很快,所有异象古迹混乱的气韵就在祂的手腕下变得妥帖顺服,全撸得又柔又顺,想让它们摆出什么形状就摆出什么形状。   全程旁观的姜不苦也没心思再劝老大慎重了,他已彻底沉浸其中。   这是龙首整编壮大的过程,也是炎夏龙脉从混乱归于秩序的现场演绎,其中饱含的奥妙深邃,任何一个炎夏人、任何在炎夏修行体系成长之人,都会得到珍贵的感悟。   更遑论姜不苦本就站在一个修行体系的终点,修行百年,又身具看破世界本质的特殊权限,对他而言,这就是一场生动异常的“解剖”教学。   以他现在圆满而强大的精神状态,意识又与龙首完全接触,祂对自己没有丝毫排斥,每一点变化,每一个细节,一点都没落下。   即便不能立即尽知之妙,也已经深深烙印进心中,成为未来的养料。   他完全沉浸在这奇特的顿悟之中。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   一日,姜不苦忽觉世间的天地灵机忽然变得活跃灵动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星球再次成长晋升。   与此同时,姜不苦明显感觉到一股浩大无匹的意志借着这股劲儿彻底苏醒,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无可匹敌的意志降临在姜不苦与龙首上方。   哦,此刻已经不能称为龙首,在星球意志降临之时,从其他整饬秩序的气韵已经自动续接在祂头颅下方。   一条由气韵构成的、完全态的炎夏神龙自由舒展于万里长空。   大地上,炎夏疆域所有人在这个新年夜晚,抬头就能见到一条横亘天际的神龙。   站在龙首上,姜不苦看得目眩神迷。   “我来组成头部。”他心中没来由的想到这句话。   星球意志居高临下,祂天生就对星球上任何意志具备绝对的威慑力,祂为自己被冒犯感觉愤怒!   面对这种天然的压制,炎夏神龙却一点不怵,与之针锋相对。   一者从更遥远的天际降临,星球的成长是祂的成长,星球众生的进步是祂的进步,祂本就是星球总体意志的显化。   一者从苍莽大地升腾而起,诞生于数千年、无数人心血的供奉,此刻,受到数千亿人共同的虔诚祷祝。   星球意志虽然占据着上风,却难以瞬间将炎夏神龙压服。   两方对峙越来越有擦出真火的意味。   身处其间的姜不苦分明感觉到有浩大的思潮在彼此对冲。   一者从九天之上压下来。   仿佛在说:“放肆!”   这是权柄被窃夺,威严被冒犯的愤怒。   一者立足于大地顽强的顶上去。   仿佛在说:“白痴!”   这是对这个看法的不屑一顾,除了咸鱼躺你还能干啥,把个家当得一团糟,既然你想做咸鱼,那就继续躺着好了,我来代劳,你只需继续吃了睡睡了吃就好。   祂们交流没有语言,也不存在精神意识,却又清晰无比的体现在每一次角力,每一次针尖对麦芒的对抗中。   站在龙首双角之间,近距离目睹的姜不苦只觉汗如雨下。   罡气层的空间已在祂们的角力下撕开一条条裂缝,像是划破天空的电火花,又似忽然龟裂的大地。   姜不苦心道,自己哪怕沾上那么一丝,也绝对会完蛋。   对脚下的神龙抱怨不已,虽然他也觉得与炎夏神龙更加完整灵活的神志相比,星球意志确实太纯了些,像是一张白纸,但这也不是你当面往人家脸上吐口水的理由啊。   可很快,姜不苦就明白,自己还是太嫩了。   星球意志就像一个被激怒的暴力娘,倾尽全力往炎夏神龙身上猛砸。   祂砸了十几下,炎夏神龙只能被动防守,但从祂的姿态来看,再抗百来下也是毫无问题的。   而此刻,星球每年才有一次的晋升机会在双方的对峙中眼看就要错过。   在又一次对抗之后,炎夏神龙又传达过去一个意思。   从九天降临的巨力打击忽然陷入了某种犹豫之中,似乎在努力理解消化那对祂而言过于复杂的流程。   “吼!”   炎夏神龙不耐烦的大吼一声催促,声音划破万里长空,如洪钟大吕,传遍世界所有角落。   星球意志似乎也在这催促中下定了决心,收了力量,却也不再离开,似乎要亲自监督认证整个过程,也是一种强调——我才是这世界的老大,没我允许,你们别想成事。   得到正版授意,炎夏神龙又一次大吼,带着说不出的畅快。   大地上,已经持续向天空射出惊天长虹的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忽然尽皆光化,从大地上消失。   而姜不苦通过炎夏神龙的神志,看到了另一番奇景。   在天地灵机构成的天地大网中,忽然出现一百零八个空洞。   一百零八座从大地上消失的异象古迹出现其中。   若说原本的星球是个大气泡,此刻,在姜不苦的感觉中,就是大气泡旁边多了一百零八个小气泡。   姜不苦心中没来由的想到一个词。   “洞天福地。”   而本该如期到来的星球晋升成长停止了,这一百零八个小气泡反而吹气球一般变大了。   如果可以,姜不苦此刻一定会对脚下神龙竖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若论调和折中,您才是当之无愧的祖师爷!”   若直接给星球意志说把你的晋升资源分我点,我要开辟洞天福地,祂理你才怪,说不定还要给你翻个白眼。   可经炎夏神龙这么一操作,嘿,一百零八个小泡泡还真就吹气球般长出来了! 第八五章 帮你分担   炎夏神龙给星球意志讲了一个非常朴素的道理。   肉烂在锅里就不算亏。   无论是炎夏还是其他文明阵营乃至极地海域,星球晋升无论放在何处,对星球来说,不都是晋升吗?   都是星球体量的成长!   而炎夏文明已经用百年事实证明了,自己确实最有资格挑大梁,你不将更多资源倾斜给我们,你是不是缺心眼?   一边是潜力巨大,却不够吃,嗷嗷待哺。   一边眼看着水平有限,给他多了也吃不下,你这就相当于资源闲置。   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星球意志表示,我直径二十三万公里这么大个脑子,不容诋毁小觑。   于是祂大度放权让炎夏神龙施为,自己在旁压阵监督。   一百零八处异象古迹从现世剥离消失,天地灵机让出位置,分别给了它们一个既依附于现世,又独立存在的界域落地生根。   姜不苦回味其手法,总有种熟悉感。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其本质不就是自己领悟的分界隐形术的“分界”之法吗!   只不过,炎夏神龙这个模仿者玩得比自己这个原创大了无数倍。   而且,自己领悟的分界之法本身也是来自于八阵图天然生成的古阵,而现在八阵图内的气韵和其本身所具备的玄妙已尽数成为炎夏神龙的资粮。   祂以自己领悟的分界隐形术为起点,继续向前开拓出了一个广阔的新天地。   现在,又反过来对他这个原创者带来了启发,看到了分界之术广阔的前景。   互相成就。   一百零八处洞天福地吹气球般膨大。   过了一会儿,姜不苦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只是简单目测,和星球一千六百多亿平方公里的疆域对比,一百零八处洞天福地这一波扩增的面积绝对超过了二十亿平方公里。   按照惯例,今年的增长应该结束了才对。   可一百零八处洞天福地依然还在变大成长!   而姜不苦,分明感到一种喜悦的情绪从九天之上降临,连压在炎夏神龙身上最后一丝压力也被撤走了。   姜不苦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宇宙,时间本身就具备力量,时间久了,石头都有可能成精。   蓝星四十六亿年的生命,就是祂最大的底蕴和资粮。   另一方面,蓝星意志从百年前诞生开始,虽一直在努力成长,可这只长了百年的意识相比于四十六亿年的身体,还差得太远太远。   每一次的星球成长晋升,乃是祂得到了全球万物众生的反哺意识得到了长足进步,能够消化更多的星球底蕴。   意识成长的同时,身体也跟着成长。   第一年,星球表面积增长了近八亿平方公里,第二年13亿,第三年16亿,然后就稳定在每年20亿平方公里左右。   若从直径的变化来看,祂每年成长的幅度更是呈逐年下降的趋势。   现在看来,星球每年成长二十亿平方公里,并非星球的极限,而是星球意志的极限!   祂其实面临着之前人类相似的窘境——星球成长太快,超出掌控的极限。   祂最大的优势在于,人类只能被动接受这局面,而祂却可以卡着自己控制的极限来释放身体的“成长欲”。   显然,星球本身的“成长欲”远没有被彻底释放,一直积蓄在体内,只是被星球意志控制住不得释放。   炎夏神龙原本窃据星球意志的权柄,想当摄政王,后来倒退几步,“你封我一块自留地让我自己去耍耍”。   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从祂的直辖范围内剥离,成为炎夏神龙的私产。   从另一方面来看,相当于祂多了一个帮手,这一次,炎夏神龙更是要独自抗下那份沉重的压力。   而洞天福地每成长一分,天地灵机就会旺盛一分,这是星球意志的核心利益,相当于这次祂一点都没付出,反而得到了更多。   以后这些洞天福地若持续繁荣昌盛,也都会体现在天地灵机上,祂这个大房东永远不亏。   实实在在的好处到手,最初那被冒犯被挑衅而生出的怒火自然烟消云散。   星球意志就是这么率真纯粹。   渐渐地,那些排名在九十之后的洞天福地涨幅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这是撑到极限了吧。”姜不苦心想。   借着炎夏神龙的权柄,大概感知了一下,其最终形状要么呈圆形、要么呈方形或者椭圆,基本都很规则,纵横少则一两千公里,多则三四千公里,面积在数百万平方公里和一两千万平方公里之间。   和星球的体量相比,当然只是芝麻绿豆那么一点。可对任何个体来说,这都堪称一片广袤疆域。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洞天福地达到饱和极限。   坚持得越久,洞天福地的最终体量就越大,纵横五六千、乃至八九千,上万公里。   而排名二十之前的洞天福地更是进一步和后面的拉开差距。   特别是那些大江大河,名山大川,其本身就占地巨大,从星球上剥离,借着这次晋升之机如吹气球般膨胀,动辄纵横数万公里。   当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全部停止膨胀,它们总加起来的疆域面积,将近六百亿平方公里,超过星球表面积的三分之一。   不仅炎夏境内,覆盖全球的天地灵机都因此沸腾活跃,有了一个质的蜕变。   姜不苦能清晰地感应到星球意志那已几乎要溢出来的欢欣还有遗憾——若炎夏神龙能够坚持得更久,祂会更开心!   炎夏神龙没有理祂,做完这些后,直接将那操控世界的权柄还了回去,没有一丝留恋。   而后,对星球意志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姜不苦极速下沉,往陆地返回。   在离开罡气层,即将进入煞气层的时候,姜不苦感觉星球意志在逐渐淡去,又要回到祂那“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生命状态。   在彻底淡去之前,祂分明流露出了淡淡的不舍。   或许,在祂这个生命层次,孤独才是常态,能遇见一个勉强能在同一层次对话的,也是分外稀罕。 第八六章 汝自为之   随着神龙极速下降,其横亘天际数万公里的长躯迅速淡化、消失。   姜不苦看见,那些从其他异象古迹——现在升格为洞天福地收拢来的玄妙气韵也被祂逐一还回其本来的所在。   祂们带着宝贵的经验,回归每个洞天福地,镇压消化一次吃到撑的体魄。   最后,炎夏神龙再次变成一颗龙首,降落在帝都古城所化的洞天福地之中。   龙首带着他刚进入,姜不苦都来不及仔细打量这个洞天福地,祂就瞬移般出现在天坛内部大殿之中。   这里,完全是祂的主场,当然是想如何就能如何。   站在祂双角之间的姜不苦感觉身形一轻,飘了起来,最后落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   姜不苦与龙首双目对视,他能感觉到祂那深藏着的疲惫。   更别说,祂现在必然是撑到快要爆炸了吧。   必须要通过长久的沉睡闭关才能彻底消化。   因为祂对他毫不设防,姜不苦能准确地把握到祂的状态。   经过天上那番磨炼,祂的眼神似乎更有神了,祂淡漠而深邃的眸光落在姜不苦身上,姜不苦能清晰的感觉到祂的审视和思考。   而后,祂的眼中忽然飞出一条神龙之形,其形状乃至神韵,与那条横亘天际数万公里,与星球意志抗衡的弥天神龙一般无二,只是体型上缩小了无数倍。   祂绕着姜不苦飞了一圈,而后,一头扎入姜不苦眉心。   还没有修炼新法、开辟紫府的姜不苦清晰的感应到,随着这条神龙之形入体,紫府自然洞开,这条神龙身形一摆,就窜了进去。   随着神龙之形一起传来的,还有许多信息。   最浅层的信息是一句交代。   “人间事,汝自为之。”   祂要去闭关沉睡,消化所得了。   传递完信息的龙首直接在姜不苦眼中消散于无形,就如同祂出现时一样,没有一点痕迹残留。   又看了看紫府中那条神龙和晦涩难明,需要仔细体悟才能读懂的信息,姜不苦决定回去后再慢慢揣摩。   “现在,外界想必已经彻底炸锅了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也觉有趣。   从龙首带着他升天开始,一百零八处异象古迹就显露出恢弘异象,惊天长虹如同一百零八根光柱矗立在大地之上,直插九霄。   足足显露了一百多天都没有丝毫消减迹象。   新年到来,一条横亘天际数万公里的神龙出现在天际,龙吟之声,传遍全球。   而后是炎夏境内一百零八处异象古迹全部消失,被神龙生生从大地中抠走。   无论哪一件,都是足以铭刻进史册的重大事件,而这次,却如此密集的呈现,简直是在考验所有人三观的承受极限。   身在“昊天上帝”牌位的上方,姜不苦能清晰的感觉到,整个大殿又扩大了很多,不过,并没有真随整个洞天福地同比增大。   若真如此,这个大殿长宽高至少得数千公里,大殿虽极其巨大,能轻易将一座大城容纳其中,却也没有这么夸张。   他飞出大殿,来到古城上方。   打量了一下古城风貌,心道,越来越有仙家风貌了。   在此之前,许多古迹建筑都半在白云之下,半在白云之上。   现在,全都集体变大了数倍,白云基本都在它们四分之一靠下的位置,要想看清其全貌,必须升高到云海之上。   此刻在姜不苦眼中,这些建筑都像是扎根在白云之上。   把他衬托得更加渺小了。   只是绕着天坛区域飞了一圈,就花了半个多小时,他心中吐槽,以自己这种境界在这城中飞行,大概就相当于散步。   正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一道身影向着正南方向飞行。   他没做多想,确保自己分界隐形术无碍之后就跟了上去。   现在,是新历103年的正月初一。   天空太阳高悬,已经临近中午。   虽然帝都古城现已和星球大地分处于不同界域之中,但毫无疑问依然被星球意志罩着,只是祂主动将洞天福地的权柄渡让给了炎夏神龙。   祂虽然很纯,但核心利益还是会抓紧不放的,作为祂意志的显化,也是天地灵机的核心,日月星辰这些天象并不会因为分处不同界域而不同。   前方那道身影看相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筑基境后期修为。   他以天空的太阳作标记,一路向正南飞行,大概飞了将近一个小时迎面与另一道向北飞来的身影相迎,这也是一个筑基境后期的修行者。   两人在空中做了将近半小时的交流,而后就沿着各自的路线继续飞行。   从他们的言语中,姜不苦已知道,自从所有异象古迹出现光炬异象,炎夏顶层修行界的力量就已被调动起来。   在探明除了光炬异象外并无危险后,有大量修行者和研究者入驻各个异象古迹,因为他们已经发现,那每次都能带来惨重恶果的黑风灾劫无法侵入这些异象古迹,全部都得绕道走。   而身处其中的修行者,有种上岸的鱼儿重新进入水中的感觉。   他们都被狠狠削了一刀的寿命没有继续下跌,甚至隐隐有反弹趋势。   只此一项,就足够炎夏动用全力来研究探索了。   而综合各方面收集到的信息,能够明显的看到,异象最初是从帝都古城,天坛大殿所在之地忽然虹光冲天开始的。   所以进驻帝都古城的修行者和研究者格外多。   今天是新历103年正月初一,按照惯例,乃是星球晋升,万象更新之日。   他们不仅没有撤离,反而分散在古迹各处,想要在这极特殊的日子里发现更多的奥秘。   经过许多的尝试验证,他们都已知道,少量的值守人员并不会妨碍到异象古迹的变化,不需要每年星球晋升之日就让内部的所有人员都退避撤离一次。   所以,他们有幸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真切的感受到了今天的连番巨变。   神龙横亘天际,龙吟传遍寰宇。   恐怖的威压和激烈的交锋从九天之上传来,身在人间的他们,看到的比身处其间的姜不苦还多了许多全貌细节,还有雷云滚滚、狂风闪电这些背景渲染。   这画面,已成为每个修行者心中最为深刻的烙印。 第八七章 天幕屏障   而后,他们更是亲历了异象古迹从大地中剥离,处于一个独立界域之中,然后吹气球般膨胀的全过程。   本就大多分散各处的他们被持续扩增的大地分散失联。   好在炎夏最擅长的就是做计划,每次执行重大行动之前都会提前做好不下于十个备用计划,考虑到了各种意外变故乃至灾难性后果的发生和相应的行事步骤,每个参与者都必须熟记于心。   这种思维早在他们入学启蒙那天开始,就已已在老师家长的耳提面命之下潜移默化的灌输进他们脑海中,若是意外失散,该如何行动,其步骤方略,一个小学生都能脱口而出。   更何况,此次行动的参与者,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境初期,不仅受过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还去高等学府乃至是六一学院进修过,都非常优秀。   加之全员能飞,所以这次失联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的困扰,一等大地不再继续扩张,他们就各自展开了行动,只用了半天不到,就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从两人的交流中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姜不苦便舍了暗中跟随那人,将自身的飞行速度拉到极限,极速向南飞去。   他已经知道,在正南方向的尽头,就是他们最终集结之地。   飞行途中,姜不苦碰到几波在这条线上往返的修行者,他没有一点减速,直接从他们身旁飞掠而过。   亲自体会了炎夏神龙分界开辟一百多座洞天福地的操作,他对分界隐形之术的领悟有了一个巨大的提升,早已达到幽微难测的境界。   别说他们的境界比自己低,即便真有实力境界比自己的更高的,他也敢堂而皇之的从他们身旁走过而不担心被发现。   除非他们也有了自开一界的能为,那才勉强能让他在意几分。   一路飞行,姜不苦一边打量周围景致。   一望无垠的土黄色大地,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都没有一点改变。   几乎没有任何起伏,连个土丘都非常罕见。   在炎夏神龙开辟洞天之时,姜不苦就对帝都古城这处洞天福地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形状乃是中规中矩的方形,正如帝都古城本身讲求的对称大气一样,宛如一块棋枰立于虚空,纵横四万公里,面积十六亿平方公里。   而天空正如炎夏古人认知的那般,如同一个无形的半球形罩子扣在大地上方。   天圆地方。   帝都古城坐落在最中央的天元区域,其他区域尽是平整无垠的黄土大地。连明显的起伏都没有,显得极为单调。   这和帝都古城这个异象古迹本身的特性有关。   为了尽可能多“吃”一些,炎夏神龙在每个洞天福地的细节控制上非常粗疏,基本就是在其原有的地形地貌上做延展扩大。   若是一座山,洞天福地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拱卫中央那座根本大山。   若是一座湖,那洞天福地基本就是烟波浩渺,与汪洋无异。   而古城古镇古村这些人为建筑,则在进行一定程度的放大之后,其他区域尽量以最简单省力的平整大地填充。   所以,从姜不苦飞出帝都古城开始,沿途连一座小丘都看不见。   荒凉的大地,连一片绿植、一只飞禽走兽都无,要想变成生机勃勃的世界,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这也是炎夏神龙把锅甩给姜不苦就匆匆沉睡的一个重要原因,单是吃到嘴里还不算,得彻底消化,成为可以吸收的营养才是目的。   对修行者而言,洞天福地能隔绝黑风灾劫的侵扰和削寿之忧,但因为其本身的荒凉凋敝,远没到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生机勃勃,这造成的一大后果就是灵气极稀薄,而且很不活跃,修行者长期呆在这里,能够保命,却不能进步。   从帝都古城往南,有两万公里,姜不苦的时速接近一千公里,相比其他修行者,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没有转修练气观想体系,对灵气的依赖性不高。   圆满自足,自产自销。   即便如此,在飞行了近半路程后,他还是停下来歇了一阵。   此刻,太阳已经消失在西侧地平线,星月漫天。   休息好之后,他通过星辰定位辨明方向,继续赶路。   第二日上午,他终于来到极南之地。   如同天变前看过的一部影片般,天的屏障就在前方。   在他面前,这屏障没有丝毫秘密可言,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可以迈步而出,进入星球本土。   他迈步向前,左脚已经消失在洞天中,踏上了星球本土的土地。   正要继续向前,忽然,他想起一事,停了下来。   在离地百米之上的空中盘膝隐身,安静的等了起来。   正月初二,就在安静的等待中度过。   正月初三,下午。   三个身影从北方飞来,全都是紫府境的修行者,其中一人紫府境后期,两人紫府境中期。   在当今时代,全都是处于修行第一梯队的人杰天骄。   他们看到拦在身前的“天幕”,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其中一个紫府境中期的青衣男子走上前去,伸手虚虚按在天幕之上,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随着感应的进行,他的脸色时而凝重,时而舒展,忽然又陡然变得凝重,旁观的两人都被他不断变化的神情弄得精神忽上忽下。   许久,他才收手对两位同伴道:“这是一个庞大的天地大阵……你们都见过八阵图吧,这个大阵比那个复杂了何止万倍!”   那位紫府境后期的男子急忙问:“你能破开吗?需要多久?”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这摇头叹气就像是给紫府境后期男子来了个暴烈的二连击,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   “咱们出得去吗?不会被困在此地吧?”另一人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青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刻有乾坤八卦的托盘,道:“我试试吧。”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解开此阵,但此地唯有他一人懂阵法,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万一呢,万一撞大运这天幕屏障就被自己解开了呢? 第八八章 走岔道了   可他左比划右比划,又是掐指诵诀又是转圈踱步脚走八卦,始终不得要领。   旁边另两位修士虽然眉头越皱越深,却也不敢开口打断,只能安静等待。   在他们抵达之后,陆续又有修行者抵达,有的紫府境修为,更多的是筑基境修为,还有部分修为不高、却对某些领域极为擅长的。   他们中凡是懂得阵法的,都陆续加入推演天幕大阵的行列之中。   等到初十这一天,单是参与推算天幕阵法的修行者就已有将近百人之数,若算上其他旁观的修行者,更是超过千人以上。   人越聚越多,但他们脸上的愁容却越来越盛。   “应该可以了。”   盘膝坐在他们头顶的姜不苦看着他们这规模,想来这处洞天之中精擅阵法者大半都已经聚了过来。   他刚才迈步出去的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他能够一眼看透天地灵机的玄妙,此分界之法本身又是在他的成果上的深度开发,所以对他而言,进出此地并无任何困难,真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可对其他人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若他不管,他们很可能真的会困死在此地。   若炎夏动用举国之力自然也能从外部破解其中玄奥,可那就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他特意留下来,就是要为他们指点一条明路。   而且,还可以趁此时机将另外一些启发传递给他们。   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一次“开门”这么简单,更是他们深入了解分界天幕中阵法奥妙的绝佳机缘,既如此,他当然想要惠及更多的人。   见下面的人已聚来的差不多,且部分人的心态已经隐隐有些不稳,再想到其他洞天福地必然也有不少这样的被困者,姜不苦决定不继续等了。   他决定出手了。   但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依然盘膝坐在他们头顶上方,伸出左手,拇指压着食指,然后轻轻弹出,一股幽微难测的劲力击打在他们身前天幕大阵之中。   就在此刻,数十个手持八卦算盘之人全都停住,看向天幕大阵一个方向。   “这里有异常波动!”   他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然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点,这更加证明了他们的判断。   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震。   在此之前,他们什么发现都没有得到,现在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发现,这就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所有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振奋之情。   姜不苦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接连弹出,一道道幽微难测的劲力不断击打在天幕大阵上。   一股股轻微波动从天幕大阵传出,其他紫府境修士都能清晰感知。   他们都屏息凝神,而那些精通阵法的修行者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八卦算盘,有的掐指诵诀,有的踏罡布斗,有的更是集多种算法之大成,又掐又诵有跳,姜不苦在上面看得差点喷饭,险险被他忍住了,心道:“我老人家潜伏这么多年,可千万别因为这事破功!”   不过,他虽死死忍住了,还是对这过于土鳖气的画风耿耿于怀,却还不得不安慰自己,阵法发展拢共才多少年,有这水平就不错了,至少确有实用,先解决了没有和有的问题,以后再去慢慢考虑画风审美吧。   一天之后。   “解开了,我解开了!”忽然一个人兴奋的高呼。   很快,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喊道:   “我也解开了!”   而后,他们印证了一番彼此的答案,全都一样。   所有人眼中都饱含着不加掩饰的激动喜悦,还有自豪。   所有人都是独立推演的,而他们最终得到同一个答案,这就消除了计算误差的可能。   “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那波动来得真及时啊,若非通过它透露出太多关键信息,我真是看不出这个阵法内部还隐藏着这么多玄机!”   “这是天佑我等,天佑炎夏啊!”   “哪里是天佑,分明是神龙庇佑!”   “对对对,神龙庇佑,神龙庇佑!”   在其他不懂阵法的人看来,这是近百阵法天才共同努力近十天的结果。   除了感慨运气好,就是对阵法天才们的感激之心。   唯有那些精擅阵法者才深知此前他们心中的颓丧绝望之感,他们就像在面对一面光滑的连一点缝隙都找不到的墙壁,越研究越绝望。   最后忽然显出剧烈的波动,相当于提醒他们:“快来凿这里啊……然后是这里……然后是这里……”   每一步都恰在关键的点上。   而越是随着这些点的深入,他们对这天幕大阵的全貌了解越深,越发现最初的认知完全低估了它。   他们越发感觉这波动来得太恰到好处。   和其他人一样,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些波动从何而来,最终,只能推给前不久那条神龙身上。   “走走走,大家都等的不耐烦了吧,跟着我们的脚步指引,咱们先出去吧……这边不用留人,既然已经破解了进出之法,以后进出也会很容易,现在大家都先回去给大家报个平安吧。”   经过快速分组,基本就是一个精通阵法者带着十几个修行者,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指点行动,三绕两绕之间身形就消失在天幕之中,原本让他们绝望的、用任何方法都不能撼动分毫的天幕忽然如同虚无的湖面,不会阻拦他们分毫。   最后一队人穿过天幕,脚踏在实实在在的大地上。   人们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开心道:“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而后,他们很快就发现前面那些人气氛不对。   怎么一个个如此凝重,有的还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   咦,不对,怎么旁边多了这么多人,他们明明只有一千多人,可现在,入目所见,分明有两千多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有喜欢联想的,已经开始心神俱颤不已,也有人忙着追问先到的同伴。   同伴很快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咱们没有去到外面,反而到了另一个古迹空间。”   “哪一处?”   “八阵图古迹。”   “怎么可能……帝都古城和八阵图古迹的距离没有十万公里也有八万公里吧!”   “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看到好几个熟人了,在进入之前我们还一起接受过紧急培训,他们去的就是八阵图古迹……你仔细看看,应该也能找到熟人!” 第八九章 主线任务   搞懂现在的局面后,所有人都已经刚才发生了什么。   传送!   那些搞阵法研究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阵法系从赵世年升任系主任,全面改组,从单研人阵的格局中走出来,至今也才不过二十年,可以说,他们已经取得了非常丰硕的成果。   可阵法系最想攻克的传送阵至今都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进步,依然被挡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后面,无法前进一步,在门外徘徊。   现在,他们近百号阵法系的精英干将居然莫名其妙的实操了一次,这个大奖中得他们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们相信,有了一次成功的实例,他们能够很快窥破其中玄奥。   可是……现在困在八阵图古迹内,又该如何出去呢?   八阵图古迹本身就以阵法知名,现在阵法系的许多发现和灵感都是来自于此。   所以,派往八阵图古迹的修行者总人数虽比帝都古城少,但精擅阵法者却更多。   帝都古城这边的阵法系修行者与他们做了深入的交流,分享了之前的发现,和这次之所以传送过来的因由。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们还带着对方再反向传送去了帝都古城那边一趟。   半天后,原本从帝都古城极南之地传送去八阵图古迹的人们再次通过分界天幕返回,身后还跟着所有滞留在八阵图古迹的修行者。   总共三百多位精擅阵法的修行者再次开始了推演。   经过探查,笼罩八阵图古迹的天幕大阵和笼罩帝都古城的天幕性质是完全相同的,八阵图古迹中超过两百名阵法系修行者推演了十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所以他们决定返回此地推演进出之法,这里既然出现过一次异常,应该……大概……也许有那么一点特殊吧。   他们心中如此揣测。   一天后,看他们彼此熟悉磨合得差不多了,姜不苦也没有继续熬他们的意思,又弹出几十道幽微难测的劲力,击打在分解天幕内部,给他们指明道路。   这就如同一群在茫茫夜幕中摸索的人眼中出现一盏明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出路。   这一次,大家没再一起出去,而是让两个精擅阵法修行者带着十几人试走了一次。   一刻钟后,这群人就满脸激动的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的修行者。   走在最前领队的修行者一边给大家报喜,一边介绍那几个陌生人:“出去了,我们已经成功踏上了星球本土,方位就在帝都古城南侧……他们几位是帝都和六一学院派过来的干将,从正月初一就已经到了,也在想方设法从外侧破解进出之法。”   隐在暗处的姜不苦见双方已经对接上,进出不再是问题,甚至还让他们“误打误撞”窥破了传送的核心法理,现在已经开始在讨论如何安排调度人手之事,他就没再继续停留,分界隐形的他无声无息融入天幕,悄然离开。   出了帝都古城洞天,感受着身周丰沛而活跃的灵气,同时还有那让人感觉不适的、分散在空间中极稀薄的外间层讯息流,它们本能的想要向他靠拢。   可在渗入他身体前,盘踞在姜不苦紫府中那条神龙轻轻摆动了一下身躯,他身周就形成了一道无形之膜,将外间层讯息流隔绝在外。   姜不苦看着这变化,心道,这算是这条神龙之形给自己的第一个好处吧。   其他修行者根本无法感知到这么细微的外间层讯息流,直到他们将之吸纳入体,产生实际效果后,才会觉出其影响。   而他却有了一层特殊的防御,这些外间层讯息流根本无法近身。   身后,原本帝都古城的区域,变成了寻常的山林草木。   有大量六一学院天机系、阵法系、符文系、机关系的师生在周围忙活,布设各种精密阵法和器械,另外还有许多直属于炎夏官方的修行者队伍参与其中。   有队伍陆续通过分界天幕走出,所有人的情绪都一改多日的阴霾,变得非常振奋。   姜不苦心情愉悦,下一瞬,身化无形,消失无踪。   没多久,他就回到了六一学院,落在自家小院之中。   小院布了简单的隐匿和防御阵法,不用再担心外出一次就要回来大扫除。   这些阵法从外观看都是阵法系很久以前就推出了的成果,也并没有显得如何特别,大家也都明白这位在典藏阁中亲切和蔼的“镇馆之宝”,生活中是个非常孤僻清静的性子,也都乐于给他一个清静的、不被打扰的空间。   所以,连带着典藏阁后山这片区域,很少有人来,成为大家默认的专属于他的私人空间。   姜不苦回到卧室,盘膝坐在竹床之上,将这次的事情做了一个完整的复盘梳理。   心中感慨,梦中前世的记忆,和现世的差别越来越大了。   且不说炎夏今世异象古迹的数量和规模都远超前世,许是他层次不够,更有可能是前世炎夏并没有今世的璀璨繁华,更没有今世这般数千亿人心的凝聚,虽然都以炎夏文明的继承者自居,却分裂成了无数股大大小小的势力。   有时候,一个聚居城市就是一个独立的势力,乃至一个城市内部都有着多股势力争锋内斗,可想而知,整个炎夏阵营究竟是何等模样。   所以,直至新历三百六十年,整个炎夏也未曾孕育出一条炎夏神龙出来。   异象古迹自然也没如今世这般成为了构筑洞天福地的根基,当时的异象古迹也确实各有神异,有的可以加速区域内作物的生长速度,有的可以加速人类的修行,或是增加防御攻击力,或者本身就是一座超级要塞堡垒,人们称之为文明奇观,文明阵营之间的较量对抗,各阵营文明奇观的数量和质量的比拼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这样的局面,今世再也不可能重现了。   因为,炎夏早已从这一层次超脱。   星球内部,根本不存在能与炎夏争竞的阵营势力!   这番复盘梳理,他也读懂了炎夏神龙最后交代给自己的信息,还有紫府中那神龙之形的作用。   他轻笑自语道:“你这是怕我太清闲啊,居然给我发主线任务。” 第九零章 气韵混成   炎夏神龙陷入沉睡,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次吃得太撑,必须彻底消化才能变成真正的资粮,不然只会是负担。   第二个原因,却是和炎夏神龙的根本目的有关。   祂这次带着姜不苦飞上九天,从星球意志嘴里抢食,核心目的并非要将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升格成为洞天福地。   这只是祂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   祂的目的从来没有改变,就是将整个炎夏阵营的气韵人心彻底凝聚到一起。   祂之所以没有直接去做,那是因为祂力有不逮。   炎夏数千亿的人口,眼看着就要突破万亿,分散在数百亿平方公里的疆域中。   最初,在姜不苦的帮助下,祂仅是整饬完帝都古城内的气韵人心,但距离其最终目标来说,依然还有这漫长的道路。   而异象古迹因为其特殊性,这些年来炎夏阵营的着力宣传,相当于一个吸纳存储设备,百年以来一代代炎夏子民的心念供奉大半都捐输于此,对现世的、分散在广袤疆域中的炎夏子民来说,天然就是他们心灵的枢纽核心。   所以,祂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将其他一百零七座异象古迹内的气韵整饬收编,既快速壮大了自身,又是一个绝佳的跳板。   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既分散在炎夏疆域各处,如同深扎进土壤的根须,可通过分界天幕与天地灵机的勾连,它们又是完整统一的整体。   通过它们,祂能以百倍千倍的速度凝聚整个炎夏的气韵人心。   这两件事在祂意识乃是最重要的,其他事皆可暂缓,不过,既然有姜不苦这个工具人在,祂与他长期心意相通,就连祂本身就是被姜不苦提前“催熟”的,祂对姜不苦的了解甚至比姜不苦自己都还要透彻,信任度早已拉满,受姜不苦身上残留的那点世界权限的启发,祂也给了姜不苦一个权限。   至于这权限到底有多大,姜不苦仔细研究之后发现,在祂沉睡不理事其间,自己几乎可以代行祂的所有权柄,而且,不用交提案等批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他紫府中那条神龙之形就相当于由炎夏神龙授予给自己的玉玺印章,他要代行权柄,都只能通过它。   唯一的限制就是,每次行使权柄都需要消耗气韵,这玩意儿炎夏神龙自己都嫌不够,不可能分润给他。   他只有想办法自己去获得!   而要获得气韵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自己的影响,给炎夏的整体气韵带来增量。   炎夏神龙很慷慨的没有在这里抽成,全部交给姜不苦“挥霍”,让他真正体验下代行权柄的快乐。   在彻底理顺这里面的逻辑之后,姜不苦恨不得脑门上贴个“服”字。   “你这是既要马儿跑,还要马儿自己去赚钱买草啊!”   不过,姜不苦心中虽然吐槽,可他还真的无法拒绝这个权柄。   不说其他,让世界因自己的意志而改变,它不香吗?   而且,获得气韵的办法,也即给“炎夏整体带来增量”,在他这里,也毫不新鲜,两份剧透贴给炎夏、给整个星球带来的改变,他觉得立刻让他功德成圣都绰绰有余。   此外,通过暗中引导,让炎夏修行体系从无灵气时代进入有灵气时代,真正开启精神意识层面的修行,真正抓住天地灵机的“尾巴”,直接促成阵法系的变革,催生出天机系、符文系,其他各系也都因此受益不浅。   这些贡献加起来,再成圣一次也足够了。   可惜,不追溯以往,紫府中的神龙之形只会死板的执行命令,既然设定的是从现在开始,那它就会严格执行。   姜不苦心念一动,将这条神龙之形唤了出来,悬浮在身前虚空。   它的头颅纹丝不动的看着自己,身躯在空中缓缓游动。   姜不苦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轻声道:“这可不符合我的操作习惯。”   神龙之形瞬间一阵扭曲变形,变成一个长一米,高六十公分的光幕,桌面背景就是一条来回自由游动的神龙,仿佛三维的神龙被关进了二维的屏幕中。   仔细看了一会儿,姜不苦又做了些调试。   在满屏乱跑的神龙也消失了,固定成一个应用图标,挂在屏幕左上角。   他心念一动,这个图标就被他打开。   屏幕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按理,以后他代行权柄,就可以在这个界面进行,可惜,他现在没钱,玩不了。   他返回主界面,在龙形应用下面又新建了一个应用。   气韵统计。   这番操作,让他找回了百年前玩电脑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回来,他就对模糊笼统的气韵描述感觉不满意,不数据化一番怎么行!   不过,当他想要对这“气韵”进行数据量化时,却忽然不知从何着手。   首先,气韵这东西本身就有些难以用人的概念和认知去准确界定,它既包含了炎夏文明数千年漫长历史的沉淀,无数创造和发明,无数至今依然熠熠生辉、给人以无穷启迪的思想智慧,又有自星球穿越以来,无数人心思潮的输献。   更有现世近兆计的炎夏子民经常的灌溉滋润,无边疆域本身赋予它的浩大磅礴,还有修行道路的持续开拓。   这“气韵”本身就是一个混成之物。   有虚、有实。   有四方上下,有古往今来。   而炎夏神龙,就是这混成之物的具象。   仔细想了想,姜不苦发现他难以用一个精准的数据去量化它。   “唔,将六一学院去年提供的气韵量锚定为‘1’吧。”   去年,六一学院既无新的院系诞生,也没有开辟新的道路,练气观想体系也没有重大突破,算是个“寻常”年景。   就是老老实实的教书育人,送走一批天骄,迎来一批妖孽,顺便各个院系都搞了些发明创造,将昊天眼在炎夏全境彻底铺开、粗步搭起了覆盖炎夏阵营全境的黑风灾劫检测预警体系这样子。   将炎夏神龙赠予的权限做了符合自己审美的调试之后,姜不苦将之再次收入紫府之中。   他缓缓闭上眼,所有的精神意识全部沉入其中。   通过这个权限本身的链接,他看到了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一条巨龙盘踞在它们上方,闭目沉睡。   随着祂的呼吸吞吐,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都在似在缓缓沉浮。   有玄妙的气机与天地灵机交互,每呼吸沉浮一次,炎夏神龙的体型都会微不可察的壮大一分,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的灵气生机就会活跃旺盛一分。   姜不苦没有惊扰祂,只是将意识沉寂收敛,随着祂每次的呼吸而沉浮。 第九一章 工资到账请查收   时间不因任何事件而稍停脚步。   姜不苦再次恢复了他那悠闲而规律的生活。   今年的六一学院,无论师生,都行色匆匆,来典藏阁借书也是来去匆匆,一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样子。   对此,姜不苦见怪不怪。   每到大变之年,六一学院的师生总会非常忙碌,而且,从他们各自内心来讲,并不会对这种忙碌感到厌烦,反而在享受这种节奏。   六一学院建校超过一百年,经历过的大变不知凡几,而作为学院的师生,他们更是知道,那些名传后世,趁机做出重大突破和发现的,往往也都在这一时期密集涌现。   这是实现“跃迁”的最好时机,若是寻常年份,他们都只能是认真读书修行的学生,认真教书育人的老师这两种再寻常不过的身份。   新历一零三年底。   一天,姜不苦忽然心中一动,精神沉入紫府那代表着炎夏神龙权限的屏幕之中。   原本一直为零的气韵值此刻忽然密集的涌现出“+1”、“+1”字样。   而每现一次“+1”,气韵值的数值就会变大一点。   1、2、3……7、8、9……11……13……19……24……29……40……70……   “+1”如雨点般闪现,气韵值从0一直升到100点以上,出现频率才稍微变慢了些,但依然在缓缓增加。   气韵总值依然在持续变大。   他将意识沉入每一个“+1”的数值中,而后,他看到了一个个画面。   ……   帝都古城洞天外,变成了阵法交流之地。   那些从帝都古城洞天中出来的阵法系修行者变成一个个老师,对更多阵法系修行者讲述着进出天幕大阵的方法和通过天幕大阵传送至另一处古迹洞天的窍门。   ……   学到“开门”和“传送”二法的阵法系修行者们兵分两路,一路乘坐飞船极速赶往其他古迹洞天所在之地。   另一批人则再次进入天幕大阵,他们有的反复进出,试探天幕大阵更多的信息,有的传送去了八阵图洞天,希望通过帝都古城洞天传送至八阵图洞天摸索出更本质性的规律,希望能够通过天幕大阵直接传送去其他古迹洞天,尽快将被困的同伴全部解救出来。   整个组织体系运作起来,半个月后,阵法师们就掌握了通过天幕大阵去往其他古迹洞天的方法。   不过,最初却无法准确定位,只能随机传送去某个古迹洞天内。   而此刻,那些距离帝都比较近的古迹洞天已经被人打开,他们乘坐飞船一刻不停的赶来,就是为了尽快将被困之人解救出来,他们很轻松的就“开门”成功,与古迹洞天内的人会面。   而研究天幕传送之人,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攻克在一百零八个古迹洞天之中准确传送之法。   不过,哪怕无法精准锁定传送洞天,他们还是用数量优势将人传送去了各处古迹洞天,与被困者取得联系,教会他们进出之法。   ……   六一学院几乎所有阵法师,还有许多其他院系的修行者全都涌去了帝都古城洞天,通过这处天幕大阵传送去其他古迹洞天,收集信息,并期待自己某刹那灵光一现,解开某些更本质的答案。   ……   阵法系、天机系的师生精诚合作,前者基于现有的阵法理论和已掌握各种技术,不断试探“撩拨”一百零八座古迹洞天的天幕大阵,这既是完善乃至改写现有阵法认知的过程,也收集到了海量数据,后者则对这些数据进行反复“提炼”,期望找到那条最核心、最根本的“丝线”。   “找到了,找到了!”一群正聚在一起验算讨论的师生忽然开心的欢呼,彼此击掌相庆。   ……   “我已补齐传送阵法的最后一块拼图,理论验证已经通过,完全可行,现在,咱们只需要将它做出来!”   ……   “不行,不行,还是失败了……哪里出问题了呢?没问题啊,理论已经反复验证过,大家都说可行啊!”   “材料,我想是材料不过关,向灵植系求援吧,我理解大家想把这个成果留在阵法系内部消化,可该合作还是得合作,不能因为一点私心耽误了整体进度!”   ……   “我还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你们之前验证的都是点对点定点传送问题,而我这个不一样,只有一个定点,甚至可以说,一个定点都没有。”   “怎么可能,咱们所有阵法的基础都是定点,就连天幕大阵,也是定点,若是取消了定点,你这基础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为什么要局限于阵法系呢?符文系一直想开发传讯符,符倒是制出来了,可那速度还没人飞得快,唯一的亮点就是可在一定范围内对目标进行精神锁定,将传讯符准确送至目标手中。   我的想法是和他们合作,不以阵法做基,而是以符文做基,让传讯符直接变成传送,无论多远的距离,都是瞬发瞬至,最多,就是真气或者精神力量的消耗问题。”   ……   一个个画面出现在姜不苦脑海中,有人因成功而喜悦欢欣,有人因暂时的困难彷徨而挠头苦恼,有人庆祝,有人沉思。   这些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出。   ……   阵法系的主任赵世年早已退出一线研究序列,论阵法造诣,已有许多后来者超越了他,更遑论他的修为仅练气境巅峰,限于自身天赋仅止于此,再加上年龄太大,已无再进一步的潜力。   他多次提出辞职,退位让贤,但他作为现今阵法体系的开创者和引路人,那些阵法造诣超越他的人尽是他的学生,或者是他学生的学生,谁敢让他退位让贤,他敢让也没人敢坐啊。   他几次流露出这态度,都被人强留了下来。   这天,他被一群徒子徒孙拉到广场上,广场周围,更多人脸带笑意,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一个青年道:“老师,根据我们新构建的阵法理论和传送框架,我们制作出了两个产品,只需要最后的验证通过,就可以大规模推广,大家都觉得这个验证人非你莫属!”   说着他将一个木盒和一张纸符放在赵世年身前。 第九二章 准备剁手   “我们虽已完善了传送理论,但传送活物的难度远超传送死物,而体积越大的传送难度越大,这不仅需要我们阵法系继续完善理论构架,其他如驭兽系、灵植系这些给我们提供灵系材料的院系也需要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才成。”   青年先介绍那个木盒道:   “这就是我们制作出的传送盒,另一个传送盒现在正在西都分院,那边也在同步进行着一场验证。这个盒子长二十公分,宽高十公分,您不要看它外表是个普通的盒子,其实是机关系精心制作的,阵法都隐藏在盒体内部,只要体积不超过盒体空间,都能成功传送。”   赵世年笑道:“这么小能干什么?”   青年道:   “我们首先是通过它验证传送理论本身是能跑通的,另外,我们也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应用场景。   炎夏因为疆域太过辽阔,信息传递迟缓,炎夏决策层与地方治理之间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哪怕分出了十几个副都,又组成了飞船巡回中枢,但依然问题很多。   这个传送盒能够帮他们解决大问题,决策层的政令公文和地方的信息情报,彼此的沟通传达,基本都会恢复到天变之前的状态。   还有飞船与地面之间的联系沟通,再不会出现飞船出事,地面毫不知情,搜寻队伍连方位都无法确认的情况。”   说着,他打开传送盒,示意赵老师随意取样物品放进去。   赵世年在身上摸了摸,找到几颗奶糖,这是今早出门前曾孙女塞给他的,因为他有一定的烟瘾,在指导医生和告诫下,整个家庭都在强制监督,曾孙女贴心,说你烟瘾犯了就吃颗糖。   他便恶作剧的放了两颗奶糖进去,还取出便签,写了句“请你吃糖”,将这张便签压在奶糖下面。   青年笑着盖上盒盖,一边道:   “传送盒的启动需要消耗不菲的精神力量,必须要有筑基境以上修为才能启动,这也是它的一个弊端吧,不能做到天变前信息传递那么便宜。   它的极限传送距离,筑基境能做到十万公里以内轻松传达,十万公里到二十万公里是一道坎,需看个人精神修为的高低。   理论上,紫府境百万公里以内都能轻松传达,也即是说,在现阶段,我们可以将信息瞬间传送至地表任何一个地方。”   盖上盒盖时,他就已经以精神力量启动了传送盒,等了一会儿,传送盒连响三声“叮叮叮”的轻响。   他一边开盖一边对老师道:“这也是天机系做的一个小设计,当有物品传送过来,传送盒就会发提示音。”   开盖前青年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可看见里面的物品,马上就一脸紧张,而赵世年却嘴角带笑,本能伸手入盒。   两颗奶糖已经不见了,便签翻了个面,也写了些文字,便签上压着——一包烟。   便签上还写道:“奶糖很甜,回你一包烟。”   他刚把那包烟拿在手中,青年就赶紧拽住,道:“老师,这您可不能拿,您可不能害我啊!”   赵世年不得不遗憾的将那包可载入阵法系史册的烟放了下来。   青年赶紧拿起那张纸符道:   “这是加入了我们传送阵法理念的传讯符,只需要有对方的精神印记,对方无论身处何地,此符都能瞬间传送到对方身前,与传送盒相比,此符无疑更加方便灵活,而且非常便宜,练气境修行者都能日常备几张。   不过,与传送盒相比,它也有很多限制,一是只能传送信息,无法传送物品,再一个,它对精神力量的消耗更大,传送距离也远低于传送盒。   练气境传送信息的范围不会超过一百公里,筑基境在一千公里以内,紫府境可以将范围控制在一万公里内。”   而后,青年让赵世年实际使用体验一下,并向他分享一些应用场景。   ……   一幅幅画面在姜不苦脑海中出现又消失。   最后,气韵值停在了347这个数据上。   阵法理论的进一步完善,拓宽了阵法系的高度和广度。   传送盒的出现将极大地改善炎夏整体生态,通过一百零八座天幕大阵传送往来,再加上传送盒与传讯符,将全面提升修行界的整体活力,过于广袤的疆域是限制中低阶修行者的一个重要因素,现在则有种天堑变通途之感。   阵法系的进步提升,连带着其他所有院系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这一切,都反应在气韵值上,经历过井喷式的爆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气韵值又会有轻微的变化,只是频率很慢,一天涨不了两三点,有时候一点都没有,不过,有时候又会很明显的小涨几十点。   时间久了,姜不苦也越来越理解气韵值的给分逻辑。   阵法系借这次机会将整个阵法体系有了一个完善梳理,并破开了传送阵法的关键屏障,这些都是受自己直接影响的增量,所以给高分。   其他院系因阵法系的进步而有所提升,那些在完善后的阵法理论上做出的阵法改进,在传送阵上的二次、乃至三次优化改良,这些都算是间接增量,甚至是间接的间接增量,自己得到的气韵值会越来越低。   所以,哪怕因自己的指点整个修行体系乃至炎夏全体都将持续、甚至永久获益,但自己的收益却会逐次降低,若这些知识被彻底吃透,进入缓慢增长期乃至高原期,那自己不会再有更多收益,基本意味着这个“专利”的利润已被榨干。   姜不苦仔细想了想,感觉在这过程中赚的最多的还是炎夏神龙,因为这对祂的提升是永久性的。   而自己的收益与祂相比不仅非常有限,而且还有时效期。   不过,除了感慨打工仔永远不可能比老板赚得多外,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新历一零四年底。   经过一整年的持续累积,姜不苦看向紫府屏幕中的总收益。   【人道值:1379】   他心道:“这应该可以支撑我一次的操作所需了。”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万象更新,正是他施展的最好时机,这是炎夏神龙亲自示范给他的启发。   对于即将到来的新年,他分外期待。   他沉寂这一年,可不只是在积蓄人道值,也不只是简单的将气韵值换了个词。   这个词的改变,实际是他认知的彻底清晰完善,对炎夏神龙赠予的权柄,对这权柄的运用,他都有了清晰的方向。   看着一天天临近的新年,姜不苦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九三章 人道敕令   从帝都古城洞天回来后,在过去的近两年中,姜不苦哪儿也没去。   他花了大量时间去追索构成炎夏神龙的气韵到底为何物,越追索越觉得其繁复深奥,难以尽知。   多次以为已经看清了它的本质和全貌,却很快又被事实打脸——原来它囊括的范围比自己认知的更大。   渐渐地,他感悟到,这气韵的本质如同流水一样,并无一定形态,它随时都在变化,会因时因事而变。   它任何的形态都是人为了自身认知强行赋予的,所以,他逐渐领悟到,自己若去穷根究底,反是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死不回头。   自己应该从细节抽身,站在足够远的地方以更全局的视野去看祂。   化繁为简。   跳出细枝末节的狭小视野,需站在一个更宏观高维的层次去审视。   最后,他更进一步认识到,世间道路无数,不同文明阵营各有不同,即便同一文明阵营内部,也可细分出无数支流,乃至荒野之中非智慧生物的灵兽灵植的道路……可谓无穷无尽。   但总归起来,仅两条道路而已。   一曰天道;一曰人道。   天道取法于外,现阶段即是以星球意志为核心,以天地灵机网络为引,开拓前路,铺陈体系。   人道取法于己,在兽则为兽道,在山石草木,则为山石草木之道;在人则为人道,在炎夏自然就是炎夏人道。   看似不同,本质却相通,故可总称之为“人”道,此“人”并不局限于人。   炎夏神龙就是炎夏人道意志,祂是每个炎夏人用他们的智慧、创造、信念“众筹”的产物,这每个炎夏人,既包括生者,也包括死者。   天道与人道,彼此泾渭分明,但却非水火不容,恰恰相反,最高的境界,是两者相互成就,天人合一。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月和星辰。   它们既是天道意志的凝结,也有着炎夏人道的深度参与。   包括天机系以八卦为基,将数、形、象三者统一,打破虚实的界限;天变前的大气层向煞气层、罡气层转变。   无一不是天道与人道的合作共赢。   人为自然立法,本质就是天人合一。   天道与炎夏人道,就像两颗处于运转变动之中,彼此深度纠缠的大星。   天道的发展壮大会直接影响人道,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历次天变对炎夏修行体系和对炎夏社会的深度改变;   另一方面,人道的发展也会促使天道做出响应调整,使炎夏境内的天道和人道更加契合无间。   自从新历九十年后,炎夏主动打破僵局,与其他文明阵营间的交流再次展开。   或官方、或民间,常年有大量驻外使团和出境的修行者,他们最大的感受就是,离开炎夏,修行变得艰难。   修炼星辰观想法之人,在异域他乡,没了炎夏星辰的照拂,修行效率大跌,天地灵气也和他们格格不入,就像是吃惯了炎夏美食的人忽然给他们端盆兰格尔仰望星空派或者梵伽粑粑餐,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在明了这一切后,对于把持了炎夏人道权柄的自己该如何行事,姜不苦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转眼间,时间来到新历一零四年除夕。   子夜过半,新历一零五年悄然而至。   前年,炎夏神龙主动请缨,超额承担了星球积蓄得快要爆炸的成长压力,星球意志坐地收租,大赚了一笔。   祂也如同炎夏神龙一般,陷入沉睡,消化所得。   祂似乎也因此收获了新的灵感启发,改变了自己的成长策略,去年,星球就没有成长变大,这可是让已做好迁移准备的人类大跌眼镜。   纷纷猜测,星球是不是又改性了。   不过,纵观星球百年历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很容易就接受了,一边对内调整,一边静等祂下一场变化到来。   不过,虽然星球不成长晋升,新年到来,依然具备特殊的意义,天地灵机的活跃程度远胜以往。   在这时候行使权柄,不仅最省力,而且最省“钱”。   通过紫府中炎夏人道操作屏幕的龙形图标,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沉入一个特殊的世界。   他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全由气韵构成的无垠世界。   有的地方气韵密集,有的地方气韵稀疏。   有的独立存在,有的勾连成片。   如云雾烟气般缥缈不定,又如河系星辰般磅礴浩瀚。   这个世界广阔无垠,但此时此刻,他是名副其实的此界主宰,念动之间,他就可以出现在任何一处。   而且,眼中世界可随他心意调整变化。   姜不苦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炎夏人道世界的全貌,心中下令道:“隐去其余,只显示城隍土地气韵之象。”   瞬间,无垠世界开始变化,迅速收缩,其他气韵统统隐去,只余一座座由气韵构成的城隍庙、土地庙矗立虚空。   每个城隍庙、土地庙上,都有一个神灵虚像,他们形象各异,千姿百态,乃是各城各地炎夏子民赋予给城隍土地的形象。   城隍:三百七十四万八千六百五十九尊;   土地:八百九十五万四千三百二十三尊。   姜不苦只是念头一动,一组数据就已出现在他心中。   而且,就在他关注之时,就又有两座土地庙和土地神像凝聚成型。   炎夏执行人口分流,将城市人口分散去集镇村寨,迄今才四年时间,到现在为止,从炎夏全局来看,这项工作都只能算是刚刚展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炎夏境内的土地庙必然还会有一个爆炸性的增长,其规模至少是城隍庙的数十倍。   “人道敕令:每座土地庙、城隍庙皆有一处阴冥之地,专用于接纳区域内新死未散的炎夏魂灵。”   当姜不苦发出正式的人道敕令,人道气韵开始沸腾。   他心中进一步补充道:   “阴冥之地,类似于洞天分界之法,既与现世相连,又在现世之外,介于虚实之间。   阴冥之地内充斥着阴冥之气,阴冥之气,即人道气韵中无数人类对先辈、对亡者的祷祝思念之气,其性阴、和、柔、善,可让新死之灵免于痛苦折磨,可于阴冥之地长存。” 第九四章 开辟阴冥之地   随着他敕令落下,早已沸腾的人道气韵开始有规律的波动起来。   一条新的人道规则就这么生生的嵌进炎夏人道之中。   而随着这条新规则的嵌入,1379点人道值迅速跌落。   “-1”、“-1”……   无数“-1”的字样在紫府屏幕中如雨点般砸下。   很快,四位数就跌成三位数。   九百、八百、七百……   直至人道值还剩四百点左右跌幅才开始放慢,但人道值依然在往下掉。   最后,人道值稳定在361点,消耗1017点之后,才彻底消停下来。   然后,姜不苦就看见,每座城隍庙和土地庙下,开始缓缓生长出一个似阴影、又似水中倒影般的构造,看上去模糊不清,朦朦胧胧,城隍、土地神灵之象贯穿这两者。   自此以后,每一个新诞生的城隍庙或土地庙,在神灵之象诞生的同时,阴冥之地也将同步诞生,三位一体,牢不可破。   姜不苦看着现在就已接近千万的土地庙,以后数量必然还会更多,城隍庙也必将越来越多,这个体系依然太松散,而且,单个阴冥之地空间并不大,特别是村寨这种地方的土地庙,其阴冥之地的大小大概也就和禁闭室差不多,除了保住死人魂灵不受天地酷刑,给他们一个避风港,真就如同拘禁一般。   姜不苦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炎夏现世的人道格局给了他灵感。   帝都之下有副都,副都之下有州,州下有府,府下有县,县之下为集镇村寨。   于是,他心中再次发出敕令:“人道敕令:所有土地庙的阴冥之地可与其所属县城隍阴冥之地相连接,县、府、州及以上阴冥之地皆可互通相连。”   这人道敕令一出,人道气韵再次沸腾起来,新的人道规则欲要融入炎夏人道之中。   此刻,他仅剩的361点人道值迅速下跌,很快,人道值余额就变成了零。   这条欲要成为新规则的人道敕令瞬间溃散。   在这条敕令溃散的同时,已变为零的人道值瞬间恢复到了361点。   “这点人道值已不足以支撑我发出新的敕令了吗?”   姜不苦心中如此判断。   同时,心中还有一点庆幸。   在掌握这权柄的第一时间,姜不苦想到的就是改变亡者的处境,最低限度,给他们提供一个庇护之地。   当这个思路逐渐清晰成型之后,他最初的想法,是利用这权柄创建一个庞大的、类似洞天福地这样的特殊界域,然后让炎夏亡者魂灵在专人接引之下通过传送的方式进入此地。   这界域就是亡者生活保全之地,其中庞大的规模,复杂的运作,和传说中的地府也没差太多。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他并不知道一次性做成此事需要消耗多少人道值,他对此并无准确地概念,但他知道类比,这事绝不会比同时开辟一百零八洞天福地轻松!   而别说同时开辟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让他单独开辟一座,他都觉得力有未逮。   稳妥第一,随时都有亡者在天地酷刑折磨下魂消魄丧,先把这个需求解决了再说其他。   所以,他最终采取了现在的办法,在已有的城隍庙、土地庙的基础上加了“隔间”,这显然比重起地基、再建新屋来得更快更省。   将所有阴冥之地连接成片的计划破产,姜不苦没有放弃,而是稍微更改了一下。   “敕令:所有土地庙的阴冥之地可与其所属县城隍阴冥之地相连接。”   他把其他内容全部删掉,只保留了一点。   这一次,人道值只103点消耗了就完成了敕令内容。   炎夏人道再添新规。   只见所有同属一县之下的土地庙中代表阴冥之地的虚影向与县城隍庙集中,融合成一块更大的阴冥之地,县城隍的阴冥之地与那些土地庙只有一点淡淡的虚影相连。   姜不苦仔细感悟了一番其中变化。   “以后,土地庙本身再无安置亡者之力,各地亡者只是通过各土地庙进入县城隍的阴冥之地。”   姜不苦看了看剩下的258点人道值,继续道:“敕令:县城隍之下的阴冥之地与府城隍阴冥之地相连。”   人道值在减去211点后,所有县一级的阴冥之地向府城隍阴冥之地靠拢,最终融合成一块更大的阴冥之地。   但县城隍之下的阴冥之地并未完全消失,留下了五分之一左右作为“自留地”。   姜不苦很快就想到这块“自留地”的妙用,即可作为“驿站”,从各土地庙接引而来的魂灵有一个落脚暂驻之所,也可作为城隍庙的一个特殊“办公场所”。   他可以想到,当阴冥之地开通,亡者未散的魂灵不再急于消散,必然会有越来越的、有关亡者的公务需要处理。   而两次他的敕令内容都是连接相邻的阴冥之地,可实际效果却有很大的不同,他仔细感悟了一下其中区别,而后恍然。   “炎夏人道并不会犯教条错误,祂会严格接收执行我的敕令的内容,但同时,在祂执行时,他会将这新内容与既有的规则相互印证参照,在不改变敕令内容的情况下做出优化调整……甚至,未来若有了更多可借鉴印证的体系,祂还会将这两个敕令继续优化。”   “这两条敕令会运行下去,而且,比我预计的更好。”   姜不苦如此想着,自从看见亡者灵魂受尽折磨后才魂飞魄散,姜不苦心中就始终记挂着此事,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难以心安。   今天,他终于从根子上解决了这一难题,比他最初预计的还要好,他心中始终萦绕未散的不安终于彻底消散。   姜不苦看了看仅剩47点人道值,已无法支撑他发出新的敕令。   他心念一动,眼中人道气韵只有城隍庙、土地庙的世界瞬间消失,变成最初他看见的模样,而若细看,人道气韵的变化,已和他刚进来时有了很多不同。   给人以更加秩序祥和之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意念便从此界消失,回归紫府。   正打算意念脱离紫府,回归现世。   忽然,他的精神一凝,看向人道值统计数据。   此刻,人道值已经自动分成了两行。   第一行是:   【天幕大阵点拨】:47点。   第二行是:   【阴冥之地开辟】,而其后的数据,“+1”如同雨点般击打上去,很快就从个位数变成十位数、百位数……   其涨幅甚至比天幕大阵点拨更加夸张。   这意味着,在炎夏人道的判断中,阴冥之地开辟给炎夏人道带来的增量,远超阵法理论突破和传送阵的出现! 第九五章 人道增量   随着人道值的迅速增加,一幕幕画面出现。   ……   练气境以上的修行者都已经知道,他们若是死亡,不会如凡人那般立刻灵魂消散,他们的灵魂还会存在一段时间,受尽折磨,无处可躲。   自然死亡、意外身亡、情杀仇杀……因各种原因辞世的练气境及更高境修行者并不少见,放眼整个炎夏,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当死亡无法逃避之时,相较于以往,他们还更多了一层对死亡之后的恐惧。   当身体死亡,灵魂独自面对世界,意识也还完整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做一个残酷的选择题。   有的主动站在阳光之下,或者投身烘炉之中,或者其他能让他灵魂速灭的方法,他们想死快一点,一了百了;   有的却要立刻躲去尽可能阴翳安静的角落,虽然灵魂始终处于一种缓慢蒸发散逸的状态,一种钝刀割肉、痛彻灵魂的感觉一直在折磨他们,自我意识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一具空壳,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不能说前者更勇敢而后者更懦弱,从所承受的痛苦来说,后者远超前者。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而这种客观的现象,让每个城市多了一个新的所在。   望乡台。   传说中,新死之人因眷恋人世和亲人,在此徘徊不去,回望阳世故里,最后,才会启程去往阴世。   可现实中,这个名字只是一个美好的期望而已,其实就是个安静空寂,让亡者慢慢等死的所在。   望乡台一般都建在城隍庙背阴面,默认为活人的禁地,即便偶有工作人员洒扫经过,也会轻手轻脚噤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随意的话语,落在那些亡者身上,就是凌迟的刀片。   而就在姜不苦立下阴冥之地敕令,与城隍庙土地庙相伴而生的瞬间,这些在望乡台等死的灵魂瞬间受到了本能的召唤,齐刷刷看向阴冥之地方向。   全都冲出望乡台,如飞蛾扑火般投入阴冥之地中。   即便那些意识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一具形骸空壳的存在也不例外,依然本能的向阴冥之地奔跑而去。   现在是凌晨深夜,是最适合他们活动的时段,但相比于望乡台内的环境来说,外界环境依然堪称酷烈,那些意识已消散的存在在奔跑途中,如同飞灰烟尘一般不断消散,可直到他们彻底消散为止,他们依然没有停止奔跑的脚步。   他们留在世间最后的印记,是高速奔跑的幻影。   其他灵魂,在这奔跑中也会受到一些摧折,不过,他们终究进入了阴冥之地。   一进入其中,无不陷入沉醉之中。   所有的痛苦都如同一场幻觉般消失无踪,就连损伤的意识都出现了轻微了恢复,而那些新死的、意识还没有损伤的,更有种神清气爽的陶醉。   这场奔跑,发生在天下每一个城中,若只看一城之景,这奔跑只是零星的三五个灵魂,有的连一个奔跑者都没有。   可在姜不苦眼中,却是一场浩大的、如洪水般的潮流。   ……   床榻边,一家人满脸哀戚的看着老者。   老者努力给他们一个最后的微笑。   等他彻底闭了眼,家人们再也忍不住悲痛,泣声一片。   他们不仅在为亲人的离开而担心,也在为他即将遭遇的、非人的折磨而痛苦。   就因为此事,这几年父母长辈在对待子女晚辈修行的这件事上,第一次有了消极心态——不修炼也蛮好,免得将来死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虽然这种观念还不算太普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从根本上削弱了炎夏修行的根基,而若这问题长期悬而未决,后果只会越来越恶劣。   老者的灵魂站在床榻边,看着亲人们悲痛的哭声,床榻上自己那正逐渐僵直冷却的身体,他嘴角微微一扯,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再次抬起手,向满屋的家人们轻轻挥了挥,做无声的告别。   然后,他缓步走向屋外,准备坦然迎接天地大刑,他没打算去望乡台那“鬼地方”苟延残喘,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死干脆点吧,婆婆妈妈算怎么回事。   可很快,他就蓦然转身,看向城隍庙方向,脚步几乎不受他控制的狂奔了起来。   当他踏入阴冥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真香!   ……   无数类似的画面沉淀在紫府屏幕中,只要姜不苦愿意,就会汹涌的向他扑来。   自从城隍土地神灵之像诞生起,祂们就不会有一刻休息,所谓人歇神不歇,由许多个队伍轮流操纵,城隍土地神像二十四小时上岗,巡守城池,护卫集镇村寨。   祂们几乎都是眼看着自家宅院无中生有多出来一块地,非人间非洞天,性质极为特殊。   然后祂们眼睁睁看着新死未散的灵魂飞蛾扑火般涌入其中,他们的灵魂在其中再也不用遭受痛苦折磨,灵魂消散的迹象也几乎停止。   阴冥之地的出现已光速传遍整个修行界,乃至迅速传遍整个炎夏人间。   这毫无疑问是今年最劲爆的消息。   所有人都终究难逃一死,所有人都不想死后还要受折磨。   而阴冥之地不单单是消除了修行者对死后的恐惧,它虽有别于现世人间,但却真真切切的是另一条长存之道。   无数人都将聪明才智倾注于此。   包括一直表现得孤高脱尘的六一学院天机系,都暂缓了其他方面的研究,主攻阴冥之地。   很快,各种关于阴冥之地的研究报告就纷纷出炉。   首先,阴冥之地并不能提供永生。   其最主要的功能还是给亡者以庇护,能减缓灵魂的挥发速度,但灵魂依然会慢慢挥发。   不同的灵魂存在时间也不同。   那些意识受损严重的,几乎在以可见的速度再次死去,死亡的方式就是意识慢慢消失,直到彻底不在,空壳形骸崩散,融入阴冥之地,如同尘归尘土归土般,他们的崩散本身会微弱的增加阴冥之地的底力。   虽然很微弱,可若长此以往,阴冥之地会逐渐壮大。   而意识越完整,死前精神修为越强大,其存在的时间就会越久。   这一发现,使得原本有所萎靡的修行风气立刻原地恢复,甚至略有些亢奋——修为高,不仅活得比人爽,就连死了也比其他死人爽。   除此之外,也深受现世祷祝祭祀之气的影响。   受到的祭祀越多,心意越虔诚,亡者受到的滋润就越大,就能“活”得更久。   于是,种种颠覆姜不苦三观的变化出现。   他这一年很少看书看报,靠坐镇典藏阁主殿门口,抄着手双目半眯,脑袋仰着,就像个精力不振不知不觉间睡着的老人。   其实他是在把紫府屏幕中的影像当电视看,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而且,能被他屏幕收录的,无一不是典型,都非常有看点。   他这时就在看着这么一幅影像。   ……   “砰砰砰——”   一个穿着跑腿外卖专用黄马褂,胸前身后却明明白白绣着“城隍”字样的小哥脚下生风一般几步窜进一个居民小区,猛力拍打一处房门,发出震天响。   “哪家小崽子——”   屋内传来一声暴怒喝骂,而后,房门瞬间打开,一个凶相毕露,面色狰狞的魁梧大汉探出了头,似乎在寻找谁在他家门口捣乱,带着无法掩饰的暴戾之气。   可当他的目光锁定在黄马褂小哥身上后,暴怒的申请瞬间变得温顺起来,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黄马褂小哥问:“是李文礼家吗?”   魁梧大汉连忙道:“对对对,我就是李文礼。”   说着他已打开房门,将黄马褂小哥请进屋,问:“怎么啦,我爹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要交代?”   黄马褂小哥看了看面前客户高壮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您爹不仅有话交代,还安排了一些其他任务。”   “其他任务?什么……”说到这里,魁梧大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时有些僵住。   黄马褂小哥虽然心中发憷,但也不想耽误时间,他还想接更多单跑更多业绩呢,于是鼓足勇气道:“我要开始执行任务了……您站着不要动啊。”   魁梧大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仅没动,还微微弯下了腰,尽量缩小自己与黄马褂小哥的高度差。   黄马褂小哥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手出如电。   巴掌不要钱一般往魁梧大汉两颊招呼。   “啪啪啪啪……”   当看见大耳刮子往自己脸上招呼的时候,魁梧大汉身为修行者的本能让他想要反击,可他却死死压抑住了出手的欲望,连自动往脸颊两侧去的真气都被他控制了,怕震伤了黄马褂小哥。   所以,一个个巴掌毫不掺假的糊在他脸上。   二十个没有丝毫手软的耳刮子结束,他又出口骂道:“小崽子,要翻天了是不是,老子才死三个月,香火气就少了一大半,你是巴不得你老子早点玩完是不是?”   本就弯着腰的魁梧大汉瞬间破防,仿佛又享受到了老父亲的责打喝骂,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他“爹”的裤腿,边哭边道:   “爹啊,儿子我一天三炷香,天天没断过啊,可……可上个月老丈人也去了,您媳妇带着您孙子孙女全回娘家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我前几天还想带他们回来,可她那群兄弟都是畜生啊,完全不讲理,把我直接赶了出来,要不是记挂着您,我当时都想和他们拼命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大家子运气好,大半都没迁走,儿子我势单力孤,弄不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哭,似乎含着无尽的牢骚委屈。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拽着他“爹”的裤脚道:“爹啊,老丈人也过来了,你仔细找找,他活着的时候就怕您,您看看能不能把他给弄服了,让他给家里人传个信,至少把您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送回来。”   过了许久,哭诉完毕的魁梧壮汉才缓缓站起,眼睛还有些红肿,但这一哭似乎将心中郁气卸掉大半,整个人都没那么暴戾了,还柔声问:“我爹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马褂小哥摇头道:“没啦。”   然后他掏出一个表单,递给魁梧壮汉道:“您确认一下,如果无误的话请签个字……再就是在这里对我的服务做个评价。”   魁梧壮汉接过表单,上面写着他这次跑腿的服务项目,包括二十个耳光,骂人,要传递什么话,都有说明,服务完之后,还需要享受了服务多人签字确认。   魁梧壮汉大概看了看,没有遗漏,黄马褂小哥很好地完成了他的工作,他点了点头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给他打了个九十分的评价,之所以没给满分,是让他有继续进步的空间。   黄马褂小哥瞥见那分数,眼皮子跳了跳,还是含笑恭敬地接过表单,道:“谢谢您的评价。”   魁梧大汉挥了挥手,示意这是小事,不用在意,最后问:“这次多少钱?”   黄马褂小哥当然不会是免费服务,都是有偿的,而很显然,阴冥之地的老爹是无法支付的,只能他这边给。 第九六章 一竟全功   新历一零五年正月初一,阴冥之地开辟。   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炎夏民间就自发调整了社会生态。   以往历次天变,都是需要决策层颁布明确的法令,民间才会响应遵从。   可这次,还没等任何官方法令出台,所有人都在积极推动改变。   对于祭祀先辈,人们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无论是老人还是中年甚至青年,整个社会罕见的在各个年龄段达成了一致意见,没有出现代沟争执。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在为别人争取什么,而是在为自己的未来买单。   除此之外,城隍庙中除了城隍神像之外,还另多了三位神像,一为判官,一为日游神,一为夜游神。   随着阴冥之地的鬼魂越聚越多——炎夏现已正式将这种特殊的生命形态称之为鬼,人间的恩怨纠缠,甚至一件登上了《炎夏时政》的两亲家鬼魂为争夺现世祭祀香火而在阴冥之地大打出手的案件,诸如此类,人们逐渐意识到,阴冥之地不能是法外之地!   所以,判官神像应运而生,其神职相当于城隍的佐官,帮助城隍分担越来越繁重的杂务,同时兼管辖地内阴冥之地的秩序维护。   同时,也是沟通现世与阴冥之地的一座桥梁,无论是现世的子女后辈有什么话语需要传递,又或者阴冥之地的亡者有什么东西要交代,都是经由判官沟通传递于两界。   而日游神夜游神专门用于接引死者鬼魂进入阴冥之地。   因为若让死者鬼魂自己跑去城隍庙,晚上死的这一路跑过去也会对意识有所损伤,白天死的更麻烦,有的还会找地方躲起来等到晚上出发,有的却忍受不住阴冥之地的诱惑,控制不住就跑了过去,结果往往酿成悲剧。   所以,人们自发给城隍庙增加了两个游神,专门护送接引死者归位,让他们从身体死亡,鬼魂出体那刻起,就受到游神的庇护,直到安全护送到阴冥之地。   而每个土地庙中,在土地公公旁边也多了个土地婆婆,给祂一个老伴,也是副手。   土地公公主要还是负责坐镇警戒,从黑风灾劫到其他诸如地动山洪兽乱等灾害,土地婆婆则专管阴冥之地相关杂务,从传递两界消息到护送亡者鬼魂进入土地庙,只要是人不能干的,老两口什么活都干。   可以说,阴冥之地的出现,远比阵法体系的完善和传送阵的出现更深彻直观的改变了整个炎夏人道的格局。   就连大城人口往城外分流都因此提速。   等到新历一零五年底,稍一盘点,姜不苦就知道,相比去年,今年是个名副其实的丰年。   【天幕大阵点拨】:906点(47+859)   【阴冥之地开辟】:6475点   人道总值:7381点。   今年阵法系虽无去年那么大的突破,但无论是传送盒还是传讯符都已经推广普及,再加上其他方面的改良提升,新增人道值859点。   而阴冥之地的开辟,收获的人道值高达6475点。   而这还是阴冥之地的开辟未竟全功的情况下发生的。   看着这么富裕的人道值,姜不苦心底浮现出笑意。   很快,时间来到新历一零五除夕,当子夜过半,时间进入新历一零六,天地灵机活跃之时,姜不苦的意念再次进入那由炎夏人道气韵构成的特殊世界。   看着那如同星河般壮丽的人道气韵图景,姜不苦心中平静的道:“其余隐去,只显城隍土地气韵。”   很快,如星河一般的人道气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由人道气韵构成的土地庙、城隍庙图景。   每个土地庙中,都有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两个神像。   每个城隍庙中,除了城隍神像,还有判官、日游神、夜游神的神像。   其他且不说,相比于去年所见,现在这景象看上去热闹喜庆了许多。   要么多了老伴,要么多了老铁。   而府城隍与县城隍及县之下的所有土地庙,通过阴冥之地的连接可以看出明显的隶属秩序。   “敕令:府城隍之下的阴冥之地与州城隍阴冥之地相连。”   敕令化作新的人道规则融入炎夏人道之中,与此同时,姜不苦攒下的人道值立刻少了522点。   姜不苦关注了一下人道之变化,心中一跳。   通过去年的经验判断,府城隍与州城隍阴冥之地相连耗费的人道值最多不会超过四百二十点,而这次扣了五百二十二点,比他预估的多了一百点。   在此界之中,手握绝对权柄的他就是全知全能的神灵,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联系这时隔一年的两次敕令,最大的变化就是阴冥之地有“鬼”入驻。   “因为他们的存在,阴冥之地的连接合并需要更小心,原本可以硬着陆,现在却必须软着陆,多耗费的这百点都用在护卫他们的安全上了吧?”   姜不苦心中判断,同时也意识到,这阴冥之地还真得早合并早好,等以后里面的鬼越来越多,额外耗费的人道值岂不是也会越来越多。   相比于前次连接县城隍只留了五分之一的自留地,其他五分之四都融入进了府城隍下的阴冥之地。   这次府城隍之下有四分之一的阴冥之地留下作为自留地,其他四分之三则融入进了州城隍下的阴冥之地中。   而那些鬼魂,则被人道气韵很好地保护了起来,阴冥之地的变动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原先在哪里之后还会在哪里,只是当一切结束,他们会发现阴冥之地变小了很多,生存空间变得局促起来。   必然会涉及到哪些远迁,哪些留下,活着的时候逃不了迁移的宿命,死了同样逃不掉,更别说远离亲人,祭祀香火会受影响吗?   姜不苦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这工作会很棘手,不过,他也没打算自己去操心这事,不是有城隍判官么,每个城隍判官身后,可都有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就是他们解决不了,上面不还有炎夏官方么,让自己感觉头疼的问题,在他们面前可能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第九七章 三年   而后,姜不苦又连下两道敕令。   第一道敕令,使得州城隍下的阴冥之地有三分之一留作自用,另三分之二与副都城隍之下的阴冥之地相连。   消耗人道值1235点。   第二道敕令,使所有副都城隍之下阴冥之地一半留作自用,另一半与帝都城隍之下的阴冥之地相连。   这道人道敕令,消耗的人道值达到了惊人3100点!   姜不苦清晰“看见”,随着敕令规则融入炎夏人道,人道气韵前所未有的猛烈沸腾起来。   不单单是每个副都之下一半的阴冥之地与帝都之下阴冥之地融合,形成一个巨大无垠的阴冥世界,它们的最终相融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将土地庙、县、府、州、副都、帝都各级阴冥之地贯通一气,它们被坚韧而纯粹的阴冥之气逐级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就如同一个浩大蛛网,以土地庙为基础,各级城隍庙的阴冥之地为节点,阴冥世界为核心。   和原本阴冥之地没相接时相比,副都的阴冥之地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还变大了许多,州城隍下的阴冥之地也比原本略有增加,真正减少的是县城隍一级,特别是土地庙的阴冥之地基本全部上交。   但于它们而言,却并无任何损失,丢掉的是包袱,得到的是靠山。   因为姜不苦从那贯通各级的阴冥之气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当他的意识倾注过去,在此界全知全能的他瞬间就明白了这贯通一气的真正意义。   他所下的敕令炎夏人道会遵守,同时也会从既有的人道规则中吸取养分,对他的敕令不断扫描优化。   譬如阵法传送、分界之法都已是炎夏人道吃进肚里的东西,当阴冥之地全部连接成一体后,炎夏人道在对这种“既分散于炎夏全境,又连接为一体”的状态进行了优化调整时,自动汲取了传送与分界的规则。   一方面,土地庙接收的鬼魂可直接通过土地庙传送至县城隍内的阴冥之地,县城隍下的鬼魂也可直接传送至府城隍治下,直至阴冥世界,都畅通无阻。   另一方面,县城隍,乃至判官、日游神、夜游神都可以治下土地庙为坐标,直接传送过去,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际上,都会极大的提升偏远村寨的安全系数。   姜不苦仔细咂摸了一下,感觉有趣,明明是活人开创的传送之法,却反倒是在刚开辟的阴冥之地用得炉火纯青,甚至将成为一种基本“常识”存在,而现世的人们依然在努力的探索,现在连传送活体生命都无法办到。   “舞台已经搭好了,后面怎么演,就看你们的了。”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意识从这片世界离开,回到紫府中,他看了看人道值消耗,进去前7381点,现在还剩2524点,这么一会儿功夫几乎花掉了将近五千点。   按照之前的经验,剩下的人道值应该还能发一些人道敕令,姜不苦却决定缓上一缓,先等炎夏把阴冥世界诞生这事消化完再说。   他也可以趁机回一波血,无论是天幕大阵点拨还是阴冥世界开辟,盈利期还远未结束。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   炎夏全力消化探索阴冥世界的种种玄奥,再加上还有一百零八座洞天福地矗在那儿,他们的了解也停留在九牛一毛的程度,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和发现等着他们,姜不苦宅在典藏阁也没外出游历,只是默默的看着在自己的推动下大势的变化。   同时也在思考下一波权柄用在何处才最适宜。   倏忽之间,就是三年。   这天,姜不苦罕见的没有在典藏阁眯眼睡觉——实际是在紫府中“看电视”其他人则以为他在打盹,也没有看书看报,就这么双手抄在怀里,瞪眼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一个青年从殿中走出,经过姜不苦身边时,如往常一般微微欠身鞠躬,然后就要向殿外走去。   “站住站住,小子你过来。”姜不苦忽然出声道。   青年脚步一顿,转身向他走近几步,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神色问:“姜爷,您可是有一年时间没搭理我了。”   姜不苦看着他打量了一会儿,道:“你有六十岁了吧,怎么感觉比四十年前还更小白脸了,你不是最恨小白脸娘娘腔吗?”   青年一脸的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青年正是陈中夏。   受李未晞毒害,女人选择功法时,威力都是其次,对自身的美化才是最主要的,在无数女人的探索下,她们已经将这领域推进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摸索出了不同美化方向,冰肌玉骨,雪肤花茂,雍容大气,知性高冷,幽谷佳人,仙子型,御姐型,温婉邻家可人型,出水撩人型,蠢萌型,还有丧心病狂多风格切换型。   可以说,只要能一路修炼到紫府境,丑八怪都能变成仙女。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不再满足于“打扮”自己,还瞄向了另一个目标,她们的男人。   于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功法出炉,核心就一点,自家老公必须超帅。   当然,因为她们的审美趣味不同,对帅的认知不同,经她们精心的“雕琢”,各家老公各有各的帅。   陈中夏对这个风气是深恶痛绝的,更不可能去修炼。   爷们儿就要有爷们儿样。   他从小就是这个观点。   所以,哪怕他修为提升,可以轻易控制身体状态,稳定在最年轻时候的模样,但他却放任自流,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而金允儿却始终是个少女模样,原本就很美的她越来越美,可仙可甜更可萌。   然后,几个月前,六十岁的他正与小娇妻行人伦大事,她忽然凑他耳边娇滴滴的喊了几声“爷,爷爷”,他当时心态那个扭曲啊——   为了不沦陷沉迷,坚定对大道的追求,他决定将身体状态调整到和她相称的状态。   所以,他虽没有修炼那些美型功法,但现在的他相比于二十岁时确实更年轻一些。   可这种心路历程怎能和外人分享。   姜不苦只是开了个玩笑,便道:“你这段时间常往这里跑,愁眉苦脸的,是为何事?”   陈中夏叹道:“还不是修行第五境闹得,原本已经达成了统一意见,已经要进入实证环节,可因为阴冥世界和鬼魂的出现,李未晞他们这些一直以精神观想为重的又有了新的想法,又产生了分歧。” 第九八章 正道一条足矣   姜不苦下巴指了指旁边一个小马扎,示意陈中夏坐下。   然后一脸兴趣盎然的道:“都有什么分歧,说来我听听。”   陈中夏道:“我们现在虽然都在练气观想修行,但一直到紫府境,不同人都是有所侧重的,有的侧重于精神观想,有的侧重于灵气炼化,这带来的影响就是前者的能力多半体现在精神意识方面的强大。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李未晞,而受她的影响,大半女性修行者也都是如此选择,因为越侧重于精神观想对身体的调整才能越随心。   而侧重于灵气炼化的,则体现在法力的磅礴大气,出手就有倾天之力,而且,若侧重精神观想,在练气境、筑基境的手段是比较少也比较弱的,而若侧重灵气炼化,那么从练气境开始手段都不会少,因为这种种优势,许多男性修行者都是选的这一方向。   而因为这种倾向不同,对于第五境该往哪走就产生了分歧了。”   姜不苦饶有兴趣的问:“那你呢?”   陈中夏道:“我的想法是,个人可以任凭自身喜好和天赋有所倾向,但作为一个面向所有炎夏修行者的体系,就必须调和折中,不偏不倚,走最中正的路子。”   姜不苦听他说出“调和折中”没忍住笑了出来,陈中夏好奇看过来,他便顺势道:“你这不是和稀泥骑墙派吗,这么弄只会两边都不讨好。”   陈中夏却自信一笑,道:   “我做了很多工作,让双方都认同了我的观点,他们可以自己有所发挥,但在构建修行体系时,还是尽量抛弃个人好恶,走最中正调和的路子。   经过反复的论证切磋,我们已经明确定下了修行第五境的方向。   气与神合,心与意合,将丹田真气、紫府精神、身体血髓之力,精、气、神三者合一,凝成一枚圆满无缺的大道金丹,开启修行新境界。”   说到这里,陈中夏苦笑道:   “可因为阴冥世界和鬼魂的出现,李未晞却提出了一个新的方向,那就是精神出窍,主动承受天地大刑,在持续的磨砺中强大,到了高深境界,甚至可以让精神意识深入煞气层、罡气层,最终将精神练得圆满如意,加上观想法加持,真就如同传说中的神祇一般。   她这提议让那些侧重精神观想修行的人非常心动,因为若是凝结金丹,他们在肉身、真气方面的欠缺会成为实实在在的短板,精神方面的强大也得不到多大的体现,而她提出的这个方向,却能让他们尽可能的扬长避短。”   姜不苦点头道:“她这想法也很有搞头啊,精神摆脱躯壳的束缚,真就有点随心所欲的感觉了。”   陈中夏叹道:   “可这就又走到分裂的道路了,偏精神的走一个方向,偏真气的走一个方向,偏肉身的再走一个方向?”   姜不苦笑道:“分裂就分裂,多几个道路让人有更多选择不好吗?我看你在这件事上似乎有点过于执着。”   陈中夏轻嘘了一口气,似乎在排遣心中的压力,他身子微微前倾,道:“姜爷,说心里话,我自己现在也有些摇摆不定了。   可是,让我就这么放弃,我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早在十五年前,我和李未晞还有其他一批修行者,修为就先后达到了紫府境巅峰,后面又陆续有人突破,和我们境界相当。   对于第五境的思考,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比较清晰地蓝图,若是按照自己心意去践行,我相信,以我们这群人的天赋才情,基本没有失败的可能。   但经过讨论之后,大家都放弃了立刻突破的诱惑,转而开始集中所有人的智力想要找到一条最具普适性的道路。”   他似自打自问的道:   “咱们六一学院是做什么的?   构建、发展可覆盖炎夏所有修行者的宏观体系,在构建这个体系时,我们最先要做的不是肆意放纵自己的天赋才情,而是要尽量压抑住这种欲望。   我们若都按照各自的想法突破,且不说第五境会出现无数种道路,他的普适性绝对会很低,甚至除了我们本人,我们很难找到第二个修行者,若真要找能完美承接我们道路的传人,怕是得先游历天下几十年——这都还不一定能找到!   这直接就和我们六一学院的宗旨相悖了,现在修为最高的都在第四境巅峰,可我们相信以后会有更多人到达这个关卡,我们不能提高他们迈进下一个门槛的难度,反而应该尽量降低他们进入的难度!   这就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即便我们同时找到了八九条普适性相当,进入难度相当的道路,最好的选择也是只择其一,舍弃其余,不能以炫技的心态告诉后人说‘看,我们这代人多聪明,为你们开创了这么多条修行大道’。   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路开出来还需人走,走的人越多这条路才越平坦好走,若将这些人分流到八九条路上,本来可以被无数人的脚步踩成平坦的大道,变成了八九条歪歪扭扭、坑坑洼洼的道路……这是好事吗?”   修行正道,只要一条就够了。   陈中夏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这个答案,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神态间已经写下了标准答案。   “我之前之所以能说服他们,凭的就是这点信念,在这一点上,他们和我的观点也是非常一致的。   李未晞提出的这个出窍炼神的道路,不仅前景广阔,上限极高,在手段神通上,也远比刚结成金丹的第五境更多更玄奥,譬如形骸坐于静室,精神寄托于特殊法器出游,百里千里,可入水火,上天下海,可虚可实,金丹远不能与之相比。   这是出窍炼神胜过大道金丹的地方,而它的劣势也很明显,就是对侧重于精神观想法的修行者过于友好,对侧重其他方向的修行者过于不友好,而金丹法在这方面算是和了稀泥,虽然除非是精气神三者平衡发展,不然多少都会吃点亏,不过,大家都吃亏,而且也都不算太多,也算是公平吧。”   说到这里,陈中夏忽然变成了苦瓜脸:“可李未晞却提出了一个观点,咱们构建体系不能只考虑当下修行者,还要考虑到更长久的未来,若出窍炼神远比金丹法优越,那我现在坚持金丹法反而是狭隘了,因为若是我们定下第五境方向,新生代,乃至现在的修行者,自然会主动做出调整。” 第九九章 执迷与顿悟   说到这里,陈中夏挠了挠头,苦恼道:   “我的直觉告诉,金丹法这条路才是最中正调和的路子,出窍炼神总觉得有些偏颇,但我不可能用直觉去说服别人,我这段时间频繁来藏书阁,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那些藏书中找到灵感。   不然,若我找不到一个能让所有人接受的理由,那修行第五境很快就要定下来了,在这个关卡耽误了十几年,即便大家生命漫长,大家的耐心也越来越少,都想早早把这事彻底收尾。”   而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并没找到什么灵感。   背靠在躺椅上的姜不苦直起上半身,喝了一口茶,笑呵呵的道:“要不要听听我老人家的意见?”   陈中夏诧异的看向他。   姜不苦佯做恼怒道:“你那是什么神情,觉得我老人家没资格指点两句吗?”   陈中夏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就是……”他努力想着该用什么婉转不刺激人的词语表达。   姜不苦将茶盏往桌上一顿,哼声道:   “在你们心里,我这老家伙是不是除了当个吉祥物,已经成了彻底没用的老古董了?……你也别急着否认,我也不说其他,从典藏室到典藏阁,修行功法从传武变成原来那套九品修行体系,现在又变成练气观想体系,这些变化,可都看在我眼里呢,发表点看法,就算不能让你顿悟,多少也能给你点启发。”   陈中夏身形僵了一下,沉默数息,隐隐有汗渍流出,对他这种境界的修行者而言,这绝对是件稀罕事,有这种表现,说明他此刻心理活动非常剧烈,精神已经完全放任了对身体的管束。   他站起身来,态度非常认真的向姜不苦鞠躬道:“姜爷,是我的心态没摆正,自以为成了新修行体系的旗手,对你们这些前辈就会下意识有种优越感,这是我的问题。”   姜不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难得,你还有如此心性……你也不要站着,坐下,你有这认识,是你自己的收获和进步,不用跟我道歉。”   陈中夏再次坐下,身姿坐得笔直,如同学生听讲般恭敬道:“姜爷请说,我洗耳恭听。”   姜不苦道:“你们具体选择什么道路,金丹法和出窍炼神法的优劣我也不点评,我简单谈谈对天道和人道的认识吧,这也是我修行一百多年的些许心得。”   已经调整心态,洗耳恭听的陈中夏听到姜不苦这么说,依然忍不住一怔。   那种感觉,就像他站在一条岔路口,正纠结犹豫到底该选哪一条,然后下一秒就被姜不苦一把拉到天上,指着脚下人寰道:“咱们不聊你该选哪条路,我带你看看这世界吧。”   蓦然间,姜不苦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讲,各种思绪就已涌上陈中夏心头,他忽然发现,将心思从自己一直纠结挣扎的问题上抽离,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而自己与同伴们争执了十几年的问题,忽然有点微不足道的感觉。   他还看到了自己乃至同伴们的过分执迷,用力太过,有的东西,不是越用力才抓得越稳,用力太大,反而会走向事物的反面。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前所未有的迷糊,姜不苦已经开始讲述他对天道和人道的认识,可听在他耳中,却仿佛隔着数十层厚重的帷幕,传入他耳中时,始终有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感觉。   可另一边,他又感觉自己无比的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准确的从另一人简单的话语描述中“看见”其所描绘的图景,没有一点偏差。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哪怕与妻子相处了几十年,对彼此的性情了解得非常透彻,却都远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他感觉自己的感官这一刻从现世中剥离,看不见具体的事与物,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真似看到了两颗运转不止、彼此纠缠的大星,祂们一为天道,一为人道,泾渭分明,却又始终彼此纠缠影响,它们运转中激荡出的波纹涟漪,构成了世间万象的法与理。   “……天人合一,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无论天道还是人道,是随时随地都处于运动和变化之中,不要用机械的、静态的认知去定义世界。”   说完这句话,姜不苦便闭了嘴,不再多说一字,任由陈中夏宛如一尊木雕呆呆地坐在旁边,随手翻看起旁边的报纸,不时喝一口茶。   偶尔有人经过好奇看向二人,有的还想过来问候一下,都被他用眼神制止。   直到数个小时后,呆如木雕的陈中夏眼神才逐渐活泛起来,看向旁边安静看报的姜爷,想想这次顿悟带来的收获,虽然炎夏从不允许向父母先辈之外的人下跪,但此刻他却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实实的磕在地上。   “多谢姜爷赐我顿悟机缘!”   正看报的姜不苦一脸迷糊的抬头看向他,疑惑道:“赐你顿悟?我哪有这能耐……你刚才真有所得啊?想来多半也是你自己厚积薄发之功,若无你常年的苦思,也不可能有这灵光一现。   起来起来,不要跪我,我老人家还想多活几年,可见不得有人对我跪地磕头,这不是咒我早点归西吗?”   经姜不苦这么一说,趴着的陈中夏直起了身,心中也有些迷惑,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心道:“难道真是我多年苦思趁此契机厚积薄发?”   不过,即便如此,姜爷给的这个契机也太关键,太恰到好处了!   这种认识并不会减弱他对姜爷的感激之情。   姜不苦本来就坐在典藏阁主殿大门口,今天他旁边罕见的多了个人陪他安静的坐了几个小时,这人还是开启练气观想修行的陈中夏,这就颇引得阁中旁人频频关注,此刻,陈中夏二话不说直挺挺跪姜不苦面前,就更加扎眼了,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姜不苦忙道:“快起来快起来,还要我老人家扶你啊?”   得他连番催促提醒,大半心思都在沉淀这次顿悟所得的陈中夏这才缓缓起身。   姜不苦却主动撵人道:“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没新鲜玩意儿给你了,再说就是老调重弹了,去忙你的事去吧。”   “好勒。”陈中夏很狗腿的应了一声,喜笑颜开,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他发自灵魂的喜悦。 第一零零章 修行第五境   五天后,姜不苦的人道值迎来一波剧烈的变化。   在【天幕大阵点拨】和【阴冥之地开辟】之后,新增了一项【修行第五境】,“+1”字样如雨点般闪现,而它们都集中在一个画面上。   ……   学院一处清幽的小广场,广场上坐满了人,他们都是紫府境巅峰修为,都已走到了练气观想修行的尽头。   他们无一不是人杰,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能被人仰望,称之为妖孽的存在,他们本可以肆意放纵自己的才情,在现有的基础上走出一条最适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修行路。   但他们却压抑着这种生命本能,在紫府境巅峰蹉跎十几年岁月,想要齐心协力开辟出一条能让更多人通行的前路。   陈中夏盘膝坐在高台上,大家都知道,他在做最后的努力,但他却一改多年萦绕不散的苦恼焦虑,非常平静,甚至他盘膝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清淡悠然的意味。   大家陆陆续续进场,他也不着急,继续等着。   小广场上坐满了人,后来一些闻讯的紫府境中后期,乃至筑基境修士也聚过来不少,他们站在广场外的林子里,那一棵棵树上也蹲满了人。   他终于开口,带着不疾不徐的意味。   他也讲天道和人道,但和姜不苦给他讲述的略有不同,姜不苦是大而化之的将整个天道与人道模糊的轮廓梗概展示给他,重在对他思维的启发,甚至没有一语涉及到练气观想这个修行体系。   而陈中夏所讲天道与人道,却放在了练气观想修行这个明确的领域中。   先概述了天道与人道的含义,然后从修行第一内壮境开始,对内壮境、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做了一个重新而全面的梳理,甚至在这个大背景的指导下,还对这修行四境做了一些微调。   他的讲述,虽然没有将听者拉入顿悟的心境,但每一句都言之有物,没有一点晦涩,让所有人都有种豁然开朗,感觉整个练气观想体系都更加清晰明了起来,原本一些疑难或者想不透的地方,都忽然变得畅通起来。   对修行前四境做完梳理,话题顺理成章就延伸到修行第五境。   他对大家坦言道:“以前,我的一些坚持却是有些过于执迷,用力过甚……当我们的视野紧盯着一处,反而见不到事物的全貌。”   “我们既要坚持构建一条让所有人通行的大道这个共性,也要容许大家各显神通、各尽其力的个性。   富裕的可以坐车,可以骑马,豪横的甚至可以骑乘飞禽在天上飞,穷点的也可以靠双腿在路上慢慢走。   之前的金丹法做得很不妥当的一个地方,就是只考虑到了最大限度降低进入门槛和通行难度,而伤害了大家在个性才情方面的发挥,特别是对天赋极好,但精、气、神的发展不太均衡,偏科严重的修行者来说,没有做到尽展其力,尽其所能。   以前我们用‘这是为了开辟一条最普适道路所必要的牺牲’来说服自己,但这对有才情的人来说并不公平,不止我们这一代,往后也是如此,若真如此,哪怕我们强行将以往商定好的金丹法推行,以后也必然被推翻被舍弃。”   就在距他讲台不远的地方,和多年前那位婴儿肥女生相比,真正蜕变成了月宫仙子的李未晞双目有神。   在这次讲道前,她预想过陈中夏会如何破局——这不是两人有矛盾,这其实就是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探索印证的一种常态。   我提出一种道路,然后迎接所有人的挑战,你们尽管来挑刺,你把我这道路捅个七零八落,批个落花流水都无所谓,大家都很享受这种过程,只要在这场矛与盾的角逐中能留下一点有益的思路,有用的启发,就是一笔宝贵的收获。   然后进入下一轮矛与盾的较量中。   能在他们这一场场脑洞碰撞、思想实验中存活到最后的,都无不经受了千百场找茬挑刺。   她提出出窍炼神这个方向后,就一直期待他人能给自己找点茬,挑刺方向越出乎意料,越从她难以捉摸的方向刺过来,她越高兴。   可纵使她预想了许多种可能,可陈中夏的出招,依然完全超出了她思考的范围。   那种感觉就像是,咱俩一直在地面争锋,攻伐不断,你来我往,好不激烈,可忽然间,一招天外飞仙从头顶杀过来,你仰头一看,心中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呀,攻击原来还能从天上来!”   二维世界忽然变成三维世界,高维打低维,那还不是一打一个准。   首先,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明白,出窍炼神在普适性上是无法和金丹法比肩的。   若说金丹法既可以容许天才过,中人之姿也能走,甚至庸才也勉强也走,那么出窍炼神至少就需要中人之姿以上才能走——这里的天才庸才是她自己的标准,若以大众的标准,能修行到筑基境的就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了。   但出窍炼神其他方面的优越性却弥补了这一缺陷。   可是,若将金丹法用陈中夏那套天人合一的理论予以修正,那么,出窍炼神相比金丹法的优越性也就消解了大半。   她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在紫府境巅峰压抑了快二十年的精神力量忽然不受控制的散逸而出。   一股略带冰寒,又让人心神通透的气息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台上讲道的陈中夏忽然闭嘴,看向旁边不远处的李未晞。   而李未晞周围的听道者也感觉到了异样。   陈中夏有过顿悟的体验,知道对修行者来说这有多难得,赶紧示意她周围的人往远处退避,不要出声。   最后,大家全部退到了广场之外,将整个广场都留给她。   李未晞盘膝而坐,身形缓缓飘浮而起,一枚晶莹通透,如水晶如玉盘的月轮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全都囊括进月轮之中。   而后,她体内磅礴浩瀚的广寒真气注入月轮之内。   陈中夏看着这场景,紧抿着唇。   李未晞已经用行动做出了选择,他不用在说什么了,修行第五境的道路已经定了下来。   【金丹境】。   而这又和他们原本议定的在体内结丹相差甚远,她直接在体外结丹。   精神观想出月轮,再将体内气与精全部融入其中。   这枚月轮最终会成为精气神三者结合的“金丹”。   这算什么?月轮金丹或者是广寒金丹?   这恰好就是他近日领悟,也是刚才讲道说出的,既要坚持普适修行的共性,这共性就是金丹法,又要充分允许个性的天赋才情。   李未晞不仅将他的讲道完全听进去了,还以实际行动做出了支持。 第一零一章 我给大家打个样   看着场中李未晞声势浩大的突破,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奇特。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正见证着炎夏第一枚金丹的诞生。   这是修行四境往五境迈出的坚实一步。   若这一步成功,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宏大的天地,更加广阔的未来。   而所有人都相信,经过十几年的打磨,无数绝顶智慧的浇灌,这一步,没有失败的可能!   李未晞突破的过程,其精神的波动,四周灵气的变化,精气神融汇于一点所引起的身体变化,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广场周围的灵气都已经围绕着她旋动起来。   那原本精神观想出来的月轮逐渐有了一丝灵性,甚而有了一丝神韵。   渐渐地,有种由虚化实之感。   当她的精气神全部融入月轮之中,比她人还大的月轮忽然扔下她,笔直的升向高空。   很快,月轮就升到千米以上,依然不停,继续上升,直到离地万米,它才稍微停止。   它完全暴露在狂风极寒之下,甚至主动与它们接触,要接自然的伟力来磨砺自身。   地上的修行者修为都极为高深,目力不俗,他们清晰地看到,那枚月轮在自然伟力的压迫下越来越小,也越发有种由虚化实之意。   直到月轮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月轮才承受住了极寒狂风的压迫,不再继续变小。   月轮继续上浮,一万一千米,一万两千米……随着它上升的高度越高,其大小就越小,越凝实。   直到,一朵云挡在它的上方。   所有人都心中一紧,预想到了某种可能。   看向广场上方闭幕盘膝坐于虚空的李未晞,想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出窍炼神道路,其核心就是精神出窍,在天地伟力的磨砺下蜕变升华。   她这是选择了金丹法,但又要走自己的路。   她虽闭目盘坐,不发一言,可他们却仿佛看见她睥睨四顾的豪情:“金丹也能出窍!金丹也能炼神!老娘全都要!”   很多女修看向李未晞的目光用膜拜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天空,只有拳头大小,几乎已经彻底实化的月轮顿了一下,似在蓄力,似在思索,然后,忽然如同出膛子弹,射入云朵之中。   过了一会儿,只见云层中有闪电的光亮传出,紧接着,轰隆霹雳之音传入众人耳中。   视线被云层阻挡,有精神力量强悍的,也因为忽然而至的雷霆而无法深入感应,但他们却可以想象到其中的景象。   有炼丹系出身的忽然都有种情难自已的激动。   以天地为烘炉,人类的血肉之躯,精气神做材料,炼出一枚大道金丹。   这样真实发生在眼前的宏大图景,直接拓宽了他们的想象空间。   炼器系则联想到雷霆如巨锤,虚空如砧板,金丹就是那要锤炼出的百炼真金!   在场的修行者,无论身兼何系,目睹此景,他们都有着巨大的收获感悟。   直接拔高了他们对个人伟力的想象上限,哪怕紫府境巅峰的修行者,也是万不敢深入云层,主动去找雷劈的。   他们这些思考念头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实际上,只过了数息,一粒只有拇指大小的琉璃金丹就从云层中电射而出,逃命一般远离云层。   在其表面,还萦绕着丝丝未散的电弧。   那枚逃离云层的琉璃金丹并没有立刻回归,而是如同刚出笼的鸟儿,在空中自由的盘旋游玩了几圈。   它的速度极快,人们根本无法看清它划破长空的连续轨迹,而是如同闪现瞬移般跳跃着出现。   前一瞬还在彼处,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此处。   撒欢玩耍了好一阵,似才意识到场所不对,回归到她头顶上方。   顿了一下,这才消失不见,融入她紫府之中。   因为距离很近,它那一下停顿,让人看到了更多细节,金丹色呈琉璃,剔透晶莹,却似有七彩华光流转,而在这琉璃金丹的表面,粗看似乎有些瑕疵,可仔细一回味,却发现那些“瑕疵”恰好构成月宫桂树的虚影。   “你这所谓金丹,还真就是复刻一枚小月亮在体内啊!”   哪怕大家心性强大,也忍不住暗自流口水。   威能如何大家还不知道,可单是这个格调就足以羡煞旁人。   金丹入体,李未晞徐徐睁开双眼,见广场周围无数双目光盯着自己,她莞尔一笑:“感觉还不错。”   在她顿悟突破之时,有越来越多六一学院的师生聚过来,有的来得晚的,只看到一半,甚至只蹭到点尾声,见这就结束,错过了现场观摩紫府境突破金丹境的良机,都纷纷扼腕叹息。   似乎在说,这就结束啦,就不能坚持久一点吗?   对此,李未晞也很无奈,心道,我总不能为了满足你们,把自己置于险地乃至死地吧。   只有亲自体会过,才知道雷霆之力到底有多恐怖,她那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硬受了雷霆之力,最多只能算蹭到点雷霆的尾巴,自从第一道雷霆出现,她真就是生死时速的在雷霆的夹缝中游走,借起余波淬炼金丹。   和其他人一起避到广场外的陈中夏步入场中,道:“既然没看够,那我给大家再示范一次吧。”   听他这话,很多人心中都骚动不已,有种浓浓吐槽欲卡在嗓子眼。   而事实也不出所料,“我给大家示范一次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许多低调有内涵、但又偏偏外表朴实无华的妖孽的口头禅。   陈中夏当然不知道这些,走入场中,悄悄放开心中那压抑着的念头。   前几天那场顿悟之后,他就有种感觉,只需自己心念一动,就能够突破,现在第五境道路已经确定,他最后一丝心结也已消失,随时都可以突破。   李未晞已经退到了广场外,将舞台留给他。   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陈中夏他,但他的突破远没有李未晞的华丽直观,就只见灵气围绕他旋动起来,范围逐渐扩大,将整个广场覆盖依然不曾止步,继续以他身体为圆心向四周延伸。   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   直至影响范围扩散到六公里以外,才逐渐止步。   直径十二公里内的灵气皆被他影响,将所有旁观者都囊括在内。   源源不断的灵气向中心汇聚,最后涌入陈中夏丹田,消失不见,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那里仿佛有个无底洞。   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他那丹田难道真被他练到了如渊如海的境界?   半个小时后,波及范围十几公里的灵气旋动终于停止。   陈中夏缓缓睁开眼,一粒纯正无比的金丹出现在他身前。   李未晞是体外结丹,借天地自然最终成丹;   而他却是直接体内成丹,以磅礴的灵气挤压炼化,融合精气神,于丹田内成丹。   两个人,就给大家演示了两种结丹法。   看着这粒金丹,他有些意犹未尽,金丹迅速升空,闯入李未晞刚才进入过的云层中。   又是一阵惊雷霹雳,电闪雷鸣。   当金丹达到承受的极限,逃出云层,回归他身边,那金丹分明又小了一些,还有一抹紫意流转。 第一零二章 无心之言   今天,注定要在炎夏修行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两人打样之后,其他和他们同期或者只是稍后几年突破到紫府境巅峰的修行者也都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若不是为了和大家步调一致,不至于自己提前先走,结果别人选了其他道,只留其一人在荒草野径中探索这种悲剧发生,大家早就已经突破境界了,现在既然道路已定,又有两位先行者打样在前,也就不再压制。   继陈中夏之后,又一位紫府境巅峰的男子走到广场中,开始了他的突破。   他盘膝调理了一会儿,一股特殊的破境波动从他体内传出,向四周扩散,覆盖范围极大的灵气旋动再次悄然而起。   他同样走的是丹田结丹法,其体内真气的磅礴不输于陈中夏多少,灵气旋动的范围也超过了十公里。   最终,他也凝结出了一枚金丹,也往雷霆里去走了一遭,只是停留的时间比李未晞和陈中夏略短一些,当其回归,金丹表面多了一抹赤色流光萦绕。   而后,又一位有着成熟御姐风情的女子以精神观想为主在体外结成金丹。   而后又一俊秀男子同样以精神观想为主体外结丹。   ……   一位位多则憋了十几年,少则憋了五六年的紫府境巅峰修行者或体外结丹或体内结丹,无论用何种方法结丹,每结成一枚,他们都要让自己的金丹去雷云之中走一遭,有的时间略长一点,有的时间略短一点。   最后一位,驭使金丹在雷云之外转了一圈就回来了,他睁开眼,对大家摊手道:“底蕴还是差了点,只是接近就有种要被劈成齑粉的感觉,要想进入,至少还得稳一两年。”   五年前他才真正走到紫府境巅峰,无论是修为底蕴还是心态调整,和陈中夏等人依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一位和他几乎同期到达紫府境巅峰的女修继他之后也开始尝试体外结丹,可她只是把精神观想的女神之像具现于体外,作为精气神合一的载体,可这一过程还没进行到一半,女神之像就出现不稳,她开始缓缓将融入其中的精与气收回,最后将已有崩溃之象的女神之像收回体内。   她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对众人道:“以精神观想物为基体外结丹,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精神观想的优势,但也更容易受外魔滋扰,加之我本身各方面沉淀都有所不足,刚才精气神合一只进行到一半,我就感觉心神不定、幻象丛生,若继续往前走,结局会很不好。”   外间层渗透讯息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修行界的生态,心神不定,幻象丛生,乃至走火入魔成为每个修行者都必须面对的一道坎。   唯一的应对法就是将自身底蕴加深加厚,坚定自身心性!   这是外魔侵扰时唯一可靠的护城河。   这场紫府境巅峰如下饺子般突破金丹境的壮举终于自此结束。   对于所有的旁观者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原本毫无概念、懵懂迷惑的修行第五境忽然变得如此真实。   道路才开出来一天不到,就有上百人手拉着手走了进去,直接被蹚成了一条大道。   陈中夏和其他突破金丹境的修行者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约好了下一次集会碰头的时间,就各自回家稳固修为。   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沉重包袱一朝卸下,陈中夏也感觉身心内外都是轻快,也不飞行,携着妻子一路穿行在林荫小径,步行回家。   这一路上,金允儿看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花痴,极为花痴,简直写满了“我的老公好帅”。   她也在这场集体晋升中突破到了金丹境,修行界公认的两大旗手,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闺蜜,她的天赋也不比她们差,所以,哪怕她对修行的执着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却始终处于修行者最顶尖的序列。   回到家中,陈中夏没有径往书房里钻,找了本闲书随意翻看。   那场顿悟之后,他的心态也有所改变,虽然对大道的追求没变,却也懂得了张弛有度的道理。   可是,他才看了半页,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只因从他坐下开始,金允儿就坐在了她对面,也不做别的事,双手捧着下巴,双肘支在腿上,就那么两眼冒星星的看着他。   “你……你能不能找点别的事情做?”   陈中夏最受不了她这眼神,总感觉她下一刻就会一口一口把自己吃掉。   金允儿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双手食指暧昧纠缠,轻声道:“欧巴,咱们好久都没……要不,咱们……”   陈中夏眼中,娇俏可人的金允儿已变成了剥皮吸髓的妖精,只有他知道,在外人眼中萌萌哒永远像个纯真少女的她有多疯多妖,他心中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脑海中那为了坚持大道信念的天道与人道彼此纠缠交互的虚幻大星忽然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轮廓。   陈中夏忽然一个机灵,坚决摇头道:“哪有多久,说好了一月一次就一月一次。”   金允儿双目泫然欲泣,嘴唇撅起,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宝宝。   不过,陈中夏对此早已免疫,不为所动。   他甚至觉得金允儿就是上天派到自己身边专门磨砺自己心性的。   金允儿跺脚嗔怒道:“你前几天回来,就变成一个死人似的,把我当个不存在,当时我顾念你的心情,不敢打扰你,卑微得真当自己不存在,你现在包袱也没了,心结也去了……你还这么对我?”   陈中夏尴尬道:“我……我当时是去典藏阁,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一场顿悟,所有心思都在整理那场顿悟所得,心无杂念,不是故意忽略了你。”   金允儿娇嗔一声,摆出一副女生不讲理的特权,道:“你第一次受启发在典藏阁,这次顿悟又在典藏阁,未晞说她最关键的一次启发也因典藏阁的一张便签,看来典藏阁真的对你们这些一心追慕大道的人有缘……以后你就和大道过吧,你就去典藏阁过吧!”   正说着,忽见陈中夏猛然起身,眼神中出现明亮的光泽,紧紧抓住她手臂,道:“你刚才说什么?”   ……   这次新增的【修行第五境】一次性给了姜不苦6131点人道值,比开辟阴冥之地少了三百多点,两者基本处于同一层次。   对于这意外的收获,姜不苦也颇感高兴。   这次出手,主要还是看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太久,再拖下去真就于整个修行体系的发展不利了,于是轻轻推了一把。   次日,他如往常一般慢悠悠出门上班。   刚出小院,他脚步就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前行。   行出一段距离,走到后山脚下,看到束手恭敬站在山道上的三人,他笑呵呵道:“真是稀罕了,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这是等谁啊?”   说罢还扭头往身后看了看,似乎也在奇怪这个山上除了自己还有谁。 第一零三章 本就不普通   陈中夏本就是个修炼狂人,自从练气观想体系成为炎夏唯一修行正道之后,除了自身修炼,他更有了一种使命感,这二十多年来,他将几乎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倾注在了修行和修行第五境的思考上。   和所有同道之人的交流,也基本都在这两方面。   要么印证切磋彼此的修行,要么探讨前路。   李未晞虽然和金允儿私交甚好,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可他与李未晞却没有任何私交,除了修行相关,两人之间也从没其他话题可聊。   所以,他从不知道李未晞提出中介物理论,开创精神观想法也是受了藏书阁中一张便签的启发。   但在一次与阵法系的天才合作时,他曾无意中了解到,促使阵法系发生重大转变的一次事件,乃是赵世年因典藏阁一张便签的指引和其他阵法系精英去了八阵图古迹,那次发现不仅促使阵法系发生重大转变,还直接催生出了天机系。   这和他得到的便签完全不同,他那便签中不仅有关于重构修行体系的思考,更有一篇引导炼化灵气的《五禽导引术》,这也是第一篇完整的炼化灵气的法门。   虽然都是出自典藏阁的便签,但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相似处,他也没有联系到一起。   再加上在典藏阁藏书中埋些“惊喜”本就是六一学院的传统项目,限于时代和世界限制,也可能是本身力有不逮,很多学长总会把一些奇妙但却没有得到实证的奇思妙想藏在典藏阁某本典籍中,要么是便签,要么在文字的夹缝中作为备注。   所以,他虽了解到了这么一件事,但也没有大惊小怪,再加上他的心思大半都在修行第五境的构建上,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金允儿一句无心之言,却将一些本来就萦绕在潜意识中,但始终未被他本人挖掘出来的一块拼图补上了关键的一环。   自己在典藏阁一本藏书中得到重要启发,直接催生出开辟气海丹田,炼化灵气的修行道路,符文系也因此诞生;   赵世年在典藏阁一本藏书中得到重要启发,促使阵法系做出重大转变,直接催生出天机系,其他院系都受到正面影响;   李未晞在典藏阁一本藏书中得到重要启发,提出中介物理论,开创紫府观想法,然后与自己的练气法合一,成为完整的练气观想法,新体系的根基由此完备!   灵气诞生至今将近三十年,对六一学院,乃至炎夏修行界最重要的几个变化,源头都在六一学院典藏阁,还都是源于便签!   若都是意外,那这样的概率有多大?   然后,前几天,他又在典藏阁得到了一次关键的、“意外”的顿悟,思维跳出原有的束缚,以一种全局的视野看到了天道和人道,让练气观想体系有了真正的根基。   若他还认为这是个意外,那他就该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然后,这天早上,准备去上班的姜不苦看到了他们仨。   一个小年轻,一个小仙女,一个糟老头。   他们全部束手恭敬的站在山脚下最后一梯台阶边,眼巴巴的看着他,神色复杂。   姜不苦看到他们,还佯做不解,往身后山道回看,似乎在找寻他们等候的目标。   仨人见此,更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赵世年率先打破沉默道:   “姜师,我以前只知道您喜好游历,从未深想从一百多年前天变开始就保持的这个习惯,您能见证多少天地变迁、人世转移,现在想来,这一百多年来,世间的奇事逸闻,那些消失在历史中的种种过往痕迹,世间真没几个比您更了解的吧?想来八阵图古迹的奇异也是您某次游历探访所得。”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奇怪神色:“姜师您若想指点我们深入研究,直接告诉我也行啊,用那么隐晦的法子……直到现在家里那几个小的都说我冤枉了他们,没有去偷钥匙,怪我打错了人。”   一直保持笑而不语形象的姜不苦脸色微微有些僵,感觉自己“吉祥物”“老好人”的人设已经崩塌,正在向“老不修”转变。   其他事他都可以含混过去,可栽赃嫁祸一群小屁孩,给他们童年造成浓重阴影,这事实在是有些……哈哈哈。   而陈中夏、李未晞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神色的任何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被赵世年这么一诈,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们甚至都不再多说什么,就是这么看着他。   姜不苦仰天打了个哈哈:   “哎,不要往心里去嘛,而且,那也不是我一人所得,只是在典藏阁呆得久了,自然就见得多了,典藏阁的功法隔十几年就会有次大变样,功法落伍了,可有些理念并不落伍,我实在不忍见它们就这样被埋没……哈哈哈,好了好了,就算我小小捉弄了一下你们,可也于你们无损,就别往心里去了。   还有啊,这事你们知道就行,可别到处去宣扬啊,我老人家还想多过点清静日子呢。”   说罢,姜不苦也不停留,绕过他们就往典藏阁而去。   “噗通”   “噗通”   “噗通”   忽听得身后传来三声重重的跪地磕头之声。   “谢姜爷传道之恩。”陈中夏、李未晞道。   “谢姜师点拨之恩。”赵世年道。   姜不苦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些脚步,消失在山道上。   此后,他们也没再来烦扰他,姜不苦的生活依然平静悠闲。   他原意也不是要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天变之前他就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六一学院试运行期间最早一批学员,历经重重淘汰坚持到学年班,组建典藏室,组织数届学员开展万人修典盛事,真正将天变前的传武功法改变成适应时代的、使用了近八十年的九品修行法,而万人修典这套由无数最顶尖学员亲身参与,集众智开辟修行新路的方法直到现在依然是六一学院构建修行体系的基本理念。   担任典藏阁管理者上百年,见过的功法有多少?见过的俊杰有多少?   若真要探究,这些事情都不难查证,当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而又一直没死,那六一学院的师生自然就会越发明白一件事——镇馆之宝真不只是一件吉祥物那么简单。   对于这种变化,姜不苦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在于学院师生的交流中已经在有意无意的释放这种信息。   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若六一学院典藏阁的负责人真是个没啥本事的糟老头子,那才是真稀罕呢。 第一零四章 再次出游   这日,姜不苦看完一份最新一期的校内刊物,心中开始盘算起又一次的出游事宜。   现在是新历一零九年,春夏之交。   自从帝都古城洞天归来,已经过去了六年多,他觉得是时候再出去转悠一次了。   这期的校刊对外间层讯息渗透过来这八年间,对人世的变化影响做了一个大概的梳理。   让人死不得安,直接催生出了阴冥世界,更进一步完善了土地城隍体系;   黑风灾劫,外魔侵扰,削寿元,阻修行,外有遍布炎夏疆域的昊天眼阵列检测预警,内有土地城隍全天候警戒,但也只能抵抗黑风灾劫的直接灾难,而无法避免外魔侵扰对人世的影响。   除此之外,文章还特意点明了另外两个影响,正在逐渐变得恶劣,如同潜于人体之内的溃烂,正从一个个小点发育壮大。   新历一零九年,五月,姜不苦又一次离开六一学院,开始了这一次的出游。   他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径往帝都古城洞天飞去。   在出发前他专门收集了大量相关文章,知道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覆盖范围内的核心区域这种恶劣影响还比较小,越往外围边境之地,影响越发明显。   为了应对这种变化,核心区域的相关力量更加频繁的通过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传送能力执行任务。   所以,他以分界隐形术藏于帝都古城洞天之外的虚空,希望等到一只这样的队伍,这比他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四处游历更加高效。   他这次出游本就带着明确的目的。   他就这么守在古迹洞天之外,不时可见载满了人员的长鲸舰和载满货物的巨鲲舰通过古迹洞天的天幕大阵传送进出。   帝都古城洞天内部还在缓慢的恢复着生机,原本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已经有了稀疏的草甸和灵木的幼苗,但天幕大阵却已被炎夏充分利用了起来,一百零八座古迹洞天,就是一百零八个传送枢纽核心,无论飞船还是修行者都可以通过一个地方瞬间传送至另一个地方,加之帝都古城本身的特殊性,乃是核心枢纽的核心,进出往来的飞船和修行者非常多。   大概过了半个月,九艘巨大的特制飞船出现在古迹洞天之外。   那些排队经过一个特殊阵法检查站的飞船全都立刻让开了空域,让九艘特制飞船先行。   相比于长鲸舰的优雅,巨鲲舰的憨大,这九艘飞船如同在天空中集群出游,要进行一场血腥围猎的鲨群。   带着毫不掩饰的煞气和杀气。   其形体巨大,飞行姿态却极为灵动敏捷,看上去像是黑色,却似乎随时都能隐藏于虚空,让人下意识忽略其存在,如同巡游于天际的幽灵黑鲨。   只是外观就给人一种森然的压迫感。   其名为【黑鲨舰】,是由诸多相关部门联合六一学院诸多院系联合打造的专为杀戮而生的巨舰。   集符文系、阵法系、机关系、炼器系、灵植系之大成,甚至还有特制的小型天机眼,既能侦测各种气象变化,避免各种极端气象对飞船的影响,还能侦测黑风灾劫和灵气的异常波动,将隐藏的敌人挖出来。   另外,它还有敏捷的移动能力,阵法、符文加材料涂装的三重隐身能力,阵法、符文、机关、炼器共同造就的多种攻击和防御能力。   其内部空间巨大,可容纳两万名修行者乘坐黑鲨舰远处荒野,其内部的物资储备可供他们一年之需,若有大型人类聚落可供补给,在天际巡游三五年都可以。   每艘黑鲨巨舰,都是一个独立的行动基地,可移动的超级空中要塞。   看到他们,姜不苦就眼前一亮,半月的等待终于盼来了正主。   他能清晰的看见,黑鲨舰周身始终有一层集警戒和防御于一体的阵法包围,这是防止有特殊手段者悄无声息的潜入,因为舰身实在太大,人眼根本看顾不过来,再加上特制天机眼,基本做到了万无一失。   不过,遇到他姜不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既没触动警戒防御阵法,也没被天机眼抓住丝毫行迹,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入巨舰内部。   他还在九艘飞船上来回巡游了一圈,黑鲨舰也没出来几年,他这些年又一直在学院宅着,一直只闻其名没有实际登上来体验过,所以也非常好奇,抱着给后生晚辈们查漏补缺的精神,他挨个走马灯的逛了个遍。   “我来给你们找个茬。”   最后,他选定了其中一艘作为这次出行的常驻之所。   没有太过特殊的原因,只因他在闲逛过程中看见了一个熟人,心中就颇随意的做出了这个决定,反正九艘飞船他总会选一艘,选生不如选熟嘛。   九艘黑鲨舰陆续扎入看上去空空如也、宛如平常的虚空,只是,先是舰首消失不见,宛如被一刀锋利斩断,后是舰身,最后舰尾,全都没入天幕大阵之中。   九艘巨舰通过帝都古城洞天传送跳跃,分散去了九个地方。   姜不苦所选黑鲨舰从另一处天幕大阵传送而出,与驻守人员完成简单的交接之后,便向着远方天际疾驰。   在飞行过程中,黑鲨舰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淡,某一瞬,忽地一下,直接消失在空中,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命,都无法用眼睛捕捉到它的踪迹,即便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感应,也必须位置极近,非常有目的性的探测才能够做成。   姜不苦此刻正站在甲板上,看着飞船传送出来的方向,一百多年前,那里被称为世界屋脊,现在,真正的世界屋脊已经进入洞天之内,可他眼前依然是一堵直插云天的巨大山脉,东西走向,看不见尽头,闪电乌云,也不过是山脚处的一景罢了。   飞船明明飞行在万米以上的高空,却似乎依然在山脚,想看这巨大山脉恢弘之景,依然需要抬头仰望。   他一个人打量了一会儿,便进入下面舱室。   这艘黑鲨舰满载着两万修行者,此刻,他们正分散在二十个巨大舱室中开会。   姜不苦分界隐形术全开,双手背在身后,如同退休老领导视察一般,随意的站在章羽彤身边,听台上领导讲话。   而他讲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众人在专人的监督下,将个人携带的传讯符、传送盒和其他能够与外界通讯的物品全部集中上缴到房间一角,然后被专门的灵性材料配合相应的符文和阵法严密封装。 第一零五章 因何而动   见所有个人通讯物品都收缴封装,台上的领导这才对所有人道:   “等这次任务完毕再归还给你们,在此次行动中,所有通讯设备都由我们行动队集中提供。   我再讲几个规矩,第一,没有任务安排大家安心在各自舱内修行,也可在舰内自由活动讨论,但不能随意外出;   第二,若有任务外出,使用传讯符只能对内使用,我们会对发放的传讯符数量和你们实际传讯次数做专门统计,若是传讯符的实际消耗和你们对内传讯次数对不上号,那就视为你们对外泄密,后果很严重;   第三,若是外出,真气有损耗尽量服用我们提供的回气丹药,若有可能,不要在外面修炼,因为这里外魔侵扰比炎夏核心区域更重;   第四,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你们接触到的任何功法秘技,甚至一些对修行者诱惑极大的资源,比如可直接增加精神力量、乃至增强修行天赋的秘法和物资,你们都不能贸然使用!”   他这话一出,场中气氛忽然有些骚动。   因为对正统修行者而言,精神力量的提升没有捷径可走,至今没有开发出可直接增强精神力量的丹药,除了苦修和顿悟,再无他法,而天赋则根本没有提升一说。   领导言语中透露的信息,让人深思。   话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他的神色略有些缓和的道:“你们都是经过多次筛选,能力不差,更关键的是对炎夏的忠诚毋庸置疑,我说的这几条规矩,本质是对你们的保护,你们中有一大半都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我真切的希望咱们多少人出来就多少人回去,出现哪怕一个的折损,都是重大的损失!”   ……   章羽彤一边听着领导讲话,一边回想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感觉颇为奇妙。   七年前,也就是黑风灾劫诞生的第二年,她的修为终于从练气境巅峰突破到筑基境,又在去年底修为从筑基境初期突破到筑基境中期。   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修为出现如此巨大的进步,在长宣城中,也从潜力新星成长为真正的一方大佬。   也是在去年底,组织与她进行了一番颇为深入的交流。   自从被真正的天骄妖孽“灼伤”之后,一直以打工人自居的她在那次谈话之后被调离了长宣城,进行了为期四月的学习训练。   对这样的训练她并不陌生,因为六一学院每隔几年,甚至有时候丰产的年景几乎每年都会推出新成果,他们这些编制内的修行者就会被第一时间组织起来进行学习,这既加快了新成果的推广,也因他们的集中学习反馈让新成果得以更进一步优化。   但这次的学习训练很不一样,实行非常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模拟各种情境下的对抗与行动,熟悉各种丹药、法器的运用,和新同伴演练熟悉更多的阵法。   和她一起训练的,修为最低也是练气境后期,筑基境修行者不在少数,就连紫府境也会经常和他们一起训练,共同演练阵法或是一起出勤,或是以他们为假想敌,筑基境带着一群练气境与之对抗周旋。   在那样的氛围中,她心中那点本来就不多的、被长宣城修行界硬生生鼓吹出来的“大佬气质”没坚持几天就烟消云散,她没觉得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就是个力量更强的普通人。   受伤会痛会流血,训练任务过重会累会想不顾形象的找地方躺下当一条咸鱼。   被紫府境强敌团灭会和一群伙伴继续发愤图强,钻研新的战术,制定更精妙绝伦的战法,拼尽全力,穷尽智慧,终于战胜紫府境强敌之后,大家会击掌相庆、会兴奋会大喊大叫。   这四个月,如此短暂,而又如此充实。   刚训练之时,她暗地里观察过,不仅仅是她,其他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贵气骄气,那是优秀的修行者从修行之日起,包含了自信心、优越感等形成的特殊气质。   可在经过四月集训之后,这些贵气骄气全被击碎打散,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的人。   心志坚毅,力量强大,行动力果决。   看看周围的同伴,她相信,在场的人和她一样,对这即将到来的任务充满了信心。   在正式登舰之前,他们就已被明确告知,具体行动任务需等他们登舰之后才会有专人告知。   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尽可能的熟悉了自己的团队和行动伙伴。   一艘黑鲨舰配有两万人,外出作战的行动队伍有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人,之所以是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是因为布下一个完整的五阶七星阵刚好就是这么多人。   剩余三千两百人,有负责黑鲨舰的驾驶和维护的人员,有情报室,参谋室,还有专门负责保护黑鲨舰本身安全的保卫室,专门负责后勤和生活各方面琐碎事务的部门。   这些人员无论是修为还是受训程度,都不比章羽彤他们这些外出执勤人员差,譬如那些对阵法特别敏感、能熟练掌握七星阵所有走位要诀的家伙全被招进了炊事班。   而那些只能掌握几个阵法走位,甚至只熟悉一个走位的则被分配去了外出行动队。   上面对此的解释让人无法反驳。   “他们熟悉所有七星走位,也就是说你们中任何一个出了意外他们都可以随时替补上来,而你们则不行,他们若是第一批就折损了,而你们中恰好又没人能补上去,那岂不是整个大阵都要受累?”   而他们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手不抖勺不颠,满满给你一勺用灵兽肉和灵草灵药熬制的药膳,并语重心长的道:“好好干,别挂了,给你们做做饭偶尔还表演个戏剧文艺也挺好。”   ……   此刻,用符文、阵法、灵气、精神具现等诸多成果做成的图像投影显示在一块巨大的墙壁上。   一位身形笔挺,穿着板正的制服,面容如刀削斧刻,神色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修为在紫府境中期的男子站在图像投影旁边。   在他的操纵下,图像快速翻动,全是死人,都是他杀,死状都极为凄惨,扭曲的身形,痛苦的表情,可以想象他们身前遭遇了何种惨事。   而且,从一些细节特征,可以看出,这些死者都是修行者,有的修为还非常不俗。   随着这些图像快速翻动,场中的气氛迅速沉肃。   最后,图像逐渐消失,变成了一个个血淋淋的词语。   抽筋。   取髓。   炼魂。   血肉入药。   活人炼丹。   借体种蛊。   生吞五脏脑髓。   收集绝望痛苦。   ……   这一个个文字,比那些图像更加刺人。   而后,这些文字缩小,被一个字统摄镇压。   魔! 第一零六章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章羽彤自认为心性已经被磨得非常坚毅,可此刻看到这些近乎无穷尽的死亡图像和一个个刺人心目的文字,她的心脏都忍不住抽搐起来,拳头已经悄悄握了起来。   她周围的许多人,此刻情绪都和她差不多,已被充分调动起来,同仇敌忾之情油然而生。   台上,那位如同机关钢铁打造而成的男子神色却没有一丝波动,平静的讲述了起来。   “自从新历一零一年开始,外魔入侵以来,种种影响你们应该都深有体会。   如黑风灾劫,我们已经能够提前警戒避免,削减寿元虽无法避免,但于整个炎夏而言,影响也不算太大。   而土地城隍体系的完善,阴冥世界的诞生,更是将灾难化为底蕴,让炎夏体系更有了立体的纵深。   但也有一些隐患是起于幽微,难以察觉,等到我们能察觉的时候,已经形成了规模不小的溃烂。”   他先大概讲述了一下宏观背景,而后继续道:   “从黑风灾劫开始,我们就已经发现,外魔袭扰之下,致人功废,乃至于致人死亡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对人心的扭曲异化。   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若其扭曲异化的时间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还能被专门的功法和阵法检测出来,可只要时间超过一天,那么外力就再也难以探测出来。”   说到这里,男子又补充了一句道:“最新研究表明,金丹境修行者直接看到一个人精神灵魂的状态,不过,金丹境才刚确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金丹境的比例都会非常稀少,除非有不开眼的专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不然作用有限。”   “外魔侵扰之下,修行者的心灵被扭曲异化,我们将这类人统称为魔人。   有比较蠢的,直接开始祸害周围人,这种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但更多却会无声无息的潜伏起来,伺机而动,一击致命,达到目的后继续潜伏隐藏。   不过,这种做法在核心区域内也很难长久,我们有专门的侦测机构,严密的组织体系,只要他们的行动超过三次,就会被我们精准锁定。   他们潜伏不动,如寻常修行者一般行事才是最危险的,一旦暴露,也就再无威胁可言。所以,你们生活在核心区内的也很少感受到来自这方面的压力。   可这些魔人不全是傻子,力量越强大,手段越阴诡邪性,往往也越聪明狡诈,发现核心区域乃是其禁区后,都会向外围乃至边疆区域撤离。   这些区域大多是新增的疆域,都是近些年才迁移过去的新城,土地城隍体系远没有核心区域完善;   还有一直存在的、从其他人类阵营迁移逃难过来的归化异族,时间久的已经繁衍生息了四五代,新生代无论是文化认同还是血脉长相,都和真正的炎夏苗裔一样;   还有的原本就是独立国家,现在虽然已经完全炎夏化,但帝都为了减轻治理压力,允许他们拥有独立的行政职权,地位和副都相当。   这种种原因造成了外围及边疆地区极其复杂,我们的组织体系远不如核心区域严密完善,这非常适合魔人藏匿。   而外围边疆区域,灵气更加不纯正,诞生魔人的比例本就比核心区域更多,再加上核心区域经历种种截杀磨炼变得越发狡诈强大的魔人。   有迹象表明,他们正逐渐从散兵游勇,小队行动变成更有规模、也更有危害的大组织,正渐渐成为这些区域最大的隐患。   他们即便因太过频繁的出手露了行迹,可当我们顺着线索找过去,他们也早已扫清了首尾。   我们出动的力量若是太弱,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猎物,被其所害;   若是太强,只要被他们窥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四散潜伏,用出搏虎之力结果却只收拾了几只蚊子苍蝇,很难做到一网打尽。   所以,我们现在的策略是,在行动之前,不与当地发生任何接触联系,一旦展开行动,就以狮子搏兔之力倾力一击,争取每一击都能打在实处。”   说到这里,男子开始介绍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   “我们这次要剿灭的魔人组织相较于以往那些缺乏技术含量的更加狡诈,也更有谋略。   我刚刚给你们看的那些图像照片也不是我们这次的目标留下的,而是以往剿灭的其他魔人组织犯下的罪孽。   这次的行动目标,他们行事更加谨慎也更加隐蔽,他们会十分小心的选择目标,会有意的避开那些会引来我们关注的对象。   在杀人炼魂之后,他们还会将尸体妥善的处置掉,因为修行者喜好四处游历,增长见闻,其行踪本就非常自由,忽然消失三五也不会引来任何怀疑,所以,我们的情报机构一直未曾发现他们的端倪。   他们的经验这么老道,经情报室和参谋室的分析,认为这个魔人组织的领袖应该是从核心区域逃过来的,和我们打过不少交道。所以,始终游离在我们的视线盲区之中。”   有人好奇问:“既如此,他们又是如何暴露的呢?”   其他人也目露思索之色,猜测会不会百密一疏,哪次出手不小心终于被捕捉到了行迹。   而男子的回答实在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因为他们偷鬼!”   “偷鬼?”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愕之色。   不过,字面意思很好理解。   有人便道:“不对啊,且不说每个鬼诞生的时候都会有日游神或夜游神守在身边护送他们去阴冥之地,即便其业务忙分身乏术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也不可能空手而归吧,更何况亡者的家属必然会去城隍庙报备,甚至与亡者鬼魂沟通。   若这鬼被偷,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妥吧,这么明显的事,以这个魔人组织的谨慎,应该碰也不碰,远远避开才对。”   其他人听得也是心中颔首,而且,从男子的话语中,这个魔人组织还不是一个两个的偷,更像是已经开辟成了一个业务渠道。 第一零七章 天机神算   男子给众人释疑道:   “你们说的这些鬼都是在城隍土地关照范围内诞生的,他们的特性使祂们无法关照到其辖地之外诞生的鬼。”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在场中扫过,道:   “你们中有不少人都曾长期在中低层修行界厮混过,应该明白那个圈子的一些生态,我们虽然严格推行稳定的秩序,在城内,包括其他集镇村寨,都严禁修行者私斗。   可修行者个人之间的恩怨,乃至民间修行组织间的恩怨,从来都没有消停过,因为这其中往往还牵扯到利益之争,是很难调和的,而修行者总喜欢用力量来解决,我们官方的介入也很难调解。   所以,由民间修行者或修行组织发起的秘密私斗很常见,而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双方甚至多方约好,在远离人烟的荒野某些隐蔽之处进行。   对于这类私斗,只要规模不大,影响不太恶劣,我们一般都是不举不究。   其中有下手比较有分寸的,也有直接下死手致人死地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野外对某人或某组织进行有预谋伏杀的。   此外,还有带着特定任务深入荒野遭遇险地或者强大灵兽而身亡的。   ……   因为这种种原因,在荒野身亡的练气境修行者数量并不算少,他们死亡之后也都是会变成鬼的。   我们之所以下意识的认为所有鬼都是在土地城隍辖地内诞生,乃是这些野鬼离得太远,没有神灵接引庇护,他们要靠自己跑出荒野寻求庇护。   可荒野的环境相较于人烟聚居之地本来就更加险恶,鬼又太脆弱,根本坚持不到那一步就已被自然磨灭。   所以,对某个聚居城,乃至某片区域内的聚居城来说,都很难发生鬼从野外来这种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   “可是,当个体的数量足够多,就必然会出现幸运儿,就必然有奇迹诞生!   我们炎夏现在有土地庙超过三千万座,城隍庙超过五百万座,在这个尺度里,鬼从野外来就不是奇迹,而是必然。”   “最早系统性思考这一现象的是六一学院天机系的北远主任,他企图找到整个炎夏境内野鬼诞生的规律,并以此建立一个宏大的数学模型,以此作为指导,我们就可以有目的的深入荒野、对那些将被自然磨灭的野鬼进行救助庇护,将他们接引到阴冥世界。”   人群中,章羽彤有些傻眼。   心道,怎么说着说着又牵扯上六一学院那群妖孽,还是天机系主任,那岂不是妖孽中的妖孽?   听说天机系都是能掐会算的神棍,难道天机系主任直接一番掐算,就知道了远离帝都十万里之外的某处少了几只鬼,断定是被魔人偷走的,所以他们便据此前去捉拿?   她看了看身周同伴,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迷糊又震惊,用神色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不明觉厉。   姜不苦在旁边看着,差点没忍住,心中告诫自己,在六一学院呆久了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   其实,以小章这标准,别说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在寻常修行者眼中,也是妥妥的天才,智慧天赋都是一方人杰。   “通过深入的研究他发现,某片区域内野鬼诞生的数量和当地秩序的稳定度、经济状况、当地风俗、民间修行组织及商贸的活跃程度、资源丰饶程度、炎夏文化认同感、炎夏直系苗裔和归化苗裔的成分比例,周边险地禁区危险灵兽分布情况等因素紧密相关;   而野鬼从荒野之地跑回人类聚集地就是个概率事件,诞生的越多,跑回来的自然就越多,反之亦然。同时,这也与当地荒野开发程度,土地城隍分布密度,荒野之地的险恶程度有着很大的关联性。”   他这一通讲,包括章羽彤在内,已经有大半人双眼开始转圈圈。   给大家做了一个简单的小科普,男子便直接摆出了结论。   “这个数学模型建成后,我们就发现了许多蹊跷事,而在我们要去的那片区域,就是野鬼回城的数量很不对。   因为那里已经非常靠近边疆,不仅修行界远比核心区域混乱,荒野的危险性也远超炎夏核心区域,所以,若按此推理,野鬼诞生的数量会很多,回城的野鬼也不会少。   可实际情况是,从四年前开始,那片区域就几乎没有野鬼跑回来过!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吗?”   只要不说天机数学,章羽彤感觉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如同学生抢答一般,几乎脱口而出道:“被截胡了!”   男子赞赏点头道:“对,我们的判断也是这些野鬼在回城之前全部被人截胡了,那么我们有理由更进一步推测,那些数量更多的、本来应该被自然磨灭的野鬼很可能也不是真的被自然磨灭,很可能都进了那个小心藏匿的魔人组织的手中。”   话题终于被拉回熟悉的领域,章羽彤心中轻舒了一口气,而且,这个魔人组织明显就是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所以,几乎是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了任何信息。   “杀人炼魂,乃至生抽活人紫府精神,收集痛苦绝望等极端情绪,这本就是魔人最拿手的手段,当我们注意到了这处边疆地区野鬼大量失窃之后,我们就更加有针对性的收集梳理与之相关的一切信息。   然后就发现那些出门远游,和家中基本断了音信的修行者数量也有些偏多,而这个时间变化的节点,也是从四年前开始,这又正好和野鬼失窃的时间节点对应上了。   这就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野鬼失窃和出门远游的修行者数量增多,这是独立的两个事件,同一区域内、从同一个时间节点开始都出现异常,而异常原因都可以归因到魔人组织这一点上。   那么真相距此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男子身后图像变化,现出一张平面地图。   以红、黄、绿三色标注,中心一片区域呈红色,视觉上就给人以危险的冲击,中间一圈是黄色,黄色之外是绿色。 第一零八章 朴实无华的猎魔战役   他开始介绍道:   “通过我们收集到的各种情报数据分析,还有当地的地理地貌特征,我们已经大概锁定了这个魔人组织的活动范围。   红色区域是他们活动的核心区域,黄色区域则是他们的眼线和其他警戒哨布置的区域,一旦有大规模的官方力量出现,他们就会迅速收缩转移,潜伏去下一个地方重新开张。   这也是剿灭他们最难的一个地方,他们在这些城池中很可能有正当的身份,我们如果接触了当地政府,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穿过黄色警戒区域,直插核心区域中央,嘴上道:“我们直接从帝都出发,没有给当地下发任何指令,我们的任务是快、准、狠的对他们实行精准打击,尽量把他们全都摁死在老巢里。”   随着他话语落下,绿色安全区域和黄色警戒区域消失,红色核心区域放大,成为唯一。   “这个区域的位置很刁钻,位于两个边境州的交界地带,本身有一条巨大山脉横在那里。   这座山名为苍夷山,主脉南北走向,一千二百公里,两条支脉东西走向,长的一条七百多公里,短的一条五百多公里。   其中地势复杂险要,千沟万壑,溪谷纵横,超过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都不适合大量普通人定居。   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其中地势复杂多变,有许多珍惜灵植灵药,还有难得一见的灵兽,若是发现有价值的原生种,不仅民间修行组织会以重金抢购,有些品种甚至会惊动六一学院的相关院系,若是如此,这就是一步登天的良机。   所以,不仅周边州府的修行者,就连那些距离颇远的中低阶修行者也常往苍夷山寻找机会。   因为地处两州交接,地理上的复杂,正治上也处于两州治理的盲区,天生就是自然罪恶的土壤。   围绕这条山脉参差复杂的地势,有两州七府之地与之紧邻,也同在核心区域内。   七座府城,每城人口就超过百万,总人口将近千万。   七府下辖五十八个县,每个县城人口超过二十万,总人口超过一千二百万,另外那些分流出去的集镇村寨总加起来人口超过一千五百万。”   说到这里,神色一直都很平静的男子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忧虑,道:“在他们活动的核心区域,有我炎夏子民三千七百万左右,那些魔人在寻常时候就藏匿在他们中间,在某些时候,又会转化为他们手中的人质,让我们投鼠忌器,很多手段无法采用。”   说到这里,他看向场中众人道:“所以,你们在执行任务时,既要做到出手果决,不留余力,不给他们丝毫顽抗的机会,另一方面,要尽量避免在城市,特别是在人口密集的闹市区与他们发生接触。”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布置具体的任务,第一步,我们先把他们的根揪出来。”   ……   每艘黑鲨舰都是一个战争堡垒,有着独立而完整的情报收集体系,也有小到可制定战术级、大到可制定战略级的作战参谋室。   在姜不苦的感觉中,这性质和一艘武装到牙齿的超级母舰从海上飞到天上还给自己做了三重隐身,然后飞去边境地区对付一群狡诈凶残的犯粉集团差不多。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一个维度上的对抗,在他们暴露行迹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行动队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全歼,再就是尽量避免波及到当地人。   而为了做到这点,他们做好了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精力的准备。   既如此,也没什么需要姜不苦去操心的,更不需要他暗戳戳去下面寻找魔人,然后想方设法给行动队指路。   用不着。   所以,当会议进入到具体的战术安排和任务分派环节,姜不苦开始仔细在黑鲨舰内转悠。   他最感兴趣的是一个空间阵法。   阵法名为【拓空阵】,其效果是让黑鲨舰内空间拓展变大了三倍。   所以,黑鲨舰的外观并没有比长鲸舰长多少,还更加修长,再加上内部庞大的物资储备,但两万人住进去依然显得非常宽松,一点都没有拥挤之感,不仅有巨大的会议厅,还有活动休闲室,训练空间,除此之外,每个人都还有一间虽然不算太大,但却功能齐全的修行静室。   这是阵法系去年才搞出来的新东西,因为这个,去年【天幕大阵点拨】这一项的人道值收益结算再次突破一千点。   因为这个【拓空阵】是他们在研究生命传送阵途中发现的副产物,也是在对天幕大阵深入发掘过程中的一项收获。   虽然阵法系至今依然没能实现生命传送,但在研究的过程中并非一无所获,反而有着源源不断的收益,【拓空阵】只是其一,传送盒从一个小木盒变成一个大木箱,这也是成果之一,其他小成果小发现更多,而正是这一点一滴的开拓前进,使得阵法系的上限一直在提升。   而在搞出【拓空阵】之后,阵法系又立了一个新项目,叫“随身便携式储物装备研究”,现在还在理论完善阶段,等到拓空阵拓展出更大的内部空间,储物囊、储物袋应该也会面世了。   虽然不会减负重,但对修行界的影响却是革命性的,不亚于法器、传送阵、传讯符的出现。   “若是他们彻底触摸到天幕大阵的核心,那距离储物戒也就不远了。”   天幕大阵的核心就是分界之法。   ……   施展三重隐身的黑鲨舰于一个深夜无声抵达苍夷山脉,经过侦查,确定安全之后,章羽彤他们这些行动队伍如下饺子一般降落地面。   他们所穿戴的衣服头盔都有符文阵法双加持的光学隐身效果,除非被筑基境以上修行者用精神力近距离探测,根本没有暴露的可能。   他们悄悄降落地面,就始终保持隐身状态向着已经分派好的任务目标无声急掠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周边七府五十八县,将那些藏匿在人群中的魔人锁定。   这些魔人是藏匿的大师,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很难区分谁是魔人谁不是。   可那是他们的数量非常稀少,一两个藏匿在一个大城之中,如同一滴水藏于汪洋,确实难以寻找。   炎夏连野鬼诞生都建立起了覆盖全境的数学模型,对于某个区域修行者和普通人的比例,中低阶、高阶修行者在当地修行界的比例,这种简单却又极其重要的数学模型早在一百多年前天变之初炎夏就已经开始筹建,年年更新,甚至月月更新。   无法发现魔人和非魔人的区别,但修行者和普通人还是非常好辨认的,甚至连他们的修为境界也能很准确的判断出来。   因为魔人组织的存在,反映在修行者的比例,包括低中高阶的比例就会和理论数据有很大差异,这些数据在章羽彤他们眼中最多只能凭直觉做出判断,放在天机系那些神算眼中,就是再明白不过的线索。   甚至比他们亲自找到的某些蛛丝马迹的线索更有说服力。   线索可以伪装,而数据不会。   ……   从黑鲨舰出发,带着小队踏上苍夷山的土地时,章羽彤和她小队的其他人一样,激动中带着紧张。   半个月后,她带着小队藏在一个半山腰人迹罕至的密林里,她的激动早就褪去,只感觉枯燥又乏味。   她手里拿着一个外形酷似双筒望远镜的特殊法器向着山脚下,距离他们有将近八公里直线距离的一处豪华庭院张望。   这法器看似一个望远镜,其实就是一个望远镜。   虽然距离观察目标有八公里,但她却仿佛趴在人家房顶上偷窥。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那豪华院落中,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灵气漩涡。   这法器不仅能望远,还能直观看到活跃性超过一定程度的灵气反应。   简单来说,只要有练气境的修行者在修炼或者战斗,就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   有规律的灵气漩涡是在修炼,激烈的灵气湍流要么是走火入魔要么是在战斗,而灵气反应的大小基本可以和修为境界画等号。   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用笔在一个小本上写下一些文字。   “苍南县城东南十五公里,豪华府邸一栋。   筑基境后期:1人。   筑基境初期:4人。   练气境巅峰15人。   章羽彤。”   她撕下这张便签,另六位小队成员也各自写下一份观察记录交给她,她核对了一下,大家的观察结果和她一样,她便将这个作为最终数据重新抄录了一份,她和另外六人一起在这份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法器只会让他们看见灵气漩涡,并不会智能的给出哪个漩涡代表什么修为境界,这需要观察者自己判断,为了避免主观判断带来的失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会安排多人进行观测,然后彼此汇总。   若数据全部吻合当然最好,若不吻合,条件若允许就继续观测,若条件不允许,则综合考虑,除了最初几次观测出了点波折,他们这个小队已经有十天没有发生观测失误了。   “走,咱们去下一个地方。”   数据收集完毕,她带着小队成员消失在山林深处。   队员们低声讨论着这次的观察结果,其中一个非常笃定的道:   “没跑了,这个府邸一定有问题,筑基境就有五个,其中一个还是筑基境后期,放在核心区域,一个民间组织也很难有这么多高端战力,而但凡有这么多高端战力的,无一不是影响力巨大,在一府乃至一州之内都很有名气,可这个组织却没有一点名声传出。   还有练气境修行者的结构也非常不合理,没有初期和中期,全部都是练气境巅峰……问题太多了!”   其他人也都颔首认同,相比于他们之前观察到的那些,这个确实是问题最大的。   “头儿,你以为呢?”大家开始询问章羽彤的意见。   章羽彤却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有自己为这个事定性的意思,摇头道:“我只管收集数据,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自有专人判断。”   大家彼此看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些队员都是这次集训时根据他们各自的表现秉性被凑到一起的,大家对章羽彤这个队长也非常服气,可就一点让他们感觉有些特别,那就章羽彤表现得太不表现了。   认真执行命令,仔细完成任务,然后不多做一步,也不多想一点,把自己当成一个任务机器。   他们可以想象,其他小队在完成指定任务之余绝对还会想尽办法去更多的事,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训练中的表现也远不能表现出一个人的特质和水平,黑鲨舰内暂行的组织结构还没到真正确定的时候。   这次任务就是一次绝好的时机,若是表现得好,那么在这个即将确定的组织结构中就很可能占据先机。   为了尽可能快速的收集七府五十八县的数据情报,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人的行动队被打散成七人一组,总共被分成了两千四百零一个小队,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遍布七府五十八县。   而每个七人小队的队长,被分别冠以一阶队长,二阶队长,三阶队长,四阶队长,五阶队长的头衔。   这是源于七星阵本身的特殊性。   七人小队就可组成一个基本的一阶七星阵,凝聚北斗七星君。   这个小队的核心,操控这位七星君行事的就是一阶队长,其他六人老老实实贡献自己的精神真气就可以了。   而七个七人小队就可组成一个二阶七星阵,四十九人一起召唤出的北斗七星君,其主控权就在二阶队长身上,其他队员包括一阶队长,老老实实当“电池”就好。   只有等二阶队长心力过度消耗,难以为继的时候,其他六位一阶队长才能作为替补接替七星君的操控权。   以此类推,三阶队长有机会“驾驶”三百四十三人召唤出的七星君神像,四阶队长可以“驾驶”两千四百零一人召唤出的超级七星君,五阶队长更是可以将整个行动队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人凝出的超超级七星君变成自己的“座驾”。   这种超级体验,只要想想就让人亢奋。   更何况,还有许多切实的好处。   每艘黑鲨舰都是一座移动的空中要塞,小任务时单独行动,大阵仗就集群出击,因为它的特性,每艘黑鲨舰都是奔着长久经营去的。   虽然他们服役的这艘今年才正式合体,但服役时间粗步预计在二十年以后。   章羽彤虽然只带着七人小队行动,但她的头衔却是二阶队长,就在她周围不超过五十公里的区域内,必然有另外六个一阶小队在行动,他们在分散收集情报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向她集结,组成二阶七星阵的准备。   同样的道理,她和另外五个二阶小队,必然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一个三阶小队周围,只要有指示到来,她就会立即带队向对方集结,迅速结成三阶七星阵。   分散时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集结时如野火燎原,瞬间成势。   队员们多次有意无意的暗示,想让章队趁着这次机会多多表现,争取得到一个三阶队长的头衔。   因为按照黑鲨舰的最终构想,行动队普通成员的修为是练气境巅峰,一阶队长筑基境中期,二阶队长筑基境巅峰,三阶队长紫府境中期,四阶队长紫府境巅峰,五阶队长金丹境。   这个构想至少打了十年的提前量,无论是普通队员还是各阶队长,距离这个目标都有少则一两个小境界,多则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譬如现任的五阶队长就是紫府境后期,如果一切顺利,距离金丹境也还有七八年的时间。   他们具体能得到什么头衔,除了他们当下的修为之外,更要考虑其年龄和成长潜力,再就是这次任务的表现。   未满四十就筑基境中期的章羽彤绝对算是潜力巨大,只要表现得好,有很大可能担任三阶队长。   对她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她现在什么实力,官方都会以最终构想的紫府境中期这个标准对待她。   从修炼资源到其他任何方面,在官方她都可以提前享受到紫府境中期待遇。   这不是漏洞,而是官方有意如此。   一是减少管理负担,若是每人每晋升一个小境界就改变一次待遇,黑鲨舰上两万人,岂不是还要专门建一个相应的科室负责此事。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些队长更快的成长起来,尽快名实相称,他们越强大,驾驭相应神灵虚像时才会越轻松,越发的游刃有余。   而对他们这些成员而言,也不会白赚吆喝,会跟着她一起水涨船高。   按照最终构想,二阶队长的直属小队成员和一阶小队成员一般,没有额外待遇,但三阶队长的直属小队都会配备筑基境中期战力,也就是说,一旦章羽彤成为三阶队长,他们也会提前享受到筑基境中期的待遇。   这怎不让人心动!   只可惜,章羽彤对他们心中那些小九九全没放在心上,除了老老实实执行任务外,不做多余的任何事情!   一行人闷头在山中穿行,估摸着距离那处豪华庭院已经超过二十公里,她才落在一处隐蔽的巨岩之后。   取出怀中一个比烟盒还小巧的木盒,将刚才大家收集到的所有数据连同最后共同签名的那份数据一起放入其中,一阵轻微的波动之后,这些资料已被送入黑鲨舰中。   这又是一个让小队成员感觉无奈的地方,因为传送盒在启动时会有轻微的异常波动,行动队有规定,让大家在使用时务必确保环境的安全,避免异常波动引发目标警觉。   而经过实验,这种异常波动,练气境几乎感知不到,筑基境精神力量更加强大,可只要范围超过一公里,也会很难察觉,而章羽彤却坚持使用传送盒时要与筑基境拉开二十公里的距离。   这是她自己验证出来的安全距离。   “您是超感天赋,可以对自身任一感知力最极限强化,其他人不是啊!”   可她却很坚持,既然并不算太出众的她都有这本事,那再出一个有这本事的也毫不奇怪。   所以,小心为上。   传送完信息之后,他们并没有动,而是继续等待着。   因为传送盒启动时会有异常波动这个特点,除非紧急情况,不然黑鲨舰并不会随意对每个队伍发送最新指令,想想正潜伏的特工手机铃声忽然唱起“我在瞭望月亮之上”那种场面,就知道这种规定有多必要。   每个小队每天至少要向黑鲨舰汇报三次,当小队选择好时间地点上报信息,另一边自然就明白这是安全期,会将新的任务指令传送过来。   如此一来一回,便完成一个完整的交流。   黑鲨舰以此把握全局,笼罩七府五十八县的伪装迷雾已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驱散。   大概过了两分钟,小传送盒发出一阵轻微波动,章羽彤取出里面传送过来的最新指令,看完之后收入怀中,对众人挥手道:“走!”   ……   行动队在黑鲨舰的遥控下于七府五十八县展开地毯式搜索行动的同时,黑鲨舰本身也没有闲着。   它将自身的隐形功能开到最大,上升到离地一万五千米的高空。   在这个高度,哪怕紫府境修行者在都很难用探查到它,因为越往高空环境越恶劣,精神探测效果就越差,用肉眼都比精神探查可靠。   然后,黑鲨舰将特制天机眼功能开到最大,对苍夷山脉进行犁地一般的、无死角的来回扫描。   身在一万五千米高空的黑鲨舰对下方大地进行扇形扫描,其前后左右三十公里内的一切灵气变化都会无所遁形。   也即是说,黑鲨舰只要犁一遍,苍夷山脉的迷雾就会出现一条宽达六十公里的清晰地图线。   苍夷山脉南北最长也不过一千两百公里,最宽才七百多公里,来回犁十几遍,苍夷山脉就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些数据以后还可以交给相关部门,为苍夷山脉大开发发挥更大的价值。   而此刻,苍夷山脉所有灵气异常的区域已被全部点亮。   和七府五十八县不同,有数千万居民的干扰,用黑鲨舰大范围扫描得来的数据需要经过复杂的处理才能得到相对准确地信息,苍夷山脉根本就没有普通人,每一个灵气异常都有着不菲的价值,而若某些区域灵气异常的现象特别集中,那就和黑夜中的火炬一般耀眼夺目。   在将苍夷山脉的地图全部开出来,黑鲨舰又对那些灵气异常集中的区域进行了更细致的探查。   黑鲨舰抵达苍夷山脉的十七天之后,苍夷山脉连同周边七府五十八县,总共将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区域被悄无声息的排查了一遍。   对黑鲨舰而言,这片区域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三天后,经过参谋室的多番核对确认,黑鲨舰对两千四百零一个行动小队同时发送了最新任务指令。   除了每个小队具体任务的不同,在指令的最后,都有两个黑体大字。   【行动!】   这是黑鲨舰第一次主动向各小队发送信息,早在一天前就已经与各队打了招呼,目的就是为了让分散在七府五十八县的所有行动小队统一行动。   在发出指令的同时,苍夷山脉,一处身涧峭壁上空,二十天来始终浮于一万五千米高空的黑鲨舰猛然下沉。   在它下沉的过程中,黑鲨舰两侧舷窗忽然露出一个个巨大孔洞,一根根直径两米的巨管宛如刺猬身上的尖刺,忽然从舱体内伸了出来。   ……   一条宽两千多米的湍急河流如同一把利剑,将大地劈斩出一条深涧。   壁立千仞,深涧两侧都是嶙峋的峭壁,被冲刷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孔隙,当风吹过,就会发出呜咽怪音,一年三百六十日,风无一日歇,怪音也一日不歇。   而在这些被湍流冲刷出的天然孔隙深处,有着别样的洞天。   左侧峭壁深处。   一处溶洞之内,一个紫袍男子站在一棵古怪的大树前。   他的眼睛嘴唇都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而他面前的这颗大树,同样是暗紫色,没有树叶,只有枝干。   稍微凝目细看,就给人一种极尽扭曲挣扎之感,又像是蠕动的血管,恶心的肿瘤。   粗看它是一棵树,细看却感觉像是无数人的肌体在以一种扭曲怪异的方式组装拼接而成。   似有无数的灵魂被困在里面,挣扎嘶吼。   而在那些枝干的末梢,挂着一枚枚粉嫩的果实。   粗看这些果实,仿佛核桃没有外壳,一颗颗粉嫩的核桃仁暴露在空气中。   仔细看,却能看到枝干末梢与果实连接处那似血管、似脐带的构造。   那不是核桃仁,那是脑仁,很小很小的那种,那连接的脐带似在说明,它还没彻底长成。   他站在这棵树的旁边,认真看了很久,目光甚至在所有“果实”上认真扫过,没有漏掉一丝细节。   他收回目光,从怀中取出一个暗紫色的木瓶,其纹理和面前这棵树非常像,根本就是从它身上取材制作而成。   他扒开木瓶的瓶塞,瓶口对准树干倾倒出一线似虚似实的半透明流泉,仔细看却能发现,这些流泉如同一个人被拉伸变形后的产物,感知到流泉的出现,怪树忽然散发出特殊的吸引力,主动将这些流泉一滴不漏的吮入树干之中。   很快,流泉就被倾倒干净,怪树的主干枝干都在蠕动,似乎在消化,最后,所有如脑仁的果实似乎变得更粉嫩,也更大了一丝。   不过,距离成熟依然遥遥无期。   紫袍男子最后又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转身向溶洞外走去。   在溶洞出口,几个黑袍男子恭敬的守在那里,见他出来,其中一位老者恭敬的道:“上尊,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收集,若要扩大产能,只能将狩猎范围扩大,或者增加辖境内收割的比例。”   紫袍男子不为所动,淡淡道:“安全第一,不要冒险!”   “是,上尊。”众人恭声领命。   紫袍男子没有停留,继续向外走,其他人恭敬的束手跟在他身后。   随着他们行走,可以见到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被他们开发利用到了极致。   有兽栏,里面圈养着一头头怪异的兽类。   不能称之为灵兽,虽然它们身上很多部位都能找到一些灵兽的原形,但整体看去却有种怪异的拼接感,而且,它们的状态大多都很不好。   扭曲,混乱,疯狂,浑身冒血,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有研究区,有种植区,有工坊区。   不管是那些研究还是种植的作物或者工坊区的原材料,全都充满了扭曲罪恶,若是普通人见了,都会恨不得抠掉自己眼珠子,情愿永远都不曾见过。   这个魔人组织,已经从只知残暴杀戮的恐怖组织蜕变成了一个邪恶向的科研机构。   一路视察,紫袍人一边与身后之人交流。   “幽鬼那边怎么样了,近期可有新消息传回来?”   “启禀上尊,此事正要向您汇报,幽鬼已经与那边势力最强的修罗组织取得了联系,对方也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可以默许我们在那边建立组织,但条件是让我们保护他们在炎夏境内的走私通道,并希望我们能够帮他们搞几艘飞船。”   紫袍男子闻言,忽然顿住了脚步,仔细思考了一阵,才道:   “这些走私通道名为走私,其实全在炎夏掌控之内,这是炎夏持续输出影响力的一种方式,因为其他文明阵营的官方力量并不希望炎夏的物品流入太多。   所以,我们混在人群中小打小闹没什么,因为边境州府只要够得上的势力都在这么干,不碍眼,可若咱们真像他说的那样去做,咱们很快就会被炎夏有关部门锁定!   这很危险!   ……不过,退路还是要找的,这样,把我名下那艘巨鲲舰作为礼物送过去。”   “啊上尊,这可是咱们仅有的一艘巨鲲舰!”有人惊呼道。   “没事,这岂不是更能体现我的诚意,你让幽鬼跟对方说明我方的诚意。   另外,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我方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向对方说明,咱们双方合则两利,分则两弊。   唔,对方的态度其实已经倾向于同意,只是想要抻一下我们,多要些好处,也看看我们的能耐和诚意,这次之后,这事应该就妥了,到时候咱们支援一批人手过去,尽快在那边打开局面,等那边站稳脚跟,咱们就全搬过去。”   “啊,这么急吗?咱们这边的基业难道就要尽数舍弃吗?”有人又是震惊又是不舍。   紫袍男子道:   “我是从帝都附近逃过来的,我最清楚炎夏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只要在炎夏境内一日,我的心就无法安宁,对我们来说,炎夏境内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其他文明阵营才是我们最好的去处。   放心吧,等我们在那边扎稳脚跟,我们的发展空间比这边大无数倍,我也不会再限制你们的狩猎。   这边的基业也不用舍弃,将之转变成真正的商贸组织,没了隐匿身份的压力,反而能够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到时候真的能把这条走私线做大做强,甚至将影响力扩散到其他文明阵营去。”   众黑袍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描述未来的发展蓝图,都目露兴奋向往之色。   没人会认为上尊是在画饼,因为他以前就曾多次给众人描绘美好蓝图,这些蓝图至今全都实现了。   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怀疑这次这幅蓝图的真实性。   众人一路走出地下空间,来到一个湍流冲刷出的天然孔隙出口。   早在他们将此地选为组织的总部之时,上尊就做出了规划设计,他们现在所在这一侧是专门工作的区域,而在深涧另一侧,那孔隙深处庞大的地下空间就是他们个人休憩娱乐之所。   按照上尊的说法,“认真工作,快乐生活”,在生活上,他从不亏待大家,在那里,他们对于人世享受的一切想象,都能得到极致的满足,即便如同帝王一样,哦,错了,即便史书上那些帝王也不远不如他们,在那里,他们是如同神祇一般的存在。   他们跟在上尊身后刚走出孔隙出口,高贵而优雅的上尊忽然变得扭曲而恐惧,一个字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逃!”   提出警示的同时,他正要不顾一切,燃烧精神血髓之力向远处逃亡,可他却见似有一双如同神祇的淡漠眼神扫过,他体内的真气,紫府的精神,瞬间宛如冰冻,动弹不了分毫。   而他身后的那些下属情况更糟糕,甚至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身体已经被冻凝住了。   然后,他们就见两侧峭壁之间两千米宽的深涧虚空,此刻蓦然出现一艘幽灵黑鲨一般的巨舰。   一根根直径两米粗的长管从舰体内伸出,随着一阵噗噗噗的宛如吐西瓜籽般的轻响过后,一枚枚直径两米,长近十米的巨大弩炮以音速向他们飞来。   这些弩炮不仅将他们所在区域覆盖,将周边好大一片区域内的峭壁全都覆盖。   它们有的在还没接触到峭壁之前就发生爆炸,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释放出的冲击波,将一种特殊的气体撒播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没有死角的封锁带。   有的在接触到峭壁之后爆炸开,里面是经过多次进化升级的腐油,随着弩炮爆炸,它们如天女散花一般四散,超强的附着性让它们瞬间遍布周围峭壁表面,燃烧的同时还散发着毒烟毒气。   从整体效果来看,一枚弩炮爆开,就如同撒了个可覆盖周遭两百米的巨网,整个峭壁瞬间燃烧起来,在狂风带动下,它们散发的毒烟毒气被灌入所有孔隙之内。   还有一些弩炮在接触峭壁之时都没有爆炸,直往那些孔隙处钻,即便遇到比较薄的岩层阻碍,它们也凭着巨大的动能强闯深入。   它们想要坚持得更久,去到更深的区域才释放自己。   而紫袍上尊和他身后的一班嫡系下属,刚走出孔隙出口,就被十几枚这样的弩炮糊脸招呼。   精神和真气被一种强大威慑镇压得动弹不得的他们就这么硬生生承受了它们的爱。   身在最前面的紫袍上尊被一枚直径两米的弩炮怼上,他超强的实力不容许他如同脆弱的岩体一般被洞穿。   他以身体五脏移位,翻江倒海的代价硬扛住了,精神和身体也在这打击下挣脱了那层无形压制,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   可他的身体却已被腐油淹没,成为一个燃烧的人形火炬,他身后的下属情形和他类似全都变成了一个个人形腐油火炬。   他的意念一动,体表身处宛如蛇鳞一般的诡异鳞片,让附在他身上燃烧的腐油变成附在诡异鳞片上燃烧。   精神一动,这层燃烧的鳞片层便脱离身体,向四周飞射而出。   他身后的同伴也都各显其能,以种种诡异的方法挣脱了腐油的攻击,其中一个看上去最惨,浑身血淋淋,像是硬生生把自己的皮肤剥掉了,只留下血淋淋的皮下组织。   原本穿着紫袍黑袍,戴着各种奇奇怪怪玩意儿的他们,此刻全部变成了赤条条的怪物。   他们虽大体上都还保持着人的形体,可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异化,紫袍上尊的异化最为明显,他的身上再次浮现出暗紫色的诡鳞,连头颅都变得尖而细长,眼瞳变成两个暗紫色的竖瞳。   他心思电转,知道外面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已经不可能从外面逃脱,转身便往回走,一边对周围人道:“走,从地下暗河走!”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沙沙声。   再次回到地下空间,刚才一片祥和,充满生机的地下空间此刻已经变成了恐怖地狱。   他们还没掌握阵法这玩意儿,只能通过岩体和精心的设计来阻隔内外,这层防护已经第一时间被穿山弩炮给打得七零八落,毒气毒烟在狂风的裹挟下已经笼罩了所有区域。   另外还有被穿山弩炮送进来的燃烧腐油和其他各种能够给练气境、乃至筑基境以巨大伤害的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就连他和他身后一帮紫府境的修行者,穿行在里,都感觉各种难受,更别说里面其他工作人员,除了已经死透的就是在死亡边缘挣扎求存的。   “救我!”   “上尊,救救我!”   “……”   看到他们出现,那些绝望挣扎的魔人们似乎看见了生的希望,哀求呼唤。   可这行人却没有回应,他们的呼救和他们的存在本身,这一刻仿佛都不已变成不存在。   在经过最深处那个溶洞时,跟在上尊身后一人忍不住提议道:“上尊,果子虽然还没成熟,可多少也有些效果,咱们这么多心血都花在了上面,咱们去摘了吧?”   上尊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   其他人见了,也不敢耽搁,紧紧跟在他身后,那位提议之人顿了顿脚,还是赶紧跟上。   上尊最常说的话就是“小心为上,安全第一”,而今日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也证明了他的正确性,他可不想做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蠢货。   来到地下暗河处,他们正要顺着繁杂纵横的地下水系分散潜逃,忽然,急掠而行的上尊停住了脚步,落在一根钟乳石柱上。   其他魔人也机警的聚在他身周。   就在他们前方,暗河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身影蹲在暗河边上,正从水中打捞出一条实力堪比筑基境的大鱿鱼。   原本在水中翻腾挣扎的大鱿鱼一被他捏入掌中,就如同被电击一般,变成软趴趴无力挣扎,无法反抗的食材原料。   他将大鱿鱼顺手扔到远处一角,似在避免这样绝佳的食材原料在待会儿的战斗中遭到损坏。   他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上尊等人。   “你们终于来了啊,再不来我都要在这里烤鱿鱼了。”声音仿佛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从这片空间各个角落一起震荡而成。   看清他的面容,本就戒备到了极点的上尊眼神一凝。   “武曲星君!”   他自然见过七星君的神像,那些县城府城里编制内的修行者都会布阵凝聚七星君,只是和眼前这尊相比,他以前所见都太虚幻太死板。   而眼前这一位,却如此生动,如此真实。   他站在地下暗河入口,身高将近八米,若非头顶就是厚重巨岩,他的身形还可以变得更大,但即便以祂现在的身形,他们要想通过,除了打倒祂外,没有第二种方法。   他沉声对周围同伴道:“准备拼命吧。”   他开始收束心底一切情绪。   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但这却不会让他变得弱小,这极端的情绪反而能让他的实力超常爆发,他虽然始终告诫大家“小心为上,安全第一”,但当死亡威胁真正逼近,他并不会退缩逃避,反而会迎面而上。   凡杀不死我的,我都会变得更强!   一股森然恐怖的气势从他体内倾泻而出。   他身后那些魔人,也全都无所保留的展露峥嵘。   ……   扑不灭、蚀心烧骨的火焰,让眼睛流血变瞎,皮肤痛痒难耐,使呼吸道溃烂的毒雾毒烟,直接化尸溶骨的超级酸液,具有强大侵略性,宛如活物,自我繁衍,自我壮大的浮游孢子……   地下空间充斥着各种致死危险,内壮境以下的普通人,在这里坚持不了一秒钟,就会尸骨无存。   练气境最多也就坚持十几个呼吸,哪怕是筑基境,最多也就一两刻钟的就得在凄惨哀嚎中死去,最后要么变成一滩尸水要么被烧得尸骨无存连灰都不剩。   那些一时未死的,有的躺在那里在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有的干脆自我了断,结束这痛苦的煎熬,也有的在发了疯一般的乱砸乱闯,徒劳的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   可他们不曾注意到,有些注意到了但却很快死去,并不曾深思。   那就是有很多区域他们攻不进去,闯不进去。   姜不苦站在这如同修罗地狱的地下空间,衣衫整洁,神色平静。   那些垂死挣扎的魔人看不见他,他眼中也没有这些人。   他只是看着那些被他用临时布置下的阵法保护起来的区域,包括地下溶洞那颗以修行者灵魂喂养长大的怪树,都被他保护了起来——若当时那些魔人组织的首领闯进去摘果子,就会发现他们根本接进不了那颗大树。   “魔人没必要留下,但这些成果却没必要与他们一起毁灭,正因为它们诞生于罪恶,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那更应该将它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而不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毁灭!”   这是姜不苦的想法。   譬如那棵怪树,用无数修行者的灵魂喂养,才让它长到如今这规模,若让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地底湮灭,那才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姜不苦不仅用阵法将它保护起来,还用阵法将它吸食灵魂的特性极限放大,那些于地底世界痛苦死去的魔人们,他们的灵魂会被怪树吸摄而去,成为它成长进化的养料。   而从它那剧烈颤抖蠕动的反应来看,它对这批食物的品质非常满意。   此刻,已有穿戴者特殊法器装备的队伍已经开始进场,对最后还在挣扎顽抗的魔人补上最后一刀,进行最后的收割。   那些临时布设的阵法无声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   “好了,行动!”   县城一家修行道馆内,五天前章羽彤和小队成员就包下了一栋小院住了进来。   她的任务执行力,对小队的指挥领导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她们这个小队早在几天前就完成了所有任务,又因为她奉行的不多做一事的原则,哪怕队员们想方设法引导撩拨,她都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这就是节外生枝,画蛇添足。   做任务就做任务,想那么多干嘛?   此刻,她将收到的最新指令看完,便立刻展开了行动。   其他六人立刻各从怀中掏出一个阵盘扔在地上各个方位,很快,一个防御阵法和一个隐匿阵法就出现在他们身周。   而后,七人迅速结成七星阵,凝出一尊贪狼星君,有着绝佳超感天赋的章羽彤心神与之融为一体,本就是虚像的神灵自然而然的融入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瞬,与修行道馆隔着一条街道的一处寻常商号,忽然无声震塌,藏匿其中的一个筑基境魔人,四个练气境魔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波带走。   贪狼星君的神像虚影在这栋商号上空一闪而逝,向着另一处急掠而去。   而就在祂身后另一个方位,因忽然而起的阵仗警觉,就见一栋寻常府邸之内,一道筑基境身影骤然爆发,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中心繁华商圈冲去。   贪狼星君神像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已经来到了一个镖行上方。   四个潜伏其中的魔人已经暴露,无所遁形。   而那个向着繁华商圈冲去,想要将周围普通人拉作人质的魔人也未能得逞。   又一尊神灵虚像于他下方出现,伸手一捞,就将他握在手掌心,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将他生生捏爆,血浆迸射。   而在城中另一处,在章羽彤小队展开行动的同时,也有一尊神灵虚像出现,一击致命,消灭了任务目标。   这个县城之中,三个小队,三尊神像,消灭了四处潜伏的魔人据点,章羽彤小队出手两次,另两个小队出手一次。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三尊神灵虚像汇聚一处,向着城外急掠而去,向着县城东南十五公里外那处豪华府邸冲去。   就在他们行进的途中,先后又有四尊神灵虚像向他们冲来,在急掠途中,章羽彤以手势作为引导,七尊神灵虚像迅速在空中结成七星阵型,很快,七尊神灵虚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强大、更加真实的神灵虚像。   在飞行中完成集结组装的章羽彤驾驶着二阶神灵虚像已经来到了豪华府邸上空,里面藏匿的魔人,包括五位筑基境,十五位练气境巅峰已被尽数惊动。   见他们没有一个跑掉,章羽彤心中松了一口气,先是神眼威慑,出其不意的冻结他们意志心灵,然后一掌神灵掌印拍了下去。   一分钟后,战斗结束,另外六位始终保持缄默的一阶队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章队长,这些魔人也太弱鸡了吧,比咱们受训时那些紫府境大修给我们压力差远了!”   章羽彤道:“弱点不好吗,咱们本就要行雷霆一击之事,真和他们缠斗不休,不仅是我们的失职,更是参谋室战术安排的失误!”   说罢,她心念一动,解除了组装,七尊神灵虚像再次出现。   “好了,大家立刻回归,带着各自队伍向府城集结。”   下完命令,悬浮于城南十五公里豪华府邸上空的贪狼星君神像瞬间消散,她和小队成员的意识全部回归修行道馆身体之内。   炎夏修行体系在大跨步前进,这种进步体现在与修行相关的方方面面。   譬如以七星阵凝结召唤七星君,最初,需要以符文图像作引,后来符文图像不再是必须,最初,布设二阶以上七星阵,所有布阵人员都必须聚在一地,现在却可以通过以神灵虚像结阵的方式布成更高阶七星阵。   一阶神灵虚像的极限活动范围是二十公里,只要其他一阶小队在这个区域内,就可以迅速结成二阶神灵虚像,这种灵活性极大地丰富了队伍的战术战法。   譬如这次行动,从章羽彤他们骤然爆发到心神回归,总共耗时没超过五分钟,隐匿在这片区域的魔人据点就被全部拔除。   真正做到了一击致命,快如雷霆。   城内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撤离。   而也是在此时,城内官方也已出动了本城在编修行者和其他工作人员,开始进行善后处理。   撤去阵法,收起阵盘,章羽彤带着小队出了小院。   在小院门口,修行道馆的馆主,一位筑基境中期修为的、外貌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这个县城中,他是响当当的一方修行大佬,此刻,他却带着一票子弟门人恭敬的候在那里。   见章羽彤他们出来,他的态度更加诚挚,甚至到了谦卑的程度。   看到他,章羽彤很自然就想起曾经在长宣城的自己。   真论修为,自己和他一样,真要论优势,最多最多,也就是自己比他可能要年轻几岁。   可不管是自己还是面前这馆主,心态上都已经有了明确的高低。   这样的转变,让章羽彤心中颇为感慨。   所以啊,要想有前途,就得认真工作,好好做事,组织不会亏待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   三天后,处理完一切收尾,章羽彤小队汇合了其他几十支小队一起深入苍夷山脉,来到这个魔人组织的核心老巢。   这三天的经历,有一句话概括就是扫荡,除了扫荡还是扫荡。   无论是她还是行动队的其他成员,都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就像是攒了许久的美味终于吃进了嘴里,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而最让她感觉过瘾的一战,莫过于与一位紫府境中期魔人的战斗,虽然当时她只是作为一名“供能电池”,主控权在三阶队长身上,但就像看别人打游戏比自己玩还更过瘾一般,魔人那丰富的战法,花样繁多的手段,让她好好开了一番眼界,真正领略到紫府境的风采。   濒死爆发的紫府境和在训练营中与他们切磋对战的教官根本是两码事。   抵达魔窟老巢的时候,他们正好看见一尊身高百米的三阶神灵虚像托着一块巨岩往黑鲨舰行去,那块巨岩上,长着一株扭曲邪异的怪树。 第一零九章 把脉问诊   凡是六一学院的毕业生,早在他们走出学院之前,就已经受过无数机构部门的哄抢。   衡量一个机构组织的水平,低段位的还停留在你家练气境几个,我家筑基境乃至紫府境有几个。   高段位的则早就抛弃了这套玩法,而是直接数人头——你家六一学院的毕业生有几个,我家六一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有几个。   在不懂事的低段位修行者眼中,六一学院毕业生最牛逼的就是那堪称恐怖的资质和修为水平,二十多岁的毕业生,修为至少紫府境初期。   这往往会让以六十岁之前突破到筑基境为目标的低阶修行者怀疑人生,质疑自己和他们是不是玩的同一版本游戏。   可在真正明白人眼中,六一学院的毕业生,最不用在意的就是他们的修为。   崔洛就是去年刚毕业的六一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他虽然有紫府境中期修为,但黑鲨舰上的所有人,包括几位紫府境后期的核心层,对他都充满了恭敬,甚至可以说是奉承。   这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而是他的职业。   崔医生!   在六一学院,他专攻的是灵植系,早在没毕业之时,他就跟在老师身后参与了黑鲨舰的部分设计与建造工作。   或许在阵法系参与者眼中,黑鲨舰是一个庞大而精妙的阵法;在炼器系修行者眼中,它是一件巨大的法器,而在他眼中,黑鲨舰是一株奇特的灵植。   黑鲨舰身的材料,有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是取材于各种灵植,在组装拼接的时候,为了提升其灵性和整体性,具备更强大的自适应能力,灵植系采用了精妙的共生嫁接手法,让黑鲨舰上所有灵植材料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经过检测,结果是黑鲨舰内灵植材料的特性与活灵植没有什么差异,这带来的直接好处非常多,让布设在其内部的阵法、符文、机关、法器组、灵兽骨架等能够更好地串联并联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两百的发挥出它们的性能。   而更妙的是,原本分散的阵法、符文、机关、法器组、灵兽骨架等物,必须大量专业人士精心维护,一场大战或者长途远航之后,就需要做仔细的全套保养。   现在,它们都被整合在了灵植舱体这个大平台上,灵植舱体如同完整一体的血肉,它们则如同长在血肉之中的骨骼内脏血管。   维护难度锐减,从原本预计的各类维护人员数百名变成只需要一名灵植系专业的紫府境修行者带领十几个其他相关职业的筑基期修行者足矣。   对崔洛而言,要检查黑鲨舰的状态非常简单,即便是宅在个人舱室,只需要将手按在灵植材料构成的墙体上,他就可以如医生把脉问诊一样,掌握整艘黑鲨舰的状态。   无论出现任何问题,阵法节点瘀滞了,法器组震荡位移了,机关错位卡顿了,符文灵性紊乱了……不管什么问题,他一把脉,就都一清二楚。   他只需要把情况给那些筑基境的助手说明,很快就会被调整回位。   所以,大家都亲切的称他为崔医生,不是医人,而是医船。   两万修行者,未来几十年的前途和饭碗,可都端在他手上。   当黑鲨舰从天际下沉,对魔人巢穴发动总攻的时候,所有紫府境高端战力都已尽出,没留一丝余力。   他们要么在七府五十八县拔除魔人据点,要么带队攻入巢穴内部或堵住他们可能的逃生出口。   一旦行动,就是十面埋伏,让对方无处可逃。   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和操作人员,他成了唯一的高端战力,他再次申请出战,却被参谋室死死摁住了。   “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   他等得心痒难耐,过了许久,参谋室终于放开了对他行动的限制,告知道:“你可以下去了。”   他第一时间窜出黑鲨舰,飞入魔人老巢。   沿途所见,没有任何战斗痕迹,穿戴着特殊防护法器罩具的参战人员正背着一个个巨大的药水箱,一手不断按压长柄,一手拿着一根有两米多长的特殊喷头,在空间中喷洒出有着淡淡草药香气的药雾。   这是在消灭空气中那些活性孢子,虽然它们的生命周期非常短暂,但就怕有运气好出现超常变异的,那很可能给此地留下恐怖的生态灾难,所以,战斗结束,危机解除后,参战人员会第一时间对战场区域进行“清扫”。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炎夏疆域,可不能任务完成却留下个烂摊子。   还有一些人员在对研究区、工坊区的那些物品进行清点封装。   “崔医生,这里来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紫府境后期的男子站在地下更深处向他招手,他也是黑鲨舰的核心层之一,此刻,他的语气显得非常凝重。   很快,崔洛看见了那棵让所有黑鲨舰核心层都感觉棘手的怪树,留守在黑鲨舰上的决策高层此刻都聚在了此处。   一进入这处地下溶洞空间,他的目光就被这株怪树吸引。   他将手按在了树上,一股股疯狂邪恶扭曲的意念涌向他紫府,被他轻松镇压驱散,他的注意力没有在这些疯狂扭曲的意象上停留,而是去捕捉那潜伏在树干深处的、诡异而澎湃的生命力。   旁边,另几人依然在为一个问题争执不休。   “我觉得应该毁掉,这树太邪性,我担心这种方法被更多别有用心之徒掌握,那我们就真成罪人了,既然是来剿灭乱源,那就要将它连根拔除,不留隐患!”一人道。   另一人却反驳道:   “技术本身没有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恶则恶,就如咱们那孢子弹,直接以人体血肉做养料,无限繁衍……   若真失控,我想它比这怪树扩散更加危险,怎么没见你们当初把它扼杀在实验室里,反而在研究出几种钳制手段后就急匆匆用于实战?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玩意儿看得见摸得着,还长得丑吧?”   也有人对此做出反驳:   “你要知道孢子弹的制取难度,说真的,你要没有一颗妖孽级的大脑,连真正理解它都困难,更别说制取,再加上几种必须的特殊材料,我们只要把控好几个环节,就可以很好地杜绝它的扩散。   可眼前这玩意儿不同,它的原材料随处可见,随处可得,只要你敢自己砸烂心中的道德枷锁,在家就可以培养……当然,能培养到什么程度就是另一说了。   这玩意儿若真散播开来,就相当于在一堆干草堆中埋下了无数火种。”   同样,对他这话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过,他没有直接驳斥,而是道:   “天下魔人就这一处吗?”   毫无疑问,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摇头。   “在魔人组织当中,这样的法门,或类似的法门,真的很稀罕吗?”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都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摇头。   从内部资料看,帝都在整理了这些年来所清剿镇压的魔乱中,基本每个魔人组织,乃至单个魔人,在对待人类的血肉和灵魂方面,都有几手绝活,仿佛人类的血肉灵魂天生就是他们手中的玩具,他们可以用他们擅长的方式进行炮制。   也正是觉醒了这层认知,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处于食物链的更上游。   杀人炼魂,吞吃他人血肉内脏脑髓,汲取他人浓烈的七情六欲,或者其他古怪的法门……他们总有办法。   此人再度发问:“你们承不承认,在对人类血肉的理解上,特别是对灵魂、七情六欲的理解和应用上,那些魔人比我们领先了很多?”   这个问题就有些沉重了,但这也是事实,容不得否认。   此人又道:   “他们在这些方面领先于我们,一是因为他们身为魔人的天赋,再一个,也是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毫无底线的用人的血肉乃至灵魂来做实验!   我们当然不能这么做,但若将他们弄出来的这些成果都当成邪恶隐患一把火烧了。   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落后他们多少还是落后他们多少,这种态度就是正确的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道:   “我一共参与了五起灭魔行动,最开始那三次,真的非常轻松,那些魔人很蠢很狂,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城里大开杀戒,我们灭起来很轻松。   可上一次就没前三次那么容易了,不仅组织更大,魔人更多,他们也不再贸贸然莽撞出手。   现在这是第五次,我的感受就是他们比上一个魔人组织结构更完善,更严密,已经形成了很完备的研究、制造、行动体系。   他们藏匿得也非常隐蔽,我不敢想象,若是我们这次没有揪住他们,再过几年他们会成长到何等规模!   这样的魔人组织天下就一个吗?难道我们运气特别好,恰好就把他揪了出来?”   若不是鸿运当头,那另一个可能就跃然纸上——类似的魔人组织绝不在少数。   “他们在学习,在进化,在成长。   最初很傻很莽撞,现在越来越狡诈。   他们的天赋本来就很好!   我们不能因为这次轻松取得胜利就以为不过如此,我们不妨按照以前遭遇的魔人经历,预想咱们下一次,下下次会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这种预想让人心头沉重,甚至寒毛直竖。   “和魔人相比,咱们现在当然是全面领先的,可这种领先是庞大的规模和无数人无数智慧底蕴的沉淀,真论个体素质,除了六一学院的怪胎,其他修行者真没资格俯视他们!”   场中一片安静,很久都没人再说一句话。   自从进来以后就第一时间干起了“把脉问诊”的崔医生此刻忽然睁开了双眼,兴奋道:“找到了,我找到答案了!”   他看了看周围,见气氛似乎有些凝重,疑惑问:“怎么啦?”   刚才将他唤进来那位核心高层道:“崔医生,你找到什么了?”   崔洛也很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便道:“你们都知道野鬼救助计划吧?”   众人颔首,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千小心万小心,就是因为野鬼一事露了马脚,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崔洛介绍道:   “我们六一学院专门见了一个课题组,不分院系,大家都可以参与,最终结果却不是很理想。当时最得大家认同的一个方案是在荒野一些关键所在建立荒野土地庙或山神庙,作为野鬼栖身之所,我们再定期派人进行巡视,将滞留在彼处野鬼接引回城。”   其他人脸上都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有人还道:“这个方案很好啊,怎么没有落实啊?”   崔洛一摊手,道:   “方案好还要能执行啊,最关键的一点,也是第一步,这些荒野山神庙或者荒野土地庙要真正起作用,必须有足够的信奉凝聚出神像。   而迄今为止,我们发现这些神像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祂们和祂们的信奉者不能离得太远,成也信奉,败也信奉,祂们相当于一种地缚灵。   所以,若要凝聚出神像,那就必须迁移足够数量的人类过去,这岂不就回到了原点?   我们讨论的荒野之地是不适宜普通人定居的所在,那些暂时还是荒野之地,但却适宜普通人定居,未来几年内用人口迁移的办法就能解决,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而存在这个问题的地方,这个方案解决不了!”   众人一起面露恍然之色,有人忍不住问道:“那崔医生你这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崔洛颔首道:“其实我们灵植系也是有心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我们最初的构想就像培育出阴柳树阴槐树这样的特殊灵植,它们的特性是与灵魂特别是鬼魂极为亲和。   将它们种植于荒野之地,对野鬼来说,它们就是天然的容身之所,可以保存他们的灵性不失,有人定期巡视,将他们接引走就好。   设想倒是挺好,可我们的研究也卡在了关键一步,就是灵植的生命力与鬼魂的生命形态天生相冲,根本融合不到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看向面前这株怪树,欣喜道:“而这株怪树的生命力天生与鬼魂亲和,以我们灵植系的手段,完全可以把它当做母树,与半成品的阴柳阴槐进行嫁接,开发出真正的可为野鬼遮风挡雨的安全居所。”   说罢,他绕着怪树转了两圈,道:“它的根系范围很大,咱们要把这一片岩石挖空,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周围应该布设加固和防护阵法,咱们倒时把它打包搬到舰上去,这次任务结束把它送去六一学院,我要把它送给灵植系。”   这么大的贡献,绝对能混上一个特级校友徽章!   想到自己毕业不到一年就能成为特级校友,去师弟师妹们面前装逼,他心中那个舒爽啊。   在他心中,世间没有任何事比这更能撩动他的心弦了。   想到美处,他已经开始呵呵笑了起来。   周围其他核心层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那位明确提出将它毁灭的男子叹道:“我去叫人来布置阵法。”   因为崔洛的过分在意,哪怕伤了一丝根茎他都会激动半天,所以本来可以一下抠出来的事硬生生搞了三天。   最后被一尊三阶神灵虚像托住一步步举到黑鲨舰上。   这一幕正好被返回的章羽彤等人看见。   在向留守同伴大概了解了主巢这边的战斗过程之后,大家就回舰修整去了。   在外面浪了二十几天,风餐露宿,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吃没好吃喝没好喝,虽然以他们身为修行者的能耐,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可一回到黑鲨舰,很多人的心情都是让炊事班弄顿好的,吃得饱饱的,然后窝自家静室里美美睡一觉。   也是此时,很多人才发现,他们虽然口头说这次的目标如何如何菜,不过瘾,可等回到安全的老巢,心态真正放松下来,才发现心力的空乏,恍然明白,从落到地面那一刻到完成任务这期间,他们都有多么的紧张。   草草收拾了一番,章羽彤就去了大食堂。   却发现远处角落里坐着一群很特别的人。   他们不是舰上原有的人,因为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和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   绝大部分都是非常年轻漂亮的女性,也有一些极英俊柔美的男性青年,从外貌上看,大部分是炎夏苗裔,可也有部分异族苗裔,而他们统一的特点就是精致,非常精致!   精致到不像活人,更像是玩偶。   他们的眼神,如同从未见过天日的、刚从地下钻出来的怯弱小兽。   章羽彤就发现,她的眼神刚与一个红发蓝眸的少女对上,对方就如同被天敌盯死的小兔子,一动不动,仿佛血液在这一刻都吓得凝固。   她移开视线,低声问旁边一位正在切鱿鱼片的炊事班老伯:“他们是怎么回事?”   炊事班老伯叹气道:“造孽啊,可怜啊……这一批已经算是好的了。” 第一一零章 王与天神   炊事班老伯一边切着鱿鱼片一边给章羽彤介绍当时的情况。   “咱们看他们都是人,可在那群畜生眼里,却是玩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装扮他们,甚至改造他们。   没错,就是改造,你看到的这些是改造比较成功的,心智也还比较健全,更多的是失败的改造品,具体什么情况,有兴趣你可以去疗养舱那边看看。   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生机枯竭,活不到明年,那些能继续活下去的,也不可能融入社会之中,因为他们的形态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普通人面前,你能想象嘴巴长在手掌心的人么,腋下生出如同螃蟹一样的巨鳌。   而且,他们的心智已经扭曲甚至彻底崩溃,变成无知无识的植物人,上面正商量这次任务完成后将他们交给六一学院。”   说着他下巴抬了抬,指了指那边角落的一群宛如初生小兽的年轻男女,道:   “相比我说的那些,他们算是很幸运的了,至少他们四肢健全,身上没有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以比较正常的在人类中活动。   现在也是让他们多适应一下,熟悉一下与人相处之道。   可是,他们身上依然有或多或少被调整的痕迹,我们本身的手段也有限,也担心有些隐患被我们忽略了,所以,他们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普通人,到时都交给六一学院,有那群妖孽盯着,也不怕他们能翻腾出什么浪花。”   章羽彤颔首,这时她也吃完了,收拾完餐盘就要离开,老伯忽然道:“你这是要回去静修?”   章羽彤点头道:“对啊,在外面时不觉得,回来才感觉精神空乏得很,想大睡一觉。”   老伯满脸的理解,一副过来人的神色,点头道:   “你这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任务过程中把自己绷得太紧,以后多做几次任务,你就知道如何自我调整心态了。   不过你也别睡得太死,我们在这深涧下面发现了更广阔的地下暗河水系,覆盖范围甚至超出了苍夷山脉区域,有很多新奇的水生灵兽。   两天后外出的队伍基本都回来了,我们打算搞一次大聚餐,也算是为这次任务做个收官,你到时可别睡过头搞忘了。”   “好。”章羽彤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   两日后,苍夷山脉深处。   黑鲨舰上的两万人在一处开阔空地上搞了一场非常热闹的聚餐活动。   聚餐完毕,众人回到黑鲨舰上,黑鲨舰升空,隐身,飘荡在苍夷山脉上空。   这次任务的总指挥,紫府境巅峰修为,身兼参谋室长和舰长双重身份的沉毅男子对这次行动做了一个总结。   “此次行动,我们一共剿灭魔人6411人,其中,紫府境魔人18人,包括一位紫府境巅峰的魔人首领,7位紫府境中期,10位紫府境初期,另有筑基境魔人219人,练气境后期和练气境巅峰魔人6174人。   另外,在其他部门的配合协同下,包括黄色警戒区域的魔人眼哨,其中有魔人八百余位,练气境、筑基境皆有,另外还有数千受魔人组织蛊惑或利益引诱而走上犯罪道路的中低阶修行者,若是我们没有出现,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会被他们发展成新的魔人!”   说到这里,他狠狠挥拳紧握。   “而现在,这一切罪恶都被我们终结!”   场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将在苍夷山脉停留十天,会对组织结构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   另外,大家也可组队下去探索一下,我们对苍夷山脉进行过详细扫描,发现了许多灵气异常区域,里面可能有珍稀灵药灵植或是强大灵兽,你们可以去看看,探索收获都归你们个人。   再就是隐藏在苍夷山脉地下的暗河水系,真的非常庞大,黑鲨舰的扫描功能只能见到一部分皮毛,要想深入探索,必须亲自下去才行。   不过,那里对我们存在太多未知,你们若想探索地下水系,只能以神灵虚像的方式下去,一阶神灵虚像的活动范围太小,没有太大价值,二阶神灵虚像的极限活动范围是一百公里,勉强可以探索一番。”   也就在这天晚些时候,章羽彤的小队成员一脸激动的来到她面前,给她报喜道:   “头儿,你成三阶队长了!”   章羽彤平静点头道:“嗯,我已经知道了。”   “呃——”队员被噎得不轻,咕哝道:   “你早知道了?怎么还这么平静?你一点都不觉得惊喜吗?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吗?   我知道有些家伙为了这事脑袋都差点磨尖了,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都在为你着急,要不是我们确实没啥好渠道,都想替你去走走关系!   你真是好性子,这个!”   最终,他还是章队长的脾气折服了,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章羽彤却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幸好你们没啥渠道。”   “啊?”队员一脸迷惑的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刚才说了啥,再重复一遍呗。   章羽彤道:“正是因为我没一点动静,我才成了三阶队长,懂?”   “啊??”队员继续迷恋脸,摇头三连。   章羽彤叹了口气,告诫道:   “你以前在民间修行圈子里混,形成了一些错误的观念,我这么告诉你吧,到了这里,你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以前那些观念全部扔掉,好好修炼,认真完成任务,喊你做什么就去做,不要东想西想,不要想什么钻营,不要想什么关系,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什么都不用你管。   你看,这么好的灵药膳,居然还有紫府境的水生种做主材,别说吃,你以前怕是连味都没闻到过吧?都不用你张嘴,就送你嘴边了,你还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成为三阶队长后,章羽彤与其他三百四十二位成员小聚了一次,然后,就在黑鲨舰上凝聚出三阶神灵虚像,下到地下水系开片去了,三阶神灵虚像的极限活动范围是三百公里,足够他们去折腾了。   十天后,黑鲨舰载着众人再度出发。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讲解员,章羽彤听他讲解新的任务。   “出来一趟不容易,就这么回去也有些浪费,所以,我们再完成魔人组织清缴之后,会去附近再做一个附带任务。”   他身后墙壁上出现一张巨大的地图投影,他介绍道:   “在苍夷山脉西南方向大概一万公里左右的位置,同样是炎夏疆域,只是这片地形有些特殊,是典型的高原地貌,虽然普通人也能够定居,但能够真正适应的并不多。   所以那里虽然也设有州府县,但分布密度很低,有关方面一直在鼓励当地居民放开了生育,但人口基数太低,要想占据整个荒野,至少还需二十年……这是在忽略星球不会继续增长,高原疆域也保持不变的情况下。   所以,那里至今也没有摆脱人少兽多的局面,为了避免酿成兽潮大灾,每隔两三年官方就会组织一批人手,对整个高原荒野灵兽的现状进行一次摸排,清除隐患。   这次我们正好要来这边,所以上面顺手就把这个任务也交给我们了。”   听他描述,这就是顺手任务,大家神色都很轻松。   可他接下来一句话就让大家不轻松了。   “这片高原名叫赭干高原,面积有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   对于这个面积,大家最初有些想象不能,最后,一人轻声提醒让大家有了直观印象。   “二十二个苍夷山脉那么大。”   这下子大家就很容易理解了,而两万人洒进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苍夷山脉,探索了十天,就连那些灵气异常的区域都没有走遍,他们这点人要想把二十二个苍夷山脉那么大的地方摸排一遍,一年也不够吧!   然后,很多人心中就有些小不爽。   这种难度不是很大,但需要消耗很多时间的工作,就不应该落在黑鲨舰头上。   我们可是攻坚克难,行雷霆一击的超级部队,安排我们挽着裤腿去摸田螺,这不只是对他们的耽误,也是对炎夏举国资源的一种浪费!   讲解员似乎没看到大家的小情绪,身后地图投影出现了变化。   赭干高原其他区域颜色变得很淡,剩下西北侧一颗湛蓝的宝石和一条从湛蓝宝石东南侧开始,一路向东南延伸,贯穿整个高原的绿色飘带。   讲解员道:   “赭干高原因为独特的地理风貌,当地居民无论男女都悍勇异常,寻常平民,哪怕天赋很差,也会努力让自己达到内壮境巅峰,再加上身高体健,骨骼雄壮,战力不俗。   练气境修行者的比例相较其他地方也更多,再加上六一学院驭兽系给他们弄出了几种独特的高原驭兽,有的可以当坐骑,有的可以作为战斗伙伴,还有可飞翔在天空当放哨的眼睛。   所以,他们虽然因为人口基数过少导致分布密度偏低,可寻常荒野的摸排他们已经可以胜任,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两个最危险的区域帮他们解决掉。”   讲完这个背景,他才开始介绍身后地图上的两个标志物。   他首先指向地图西北侧那颗湛蓝的宝石,道:   “这是赭干天池,乃是赭干高原最大的湖泊,最长处将近一千公里,最宽处将近九百公里,形状很规则。总面积接近八十万平方公里,也就是苍夷山脉的1.5倍。   赭干天池水域极深,动辄三四千米,水深超过万米的地方也不少。说是湖泊,其实和一个海洋也没差多少,海里能长的东西这里都装得下,巨大的深水巨怪非常多,赭干天池水怪几乎快成了赭干高原的名片了,巨大,恐怖,实力强劲,没有紫府境的修为别去赭干天池晃荡,不然很容易就被一口吞进某只巨怪的肚子里。”   说到这里,他还展示了几张天池水怪的图片,一边介绍道:   “我们去赭干天池的任务就是探查这些水怪的数量和规模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仔细摸一下他们的底,以前那些清扫队伍都是绕开赭干天池的,因为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水里的东西再怎么强大也和陆地关系不大。   可随着我们炎夏出现修行第五金丹境的强者,这说明世界上限已经可以容许第五境生命存在。   就有人担心若有水怪也突破到这个生命层次,拥有脱离水域的能力,再加上它们天生庞大恐怖的体格,那真就要成为赭干高原的噩梦了。   以赭干天池的水怪数量,哪怕几率很小,只要有这种可能,就很可能会演变成事实!   再就是随着黑风灾劫、外魔侵扰一起过来的还有点化灵光,启智白光,对人类来说,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让人顿悟,加快修行。   可对于灵兽来说,却可以让它们诞生智慧,成为一个完全的、非人的智慧生命!   这种现象在其他地方我们已经发现了不少,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以赭干天池八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诞生出智慧种,甚至更进一步顿悟出水怪进化之道……这都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道:“所以,我们这次去赭干高原的摸排任务很重。”   金丹境的水怪?   还可能是诞生智慧,顿悟出水怪进化之道的超级品种?   此刻,那些原本觉得有些小不爽的人们再也没有了这种感觉,甚至有点觉得……这活有点太沉,不太啃得动的感觉。   这……这是不是安排金丹境强者过来侦查更合适一些?   讲解员却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介绍起那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赭干高原的绿色飘带。   “有的人称他为赭干大峡谷,我却更喜欢称他为赭干大山脉。   之所以称大峡谷,是因为它是下陷的,其最底端,高度几乎和咱们现在所在区域持平,你们想想这得有多深。   而我之所以称之为赭干大山脉,是因为从它的最低处到最高端也就是赭干高原这个点,其内部有着丰富至极的自然生态,这和大山脉的生态结构类似,但又更加丰富。   山底溪谷,山脚平地和丘陵,温热潮湿的下半山腰、干爽清寒的上半山腰,冰雪覆盖的山顶。任何一种生物在里面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每一个生态层都有着完整而丰富的动植物系统,是一个具体而微,纷繁庞杂的生态世界。   若是只看其表面积,也就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左右,三个苍夷山脉那么大,可若仔细计算其立体多样的生态空间,那么在这个基础上乘以三都是可以的,若是将大峡谷中那些支系小峡谷,山体内、地底的生态空间也算上,那乘以五都是绰绰有余。   所以,你们试想一下,生存在这里的生物若全部爬出来,形成的兽潮规模比一般情况下的兽潮会大几倍!”   很多人都已经忍不住心中怀疑,给他们安排这任务的家伙是不是有病,这么大规模的摸排,是他们这点人手能搞定的?   即便能搞定,那得干到什么时候?   讲解员却忽然画风一转,道:“不过,随着赭干大山脉各级生态层逐渐完善,它们联合爆发大兽潮的可能却越来越低。   因为越处于山脚底部,生态圈越丰富,它们爆发繁殖灾难,数量会不受控制的膨胀,可它们要冲出大山脉,必须从山脚爬到山顶。   在以前这还很容易,随着各级生态层越发完善,这种可能性越低,因为猎食者们沿着山腰往上早已划分好了自己地盘,下面的想要往上冲,必须突破食物链更上端的猎食者的重重围杀,当它们真冲到山顶的时候,数量早就跌回正常偏低的水平了。”   很多人被讲解员勾得情绪变了好几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虽然和之前给他们讲解魔人组织任务的时候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平静而机械。   可总感觉这家伙肚子里没憋好屁,喜欢把他们的情绪像坐过山车一般溜来溜去,这是因为大家混熟了所以露出了腹黑本质?   “那里的生态层级已经自己将兽潮隐患消灭了,既然如此,咱们过去摸排什么呢,总不能是收集物种多样性吧?”有人忍不住将心中疑惑大声问了出来。   讲解员介绍道:   “半年前,先后有几波赭干勇士向临近赭干大山脉的州府报备了一个情况。   嗯——赭干高原的男子以勇武敢战自诩,那些刚成年的男子,会带着自己的驭兽伙伴进入赭干大山脉试炼。   若能下到最深的山脚下从溪谷中取回一枚独一无二的七彩卵石,既是其勇武的证明,还可以作为最浪漫的定情之物送给最美丽的姑娘。   完成这一壮举的,都被称为赭干勇士,在赭干高原这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荣耀头衔。   那几波赭干勇士都报备了同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宣称自己看到了一只金棕猴王带领一群金棕猴攻伐其他金棕猴的领地。   而根据那几波赭干勇士汇报的情况,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其猴群壮大的过程。   最初,那只金棕猴王身后只有四十多只金棕猴,有老有少,有雄猴有雌猴,后的身上还驮着几只幼崽。   混得这样惨的金棕猴群非常罕见,这样规模的金棕猴群要么很快就会全部灭绝,更有可能被更大的金棕猴群吞并。   可就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十几天后,另一波赭干勇士却声称他们看到金棕猴王身后跟着九十多只精壮彪悍的雄猴,攻伐进一座规模足有千数的金棕猴群,在其他金棕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以斩首战术将这个金棕猴群的核心层全部杀光。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三十多天后,另一波赭干勇士在几百公里外看到了这只金棕猴王身后聚集着数千彪悍的金棕猴,掠过一座又一座猴山,其他猴群首领要么臣服要么被诛,猴群规模很快就达到数万。   之后还有几波赭干勇士目睹了此事,规模越来越大。   据我推测,那金棕猴王若保持那股作风,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统一了赭干大山脉内所有金棕猴群,成为了唯一的王。”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故事有点扯。   “这……会不会是大家看花了眼,错把不同的猴子当成了一个?”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最后还特地解释道:“别说看动物,就是那些异族人,我都感觉全都长一个样,所有,有没有可能他们把不同的猴王事迹按在了一只头上?”   讲解员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因为这个金棕猴王有些特别。”   “怎么特别?”有人问。   “它有羞耻心!”讲解员解释道:   “它是第一个找树皮把自己下身围起来的,在它带领一群老弱病残向旁边金棕猴领地发动攻击的时候,它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   后来,它率领的更多金棕猴跟着它学。”   说到这里,他还特地顿了顿,眼神在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这才道:   “在其他金棕猴看来,身上缠的那玩意儿和羞耻无关,而是地位的象征,只有那些精英头目,那些可以跟金棕猴王说得上话的,才有资格在身上缠上那玩意儿。”   众人的脸色变得古怪,感觉有些滑稽,可仔细想想,又有种悚然。   讲解员道:   “这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赭干勇士都目睹了此事,其真实性已经毋庸置疑。   我们猜测这只金棕猴王得到的点化顿悟,觉醒出了真正的智慧。   而金棕猴的灵性本来就极高,在它的影响下,整个金棕猴群都可能灵智大开,成为真正的智慧种族。”   说到这里,他缓缓道:   “根据我们以往历次采样统计,赭干大山脉野生金棕猴去数量在三百万到五百万之间。   若被金棕猴王统一,这样的规模可以轻易占领最富庶丰沃的山脚平原和丘陵地区,可以支撑它们生息繁衍十亿族人。   如此优势,生态层级就是个笑话,它们可以用绝对的数量优势把生存空间推到雪线位置,将整个赭干大山脉统一,若真如此,猴群数量可以再增一倍!”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感觉惊悚。   不过,很快,一个声音就击碎了大家的疑虑。   “除非我们全死了,不然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   讲解员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发表观点,道:“我们去赭干大山脉的任务就是寻找并接触这个金棕猴王。”   ……   次日,清晨,章羽彤被一阵紧促的铃声唤醒。   走出静室,习惯性的和小队成员汇合,看着舷窗外的天色,天还没亮,这是破晓前最后的黑暗。   要不了多久,第一缕阳光就会刺破黑暗,赐天地以光明。   “怎么这么早就把我们叫出来?”   “赭干大峡谷到了。”   “咦,不是赭干大山脉吗?”   “咳咳咳,说顺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叫大峡谷合适些。”   “嘘,私底下说说就行,我总觉得给咱们讲解那位有些腹黑,小心被他听见给你小鞋穿。”   “咳,咳咳,咳咳咳……”   “你咳嗽干什么?”   “这是提醒你背后说人闲话的时候小心人家就站在你背后,比如现在,不过,我一直都站在这里,不是我主动站你背后,另外,请放心,我是很有操守的,不会给你小鞋穿。”   ……   章羽彤和小伙伴们都凑到了甲板边,飞船自东向西而行,随着第一缕朝阳刺破黑暗,他们清晰地看见,在飞船前进的方向,一条巨大的峡谷一直向西蔓延,从大地中生生劈出一个豁口。   “下沉,去谷底。”   舰长室,黑鲨舰长也通过特殊的瞭望口看着远空的景象,一边下达了指令。   越往谷底下沉,雾气越重,最后,甚至到了四周上下皆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飞船停止下沉,借着天上朦朦胧胧的日光,一路向西而行。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雾气越来越淡,可最下方的谷底依然被浓白的雾气淹没。   飞船在西行的过程中便继续下沉,直到抵达浓雾的交接上。   飞船本是飞行在空中,从视觉上看去却恰似乘坐在浓雾的河流之上,一路西行。   “咦!”   “噫!”   “呀!”   “哎!”   “……”   甲板上的人们忽然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感叹词。   只因他们看到了前方一幕奇景,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奇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人发出震惊感慨之音。   其实,若非顾及自身形象,更多人其实更想用更能直抒胸臆的文字来抒发自身情绪,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感叹词。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   从初见大峡谷开始,大家就已发现,大峡谷除了一路向西这点初衷不变,其形状其实很不规整。   宽远的地方如同一个巨大的盆地,或陡峭或斜缓的山坡一直从赭干高原斜插进大峡谷底部。   宽的地方视线根本看不到两端尽头,不过,已经被临时灌了许多相关知识的众人都知道,赭干大峡谷最陡峭的地方几乎是垂直向下,两端距离最远的地方超过了一千公里,而最窄的地方,则只有一两公里,平均宽度三百多公里。   而就在他们前方,看着那两块大地几乎就要挤在一起,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细缝”,众人就明白了,他们已经到了大峡谷最窄的地方。   而当距离进一步靠近,看得更加仔细分明,峡谷两侧的距离只有千米左右。   这种从极窄到极宽的过度,感觉就像是忽然张开的双臂,拥抱整个世界。   而就在那极窄出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根远看如同一根细针,非常纤细,仔细看直径十米左右的石柱。   这根石柱在浓雾之下更深处的山底溪谷之中扎根,一路延伸而上,一直生长到雾气顶端。   相比于它的高度,十米直径纤细得如同一根细针。   而且,仔细看那石柱就可以发现,它并非天然生长出来,而是被“人力”一节节拼起来的!   而随着更进一步,他们看见,在那石柱顶端,站着一位腰缠豹纹围裙,身披虎皮披风,头戴特殊藤蔓与花草精心编制的头冠,头冠上插着几根漂亮的修长尾羽,手握权杖,在雾气撩动下,狂风吹拂间,浑身金棕随风飘摇,威风凛凛的金棕猴王。   它——哦,应该是他,双目沉毅,闪动着智慧的光泽,他双手模仿着峡谷张开怀抱,拥抱更广阔世界的心胸,一种迎接新生,拥抱未来的意境在他这一抱间诞生。   而在两侧峭壁悬崖上,爬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金棕猴群,有密集恐惧的看了一定会头皮发麻,因为根本数不清它们的数量,只能看见当风吹过,峡谷峭壁上全部飘荡起金棕色的猴毛,如同长在悬崖上的长草。   距离猴王最近的猴群只有五百米不到,它们的眼中无一不流露出一种狂热。   让人确信,哪怕金棕猴王此刻让它们双手松开直接从峭壁上跳下去,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哪怕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   看到这位金棕猴王,他们的任务目标就这么拉风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根本不用他们找,就那么鲜明夺目的杵在那里,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猴群围观,像是在进行一场原始的膜拜祭祀活动。   黑鲨舰上的人们心中充满了“卧槽”,若非限于客观条件它的装扮还是太接地气了一点,若是他能整套更精致的穿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人们真的会以为是那位传说中的猴王现世,这里也不叫赭干大峡谷,而叫花果山。   现在,金棕猴王用他那失败的穿戴成功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舰长室,在舰长的指挥下,黑鲨舰已经悄悄将自己所处高度调整到比金棕猴王略高一些的位置,在距离他还有将近一公里的时候。   舰长忽然下令:“取消所有隐身!”   黑鲨舰忽然就出现在空中,其超越凡物认知的巨大,和飞行在天际的事实,蛮横的闯入金棕猴群的精神世界。   身后,太阳在逐渐升起,黑鲨舰在一点点向猴王所在石柱靠近。   无论是猴王还是两侧峭壁上的猴群,这一刻似乎都被施展了定身术,彻底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黑鲨舰上的众人,早在隐身取消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姿态和表情管理,一个个威风凛凛,站在甲板上,宛如天兵天将。   黑鲨舰依然在一点点向猴王接近,当双方距离只有不到百米的时候,一直僵直不动的猴王忽然推金山倒玉柱的双膝跪地,上身匍匐于地,将头颅深深埋下,双手捧着权杖高高举起。   这一刻,除了风声,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不管是峭壁上挂满的猴群还是甲板上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黑鲨舰已经抵近猴王所在的石柱,甲板上的人们一动不动,匍匐跪地的猴王一动不动,峭壁挂满的猴群一动不动。   局面似乎陷入暂停,又似乎激流涌动,甲板上的众人毫不怀疑,稍微应对不当,他们就会成为数百万金棕猴群的死敌。   而在舰长室,情况却更好相反。   参谋室已经将几个专用传送盒搬了进来,传送的轻微波动不时就在舰长室传出,显然,这是舰长在与帝都相关方面进行紧急沟通。   如此突然的与金棕猴王遭遇,场面还如此特殊,这显然也超出了所有计划安排的预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默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似乎连吹拂在峡谷间的风都意识到了什么,悄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五分钟后。   舰长室内,紫府境巅峰的舰长眼神示意另几位不是紫府境后期就是紫府境中期的同伴,他们迅速结出一个七星阵。   很快,一尊神灵虚像出现在黑鲨舰上方的天空。   七位紫府境强者结出的神灵虚像,可与金丹境匹敌。   祂放一现身,就毫不掩饰的释放出自身所有威压和神意,无论匍匐于地的猴王还是两侧峭壁围观的猴群,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无匹威压冲入心灵,一尊神灵影像死死烙印在它们心中,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匍匐于地的猴王姿态更恭敬了,双手将权杖举得更高。   可敌金丹境的神灵虚像出现时身姿比黑鲨舰本身更大,其站立在黑鲨舰上方虚空,让观者除了感受到大、极大之外,再无一丝旁的念想。   此刻,祂的神形迅速缩小,忽地匍匐于地的猴王身前。   猴王只能看到一双脚尖,因为神灵虚像本身的特性,似虚似实,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一眼就能看出非现世存在,猴王的头向下磕得更低,连偷看都不敢了。   出现在猴王身前的神灵虚像轻轻接过那根用某种质地坚硬的特殊原木制成的权杖,然后在猴王头顶轻轻敲击了三下,最后,将这权杖再度塞回猴王手中。   匍匐于地的猴王终于愕然的抬起头,然后,他就看见神灵虚像向他点头微笑,最后在他眼前虚空消散于无形。   猴王拿着权杖,挠着头困惑,对神灵的行事充满了不解。   然后,他看见两侧峭壁上一脸紧张又期待的看向他的臣民们,智慧通达如他立刻豁然开朗,忽然高举权杖,对这两侧峭壁的臣民们展示。   安静沉默的猴群立刻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气氛瞬间从沉默安静沸腾到了极点。   “嗷嗷嗷嗷~”   “唔唔唔唔~”   “啾啾~啾啾~”   “……”   因为过于激动亢奋,有些金棕猴似乎忘了自己双臂双脚都在死死抠住峭壁上的岩石,因为天赋,它们在峭壁上如履平地,待再长时间也不觉累,可是,当它们双臂高举欢呼,悲剧就产生了。   接连有猴群从峭壁上坠落。   见此情形,金棕猴王喔喔喔叫唤了几声,这才终结了这种无意义的伤亡。   而猴王不知道,他吼叫的那几嗓子,把他在黑鲨舰众人心中最后一丝形象也毁掉了。   很多人心中都泛起了一个念头。   教他说炎夏话吧。   从官方的态度已经看出,对于这机缘巧合之下送上门来的“小弟”,炎夏没有将他们视为异类而欲斩尽杀绝的意思,反而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或许也是想要借着机会看看异类是如何成事的。   不过,以炎夏的脾性,既然收了小弟,那就没有再翻脸不认的道理,另外,一语言,一文字也是必须的。   安抚好臣民,金棕猴王的眼神瞥向左侧离他最近峭壁上一只雌性金棕猴,与她充满崇拜的眸光对上,尽是温柔。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流,舰上的人类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惊奇。   觉醒智慧的金棕猴居然不止猴王一只,还有那只雌性,同样有着不俗的智慧!   ……   对小金来说,那是很特别的一天。   她和兄长同时被一团白光笼罩。   或许只是一个恍惚,或许过去了很久,她却有种感觉,自己真正的“醒来”,在那之前,不过是一头蒙昧无知的畜生罢了。   醒来后,她给了自己一个名字,小金。兄长也有了名字,金。   她和他的名字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名前有一小字,因为无论是做畜生的时候,还是诞生智慧以后,兄长都站在她前面,把她护在身后。   觉醒智慧之后,他俩立刻意识到了族群的危险,兄长用很简单的手段成为族群首领,开始了他伟大的征途。   担心自己受伤,他从不允许她与他一起。   哪怕是第一次那么艰难的时刻,他也坚持将她留在后方。   兄长用他的智慧和勇武,将世间所有族群打败,欲将他们真正凝为一体。   为了凝聚散乱的人心,我给兄长出了一个主意。   兄长发动所有族人之力,共同建立起来了祭天神柱。   每天,他都会在天亮之前迎接大日升起,当祂劳作了一天,为世间撒播无尽恩泽,兄长再将祂送回安眠之地。   一天,两天。   月亮圆了一次,两次。   兄长无私的付出终于从心灵深处感化了无数族人,这一次,兄长不用勇武,不用权谋,而是以真诚,赢得了他们的心。   这比那些被兄长打败然后求饶的坚定忠诚了无数倍。   终于,连天神也为兄长的事迹而感动。   天神的坐船出现在茫茫白河之上,它忽然出现,拖曳着大日出现在祭天神柱前方。   它前进一步,大日就向天际升高一分,遮蔽世间的白河就消失一分,世间万象变得更加清晰。   那可是拖曳大日运转周天的神船啊,因为兄长,它停住了脚步。   兄长向天神敬献至高的权杖,天神接过权杖,授予兄长三道神谕,然后又将权杖托付于兄长。   天神放心的将人间的事业尽数托付于兄长,而祂则继续祂伟大的事业。   当兄长从天神手中接过权杖时,祂不再只是我的兄长,更是我的王,是无数族人欢欣雀跃、期待已久的王。   是受到天神祝福,代行天神权柄的真王!   ……   章羽彤等人一脸懵逼的看着黑鲨舰甲板上到处乱跑乱蹦的猴群,它们追逐打闹,它们看什么都新鲜新奇。   它们爬桅杆,在上面狂奔跳跃;它们将一些缆绳当成荡秋千的玩具,它们从一个人胯下钻过去,又从另一人肩头跳过去,有更过分的直接骑在人头上拨弄头发,仿佛在帮他寻找有没有虱子,如果有的话,它会很热心的揪出来,然后放进嘴里咯嘣一下就嚼碎。   幸好有人机警提前将甲板通往下面舱室的入口封闭,不然,若让它们涌进去,想想它们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精力,从不满足的好奇心,舱室里会被它们糟蹋成什么样简直是不敢想。   章羽彤旁边的小队成员一脸木然的道:“这……这就是刚才舰长他们郑重其事的收下来的小弟?”   章羽彤道:“这些畜生智慧差点,需要更仔细的调教吧,猴王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就见比其他金棕猴高了几个头的金棕猴王手握权杖,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喔喔喔喔~”,他嘴里一边喔喔叫着,手中权杖一边在空中挥舞,眼神严厉,脸上做出凶狠的表情,很快,那些调皮捣蛋的猴群就规矩老实的跑开。   他虽然成功震慑住了族人,但他的表现显然没有征服人类,纷纷心道,最初以为他威风凛凛,霸气逼人,一定是错觉吧,一定吧!   你是猴王诶,你能不能给猴王挣点脸!   而舰长室中,舰长和其他核心层对外面鸡飞狗跳的场景没有一点不满,对于金棕猴王越发土鳖的表现也没有丝毫失望,看他如同乡间慈父管理顽皮不听话崽儿的招数反而会露出会心微笑。   舰长提出了一个疑问:“咱们这算是招安吧?”   一个参谋点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舰长于是又道:“我在想,若赭干天池的水怪也有智慧觉醒,还突破到金丹境实力,咱们能不能也用同样的方法?”   “招安赭干天池水怪?有智慧就代表能沟通,能沟通那就可以好好谈的嘛……不错,这确实是好想法!”一人摸索着下巴道。 第一一一章 不是炎夏人,却有炎夏魂   话题进行到这里,众人关注的焦点其实已经不在赭干天池水怪这一件事上,而是一种新的观念,一种崭新策略的探讨。   若真说新,也不见得。   纵观炎夏古史,中央朝廷对于山贼野匪的态度,要么剿灭,要么招抚,或者剿抚并用。   所以,这种思路其实并不算新鲜,只是一直没有应用在诞生出智慧的灵兽身上而已。   在此前,炎夏官方也发现了不少诞生智慧的灵兽,如果占山为王,祸害一方,都不用派官方力量下场,直接在当地修行界发布一个打虎榜文之类的任务,那些一天天想破脑袋寻找晋升之阶的中低层修行者会双目通红嗷嗷叫着冲进山中把它揪出来。   那些畜生的结局基本都不会好,不仅身体血肉成为灵药膳的主材,它们还以自己的生命让部分中低阶修行者获得晋升之阶。   那些性情温和,能够好好说话的,能够免于杀身之祸,却也不会放任它们继续呆在山林中,会带到指定的区域生活。   这不是招抚,心态上就从没把它们视为博弈的一方,更像是把他们当成特殊的宠物对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觉醒智慧的灵兽只会越来越多,而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诞生出匹敌金丹境的灵兽也是早晚之事,若还继续这么玩,就很不妥当了。   炎夏的疆域实在太广阔,如苍夷山脉、赭干天池、赭干大峡谷这种不适宜普通人定居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真正暴露出来的智慧灵兽只是少数,更多的都隐藏的很深,既然有智慧,基本的趋利避害当然懂,若炎夏还是推行以往那套策略,很多人自己都觉得那会很不妥当。   这次金棕猴王事件却是一个契机,更是打开了他们的一个思路。   不要把炎夏人类和其他智慧生命的气氛搞得那么紧张,招抚,既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更是给炎夏一个更宽松的生存环境。   不然,若一直用强力镇压的态度,搞到最后很可能变成炎夏一族独战万族的场面,虽然把他们单拎出来炎夏一指头就能摁死。   可若出几个有大智慧大手段的智慧生命搞个万族大联合,那炎夏就要变成反派模板了。   众人越聊越嗨,话题从金棕猴王、赭干天池水怪延伸到炎夏对待其他智慧生命的策略上来,有人将这场谈话做了完整的笔录,通过传送盒送回了帝都中枢。   很快,帝都中枢那边就有了回信。   “可以试一下。”   得到了上面的首肯,核心层对前往赭干天池的任务做了重大调整。   原本的计划是探明赭干天池水怪的数量,判断其威胁等级,如果数量过多,威胁过大,那么就要进行一场大狩猎。   黑鲨舰不仅仅能在天上飞,去水里也和回老家差不多。   若黑鲨舰真火力全开,再加上可虚可实,一千公里内都游走无碍,可以力敌金丹境的五阶神像配合,能将蓝宝石的赭干天池变成红宝石,让其内部的生态体系倒退回二十年前。   可现在,大家觉得不能这样搞,应该换一种玩法。   ……   猴子就是猴子,哪怕它们有了王,依旧还是一群猴子。   毛手毛脚,上蹿下跳,最开始,一干天兵天将们还保持着克制,可到了最后,当它们放肆到扒着天兵天将的裤腿往上爬,挂在手臂上荡秋千,骑在脖子上拨弄头发,就真不能忍了。   “去去去!”   “滚滚滚!”   “我终于知道猴子为什么不遭满天仙神待见了,搁我我也烦。”   “……”   最后,在猴王的驱赶下,那些赤条条在船上乱窜的全被驱赶回了两侧峭壁上,这可是神船诶,让你们见识见识就可以了,别不知好歹!   只有那些身上缠了各种兽皮树叶的猴子留了下来,可以明显的看出,身上缠的物件越多,地位越尊贵。   大概是居移气养移体吧,相比那些到处乱窜的小猴儿们,它们虽然也忍不住东张西望,抓耳挠腮,一瘸一拐弄个罗圈腿在船上逛,但都很矜持的保持了身为上等猴的体面。   金棕猴王还给神船指派了专门的领航员,在它上蹿下跳,连比带划的指引下,黑鲨舰穿过狭窄的裂谷,进入开阔的峡谷盆地,最后,悬停在一片谷底丛林上方。   此刻,雾气已经越来越淡,葱茏翠绿的丛林,将地面完全遮蔽,入目所见是一株株树冠铺陈出的一望无际的树顶平原。   而在这“平原”之下,动辄数十米上百米的树干树枝连接纠缠,构成一片纷繁庞杂的立体世界,再下面,是永久不见阳光的地面,闷热,潮湿,各种植物与动物的遗骸残躯,对人类而言,这是万难忍受的毒瘴之地,可对有的生物而言,丰沃的腐殖层就是它们的天堂。   此刻,太阳升起,树冠之上的白雾已尽数消散,有越来越多的金棕猴从下面的树干爬上树冠,或是追逐打闹,或是安静的晒太阳,蹲坐在一起,给彼此梳理毛发,捉咬虱子,加深集体情谊。   见到猴王和上等猴们乘坐天神的坐舰归来,猴群轰动了,各种猴叫响彻云霄,嘈杂一片。   猴王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安抚住群猴,不让它们窜上天神的坐舰捣乱。   而那位同样觉醒智慧的雌性金棕猴已经悄悄下了舰,很快,很多雌性金棕猴和小猴或是捧着或是双手高举顶在头顶,将一枚枚形状不一的果实、块茎还有和蜂巢连在一起半凝固的金黄色蜂蜜,将各种它们所能提供的美食流水般送上舰来。   虽然,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事,可众人忽然觉得,那刚才撩拨得他们心烦的猴子没那么讨厌了。   看着比人类婴儿大不了多少的小猴儿跟在妈妈身后,蹒跚着脚步,高举着一串红色葡萄一般的水果送到自己身前,它那明亮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样的纯粹,那样的澄澈,章羽彤忽然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她忍不住扭头对身边同伴道:“以后别说他们坏话了。”   然后高兴地伸手接过那串水果,直接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可口的口感瞬间溢满口腔,她的双眼瞬间如月牙般弯起。   她伸手在依然仰头看着她的小猴儿头顶摸了摸,道:“很甜!”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藏了点小零食,那是炊事班用从苍夷山脉地下水系猎取的大鱿鱼制作的鱿鱼干,虽然她已是筑基境的大佬,可不妨碍她喜欢身上藏点小零食的习惯啊。   她将鱿鱼干撕成细丝,喂到小猴儿嘴边,示意它别客气。   被投食就张嘴,这是小兽生存的基本原则。   所以,小猴儿自然的就张开了嘴,咀嚼了两下就将鱿鱼丝吃进肚子里。   它的眼神忽然变得更明亮了,身在赭干大峡谷的它当然不可能见过鱿鱼,更不可能吃到由紫府境大佬亲手烹饪的鱿鱼干,瞬间就被那种奇怪的滋味征服,甚至没忍住伸出粉嫩的舌头在章羽彤指尖舔了舔,似乎要把上面残留的喂到吃点,不浪费一点。   章羽彤又给它示范了一下,还轻声指导道:“这样撕成细丝才最美味,可别一把塞进嘴里。”   然后,她将整个油纸包都递给了他。   被一群猴子招待,和它们折腾了一天,这样的体验也是够新奇的。   到了晚上,在猴王和那位性格温柔的雌猴的招呼下,猴群终于消停,各回各家休息,黑鲨舰上这才消停下来。   经过一天观察,他们也真实的感受到了金棕猴群的实际情况。   虽然金棕猴王已是赭干大峡谷数百万金棕猴的王,可根本谈不上治理,甚至没有一个管理体系。   也就在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时候,那些上等猴们可以变成精英怪,带领一群猴子进攻,减轻猴王的指挥难度,不至于一盘散沙的一哄而上。   而它们的居住条件,生活条件,也都非常糟糕,只能说,完成了统一的它们,在智慧首领的带领下,在面对其他族群的生存竞争时有了更大的优势。   可这依然远远不够,既然收了小弟,那也不能让小弟混得太差,那岂不是间接说明大哥无能。   所以,当黑鲨舰清静下来,成员们纷纷讨论起该如何改变金棕猴群的现状。   “要教会他们自己建造居所,现在他们只能在树梢上搭建简陋巢穴,危险性还是太大……以这里的条件,住在树屋里也很不错啊。”   “还要教会他们用火,对于捕猎到的生物,他们都还是茹毛饮血的生吃。”   “他们已经懂得简单的编制技法,那猴王的头冠就是那只智慧雌猴编制的,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很轻松的教会他们编制一些器皿盛具。   一个简单的提篮就可以让那些雌猴的采摘效率提升数十倍,还有果盘碗碟什么的,这里可编织用得藤蔓非常多,如果技法好,装水都不会漏。”   “我们还可以教他们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木棍削尖就是长矛,扔出去就是标枪,绑上可匹配的锋利石块就是斧头锤子,还有碾磨、切割用的石块,都非常简单,却能极大地提升整个猴群的实力。”   “还可以教他们学会搓绳制网,这样无论是围猎还是水中捕鱼,效率都会有极大地提升。”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办法,只要有示范,以金棕猴群的表现都能够轻易完成。   而在核心层讨论这问题时,崔洛也提了一个建议:“我觉得应该给他们建个学校。”   “啊?”众人疑惑,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学校,教他们读书识字。”崔洛道。   “这……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以他们现在的水平,根本就领会不了吧!”   崔洛解释道:   “并不需要教多高深的东西,能够理解一二三这些简单的数字,若再好点能够计算个位数的加减法,能写日月山川、鸟兽虫鱼这些简单的文字,能用炎夏语做一些简单的交流,就可以了。   我想,以猴王和另一只雌猴的水平,能够轻松学会这些,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小猴儿也都很机灵,学习能力非常强,要学会这些也不会太难。   说是学校,其实也就相当于咱们的幼儿启蒙教育,要做成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脸色严肃道:   “交给他们知识都只是次要目的,学多学少都无关紧要,这样做最主要的目的是塑造他们的思维模式。   即便撇除以语言文字为载体记录的文明信息,语言文字本身也隐含着一个文明独特的思维模式。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咱们炎夏的方块象形文字和大西洲字母文字,这直接从源头上构建出了两种思维模式,还有文字组成的词句,语法,会让这两种思维模式更加迥异。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在不同思维模式下成长起来的人类,或许能在一些浅层的、实际的问题上达成一致的见解,取得某些共识,可若溯及一些更抽象、更概念性的思维后,就会发现,彼此的认知差异大到无法调和。   有时候对方做出的某些选择,已经无法用利弊,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来解释,根本无法理解!   这也就有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说法,因为大家的思维模式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同一个事物,同一个现象,大家理解到的很可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其他人脸上都露出深思之色,有的还轻轻颔首表明态度。   崔洛继续道:   “现在的金棕猴群还处在原始的蒙昧时期,即便猴王聪慧,也远没形成固化的思维模式,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好介入的阶段。   我们用炎夏文字作为他们的记录文字,用炎夏的词句语言作为他们交流沟通的媒介,无论他们学得好还是不好,当这种习惯形成,那么,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认识世界的方法,其思维都会逐渐炎夏化。   到了那时,哪怕他们和我们有着不同的外貌,完全不相同的族群,但我们与他们相处会非常轻松容易,他们虽不是炎夏人,但却是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   和他们相比,其他文明阵营的人族反倒更像是异族。”   他这话说完,就没再继续说话,场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大家都在深思。   过了一阵,一人忽然一手拍案,道:   “好一个虽不是炎夏人,却是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   我们若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他们除非觉醒的是智障而非智慧,那就该知道要怎么选。   唔,或许咱们现在就可以对外宣传,只要会说炎夏话,会用炎夏文,咱们就可以给他们颁发一种资质凭证,允许他们在炎夏修行界自由活动,不将他们视为异类。   我想,对那些觉醒了智慧,却要憋屈的藏匿在深山大泽中不敢露头的他们来说,这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而对于那些天赋绝佳,且从思维到行动都炎夏化得特别彻底的,咱们甚至可以给他们提供进入修行学府深造学习的机会。   等他们学业有成,还可以安排他们去相关机构就业,嘿嘿,咱们黑鲨舰上若能多些新鲜面孔,我觉得也非常棒。”   “他们虽然觉醒了智慧,可那也只是智慧,对知识的渴望是智慧生命的本能,他们现在一个个和文盲无异,咱们若是给他们提供这样的机会,我想不到他们会有拒绝的可能!   啧,这样的无私而博爱的炎夏,若是还有白眼狼敢起异心,我想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会被那些懂得感恩的撕得粉碎,啧啧。”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无私博爱,人人都爱,都要拥护,不拥护都是白眼狼的盛世炎夏,满脸的迷醉。   这明显是颅内高朝,自嗨到顶了。   ……   次日,相关人士跟金棕猴王好一通比划交流,这才成功将他和其他上等猴们带上黑鲨舰,黑鲨舰迅速升空。   最开始,猴王以为自己要被天神带走,可是好一通闹腾。   好在,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猴王牵着雌猴的手,看着下方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一点的族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蜗角之争,蝇头微利”这样的感悟。   黑鲨舰飞出了大峡谷,一望无际的赭干高原风貌看傻了一干金棕猴们。   他们就像是一群一辈子都生活在井底的蛙,忽然看见了井底之外,明悟小小一井之外还有更广阔无垠的世界。   这对他们的冲击,一点都不亚于天神的坐舰在王的呼唤下出现在白河之上。   因为提前已经与相关部门做了沟通,黑鲨舰没有停留,直接飞去了目的地。   距离他们此刻位置最近的一座县城,黑鲨舰隐身悄悄停泊在一栋幼儿园门口。   舰长带着猴王和一干上等猴们下了黑鲨舰,向幼儿园走去。   从看见幼儿园开始,包括猴王在内的所有猴子都被其吸引了目光。   因为幼儿园无论从外形设计还是简洁明亮的颜色运用,还有墙壁上那些充满童趣的绘画,模仿各种动物的、非常卡通可爱的木雕群像,在那些年纪大的人类眼看,这就是幼稚的代名词,可对还没有建立起完整审美的猴子们来说,这些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艺术杰作。   只是一眼,他们甚至理解了一件事,艺术。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词,但不妨碍他们下意识的思考,甚至忍不住想自己在闲暇无事的时候也可以玩个泥巴或者在山崖峭壁上留些涂鸦之作的念头,那岂不比闲着发呆有趣。   在幼儿园门口,一位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园长非常紧张的等在那里。   哪怕是想象,她也没想过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昨晚深夜,镇领导忽然带着几个县领导敲响了她家的房门,当打开房门看到外面那阵仗时,她真的是狠狠吓了一跳,若不是没见着凶神恶煞的执法人员,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间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   然后,镇领导,县领导齐上阵,跟她好一阵解释,可她越听越迷糊,最后干脆放弃思考,绝望道:   “我……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要是弄不好,搞砸了,岂不是要引发外交纠纷?   我……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要不,明天我不去上班,你们派个人去吧?而且,这么大的事,你们怎能不出面呢?”   领导们这才意识到跟小姑娘说得太多,让她压力变大了。   “哎,你把我们告诉你的全部扔掉吧,就当有人带着一群顽皮猴子进学校逛了一圈,别想什么外交纠纷,没有这回事儿。   我们之所以不出面,也是对方特地打了招呼,不要有任何正治色彩,官方尽量别出面,让他们看见咱们幼儿园最真实的模样。   别搞得太复杂,因为以他们的水平,搞太多花样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没意义。”   “所以,你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带领他们参观一下,就这样。”   “就这样?”小园长有些狐疑。   “对,就这样。”   “好……好吧,我试试。”   小园长想起昨晚的事儿,此刻看到几个人类带着一群猴子向自己走来,紧张得手心都快往地上淌汗珠了。   不过,看到那些猴子们干净纯粹如同孩子的眼神,他们东张西望,想要认真规矩走路,走着走着就变成罗圈腿,蹒跚顺拐,注意力经常被一幅绘画,几种颜色构成的简单图案或者一组卡通木雕像吸引,和学园里那些猴儿般的小孩似乎没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也就是长相差异了。   看到这些,她紧张得心情立刻缓解,原本从一大早就反复构思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她都怀疑自己说出第一句话时会口吃打结,此刻却非常流畅自然的说了出来。   “一班的孩子正在老师陪同下玩游戏,二班的在教室里学唱歌,三班的在画图识字,四班在玩趣味小数学,我就按照班级顺序带你们去看看吧。” 第一一二章 拯救   不论是猴王还是其他上等猴们,对天神下属给他们安排的行程都非常满意。   他们跟着天神的嫡系血裔玩了多种好玩的游戏,只是实际体验了几下,聪明的猴王就敏锐地意识到,这些游戏不仅是好玩,而且还很益智,同时有助于增强集体观念,增强大家的协作能力,很多东西,只要稍一改变,就可以运用在战术杀伐上面。   当猴王意识到这点,便严肃的将其他上等猴们叫到了一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们,并让他们与天神血裔玩耍的时候多思考多学习,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学会带回族群去。   然后,又和天神的血裔们挤在一个小课堂里,边游戏边学习,看着黑板上的内容,聪明的猴王不时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从觉醒智慧到现在,他的心中积累了太多困惑,对世界有着太多未知,一块黑板,一枚粉笔,就将困扰他许久的疑惑轻松解开,他充满了震惊,学习的态度越发虔诚。   那些上课听见不认真,东张西望,和天神血裔一起开小差,互相逗趣的,他都会很严厉的一巴掌拍过去。   不知道珍惜的玩意儿!   虽然他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心中的情绪就是这个。   所有参观体验结束,猴儿们还和孩子们一起分享了美味的小点心,在离开的时候,双方都流露出了依依不舍之情,有些小孩甚至哭出了声,很想和这群猴子们一起上学。   黑鲨舰载着猴儿们返航之时,已经有一艘巨鲲舰跟随在后。   有一队专业人士登上黑鲨舰,带着厚厚的幼儿园设计图册,直接摊开在猴儿们面前,告诉他们,我要给你们建幼儿园,喜欢什么风格自己选。   在离开幼儿园时,猴儿们都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舍,当他们明白天神下属的意思后,一个个都亢奋了起来,全都挤在了幼儿园设计图册周围,一页页翻,一张张看,为选择哪一款而自我纠结,彼此争执打闹,没有一个跳出来说我们不需要。   最终,猴王压服了所有,并将最终选择权交给了那只觉醒智慧的雌猴,这是无与伦比的信任与荣耀。   黑鲨舰带着巨鲲舰返回金棕猴族地,将建幼儿园和引导金棕猴群加速发展之事交给了专业人士,而后几乎没作停留,就再度起航,向着赭干天池飞去。   在金棕猴王和其他猴群的认知中,凡乘天神坐舰前来的,都是天神的下属,只要天神下属没有抛弃自己这个族群就可以了,他们内部如何交接运作,和他们无关,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   所以,对于黑鲨舰的离开,他们的反应并不强烈,现在正为幼儿园选址一事发生族群大战呢。   ……   一望无际,碧蓝澄澈,如同镜面一般的湖面某处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而后,一只形如修长鲨鱼的巨舰从水底窜出,溅起巨大的波涛浪花。   从水底出来之后,黑鲨舰保持在距离水面百米左右的高度,继续沿着既定的轨迹风驰电掣。   这是黑鲨舰来到赭干天池的第三天。   其异于他处的风光也让众人迷醉了一会儿,不过,只是一天之后,大家的心态就已恢复平常。   从抵达赭干天池开始,黑鲨舰就做起了和在苍夷山脉一样的工作,就是如同犁地一般对整个赭干天池进行扫描。   不过,对赭干天池的扫描工作比在苍夷山脉困难许多。   就如在苍夷山脉也无法扫描到地下水系一样,若在空中,黑鲨舰最多能够扫描到水下三四千米的距离,而且,越往下得到的数据就越模糊,缺乏采信价值。   三四千米水深在赭干天池只能算是浅水区,更多区域的水深动辄七八千米,乃至超过万米,这就为黑鲨舰的扫描工作增加了难度。   浅水区域就在空中进行,深水区域就只能潜入水底分层进行。   因为在水底可能遭遇危险,黑鲨舰在水底的航速也比在空中略低,所以除非不得已,都会选择在天空侦查扫描。   不过,大家虽然认真的完成工作,可对侦测结果并不是太乐观。   具体执行之后才能发现和扫描苍夷山脉是两码事,这不仅仅是大小的差异,植物就不说了,扎下了根就没有移动的可能,动物也有划分地盘占山为王的习惯,大家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擅入其他灵兽的领地,必然掀起战争。   所以,扫描苍夷山脉得到的数据是比较精确地,可信度也很高。   可赭干天池不同,整个天池,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全是水怪的家,不仅随时都处于移动之中,而且行动规律完全不可预判——至少对现在的黑鲨舰来说,是无法预测水怪的活动轨迹。   所以,黑鲨舰的扫描可能重复,可能遗漏,而且,因为水怪随时处于移动之中,扫描结果只有水怪数量可做参考,其活动位置的价值不会太大。   虽如此,工作还是要做的,好不好先放一边,先把有无问题解决吧。   这时,黑鲨舰正飞行在空中,忽然,舰上两万人全都齐齐一震。   他们都听到了奇怪的呼救声。   “你听见没?”   “你也听见了?”   “都听见了?”   大家很快就确定了,这不是自己一人的幻觉,而是舰上所有人都听见了。   “救命呀。”   “救命呀。”   “救命呀。”   “……”   就是这么简单的呼救声,却在所有人脑海中频繁响起。   更奇怪的是,这呼救的节奏非常奇怪,明明是很紧迫危急之事,可那声音里却一点没有类似情绪,反而喊得有些漫不经心,懒洋垮气的,就像在做一件与呼救者本身没有太大干系的小事。   非常敷衍,非常应付。   内容和情绪的不统一,让人错愕又搞笑,有人心中甚至在想,能喊出这话的,除了才刚学会说话的人类幼崽,大概,或许,可能——还有一种情况!   众人看着舷窗外一望无际的碧蓝水面,出现人类幼崽的可能比出现一头金丹境水怪更低。   大家面面相觑,无声的交流着彼此心中的猜测。   舰长室,舰长直接下令。   “开过去。”   沿着既定轨迹飞行的黑鲨舰陡然转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有人提醒道:“也有可能不是呼救,而是一种特殊的诱饵,就像响尾蛇的尾音,鮟鱇鱼脑袋上那根鱼竿,前方说不定就有个陷阱等着咱们。”   舰长颔首,让行动队提高警惕,其他船员也都各安其位,不要被那怪异的呼救影响。   “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踏进去看看。”舰长心中如此想着。   黑鲨舰顺着呼救传来的方向飞行,可接连飞行了几十公里,依然没有看见任何踪迹。   而且,呼救的源头似乎也在移动之中,黑鲨舰会据此不时调整飞行方向。   从最初变向时算起,黑鲨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轨迹,这才在飞行了一百多公里后看到事件的源头。   前方发生的事情简直热闹非常。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心中都在想,“莫不是赭干天池最厉害的水怪全都跑这里来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群殴大战正在远处天池水面上演。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方在逃命,另一方在追逐围攻。   围攻的水怪一共有十几头,一个个奇形怪状,共同的特征就是体型巨大。   体型最小的一头水怪是一只如同海马一般的水怪,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如蛇尾在水下剧烈扇动,露出水面的高度有四十多米,若能将他的下身捋直,头尾长度绝对超过百米。   其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堪比紫府境巅峰修行者,在水中移动的速度近乎瞬移一般。   其他那些水怪,有的像是丑陋臃肿的大鱼,有的有蛇一样的长颈,身子却如一颗圆球,有的看不出头脸,像是一个放大版的五角海星,五个尖角是锋利的角质锯齿,旋转移动。   要么体型大,要么实力强,要么手段特殊,十几头水怪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个个有绝活。   而被它们围攻的,是一条巨型大章鱼,单是脑袋就有四五十米,触手更是至少就有百米长,此刻,它八条触手张开,如同水蜘蛛一样在水面上奔跑跳跃,左冲右突,似乎想要冲破十几头水怪的封锁。   最让人感觉怪异的是它的脑袋,圆圆滚滚,还长出了如同人类一样的五官,眼耳口鼻一样不少,只看脑袋个人的观感就是一个超大号巨婴。   在左冲右突奔跑的时候,它的嘴里发出敷衍应付的呼救声。   是它了,没得跑了。   找到了呼救的源头,再仔细大量,就能看见更多的疑点。   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对于非人生物实力水平的判定,炎夏已有一套比较完整的方法。   好在除了极个别稀有品种,非人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懂得隐藏,它们会最大程度的散发出自身气势,这气势包含了生物信息素,精神力量波动等混成之物,是不同物种间生物的一种交流方式,因为气势基本和实力划等号,在非必要的情况语言不通的彼此拼一下气势就好,避免无谓的战斗。   而气势的衡量指标有两个,一是“质”,一是“量”。   那头巨婴章鱼怪的气势就很奇怪,质很高,比围攻它的所有水怪都高,但量却很少,这和围攻它的其他水怪情形正好相反。   “这是怎么回事?”舰长皱眉思索,他猜测这头巨婴章鱼怪身体应该是出了什么毛病,有什么不妥当,但没有想清楚具体缘由,让他不敢就这么贸然插手。   旁边崔洛仔细打量了那巨婴章鱼怪一会儿,道:“舰长,你看它头顶和八只触手尖端位置。”   不仅舰长,其他人也都顺着他的指示往巨婴章鱼怪的头顶和八只触手尖端看去。   “那些地方都受伤了!”人们很快找到了答案。   都有很明显的焦黑痕迹,而且,还都有种特别的纹理,不像是被火焰烧焦的,更何况,这里是赭干天池,这些水怪明显也没有用火的手段。   “那是被雷电劈焦的。”崔洛道。   “雷劈?”舰长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很好,或者说,赭干天池上空的天气始终都很好,没看出之前有打雷下雨的迹象。   崔洛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道:“我们灵植系搞过雷击木的研究,用特殊的方法将雷电从乌云中引出来,劈在特殊灵植上。   因为这启发,驭兽系也曾弄过一些特殊灵兽过来让雷劈,希望培育出能施放雷系法术的灵兽。   只是效果太差,几乎没有进展,再加上对灵兽来说太不友好,虽说进了实验室的灵兽都不可能有好下场,可这么成批成批送去给雷劈,总会有些道德上的压力,所以这个项目后来被叫停了。   所以,我见过很多被雷电劈击后灵兽身上相应部位的体征变化,所以,我很肯定,这头巨婴章鱼怪头顶和触手上的伤都是被雷劈的。”   崔洛先解释了一下自己判断的缘由,目的是向他们说明自己不是瞎猜,而是曾经目睹过很多类似的案例,所以请你们不要在这一点上有所怀疑。   众人颔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们试想一下,什么情况下,它的八条触手会和头顶一起遭受雷劈,总不可能是头顶和每条触手分别被雷劈一次吧?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哪怕六一学院那批开创修行新体系的大佬,他们也只敢让自己的金丹在雷云边上打个擦边球,别说被雷劈八次,就是结结实实挨上一下,至少也要丢掉半条命。”   头顶和八条触手尖端都被雷劈了,又不可能是挨个被雷劈一下,那什么情况下会受这样的伤?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念头在涌动,感觉答案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在门外徘徊,摸不到本质。   崔洛忽然双手抱头,双膝下蹲,做了标准的抱头蹲防动作,嘴里还喊:“别劈我别劈我。”   众人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而他这个抱头蹲防动作,也捅破了众人心中那层窗户纸,心里浮现出那头巨婴章鱼怪忽然八爪抱在头顶,一道雷霆狠狠劈了下来的场景。   虽然它比人类多了六条手,足足八重防御,可依然还是被雷电摸到了脑门儿。   这么一想,那巨怪也挺可怜的啊。   那怪异的伤势解释了,可是被雷劈本身这事……又该怎么解释呢?   崔洛轻咳了一声,道:“它在下面挨不着,可若去天上,还是能挨到的。”   “什么意思?”舰长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也感觉到它气势异常了吧,其质与量的不均衡,我想应该是被雷劈后伤损过重所致。而其‘质’高于其他水怪,我猜测,它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可与第五金丹境匹敌的超级水怪。   我们之前就预估过,达到金丹境这一层次,生物基本已经彻底拜托了其原生环境带来的限制,行动能力获得极大地解放,水中生物上岸乃至上天都不再是难事,这对它们实力的限制也会大大降低,区别只在于它们想不想。   我猜测,它也是才突破这一层次不久,说不定就是这一两天甚至是今天,然后它忽然发现自己能够离开水域飞到天上。”   说到这里,崔洛看向其他人,问:“你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能飞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反正我是迫不及待第一时间在天上飞了几个小时,虽然摇摇摆摆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偏,我还是控制不住想在天上多飞一会儿的冲动。”   其他人齐齐颔首,表示都有相似的心路历程。   “我想,这只巨婴章鱼怪当时的心情就和当时的我们差不多。”崔洛道。   “那它怎么又会被雷劈呢?”   崔洛又问:“你们飞到天上会故意避开云朵之类,是因为不想吗?”   众人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   然后,全都面露恍然之色。   崔洛失笑道:“所以,它被雷劈的根本原因还是没读书,不懂这个道理,可能在天上玩过头了撞进了某个云朵里。”   然后它就悲剧了。   一道闪电劈来,无处可躲的它除了抱头蹲防什么也干不了。   毫无悬念的,直接被一道雷霆从天上劈了下来。   虽然因为触手多保住了狗命,但却也因此受了很重的内伤。   众人甚至忍不住脑补,它当时在天上玩得欢,下面天池里怕是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现在它倒霉了,从天上掉下来了,众水怪岂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更何况,比它们先走一步的巨婴章鱼怪本身对它们也是大补之物,能够分食它的血肉,对它们的成长都是很有利的。   比其他水怪先走一步,站在赭干天池食物链的顶端,成为水怪中的王者,这本来是个好事。   结果却吃了没文化大亏,被一群曾经的小弟追着打,还要觊觎它的血肉,成为它们上位的阶梯。   怎一个惨字了得。   哭唧唧!   如此想着,众人居然跟那头在水面左冲右突的巨婴章鱼怪共情起来。   “救命呀!”   “救命呀!”   “……”   它那魔性的呼救声再次传来。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舰长,仿佛在说:“请下令吧。”   舰长一拍桌案,道:“救他!”   一番共情之后,他连称呼都变了。   很快,一尊五阶神灵虚像凭空出现在巨婴章鱼怪旁边。   五阶神灵虚像打全盛时期的巨婴章鱼怪都要不了多少功夫,这些实力最多紫府境巅峰的水怪在祂手上根本不够看。   当祂出现,与紫府境相当的水怪们全都变成了死鱼,它们的精神力量本来就极弱,只是一个神目震慑,就将它们的精神震散了大半,然后祂出手如电,身形瞬移般在十几头巨怪身周游走。   当祂身形再次于巨婴章鱼怪身旁站定,那些水怪才忽然爆浆一般散开,周围水域瞬间染成一片嫣红。   隐身的黑鲨舰降落在旁边,开始打捞那些水怪,这可都是不可多得好材料,都有堪比紫府境的实力,关键是体型还这么庞大,怎能浪费。   一直在呼救的巨婴章鱼怪闭上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这忽然出现的解救者。   它的身形虽然巨大,可在这位面前,总有种孱弱小受的感觉。   看着这一幕,舰长摸索着下巴,心道,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调教他了,争取让他尽量变成炎夏的形状。   哎,身为赭干天池八十万平方公里的霸主,居然是个文盲,丢人啊!   他这体型,也没学校装得下,只能上门家教了。   ……   姜不苦在舰上又待了两天,实在是这两天的伙食太好,混在其中的他可算是过了瘾,直到把炊事班所有大厨的手艺都尝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黑鲨舰会在赭干天池继续停留一段时间,调教那头巨婴章鱼怪,而且,要不了多久,还会有专门的家教团前来接管,直到把他彻底调教成炎夏的形状为止。   等家教团来了之后,黑鲨舰就会返航。   黑鲨舰的模式也是才开始不久,不断有新舰下线,也不断有新人训练完毕,为了让新人们快速适应新的模式,黑鲨舰都是老带新的模式。   所以,他们返航之后就会进行一定的整编,将部分老人分出去,成为新舰的骨干,再吸收补充部分新人,然后继续接取任务。   终极目标是每个副都都有一个常驻的舰队,并对炎夏疆域内所有荒野之地进行定期巡检侦查。   即便不考虑星球增长,要完成这一目标,都还有极远的路要走,即便黑鲨舰能跟上,符合标准的舰员也不是那么容易凑齐。   到这一步,姜不苦直到,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赭干天池之后他们就要返航了,而自己的游历还没有结束。   苍夷山脉的魔人组织,让他窥见整个炎夏境内的魔人隐患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因为金棕猴王连带着整个金棕猴群的变化,赭干天池金丹境水怪的出现,都在提醒他一个更大、更恢弘的时代已经缓缓拉开了序幕。   而让他欣喜的事,炎夏的精英们,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也在成长,在思考,他们的很多想法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让他感觉收获不比游历见闻少。   按照他出发之前的计划,随舰以来所见所得已经足够,实际收获甚至还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但在苍夷山脉听到魔人首领和核心高层的谈话,从中他窥见的一些东西,让他想要亲眼去看看。   姜不苦辨明方向,一路向南飞行。   速度全开的他比黑鲨舰更快,很快,他就飞出了赭干天池区域,进入赭干高原,偶尔可见人烟聚落,越往南行,人烟聚落越稀疏,最后,干脆连一处聚落都看不见,平缓起伏的大地上,只有各种灵兽活动的身影。   赭干高原本来就是炎夏边疆,是炎夏阵营与梵伽阵营的交界地带,所以才显得如此荒僻。   姜不苦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其他文明阵营逛过,但身在六一学院天天读书看报的他也基本知晓其他阵营这些年的变化。   所以,在即将彻底脱离炎夏疆域,进入梵伽阵营之前,姜不苦饱吸了一顿灵气,然后就将自己身体彻底封闭,真正做到无缺无漏。   “只要不出手,足够支撑我一月之用。”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虽然以他的能耐,吸纳炼化异族阵营内的灵气效率比其他炎夏修行者更高,但自从看了那些分析文章后,他已经从心理上对这些灵气感觉不适,既如此,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干脆不吸了。   其他修行者走出炎夏疆域,进入其他文明阵营地盘,可能会面临手段变弱的问题,因为炎夏现在的修行者大半手段都要借助于灵气,当灵气性质变得不匹配,原本能百分之一百二十发挥的实力可能只能发挥出百分之八十甚至更低。   但姜不苦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他的手段根植于天地灵机,只要在这星球之内,只要天地灵机覆盖之地,他的手段都不会削弱。   在进入梵伽阵营之前,他还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分界法,不时做些细节调整,在消耗最小、隐蔽性最强、舒适性最佳这些方面不断取舍调试,直到各方面都达到让人满意的程度,他这才作罢,开始向梵伽阵营腹地深入。   飞行了将近两万公里,中途根据几个明显的地标性地貌校正了一下方向,终于,一座大城映入眼帘。   ……   阿格班加城。   它在梵伽阵营的地位和炎夏副都差不多,且因为它毗邻炎夏,各种或明或暗甚至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它的活跃程度一点都不输于梵伽阵营的主城。   若单论商贸经济的活跃程度,它在梵伽阵营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除了商贸经济的极度活跃外,它还另有几个标签:混乱,自由。   所谓混乱,就是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有身份,没身份,甚至假身份的人充斥其间。   特工,杀手,情报交易员,佣兵,赏金猎人,强大的独行客,被通缉的强大罪犯,大财阀大家族的死敌……甚至可能连人都不是!   而很多人甚至一身兼有多重身份,没有任何道德感,也没有任何底线。   所谓自由,就是生得自由,死得更自由。   要么你是普普通通进城务工的普通人,感谢扫大街洗盘子的活计,偌大城市的运转缺不了这些螺丝钉,就连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也鲜少对他们下手,因为即便把他们的血肉灵魂一起榨干,都榨不出一滴油来,消耗大还没收益,谁干谁傻,所以普通人还是很安全。   要么你背景深厚,有大靠山,要么本人实力强大,暗处的牛鬼蛇神不愿随意触碰你。   除此二者,其他人是生存还是死亡,就是个纯粹的随机事件。   活着进去,第二天就尸骨无存,连怎么没的都无人知道;当然,也有可能平平安安干了几年,还带着一笔丰厚的身家快快乐乐离开,也是有可能的。   阿格班加城的恐怖,每到足够层次连与闻的资格都没有,在无知者眼中,那就是一座活跃且繁荣的超级大城。   姜不苦在城中转了两天,基本把城中一切阴私诡谲都摸了个透,甚至比那些城中所谓手眼通天的家伙了解得更加透彻。   而那些属于人的罪恶,他虽看到了不少,但他没有出手管理的意思,这也不是他不远万里来这一趟的目的。   此刻,他身在城郊一栋豪华的城堡内,这座城堡是一位大西洲公爵的产业。   那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其公爵头衔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光明神教廷与希望之神长达两百年的信仰战争。   明面上,这个公爵家族经营着一条从大西洲开始、途经希望之神阵营,穿过梵伽阵营全境,与炎夏接触的国际贸易线,他在阿格班加城的产业只是其贸易线路的一个中途站点而已。   此刻,城堡中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言笑晏晏,高朋满座,绅士淑女,充斥其间。   有绅士端着高脚酒杯在人群中穿梭,优雅的谈吐偶尔来个下里巴人的小幽默,惹得淑女们笑得雪峰摇曳,前仰后合。   有淑女如穿花蝴蝶般人群中游走,风情万种,顾盼之间,便给人无限遐思。   也有俊男靓女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富丽堂皇,天上人间。   灯火璀璨,一夜无眠。   这样豪奢的宴会每天都有,妆点得整个城堡都活力无限。   二楼,书房。   一位才在一名淑女身上释放了激情的、看上去油头粉面,轻佻纨绔不堪重任的白人青年走入房间。   书房中,早有一位老者等在那里。   他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燕尾服,从上到下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手中拿着一块折叠规整的白色毛巾,见青年进屋,就将毛巾递给他道:“简单收拾一下吧,不要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青年仔细嗅了嗅,确实闻到了一些激情后的余味,他呵呵笑了一声,便走到旁边盥洗盆旁边收拾起来。   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他们都到了吗?”   老者道:“已经到了一会儿,你再不过来,我都考虑亲自过去叫你了。”   青年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老者又道:“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你要成为身体的主人,而不是反过来。”   青年呵呵笑了一声,不反驳不辩解,这个话题两人已经谈及多次,他认为没有争论的必要,不过是偶尔放松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青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因为衬衫尺码偏大,他那偏瘦弱的体型穿上显得有些松垮。   忽然,他瘦弱的身体鼓胀起一块块虬结的肌肉,身体也原地拔高,成为一个身高两米的大块头,浑身如同钢铁般的肌肉把宽松的衬衫绷得紧紧的。   但这样的变化却没让他显得臃肿,身躯四肢,非常协调,给人强大、灵活、敏捷的感觉。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头部,虽然五官还勉强有着刚才那纨绔小白脸的影子,但两颊,脖颈都长出了一根根金色鬃毛。   双瞳闪烁着妖异的光泽,晃眼一看,会让人觉得被一头恶狼注视着。   青年对老者道:“走,咱们去会会客人们。”   他在书房一侧捣鼓了一下,一面墙壁裂开一个门洞,他在前老者在后,进入其中。   很快,门洞再次无声合拢。   ……   这是一个幽静的空间,灯火暗淡。   房中坐着四人。   有两名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却相貌奇丑,双目突出似乎要掉出眼眶,上唇内陷,鼻孔上卷,一种凶恶只念毫不掩饰的从他们身上散发而出。   而紧挨着他们而坐的却是一位女子,去相貌奇丑的他们刚好相反,美艳至极,身上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恰到好处,让人怀疑庸俗的人世真能孕育出如此非人的美丽,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   她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就能让心志不坚者生出为她去死也甘愿的念头。   而在与三人遥遥相对的另一侧,孤零零坐着一位青年。   从外貌上看,他是一位炎夏青年,有些偏瘦弱文静的那种。   苍夷山脉的魔人高层一定认识他,他的名字叫幽鬼。   被领导安排出来公干,事情办妥了,结果老巢被灭了。   他内心什么想法无人得知,反正他脸上还是很平静淡定的。   在三位修罗族强者的暗中压制下,不为所动,不落一丝下风。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位身高两米的狼人青年和一位外表看似寻常,可出现在这里就意味最不寻常的老者脚步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狼人青年直接在预留的一张座椅上坐下,老者站在他身后。   他俩一方,修罗族三人一方,魔人幽鬼独据一方,刚好在等边三角形的三点上。   青年向三位修罗族人点了点头,因为长期共处一城,大家都是老熟人,所以没必要客套,今天这次聚会目的在幽鬼身上。   他看向幽鬼道:“幽鬼先生,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听说你的组织已被炎夏官方剿灭,还请节哀。”   幽鬼摆手道:“洋鬼子不要跟我拽文,干脆点吧,约我过来干什么?”   狼人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情绪并没有被他的喝骂撩动,平静道:“不知道幽鬼先生对将来有何打算?”   被人想方设法的请过来,结果在这干等了这么久,还被三个修罗族人联手欺负,虽然并没有吃亏,但幽鬼心中也积蓄了很多不爽,小小怼了狼人青年一下,也是发泄心头不快。   此刻,幽鬼也恢复了平静,道:“还没想好。”   意思是无可奉告。   我有什么打算需要跟你说?   狼人青年锲而不舍,看了三位修罗族人一眼,道:   “我知道幽鬼先生之前一直在城里活动,想要帮你的组织在这里谋一个容身之地,这事已经办成。但你的组织却过不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将你辛辛苦苦才谋取到手的容身之地重新利用起来?”   幽鬼终于听出了一点味儿,眼神微眯,看着狼人青年,道:“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背靠在椅背上的狼人青年直起身,向幽鬼倾斜,一副认真谈心的姿态道:   “我们都知道,要说危险,这个星球上没有比炎夏更危险的地方,对我们这些初生的超凡之族而言,更是恐怖地狱一般的所在。   咱们虽都是超凡之族,受上苍眷顾而生。   但诞生的规律并非无迹可寻,基本和人口数量、疆域范围成正比,炎夏阵营占据着八成疆域和八成的人口,按理觉悟的超凡之族应该也是全球之最,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将有着压倒性优势,可实际情况是什么呢?”   狼人青年双手摊了摊,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道:   “实际情况是你们发展得最糟糕,如同阴沟老鼠般东躲西藏,稍不注意露了行迹就要面对炎夏官方的雷霆打击。   咱们其他阵营的同伴都在大踏步前进,而你们却还在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幽鬼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得知你们的境遇后,我是很替你们难过的,如果有可能,我很想尽一点力,给你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幽鬼有些明白眼前这位鬼佬打的什么主意了,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他,静等他的后文。   狼人青年身子有前倾了一些,说话的语气更加轻柔,道:   “炎夏境内必然还有更多隐匿的觉悟者吧?   咱们虽然肤色不同,理念不同,但却是真正的同类。   咱们都是觉悟了生命的真谛,以原本的人躯为茧,挣脱束缚,获得新生,成为了全新的自己。   从咱们破壳而出那一刻起,咱们就已经与过去一刀两断,既然已经见到了光,那就再也不可能忍受黑暗。   我相信,他们或许会因为炎夏的强大而选择隐藏蛰伏,但他们不可能愿意永远隐藏下去,他们必然是渴望爆发,渴望尽情的释放自己,而这在炎夏境内是不可能的,这么做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所以,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出来!   跳出炎夏这个囚笼,一个广阔的世界正等待着他们!”   “跳出来?”幽鬼轻声道。   “对,跳出来,你那边不是有句话叫‘树挪死人挪活’,他们现在就是生处死地,可只要迈出那一步,就再没什么力量可困死你们。”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奇特的光泽,道: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心中的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咱们这些觉悟者,虽然来自全球不同的文明阵营,但自从我们觉悟出崭新的自己后,文明阵营对我们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锁链。   我们要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定义自我,我们要从他人划定的规则中跳出来,我们是同类,我们天生就该站在一起,咱们应该建立一个泛全球的觉悟者联盟,不归属于任何阵营,因为咱们本身就是一个阵营!”   说到这里,狼人青年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激动之色。   继续道:   “可若没有你们的参与,这构想没有任何价值,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只有有了你们的加入,这构想才真的有意义。   我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契机,期待一个关键点的到来。   现在我觉得我的契机到了!”   说到这里,他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在幽鬼面前,拉住他的手,诚恳道:   “你只需要与炎夏境内其他觉悟者联系,他们实在是藏得太好,不仅炎夏官方找不到他们,我们想要联系他们也无从下手。但我想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用你亲自出面,你不需要再回炎夏境内,你留在这里遥控指挥最好,只需要用你们特殊的方法告诉他们我是可信的,我是带着善意来解救他们的。这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三位修路族人,道:   “可以明确告诉他们,只要有这意愿最好立刻过来,不要把时间花在处理那边的产业上。   不要计较那些东西,我们可以保证,在炎夏境内他们损失了多少,我们就在阿格班加补偿他们多少!”   说着他一脸的诚挚道:“怎么样,幽鬼先生,对这事你有没有更好地建议?”   幽鬼顿了顿,忽然道:“其他建议没有,我就是有一个问题。你一直在说让我尽量拉人过来,人数上限是多少?”   狼人青年一挥手道:“没有上限,无论你能拉来多少,我们都能安置,在这一点上,请你不要怀疑一个千年公爵家族的承诺!”   幽鬼道:“真的?”   狼人青年紧紧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那好,我全力配合。”幽鬼道。   狼人青年喜形于色,他已经做好了幽鬼油盐不进,自己需要在这事上花费许多功夫的准备。   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好说话。   看着他的激动,幽鬼一脸平静,只是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到时别说喧宾夺主就好。” 第一一三章 归程与新议题   亲历了一场意义重大的魔道聚会,姜不苦又花了几天时间顺着修罗人和狼人青年这条线分别深挖了一下,对他们的生存方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了解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继续停留,离开了阿格班加城,往炎夏境内返回。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这件事。   从苍夷山脉开始,到阿格班加城,这一路的见闻,让姜不苦更加确信了心中的一个猜想,那就是【魔】的诞生是必然的。   这魔不仅是炎夏的魔人,也包括梵伽阵营的修罗人,大西洲的狼人还有其他品种。   正如狼人青年所说,凡是自认为脱胎于人而又超越于人之上,不再将人类视为同类,而是视之为猎物甚至食材,这样的存在都可以称之为【魔】。   不同的人类阵营,有着很多不同,连思维模式都天差地别,但又有一些很基础的统一共性。   无论哪个文明,认知世界的办法都是从基本的二元对立开始。   当美的概念诞生之时,不美,也就是丑的概念必然相应而生。   当我们认识到善的时候,不善,即恶也就随之诞生。   是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在炎夏的观念中,有正就有邪,有道就有魔,不管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两者之间只有消长,不可能独存。   在其他文明阵营中,也充斥着类似的观念,他们所信奉的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神,也总会有一个和他们纠缠不清,相爱相杀的对头反面,修罗,地狱,恶魔,堕落。   神会取得最终胜利,但却不会完全胜利。   这种对抗的局面,会永远持续下去,直至世界尽头,宇宙终灭。   这种理念本身并没有错,因为对抗本就世界的真理,光与暗,寒与热,真实与虚幻。   对抗,纠缠,转换。   圆转无穷。   恰如那两条永远在互相追逐的阴阳鱼。   太极。   放在星球的层次,这是天道与人道——此人道乃所有生命之道。   放在星球生命的层次,是人道与妖道,是秩序与野性。   放在人道的角度,这是正道与魔道。   魔道本就是人道中的一极,有正就有魔。   可以打压,可以剿灭,却不可能根除。   就如同韭菜,割了一茬还会有另一茬。   唯一根除之法只有把地刨了,把棋盘掀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说得更接地气点,再好的地方,依然会有作奸犯科之徒,如果这些人不存在,那不要急着高兴,先看看自己身处的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吧,因为这样的地方以前还能存在于网络上,现在只会存在于梦里或者精神幻境之中。   也正是基于此理,对于幽鬼这个躲过一劫的魔人,姜不苦按捺住了动手抹除的欲望。   从比较自私的角度讲,他甚至觉得他若能把炎夏境内的魔人全部勾引出去,对炎夏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   反正都是祸害,与其祸害炎夏子民,不如放出去和其他阵营的魔道中人搅合,勾心斗角也好,齐心协力筹建泛全球魔道阵营也罢,只要不在炎夏疆域内搞事,那就可以了。   此刻,他甚至逐渐品味出另一件事情的奇妙。   当年炎夏高层决定只占八成疆域,将剩下两成留给其他文明阵营,除了保留星球文明多样性之外,有没有想过一朝一日还有类似夜壶的功能。   若炎夏当年选择另一条路,除了内部的裂变之外,正魔之战必然演变成一件不可回避的周期性大劫。   心中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姜不苦已经再次回到炎夏境内。   在飞去世界屋脊洞天那处天幕大阵的途中遇见了一个飞船商队,这是一个边境大州十几家大型民间修行组织一起攒出来的商队,巨鲲舰三艘,长鲸舰两艘,全被货物和人员挤得满满当当。   姜不苦混进去搭了一段顺风船,直到到达世界屋脊天幕大阵所在,这才离开,因为对方的目的地是炎夏北境,会通过此地传送到玉门关洞天。   而姜不苦自然直接传送回了帝都古城处,瞬息之间,就横跨了炎夏大半个核心疆域。   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致,浓郁灵气,这算是回到老巢了。   姜不苦的精气神都轻快了许多,这次游历,从出发到归来,总共没用到两月时间,但收获所得,却不比任何一次游历差。   每次游历归来,姜不苦都会花更多时间消化所得,调整观念,重塑对世界的认知。   回到学校后,每天坚持上班的他也不读书看报,就搬张椅子坐在典藏阁主殿门口,背靠在躺椅上,双手抄在怀里,眼睛半眯不眯。   整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一躺可能就是半天。   看在其他师生眼中,都心中暗笑,心道,姜爷这是嗜睡成瘾了吧,而且,还必须要坐在典藏阁才能睡得踏实。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他再度出现,依然如故的行事作风,可在那些师生眼中却只觉顺眼又踏实,好像典藏阁中就该有他存在,若是忽然看不见他人了,感觉整个典藏阁都缺失了一大块。   ……   一个月后的某天。   一位青年忽然放下一本道藏典籍,放回书架原位,碰了碰旁边另一位看得入迷已经忘了时间的同伴。   “诶,你还去不去了?”   “啥?”明显还沉浸在书中世界的同伴一脸迷惑抬起头来。   “十天前就在宣传的那场辩论会啊,我可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两张靠前排的票,你不去我就找其他人啦。”说着他取出手中两张票。   “啊!”他的同伴这时才回神,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将书籍放回书架,道:“去去去,当然要去!早就说好这票是我的……现在什么时候,还有多久?”   “已经快开始了,咱们过去时间刚好差不多。”   两人结伴往外走去。   “站住!”还没迈出门,一声老大爷气场十足的声音定住了他们的脚步。   两人止步转身,一气呵成,头前那位脸上还带着些受宠若惊的意味,笑问:“姜爷,您唤我有什么事吗?”   姜不苦道:“你俩是去甲号厅听辩论会?”   “是的。”   “带我一起过去。”   “啊?”   他差点说您老自己也可以过去的啊,不过,姜爷已经起身掸衣,一副准备和他们同行的架势,他立刻选择了闭嘴。   虽然这学校姜爷一定比自己更熟,能在前头给他引路,那更是罕有人能享受到的待遇。   没过多久,三人就来到了甲号厅。   若从天空俯瞰,它形似一个标准的八卦图形,中央位置是讲演台,周围是观众席,根据距离远近和视野效果,门票分了几个不同的级别。   其实,对六一学院的师生来说,即便坐在最远的角落,也和坐在讲演者身旁差不多。   不过,距离近点终归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甚至是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韵,和讲演者近距离感受,与隔着一颗颗人头去感受,终归有所不同。   而且,讲演者经常会与听众互动,坐的位置越靠前,能够与他们交流互动的机会就越多。   所以,虽然甲号厅本身内部空间就极大,最多可以容纳七八万观众,随着拓空阵的出世,内部空间提升三倍,坐下二十多万人也很轻松,但一等座位区依然一票难求。   姜不苦跟着两位学生来到一等座位区略靠后的位置,在两位同学的坚持下,姜不苦勉为其难,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他们两位挨挤在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刻,周围的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另外还有零星的人员入场。   最开始,也就同排相邻的学生看见了他,感觉非常新奇,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在典藏阁,其他地方几乎从没见过姜爷的身影,于是他们便悄悄示意前排或后排的同伴,都把这个当成稀罕事。   互相传递之间,周围很大一片区域就都知道万年老宅姜爷今天居然也来了,隔得远的甚至站起身来探头张望,似乎在确认真假。   这么明显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讲演台上的人。   虽然外貌基本都很年轻,但实际年龄大多都是在场学生的父亲辈甚至爷爷辈的人了,而他们这些人绝大多数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六一学院的毕业生,都是师兄师姐的身份。   他们在这里当学生时大多都是二三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往事,姜不苦这一百多年见过的学生实在太多,不是特别出挑的,他唯一的印象只有“比较脸熟,应该是某一届”。   可反过来,他们对姜爷的印象可就太深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都有些意外,全部下了讲演台过来问候,还说这里位置比较偏,让他去台上坐,待会儿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也方便给后生晚辈们提些意见。   姜不苦摆了摆手,依然大马金刀坐着不挪身,道:“我就是来听听,不发言,也不发表意见,你们做你们的,我坐在这里就挺好,去吧去吧,别理我。”   众人只得作罢,再次回到了讲演台上。   有几个非六一学院毕业,从其他渠道成长起来的,见大家脸上都有些遗憾不舍之意,忍不住就道:“你们既然对这姜老有些念想,这里完了私下里找他聚聚也行啊,这点时间咱们还是有的。”   一人摇头道:   “不娶妻,不交友,姜爷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学院,他把学院当家,学院就是他的家,他在学院可是独一号的存在。   想跟他攀私交的人多了,可从很多年前开始,即便校长也不能无缘无故去扰他清静。如咱们这样毕业多年回母校办事的,每年都不少,但却没人会贸贸然跑去典藏阁打搅他。   能在这里碰见是缘分,私下聚会什么,就不要想了。”   周围再度清静下来,姜不苦这才对身旁两位同来的学生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少参加这类活动的原因,打扰别人,自己也不得清静,我若不是跟你们混进来,他们真就把我安排到台上去了。”   ……   甲号厅二十多万个座位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经常在甲号厅做讲演开幕主持的一位中年男老师道:   “前段时间炎夏中枢提出了两个新的决议,因为决议内容和我们六一学院,乃至以我们六一学院为首构建的院校修行体系紧密相关。   所以,上面并没有贸然做出决定,而是将这两个议题交由六一学院组织公开讨论,广泛征求意见,并据此做出最终决策。   五天前议题内容我们已经公布了出来,今天这里座无虚席,连走道上都挤满了人,这足以说明大家对这两个议题的关切。   因为人员过多,我说一下现场纪律。   既然广泛征求意见,当然是允许在座各位畅所欲言,但发言一定要有规矩,不能打断别人,不能重复提问,不要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纠缠不休。”   然后,他开始介绍讲演台上的情形。   此刻,讲演台上坐着二十几个人,分坐两侧,他们坐的椅子,身前的桌案,都分成了红蓝两色,很简单的将大家分成了红蓝两方。   男老师介绍道:   “红方代表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一大半都是咱们六一学院的老师,另几位你们比较陌生的,也是分院的老师,可以将他们视为正方;   蓝方代表你们都比较陌生,在炎夏很多重要的机构部门任职,可以将他们视为反方。”   正介绍着,男老师忽然道:   “说到这里,我要给大家一个提醒,我们之所以把议题讨论设置成正反两方辩论模式,只是希望通过这种互相攻讦盘问的方式让大家有个更清晰的认识。   不是真正的辩论会,他们的发言只是代表一些普遍的或者尖锐的观点,并不代表他们自己。流程上也不会完全遵循辩论会的规则,以方便大家理解为准。   对于蓝方代表更不要抱有敌对心态,他们虽不是你们的老师,但却是你们的学长,你们毕业后很可能就要跟着他们混。   所以,等到允许公开提问的时候,你们不要用太过激烈的言词,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   “好了,咱们开始进入正题吧,第一个议题,炎夏中枢建议,从今年开始,六一学院招收新生时预留出一部分特殊名额,给那些觉醒智慧,天赋卓绝的非人智慧生命使用;   同理,其他六一分院、州一级的高等修行学院也都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未来,六一学院,六一分院,州级高等修行学院除了承担培育修行人才外,还将承担起教化非人智慧生命的职责。”   开完题后,男老师退到一边,把讲演台留给现场双方。   一位红方代表问道:“非人智慧生命,就是大家说的妖么?”   一位蓝方代表道:“就是你们理解的妖,但我们对相关机构的建议是,尽量不要在正式的场合和文件里出现这样的字眼。”   “为什么?”红方代表问。   “第一,妖这个概念的诞生,本身就带着对立、对抗的情绪在里面。   我们是人,对方是妖。   当这样的概念形成,成为一种共识,它就会变成一种持续性的引导强化,把我们双方都限定在一个清晰而又对立的情境之中。   我们不应该主动去推动这种趋势的形成,若是有可能,我们更应该反向用力;   第二,一只觉醒了智慧的羚羊会把一头觉醒了智慧的狮子视为同类吗?   一只觉醒了智慧的水生甲鱼和一只觉醒了智慧的戈壁沙蜥会有什么交集或者唇亡齿寒之类的共情心理吗?   不会!   羚羊和狮子之间并不会比它们与我们之间更亲近,水生甲鱼和戈壁沙蜥更是完全毫不相干,哪怕觉醒了智慧,他们也不会觉得对方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可我们把他们统一称之为妖,这就是主动帮他们建立起了共情的纽带,短时间内这种影响可能很薄弱。   可十年后二十年后乃至百年之后呢?   这个纽带会把他们联系到何种程度我不敢妄言,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此刻,观众席上非常沉默,虽然坐满了人,却无一人发声,全都屏住了呼吸,很多人心中是有些凌乱的,作为修行者,他们全部都是妖孽级的。   可他们从没想过,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称谓而已,居然能被人掰碎了揉烂了说出个一二三的道理出来,而且,真听对方说完,心里居然还隐隐有些赞同。   “不称为妖,那称作什么呢?”红方代表道。   蓝方代表道:   “我们的意见是淡化这个概念,给他们一个炎夏名字,张三李四马小娟,周吴郑王胡艳艳,想取什么名字,随便。   他们可以自己来,也可以请老师帮忙,以后他们无论是在学院修行还是在修行界活动,他们的名字就是他们的身份。   至于他们本来是什么,狗成精还是猫成精或者狐狸精都不重要。”   “啊,还可以这样的吗?”   红方代表暂时没做回应,观众席上听讲的学生却先惊了,可仔细一想,好像,似乎……也没什毛病。 第一一四章 心服口服   等观众席的人们消化了一阵,红方代表这才再度开口,脸上同时浮现出忧虑之色道:   “将他们直接融入我们现有的院校系统,是不是太生硬了一些,别到时候教化他们的工作没做好,却连累的正常教学秩序都受到波及。”   很多学员都精神一震,连坐姿都变得更加板正。   当这个议题公布的时候,这就已经成为了这几日学员中间最热议的话题,其中,有觉得这事有趣的,认为学校如此尝试也未尝不可,可这样的人却是极少数,更多的都忍不住心生忧虑。   如果一条狗,一只兔子,乃至是一条蛇,一头蜘蛛,或是青蛙乌龟还有别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怪东西和他们一起生活、学习、修行。   平辈论交,朝夕相处,他们扪心自问,深省自身,便会发现,对于这样的未来,他们一点都不期待。   哪怕这些血肉形骸之内藏着一个同样智慧通达,甚至比他们更加聪明天才的头脑。   心中都会生出本来的排斥,讲不出具体原因,反正就是不愿意。   不论利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蓝方代表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观众席上的学员在这问题的引导下有充分的自我思考的时间。   刚才主持开题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楚,辩论会只是一个形式,本质还是将一些道理,将一些观念理顺,想通,摸透。   这才是目的。   过了一会儿,蓝方代表才道:“其实,我们还设计了另一个方案。”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场中扫过,却另起了一个话题:   “我想再说一件事,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们在对待非人智慧生命这件事上改变了观念,既不能一味的打杀镇压,也不能把他们当成宠物养起来。   我们必须承认,在炎夏广阔的疆域内,有大量不适宜普通人类定居,甚至很多地方连修行者也不适合长期居住,所以,非人智慧生命的诞生是不可能被真正扼杀的。   基于这些前提,我们才提出了新的方略,主动释放善意,让他们成为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以大气包容的态度来破解这个难题。”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观众席扫过,并问道:“对于这种转变,你们认不认可?”   观众席一阵沉默,而后,有零星的声音回答“同意”“认可”“我支持”,最后,逐渐形成统一的声音,几乎是全场齐声喊了三声“认可”。   蓝方代表点了点头,道:“嗯,这是我们讨论这个议题的基本前提,看来在这方面我们还是达成了共识的。”   “那么,我说说我们设计的另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说来也不复杂,可操作性甚至比我们现在讨论这种更加简单,对各方面的惊扰会很小。   比如咱们现在讨论的这种方案,六一学院已经有了完善稳固的组织体系,这是发展一百多年一点点搭建起来的框架。   其他分院和州级学院,单个院校的建设就耗费了许多心力,是无数人努力付出的结果,更别说整个院校体系,现在硬生生的挤出一块来挪作他用,稍微弄不好就要搞砸。   而我们设想的另一个方案就很简单,现在的一切保持不变,以官方的力量推动,模仿现有院校体系,重新复制一套过去就可以了。   而且,因为他们的数量非常低,再加上前期还有个适应过度的阶段,据我们估计,顶了天也就新建五所院校,其耗费甚至还不如造一艘黑鲨舰,也就是为这五所院校配备完整的教职团队需要消耗一些精力。   相比于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个方案,这个省事,省力,省心,省钱,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比咱们现在讨论的这个强。”   说到这里,他再次扫视全场,问:“你们觉得呢?”   很多人第一时间就想说“好”,不过,源于妖孽级修行者的直觉,他们还是生生忍住了,没有第一个站出来附和。   其实,早在这个议题向全校公布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顺嘴提出了这种办法,还用略带谑笑嘲弄的口吻道:“都不知道上面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简单的办法不用,来折腾我们学校干嘛?”   蓝方代表也没有等大家给出一个答案的意思,继续道:   “我们当时试着在这个基础上往前推演了一下,也没前推太久,也就五十年吧,就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炎夏修行界将形成两个核心,现在的修行界无疑只有一个核心,就是六一学院,而若用我们刚才提出的那个简单方案,那么除了六一学院这个核心外,那所新建的院校必将发展成为第二个核心。   集无数不同族类,不同天赋的天才,无论智慧、还是天赋都不比你们差,出身不同,种族不同将成为他们的优势,以之为核心,很可能整个修行体系都将发生大变,被改写。   因为咱们六一学院对他们一无所知,构建的体系只适合人类而不适合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百分之百的发挥自己的能力,既如此,他们如现在的咱们一样,集无数的智慧和心力构建一个契合的修行体系就是一种必然。”   说到这里,蓝方代表看向众人,问:“你们认为这种可能性大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种趋势岂止是大,简直就是理所应当,必然如此。   蓝方代表继续问:“那么,这样的结果你们接受吗?”   当然不能接受。   有着百年历史,从无到有,一手构建起炎夏的修行框架,每一个六一学院的师生都为此感觉荣耀,也有种“舍我其谁,担此重任”的大气豪情,他们绝不可能容许六一学院的荣誉从“独一无二”变成“之一”。   对六一学院而言,这就是羞辱。   蓝方代表却尤不肯罢手,继续撒盐道:   “其实,从整个炎夏大局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多一个核心就多一个保险,多一种道路就多一份璀璨。   所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我们的根本目的是让他们融入炎夏文明圈,至于他们是在六一学院和现有的院校体系下融入的,还是在别的地方融入的,这重要吗?   老话说得好,肉烂了也是在锅里。”   烂你麻痹!   锅你麻痹!   听到对方还在说风凉话,有的学员心中已经开骂,甚至开始问候对方八辈儿祖宗。   还说都是学院学长,我看你们就没指望学院好!   蓝方代表等了一会儿,继续道:“说了这么多,咱们回到最初的问题,有六一学院的老师担忧把这么一群非人生物硬塞进来方式太生硬太粗暴,很可能扰乱现在正常的教学秩序,作为当事人,你们怎么看?”   看你麻X!   这狗日的肚子里就没装好水!   大厅一片安静,无人应声。   那位主持的男老师再次回到场中,手里捏着一个秒表。   过了一阵,他才抬起头来,道:   “时间到,看来学院老师的担忧有些多余,并没有同学认为这事会扰乱现在的教学秩序。”   然后他又问:“现在开始提问,同学们若有疑问可以直接说来,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可以大胆提出。”   大厅依然安静一片,无人应声。   他依然盯着手里秒表,等时间到,他再次抬起头来,语音轻快的道:“好,时间到,看来同学们已经就第一个议题达成了共识,对此没有异议,那么,这个议题咱们就这么过了。”   好气啊!   看到台上男老师还在假模假式的走流程,很多人心里已经气炸了。   恨不得把台上所有人,不仅蓝方代表,还有所谓的“自己人”红方代表,还有正喋喋不休惹人心烦的男老师一起抓着他们的脚左右摔打。   好气啊!   要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枉为六一学院的天骄了。   虽然他们的天骄基本都体现在修行天赋上,智商无法和那些真正的智商妖孽相比,可理解眼前局面需要多高的智商吗,呵呵!   这哪是什么辩论会,分明是一群老师联合那些学长一起给他们做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不要对这个决议的推行抱有抵触之心。   毕竟,那些非人生物来到校园,和他们朝夕相处,最有可能和他们建立起羁绊的是他们这些学员,在这方面,老师都得往后靠。   一起同过窗。   这样的羁绊之深,之牢,是经过无数事实证明过的,不需要任何笔墨描述。   现在,他们被放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之中,要么捏着鼻子与那些非人生物做同学,要么就是齐心协力,坚决反对,把这个事情给否掉。   他们相信,如果他们真这样干,无论是学院领导还是炎夏高层,都不可能把那些非人生物强塞过来,那结果除了加深他们对炎夏的憎恶外不可能把他们发展成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炎夏高层会另外择地给那些非人生物创建新校,既然不欢迎,那就不在一起玩了,单独攒个局出来,人家同样玩得转,不是非你不行。   而六一学院则从独一无二的地位变成“两者之一”。   身为六一学院的学子,以学院为荣的他们,能这样干吗,敢这样干吗?   而很显然,无论是台上的红方老师还是蓝方学长,都非常清楚这点。   就是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干,所以我们才会这样玩。   就是要让你们——   心、服、口、服,不、服、不、行!   好气啊!   更有种自己被老师和学长们联合做局被套进了麻袋里。   台上主持的男老师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秀得有点过头,对第二个议题进行了简单的开题就麻溜的闪人,将舞台留给红蓝双方代表。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心道,你们又挖了什么坑?   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免得又被套了麻袋而不自知。   还是刚才那位明目张胆当面给他们套麻袋的蓝方代表发言。   “我先介绍一下大背景。   因为自从我们一百零八处异象古迹变成洞天之后,星球没有继续增大,地形地貌没有发生改变,这为我们的勘察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   经过粗略的勘察,炎夏疆域内适合普通人定居生息之地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这还是将炎夏庞大的修行者力量算了进去,很多地方可以通过修行者去做前期工作,清楚隐患,祛瘴削山,将一些不适宜普通人定居之地变成平原沃土。   若是没有大量修行者的参与,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疆域适合普通人定居。   我们再来分析剩下的百分之六十疆域,又能细分成两种情况,其中,有将近百分之二十的疆域确实不适合人类,动辄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大湖泊,大江大河,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大山,火山区,地震带,戈壁沙漠,冻土冰原。   虽然星球生机旺盛,消灭了天变前大部分的戈壁荒野,但或许是为了给自然生态保留一些多样性,各种特殊地形地貌依然都有。”   “然后我们来仔细分析这不适合普通人定居的百分之四十的疆域到底是什么情况。   基本都是大山脉大森林,再加上各种险峻的地形地貌,普通人即是很难在其中生存的。   可这些区域,对实力匹配的修行者来说,不仅不是险地,反而是宝地,灵气充沛,物产丰富,而且,往往还是非常稀缺特殊的品种,各种灵兽灵植灵药充斥其间,我们在这一块的开发度非常有限!   另一方面,炎夏官方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加大了对魔人组织的追剿力度,我们发现,那些魔人组织有一大半将核心巢穴建立在这些地方。   隐蔽性强,周围资源丰富,不时还能埋伏结伴游历的修行者队伍。   以前我们担心荒野之地被灵兽占据,现在魔人组织替代了这一角色,而且做得更加出色。   所以,要真正削弱魔人组织的危害性,加大剿灭镇压的力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在这些地方扎根。   再就是细究这些区域,也并不是全部不适宜普通人定居,深山中的盆地溪谷,大江大湖中的岛链群,很多险要之地内部往往别有一番洞天,鸟语花香,山清水秀,非常适合普通人类定居。   最大的问题是位置分散,每一个单独面积过小,面积最大的也不超过一州之地,小的只有一县之地,甚至安置下一个集镇甚至山寨那么点规模的人口。”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着,但凡是适合大量人口定居的,炎夏早就安排了迁移计划先把地方占了,剩下的那些要么开发难度太大,得不偿失,要么零星分散,想想小小的一县之地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危险性有多大可想而知,又不可能为了护卫一县安危派驻超常规的修行者力量,只能舍弃。   所以,好吃的,肥美的,都已经被炎夏吃进了肚子里,至今都还处于消化期,剩下那些都是些边角料,虽然边角料全部加起来也非常可观,可对炎夏来说,这么做效率就太低了。   “基于以上种种事实,炎夏中枢决定,鼓励修行界人士走出城市,去荒山大泽定居落户。   如果没有好处,在城里住得好好的,各种便利的修行者当然不会去荒山大泽中吃苦头。   为了让这个计划真正可行,可以落到实处,中枢推出了一个配套计划,就是修行宗门化。   一直以来,炎夏修行界都处于散养阶段,以自由发展为主。   这也是一个必然的阶段,因为最开始根本就没有修行界一说,随着修行者越来越多,自发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自己的规则,这才逐渐有了修行界的说法。   建立起完善的院校培养体系,天赋越高,就在这体系里走的越远,各种资源也会不要钱的向你砸来,可即便你是六一学院的学生,你也有毕业的一天,毕业之后,学校自然不会再管你,你得自己对自己负责。   去找工作应聘也好,去做一名编制内的修行者也罢,或者做一个自由人,要么与人合伙搞商贸,要么去荒山野林寻宝探险,当然,如果你有炼器炼丹的本事那就更吃香了,不愁没饭吃。   我的切身感受就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各方面都不成熟,不完善,大家都在瞎转悠,机会多,坑也多,充满了活力的同时,很多修行者毕业离校后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六一学院和分院的天之骄子当然不愁这问题,有大把半夜堵门的人帮你们想,可其他院校出来的,那就真的是,一边感觉世间路有千万条,何处不可去;另一边却又感觉出门该迈左脚还是迈右脚都很迷糊。   而现在,修行者越来越多,突破到筑基境、紫府境的修行者也越来越多,随着无数人的昏头瞎碰,修行界的一些体系、规则、玩法也都越来越规范化,现在的修行毕业生不愁离校没去处了,反正就那么几个选择,爱选不选。   形成规范的同时,那种活力也就逐渐消失了,若没有大的改变,修行界的模式基本也就这样了。   要么进编制,要么进商贸团。   现在的民间修行者十个里面有十五六个商贸团背景,因为很多人身后的商贸团还不止一个,独行客已经混不走了,不管是进山游历探险,采药猎兽,还是自己有些职业天赋,炼丹画符堪舆风水,背后总会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商贸团在运营,不然你就算会炼丹连灵药都凑不齐也是白搭。   若是剥除修行者这层特殊滤镜,商贸团其实就是公司,内里的逻辑也都是一致的。而有关机构还注意到一种趋势,或许是有关公司经营方面的资料很多,很容易获取,汲取了里面的一些精华,很多商贸团正在向金融机构转变。   这种转变在修行界并不是一件好事,修行更像是一种实业,老老实实的付出,实实在在的收获。   一份汗水,一分收获。   修行就老老实实修行,不要玩得太花哨。   既是修行者,就要把修行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净琢磨今天赚了多少明天亏了多少。   所以,中枢推行修行宗门化,既是为了鼓励修行者深入深山大泽,也是为了整顿修行界逐渐走歪的风气。”   “炎夏中枢将那些亟待开发的深山大泽分区划片,以九十九年为一期,任何修行者都可以向炎夏中枢提出承包申请,只要申请通过,在承包期限内,这片区域地表的一切,包括上面的灵兽灵植灵药都归你所有。   另外,在承包期九十九年以内,还可以对其进行充分的开发,一切产出全归修行者个人所有,不会有任何机构个人出来抽成。   而为了鼓励修行者积极参与承包,这第一期的承包是免费的。   当然,要想承包申请通过,也必须具备相应的资质,不同的区域根据其中隐藏的危险程度,面积大小,开发难度设置有不同的准入门槛;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凡是申通通过,申请者必须立刻对承包区域进行深度开发,若开发程度没有达到规定标准,即视为对方放弃承包,这片区域再度进入可申请行列。   而这些衡量是经过很精密设计的,个人基本不可能完成那种程度的开发,只能许多修行者一起,共同合作,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完成此事。   那些商贸团若想参与,也必须彻底转型,以经营实业的心态扎实耕耘,才能成事。”   蓝方代表先将这个大背景在学员们面前彻底摊开,之前学院只是把与六一学院相关的议题抛了出来,并没有提及这些深层背景,所以,此刻听他娓娓道来,如剥洋葱一般将表象层层剥去,让他们看见那些决策之后深意,一时间竟听得有些沉迷其中。   “经过在一些地方试点尝试,我们已经可以肯定,一旦这个政策向彻底铺开,其引发的震动是海啸级的,我们已经不需要担心有没有人参与。   我们反倒开始担心起另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再次扫视全场,观众席上的学员们全都挺直了身板,知道终于要提及与他们相关的议题了。 第一一五章 师兄的爱   对于如何调动修行界的积极性,在保证他们获益,回报丰厚的同时,对他们所承包的区域进行最大限度的开发,如何取舍,如何平衡,相关智囊机构都做了非常精密的设计。   针对不同的区域,不仅设置了不同的准入门槛,一片大山脉中的某座灵秀小峰,想要承包,需要筑基境的资质;一座面积数千平方公里的湖中灵岛,至少需要一位紫府境与若干筑基境与练气境;一片方圆上千公里的大山脉,至少需要一位金丹境,若干紫府境与筑基境。   每一块要推向市场的区域都会经过充分调研,设计合理的准入门槛。   同时,为了避免他们承包下来后就懈怠,打着将区域内各种资源扫荡一空就拍屁股走人或者让这块区域闲置荒废,中枢不仅设计了合理的阶段性开发方略,每年还都有一个巡检验收的环节。   譬如第一年探明周边情况,做好宗门驻地选址,开始营建屋舍殿宇,第五年,吸引招募一定数量的普通炎夏子民前往扎根,根据适宜普通人定居之地的大小,小到几个村寨,大到一个镇,一个县甚至一个府,将炎夏人道之气更深的渗透进广袤的炎夏疆域之中。   做好相应的安全和后勤保障,不能让他们遭受荒野之地的种种威胁侵害,不能使之有饥寒之忧。   同时炎夏还会成立相应的监管机构,定期或不定期的巡视,暗访,验收,避免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会走样。   “这一切都设计得很好,甚至堪称精妙,可是,机关系的同学应该明白,越是精妙的设计,越容不得一点差池,不然,某个环节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能造成波及整个系统的大灾难。   这里面涉及到无数的人,无数的利益,监管机构也是由人组成的,也有被腐蚀的可能。如果因此结成一个庞大而稳固的利益共同体,那将成为一个比魔人组织更大的麻烦。   譬如宗门封国封疆化,其辖境内的炎夏子民从思维认知、文化水平都出现大幅度倒退,只知有宗门而不知有炎夏,让一体的炎夏文明圈被割裂,从整个炎夏人道的角度而言,相当于自残自戕行为;   若有心态扭曲、手段残暴之辈,更会给辖境内的炎夏子民带来灾难。   这都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每个人烟聚落都会有土地庙城隍庙,因其阴冥之地会与整个阴冥世界连接成为一体的特性,能间接将这些零星分散的疆域连为一体,但这却远远不够,远不足以彻底抵消可能的隐忧;   又譬如修行宗门化之后,很可能会出现修行家族化、封闭化、隐秘化。   不过,有院校体系兜底,不用担心他们真能垄断修行路径,至于其宗门内部自研自创的秘法秘术,他们留作自用也罢,公之于众也好,都可随意,也没什么紧要。   可是,随着宗门修二代、修三代的诞生,自小成长于宗门体系的他们,在情感与认同上也有极大地可能与炎夏主体产生割裂疏离。   这同样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我们的设想是,在宗门体系和监管体系之外,引入第三方。   这个第三方和前两者没有任何利益和隶属上的关系,如同古代手持尚方宝剑的天子钦差,可以先斩后奏,惩戒不臣。无论是宗门之人还是监管机构内部的腐化,都可以管!”   说到这里,蓝方代表目光再次在观众席上扫过,道:   “其权责有多重,你们应该明白,可以说,是最后的保险,说其承担着守卫炎夏人道根脉之重任,毫不为过,毫不夸张。   这样大的权力,这样的责任,自然必须交到最可靠,最坚定的人手中。”   说着他伸出右掌,将拇指收回掌心。   “首先,必须有强大的,可震慑一切牛鬼蛇神的绝对实力,这是一切的保障,不然,即便拿着尚方宝剑,也不过是千里送人头罢了。”   而后,他收起食指,中指,收一指,说一句。   “其次,要有强大的荣誉感!   还要有绝对坚定的信念!   不会被任何现世之物所引诱,因为他们都怀抱着更大的胸襟,有着更高远的追求,更远大的目标,即便金山银山美人计,在他们面前都不好使,甚至还会骂他们蠢货;   另外,还要有机敏的头脑,不会被他们用些小伎俩就玩得团团转,像哄傻孩子一样;   有正确的三观,朴素的正义感,能够分辨是非曲直,不会被一些花哨的‘涂装’迷惑了双眼,看不清是非曲直不说,三观还被别人带偏。”   他边说边屈指,到了最后,右掌握成了拳头。   说完,他看向观众席上的学员们,问:“你们说,这样的第三方真的存在吗?”   此刻,不少学员已经双手抄怀,身形后仰,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从体内弥漫。   没错了,你说的那人就是我!   除了六一学院,天下就没有这样的地方!   红方代表也道:“你们想让六一学院学生来做这个第三方?”   蓝方代表颔首,还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一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夭矫不群的神龙,有一丝炎夏神龙的神韵,另一面刻着四个古篆阳文“天下行走”。   他介绍道:   “这枚天下行走令牌,不仅是一种资质认证,更是一件强大法器,与炎夏人道有着神秘的气韵连接,只要所行正义,就会受到其庇护,当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动释放出强大的防御力,最高可以抵御不超过使用者一个大境界的强者攻击。   比如你是紫府境中期,那么,金丹境中期以下的攻击它都防得住!”   对于其跨境界的防御能力六一学院的学生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心动,反倒对那“天下行走”四字很是喜欢,心道,以后若是能佩戴这枚令牌行走天下,似乎也非常棒。   手举令牌,正义高呼。   “我乃天下行走,替天行道。今天,我就要代表正义消灭你,斩你狗头!”   这么一想,这个兼职也不是不可以哈!   很多学员心里已经倾向于同意,反倒是红方代表质问道:“他们若把太多精力分散在这些领域,会不会耽误学习和修行?”   蓝方代表摇头道:“不会。”   他道:   “六一学院诞生至今刚好一百一十年,其内部体制一直在顺应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最初那会儿,半年就是一届,因为当时修行的底蕴还很浅,没有更多的东西教,学员们的修为也达到了瓶颈期,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提升,继续留在学校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后来,随着世界上限提升,修行体系越发丰富庞杂,每届的在读时间不断拉长,一年一届,两年一届,现在变成了五年一届。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改变了。   以前因为疆域扩大,我们没能解决长途交通问题,为了方便,我们在每个副都辖境内都建有一座分院。   现在,最快可日行两三万公里的飞船出现了,又有可彼此传送互通的一百零八座天幕大阵,当年困扰我们的问题已经不存在,分院模式到底还有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我觉得学院内部可以仔细讨论研究一下。   再就是自从灵气诞生以来,世界的上限又有了一个极大地提升,特别是现在陆续有金丹境修行者涌现,修行体系的传播更多的天才诞生,还有那些受到莫名点化顿悟之人,炎夏总人口的持续增加,早已突破万亿大关,若六一学院不赶紧提高招生门槛,学员规模很快就将以指数级规模爆炸式增长。   所以,我想六一学院又到了做出重大调整的时候了。   我认为,这种调整主要会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进一步提高招收门槛,二是让每一届的在读时间变长。   自从金丹境出现后,紫府境毕业就变得不合理了。   学校明明有最庞大的、最完备的紫府破金丹经验,甚至金丹境之后的修行经验也在快速积累,却让学员在紫府境就毕业,加大他们突破金丹境的难度,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我真诚的建议,六一学院将学生的在读时间调整到绝大部分都可突破金丹境为准。”   红方代表闻言,认真点头道:“我们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观众席很多学院忽然双目泛光,能够延迟毕业,混到金丹境后才离开,对他们来说,这可是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啊。   要知道,六一学院是不收任何费用的,学员们在校期间的一切耗费全包,吃喝用度,修行资源,各方面都是顶格。   六一学院也从不担心会被吃穷,各个院系每年出的研究成果,任何一个拎出来,产生的经济价值就够全校师生一百年的用度,这还是在不计算那些革命性成果的情况下,比如飞船,比如阵法,比如法器,比如丹药,任何一样都不是简单的利益可以衡量。   若能一直待到金丹境才毕业,他们相信,紫府境能少熬至少十年!   他们看蓝方代表的目光都开始变得和善起来,要不说,果然是师兄呢,就是能够为师弟们考虑。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问候人家八辈儿祖宗的人是谁。   也有比较清醒的,心道,我已经看明了一切。   这么大的改变,怎么可能是临时提出来的,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现在开始向外吹风了,说不定还带着一定程度的“收买”心思。   收买他们这些学员呗,可能最近动静有点大哈,来,这是棒棒糖,含着吧,别闹腾啊,老实点!   不过,反正,真香就是了。   按这趋势,以后筑基境怕都摸不到学院的门槛了,想要成为他们的师弟师妹,起步就得是紫府境吧?   所以,只有他们这一批,会是筑基境入校,金丹境毕业的。   嗯,真甜。   这收买可还行。   果然,蓝方代表便道:   “我们都知道,修为境界越高,苦修的效果会逐渐降低,修行者要涉猎更多领域,触类旁通,以便获得更多灵感,还要游历天下,增广见闻,开阔心胸,从身心内外,各个层次,调整自身状态。所以兼职成为天下行走,并不会耽误他们的修行,其中的经历收获,反而会成为他们进步的资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对他们来说,这甚至可以算作是一门特殊的课程,学院可以根据学员们的表现给予评价打分,对那些做得好的,或者做的不好的,或者是被人哄骗甚至中了美人计的,都可以整理成案例典型,让所有学员参与学习讨论,以便提高大家的整体业务水平。”   观众席上的众学员脸色再次僵住,前一刻还在感慨“真香真甜”,脸上下意识的就流露出愉悦的笑意,此刻,全部凝固。   心里只有无数XXX不知当讲不当讲。   麻痹!   你麻痹!   说好的行侠仗义,正义使者呢,说好的拉风装逼,中二无敌呢,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以后的师弟师妹们“上岗”之前会先学习一本大部头书籍。   “来,同学们,我们翻到XXX页,这是你们之前一位名叫XXX的师兄犯下的典型错误。   首先,他被人XXX,然后他又XXX,最后XXX,结果就是,他买了一副拐杖还喊了几声谢谢啊。   你们一定、千万要吸取其中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认真学习,防坑防骗。”   “仙人跳啊同学们,知道什么叫仙人跳吗?   堂堂六一学院的学生,居然被仙人跳了!   可耻啊!   来,我们看看到底是谁给我们这么长脸,他又是怎么一步一步陷进去的!……这都是血泪的教训啊!”   师弟师妹们带着紧张,有的还面带鄙夷的认真学习,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被师兄们验证过的大坑。   耻辱啊!   鞭尸啊!   还要不要活了!   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蓝方代表,那所谓的师兄,那可耻的嘴脸——好想上去把那张嘴给缝住啊。 第一一六章 最大的正义   对于蓝方代表,也就是所谓师兄的建议,观众席的众学员们们,一万个人里面有五万个不同意,可不同意的理由却是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总不能说“我怕以后被放在书里当典型”,那和主动放弃择偶权有什么区别,所以,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可其他理由也没一个站得住脚的,总不能耍泼打滚无理取闹吧,而且这办法在六一学院也不好使。   明明大家都很抵触,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反对的理由。   只能憋着,即便憋出内伤!   这才是最气人的。   而台上的红方代表闻言后做出思考状,过了一会儿认真点头道:“嗯,这个建议很好,我个人认为价值很大,这次辩论会后我会择机向上面反应的。”   见他们依然在台上假模假式的走流程互动,学生们都快被他们无耻的嘴脸把眼珠子都瞪掉了。   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就是一伙儿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别欺负我们见识少啊!   差不多就得了。   蓝方代表彷如做好事不留名的老实人,洒然一笑便转身而走,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   “至于修行宗门化之后很可能带来的副作用,修二代修三代在情感与认同上与炎夏文明主体的割裂疏离,我们则准备用对待非人智慧生命类似的办法进行解决。   他们出生于宗门,成长于宗门,所思所见所感皆没有超脱于宗门体系的框架,这才是他们会产生割裂疏离感的重要原因。   也就是根源还在于他们自身的见识浅薄,没有见到更广阔的世界,不知道真正的天地。   解决的办法就是主动帮他们开阔眼界。   特别是那些天赋出众,表现优异的,我们要帮助他们去州级高等修行院校,副都分院,乃至六一学院进修深造。   这种远离宗门的进修深造,并不会影响他们毕业后回去担任长老或者宗主,推行起来并不会有任何难度。   唯一的影响就是州级高等学府,副都分院,六一学院在继非人智慧生命之后,会多一批挂靠生。   呃,他们的资质天赋和同期靠自己的本事考入的学员应该都会差一些,比如来六一学院就读的,来自普通小宗门的真天才当然也会有。   可那种档次稍微差些,但宗门势力强大,自身又身为少宗主,还有那些父辈做出重大贡献的,哪怕天赋资质方面稍微差些,我们觉得只要其人品性不坏,都是可以允其入校就读的。”   父辈的成就可以直接影响子女的前途。   对炎夏父母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奋斗动力了。   六一学院的分量全球人类都清楚,在炎夏修行界人们的心中,更是早已将之神圣化,若自己干得好子女能够去里面去走一遭……这绝对是一颗让人无法拒绝的甘美甜枣。   而对于那些宗门势力不弱的少宗主之流,要想加深他们对炎夏的认知,明白其分量有多重,没什么比让他们亲来六一学院度过一段难忘岁月更好地办法了。   哪怕以后回去做了宗主,称王称霸,想要做些不利于炎夏大局之事,都会辗转反侧,三思而行。   唯一的阻碍就是六一学院这些心高气傲的学员们,他们将学院的荣誉看得极重,现在却要因为一些正治考量将一些本来没资格进来的批量送来,绝对会有看不过眼,甚至会面给他们以惨痛打击的存在。   必须提前打好招呼,好好安抚,小小打击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这样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   可也不能打击过度,真弄得怀疑自我,怀疑人生,到时候直接崩溃得撂挑子不干,这个局面绝对不是炎夏所乐见。   红方代表似乎也想到了某些可能,皱眉质问道:   “这对其他学员岂不是很不公平,大家原本都是靠本事进入学院,结果却要和一群走后门的特招生一起,搁谁心里也会有意见吧!   而且,这对六一学院这块招牌也有所玷污,咱们什么时候需要俯身去迁就别人的态度了!”   蓝方代表微微一笑,道:“我倒以为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他正要发挥他能把弯的说成直的,还让人心服口服的口才,忽然,就听得台下观众席发出一声高呼:“师兄,别说了,我们没意见!”   “对,老师,你就别演了,怪辛苦的,我们没意见!”   “没意见,我们都同意!”   “都同意,我们没意见!”   先是一两声零星的呼喊,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最后形成了整齐划一,声震云霓的响亮口号。   似乎要借此机会,发泄今天自从踏入甲号厅以来就受到的各方面的压制。   老师演我!   师兄坑我!   合伙设局套我!   别演了,别坑了,我们直接认栽,好不好?   台上众人相视一笑,那位学长笑得最大声,周围有非六一学院出身的同事看着他,在他的印象里,自从认识这家伙开始,他就是一副口才雄辩,心思犀利,让人很想揍一顿却找不到理由下手的模样,从没见他如此开怀肆意的大笑过。   “哈哈哈……”   ……   六一学院的行动力那是没得说。   或者说,在炎夏中枢强力推行,各环节紧密配合之下,全都以快得几乎要与空气摩擦出火花的速度展开了行动。   两个月后,就已经各有一批非人智慧生命和“少宗主”们进入了六一学院的小院。   这些“少宗主”现在都还有戏名不副实,因为他们的宗门到底安排在哪里都还在与炎夏有关方面紧急磋商中,只是因为他们的父辈已经表达了坚决追随眼下中枢决策,指哪去哪儿的态度,再加上他们身后的商贸团势力都很不小,父辈本身的实力也强,说不定还不等他们毕业,他们的父辈就要突破金丹境了。   而那些非人智慧生命的来历更有意思,绝大多数都是前些年炎夏在各个地方捉到的那些性情温顺善良,没有杀人过往的非人智慧生命,他们此前其实也多半都在六一学院,只是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是以被研究宠物的身份,活动区域也在远离六一学院校址的一片指定区域。   至于真正躲在穷山僻壤之地隐匿藏身的,炎夏方面正在想方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宣传新政策。   所以,现在进来这批,本质就是个“样板工程”,明明白白的事实摆在那里,才更有说服力。   “看,六一学院已经开始实行了,还不赶紧上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失良机可别怪我!”   因为这些“异类”的到来,学院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怪。   一者根本还没有从宠物这个身份转变到学生这个身份上来,现在脑袋都是懵的,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反正让干啥就干啥。   一者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也算得上是一方俊杰,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距离六一学院的高度,还差得远。   现在忽然天降洪福,来到这里,他们除了内心狂喜之外,就是无尽忐忑。   而已经被提前打好招呼的学员们,也没有欺负他们,只不过就是更加肆意的、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才情。   今天与人切磋忽然有感,对一部功法完成改良;   明天忽然灵感迸射,设计出一款具有独家知识产权的机关飞鸟;   或者秀一把天机神算的威力,从一堆貌似毫无逻辑,毫不相关的数据信息之中,推算出明天食堂会有新品推出;   从不欺负他们,也不歧视他们,非常彬彬有礼酱紫。   可这种和善已经足够“少宗主”们感受到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似乎直到此时,才确信自己确实进入到了那传说中的所在,而原本自认为各方面不差的自己忽然变成了渣渣。   直到半个月后,在老师的暗示下,这种行径才消停,而“少宗主”们已经完成了心理重塑,认真规矩的开始了自己在六一学院的差生之旅。   等到他们毕业回归,接替父辈打下的家业,凭着一身过硬的本事不仅轻易的征服了同辈,就连父辈们都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有爱奉承拍马屁的就会以炫耀的口吻在人前宣扬。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宗主是什么人,那可是六一学院出来的,懂?”   这种时候,他们的宗主总会目光幽深,如一汪深潭,从不会正面回应。   ……   这天,陈中夏又往典藏阁主殿藏书区找灵感来了。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但凡遇到瓶颈阻塞,他就会亲来此处寻找灵感。   虽然以他的实力,已将此间藏书烂熟于心。   但捧着一本书仔细阅读和从脑海里翻检相关记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温故而知新。   内容还是那个内容,但百读百新,灵感往往就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自己蹦出来。   当日辩论会,那位蓝方代表的师兄说的一段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他说现有修行体系都是给人准备,并没有给异类生命留下位置,若现有修行体系不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那自然会有别的人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陈中夏身为现有修行体系的开创者,他认为自己应该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于是,刚确定完修行第五境的他又开始迎接新的挑战。   看了几本书,无甚收获,他感觉今日阅读状态不佳,便也不勉强,将书还回书架,准备离开。   经过门口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鞠躬如也。   这才准备离开。   跟他一起过来的金允儿也有样学样,向姜不苦鞠了个躬,虽然动作一样,连弯腰幅度都一样,可却显出一种俏皮玩耍的意味。   在她这个鞠躬里,对长辈的虔诚恭敬并不多,反倒是有种“好玩”的意味在其中。   虽然结婚后她没再如以前那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情郎身边,但偶尔还是会于他同来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对姜爷也非常熟悉了。   她对姜不苦的态度也和陈中夏发自内心的虔敬不同,主要倒是觉得“这个老头蛮好玩”。   鞠完躬后,两人就准备离开。   “站住!”   一声熟悉的喊声忽然响起。   陈中夏忽然止步,转身,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满脸堆笑道:“姜爷,您老今天又有何指示?”   姜不苦撇了撇嘴,道:“别急着高兴,放心,今天没你好事,哪可能天天有好事等着你。”   说着依然背靠在躺椅上没有起身的他抬了抬下巴,道:“我没和你说,我和你老婆说话呢。”   “啊?”   不仅陈中夏惊讶,就连金允儿都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仿佛在说,您居然对我有话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十年啊三十年,自从自己入读六一学院至今,已经过了三十年,您老从来都把我当空气,现在居然宠幸我了,今天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姜不苦见陈中夏杵在那里没动,便开口赶人道:“杵那干嘛,哪来就回哪去,我要和你老婆说点知心话,你就不要旁听了。”   要是换了其他男人敢这么对陈中夏说话——呃,这个假设不成立,世上就没哪个男的敢这么跟他说话。   可这话从姜不苦口中说出来,陈中夏却没觉得有哪怕一点不妥,对金允儿道:“那你好好陪姜爷说话,我先走了。”   “姜爷,那我先走啦。”最后他又笑道。   “嗯。”   等陈中夏走了,就留下金允儿一人。   原本在陈中夏身边,看他和姜不苦之间的互动,他觉得蛮好玩,可现在只她一人面对姜不苦时,心情没来由的就变得有些紧张,双手食指都轻轻绞在了一起。   姜不苦依然靠躺在那张与他相伴几十年的躺椅上,下巴示意了旁边一张小马扎道:“坐吧,别拘束,上一个坐这的还是你老公呢。”   他这张小马扎可是很少开张的,一年最多也就那么两三次,最近的一次还是陈中夏做上面顿悟了一番。   听姜不苦这么说,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金允儿心态忽然恢复了过来,很规矩的坐下来,双腿斜靠在一起,笑嘻嘻的问:“姜爷,您单独留我下来,有什么话与我说啊?”   姜不苦却道:“我这双眼看人可是很准的,特别是看人的天赋,一看一个准。你和陈中夏李未晞是同一届入学的,你知道在我的判断中,你们那一届谁的天赋最高吗?”   金允儿有些疑惑,不知道姜爷话题怎么起得这么偏,却还是故意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李未晞吧,大家都这么说,别人都在辛辛苦苦修炼,就她一天天如同梦游一样。”   姜不苦摇头道:   “她那可不是梦游,那是人家独创的精神修炼之法,因为她另辟蹊径,而且找对了路,这才让自己的修为始终保持在同届前列。   真要说懈怠,你们这一届还真有,一进六一学院就放飞自我,假模假式的修行,可心思要么在那些戏剧游园会上,要么就在郊游踏青玩乐上,恨不得把之前为进六一学院所遭的罪报复性的赚回来。”   金允儿听得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您说我们那一届我的天赋才是最好的?”   “嗯。”姜不苦轻轻点头,可那神色却说不出的笃定坚信。   在看人天赋方面,他从不谦虚。   每一届新生入校,他都会对“借光”的对象做出调整,三十年前的妖孽天骄,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三人当然都上了榜。   但随着三十年过去,陈中夏、李未晞早已跌落出他的百人名单,唯有金允儿还在九十几位坚挺的挂着。   也就是说,即便把她放在三十年后的今天,万亿炎夏子民中遴选出来的妖孽级新生代,她依然勉强能挤进千百之列!   细想一下就知道这有多恐怖。   其天赋之高,简直超越了时代的桎梏!   老一辈的天骄奇才,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新生代的天赋越来越好,前浪逐渐没落,最后彻底被后浪挤到边角旮旯,这已成为一种常态。   在六一学院,姜不苦已经见证了无数类似的轮回。   只是随着修行广度和深度的持续提升,修为越高,要完成境界之间的跨越所需时间越长,新生代需要耗费更多时间去学习积累,并于最后,完成那关键一跃——超越前辈,成为新的顶峰!   若情况没有变化,陈中夏、李未晞等人借着开创体系,领悟之深远超他们这些优势,能更久的保持自己身处第一序列的状态,可二三十年后,必然有新生代走在他们更前方。   而金允儿,若她有心,却能将这局面拖到五六十年后。   当然,姜不苦此时跟她说这些,也不是要告诉她如何在后辈的赶超下坚持得更久。   金允儿此刻已经呆住了,陷入深深的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   “我这么牛逼的吗?”   “我真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我假如真有这么厉害,那我怎么混得远不如他俩?”   不过,又想,一个开创练气修行之道,一个开创紫府观想之法,即便自己真豁出命去,也不见得能开创出这种局面。   姜不苦道:“你的老公是现在修行体系的旗手,开创者,你最好的闺蜜的贡献一点不比你老公差,在他们面前,你或许都有些自卑吧?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比他们差很多。”   金允儿如同炸了毛的猫儿,嚷道:“谁说我自卑了,我一点都不自卑!”   只需要看她的表情,就能瞬间明白一个成语的含义,虚张声势。   姜不苦也不反驳,只是道:“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你为自己正名,你干不干?”   “什么机会?”   她心想,傻子才不干,又想,如果自己真能取得与老公相当的成就,好吧,差点也行,那么,自己再提出想当女骑士的时候岂不也能更加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嘿嘿嘿。   姜不苦道:   “你们不是一直在搞精神修行如何调试甚至重塑肉身这方面的研究吗?   还取得了非常惊人的成果,就是一个肉山丑女修了某些功法,若一路晋升到紫府境,也能丑女便仙女。   到现在,甚至能够根据一人对自身的未来预期进行个性化的定制调试,能让人按照自己的心意长成想要的样子。   有这么回事吧?”   “嗯嗯嗯,对对对,很多东西还都是我弄出来的。”   您说别的我可能不清楚,可说这个我可就太熟了。   虽然理念是李未晞提出的,可她更多的精力都在正事上,这种带有玩乐性质的事并没有过多参与,所以,在这方面的很多具有开创性的成果都是她发现的。   怎么说老娘也是六一学院毕业,干不了大事,美个容养个颜这种小事还办不成吗?   因为这样的信心,真让她做成了。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一些玩乐,最多最多,也就是为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罢了,嘿嘿嘿。   姜不苦忽然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把这些成果局限在人的身上。”   “不用在人身上?那用在哪儿?难道给猫猫狗狗也来个美容养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金允儿几乎是本能的吐槽道。   可她刚吐槽完,忽然就尖叫一声,然后,发出一串只有在亢奋到极点才会发出的鸣叫。   她此刻的心情,真的不比那事儿完之后稍差,甚至别有一种奇特的美妙。   塞茶壶里的饺子,忽然蹦出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敞亮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团火炬一束光。   通透!   敞亮!   她忽然原地蹦了起来,直接就往外冲,人都已经冲出大殿了,声音这才遥遥传来,“姜爷,谢谢您的点拨,我现在心中有太多想法,想要赶快去验证,等结果出来了必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消失了两个月的金允儿忽然出现,人未到声先至:“姜爷,我来给您报喜来啦。”   她跑步进殿,看了看身后,忽然皱眉,喝道:“都磨蹭干什么,还不赶快进来!”   然后,就听见噗通跌倒在地的声音,然后是赶紧爬起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怯怯弱弱,紧张兮兮的女童之音:“对……对不起!”   一个头挽双丫髻的女童艰难的跨过门槛,走进了殿中。   在她身后,紧跟着一位文静的白长直少女,身姿极高,但却低着头,含着胸,不敢抬头见人的样子。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正太,也如少女般低垂着头,只是眼神忍不住好奇的乱瞥,瞥见殿门口坐着一个老人,赶紧收回视线,变得乖巧。   金允儿听到女童道歉,皱眉道:“给你说了多少次,你现在是六一学院的学生,不要动不动就道歉。还有,你们一个个是干什么,把头抬起来,还怕有人会吃了你们不成?”   “来,过来,你站这里,你站这,排好队……好,开始吧。”   她又是一番忙乱整饬,让白长直少女站中间,女童站右侧,正太站左侧,听她号令之后,三人面向姜不苦齐齐鞠躬道:“多谢姜爷再造之恩。”   姜不苦见金允儿给自己安排这么一出,笑道:“你这又是哪一出?”   金允儿嘿嘿笑道:“之前受了您的点拨,灵感如同喷泉一样,止也止不住的往外冒,正好学院现在有这么多异类学员,不缺愿意配合的志愿者,而他们本身实力也不弱,只要理论成功就能很快通过验证,我们所有精擅这方面的修行者齐心协力忙活了两个月,终于出了成果,您仔细看看他们仨。”   双丫髻的女童长着一双猫耳,走路轻手轻脚,随着她情绪的变化,一双猫儿还会做出相应的变动,或是轻颤,或是忽地卷起紧贴在脑袋上。   文静少女一头白色直长发,双瞳通红,如同两颗血红的宝石。   猫女童,兔少女。   正太身上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特征,姜不苦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特征,若真强要说个特征,也就是他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可这能看出什么呢?   姜不苦忍不住好奇问金允儿:“他是?”   金允儿站在他们身侧轻声做口型提醒:“小乌龟。”   龟正太?   还真没看出来!   姜不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赞道:“你们果真厉害,短短两个月,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金允儿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骄傲,却还强自谦虚道:“其实绝大部分理论工作都已经到位,这是无数爱美人士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弄出来的,却从没将之放到更大的领域去设想,还是经您点拨,这才开窍。”   正说着,殿外忽然又传来一阵动静声。   还有一个男生激动地声音:“就在里面,我刚才真看见了,一只猫耳娘,一个疑似白兔少女,还有个很萌的正太。”   “啊?有正太?还是我们的同学?”一个女声带着莫名激动。   金允儿嘴角含笑,姜不苦一脸无奈。   再想起之前需要学院想方设法哄着才让他们同意与异类做同学,现在却又如此作态。   除了外貌,他们并没有任何变化!   态度却如此迥异。   哎,这个看脸的社会! 第一一七章 再执权柄   “哎,别推别推!”   “你拉我干嘛?”   随着一阵推搡,原本躲在殿外只想偷偷先睹为快的学员们,就这么暴露在了大殿门口。   前面的人是被后面的人推出来的,后面的人是被前面的人拉出来的,结果就这么连成了一串,谁也别想多好,全都暴露了出来。   不仅有男学员,还有女学员,男学员专盯猫女童的耳朵,兔少女的头发看,女学员的目光则全被龟正太的那颗小光头吸引,似乎恨不得立刻就上去盘几下。   金允儿柳眉倒竖,训斥道:“想看就大大方方认认真真的看,弄得这么猥琐干什么,都是你们的同学,以后还怕没时间多相处吗?”   她分明是在很威严的训斥学员,可她那比学员们还要略低幼一些的外貌是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大家就是嘿嘿的笑。   正在这时,陈中夏,李未晞还有另十几位和他们同一批次突破金丹境,现在同为修行新体系的旗手领跑人,都已闻讯赶了过来。   自从被姜不苦一语点破,灵感狂涌,金允儿直接召集一干姐妹同好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这辈子她就没有如此主动而全力的在修行领域用力,那种体验真的非常奇妙,在此期间,她甚至完全忘记了她的中夏欧巴。   陈中夏有着类似体验,知道这对金允儿是一个极关键的蜕变,没去打扰她,甚至没有去过多关注她们的进展成果,怕因为自己的介入打断了她们这种难得的状态。   所以,直到金允儿带着仨小只前来典藏阁这边向姜爷汇报成果,他才听说了此事。   当时他们正在讨论非人类修行如何完美融入现有体系的问题,闻言就都赶了过来。   “允儿,听说你们弄出了化形之术?”人还未到,陈中夏的声音就已经先到了。   进殿之后,他和一群同伴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仨小只身上。   原本陈中夏等人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可是,随着他们的仔细打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变成皱眉深思之色。   金允儿解释道:“现在距离你们设想的那种化形术还有点远,只能叫幻形术。   他们的外貌都变成了人的模样,但和真正的人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体内脏腑血管骨骼筋脉的构造的构造和人都有很大的差距,彼此之间的差异性更大。   只能说,勉强将他们的外形统一到了人形状态。至于他们外貌年龄,则受其智慧诞生后的年龄和身体年龄的双重影响。”   随着进殿之人越来越多,仨小只的状态越来越紧张,手足无措,似乎很想找个没人见的地缝藏进去。   而且,接下来的谈话也确实不适合仨小只当事人在场。   金允儿招呼那些涌进殿来的男女学员,道:“好了,这里没你们事了,他们三个你们也带出去吧……都是你们的师弟师妹,注意着点,可别欺负他们。”   “啊,好的。”   “不会欺负,放心吧老师,我们爱惜都还来不及呢。”   “谁敢欺负他们,老娘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然后他们就前呼后拥,如同簇拥着三个绝世宝贝般走出了大殿。   殿中除了姜不苦,就只有金允儿和陈中夏等人。   此刻,金允儿才道:“我有些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想让他们体内经脉结构也与人类相似,最终可与人类一般修行成长,对吧?”   陈中夏等人颔首。   金允儿道:“其实,我们已经有过这方面的考虑,只是我们摸索这条新路有个先易后难,先让他们能够正常融入人类之中,可以正常的学习生活,然后才着手解决他们的修炼成长问题。”   “他们现在的成长方式,根本不能称之为方法,因为连他们自己对自身如何成长进阶都是非常迷惑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之事。   他们的成长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冥冥之中的星球意志,哪怕他们觉醒了智慧,比其他同类成长晋升的机会更大,但却依然是一件非常随机不确定之事,不由他们自己做主。   那些特别聪明有机缘的,或许能总结出一些方法,最多也就适合其本族使用,甚至只适合其自身使用,没有太大价值;   我们要解决的也是这个问题,化被动为主动。”   从看天吃饭转变成自己耕耘收获。   “第一步,让他们具备人类的外形,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也就是现在开发出来的幻形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具备完整的智慧,能够理解、领会、贯彻一些比较复杂的指令;   门槛很低,凡是觉醒了智慧的非人生命都能做到。   我们称之为【幻形境】,大概与修行第二练气境相当;   第二步,调整改变他们体内的经脉脏器结构,能够主动修行,因为他们本身的特殊,不要求他们如人类这般既能精神观想又能练气修行,只要两者通其一就可以了,初步改变自身成长模式;   我们称之为【化形境】,大概与修行第三筑基境相当;   在化形境,异类生命体内脏器经脉结构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转变,可以修炼成长,但和人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外貌特征上也会与人类有些明显的差异。   第三步,就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的体内结构完全与人类等同,就连气海丹田,眉心紫府也全部开辟成功,与人类无异。   在修炼功法的选择上,也和人类一样,不会再有任何的限制条件,只要他们愿意,身上任何异于人类的体貌特征都可以轻易去除,外人再难从外貌上看出他们是人还是非人。   彻底蜕去了原本的桎梏,迎来新生。   我们称之为【蜕形境】,与修行第四紫府境相当。   幻形境、化形境、蜕形境,在这三境之中,他们都是在不断向人类靠近,各个层面上,他们原本来自于族群的血脉和身体天赋,基本没有成为他们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他们迈向更高一步的桎梏,这是不妥当的。   我们设想的第五境,一方面在向现有体系的金丹境靠拢,其本质也是凝聚金丹,而和人类凝结金丹有所区别的点在于,他们不仅要精气神完全凝结,还要将体内潜藏于骨髓血脉深处的族血本源剥离出来,彻底融入其中。   其好处在于,其身体相当于经历了一次彻底的脱胎换骨、洗筋伐髓,从各个层面来说都已经与人类无异,说他们就是人类也没有任何问题。   另一方面,他们原本的族群天赋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借助这次金丹凝结得到了进一步强化,甚至可能演变成为一种强大的金丹神通。”   “我们的第一反应,是想将这一境称为【妖丹境】。可现在不是提倡‘妖’这个称谓吗,其本质和金丹没有区别,于是干脆还是称之为金丹境,这样一来,异类生命的修行道路也算彻底融入现有修行体系内了,只是在前期会有不同,但最后都会走到一条路上来。”   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泛着光的,可最后又带着一些不自信的看向众人,一脸期盼的道:“你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看看我们设想的这条路合不合适?如何合适我们就继续干下去,反正在技术储备上已经没什么大障碍了,推行出炉就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不适合你们也给提点意见。”   陈中夏面色不改,只是死死的盯着她打量,仿佛要对这个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伴儿做个重新认识。   “哎!”   “哎!”   “……”   其他人面对她的询问,也不直接回应,都是叹气,有的还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原本脸上泛着光的金允儿一点点收敛了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光芒,心道,果然还是想当然了吗?   那些与陈中夏同来之人,一个个排队上前排着陈中夏肩膀。   “老陈啊,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你老婆早把工作做完了,还完成得这么好,结果还把咱们聚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这不是消遣人吗?”   “是啊,你不地道啊!”   “不地道啊老陈!”   “……”   走一个换一个,他们轮流上前“奚落”着陈中夏,然后摇头晃脑的离开。   呃——   这情景不对啊。   他们这是——肯定我了?   而且,甚至因为我的方案放弃了他们自己的主张。   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反对。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李未晞,她没去陈中夏那边,而是径直来到一脸萌呆呆的金允儿身前,抱了抱她,道:“允儿,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我要对你道歉,以前对你的认识还是太偏颇太片面。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相信自己,大胆去做!”   最后,还拍了拍她的背部,这才施施然离开。   离开前,扭头看了看一边假寐的姜老爷子,没有要与她聊两句的意思,便轻声道:“姜爷,我走啦。”   “唔。”假寐的姜不苦含糊的应了一声。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金允儿依然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陈中夏,傻乎乎的问:“他们这是……我这是做得没问题?”   若非顾及场合不对,陈中夏已经忍不住想要放声长啸高呼,此刻拼命压抑着内心情绪,颔首道:“何止是没问题,你做得实在是太好,超乎我们预料的好!”   说完这话,他没有继续和金允儿闲聊,上前一步拉着她手,来到始终靠在躺椅上的姜不苦旁边,道:“姜爷,允儿能有这表现,真的多亏了您的点拨,我……”   “打住打住……”姜不苦出声赶人道:“你们这进进出出闹闹腾腾好一阵了,打扰我老人家午休,再不知趣,我可就真要赶人了。”   “好勒。”堂堂陈大佬每次在姜爷面前都像个二孙子似的,他却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此刻被姜不苦出口撵人,也是笑嘻嘻的应了,便拉着小娇妻离开。   离开前,还是老规矩,鞠躬如也。   金允儿有样学样,跟着鞠躬,不再是以好玩的意味,同样是发自内心。   ……   早些时候,陈中夏,李未晞与其他人正在进行一场讨论。   “给所有非人生命开辟一条新路,这个没问题。   可若说这条路能让他们全部尽施其能,尽展其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其族群的本来天赋,那这就是一个伪命题。   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一条路,别说一条,十条百条都不够。   兔子,蛇,蜘蛛,乌龟甲鱼,鹰隼……世上有万族万类,他们的身体结构,习性,认知世界的方法,全都不同。   能契合其中一类的,就不可能契合其他类,世上物种有多少,诞生觉醒智慧的族类就有多少,可具体到某一族类,真正的智慧个体又是非常稀少甚至可能只有寥寥一两个,怎么可能为此就开辟一条适合其族类的成长晋升的道路?   所以,咱们必须先将他们统摄聚集在一个共同的平台上来,哪怕这对他们各自潜能的发挥有所抑制,这也是必须的。   而咱们现有的修行体系已经非常成熟完备,自然不需要给他们创造一个新的平台,直接想办法让他们的成长道路向这一体系靠拢就可以。”   通过反复的来回论辩,这一观念已经成为大家都认可的共识。   所以,在听金允儿详细讲述了她构思之后,众人都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这方面用劲了,因为她做得比他们预想的更好。   虽然在金丹境前,其他族类的修行依然会对其本来天赋有所抑制,可到金丹境后,不仅完全与现有体系融合为一,他们的族类天赋不仅没有被压抑,还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加强。   陈中夏自己可能不觉得,只有被他牵着走的金允儿感觉非常奇特。   别说这么多年这木头很少这么主动牵他,如此表现更是头一回。   她的目中泛起隐隐异彩,心道,原来你最好的是这款啊,这么看来,老娘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这条路走通。   回到家后,陈中夏这才完全展开了自己的情绪,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允儿,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啊,你干什么?”   金允儿的耳朵突然变成了一对猫儿,毛茸茸一看就柔顺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她已经趁机贴近,轻声道:“欧巴,你要不要摸摸,好软的。”   陈中夏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啊,好软。”   下一刻,一对猫儿忽然变成了一对兔耳朵,双瞳变成了红宝石一般,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发生剧变。   “欧巴你再试试。”   咕嘟。   陈中夏喉头吞咽,双手颤抖,似乎想要挣扎,却最终依然不受控制的摸上了那对兔耳朵。   咕嘟。咕嘟。   陈中夏感觉自己今天药丸。   ……   姜不苦精神沉入紫府之中。   发现在那块人道权限形成的屏幕上,在【天幕大阵点拨】、【阴冥之地开辟】、【修行第五境】之后,又新增了一项【点拨化形之道】,单这一项的人道值,一次性给了自己7847点,而【修行第五境】第一次只给了6131点,【阴冥之地开辟】第一次给了6475点。   姜不苦仔细想了想,才想通里面的逻辑,即便没有他出面点拨,在陈中夏、李未晞和其他无数人的努力下,修行第五境也已到了最后关头,临门一脚,没有他那一下,修行体系依然很快会进入修行第五境。   而阴冥之地的开辟,虽然极大程度的加深了炎夏人道的“深度”,但这依然是在人的层面打转,相当于在一块本就丰沃成熟的土地上开发出了新用途。   而【点拨化形之道】的重要意义在于直接将炎夏人道从“人”扩散到了到了“万族”,相当于硬生生从一块戈壁上开垦出了一块沃土,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道增量。   至于金允儿探索出来的这条道路,他又看了看其他几项的人道值情况。   ——   【天幕大阵点拨】:新历106年+579,新历107年+628,新历108年+1109,今年至当下+721,当下总值:3037点。   【阴冥之地开辟】:新历106年+1847,新历107年+1152,新历108年+784,今年至当下+1543,+新历106年前结余2524,当下总值7850点。   【修行第五境】:第一次+6131点,后续至当下+875,当下总值7006点。   【点拨化形之道】:第一次+7847点。   人道值合计:25740点。   ——   从阴冥之地完全开辟并连接成一体之后,姜不苦就没有再动用人道值,从新历一零六年开始至今,人道值总量已经达到两万五千七百四十点。   因为这屏幕的本质是人道权限,是可以随他心意调整姿态的,所以,每一项数据模式都可以按照他的心意调整,最终以最让他满意的方式呈现。   而他每做一次人道增量的贡献,第一次的人道值收获是最丰富的,而后,虽然每年都还有不菲的分润,但在没有特殊变故的情况下,和第一次的人道值收益相比,会低至少一个数量级。   只有出现某些与他有关的新情况,新成果,那么该项当年的人道值收益便会有一个明显的增幅,甚至连带着后续几年的人道值收益都会有所增加。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因为【拓空阵】的出现,【天幕大阵点拨】这项的人道值收益当年再度过千,而今年因为苍夷山脉自己保护了那棵魔树,黑鲨舰回航时第一时间送到了灵植系,特殊灵植阴柳阴槐的研究因此取得了关键性突破,现在已经开始在某些荒野之地进行试种。   因为这一块的收益也被算进了阴冥之地开辟一项,该项今年的人道值收益比去年增加了一倍有余。   而现在距离年底还有段时间,四项人道值收益还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到年底人道值必会突破两万六千点。   “这次,可以干一票大的了。”   想到终于又可以剁手挥霍一把,姜不苦已经开始搓手了。   阴冥之地开辟后,他就一直在思考,第二次使用人道权柄该往何处发力。   以他所处的高度和眼界,已经不屑于小打小闹,要搞就要从根本上扭转一些事情。   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的放矢,甚至彻底改变整个炎夏格局。   他的心中早有一些计划的雏形,之前的游历,亲眼见证魔人的隐患,还有非人智慧生命的崛起,也是为了更进一步明确心中那个计划,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细节上的调整。   现在,这个计划在他心中已经彻底定型,就等新年到来。   ……   因为幻形术的普及,曾经被人心中嫌弃的“猫同学”“狗同学”现在全变成了所有师生眼中的香饽饽——对,不仅学员喜欢,老师们也非常喜欢,上大课的时候总喜欢挑他们提问,他们如果表现窘迫害羞,还会大胆鼓励,亲切温和的指导,男老师还顾及一点形象,女老师就没有这些形象包袱,在这方面会更大胆一些,偶尔还会大大方方的盘弄下小正太。   因为金允儿等人天生的本事,各种非人智慧生命使用幻形术后变成的模样,无论男女,都非常漂亮,绝对符合人们的普遍审美。   典藏阁这边倒是一如既往的宁静,除非姜爷主动出声,也没谁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养。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来到了年底。   新历一零九年除夕,深夜,姜不苦盘膝在榻,做好准备,意识提前进入那特殊的炎夏人道世界。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韵如同浩瀚河系,无边无垠。   当外界时间来到一零九年与一一零之交,天地灵机再次变得活跃,连这处炎夏人道世界也受到影响,变得更加活跃。   姜不苦的意识悬在这片浩瀚河系上空,一动不动,他也没有用意识进行具化调整,注视着这个整体。   忽然,他的意念高声道:“人道敕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昭彰,如影随形!”   随着他意念高喝,无边无垠的炎夏人道世界却如同响起一道惊雷,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敕令内容。   如河系一般浩瀚磅礴的人道之气开始沸腾,活跃。 第一一八章 执念化敕令   随着这道敕令传遍炎夏人道世界,无穷气韵开始沸腾。   但是,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无新的人道规则融入炎夏人道体系之内。   他身具的人道值也没有一点减少。   因为他所下这道敕令太过笼统,虽然炎夏人道体系会自动对新融入的人道规则进行优化,却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这规则必须清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昭彰,如影随形!”   这与其说是一道敕令,更像是一个理念。   这不是多此一举,乃是姜不苦刻意如此,他现在对炎夏人道世界的把握比开辟阴冥之地时更加透彻。   这句在炎夏人道世界来回震荡的话语,乃是他之后一切敕令的总纲,如同一门功法开篇必然提纲挈领概述一番,修行者不可能凭这个就练出来,但缺了它更是万万不行,修行者必须时刻将自己的修行与功法总纲彼此印证,以之检视自己是否行差踏错。   这就是他给炎夏人道体系定下的总纲。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人道体系的自我优化,还是要明确指定其优化的方向。   而后,他开始详细阐述今日第一道人道敕令。   “天道远,人道迩。   天道恒常,无善恶褒贬,做好人,不可能受到天地的褒奖,做恶人,也不会受到天地的惩罚。   天道之缺,人道补之。   好人就该有好报,一生兢兢业业,为炎夏默默贡献自身的力量,无论是教师,医生,还是农民,读书人,善良的商贾,心怀正气的修行者……不管什么身份,无论什么地位,只要有善行,就给其相应的善报;   反之,凡为恶者,无论多么隐秘,哪怕无人知道,世间法律无法制裁,但确实做了伤损炎夏人道之举动。   你不知我不知,人道可知;天不管地不管,人道可管。   炎夏人道可作为精确判定善恶之衡器,祂作为直接的“受益者”或是“受害者”,可以清楚无误的辨查本质,不会误判。   谁帮了祂,祂会记住;谁害了祂,祂也会记住。”   “人道之赏罚,重在及时、简洁、通用,不因不同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降低其价值。   开辟人道气运!   气运,既是一人善恶的标尺,也是人道奖惩的手段。   一人为炎夏人道贡献多,便给其更多气运,贡献少,便少给或者不给,反向贡献,便削其气运。   气运盛者,可称【福运】,身体康健,少生疾病,常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且身具福运者即便不曾修行,死亡时灵魂不散,可入阴冥之地;   气运少者,可称【霉运】,身体亏虚,多有夭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气运尤盛者,可称【鸿运】,凡有所行,无不顺遂,所谓鸿运当头,洪福齐天;   气运尤少者,可称【厄运】,为商则破产,务农则绝收,修行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   鸿运尤盛者,可称【功德】,若有功德者,即便身为凡人,在功德加持之下,也能呵斥风雷,笔斩龙蛇;若为修行者,功德加持,提升天赋,增强潜能,直至抵近天道上限为止;   厄运尤盛者,可称【业力】,不仅灭身,而且消魂,如跗骨之蛆,不魂飞魄散,绝不罢手,所谓业力缠身,在劫难逃!”   随着这些话语融入炎夏人道世界,无垠人道气韵开始翻腾,如海浪怒潮。   随着其不断融入渗透进现有人道规则之内,人道值开始迅速减少。   姜不苦心情平静,安静等待。   若将人身具的某项才能具化成一个个细条,生命是血条,智慧是智力条,那么随着全球穿越,新生的天道就给了万物众生一个“天赋条”。   一人成长的上限,只和其天赋有关,和其他一切皆无关联,不管你才情智力如何,不管你做出的贡献多么伟大,不能修行还是不能修行,该停步的时候只能停步。   天赋条决定了所有。   在天道看来,是公正无偏私的。   可在炎夏人道的角度,这太冰冷,太无温情,譬如活人无数的、被誉为炎夏再世神农,面对天变后绝大部分农作物失效减产,以一己之力再次构建起炎夏农业体系,现在炎夏人口破万亿,谁为首功,人心之中都有答案,当他辞世时举国悲恸,恨不能将自己的命与他共享;   这样的例子还有无数。   他们的离去,不只是让炎夏子民情感上难以接受,同样也是整个炎夏文明的重大损失。   可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瑰宝,都是硕果,都是在炎夏文明这块历史悠久的沃土上开出的最美丽的花儿。   天道有常,一视同仁,不会因此多爱他们一分。   既如此,就由炎夏人道来爱护、来守护他们吧。   这不是负担,反而会加深人道的底蕴。   所以,姜不苦这条敕令的意义在于,在【天赋条】之外,又以炎夏人道之名给炎夏众生又加了一条【气运条】,自此以后,主宰炎夏众生的不再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天赋条】,对于那些天赋差,甚至没天赋的,【气运条】将是他们的另一个机会。   天道混不走,那就混人道呗。   而从炎夏人道的角度,气运既可是一面护盾,增强底蕴,增加抗风险能力,更可以是一把利刃,譬如魔人,当其业力缠身,哪怕躲得再隐秘再巧妙,也逃不过一个“恶有恶报”,不追到他们魂飞魄散,绝不罢手。   以后,若不想被业力追得魂飞魄散,炎夏境内诞生的魔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收敛天性,一辈子都不为恶,要么远走他乡,跑到炎夏境外。   同时,还是一道终极保险。   譬如炎夏为了开发那百分之四十的疆域,为了充分调动修行者的积极性,将那些疆域分区划片,使修行组织宗门化,考虑到潜在的隐患又设立监管机构,后来觉得依然不保险,还把六一学院的一群学生拉下水,想要借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的“中二之气”做后的保险。   要说绝对保险,也不见得,六一学院自己都不能保证会始终纯如一朵白莲花,只要是人,就会有倾向,在执行之时就会有偏差。   而气运,就可以作为这最终的兜底。   哪怕你真手段通神,隐私诡谲无数,厄运临头,业力缠身,终究要现原形。   而若鸿运当头,乃至功德加身,一切都显得明明白白。   姜不苦一边等待着,心中也在转动着这些念头。   可当人道值减少了一万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紧了紧。   仔细关注了一会儿人道值消耗频率,他的心情这才再次舒缓,虽然还在狂降,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疾风骤雨,这勉强也算个好消息吧。   最终,当气运规则彻底融入炎夏人道体系之内,人道值消耗14741点。   剩余人道值:12820点。   姜不苦再看这炎夏人道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手持权柄的他能够清晰无误感觉到一条新的规则融入此世界,仿佛本来就存在。   “这消耗也太大了,是开辟阴冥之地的两倍还多。”姜不苦心中想到。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想通了。   阴冥之地是以城隍庙土地庙为基础,而这是有现世根基的,相当于现世已经帮他做了一大半的工作,而气运之道则是他硬生生塞进炎夏人道规则之中的新规则。   姜不苦没有罢手,意念也未从此界离开。   感受了一下天地灵机的活跃度已经有所降低,他也不敢耽搁,开始阐述第二道敕令。   “集镇村寨皆有土地,县府州都皆有城隍,另有判官游神之属。   另,一山当有山神,一河当有河神,一湖当有湖神。   凡炎夏疆域,皆有主。   神祇的来源:可以是鬼魂,可以凡人,可以是修行者,可以是非人异类,只要是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都有资格,都有机会成为神祇;   神祇诞生的条件:   身具【福运】、【鸿运】、【功德】者,在自愿的情况下,可以之为材凝成气运之印,成为神祇候选,再有万民祝念加持,即可当选相应神祇;   譬如村中有老者,一生行善积德,福运在身,若其自身有意,可凝成福运之印,若村民心中皆曰‘可’,即可任职为一村土地;   另,福运之印、鸿运之印、功德之印所能承载的万民祝念有天壤之别,其所任神祇之位格亦将因此有所不同。”   “另,炎夏中枢可以借万民祝念代为加持气运之印,主要应用在人烟聚落之外的山野河流。   譬如有非人异类心慕炎夏风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积极推动炎夏人道在异类生命中的普及传播,得鸿运,凝成鸿运之印,想要成为故乡一山神,自不可能有万民为之祝念,如此,炎夏中枢可以代为加持,直接授其山神一职,河神,湖神皆照此例。   然,为避免炎夏中枢滥用此权,既掌其权,便承其责。若所用非人,于炎夏人道有损,炎夏中枢将受连带反噬。”   随着这道敕令形成,炎夏人道世界再次气韵沸腾,人道值又一次狂降。   当此敕令彻底变成新的人道规则融入此界,人道值再次降低了8549点。   虽然消耗依然比开辟阴冥之地恐怖,却比开辟气运之道足足少了六千多点。   若论对现世的影响,这道敕令并不比气运敕令差。   可消耗却小这么多,和阴冥之地乃借城隍土地开辟是一个道理,这条敕令的本质是对第一道气运敕令的深度挖掘和应用。   这条敕令是完全建立在气运规则之上。   给了身具福运、鸿运、功德者一个广阔的应用场景。   这是一条完全不同于现有修行体系的另一套体系。   不吸收炼化灵气,不观想凝练精神,只一心一意在炎夏人道上用功,为炎夏人道的成长壮大把自己变成火炬。   无论任何职业,无论任何身份。   为政则是心怀苍生不计个人毁誉的清官能臣;   为学则是浩然之气在胸、桃李满天下的师者;   为农、为商、为工……百工百业。   不让行善者沦落尘埃。   不使行恶者逍遥法外。   这个体系的评判标准不看天赋,而是善恶好坏。   “或许有些偏颇,但……好人就该有好报啊!”   姜不苦也不确定自己给炎夏人道新加的这两条规则是否存在疏漏,虽然他为了这两道敕令构想了好几年,还特意游历实地考察见证。   但对现世的影响如此之大,他也不确定这两条规则是否存在弊端。   但心底最深处终究还是有个执念啊。   这个执念从天变之前就已聚集在了他的心中。   当做一个好人的代价是让自己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身陷囹圄,世上纯粹的好人越来越少了,即便偶尔动念,深埋于每个炎夏子民心中的恻隐之心发作,想要做一回好人,可想想自己兜里干瘪的钱包,家中的妻儿老小,终究,还是不敢。   好人甚至变成了个贬义词,骂人的词。   在不同的情境中,和“你是个废物”“你是个蠢货”是一个意思。   现在,世界变了。   他掌握了人道权柄。   炎夏人道可以任他心意装扮涂抹。   那股深埋于心的执念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于是,最终形成了这两道敕令。   其思维原点,来自于一个三岁幼儿都信奉的真理——保护好人,打坏蛋。   ……   意念回归紫府,姜不苦看了看权限屏幕上的人道值,其他三项人道值皆已归零,仅【点拨化形之道】一项还剩了4721点。   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两道敕令就干掉一大半,仅剩一点零头。   他又看了看【点拨化形之道】下面并没形成新项,按照开辟阴冥之地的经验,不论是开辟气运规则还是构建神道体系,他都将获得一笔不菲的人道值。   现在没动静,或许是其价值还没体现出来,或者还未被人查知。   不管了,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续之事,就让其自然发酵也未尝不可。   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姜不苦放下一切杂念,躺了下来。 第一一九章 大势威能   此刻,新历一一零年正月初一。   时间,依然是深夜。   姜不苦在炎夏人道世界插入两道敕令的用时并不长。   这一夜还很长。   而这两道敕令必将给现世带来的深远影响正在悄悄酝酿,迅速扩散。   虽然星球已有多年没有扩增,但除夕之夜,新年之交,依然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一天。   各种意义上。   普通人阖家团圆,欢度佳节。   而修行者无论修为高低,都会盘膝静坐,期待在这万象更新、天地交泰的时刻有所感悟,有所收获。   而更有无数人通过各种方式,尽一切想象,用能想到的任何办法,仔细检测着世界是否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全球穿越,离开太阳系,银河系,甚至原宇宙;   星球诞生意志;   万物滋长,生命大进化;   现代科技一一被废;   全球兽潮,人类文明有被自然野性替代之忧;   星球长身体,一年一个样;   日月星辰不仅变成了贴图,还根据文明阵营的不同给予个性化调试;   灵气诞生;   鬼魂出现;   阴冥世界出现;   各种各样的魔出现,全球各大文明阵营都深受其扰;   非人智慧种诞生;   炎夏神龙现世,异象古迹化为洞天;   ……   ……   蓝星用一个个实例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你们既有的一切经验和观念,在我的面前,最大的作用就是变成障碍,阻碍你们的认知。   太阳一万次从东边升起,但只要我愿意,明天也可以南北西中任何一个方向升起。   做好随时被我秀一脸,亲手砸碎既有三观,并一点点重新拼凑重塑的准备。   这是在深研星球穿越以来,百十年内历史大变局后人们得到的最深刻的感悟。   可能就在下一刻,星球就会出现一种超乎你想象的变化。   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仔细寻找这些变化,然后就是接受它,不要去进行无意义的质疑“这不合理”“这没道理”,平静的接受就好,然后第一时间将这种变化放入现世规则中,推演其从各方面可能对现有人道结构带来的种种影响,包括社会伦理道德,人文经济正治结构,社会关系的各个层面,无所不包。   并就此提出调整方案。   从天变之初的举国动员,全国人口大迁移,到鼓励人口生育,围陆赶海,土地庙城隍庙体系的确立,持续繁衍的城市人口向集镇村寨分流,因阴冥世界的诞生规范了新的伦理道德,再到最近的非人智慧生命融入炎夏文明圈计划,为了对深山大泽进行深度开发而实行的修行宗门化,这些都是大的方面,那些细节处的变动更是数不胜数。   从全球穿越开始,百十年来,炎夏就是这么一直走来的,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也是独步全球,已经构建了一整套严密繁复的体系。   所以,除非星球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人类认知之外,人类也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进行感知——其实这类变化即便发生,就人类而言也可视为没有变化,炎夏都有能力将之揪出来。   更何况,无论是气韵规则的诞生还是神道体系的出现,都并非真的悄无声息。   在这个夜晚,无数修行者在这个天地交泰、万象更新之时静修明悟,很多有机缘者窥见了只鳞片爪。   除此之外,许多普通人,遍布炎夏全境各城的相关机构,也都或多或少捕捉到了零星的片段。   更别说身具福运、鸿运乃至功德者,直接获得冥冥中的感悟,让他们忽然就领悟到了凝聚相应气运之印并以此成为神祇的道理。   都还没等天亮,汇总了各方面的情报消息,该知道的人就都已经知道,世界又在无声无息间有了一次巨大的蜕变,通过对这些消息的彼此综合印证,他们甚至已经把握到了这次巨变的核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就是这次变化的核心。   而气运规则及神道体系的价值,对整个社会结构的影响,包括对修行界、修行体系的影响,都已在无数相关人员的推演下一点点成型。   ……   新历一一零年正月初一,上午。   这些消息就通过各种传送盒传讯符更大范围的传递开来。   到了正月初二,所有修行者就都已知道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认真消化这次巨变对自身乃至对整个修行界的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目光。   那些人们都知道存在,但却不知道潜藏于何处的魔人们,就如同潜藏在阴沟角落里的苍蝇,忽然全都飞了出来,再无一点潜藏隐匿的心思。   他们这次暴露不是想要集中暴动,给炎夏来次狠的,而是向外出逃,以自己的极限逃命速度向炎夏境外奔逃。   因为他们忽然大规模的现身,彼此又很分散,黑鲨舰的规模数量还很有限,只能配合其他舰只保护好各地人烟聚落,有余力才进行一些围杀。   人们清楚地看到,那些亡命奔逃的魔人中,那些实力越强,资历越深的老魔,越会频繁的出现意外,有的跑着跑着忽然身冒青烟,然后在声嘶力竭的惨嚎中化作一堆灰烬,有的忽然从空中掉落,摔得粉身碎骨,血浆迸射,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经先肉身一步消亡,身体忽然就变成了死物,有的想要与拦截者、追击者大战,结果自己体内先一步真气暴乱,砰的一声爆炸,炸得尸骨无存。   灾难频频,死得千奇百怪。   这是作恶太多,业力之盛已经将他们彻底淹没,以他们浅薄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如此海量业力的惩罚,直接魂飞魄散,变成死人。   那些新诞生不久的魔人,为恶还不多,虽然实力比老魔们差很多,无缘无故身死者反倒少很多,不过,在逃亡境外的途中依然磨难重重,霉运连连,对于这些小魔崽子,遍布炎夏疆域的中低层修行者可是最喜欢了,威胁不大,而已经有人发现,屠魔非常涨气运,杀掉一只小魔头比坚持做一百件好人好事得到的气运还高。   于是舍命奔逃的小魔崽子们会面对数量胜过他们十倍乃至百倍的围追堵截,绝望与暴戾情绪双重压迫,他们当然会舍命反抗,且因为他们的手段诡谲,初期往往能反杀几个,可随着他们杀得越多,气运削幅更大,霉运变厄运,厄运变业力,逃亡之旅变得更加艰难,甚至如同那些老魔一样,哪怕其为恶依然远低于那些老魔,却因为实力更弱,只要厄运转变为业力,哪怕只有一丝,也让他们十死无生,魂飞魄散。   所以,其他魔崽子都学乖了,不敢再在炎夏境内妄开杀戒,而是与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围追堵截者玩起了捉迷藏躲猫猫游戏。   一方手段奇特,掌握着种种出人意料的法门,哪怕霉运不断,却也常能化险为夷。   一方数量庞大,且都被灭魔涨大气运这事激得红了眼睛,魔人在他们眼中不是魔人,而是经验怪,还是给的经验超多那种,怎么可能放弃!   一方不是没有成功逃亡的可能,虽然艰险重重;另一方也不是没有成功擒杀的机会,虽然僧多粥少;   这事演变成了一场以双方生命为赌注,覆盖炎夏全境的盛大追猎游戏。   越靠近炎夏边境,这种一追一逃的围猎戏码就上演的越频繁。   在这样一场惊动整个修行界,中低层修行者几乎全部参与的追猎狂欢持续了足足一个月,直到最后一个活跃在人们视线中的魔人死亡或出境为止。   ……   一个女魔人九死一生,甚至利用其他几位魔人垫背的情况下,终于险之又险的逃出了炎夏疆界。   而那些追击者都很有默契的在炎夏疆界地带停住了脚步,看着远处异域的天空中,借着最后一丝余力冲出疆界,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往地面坠落,在离地面还有三四米左右,连最后一点控制力也失去,直接硬生生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有的人见此情形,眼前一亮,他们这里距离对方不超过一公里,如果速度够快,几个呼吸就能完成经验收割然后返回,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扭头将目光看向有着筑基境巅峰修为的领队。   此人却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最后看了眼那位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没有力量的女魔人,转身就走。   行出了几步才道:“还愣着干嘛,回啦!”   见领队如此,其他人也只得跟他一起转身回走,有的在离去之前,还有些不甘的看了看远处的女魔人,轻啐了一口,嘀咕道:“算你运气好。”   这个队伍离开了,女魔人依然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直到一小时后,她才缓缓站起了身,看了看那无形的、但在她眼中却清晰可见的炎夏疆界。   她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   只有逃出了炎夏,呼吸到完全自由新鲜的空气,那该死的、吃饭喝水都恨不得将她弄死的气运忽然消失不见,体内暴乱造反的真气几乎瞬间再次回到她的掌握之中,她才第一次确信自己这次跟着其他魔人一起出逃没有错。   之前,数次九死一生之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她是在数年前的一次修炼中完成觉悟蜕变的,但她却始终安静的潜伏着,也没有试图去寻找其他同类,只是靠着觉悟之时领悟的那些奇妙法门苦苦修炼,修为迅速提升。   随着修为提升,她却越来越难以抑制心底的渴望。   对于杀戮,对于人的灵魂,就像一个老饕对美食的渴望一般,越来越难以抑制。   若再不释放真我,她怀疑自己会被内心滋生的火焰烧死。   她正打算迈开关键性的一步,炎夏人道气运诞生了。   魔人组织纷纷出逃,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着这股洪流躲过重重追杀逃出去,要么主动废功苟延活命。   身为觉悟者的骄傲,哪怕是死她也不想苟活于世。   于是她选择了出逃。   因为她还未开始行动,炎夏人道气运的标准是论迹不论心,她的气运还算正常,本来应该是被追杀者的她因此混进了追杀者的队伍中,可越往边境走,魔人越来越少,追杀的修行者中更不乏聪明者,而如她一般做法的魔人也不只她一个,这样的藏匿手段很快暴露。追杀游戏变成狼人杀游戏,她靠着机敏和魔人特殊的手段躲过了几轮排查,但在此过程中手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几条人命,气运立刻给出反馈,再来一轮狼人杀她一定完蛋,于是她果断的再次选择出逃,自此,她的身份也暴露无遗。   好在之前的坚持也不是没有意义,让她总算坚持到了边境,成功越界。   半天后。   一个由首陀罗和少量吠舍组成的边境村寨,原本近千人的村寨变得静悄悄的,有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的趴在桌上手里抓着一坨像是屎粑粑的东西,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在这座村寨中央一栋石砌建筑二楼。   还是那位成功脱逃的女魔人,她将寻到的几块灰色粗麻布缠在身上替换掉原来那身沾满了自己和别人的鲜血的装束一把火烧掉。   刚沐浴的她随意披散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临窗盘膝静坐,阳光从窗台射进来,照在她脸上,甚至能清晰看见她脸颊上细微的绒毛在清风拂动下微微轻摆,窗外有两只蝴蝶翩跹追逐,这样的氛围,给人一种静谧的美好。   仔细看,就能看见有淡淡的烟气从窗外渗透进来,这些烟气源头来自这个村寨中每一个已经倒地变得冰冷的人体上,这些烟气从他们身上渗透出来时,显得有些斑驳,就像劣质柴火燃烧出来的烟气,不仅颜色杂,而且呛人,可随着它们如同丝丝缕缕流水般向石砌建筑二楼汇聚而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驳杂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纯粹,最后,在被她呼吸进入体内时已经形如透明。   某一刻,她体内忽然闪过一阵轻微的气息震动,那是她修为完成了一个重大跨越的标志。   压抑数年,又熬过了九死一生的围杀之局,以前所承受的一切煎熬,这一刻都变成了命运的馈赠。   她忍不住又想起那个数次给了自己近乎致命的打击的围杀队伍,她相信再次遭遇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会转变。   她心中闪过一丝遗憾,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看向窗外。   只见对面不远的屋顶上,站着一位炎夏青年,像是一位文弱的书生。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同类。   所以,原本已经调动紧张起来的身心微微有些放松,但却没有彻底放松。   而他身上散发的气势,远比刚突破紫府境的自己更强。   她感觉自己无法在他手上撑过一息时间。   “跟我走吧。”文弱青年直接开口道。   “好。”她毫不犹豫直接应道,并没有在“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这样幼稚的问题上纠缠。   两人很快出了已经毫无人气的村寨,向着远离炎夏疆域的更远处急掠而行。   似乎很满意她的干脆果决,文弱青年道:“放心,你们熬过了这世界上最危险的试炼,每一个都是无与伦比的瑰宝,我只会尽己所能的给你们提供帮助,加速你们的成长!”   “我们?”她有些疑惑。   “自从得知炎夏巨变之后,我就将全部的心力放在了对你们的接引上,现在,已经有很多先你几步逃出来的接受了我的邀请,现正在我的城堡里修正疗养。”   “哦。”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她简单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反倒是文弱青年谈性更浓。   “我叫幽鬼,你呢?”   “我?”她想起了在炎夏境内压抑憋屈的那些年,还有这次大逃杀无数次险死还生的精力。   炎夏将一个个梦魇施加给她,而她除了逃,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给我梦魇,我要成为别人的梦魇!   她心中如此想着,嘴上便道:“梦魇,我叫梦魇。”   至于曾经身而为人的身份、姓名、经历,对完成新生的她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   没有魔人可杀,尝到甜头的修行者们将目光瞄向了深山大泽,这些地方可不仅仅藏匿着魔人,还有大量觉醒智慧的非人生命,其中固然有忌惮人类的强大而主动隐藏躲避的,但也不乏为害一方的,对于剿灭这样的祸害,修行者们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至少是以前的十倍。   以往官方必须发布榜文,许诺实际的利益,他们才会行动,若那些非人种藏匿得太过偏远隐蔽,权衡之后甚至会放弃,可现在,都不需要官方给出任何利益许诺,他们就呼朋引伴,结成队伍深入荒野大泽,展开拉网式的清查。   至于因此顺便逮到些无辜的、并没有为害一方的非人种,该如何处理就要看这个修行者队伍本身的道德水平了。   而这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他们面对的是非人种而不是人的情况下,而且他们往往还一身是宝,他们又没有融入炎夏文明圈,没有任何一条炎夏律法会保护他们,哪怕把他们扒皮抽筋,敲骨吸髓,也不会有任何隐患,甚至还会大赚一笔。   该如何选择,所有修行队伍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间接加速了另一件事情的完成,那就是炎夏官方正在积极推行的吸纳非人种进入炎夏文明圈的计划。   炎夏人自己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吸引力,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认为身为“文盲”的非人种们一定会非常欢迎这种改变。   可实际情况是,虽然炎夏官方一直在积极推广、努力宣传,但效果并不是特别明显,越偏远越荒僻的所在越是如此。   就像那些普法工作者去法盲遍地的山区普法一样,感兴趣的不多,反倒觉得我当一只在泥潭里自由打滚的快乐小乌龟就很好,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我很快乐,我很知足,所以,不需要。   现在,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需要了,不仅需要,而且非常、必须、立刻、马上需要!   普法工作者走了,他们却悄悄捡起被扔垃圾般扔到某角落里的法律文件挑灯夜战,哪怕死记硬背也要牢牢刻进骨子里。   通过各种办法努力学习炎夏话,哪怕会简单的一两句也好,如果能给自己起一个名字那就更好了。   于是,尝到甜头的修行者大军继续以搜山检海的决心扫荡荒原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甚至都没统计进物种图鉴中的怪东西或是前肢高举,一步步走出,或是四肢匍匐在地,以示无害,然后嘴里高呼:“别杀我/别杀额/别杀俺,我叫王二狗/张铁蛋/胡娇娇。”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操着各种歪到天际的炎夏方言,就差在自己脑门上贴个良民标签。   这个时候,修行者队伍都会很无奈,这怎么办嘛,周围这么双眼睛盯着,真要是犯了某些原则性的错误,身周的同伴怕是要第一个跳出来把他当经验怪给刷了。   ……   气运规则和神道体系的诞生,还加速了炎夏推动修行宗门化的步伐,因为这两项规则的兜底,原本让决策层十分担忧的种种隐患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而无论对修行者个人还是修行者组织而言,比以前更加积极的参与进来,以前一切的出发点是更多的利益,而现在,哪怕亏本倒贴,他们也愿意为炎夏人道的壮大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相当于用钱或者其他资源就可以兑换气运,这样的好事可不是随时都有。   他们甚至情愿多亏一点,哪怕把家当配光倒欠一屁股债都行,可惜,炎夏中枢早在他们之前就把这漏洞堵上了。   该你赚的你必须赚,不赚不行! 第一二零章 神道选举   三个月,只是短短的三个月。   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运规则就给炎夏现世带来了深彻的改变。   困扰炎夏中枢和修行界的,可以镇压却难以根除的魔人隐患都不需要去探寻,他们自己把自己解决。   要么死了,要么逃离炎夏,去了别的文明阵营。   炎夏境内的非人种也主动加速了向炎夏文明圈靠拢的步伐。   修行宗门化的进度忽然加速,修行者势力开始积极主动的深入荒山大泽为炎夏人道的进一步繁荣而贡献自己的光与热。   以前炎夏中枢要担当从后发力给他们推一把劲的角色,现在却要给这股势头踩刹车,以免过多的修行者涌入荒山大泽而疏忽了对真正大本营的关照,那里才是炎夏的根基,是万不容有失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反馈在姜不苦的人道值收益上,就是新增项【开辟气运规则】一次性得到了高达21473点人道值,不仅将开辟气运规则的消耗一次性赚了回来,还有大量结余。   而后,气运对炎夏人道的增量可不止这么一点,每年必然还会有一笔不菲的进账。   追猎魔人,扫荡非人种,声势极大,影响也极深远,但那所谓的浩大,也都在修行者内部打转,对万亿计的普通人而言,与他们并不相干。   修行宗门化也只是修行界和修行者的盛事。   对超过万亿计的炎夏人族来说,正在发生的另一件事才是他们所最在意的。   甚至,炎夏中枢超过一半的精力都专门用在了此处。   一场让人感觉熟悉,又让人感觉荒诞的事件正在每个人烟聚落发生,在每一座集镇村寨,每一座县府州都,数月以来,都是最吸引人们眼球的事件,没有之一。   当气运规则凝成,魔人深受其害,无数普通人也被他影响,其中当然不乏缺德事做尽,却行事隐蔽或者让人抓不住把柄的人渣被霉运乃至厄运缠身,甚至还有极端恶劣坏事做绝之人被业力缠身,直接烧成渣。   但同样也有不少普通人得到了福运,鸿运乃至功德加身。   在被这样的人道气运垂青的同时,他们直接领悟到了气运凝印,并以之吸纳汇聚万民祝念凝聚神位金身的办法。   如此大的动静,当然第一时间就惊动了炎夏中枢,炎夏中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尤在其他事务之上。   就连魔人出奔,剿灭魔人最后的机会都没太过放在心上,只是交由修行界自行处置,就当是给整个修行界的涨气运的大礼包,官方编制内的修行势力除了保护人烟聚落不受魔人侵扰外,几乎采取了全程旁观的态度。   即便最后有不少漏网之鱼逃出境外,他们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有针对性的部署。   若不然,在有着丰富灭魔经验的黑鲨舰群和其他编制内力量的带领下,不说将所有漏网之鱼全部扫光,至少能把这些漏网之鱼再削几个数量级。   即便不是真斩尽杀绝,也和斩尽杀绝相差不大了。   但他们都没动。   他们都在全力为另一件大事保驾护航。   炎夏中枢用了一天时间,彻底搞明白神道体系的玩法。   于是,在正月初三这天一大早,一份最高级别的红头文件通过一个个传送盒直接送到了每个县当政者案头,在县以上的府、州、副都更不用说,他们得到了更多份的文件指令。   而县一级所收到的文件内容很简单,就是暂缓县城隍神祇的推选,并立刻对辖境内所有集镇村寨进行宣传,暂缓对土地的推选。   因为炎夏中枢历来都很在意中枢对下层乃至基层的控制力,即便因为疆域越来越广阔而不得不将具体执行权力不断下方,但却从来没有放弃对最基层控制力的掌握,所以,当这份文件下发之后,炎夏境内数千万计的大大小小的人烟聚落开始动了起来。   其中甚至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一些比较僻远的村寨,其中定居的基本都是同族,因为血缘上的关联,情感上天生就比较亲近,再加上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对于谁是真正的好人,谁真心为了大家好,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这些好人因为人道报应得到了福运甚至鸿运的加持,同时领悟到了气运凝印获取神位之法。   总会有一些会把此事与同族人分享出来,然后,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就获得了土地神祇的神位,成了名副其实的土地神。   可在县当局的宣传队伍到来之后,他们就傻眼了。   哈,原来推举神位还需要提前向上面备案啊,咱们这种不声不响就把土地神给立了,按县里的说法这叫做“私相授受”,就像自封的山大王是不可能融入山外朝廷体制一样,凡是没有备案、未经允许便私相授受之神位,一律被官方定为野神,性质恶劣的甚至会被定为邪神。   最终,当选了才不到一天的土地神就不得不被大家联合罢黜。   县当局的宣传人员还好声出言安抚道:   “说到底,你们村的土地神还是需要由你们公推产生,我们也不可能指派一个外人进来,所以,只要你们自己心念不变,该是谁的神位还是谁的。   只是现在这事是头一遭,咱们不仅要为自己考虑,更重要的还是要立下规矩来,不然天下各处若都由着自己心意来封神黜神,那这天下不乱套也离乱套不远了。   所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立规矩、完善流程。”   好一番温言安抚,最后还送了些米面粮油这些小礼品,才抚平人们心中的失落不快。   同样也是在这一天,炎夏中枢立即新成立了一个部门,【神道司】。   这个几乎是一拍脑门就成立的部门,在成立的那一刻,就自动成为炎夏最具实权的部门之一。   副都、州、府、县各级,各个部门的精兵强将,各方面的能员干吏全被抽调出来,从帝都神道司的总司长,到下面副都神道分司的分司长,到下面州府县各级,名义上是垂直管理关系,可除了本城之人彼此认识外,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大家都这么通过传送盒的联系迅速展开了工作。   在二月份之前,神道司对辖境内所有可凝结福运之印、鸿运之印、乃至功德之印者进行了走访统计。   因为无论是要获取福运还是鸿运乃至功德,除非搞发明创造,不然都不可能闭门造车就能完成,必须和社会的方方面面产生广泛互动,特别是那些好人好事,只要官方下定决心,能够快速而准确的找到这些目标。   三月,神道司对这些目标进行谈话,一是通过谈话了解更多的信息,二是也要确认他们本人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神祇。   这就是世界奇妙的地方,虽然在大多数人下意识的观念里,成神诶,有这样的机会摆面前还不想要,傻了吧?   可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   我自己做好人好事是因为我愿意我开心,可如果被大家公推成为神祇,那么这就不再是一种个人喜好而是一种工作,做得好是本分,做得不好就是失职,不仅会被罢免,甚至可能被追责。   在有的人的认知中,成为神祇之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一切就都被约束在了这个神祇的框架内,人们眼中只有这个神祇,而不再有我。   即便神祇能获得长久的寿命,只要不被罢黜,很可能会一直当下去,可那究竟是神祇呢还是我呢?   有的认为这根本就无所谓,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屁股决定脑袋,做了神祇以后所行所想当然就要从神祇的角度出发,纠结这些根本就是矫情。   可就有的认为这很有所谓。   所以,神道司认为通过这个谈话了解他们的真实意愿是很有必要。   他们甚至会主动给他们介绍成神之后会受到的约束。   他们可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就是那些能够凝结相应气运之印的,因为对神祇的好奇或者其他原因,受人公推成了神祇,结果没干几天,要么觉得约束太大不得自由,要么觉得压抑性灵,要么干脆明目张胆玩怠工怠政,这么搞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最好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清楚,甚至不妨往略夸张略严重的方向描述,以让他们郑重对待此事,做出真正发自内心的选择。   同时,神道司通过城隍庙与阴冥世界接触,因为鬼魂也同样有资格参与竞选的,只要他们的气运层次足够。   甚至按照神道司私下交流,他们更倾向于让鬼来担任神祇,因为他们早已死亡,不会如活人般去纠结自我他我之类的问题。   再加上城隍神祇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维系现世与阴冥世界的枢纽连接,既要管现世,又要管阴冥世界,鬼魂担当此任,算是熟门熟路,上岗会顺手很多。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城民们自己的意愿,他们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将有资格的都候选推送到他们面前而已。   ……   三月,炎夏疆域最南边的一个县与最北边的一个府,人们碰面后交流的内容惊人的一致。   “你选谁?”   ……   “我原本想选XXX,我觉得他真的很好。结果看了神道司给出的其他候选名单,有一个让我感觉很陌生,而且还是一个已经死去几年的鬼。   对他的事迹我本来并不清楚,去资料室查了一下,乖乖不得了,没想到咱们这座城刚建立的时候他就做了那么多大事,甚至在一次兽潮侵袭中对即将涌入城内的兽潮造成致命打击,他本人却因此落得筋脉寸断,余生都在轮椅上度过。   即便如此,依旧坚持初心,甚至可以说,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留下过他的印记。   虽然我们这些年轻一代不知道他,却依然还有很多在感念他的贡献,哪怕他已经死去多年,却有许多年纪大的人每天坚持给他上一炷香祷祝。”   “哎,你这么说,我都想选他了。”   “选他不会有错就是了,神道司已经说得明白,神祇一旦确立,那么非重大过失,城民也不得随意罢黜,也就是说,不仅咱们这一代,甚至咱们的儿孙辈都要和祂打交道,还是慎重点好。”   “嗯。”   普通人想得没那么复杂,但他们知道一个词语,叫做盖棺定论。   也知道人是会变的这个朴素的道理。   所以,一个人只要未到盖棺定论之日,那么即便他做了七八十年的好人好事,谁也不能保证他余生心态不会发生转变,甚至扭曲。   虽然他们也不确信那些鬼是否就真的可靠,但至少他们用已经过完的一生做了强有力的注解。   从生到死,他们的人生履历就摆在那里,在这个公示期内,接受任何人的挑剔和审视。   既有的观念告诉他们,这事很荒谬,可眼前的现实又告诉他们,这就是事实,且必须认真慎重的对待此事。   ……   截止到三月底,在各级神道司的监督下,每个集镇村寨公推出了他们的土地神祇。   六千多万座土地庙,诞生了六千多万座土地神祇。   因为村寨建成的时间都很短,所以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土地神祇都是有当地有德望、有福运的人担当,另也有部分是由做出了巨大贡献而牺牲的鬼魂担任。   经过测试,只要在其辖境之内,土地神祇的威能最差也有堪比练气境巅峰的实力,实力强的土地神堪比紫府境。   之所以波动如此之大,主要受其辖境内人口多寡的影响,一个村寨几百人,一个集镇可能有上万乃至几万人,悬殊自然很大。   另外,也和其本身业务能力的强弱、人们心中对祂的评价等因素相关。   如果一个土地神业务水平比较糙,大家心里都给祂打差评,那么祂的能力就会偏弱,相反,若都是好评,那么祂的能力就会偏强。   而对土地神来说,实力堪比筑基境紫府境都是次要的,祂可以被打败,却很难被杀死,因为祂可以遁地,可以在辖境范围内瞬移,其辖境就相当于其神国,而且,祂可以随意出入现世和阴冥世界,所以,几乎是不可能被擒杀的。   按照相关人士的推演,即便金丹境强者想要打杀祂,最好的办法也是先把当地居民全部屠戮殆尽,先将祂的“神国”给废了。   另外,土地神能够轻松调动一定限度内的炎夏人道之气,若再有黑风灾劫,不用预警后让人们躲避,而是直接以人道之气将之击散即可。   因为土地神的威能比预想中的更强,可以轻易肩负身具的职责,神道司经过讨论,取消土地庙中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共存的现象,因为每个的祷祝之念是有限的,村寨人口本来就少,同时供奉两尊神祇,祂们的实力手段必然比一尊弱很多,与其分散到两尊身上不如集中到一尊体内。   至于当地的土地神祇到底是啥,就看当地人的公推结果了,是公公就是土地公公,是婆婆就是土地婆婆。   ……   四月,除帝都之外,其他县、府、州、副都等各级城市也依次完成了城隍庙内多位神祇的推举工作。   比较有趣的一个现象是,除了那些新迁移不久,历史渊源不深的城市推举活人成为城隍神祇,那些经历了一代人以上岁月的城市,推举出来的城隍神祇基本都是由鬼魂担任的。   而所有的判官人选则正好与城隍相反,多是由活人担任,鬼魂任职此神位的很少。   至于日夜游神则基本都是由鬼魂内部竞争而出,因为活人根本对这两个跑腿送鬼的神位没兴趣,不能当城隍,勉强做个判官也还行,放弃人的身份不做就去做个游神,吸引力严重不足。   这一切基本与神道司的构想吻合,他们似乎什么也没做,在公推的过程中,没有给出任何暗示或引导,但又似乎什么都做了。   根据统计,人口二十万左右的县城隍实力在紫府境中期左右,判官实力在筑基境巅峰,游神实力则在练气境巅峰与筑基境初期之间。   而人口五十万左右的府城隍的实力基本在紫府境巅峰,判官也有紫府境初期实力,游神实力在筑基境中期左右。   人口百万左右的州城隍实力堪比金丹境,判官紫府境后期,游神实力不是筑基境巅峰。   而人口两三百万的副都城隍则比州城隍更强一筹,判官都有堪比初入金丹境的实力,游神也都是紫府境水准。   这对神祇而言,只是最基本的东西。   他们的生命几乎与一城居民绑定,或者说,在成为神祇之后,只要祂不主动作死,只要人们不想祂死,祂基本上就死不了。   土遁、在辖境内瞬移、自由行走两界、给人托梦等都是最基本的手段,驱散黑风灾劫,警惕城内魔人诞生和其他隐患暴露后第一时间发觉并处理,都是其最基本的职责。   ……   五月。   帝都。   三心书院。   陈中夏带着金允儿出现在书院门口,仰头看着书院匾额,感觉非常奇妙。   帝都当然不止六一学院这么一所学院,单论修行院校,高等修行院校就有两座,中等修行院校也有十几座,初等修行院校更多。   除此之外,其他各种各样的、与修行无关的院校则更多。   三心书院就是一座纯粹的弘扬古文化的普通书院。   这虽是个普通书院,可地位却一点都不普通。   此书院院长,是个毫无修行资质的普通人,一生致力于对炎夏传统文化的维护、发扬与传播,并力图从炎夏自身的文化根脉中汲取养分寻找到破解现世种种问题和矛盾点的钥匙。   他没为炎夏搬过一块砖,也没拿刀杀过一个敌人,他就是个吃文墨饭的,一个书生,可若真要细究其为炎夏做的贡献,陈中夏甚至不敢夸口自己比他强。   他是搞理论研究的。   其成果包括且不限于《修行者在炎夏文明圈中的定位与道德自觉》、《活人与鬼魂:新的伦理道德观》、《炎夏中枢在大变局中对自身定位的调整》、《为什么不能用通行的法律乃至道德去审判修行者间的杀戮》……   他的著述极丰,思考的问题广泛,洞察力敏锐,常能见人所不能见。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能提出问题,而且还能提出解决办法。   人的观念不是无缘无故间形成的,在其成长的过程中,一定受到了无数外在力量的影响,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无一例外。   而人的观念将直接影响人的行为。   那么,若是在人形成观念时施加正面的影响,他很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正面的人;相反,若对其施加负面的影响,则很可能早就一个负面的、邪恶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修行者,若他们的观念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丛林法则那一套,那么炎夏将是另一种局面。   三心书院的院长名声并不大,绝大部分炎夏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他却又似乎在守护着每一个炎夏人的成长,当他们徘徊在十字路口时,他便悄悄的在后推一把,将他们推到那条偏正面、偏阳光的道路上。   这个力也不是很大,有那执拗的,“我就不”,就要走另一条道。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其功劳之伟大。   这些他都知道,并且深感佩服,但今晨接到他派人送给自己的手书,邀请自己来三心书院一聚,他心中依然很迷。   毕竟大家不是混一个圈子的,即便强凑到一起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总不能都是有功德加身之人,大家彼此联络一番吧?”   这好像是大家难得的共同点,可他又甚至,人家不可能是如此浅薄之人,所以这令他更加疑惑了。   就连金允儿听闻这个消息都表现得非常好奇,甚至暂时放下了手头工作,跟他一起过来看看稀罕。   与六一学院相比,三心书院面积不大。   门口有一块巨大照壁,进门口绕过照壁,可看见一个不是很大的操场,一位清癯老者正站在一株花开得正艳的果树下面等候着他们。 第一二一章 知行合一   老夫子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来道:“陈老师,来啦?……这位是?”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陈老师”这称呼,陈中夏心头莫名一紧,觉得自己不配,赶紧道:“老夫子,可别这么叫我,你年纪比我大,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她是我爱人,对你也非常景仰,这次有机会,便一起过来看望一下你。”   一阵寒暄后,老夫子领着二人一起去了他书房。   “老夫子,你这次手书让我过来,是为何事?”陈中夏直接道出了心中疑惑。   “你看我写幅字。”老夫子也不卖关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拿起毛笔,饱蘸浓墨,提在手上,安静的站在桌案前,并没有立刻开动,似乎在心底盘算整幅字的结构。   陈中夏安静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在他的感知中,作为普通人的老夫子精神力量是非常孱弱的,可在此刻,随着他完全将心神凝聚于此,汇于笔尖,虽然他的精神力量并没有变得更强大,却更加凝聚纯粹。   在他金丹境的感知中,真看见那笔尖在缓缓发光。   旁边的金允儿明显也发现了这点,扭头与他对视一眼,但却都保持了安静,没有打断老夫子的节奏。   再仔细感应,陈中夏发觉,随着那笔尖真正寄托了老夫子的精神意志,周围空间有一种莫名气韵在围着老夫子还有他手中的笔在转动。   这股气韵非常特别,和灵气完全不同,更缥缈,更虚幻,他以前甚至不曾感知到这股力量的存在。   仔细感应,却又感觉如此亲和,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村庄上空的袅袅炊烟,田地里农人劳作,学堂里孩童琅琅的读书声,市井中热闹繁华的人间万象,在空中往来穿梭的飞船,庙堂上那些克己奉公、忧国忧民的公仆。   都是一些很模糊的意象,若想继续抓住,就又立刻消散于无形。   他心中涌现出了种种猜测。   终于,老夫子动了,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在纸上写下了八个标准楷体大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句极简单却又极深刻的话语。   这一次陈中夏看得更清晰了,随着老夫子笔下游走,那萦绕在笔尖周围的气韵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似有了一个寄付依托的目标。   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一幅上乘的书画作品。   可在他眼中,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画都饱含着那种气韵,自然而然的向外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势。   最后,当八字完成,这种气势变得完整而清晰,形成浑然天成的一个整体。   从很多方面来说,这都和符文系的制符过程很像。   制符前凝心静气,做好整体构思,胸有成竹,然后精神气连贯,一气呵成,中途出现任何打断就算是制符失败。   一道完整的符箓成型,自动成为首尾相接,回环一体的整体,气韵上浑然天成。   这些都和当下情景很像。   却也有更多不同的地方,首先,老夫子这不是画符,而是毫无疑问的一副书法作品,而且,通过观察,他发现在运笔过程中,老夫子更在意气韵的一体和审美布局,每一笔画的粗细轻重,每一个字的重心结构,字与字之间的间距呼应,都是源于审美的需要而没有固定的结构,这又和符文不同,符文可是出了一点纰漏就会失效。   老夫子的创作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而制符却更像是匠人在进行微雕创作。   都有难度,但难的点却不同。   再就是符文成型后,其特殊的纸张、笔墨还有空气中的灵气会自动对其进行灌注赋能。   而老夫子从开始到结束,都没和灵气产生交集,而是与那特殊气韵产生亲密互动,也是因为它们的深度参与,才成就了这幅书法作品的特殊。   不用老夫子介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幅字画的作用。   张挂于书房,可以清心凝神,若修行者能将之张挂于静室,不说完全杜绝外魔侵扰,但却会极大地降低走火入魔的概率。   若是将之当成一次性的消耗品,则可以止息纷争,譬如剑拔弩张,下一刻就要彼此火拼,杀个血流成河的紧张局面,若将这幅字画使出来,热血上头、亢奋到不行的双方会瞬间失去杀戮的欲望,有很大概率坐在茶室里平心静气的交心谈判。   而若是以之对付魔人,很可能有超乎想象的奇效。   因为这幅字画的作用不针对灵气,也不针对精神,而是针对心灵。   能让充满杀戮暴虐,对世界充满戾气的心灵获得片刻清宁,让被各种浑噩俗务蒙上种种尘埃的心灵获得片刻自由,以一种“清醒”的态度审视自我,审视世界。   无论对普通人还是修行者,这都是一件镇宅之宝。   而对魔人来说,可以把他们内心深处作为人的一面勾引出来。   没有什么攻击比这更简洁高效,无法防御,无法躲避。   我本事没你高,打不过你,那就送你一幅字画吧。   你自己与自己去人魔交战吧,从身体层面到精神层面,都可随意,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若能把这战场打得崩溃就最好。   老夫子完成这幅字后也没说话,安静的站在一边。   陈中夏也默不作声的围着这幅字反复观摩,嘴里不时发出啧啧赞叹之声。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老夫子道:“老夫子,你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你这是不声不响就开辟出了一条新道路啊,和我们现在的修行体系完全不同,却也有独特精妙之处,我都想向你学两手了。”   老夫子摆手道:   “这可不是我开辟出来的,变化都是来自于今年气运规则诞生之后。   最开始,我也只是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慢慢的尝试印证,一个人摸索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弄出了些名堂,但我于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匮乏,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这里有一条路,但却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便想起了你。”   说到这里,他对陈中夏恭敬的行了一个师礼,道:“在这方面你就是我的老师,我希望能从你这得到一些指点和启发。”   陈中夏赶紧将他扶起,道:“老夫子,可别这么说,谈不上指点,咱们交流切磋。”   两人在茶室坐定,陈中夏道:   “我看见在你书写的时候有特殊气韵受到牵引随着你的笔尖注入文字,这幅书法作品有这么神奇的效用,也是因此而来。   这种气韵我也是头一次见,不过,据我判断,它应该是人道之气,或者更准确的说,它是炎夏人道之气。”   而后,他又将天道和人道的理念和彼此的关联、分野分享给老夫子。   老夫子听得非常专注认真,偶尔心中浮现疑惑或启发,他也不打断,而是等陈中夏讲完在就这些疑惑与启发与他切磋交流。   最后,他若有所思的道:   “所以,现世的变化不是来于一个核心,而是两个。一个是世界也即是天道的核心,一个是人道核心,当年那条横空数万里的神龙就是炎夏人道的具现。   我现在所引动的,也是赋予这幅字神奇效果的,乃是炎夏人道之气。”   “嗯。”陈中夏颔首称是。   “我……”老夫子正想继续说话,整个人忽然僵住,也不说话,陈中夏以为他出了什么状况,就要问候,忽见他双目如涌泉般流出两行泪来,糊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老泪纵横。   不仅陈中夏,旁边鲜少出声的金允儿都吃了一惊,忙问:“老爷子,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就哭了?”   老夫子没有立刻回应,继续静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用衣襟拭干脸上纵横的老泪,方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感觉到了爱,一种无声的大爱。”   “天道无私,没有亲疏,不分善恶好坏。   外魔侵扰,黑风成灾,魔人滋生,非人智慧生命崛起,就连人死之后都不得安宁,连生者都为此充满忧虑,对死后遭遇充满了恐惧。   在我们的周围,布满了荆棘。   我们就如同行赤脚走在荆棘从中、衣衫单薄的童子,每进一步,都会被挂得鲜血淋漓。   这时候,我们……我们的炎夏站了出来,祂给了我们阴冥世界,让死者得以安息,也让生者不再忧虑,现在又有了气运规则,神道体系,使善有善报,善有善终。   祂默默无言,不显于人前,但却时时刻刻记挂着我们,关怀着我们,给我们穿上了防扎防刺的鞋,给我们披上了更厚的衣衫护具,哪怕行走在荆棘丛林,也不再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我们在爱着炎夏,祂也在爱着我们。”   说到这里,老夫子的心灵似乎又与那浩大无声的大爱共情,语音再次哽咽。   听他如此讲,陈中夏、金允儿两人都动容不已,他们的心绪都跟着起伏不定。   是啊,怎能不哭呢,那不是痛哭,那是喜悦,是感动,是一个行走于荆棘丛林的孺子蓦然转身,陡然发现有一个身影默默守护在自己身后,为了让他免于被扎伤操碎了心,想尽了一切办法来保护他,来呵护他。   这一刻,怎能不哭呢?除了用哭声,他还有其他任何的办法来回报这份爱吗?   茶室陷入安静之中,无一人出声打破这沉默。   都沉浸在这难以言表,不可多得的心灵境界之中。   许久之后,陈中夏向老夫子恭敬拜谢道:“自从一位长者口中领悟到天道与人道的奥妙后,我就一直在以一种审视的心态看待,就像是外科医生看待解剖台上的人体,对祂一切的研究参悟都是为了‘解剖’出更多的东西,这让我忽略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若非你的提点,我至今都摆脱不了这种修行者的傲慢。”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坐正,回到刚才的话题,道:   “我们修行者的修行一切的来源有二,一是灵气,二是精神,再加一项,就是我们自身。   而老夫子你走出的这条路既与灵气无关,和一人精神的强弱也无关,甚至与一个人的天赋也无关联,更像是一种心灵的修养,所以,我不敢拿修行那套来指点你,那有害无益。   我甚至不建议你去了解任何与修行相关的一切,既然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那就最好不要受既有的其他道路的任何影响,这样才能走出一条足够新颖,足够与众不同的道路。”   老夫子闻言,一边思索,不时轻轻点头。   金允儿在旁附和道:“我觉得老爷子你这条路比现在的修行路还要宽阔呢,有修行天赋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天赋差乃至是没天赋的,他们正适合走这条路……哦,这条路只适合读书人吗?”   老夫子摇头道:   “不是你想的这样,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虽然对前路该如何走依然很模糊,但我也有一些基本的感悟。   首先,要想引动这人道之气,个人气运必须非常旺盛,现在我也明白了,气运越盛,在炎夏人道的角度,就越是值得重视,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人道之气为我所用,这相当于给了气运盛者一个特殊的权限优待。”   这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另眼相待”。   “福运者都不行,至少得是身具鸿运者才能真正调动人道之气,而且会很艰难,唯有功德者才能比较轻松调动人道之气。   这还只是基础,因为人道之气本身如同流水一样,并不具备任何形状,也不具备任何能力,必须由调用者来为其赋能。   而这赋能不是说我想给它赋予一个什么能力它就会具备什么能力,用我们读书人的话说,必须调用者自身心灵修养达到相应的层次,所谓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知行合一,你不仅要懂得一个道理,还要将这道理真正融入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从心灵到行动,完美的契合谐一。   任何一个理,不仅要入心,还要能通过身体完美的表达出来,这才能够成功为这人道之气赋能。”   金允儿喃喃道:“这样啊……那难度确实挺大的,以你这么说,这条路虽没有天赋限制,但能真正进得去的怕是比有天赋者更少,若是读书人,真就是那种把道理读进骨子里的真正读书人。”   想到这里,金允儿心中偷偷吐了吐舌头,心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达不到这个境界,眼神甚至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旁边的欧巴,心道,这家伙如果真能心口如一,知行合一,说追慕大道就坚定不动摇,说一个月一次就一月一次,哪怕面对掌握了百变之术的自己也能坐怀不乱,甚至控制不举,那真就是知行合一了,可很显然,他并没有真正做到,木头只是个假木头而不是真木头,不过,一想到假如这家伙真要去践行这种知行合一,自己怕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这劳什子修行打断吧……咦,这么一想,自己很像他修行路上的外魔啊,啊,外魔,魔……金允儿心思浮动,本来正正经经的谈话却想到了一些特别新奇的玩法,看向欧巴的眼神忽然变得水汪汪的。   陈中夏修行者的直觉不是盖的,莫名有感,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那双眼,他心底忽然一抽,却知道场合不对,赶紧按捺心神。   老夫子浑然不知刚才那一瞬茶室中暗流涌动,继续道:   “另外,据我推测,这条道路的宽度还是足够的,并不局限于读书人,或者说,不局限于一般意义上的读书人,只要读透了某一本书,心灵达到了那微妙的层次,又有足够的气韵可以调动人道之气,那么都可以为之赋能。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百工百业,哪怕经商为官都不影响。”   金允儿脑子里总有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前一刻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此刻又忽然飘到了另一处,忽然道:“这么说,以后梨园唱戏的名角也有可能达到这一层次。”   老夫子忽然笑了,虽然不知她的念头为何忽然转到了这里,但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嗯,金允儿心里其实在转着另一个念头,心道,如果说夫妻间的人伦之道也有个知行合一,她也不是谦虚,绝对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这岂不是说……   老夫子又道:“不过,若只论斗战杀敌之能,是远不能与修行体系相比的,真要我说,花哨有余,而绝对实力不足。”   陈中夏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老夫子自谦了,这可一点都不花哨。”   他想了想,点评道:“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与天道无涉,只与炎夏人道相关,虽然门槛有些高,但炎夏最不缺的就是人,百行百业,乃至修行者都有可能,真若发展起来,绝对数量也不会少,更重要的是,这给炎夏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若只看到其在斗战杀伐上面的缺陷,反倒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他没有具体指点老夫子这条路该如何如何,但却不妨碍他与他在一些大方向上进行切磋,互相交流印证,都觉大受启发,获益匪浅。   到了离开的时候,陈中夏忽然指着桌上那幅字道:“不知老夫子可否割爱,将这幅字赠与我?”   老夫子捻须哈哈大笑道:“什么割爱不割爱,你不嫌弃就尽管拿去,左右不过是写幅字而已。”   金允儿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老爷子,那我再多要几幅可好,送给那些姐妹当礼物,挂在家里既能赏心悦目,还能清心凝神,辅助修行,她们一定都很喜欢。”   老夫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   说着转身就到了一个书柜边,打开书柜,抱出一捆卷轴,数量不下三十个,他道:“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摸索试验后的成品,都是那种比较成功的,那些不成功的会自己毁掉,只给我剩一地的灰,所以从外观上看但凡品相完整的,即便效用各有高低,也都差不了太多。”   说着他把这些卷轴全部交给金允儿,金允儿像是捡到宝一样满脸窃喜,赶紧一把全搂住。   陈中夏感觉有些尴尬,对枕边人这种连吃带拿的行为感到有些难为情,他知道老夫子弄这东西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因为每一幅字画都是他全部心神意志的成果,一幅成功的作品对心神意志的消耗必然非常大,而他本身又不以此见长。   一天最多也就写一幅,眼下这三十多幅,除了那些尝试失败自毁的,怕是所有成功的作品都在这里了。   他直接抽了两幅,道:“我们再拿两幅就够了,我们也在学院里帮你宣传宣传,如果他们有需要让他们自己来你这求取。”   说罢,便让金允儿将其他卷轴全部还回老夫子书柜中,任老夫子怎么坚持,这便宜他也不想多占。金允儿本来就是略带玩笑般的随口一提,现在陈中夏让她还回去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笑嘻嘻的又给他装了回去。   正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有人在外禀报道:“院长,盛司长又来了。”   老夫子眉头皱了皱,道:“让他进来吧。”   陈中夏感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给金允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待会儿可不要随意出声,金允儿两颊不满的鼓了鼓,仿佛在反驳,我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吗?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屋中还有陈中夏金允儿两人,一脸的差异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陈中夏道:“跟老夫子讨论一些事情,不过,盛司长怎么也来这里,神道司现在不正是最忙的时候吗?”   盛司长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这话该如何说,老夫子先开口了,带着明显不满的口吻,道:“这家伙在盼着我老头子早点死呢。”   陈中夏二人看他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同起来。   盛司长一脸尴尬,却坚持辩解道:“别听老夫子的气话,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他赶紧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下。   陈中夏二人听了,心中就一个感觉,荒唐。   但仔细一想,又真不能说人家盛司长做错了什么。   他此刻的感觉大概就和那些公推神祇的城民差不多,这是既有观念和实实在在的现实相互冲击造成的。   前文说过,神道司成立之初就肩负着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将福运者、鸿运者、乃至功德者从人群中找出来。   第二步就是跟他们进行谈话,确认他们是否有成为神祇的意愿。   第三步就是将有意愿的列入候选名单,再交由城民公推。   现在,炎夏疆域内所有人烟聚居之地都已将这工作做完了,就剩下帝都这个独苗苗。   按照盛司长的解释,帝都因为其特殊的地位,帝都城隍神祇不仅是一城之神祇,也不会只吸收一城之民的祷祝之念,祂身兼帝都城隍的同时还是现有神道体系当之无愧、独一无二的核心,炎夏境内必会有无数炎夏子民的祷祝之念送给祂。   这相当于帝都城隍还是所有神祇的主神,力量之强,权柄之重,非同小可,神道司甚至根据天下其他已诞生神祇的威能进行了推演,帝都神祇的诞生能在很大程度上加强对分散天下各处的各类神祇的管理与联系,也就是说,如果有帝都神祇相助,神道司的工作会轻松十倍,神道体系的发展也会加速至少十倍,整个神道体系的实力和影响力,也至少有十倍以上的提升。   这就相当于已经画好了一条龙,只需再有一个点睛之笔,这龙就活了,就可以飞了。   所以,帝都城隍的确立是神道司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另一方面,如此强大的帝都城隍,不仅福运者,鸿运者无法承受数量过于巨大的人口祷祝之念,就连功德比较低的,也很难承受得住,即便勉强承受住了,也必会被万民祝念裹挟,最严重的情况,自我都会在这种冲刷中快速消失。   所以,必须挑选一位功德足够高,心性足够强的人去担任,选来选去,神道司发现,唯一合适的目标就是三心书院的老夫子。   神道司老大盛骅盛司长便亲自前来跟老夫子交流此事,却没想到老夫子对此非常抵触。   哪怕他用任何大义大局增强自己的说服力,老夫子都不为所动。   盛司长便退而求其次,说了句:“您喜欢搞学术理论研究,我们可以等,等您寿终正寝之后再去就职如何?”   这就是老夫子所谓的“这家伙在盼我早点死呢。”   可不是吗,按照神道司的计划,帝都城隍晚诞生一天都是天大的损失,若是老夫子明天就能够一命呜呼,他们一定会击掌相庆!   活着不约那就死后约?   别说老夫子有点受不了,陈中夏自己都感觉受不了,心道,这个约定一旦达成,该有多少人盼着我早点死呢?   你们这工作做得可是够可以的啊!   阴阳两界都被你们打通了。   盛司长却一脸的愁苦,叹道:“其实,我也觉得这做法有些不妥,可现在,我们梳理来梳理去,符合条件的也就老夫子一人,他若不肯,帝都城隍就要空缺着……你说这气运规则、神道体系能够早来几年就好了,完整经历了天变那个大时代的,有大功德的人可就太多了,譬如再世神农,可他们去世的时候大多连灵气诞生那段时间都没熬到,后面那些去世的,也没有坚持到阴冥世界诞生或者没有修为不足以形成鬼魂,不然,我何至于盯着老夫子一个人烦扰。”   老夫子吹胡子瞪眼道:“若是再世神农,他也不会同意自己变成一尊被人供奉的神像。”   他又道:“真就没有更多的选择吗?”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陈中夏金允儿,道:“他们两个,一个开辟了练气修行道路,一个给非人种带来了化形晋升之道,身具的功德比我老头子只多不少,你怎么从来没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盛司长哑口无言,心道,不是废话吗,人家金丹境大修士,身具大功德,本来有些赶不上时代的天赋因此得到了弥补,站在修行体系的最前沿,怎么可能愿意去任职帝都城隍。   老夫子继续道:“还有搞阵法的赵世年,天机系的北远,还有六一学院其他院系的院长主任之流,他们哪个不是身具大功德?你怎么从来都没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盛司长语塞。   陈中夏、金允儿两人沉默。   老夫子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至于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盛司长这一行为将这种区别暴露得更加彻底而已。   陈中夏心道,老夫子对这事之所以如此抵触,或许不全是因为帝都城隍本身,也因为盛司长他们这种下意识的念头,和他心中坚持的理念相抵触。   陈中夏原本想以老夫子现在正在走一条新的道路,这条路对炎夏的价值不比现有的修行体系差,所以,他不去做帝都城隍,连死后都不约,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在开口之前,他就想到,他若如此说,而盛司长因此真就放过他了,不再在此事上与他纠缠,对老夫子而言,这才是真正的打击吧。   要知道,之前盛司长可是来找过他多次,可他从不说这方面的事,态度还不明显吗?   “咳。”   陈中夏轻咳了一声,对盛司长道:   “盛司长,你们的做法我本无意置喙什么,不过,既然我们在场,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我觉得你们不用急着现在就要定下帝都城隍一职,各地的土地城隍定下来了,可炎夏还有更广袤的山川大泽等着你们开发呢,无论帝都城隍多重要,时机没到也不要过于强求,何况,强扭的瓜不甜,若不能出于内心主动自愿,就算被你们强推上去一个帝都城隍,我看效果也有限得很。” 第一二二章 小补丁   盛司长叹了口气,道:   “道理我都懂,可帝都城隍之位不能长期空置啊,且不说天下其他所在都已经定下了土地城隍神位,就帝都悬而未决。   还有更实际的问题,帝都的城市范围、人口规模都越来越大,有许多核心的、重要的机构部门都扎根于此,强行分流出去会影响彼此协作的效率,在保密及相关工作上也会难度陡增,又比如我们的飞船制造核心技术,还有其他大量需要六一学院共同参与的重大项目,如果离得太远,六一学院的师生就很难做到两边兼顾,这还只是很小的一些方面,还有其他多方面的影响,综合下来就是,大势发展到这一步,帝都的人口规模和城市范围必然会扩张,若再要强行分流,就要以减缓炎夏整体发展速度为代价了,所以,现在基本已不再提帝都人口分流这事。   可这导致的最直接结果就是,帝都在抵御黑风灾劫、警戒新生魔人这些方面压力是最大的,而且,根据观察,黑风灾劫,外魔侵扰都呈逐年增长的趋势,现在就已经难以应付,我真怕以后出现重大疏漏……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强撑,现在明明有城隍可轻松解决,我们神道司不去解决问题,难道要默许这种隐患一直存在吗?”   陈中夏默然。   就神道司和盛司长而言,他们也没做错什么。   “咳,咳咳。”   金允儿忽然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她这才道:“我说两句?”   盛司长道:“金仙子有何高见?”   金允儿似乎对盛司长这句“金仙子”很受用,开心的笑了一下,这才道:“盛司长,我觉得你和你们神道司的人犯了一个错误。”   “呃——?”金允儿第一句话就让盛司长噎住了,但想了想她的身份,想来也不会信口胡诌,便带着请教的口吻问:“请问我们犯了什么错误?”   就连旁边生气不悦的老夫子也被她这话术吸引了注意力,想要听听她怎么说。   金允儿也不客气,道:“你们犯的错误就是太贪心!”   “太贪心?”盛司长更迷糊了,他自己想了想,神道司虽然是个新成立的部门,可里面每个一成员,都是久经考验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都毋庸置疑。   可以说,在能力、品性这些方面只要有瑕疵,就不会接到这份调令,能进入神道司的都是在其他机构部门历练多年,各方面的表现都无可指责,而自从在神道司履职以来,从他这个总司长,到其他成员,抛下了一切杂念,以一种大决战的心态对待神道司的工作。除了让工作做得更好,他们就没想过别的,何来贪心一说?   金允儿显然也不是信口开河,直接道:“你们的贪心就在于太过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神道司的价值,能干大事绝不做小事,神道司刚成立这当口,这一炮能放多响就放多响。”   盛司长闻得此言,微微一愣。   金允儿不容他辩驳,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说完。   “因为帝都本身的特性,你们认为帝都城隍还同时兼任着整个神道体系主神的职责,要想定下帝都城隍神位,最大的难处就在于,当选者必须拥有足够大的功德,能承受得住。   在这里面,你们下意识的将炎夏神道体系主神和帝都城隍做了绑定。   确定炎夏神道主神和解决帝都缺乏城隍神祇这事,本来是两个问题,却因为你们贪大求全硬是当成了一个问题。   帝都因缺乏城隍神位带来的安全隐患很难解决吗?我怎么不觉得!   既然你说帝都城隍神位容易受冲击,非大功德不能接任,那我们避开帝都城隍,将帝都各区视为一个单独的个体,设立一个个分区城隍,朝日区城隍,海鼎区城隍可不可以?   还是太出名?那将区进一步细分,以坊为单位,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细分,以三五万人的居民区为单位,设立土地庙,几百个土地既可以一起拱卫帝都,也可以各管一片,反正,我不相信几百个土地神还护不住帝都这块地。”   盛司长听得目瞪口呆,就连老夫子和陈中夏都有些惊讶,不是因为金允儿这解决方案有多精妙,反而是因为太简单,经她这么一说,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理应如此之事。   可是,如此顺理成章,理当如此,为何就没人往这方面想呢?   仨男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问题,同时也想到了金允儿那句评价,太贪心。   如此看来,还真就是犯了太贪心的毛病。   见自己一席话把三个男人震得不要不要的,金允儿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杯冰镇甜饮,爽到不行。   最后,她用一句话总结。   “所以啊,你们之所以卡在这一步,根源就在你们不仅想把这事做成,还要做大,能做多大做多大。”   盛司长喃喃道:“把神道体系主神的神位与帝都城隍神位剥离。”   “主神神位一时找不到合适目标可以暂时搁置,不用在这上面死磕。”   “将帝都城隍拆分,弱化甚至彻底消解掉帝都城隍的意义,当成一个个区县乃至一个个集镇村寨对待。”   “自然迎刃而解。”   他越低语,眼神越明亮。   最后,他转身就走。   直到他已经消失在房内,他的声音才在屋中回荡。   “我要立刻回去安排工作,就不在这耽搁了,老夫子,对你生活造成的困扰我郑重道歉,金仙子,感谢你的提醒,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会去六一学院当面向你表达感谢……陈道友,我和你就不用客套了,以后有暇了再找机会聚一聚吧。”   然后,他真就风风火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姜不苦发现权限屏幕上,人道值一栏又新增了两项人道值收益。   【创立神道体系】:15842点。   【促成人道新路的诞生】:6748点。   第一个创立神道体系也就罢了,这项收益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现在不过是终于到账而已。   可促成人道新路诞生是怎么回事?字都明白,可他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此,姜不苦心中充满迷惑。   好在那人道值后面簇拥着一个个“+1”,他随便点开一个,就看到从三心书院老夫子独自摸索到与陈中夏、金允儿二人的谈话,他终于明白“促成人道新路诞生”何解。   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仔细一想,也并不是太让人意外。   他开辟了气运规则不假,也设计出了神道体系这个运用方式,但当气运规则融入炎夏人道体系后,气运规则就成为共有之物,任何人都可对它进行二次开发。   这个知行合一人道新路的出现,不是一件坏事,反倒是为气运规则的使用开发出了又一个巨大的应用场景,证明了气运规则有着更多的可能性。   他心中正如此想着,意念下意识的又点开了一个“+1”,又一副影像出现在他脑海。   只是刚一开始,姜不苦就吓了一跳,甚至意念赶紧从中抽离。   “什么鬼,新路就新路,怎么还有小电影!”   他心中如此想着的同时,还一边想到,我这权限屏幕可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玩意儿,怎么会忽然乱入这么不和谐的东西,难道……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而且,虽只匆匆一瞥,他也已经认出小电影的两位当事人,男女主人公,分明就陈中夏和金允儿这两位。   要不,再看看?   ……   许久之后,姜不苦对知行合一这条人道新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心中赞叹不已。   对金允儿的才华更是不得不写个大大的服字,怕是连开路的老夫子都不会想到,自己探索的新路能被她生拉硬拽的与夫妻之道联系起来,且还真让她弄出了名堂。   另一方面,心里也忍不住感慨,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陈中夏这家伙看起来憨愣憨愣的,真玩起来居然也这么野。   正在这时——   “姜爷。”   陈中夏的一声轻喊让姜不苦回过了神,意识从小电影中抽离,发现自己身在典藏阁主殿,而陈中夏恭敬的站在自己面前。   第一次,姜不苦面对陈中夏感觉有些心虚,心道,怎么回事,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感应神通,这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你这次来是……”姜不苦有些迟疑的问。   陈中夏献宝似的取出一份卷轴,在姜不苦面前摊开,一边介绍道:“这是一幅书画作品,三心书院老夫子创作的,非常特别,您老将它挂在修炼静室中,对您的修行会有很大的帮助。”   陈中夏一边将这幅字展示出来,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老夫子以人道与气运规则为基础开创出的这条新路特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熟悉的八个字出现在姜不苦眼前,他看向陈中夏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起来,道:“不在这殿中看看哪里适合悬挂就把它挂上去吧,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对大家的阅读学习有很大的帮助。”   “啊,您不挂家里啊?……哦,也对,您一天在这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长呢。”   很快,这幅字就被挂在了姜不苦身旁不远的主殿墙壁上。   从整个大殿布局来讲,他选择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够差的,但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保证靠坐在躺椅上的姜不苦随时都能最大程度的接收到这幅字的功效。   挂好之后陈中夏站在远处打量了几眼,道:“可以了。”   而后又与姜不苦闲聊了几句,在他想要告辞离开前,忽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姜爷,您老现在功德有多少?”   姜不苦呵呵笑道:“不多不多,没你多。”   陈中夏满脸的“我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在这问题上死命纠缠,而是松了一口气的道:“不论多少,都能很大程度的提升您老修行的天赋吧?这样您老也可能趁机继续往前冲一冲。”   姜不苦还是笑呵呵的道:“是提升了一点,也想试着冲一冲,至于能到哪一步,随缘,随缘。”   陈中夏走后,姜不苦呆坐了一会儿,先是将权限屏幕中有关他夫妻二人参悟夫妻知行合一之道的影像全部删除。   而后,他第一次动用人道权柄做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炎夏人道自有一套严密的规则运转,祂本身也是存在记忆的,而祂的记忆点是以一个个被着重标注的重点事件为核心展开。   而他从权限屏幕那些人道值“+1”数字里看到相应的图像信息,就都是被炎夏人道着重标注出来的重点事件。   不仅他能够调阅,随着人们对炎夏人道的认知越来越深,必会有更多的人能够“调阅”这些信息。   因为这些信息脉络分明,通过对它们的读取,能够快速明白炎夏人道在各个方向的发展脉络,这就是一个共同的图书馆、信息库。   真到那一日,若让人发现了两位身具大功德、大贡献的修行界大佬在夫妻一道上的独创贡献,有图有真相,大家全部跑去围观,若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陈中夏金允儿二人该如何自处?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姜不苦利用自身权限将他俩被炎夏人道默默记录在案的重要影像资料彻底封存——虽然可以删除,但仔细想了想姜不苦觉得真不能这么干,因为炎夏人道的记录是环环相扣的,他若把这个地方删除,就会造成一块永久性的黑点,甚至可能变成炎夏人道的一个漏洞破绽,虽然很细微,但破绽就是破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需要永久性封存,对其他后来的“访问者”显示不可见,这就足够了。   而后,姜不苦又更进一步联想到其他类似的事情。   “唔,那些重要节点发生的时机地点不太妥当的,比如他们两口这种情况,也不是太过稀罕之事,人道的许多发现顿悟都是在实现生命大和谐的当口,或者在贤者时间内发生的……给那些当事人主人公都打个规则层面的马赛克吧,或者将具有鲜明辨识度、身份具有唯一性的男女主人公替换成统一的模特影像,譬如许多修行功法都会涉及到很多男女身体隐秘结构和筋脉异同的讲解,就会直接以高清图像的形式将这些情况画出来,为了保护先行者的个人隐私,这方面也可以用类似的手法处理。   还有那些在浴室或者澡堂之类的地方发生露点顿悟的,后来者若访问到相应资料,这些影像要么做打码处理要么做模糊雾化处理。”   这都算不上一道正式的人道敕令,只能算是打了个补丁,所以也没有刻意等到新年来临时再动手。   人道值的消耗也很少,所有加起来不超过一百点。   “哎,这次真就是纯粹做好人好事了。”   在炎夏人道的角度,甚至都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值得避讳的,若是自己没有想到这茬并及时堵漏,以后怕是会经常出现这样的一幕“咦,我知道你,当年你在XXX的时候悟道,我都见到了,我们全班同学都观摩过,受益匪浅,真的是受益匪浅。”   只有设身处地的把自己代入当事人的角度,才能明白身处那样的氛围中,怕是羞愤得连死的心都有,特别是那些女性修行者,怕是有一大半都会因这样的事情而打击到自闭。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默默做完这一切,姜不苦继续深藏功与名。 第一二三章 回炉进修   新历一三零年。   六一学院典藏阁。   章羽彤扫完最后一本功法,将其放回书架,心中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在其他任何地方,获取一本修行功法都是非常困难的事,那些修行宗门自研自创的秘术秘法,想要获得必须经过重重考验,甚至一些特别珍稀的只有少量核心层乃至只有宗主和下任宗主才能得授。   就连其他各级修行院校,学生想要层校内典藏阁获得功法都有诸多条件限制,比如为了避免贪多嚼不烂,每人每学期只能选择一门功法,又比如将典藏阁分层分区,在学院修为和各方面综合能力未达标的情况下,只能接触到与当下修为层次相匹配的阶段,要想获得后续更高层次内容,要么修为突破到相应层次,要么积极参与各类活动,学校最喜欢用开放更高层功法选择权作为奖励和激励学员的手段。   这样的手法连副都那些二十年前改组成为特级修行院校的原六一分院也不能免俗。   因为这办法简单好用还非常有效。   对于绝大多数自制力差,对更多神奇功法充满本能的向往,如不加以约束,他们真能将几十种功法轮着尝试一遍的学员来说,相当于变相的给他们套了个笼头。   对那些真正优秀的、又有自制力的学员来说,也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少实质性的限制。   而且,当这种风气形成,一种良性的竞争氛围很自然的就在学员间传播开,在很多活力正盛、正值青春年少的学员而言,获得更多高权限的功法选择权本身就是一种极特殊的荣誉和褒奖,获得这种资格本身带来的成就感甚至比真正选择一本心仪的后续功法更高。   而这一切手段伎俩六一学院都不屑于使用,典藏阁返璞归真,回归到其价值本身,让能自由进出此殿的人获取一切典藏阁能提供、他们愿意汲取的知识。   六一学院始终在致力于对相关知识的推广和传播,只是随着六一学院的层次越来越高,对于境界未到者,将典藏阁内的某些知识提前传给他有害无益,这才设置了进入门槛,这不是怕典藏阁内的知识泄露,而是对修行后进的一种保护。   以六一学院师生胸中的格局,典藏阁内那些随便扔出一本就能让任何修行宗门亢奋狂热的功法反倒并不是太受他们重视,若是要对六一学院的核心价值、核心资产做一番盘点,这些功法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某种角度来讲,它们只是一代代六一人探索前路,开辟更广阔修行地界的沿途收获的副产品罢了。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心态,这样的格局,章羽彤最初是有些无法理解的,甚至觉得这些孩子纯粹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过于超绝的天赋,他们从来就没有和普通修行者厮混过,也不了解修行界真正的风气,有种身在宝山而不自知的感觉。   不过,在六一学院待了半年,她逐渐理解了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真就是这么吊啊。   自己虽然因为表现出众,得到了一个珍贵的、前来六一学院进修一年的名额,可以和他们朝夕相处,可越是如此,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并没有因为自己混进了这座学院而变小。   所以,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用六一学院其他学员那套标准来要求自己,自从第一次进入典藏阁,看到那些每本都能一路修炼到金丹境,各有特色的功法典籍摆满了一个个书架,她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即在完成所有学习任务的同时,将这些功法全部复刻进紫府之中,形成一个只存在于紫府内,只有她能见的私密典藏室。   若还有余暇,则可以考虑将那些重要的学术刊物观想一部分进去。   很少有学员会这样干,以紫府境强大的精神力量,观想一两本,甚至几十本难度都不大,可若如她设想的那般,对精神力的牵制就非常大。   在彻底稳固住紫府观想典藏室之前,她甚至不能分心进行观想修炼,不然哪怕观想功法出现丁点错误,哪怕只是错了一个字,一个词句,对她来说都相当于前功尽弃,强行修炼和用身体去排雷差不多。   其他如她这般获得珍贵进修名额的学员,都想趁这一年时间将修为彻底稳固在紫府境巅峰,然后在学院各种经验加成之下一口气突破金丹境,完成最关键的突破,但章羽彤却觉得以紫府境漫长的生命,修为耽误停滞几年也没多大关系,若进六一学院进修只是将之当成一个修行加速器,那就太不划算了,知识,攫取更多的知识才是最应该做得。   除了学院专门给他们这些进修生安排的各种填鸭式课程,她还想尽己所能把典藏阁内的内容“打包”带走。   她自认为和六一学院真正的妖孽没法比,他们看不上这些“副产品”,反而是那些形而上,更偏理论的学术成果更对他们胃口,她觉得把他们排出来的副产品全捡起来装兜里就已经知足了,她也没指望自己为自己量身创造一门修行功法。   何况,她对现在的修行进度已经非常满意,甚至远远超出她自己最乐观的预期。   在长宣城时,她对自己期许是安心工作,老实修炼,争取在四十岁之前突破到筑基境,百岁以前达到筑基境巅峰,至于什么时候突破紫府境,这根本就没有纳入当时的她的预期之内,因为对于筑基境巅峰的修行者来说,要想突破紫府境必须面对两重关隘,一是自己的天赋是否有那么高,二是从功法、感悟、资源、经验等各方面充分的准备。她自己对此都是茫然和不确信的,还在为筑基境蓄力的她根本看不到这么远。   后来,她如自己的期许的那样,成功在四十岁前突破筑基境,前面几年一切也如预料一般,在长宣城从潜力新秀逐渐混成了一放大佬,然后经过一番组织谈话,进入黑鲨舰服役,她感觉原本一步步靠自己双脚走路,忽然坐上了特快飞船。   太快了,一切都来得太快,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料。   筑基境中期就升任三阶队长,从那一刻起,筑基境破紫府境的功法、感悟、资源、经验等所有方面都不再需要她操心,组织都会为她安排好,她的一切待遇直接到了紫府境中期层次。   紧接着又是气运规则和神道体系出现,大半个修行界都动了起来,都把魔人视为晋升气运的经验怪,他们这些黑鲨舰成员可都赚大了,连最基层的普通成员都获得福运加持,她则直接被鸿运加身,因为都是随舰行动,没有单独去捡漏游历的经历,其他方面也没体现出来,却明显的加速了她的修行。   组织提供各种外在供给和保障,自己的修行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高,她的修为就蹭蹭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每隔两三年就有一次或小或大的突破,筑基境后期,筑基境巅峰,顺利突破紫府境,紫府境初期,最后修为稳在了紫府境中期,也是在那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达到了天赋的极限。   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只稳了一年,她积累的气运突破了鸿运的阈值,化为功德。   原本已经进无可进的修为,忽然又可以向前冲了。   没用几年就突破到了紫府境后期,去年更是一举突破到紫府境巅峰。   经过多年的发展完善,黑鲨舰也逐渐完善了内部极致,不同级别的成员的服役年限有长有短,譬如练气境普通成员的服役期限是三至五年,具体年限视各自的表现而定,若服役期满五年,没能晋升成为一阶队长,那么就会安排退役,一阶队长的服役年限是五到十年,十年期满若未能晋升为二阶队长也会安排退役,三阶队长是十到十五年,四阶队长是十五到二十年。   这样的目的是激励竞争,让基层成员看到前进的希望,定期退役则是为了保持整个队伍的流动性和活力,若是长期没有新鲜血液加入,舰员们会越来越缺乏新鲜感,也容易形成一个个山头。   横向对比,章羽彤完成任务虽然出色老练,但绝对算不上最好,但无论是她的直属领导还是黑鲨舰核心高层,对她的评价却始终处于第一序列。当她修为达到四阶队长标准之时,高层一致同意,将她提拔为仅有的六位四阶队长之一。   不过,五阶队长早已是金丹境的大修士,到了去年,服役满二十年的她也将迎来自己的退役。黑鲨舰核心层又送了她一份大礼,就是努力为她争取了一个六一学院一年期的进修名额。   二十年前六一学院进行了一次大调整,首先是所有副都分院变成特级修行学院,正式从名义上与六一学院并驾齐驱的序列落后半个身位,六一学院的招生标准进一步提高,将每一届的招生名额固定在一万五千人,以炎夏现在超过三万亿的人口体量,相当于每两亿人中才会出现这样一个妖孽。而每一届的在校时间延长到十二年,也就是说学院正式学员的数量固定在十八万人左右。   除此之外,学院每届还会招收少则数千,多则一两万的非人种学员,这个数量并不固定,除了最初几届为了千金市骨,也是为了积累对非人种学员的教学经验,在质量这一块没有把得那么严,但当一切走上正轨,对非人种学员的招收也逐渐发展出了一套自己的标准。   可以说,能进入六一学院的非人种学员,即便在全面性上比其他人类学员要差一点,却也并不明显,而且,他们还有着与生俱来的族群天赋支撑,在某些方面的特长甚至超过了人类学员。   除此之外,每届还有两三万不等的特招生,他们都是来自于那些修行宗门,要么背景大,回去就能继承一个庞大宗门,要么天赋极好,从无数中小型宗门脱颖而出。   除此之外,在帝都方面的建议下,六一学院还特意开设了一年期的进修班。   炎夏不乏这样的修行者,心性极佳,向道之心坚定,却因为天赋所限,只能在中低层修行界厮混,也没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修行世界。   因为气运规则的出现,命运对他们敞开了一条门,有不少完成气运积累,获得功德加持,成功逆天改命之辈。   无论是靠组织还是靠自己,能够将自己的气运积累到功德层次,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要完成这跨越有何等之难,懂得都懂。   他们因为曾经的天赋所限,没有接触到真正更高层次的修行圈子,炎夏中枢认为,现有院校体系应该给他们一个学习进修的机会,从州级高等修行学府到副都特级修行学府到六一学院,每年都应该给出一定的进修生名额。   高等学府,特级学府就不说了,六一学院自从开了这个口子,从来就没有让外界满意过。   一票难求都是客气的,每一个名额暗地里会经过多少博弈才能最终确定花落谁家,只有参与过的人才知道。黑鲨舰群集体喊话说必须给我们,我们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功德者也最多,不给我们像话吗?神道司说我们的儿郎自从进入神道司就走遍了炎夏疆域的千山万水,数过家门而不入的典范,不给我们良心能安吗?还有那些活动在隐秘战线,或者经常去其他阵营“吃屎”的勇士们,还有那些幸辛苦苦却始终默默无闻的,风光尽被别人挣了,苦头尽被自己吃了……反正各有各的惨,各有各的理由。   六一学院为此将每年的进修名额一调再调,从两万涨到三万又涨到四万到最后的五万,最后学院不干了,说什么也不继续涨了,对于各种诉苦表功通过各种渠道绕着弯想走后门,学院就一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一句话交代:“你们自己商量好了把人送过来就行。”   以前在黑鲨舰上和同伴闲谈时她只把这当成趣闻,从不曾奢望过自己能有这机会,可这机会根本就没等她开口,直接砸她身上了。   所以,对于这一年的进修生涯,她非常珍惜。没有参与任何交际应酬,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对知识的攫取上。   看了下时间,她放下书籍,向殿外走去。   经过主殿大门口时,按照惯例向旁边一位打盹睡着的老者躬身致意。这才走出大殿。   这个习惯据说最开始是陈真人兴起的,他每次进殿出殿都会恭敬的向这位传说中的姜爷躬身致意,渐渐地演变成了一种大家都遵守的规矩,反正进殿后和出殿前给这位爷鞠个躬吃不了亏,有人甚至言之凿凿的称长期对这位爷保持敬意会暗戳戳涨气运……嘘,别吱声,这话我只告诉你,可别对别人说。   最后大家都知道了。   甚至流传出了“信姜爷得天眷”这种一听就知道很假的说法,可大家都高高兴兴的遵奉了,甚至演变到了要拼运气的时候,比如某项重大试验,某场关键考核,无论学员还是老师都会默念两句“姜爷保佑”,似乎这样真能临时涨气运,加欧气。   章羽彤虽然心里知道这就是个乐子,但也没有逆潮流而动的意思,进出典藏阁鞠躬,该喊“姜爷保佑”的时候就要喊,不然融不进这圈子。   不过,说姜爷是学院的一大传奇,这是毫无疑问的。   特别是气运规则诞生,六一学院集中诞生了大量身具大功德者,补齐天赋欠缺这块短板,直接站到了修行体系的最前头,大家就非常好奇一件事,天变前帝都大学高材生,六一学院元古代毕业生,典藏阁一代目,见证守护了一届届时代天骄的崛起,他们毕业后进入炎夏各个岗位,奠定了现今的炎夏修行界、甚至整个炎夏社会的格局,姜爷的功德有多少?   没人知道。   可以说,若要排个“学院未解之谜”这样的榜单,此事必然上榜。   走出典藏阁,她纵身而起,直接往远处一座山峰飞去。   等她按落身形,落在一处平台上,上面已经有不少进修生等在那里。   她随便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一位素衣少女走上了讲道岩。   这位少女,第一眼就给人纤弱文静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那一头银色长发和红色的双瞳,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位灵兔得道的金丹境大修士,当她登岩后,大家都非常安静甚至保持着肃穆,至于心底如何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章羽彤虽然从不参与那些话题,但她却知道学员们私底下交流最多的话题都是什么,十句话里面有八句是这些非人种老师的八卦。   比如这位给自己起名金玉儿的老师,明显就是模仿了那位开辟了非人种化形晋升之道的金仙子的本名。   听说当时那位金仙子还吐槽说:“还金玉儿,那你干脆叫金玉兔得了。”   结果这位金玉儿老师真就要立马改名,还是被那位金仙子劝住了才最终作罢。而最离谱的是,另外两位同样留校当了老师,和她同一批成功化形的两位,一个名叫金喵儿,这个至少走了可爱风;另一个却叫金龟儿,明明是个俊俏少年模样,名字却一半像骂人一半很猥琐的样子,那位金仙子连吐槽的欲望都没了。   而这位金玉儿老师在结丹之时本来是可以将瞳色、头发这些异类特征消除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结果因为那位金仙子一次随意说了句“还是要有自己的特色”这话,她就将这些特征保留了下来。   她的选择甚至直接影响了其他异类结丹时的选择,不仅不会刻意消除身上的异类特征,若是某些特征不明显或者不美型,他们还会特意对此进行调试。   很多学员私底下都会感慨,金仙子单是这句话,就抵得上一个大功德。   章羽彤对此,不做评价,呵。   哪怕成为金丹境大修士,金玉儿说话还是柔柔气气的,没有一点身为金丹境大佬的觉悟,轻声道:“今天我讲几个比较典型的紫府破金丹的失败案例,并分析他们失败的原因……”   章羽彤收摄心神,认真听讲。   当她再次“醒”过来,金玉儿老师已经离开,周围学员也已经陆陆续续离开。   她记起自己在驭兽系那边还有个讲座要听,也纵身而起,向那边赶场飞去。   飞行途中,远远经过一座山谷,只见山谷上空笼罩着厚厚的云层,雷电的轰鸣声和倏起倏灭的电光传来,有不少学员在离地不超过百米的空中围观。   她看了看雷云中闪电的频繁程度,从各种表现判断雷霆威力的大小,她心中微微一惊,心道:“四劫金丹的雷云没这么恐怖吧,难道是有人在突破五劫金丹境?这是第一个破五劫金丹境的大修士吧,会是谁呢?是陈真人?还是未晞仙子,或者是金仙子,还是其他几个?”   她心中如此想着,却没有减速驻足旁观的意思。   在其他地方,紫府破金丹可能会让周围修行界都为之沸腾,称为盛事,可在六一学院,这实在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正式学员,人类加非人种超过二十万,特招生和进修班学员再加起来,有小三十万。   而六一学院每届十二年的制定标准就是保证绝大部分学员在毕业时已经突破了金丹境,所以,学院每天都有少则数位,多则数百上千位突破金丹境的,特别是即将毕业那一届,很多学员因为其他原因暂时松懈了对修行的关注,可在离校前最后一年,都会以突破金丹境为主要目标,他们可不想成为没突破金丹境的六一学院毕业生。   而经过多年发展和探索,金丹境的道路已经非常明朗。   初入金丹境,修行者的金丹性质偏阴弱,虽已有实体,却依然有种虚幻感。   金丹境的修行就是借助天地洗礼,让金丹阴中生阳,由虚化实。   而经过推演论证,最好的洗礼之法,就是煞气层的雷云,不难获取,且效果极佳。   而根据阴生阳,虚化实的程度,分成了九个阶段,从一劫、二劫、三劫一直到九劫。   为了方便,阵法专门研究了在一定区域内聚集云气,控制其中雷云威力的大型聚云阵法,在学院多个地方布设,形成一个个供人集中突破金丹和度过重重雷劫的场所。   阵法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意调节雷云威力大小,一切可控,这比看天吃饭更加保险,这也是六一学院的特殊。   而修行者晋入金丹境后,修行速度就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哪怕最前面那些位都有着大功德在身,之前也都还在四劫金丹境之中。   不过,看来今天这个记录要被破了,第一个五劫金丹境大修士即将诞生。   这在外界不知该引起何等轰动的大事,可围观者中却只有一群学员,连个三劫、四劫境的金丹都没出现。   大概在他们眼中,这种事情已经不值得让他们放下手中一切跑来围观了吧。   毕竟,金丹境渡劫就是那么回事,都是有过很多次的老经验,也没有什么可以借鉴汲取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夯实底蕴,积蓄本钱,这就可以了。   而且,随着金丹境生命长度的进一步拉长,大家的修行节奏都按照各自的心意做了调整,用三五年甚至十几年暂时放下对修为境界的追求,而去涉猎一些其他副业也是许多金丹境大修士的选择,所以,到了他们那个层次,单纯的比拼一时的进度或以此衡量他们水平的高低,已经有些片面了。   章羽彤一边飞着,心中一边非常平静的转动着这些念头。   就是在这一件件被六一学院视若平常的事情的刺激下,对于这些事情她的心态越来越平静,甚至已经波澜不惊了。   在黑鲨舰的时候,舰上仅有的几位初入金丹境的大佬是什么地位;在六一学院初入金丹境又是个什么地位,章羽彤心道,假如自己能够再回去一趟,大概面对那几位核心层领导,心态就会非常淡定了吧,想再让她一惊一乍、紧张忐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大概,这就是成长吧。   章羽彤心中感慨。   很快,驭兽系已经到了,她收起这些杂念,再次按落身形,步行进入。   ……   每天都这么充实而紧张,转眼间,章羽彤一身清清爽爽的出了六一学院的校门。   她的腰间挂着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一个大概三个立方的储物空间。   她的所有个人物品都在里面,这也是学院送给他们这些进修完的毕业生的一个小礼物。   对,在六一学院,每年就送几万个储物袋,这是小礼物。   要是在外界……   章羽彤看了看已经站在校门外的自己,算了,不想了。   此刻,一艘小型飞船从天空轻盈落下,停在她身前,一个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的很飒的女子坐在驾驶位上,对她酷酷的歪了歪脖子,道:“章队长,上船吧,就等你了。” 第一二四章 监察天下   章羽彤没有立刻登船,而是看向悬停在面前的飞船。   这艘飞船极为小巧,首尾长度不超过十米,最宽处不超过三米,上下内外酒红色的涂装,整体纤细而流线型的线条设计,她知道这种飞船叫绝云梭,原本是六一学院几个院系学生的兴趣之作,因为他们想要创造一种有别于传统飞船的拥有自己特殊的飞船,又因为他们自己的能力无法支撑他们完成太过宏大的构想,便另辟蹊径,不去追求大、强、全,而是以轻、小、快为目标,他们最终搞出来的绝云梭原型机被一个大型商贸团看中,以不菲的代价获得了全套知识产权,还不是独家。   这款绝云梭一经推出,就受到筑基境和紫府境修行者的青睐,因为以他们的财力,大型飞船也买不起,这种绝云梭却刚好在他们承受范围内,甚至对绝大部分紫府境而言,不算太贵。   后来又有几家大型商贸团同样获得了绝云梭的各种权限,在进行二次开发以后,越来越多风格各异,性能各有特点的绝云梭出现。   驾驶绝云梭出行现在已经成为筑基境、紫府境修行者中比较流行的一种风尚。   当然,这仅限于被炎夏开发得极为成熟彻底的人烟繁聚之地,可不敢驾驶它去荒野游历,因为它除了轻小快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而且,因为它没有风帆结构,符文阵法技术也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它的快是建立在修行者自身以真气乃至精神力量为其供能的前提下,它能跑多快跑多远取决于驾驶者自身能给它供能多少。   要想跑得快,全靠双脚踩,它对筑基境紫府境修行者而言,与自行车同普通人的关系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对于这样的绝云梭章羽彤心底并不是太感冒。   招呼她登船的女子坐在前方驾驶位,手握方向舵,歪头看着她,在她驾驶位的后方,有两排三列共六个彼此间距很开的座位。   她随意扫了眼,在六一学院进修一年的她在眼光上早非进修前可比,她立刻就看出了一些机关术的痕迹,并顺便看出了它们的功能,这些座位不仅能根据使用者的需求调成多种不同的座椅风格,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将它们完全收起来空出一个足有二十个平方的狭长槽形空间,或者拼装组合成一个略小一些,却也足够好多个人同时在上面打滚的床榻。   绝云梭的内饰风格是可以定制的,这样的风格基本上只有男性修行者会去定制,而且还会套个皮套之类的遮掩一下以免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心底那龌龊的想法。   毕竟,他们怎么能够将自己买这玩意儿的原始动机是邀上心仪的女伴,泊于万米高空,任其随风漂流,然后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演奏一曲生命的大和谐,甚至是多人合唱的交响呢。   这样的想法心里可以有,但暴露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面前这姑娘就这么明目张胆把这玩意儿露出来了,毫不掩饰。   无论她这么做是出于何种动机,何种心理,章羽彤心中都有了一个判断。   “我这个新队员有些意思。”   她轻轻一跃,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绝云梭开始上浮,等到离地百米左右,女子体内真气猛然一吐,绝云梭就似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去。   章羽彤虽然从黑鲨舰退役,但她从没有离开体制出去单干的想法,虽然有很多同伴因为长期的任务、黑鲨舰、黑鲨舰、任务这种模式感觉到厌倦,对体制内的生活已经彻底失去了激情,想要重归修行者自由自在、逍遥随意的生活模式,有的加入大型修行宗门,有在黑鲨舰服役的经历,对那些求才若渴的宗门而言是有着巨大吸引力的,也有的干脆自己一人或是与人合伙开创一个宗门,体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始祖生活,不同人有不同的选择,而她早就打定主意,抱紧组织大腿不放松。   这些年的经历给她最深的感悟就是,天赋差点没关系,但抱组织大腿的心意一定要坚定,心思越多,对利弊的思虑越重,越难落个好。   所以,早在退役之前,组织就与她有过一场谈话,确定好了去向,若非如此,这样宝贵的进修名额怎么会落到她头上。   绝云梭在空中疾驰,狂风扑面,前方女子一边驾驶飞梭一边大喊:“队长,要不要把护罩阵打开?”   护罩阵的作用主要是隔绝内外,比如外界的狂风寒气,外界的噪音或者内部发生少儿不宜的声音,还可以隔绝内外视线,功能很多,可就最重要的防御这点有等于无,练气境修士多攻几次都能护罩打破那种程度。   章羽彤回应道:“没事,吹吹风也挺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飞梭进入一处开阔开阔平地。   一排排形制非常特别的飞船间距均匀整齐的停泊着。   从外观上看,长度只有八十多米,最宽处只有三十米不到,有着不输于绝云梭的流畅线型,水线以上为蓝色,水线以下为白色,船首尖,船尾翘,整体看上去像是一只只期待着奔赴大海的剑鱼。   或者说,它就是绝云梭的放大版,豪华版,绝云梭就是它的微缩版,乞丐版。   偶尔可见同样形制的飞船升空离开,或者是从远处归来。   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每艘飞船的甲板上都有一个数字编号。   绝云梭在空中盘桓了半圈,最终,向着编号“甲146”的飞船落去。   在距离甲板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绝云梭似乎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壁障,瞬间,原本长不到百米,宽不足三十米的飞船长宽肉眼可见的变大了四倍,对坐在绝云梭中的章羽彤来说,感觉更像是自己缩小了几十倍。   在这艘长三百多米、宽一百米左右的大船面前,十米长、不足三米宽的绝云梭就是个小不点。   而在穿过那层壁障伪装之后,原本看上去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站着几百号人。   当章羽彤从绝云梭中下来,一位站在头前的外貌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恭喜章队长六一学院进修归来。”   其他人也齐声高呼:“恭喜章队长六一学院进修归来。”   然后,就是哗啦啦的鼓掌声。   这是一个全新的团队,全新的生活在等待着自己,而他们特意为自己搞得这场迎接仪式,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对大家鞠躬道:“谢谢,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这份厚爱。”   旁边有三人没有随大队伍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左侧,跟着鼓掌完毕后,居中站立的一位黑衣男子便上前一步开口道:“章队长,我们带你交接一下吧。”   章队长颔首道:“好的。”   然后对迎接队伍道:“所有二阶队长还有后勤各科负责人都跟我一起吧。”   包括刚才驾驶绝云梭接她那位女子和刚才带头欢迎鼓掌的中年男子,总共有十二人出列跟在她身后,在她的带领下听前面的黑衣男子交接介绍。   “这款剑鱼飞船是六一学院应我们监察司要求专门设计的款式,采用船型与编号混合命名的方法,你们这艘就是【剑鱼·甲146】。   相比于黑鲨舰,它的攻击力有很大的削弱,那些为大型战斗做的设计被取消了一大半,功能多样性上也不如黑鲨舰,不过,其在防御、隐身、探测和速度方面都有着不弱于乃至是超过黑鲨舰的性能。   最可称道的就是拓空阵,长宽高三个维度上都有四倍提升,这是六一学院当下应用在飞船上的极限数据,使得内部空间足足提升了六十四倍!   所以别看外部看上去长不到百米,宽不足三十米,其实内部空间非常充裕,甚至到了有很大富余的程度,除了专门存储各种物资的舱室,修行区、训练对战区、学习阅读区、会议区、生活娱乐区都非常巨大,另外每人都有一套面积不低于两百平米的私人空间,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控制区域可以留作你们自己开发设计,种点绿植,弄片菜园都毫无难度。   这是吸取了黑鲨舰退役人员普遍反馈说舰上空间过于呆板,长期生活其中会逐渐感觉压抑,我们特意做出的改进,一方面每艘剑鱼只标配了五百人,另一方面拓空阵将船内空间放大了六十四倍,让我们有着足够的富余空间让每个舰上人员都感觉更轻松自在。   而从外界而言,飞船大小并没有任何变化,长八十多米,宽不足三十米,这让它比黑鲨舰更加灵活迅捷,另外,我们还汲取了绝云梭的优点,那就是在紧急情况下,所有舰上人员可以用自己体内的真气和精神力量为飞船加速,极限狂飙甚至可以突破音速,至于具体能够达到多高速度,坚持多久,就看你们自己的实力,理论上来说,可以在三倍音速下坚持一小时不散架,如果超出这个标准,飞船很可能会飞着飞着忽然解体。”   “现在,我具体介绍一些它各方面的性能参数。”   章羽彤表面上镇定的听着对方讲述,可内心的情绪早已激动到沸腾。   单从飞船性能来说,从全面性而言,剑鱼确实比不过黑鲨,但也有胜过的地方。   而从人员配置来说,她身兼船长与三百四十三人行动队唯一的三阶队长,剑鱼标配五百人,另外一百五十七多人,有负责驾船和后勤的,后负责情报和参谋的,和黑鲨舰差不多,只是人数更少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人数高达七十人的审计组,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没天赋或者天赋很差的普通人,这是监察司为每艘剑鱼飞船配备的、重要性不比行动队稍差甚至还略高半筹的团队,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对情报组和行动队收集到的各种信息进行梳理,还有那些宗门提供的信息资料进行审计,如果从多方面收集来的信息彼此无法互证,那么行动队就要进一步展开行动,其他各组配合,查明真相。   对于监察司直接把审计组安排到每艘船上的做法,章羽彤是持十二分支持态度的。   她最怕的就是在行动和战斗之外还要扮演抽丝剥茧寻找线索的侦探,她情愿多干几场仗都不想干这事。   现在看来,组织早在她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并做出了合理安排。   行动队的规模虽然比黑鲨舰少了五十倍,但她却一点都不担心战力缺乏。   虽然队伍数量精简,但单论单个成员的实力却是比黑鲨舰优秀的,343人的行动队,只有一百余人是练气境,而且都是练气境巅峰,另有百来位筑基境,从筑基境初期到巅峰不等,再就是紫府境初期到后期加起来有三十人左右,在她的带领下,结成三阶七星阵足够硬抗二劫金丹境大修士,这是六一学院的二劫金丹境,若是放到外面,基本就相当于四劫金丹境实力,而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宗门中最顶尖的强者还在二劫金丹境修为。   所以,若她这艘剑鱼临门,哪怕对上最强大的那一批宗门,她也怡然不惧。   更何况,任务其间剑鱼飞船随时和监察司总部保持联系,不怕他们敢玩任何花招。   而她有信心在数年内完成紫府境到金丹境的突破,到了那时候,龙潭虎穴她都敢闯一闯。   章羽彤用了一天时间熟悉飞船和所有船员,然后飞船就升空起飞,开始执行第一个任务。   或许是怕他们一上手就以一种对立的姿态登门,引发宗门群体的对抗情绪,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并非去查人老底,而是去参加一场庆典。   ……   金虹宗,后山。   几个老者怒气冲冲的闯进一间洞府,揪出一位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的俊俏好儿郎。   只是他现在的情形可不太好,被一个老者揪住耳朵,另一个老者架住他胳膊,身后紧跟着几位压阵,他一路哎哎哟哟叔叔伯伯爹爹的喊叫,一边喊叫一边告饶,可周围人都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待他的告饶更是如同放屁一般。   沿途偶尔有一些弟子出现,可看到老宗主和一干长老押送着即将接任的新宗主如此招摇过市,他们惊得第一时间就闪人躲避,可不想这个时候给双方留下深刻印象。   众老者押送着青年绕过一座山峰,沿着一条盘旋向上的步道最后进入一栋临着悬崖而建的阁楼之中。   揪住青年耳朵的老者直接用劲一送,把他扔在象征宗主权力的主位床榻之上,青年在床榻上滚了两圈这才坐直身体,老者却怒喝道:“上午还在讨论大典流程,你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玩消失,又玩罢工?你是嫌我们这群老家伙太清闲,故意给我们找活是吧?”   青年低头不吭声。   老者接着骂道: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窝囊玩意儿?为了让你答应接任这个宗主,我们几个老家伙像孙子伺候小爷一样你才松口同意,请帖也发了,声势也造起来了,数百家宗门答应出席,不是宗主就是副宗主,这一步走过去,咱们宗门立马就是上等宗门的格局,要是搞砸了,那咱们就是个笑话!   你这个小比崽子,居然今天就给我玩消失,还说这宗主不当了,你当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还是你就把我们这群老家伙当笑话!”   低头不吭声的青年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最终还是迫于房间中的压力憋了回去。   老者见此,眉头皱得更深,脸上怒容越来越盛,暴喝道:“你想说什么?”   青年低头不言语。   他这态度让老者感觉自己的心态快要爆炸,很想冲上去来个全武行才能够发泄心头怒气。   “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啊?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出来,憋在肚里期期艾艾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你这都跟谁学的!   说,你想说什么!”   “你们是在把我当个笑话!”青年突然大喊道。   暴怒的老者和其他老者全都一怔,盯着青年。   既然说出来了,青年也不藏着掖着,干脆把心中憋得快要爆炸的郁气全部倒出来。   “我在六一学院读了十二年,回来后又花了足足八年,才堪堪突破到金丹境,这是个什么情况我自己心知肚明,你们却打着六一学院归来的天之骄子的旗号,广发请帖,四处宣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今年终于突破了,金虹宗终于出了个金丹。   我都能猜到背地里那些家伙会怎么笑话我,他们常说特招生给学院丢脸了,而我却给他们这些特招生丢脸了!   好,为了宗门大计,被笑话就被笑话,我认了。   可你们却还不知足,又是托关系,又是找门路,神道司,监察司,甚至六一学院在附近担任天下行走的正式学员都要出席!”   说到这里,青年一脸崩溃道:“你们请他们过来干什么?看我像小丑一样表演滑稽戏?怕我丢人还不够狠,还要继续给我来点狠的?”   老者没有几乎都皱成一张风干橘子皮,盯着青年许久都不说话。   时间越久,青年就越感觉不自在,最后甚至莫名心虚起来,刚才那因情绪发泄而爆发的气势烟消云散。   老者终于开口了,不再暴怒,似乎将所有情绪收敛到了心底,只有冷静。   “金阳,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你以为他们都是为了来看你笑话?你要真这么想,那你还真是个笑话!   神道司和监察司的代表、六一学院担任天下行走的学员,是我能喊动的?我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事情的真正逻辑是这样。   当年,炎夏中枢推行宗门化,我和你的叔叔伯伯不仅是第一批响应的,而且,和其他第一批响应的势力相比,我们的实力是最弱的,底蕴是最浅的,可与此同时,我们却是响应得最彻底的,要知道,当我们这批人表态的时候,气运规则根本没有诞生,我们的响应也不是出于赚气运这个目的,而是发自内心对中枢决策的支持。   这一切中枢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一直对我们另眼相待。   不然,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进入六一学院深造?那些比你更优秀的为什么没得到这样的机会?   我们的底蕴虽然很浅,待炎夏划给我们的地盘无论大小还是质量都可与第一序列的那些势力比肩,但在给我们制定发展计划时却不是依照这片山林的价值来定,而是根据我们的实力来定,让我们快速发展壮大。   在你毕业之后,又有相关部门找到我,说你在学院的表现很不错,很得他们认可,他们当时就承诺,等你正式突破金丹境,他们将以官方的身份为我们金虹宗表态背书,让我们成为名副其实的顶级宗门。”   老者暴怒喝骂的时候,青年虽然感觉压抑,但却没有其他不好的情绪,可当他平心静气的与自己说话,青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惶恐。   听着老者讲述,他更是全程沉默,不敢说一句话。   “他们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我们立为一个榜样,我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对金虹宗来说,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靠我们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二流货色。   而那些受我们邀请前来观礼的宗门对此也都心知肚明,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们此来的目的,一是亲眼看看炎夏官方对我们支持力度到底有多大,二是看看我们金虹宗本身的成色,若真是块烂泥,即便有官方帮助依然还是扶不上墙,最最后,才是看看你这位新任宗主的成色。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呵呵,修行者尊重的是实力,至于你是在学院就突破金丹境还是多年后才突破,这重要吗?只要突破了,这根本就不重要!   是你自己将这看得过重,而不是别人!   更何况,就算你天赋比其他学员差,可你却能咬牙坚持,苦修不辍,终于也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这就不励志吗?   你光明正大的出现,堂堂正正的开金丹庆典,宗主接任庆典,谁能笑话你?谁敢笑话你!   可你若像现在这样,一个三岁幼儿都有资格笑话你!”   说罢,他不再理会金阳,对一干老伙计道:“走吧,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我也懒得再说,他能想通就想通,不能想通就拉倒,管他去死!”   众人一起离开,房间中,只剩一位名叫金阳的青年,一脸的茫然。   ……   即便有天幕大阵的传送之能,章羽彤等人乘坐【剑鱼·甲146】抵达金虹宗山门驻地,也用了八天时间。   而剑鱼飞船每天的行程是二点四万公里,也即是说,在飞出核心疆域后,飞船又飞了进二十万公里才抵达目的地。   “这地势倒真的够险峻的。”远远见到金虹宗山门,有成员感慨道。   “不险峻也轮不到交给宗门开发。”有人道。   一座座突兀而起的山峰,像是一片立于大地之上的壮阔石林,直上直下,处处可见悬崖峭壁。   可在每一座山峰顶端,却绿草如茵,山清水秀,温柔可爱,非天然如此,而是金虹宗仔细打理后的成果。   每一处都是一座具体而微的生态圈,有的三五座峰半连半断,有的则孤零零一座,与其他山峰没有任何交集。   这座石林范围有上百公里,纵横遍布,占地总面积足足有一万平方公里,全是金虹宗门的辖地。   金虹宗的山门不再地上,而在一座由八座山峰簇拥成团拥在一起的山顶,在最南端的山峰上象征意义的做了一个山门,上刻“金虹宗”三个大字。   章羽彤掐着时间赶在庆典开始前一日抵达,当监察司的剑鱼飞船按落云头,停泊在山门口一处特意整饬出来停泊飞船的平地上。   上面此刻已经停泊了十几艘飞船,虽然形状大小各不相同,但却都有着长鲸舰和巨鲲舰的影子,这些民用飞船都是以这两种型号的飞船为“母版”再次设计的。   为了保证安全,章羽彤只带了两位紫府境后期的助手与她同行,其他人全都留在飞船上,随时警惕任何异常状况的发生。   从飞船下来,就见几位老头子候在那里,恭敬的迎接他们的到来。   最前面那位老者道:“鄙人金长虹,欢迎各位监察司的领导莅临本宗。”   一番客套之后就被他们引着往里走,偶尔可见一些远远打量他们的目光,那些眼神很特别,既有些下意识的戒备,又带着些下意识的讨好。   头前的老者低声道:“他们都是先到的其他宗门代表……啊,神道司的飞船也到了。”   虽然感觉有些无聊,但章羽彤心中告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艰难,带上微笑面具就行了,虽然说她后面几十年的发展与修行界的理念有些脱节,但她本身也是出身于长宣城修行界,对民间修行者圈子也有着足够的了解。   也是在这一天,神道司的同行,恰好就在附近活动,担任天下行走的几位学员也都抵达,得知章羽彤刚进修完毕离校,那几位学员还向她打听学院内部的一些变化,聊得也颇为自在。   翌日一早,他们作为重要的出席嘉宾被安排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全程观礼了金虹宗新老宗主的交接仪式。   这本身没什么值得说的,这套仪式都是大家自己琢磨出来的,都是第一次用,难免出现一些磕磕绊绊感觉生涩之初,这都是能够理解的,而之所以要设计这么一套流程,仪式感嘛,无可厚非,普通百姓婚丧嫁娶对此还不是非常讲究,修行者自然也不能免俗。   看着场上那位一丝不苟走着流程,神色肃穆不苟言笑的新宗主,章羽彤心中的印象颇佳有着金丹境实力,却没有民间金丹境那种睥睨天地的傲气,对于这些繁冗的流程还能如此耐心的走着流程。   “唔,不愧为也是去六一学院锻造过的,资质虽然可能比同届正式学员稍差一点,但心性却是没得说的。”   看到神道司和兼任天下行走的几位学员都来观礼,她心中也有了明悟,这是官方想要大力扶植的宗门样板啊。   而他们的宗主性格正好一点都不强势,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一些无谓的冲突对立,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前后用了四天时间,章羽彤完成了此次观礼任务。   当剑鱼再度升空,她接到了第一件正式任务。   “申斥常乌山神玩忽职守之罪,并仔细了解因其疏忽而造成的一些恶性事件,并以此为依据,确定对常乌山神的定责标准。”   最初,炎夏中枢设监察体系的初衷是对修行宗门化的一种相应措施,可随着神道体系的诞生和建立,中枢便自然而然的将监察司的职权范围扩大,除了对修行宗门的监察职权外,对那些非土地城隍等远离人烟聚落的山川河流之神祇也有着监察并在一定范围内施以惩治之权。   这两天金虹宗观礼,恰好与神道司的人员相遇,有过几次谈话,她也由此明白,那些任职山川河流的神祇最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懈怠、渎职,短时间内,神道司也难以从根本上扭转这种风气,只能尽量在选择任用一位新神祇之时做好警告,至于时间久了到底有多少作用,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   除了那些本就在人烟辐辏之地的山脉河流湖泊的神位有人竞争外,那些远离人烟的神祇神位,别说是人,就连鬼都很少愿意去,所以,担任这一块的神祇有超过九成都是非人种出身,而这又以当地土生土长觉醒智慧的非人种为最,他们正好和人类相反,神闲事少离家近,简直不要太美好,而且,一旦成为神祇,就意味着从原有食物链中挣脱,成为一山一湖或者一段河流之主,那种满足感和衣锦还乡是一样的。   所以,在任职之初,他们基本都会振作一阵,也就是显摆期。   这个时段有长有短,然后就会自然而然进入懈怠期。 第一二五章 审判神祇   常乌山是一座主脉有近两百公里,三条支脉长者九十多公里,短者近六十公里。   一侧与一条真正的、绵延上千公里的大山脉相连,另一侧则紧靠一条大河。   常乌山本身规模并不大,但却因土质与气候特殊,非常适宜低阶灵药生长,但其价值又没大到官方特来经营的程度,炎夏至今都还远没把土地的红利吃尽,一百零八洞天之中还有数百亿平方公里完全属于炎夏人道的自留地等待开发。   在探明常乌山的情况后,官方在常乌山撒播下了更多从六一学院灵植系收集而来的各类灵株灵药的种子,再加上山中本来就有的各类野生灵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一座药山,因这本就是炎夏官方给周边数州子民的一个福利。   除了定期派遣力量进山排查灵兽和其他方面的隐患,其他时候是禁止练气境以上修行者进常乌山采药的,毕竟天下深山大泽那么多,只要有心,哪里都能找到野生灵药,就不要跑这里地方来跟普通人抢食了。   在周边数州,常乌山都是非常出名的一座药山,来自各地的采药人出没其间,或是技艺娴熟、艺高人胆大的一两人就敢深入山林,或者五六人十几人组成团队,或者干脆组成更大规模的药帮,大批量接单寻找客户指定的那些灵药,围绕常乌山,已经发展出了一个非常独特且完善的产业链、生态圈。   常乌山禁止练气境以上修行者进入,但采药人也不真的是普通人,要想深入山林,应对各方面的意外和危险,至少也都有内壮境中期的实力,内壮境后期甚至内壮境巅峰的也都不少。   他们的天赋虽不及修行者,但常年经过风沙与鲜血的磨砺,心性坚韧,作风彪悍,甚至可能为了一点利益就能直接拔刀相向,特别是在常乌山这种远离人迹,除了双方没有第三者见证的情况,经常发生走单帮甚至小团队的采药人进山,然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的发展明显违背了周边数州开发常乌山的初衷,若是没有神道体系的出现,常乌山这座著名的药山很可能被一刀切掉,但有了神道体系现世,给了官方另一个解决办法。   而这也是炎夏官方敕封人烟聚落之外神祇神位的办法,首先是距离城市村庄这些人烟很近的,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山川河流;然后是那些远离人烟,但却有巨大价值,与普通人的关联紧密的所在,比如常乌山,比如那些有着极强通航能力,每天无数船只往来的大江大河——飞船因为造价太高,且从驾驶到维护都离不开大量高阶修行者的参与,无法真正下沉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最多在人口大迁移时作为转运工具,民间日常的沟通往来,大河航运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其次就是各种驮兽。   至于那些既远离人烟,又暂时和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太多交集之地,还有更多山川河流“无主”,神道司对此的态度是——不急。   一来现在敕封与否对炎夏人道的影响有限,不用急;二来,大量敕封非人种成为山川河流神祇现在已经显现出了许多弊端,甚至会有大量不合格的面临被淘汰罢黜的危险,神道司想要先下重手整治一番,让那些后来者认识到此事并非儿戏;三来也是预留出足够的神位,若是早早就敕封完,于整个神道体系的长远发展而言,并无益处。   【剑鱼·甲146】从天空降落,悬停在一座主峰一侧的山腰外。   章羽彤身着监察司制服,整体呈暗灰色,式样素净简洁。   她的头上还用特制发箍将长发固定住,一根与制服同色的、仿佛锋利铁钉一般的发簪穿插固定。   腰间扎着一根颜色更深一些的隐约有云纹线条的皮带,一侧悬挂储物袋,一侧悬挂“监察天下”的令牌,脚踩深黑硬长靴。   只是这么站着,就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感。   而且,目似朗星,眉若刀裁,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对这穿衣镜仔细看了看,又整理了下领口袖口,她很满意的出了房间。   第一次任务,自然要收拾妥当,可从她从自己舱室出来,就发现其他装备上执法制服的船员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想多看两眼又不敢多看,搞得气氛很古怪。   而当日驾驶绝云梭到校门口迎接她,紫府境中期修为,六位二阶队长之一,她的左膀右臂,名叫雁南书的女子更似双目黏在了她身上一样,直接来到她身侧略靠后一些的位置,和她并肩而行。   章羽彤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又舒展开,作为自己的副手,她走自己旁边也没什么不妥。   而且,正事要紧。   来到前方甲板处,章羽彤取下腰间“监察天下”令牌,一道精神力量刺入其中,一股特殊的波动就从令牌散发射入常乌山中。   与这波动同时向常乌山扩散的还有她的一缕精神波动。   “常乌山神何在,请出来说话!”   这声音宏大而渗透性极强,无论常乌山神身在何处,只要在常乌山内,都能清晰听见。   但那些在山中活动的采药人却听不见这声音,在他们的感知中,只有一股轻风拂面而过。   在常乌山主脉极幽深的地底,已经临近地下暗河的所在,有个巨大的洞穴,里面蜷缩着一只非常巨大的穿山甲,它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仿如死物。   此刻,当章羽彤的精神呼唤随着那缕特殊波动顺着隐蔽的地洞传入,如同死物的穿山甲瞬间惊醒,最初,祂的眼神中还带着些刚起床的迷糊劲,可很快,祂似乎就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惊惶之色,蜷缩着的身体如同离水后被摆在案板上的鱼,死命的摆动了几下,然后,仿佛化作了一道影子,无视厚重的岩层,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快速赶过去。   很快,岩层消失,祂的眼中出现了光明,可在那光明之中,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站着一个个仿如天神的身影,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柄柄利剑扎在祂身上,虽然看见了光明,祂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黑暗向祂扑来。   召唤传出,几分钟后,章羽彤等人就见一只巨大的穿山甲土遁而来,而后随着祂身形幻化,变成了一个有着人类的身躯四肢,裹了块不知名兽皮,头上却顶着个穿山甲脑袋的怪物。   刚一化形,祂就扑通一声跪倒,匍匐于地,道:“恭迎上使!”   章羽彤见祂见面就下跪,且不说祂这套并不是神道司提倡的,但至少也表明了一个态度,眉头稍微舒缓,道:“起来说话。”   常乌山神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不过,上使下一句话又让祂差点扑通一下跪下。   “刚醒不久吧?”   章羽彤似乎很随意的问候,听在常乌山神耳中却如同一道炸雷响起。   见祂又要下跪,章羽彤喝道:“站直了!”   常乌山神瑟瑟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坚强老实的站直了身体。   章羽彤道:“常乌山神,我这有附近州府汇总过来的一些情报,我给你念念。   常乌山神,疑似常乌山中最早一批觉醒智慧的非人种,因为觉醒前后曾受一个采药人队伍的帮助,对人类有了感念之心,经常暗中帮助那些受伤落单和在山中迷路的采药人,后气运现世,常乌山神获得了人道鸿运加持,经神道司考察,敕封为常乌山神,成为常乌山上万平方公里山川之主,而后,附近州府在进出常乌山的十几个要道附近设立常乌山神庙,采药人进山出山都会虔诚的供奉香火。”   说到这里,章羽彤道:“我说的这些,可有不真之处?”   常乌山神忙道:“没有,很真很真。”   章羽彤又道:   “在敕封常乌山神之前,因为财货利益或是私人恩怨,还有常乌山本身隐藏的一些危险,或是意外受伤迷路,每年进出常乌山的采药队伍有千分之五的折损率,百分之一点五的重伤者,而且,呈逐年增长趋势。   且因为采药队伍越来越多,巅峰期达到进出规模五六百万人次,也就是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山后没能出去的有两三万之巨,很多老师本分的采药人视如畏途,纷纷转行,常乌山采药人在周边民间几乎等同于亡命徒,风气大坏。   后来常乌山神诞生,这样的趋势被明显遏制,常乌山中采药人之间的杀戮越来越少,因各种意外折损的也有极大地降低,虽每年还是因各种意外有数百人的折损,但相比之前已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连带着周边的采药风气都有所好转,这是你的功劳。”   “不敢不敢。”常乌山神连忙道,祂知道事情没完,真正要祂命的还在后面,果然,章羽彤话题一转,说了个“可是”,只这两个字,祂又有要赶紧匍匐下跪的冲动。   章羽彤道:“可是,从八年前开始,这个折损率就开始有了明显反弹,采药人的折损率从最低时的几百人上升到一两千人,三四千人,根据统计,去年采药人的折损率又达到了七千多人,若以此趋势,要么今年,要么明年,采药人的折损率又将破万!”   她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常乌山神却恨不得把脑袋蜷缩进裤裆里去。   章羽彤道:“这都是综合周边府县得来的数据,可有不对的地方?是否存在污蔑?或者有别的隐情冤屈,你都可以说出来。”   常乌山神有一肚子话想说,可过去许久,他只是垂头丧气的道:“没有污蔑,没有冤屈。”   章羽彤道:“也即是说,从八年前开始,你确实开始懈怠了,而且一年胜过一年,到现在,几乎到了不管事的程度?”   常乌山神似乎很想辩解,可最终,却只是回道:“是。”   “为何如此?”章羽彤问。   是啊,为何如此?常乌山神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一步步自己就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突兀生涩的地方。   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祂没吭声,章羽彤等人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祂就这个问题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不能含糊支应了事。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一边在躲,一边却在等。   常乌山神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最终,躲无可躲。   祂选择彻底躺平不做任何狡辩反抗了。   “大概是因为天性如此吧。”   章羽彤若有所思道:“天性?”   常乌山神道:“在我受封为常乌山神之前,也不是随时都在救人,只是碰巧遇见,或者比较顺手,才会选择救一救,后来受封山神,我也兢兢业业做了几年,但偶尔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地方躲个清闲,只是成为山神不久,还能够坚持,可如此坚持了十年,终究还是没忍住,最初是一月休息一两天,后来变成半月休息一两天,再后来变成一旬休息一两天,到现在……”   说到这里,他吭吭哧哧犹豫了好一阵,才道:“现在,我基本是干半月休半月。”   说完这话,祂就安静的等在那里,甚至下一刻一道雷霆从天上劈下来祂也毫不意外。   不过,章羽彤却并没有祂以为中的愤怒,态度平静得有些过头。   她问:“现在这个局面你觉得如何做才能遏制?”   常乌山神有些傻眼,心道,上使您这是来向我问计吗?   祂很想拍胸脯保证,自己从今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兢兢业业,用心做事,一定不会再犯今日的错误。   可是,祂不知道这种保证上使信不信,祂自己都有些没有信心。   所以,这局面怎么遏制,常乌山神怎么知道,祂不敢胡乱开口,不然更没祂好果子吃。   章羽彤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也没再等待。   便道:“既然事实清楚,你也悉数承认,那么,常乌山神,听审吧。”   常乌山神终于没绷住,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上使,请不要罢黜小神,请不要罢黜小神,请再给小神一个机会,请再给小神一个机会!”   虽然常乌山神从未和地方官府打过交道,可祂那哀哀恳切之态,和那些因贪污渎职被一捋到底的官员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无论如何,做了二十年常乌山神,再让祂做回曾经的自己,祂自己都觉得那将是何等暗无天日的一生。   不当神,不知道神的快乐啊!   祂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章羽彤这次没有让祂站起来,任他匍匐,平静道:   “念你往日之功,而且,不是主动作恶,所以,不给你额外的惩罚。   关于你任职期间严重渎职的情况,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彻底罢黜你常乌山神之位,另择贤能,至于你,则可重归你的天性生活,逍遥自在,自由快活。”   常乌山神喊道:“我选第二条,我选第二条。”   不能做神的自由快活,有何快活可言?!   章羽彤继续道:“常乌山神本为常乌山一主脉、三支脉共遵的山川之主,从今日起分拆为一主脉,三支脉四尊神位,你若不觉屈尊,就选一条支脉,去做那条支脉的山神吧,地方小,事务少,你应该也会更加清闲。”   “不屈尊,不屈尊。”虽然这惩罚依旧很重,但常乌山神却几乎喜极而泣,忙道:“不敢清闲,不敢清闲……我就去做支脉山神。”   章羽彤颔首,又交代道:   “那好,这三条支脉你可以先选,另外,不久后神道司就会敕封一尊主脉山神、两尊支脉山神,由你们四位共管常乌山,希望你不要心怀抵触,认真配合,祂们初来乍到,你要做好交接工作。   另外,那些立在其他支脉和主脉的山神庙也将易主,你只能接受你所在支脉山神庙的供奉。”   虽然本能的感觉肉疼,有种从自己身上狠狠割了几刀的痛感,但常乌山神还是道:“不会抵触,小神一定认真配合。”   章羽彤颔首道:“好,希望你以后能记住这番言语吧。”   说着就再次举起了令牌,一番操作,常乌山神就觉自身凝结的鸿运之印中,万民祷祝之念在迅速减少,祂感觉自己一身的神通实力在肉眼可见的削弱,甚至影响得祂的体型都缩水了许多,只有最初的二分之一不到。   这种变化,祂的心情难免失落,可另一方面,祂也感觉一阵轻松。   至少,经过这遭惩罚,祂之前失职之罪算是揭过了。   感激作揖道:“多谢上使。”   章羽彤道:“用心做事吧,下一次如再这般,就不是简单罢黜神位这么简单了。”   “是。”说着祂伸手入怀,掏出几颗亮晶晶的珠子,想要递出去。   章羽彤见此,皱眉道:“干什么?贿赂我?别来这套,赶紧收起来!”   常乌山神忙摆手辩解道:“不是贿赂,不是贿赂……上使您先听我说,这不是贿赂。” 第一二六章 深海探珠   “其实这就是贿赂。”   飞船已经起飞,常乌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章羽彤站在栏杆边,仔细端详着左掌那五颗亮晶晶的珠子,雁南书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她瞥了眼章羽彤掌心那几颗小玩意儿,满是疑惑不解,直接道:“据我所知,章队长一直都以克己奉公著称,没有这样的品质也很难被监察司看中,让你成为一艘剑鱼的一把手,这几颗小玩意儿我也没看出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你这样公开犯戒,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吧?”   章羽彤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将五颗珠子递给雁南书,道:“你仔细感受一下。”   雁南书没有反驳,仔细感受了一下掌心五颗珠子,过了一会儿,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每颗珠子内部都有一股很纯正的灵气……唔,质地不比我使用过的最好的修行丹药差。”   说到这里,作为一个修行者的本能,她第一时间想到将它运用在修行上,即便与丹药相比,那效果也并不会太差。   章羽彤这才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待会儿我会主动像上面禀报此事的。”   雁南书轻声问:“章头儿,你这么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如果可以,能告诉我吗?”   章羽彤笑道:“当然,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忽然发了一声感慨,道:   “我去六一学院进修这一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有人在为这个世界制定规则,穷尽智慧心力,而更多的人则在他们制定的规则内生活,浑然不觉。   他们在为我们开辟更广阔的天地,所以,他们始终处在最前沿,为下一步的开辟绞尽脑汁,真正能够尽情享受这广阔天地的,是那些浑然不觉、懵懂无知的人们。”   雁南书有点似懂非懂,章羽彤这忽然而来的感慨也是看见这珠子忽然想起进修一年的见闻,在学院里面的时候,她觉得那就是一个象牙塔,大家被保护得很好,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聪明才情,一辈子都不用接触到龌龊污秽的东西,即便有这些,也会经过重重过滤才会呈现在他们面前。   可此刻,她忽然觉得,他们身上的压力其实远比大家看到的沉重。   她甩了甩脑袋,心道,才离开不久,居然就开始回味校园生活了,话题回到当下。   “你觉得这东西像是什么?”她直接问雁南书。   雁南书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从这些珠子的颜色、质地、光泽等方面进行鉴别,许久之后,她才犹豫着道:“我觉得有点像是珍珠……唔,有些特别的是它里面有着一股很纯正的灵气。”   章羽彤颔首道:“和我的判断一样。”   而后,她道:“在六一学院,总有一些出乎你意料的研究项目,有的乍看之下和修行并无什么关联,但当你深入了解,又会发现其巨大的价值和深远的影响。我旁听过一个关于建立修行界货币体系的讨论。”   雁南书下意识道:“新建一个货币体系?咱们不是有吗?”   章羽彤没有解释,而是直接问:“你那绝云梭是哪来的?”   雁南书道:“买的啊。”   “用什么买的?”章羽彤追问。   “呃……几件淘汰不用的法器还有一些丹药。”雁南书道。   章羽彤又问:“那你那几件法器和丹药又是哪来的?”   “完成任务积累功勋,功勋足够就可向后勤处兑换一应修行物资,包括法器丹药都可以,因为咱们的后勤处适合官方各个部门打通的,所以,基本上任何东西都能兑换到,还是挺方便的。”雁南书道。   章羽彤又问:“你说咱们有一套货币体系,那你可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用钱消费是什么时候?是为什么?”   “呃……”雁南书又噎住了,她现在紫府境中期,虽然她对章羽彤头儿头儿的叫,但她的年纪其实是比章羽彤大的,章羽彤的修为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是因为她每一步都踩在了最好的点上,而她虽然也靠着组织的帮助比其他人成长更快,但相比于章羽彤,还是略慢了一些。   仔细回想,自己有多少年没碰过钱这玩意儿了?   似乎,好像,在她突破练气境后对钱的需求就已经锐减,因为能用钱买到的东西越来越难以匹配她的需求,不过,多少还是有使用的时候,等到筑基境的时候,钱这个概念似乎从她的概念里彻底消失。   她一直在编制内混,辗转过许多机构部门,不同的机构会有一套内部功勋值或者贡献度之类的体系,这些玩意儿不仅对他们这些编制内的修行者很管用,外界修行者也非常眼馋,因为绝大多数新研究、新发现都是从六一学院流出,譬如法器,譬如丹药,譬如阵盘……六一学院似乎掌握了一种魔力,总是能够紧紧抓住修行者的心。   而这些东西被六一学院研究出来后,在继续深入探索优化的同时,炎夏官方另外的机构部门就会接手这些成果进行规模化、量产化的探索,探索出来以后,第一批享受到这些成果的就是手持功勋值、贡献度的他们这些编制内的修行者。   这相当于是编制内修行者的一项大福利,因为炎夏官方至今都没向外界开放这个兑换渠道。   编制外的修行者想要获得这些物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野外探索,无论是灵植灵药,还是灵兽的皮毛骸骨,用这些物品与那些能搞到这类物品的编制内修行者或者中间掮客进行兑换。   当双方彼此都有需求,且修行者数量足够庞大的情况,几乎所有物品都是能够兑换到的,只在于那价格你能不能承受。   为此,几乎每个城市都自发形成了一个甚至多个修行者间互通有无的坊市。   最后,开始有商贸团直接与官方相关部门展开合作,或者去六一学院蹭蹭,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捡,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绝云梭,因为这种核心技术的扩散,有越来越多民间修行者圈子也掌握了一些核心技术,自己也趁机搞起了研究,法器,丹药等修行者必须之物越来越多,整个交易体系也越发活跃。   雁南书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突破筑基境后赚到的最大一笔,就是当时所在的机构向内部成员发布了寻找集中特殊灵兽的血液骨骼等生物组织,还有一些稀缺的灵植,就在同一天稍晚些的时候,她就在坊市的一个地摊上见到了那些东西,她以一瓶丹药就把那些东西打包带走,直接回去提交任务,所得功勋能够兑换五百瓶那样的丹药。   而如她这种利用编制内的身份优势,两头联系,中间赚差价几乎是每个编制内修行者的必备既能,官方也从来没有说这方法不合规,这套模式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运转。   章羽彤又道:   “在那场讨论中,我听到了另一种说法,说现在这种交易模式,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一种妥协的产物。   官方以庞大的库存作保,只允许编制内修行者用功勋兑换,编制外修行者又以更大的代价,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平白让咱们这些编制内修行者还有那许多中间掮客赚了大笔差价,很多人认为这事官方的一个漏洞败笔。   其实,这是有意为之!”   说到这里,她深深看了雁南书一眼,道:   “目的很简单,就是保持整个修行界拥有足够的流通性,拥有流通性才有活力,不然就是一潭死水。   而官方所要面对的,是一个原始的、以物易物的局面,一百次交易,可能出现两百种甚至更多的成交方案。这事要是全部由官方出面,那得用多少人才能真正把握住这个体系?   这是不现实的。   官方库存只认功勋贡献度,不认其他,这就极大地简化了这个流程。   而咱们这些编制内的修行者,抱着赚差价的目的,积极与编制外的修行者进行各种脑力活动,谈判,讨价还价,互相妥协,达成交易。   咱们相当于一个自带干粮的勤劳小蜜蜂,咱们付出的时间,付出的精力,很可能还包括人脉、关系之类的东西,是整个体系得以运转的巨大功臣,所以,赚的那点差价也没什么,就算给我们的补偿罢了。”   雁南书闻言,愣怔了许久,才喃喃道:“这么说,不是我赚了组织的便宜,是组织占了我的便宜?”   以前每次赚到差价都有点小窃喜,小优越,如果那笔差价赚得大,那就是大窃喜,大优越,呃,或许还要加个隐隐约约的负罪感,毕竟,这也算是挖了组织的墙角了吧,然后就是因此而来的小刺激。   可现在却告诉,事情不是这样的,而是,正好相反。   其实什么都变,她赚得那些差价全都变成了她的修行资源,成长阶梯,还有更好地法器丹药,只是一个观念的转变,可怎么就忽然感觉自己亏大了呢?   章羽彤又道:“我说了,这种方法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妥协的产物。而且,这种以物易物的模式已经越来越明显的阻碍了修行界的流通,特别是现在现在修行宗门化之后,而流通性的减弱则会滋长‘宗门经济’的诞生。”   “宗门经济?”雁南书一脸疑惑,字都懂,可合起来就有些不明白了。   章羽彤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修行界的‘小农经济’,即凡是能够内部自给自足的,就尽量内部解决,尽可能减少与外界的交易活动,因为每达成一笔交易的额外成本实在太大。”   雁南书缓缓点头,这么说她就理解了,仔细一想,好像这种趋势还蛮明显。   章羽彤道:“别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交易模式变化,其实是一种思维模式的转变,和宗门封国化是并生的……若一切,或者说绝大部分都能够靠宗门内部自己解决,那与外界沟通的必要性也就降低了,这种内在动力的丧失,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修行界渐渐失去一种活性。”   最后,章羽彤还感慨了一句:“变化大多是在交流和互动之中产生的。”   说罢,她发现雁南书一脸崇拜的的看着她,道:“头儿,你懂得可真多!”   章羽彤摆手道:“这可不是我懂的多,都是我从六一学院听来的。”   “所以,无论是官方还是学院,一直都在致力于寻找一种新的、适合修行界的一般等价物,也就是能被修行者认可的货币。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首先,不说让所有修行者都认可其价值,至少得有八成以上认可吧?这是基础前提。而这就要求它本身对修行者来说拥有很普适性的、又必须的价值。   其次,它的数量必须非常大,太少了可不行。至于易保存、易携带这些都是比较次要的了,是在不行也可以将就。   为此学院想了很多办法,他们最初寄希望于地底矿藏,很可惜,并没有一个合适的目标,最接近目标的是一种灵玉,就是一些特殊的玉矿中含有很精纯的灵气,可以作为上等的法器材料,也可作为布阵基石,还可以制作可反复使用的符宝,直接吸纳其中灵气修炼也可以,虽然有点暴殄天物。   可惜,它的数量太少。远不足以承担起货币的职责。   另外还有一些别的宝石汲取了灵气有了不俗的性能,真要说来,这些都是灵石,可惜数量都太少。   而其他曾被纳入考量范围的玄铁矿,紫铜矿,金精矿也都各有各的弊端。”   说到这里,她叹气道:“和生命的突变进化不同,地下矿藏的变化并不大,各种性能的变化也是因为有了灵气的参与,并没有凭空变出一些全新的矿。”   “后来,有部分师生又将主意打到了其他物品上,比如以某种、或者某几种丹药作为货币,以某些法器做货币,或者以某些灵果,可最终,每种方案都会遇到这种或那种无法回避,无法解决的死结,最终都只能停留在想法层面。”   此刻,雁南书自然也明白章羽彤的意思,低头看着掌中五颗蕴含着精纯灵气的珍珠,道:“你觉得这个有成为货币的潜力?”   章羽彤摇头道:   “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妄下定论,只是当时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它很可能是珍珠,想到珍珠就又想到珍珠养殖业,然后就想到这茬。   既然被我遇见了,如果顺手我也想亲自验证一下,哪怕是失败,也算是一种收获。”   雁南书盯着手中五颗灵气珍珠,然后看向章羽彤,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头儿,我看到这五颗灵气珍珠,最多想到的就是受贿,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章羽彤看向远方,目光悠然,道:   “这大概就是去六一学院进修最大的收获吧,学到多少本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看待问题的角度和高度完全不同。   我相信,六一学院其他学生见了此物,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那些,而不是受贿什么的,他们心里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雁南书被章羽彤一席话说得跃跃欲试,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验证?”   章羽彤本人反倒没她那么急切,道:“先做任务吧,咱们先把今年的任务量完成,然后在抽时间去做这个。”   之后,【剑鱼·甲146】飞船便在一座座山川江河间奔走。   在此期间,船员都深刻感受到了炎夏正统的威慑力,即便真有那桀骜不驯的神祇,作奸犯科的宗门,面对盘查时最多狡辩推诿,没有敢动手的,当罪证确凿,也都乖乖伏首认罪领罚,船上的行动队就没开过一次张。   这天,雁南书伸了个懒腰,来到章羽彤面前,道:“头儿,咱们今年没事了,天天在天上跑来跑去,都快闲得长草了,咱们现在可以去追寻那灵珠线索了吧?”   其他成员倒还罢了,各有事情做,特别是那几十位审计组的成员,大半都是普通人,却属他们最忙,而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行动队却反而有些无所事事,但执行公务其间也不可能让他们溜号放羊,现在都想主动找点事情做。   雁南书早就把当日与章羽彤的交流所得传播了出去,大家现在都知道这小小的灵珠背后隐藏着何等巨大的价值,都有些摩拳擦掌。   章羽彤颔首道:“好,咱们去彻底查一下这个。”   飞船开始调整方向,往常乌山所在位置飞去。   他们此刻距离常乌山已经极远,通过天幕大阵的传送能力,也直到九日之后才再次回到常乌山。   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去找常乌山神叙旧的意思,而是飞临与常乌山相邻的大河上方,飞船悬停于河面上空。   章羽站在甲板栏杆边上,俯瞰大河,彤拿出令牌,召唤道:“此处河神请出来相见。”   没过多久,一条巨大青鱼不知从何处水遁而来,浮于水面摇头摆尾间化为一个人身鱼头的神怪,祂向手执令牌的章羽彤作揖道:“不知上使召唤小神又和差遣?”   章羽彤摊开手掌,露出掌心五颗灵珠,道:“这五枚灵珠可是你赠予前任常乌山神的?”   人身鱼头的河神道:“是的,这是小神送给常乌山神的回礼,当时祂送了我几枚珍稀灵果。”   大家毗邻而居,一个河神,一个山神,有一些互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从某种角度讲,祂们分属同僚,你送我点礼物,我送你点土特产,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祂们各自的辖境内,获取资源实在是不要太简单。   河神也知道常乌山神因为渎职被贬,现在成为支脉山神之事,心中还有些忐忑,心道,莫不是这也犯了什么法度?总不能是将公有财产拿来作为私用吧?   章羽彤却没有追究这些,问道:“这些珠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人身鱼头的河神怔了怔,带着犹豫。   “怎么,不能说?”章羽彤淡淡的问。   或许是这段时间处理了不少神祇,已经获得了“神祇威慑”这样的特殊成就,她语气虽然清淡,可河神却心中打了个激灵,赶紧道:“能说,能说,去年底咱们乌龙江水系搞了个河神聚会,这是当时一位临近入海口的一位河神送给我们的礼物。”   “等等。”章羽彤忽然道:“临近入海口的河神?此处距离最近的入海口还有三万多公里吧?”   而后,她反应了过来,盯着河神问道:“你们那河神聚会规模搞得很大?”   “是,是有点大。”河神吞吞吐吐道。   章羽彤这次却没有轻轻放过的意思,追问:“有多大?”   这本来也是她的职责,除了完成一些明确的任务,也要主动寻找、监察一些不好的迹象。   在上使威严目光的注视下,河神不敢再做隐瞒,道:“凡乌龙江水系的河神基本都到场了,因为水系本来就四通八达,水神又天生具备水遁神通,往来极为方便,乌龙江水系的细流、支流、每一河段,还有那些与乌龙江相接的湖神,能到场的都到场了。”   “唔,也就是说,这还是个有六百多位神祇参与的大聚会?”   见上使目光变得幽深,河神赶紧道:   “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大家都在乌龙江水系任职,本来就是同僚,又同为水神,关系上就更加亲近。再加上大家都初任神祇,各方面的经验都很欠缺,有这样一个交流的平台,也方便共同成长进步。   再就是水系的特点是上下游天生联系紧密,很多问题都要彼此提前互通声气才行,比如遇到大洪水,上下游如何分洪,湖神要不要参与,大家各自做到什么程度,还有若是遇到干旱径流量降低,又该如何做,这些都要提前互通声气才好。”   章羽彤陷入沉思。   河神说的这事,是客观存在的问题。   神道司敕封神祇时,一来所有神祇都初上任,祂们的能力和心性如何只有天知道,所以,不敢把担子弄得太沉,那些绵延数千公里的大山脉,还有大江大河,都是分段分区的敕封神祇,而不是将那么大一片区域全敕封给一个神祇。   另一方面,若将偌大区域敕封在一个神祇名下,权责过于集中,如果没做好会连累得很大一片区域遭难,容错率低。   所以,每一个神祇的辖地都不是太大。   譬如绵延数万公里的乌龙江光是主河道就敕封了两百多个神祇,加上其他支流、细流,还有相连的湖泊,神祇数量超过了六百。   而水系与山脉不同,它天生就是一体的,没有个上位神祇抓总,让祂们六百位神祇自己去讨论出一个结果,章羽彤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疼。   “嗯,应该把这个建议提交给神道司,即便众神之神这个神位找不到合适名额暂时空缺,可大水系,大山脉还是得有主神坐镇才成,不然,真等祂们自己聚会商量,到时来个真的能力威望都能服众的,被祂们自己推选成了一系主神,那才叫尴尬,到时神道司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她这段时间也和神道司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们在神道体系主神这个事情上犯了难,连神道司老大都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已经将这个问题搁置。   可大主神定不了,小主神还是要定啊。   不然,一想若真发生自己预想的那种事情,章羽彤自己都替神道司为难,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防患于未然,在祂们内部达成这种共识前,要么提拔,要么空降,反正不能让那位置空着。   她将这些念头记在心里,而后问:“我记得乌龙江水系有三个入海口,你说的是那位神祇具体是在哪个入海口?怎么称呼?”   人身鱼头的河神有些愕然,似乎直到此刻才搞懂人家此行重点是什么,祂没有丝毫要为那尊神祇隐瞒保密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容都说了。   章羽彤闻言,惊喜道:“你是说祂给你们六百多位神祇一人送了十枚这样的灵珠?祂总共送出了六千多颗?”   单颗灵珠的价值并不低,一次性送出这么多,说明在祂手里还有更多,不是稀缺品。   “是的。”什么都交代完了的河神非常坦然。   “你不是有十颗吗?还有五颗呢?”章羽彤问。   “呃,当时比较新鲜,当糖豆吃了,结果很咯嘴,并不好吃,远没有常乌山神送我那几枚灵果香甜,我也就把剩下五颗送给祂当个特产,毕竟祂是山神,应该也没见过这个,多少也是个稀罕物。”   章羽彤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了。   “好了,多谢你告知我这些,你可以回去了。”她挥了挥衣袖,请河神自便。   这里河神可一刻都不想多呆,得到准允,立刻沉入水中,化作一条大青鱼,立刻水遁消失不见。   三日后,章羽彤等人来到大青鱼河神指定的入海口处,她用令牌召唤出本地河神,这是一条水蛇成道的河神。   章羽彤也不跟祂兜圈子,再次取出那五枚灵珠,问:“此物可是从你手中流出?”   水蛇河神赶紧应了,道:“正是小神送出去的。”   “你那一次聚会就送出了六千多枚,这东西在你这里很多?”章羽彤问。   水蛇河神摇头道:“去年我这入海口附近有过一场声势不小的海难,巨型龙卷风和海啸一起冲击陆地,当龙卷风消散,海啸退去后,残留下很多海兽遗骸,其中有几千枚特殊海蚌被卷成一堆,它们每个里面有少则一颗,多则两三颗这种蕴含灵气的珍珠,经过处理,我最终得到了八千多枚灵珠,不过,经过各种尝试,发现它们除了内蕴一股精纯灵气外并没有更多的特效,服用的效果还不如那些效果好的丹药,我最终就将此物当成礼物送给了其他河神。”   祂知道,上使能够准确找到祂这来,还能说出六百多水神聚会,祂送了六千多枚灵珠做见面礼这些事,说明已经有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此刻,祂当然不会做任何狡辩,有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羽彤闻言,追问道:“这是特殊海蚌所出?你久居此刻,可曾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海蚌,位居何处?”   水蛇河神摇头道:“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附近海域所产,据我推测,这些海蚌应该来自远海,而且还是远海中的深海。”   以星球现在的体量,海岸线以外五千公里范围内都算作近海,超出五千公里范围之地才能称远海,而深海一般是指海水深度超过五千米的区域,这两者加起来,若想寻找到这种特殊海蚌,几乎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听祂如此回答,章羽彤心中是颇感沮丧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怎么如此判断,难道就不能是来自近海某处?”   水蛇河神摇头道:“因为生活在近海或者远海,生活于浅水域还是深水域,都会非常明显的特现在它们身上各部位的特征上面。在外人看这似乎有些玄学,可在我们看来,这就如掌上观纹一般轻松,又如看人手上有茧子,就知道这必然是个经常劳动锻炼的一个道理。”   最终,章羽彤不得不无奈点头,接受这个事实。   她最后问:“这海蚌长什么模样,可否给我详细描述一番?”   水蛇河神仔细想了想道:“当时采了灵珠以后,那些海蚌壳并没有做特别处理,我去给上使挑一些品相比较好的?”   章羽彤点头道:“好。”   有实物参照,如此最好不过。   水蛇河神忽地消失于河面,过了一阵,手里捧着几件海蚌外壳再次出现。   取了东西,飞船升空。   章羽彤将雁南书和其他小头目全都叫了过来,刚才的对话他们也都知道了,用不着再复述一遍,于是直接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做?”   雁南书立刻赶在其他人回答之前赶忙道:“当然是听头儿你的,你说如何做就如何做呗……您现在是什么想法?”   章羽彤想了想,道:   “我现在比较纠结,心中有两个方案,大家也都帮我参详参详。   第一个,我们这场验证追寻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我们知道,在远海之中的深水域中,有这样一种海蚌,可以孕生灵珠,而且,数量绝不会低。可是,毕竟外海一来比较危险,二来咱们就这么去找,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以咱们这点人数规模,能不能找到就是个运气,所以,我们干脆中止追寻,将这一切发现上报,交给有关部门去负责,我想,他们寻找到的机会更大一些。   第二个,就是咱们继续去找,承担一些风险和失败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她问众人:“你们怎么选?”   雁南书又赶在众人之前开口道:“两个方案一定要分开选吗,咱们不能既将这发现上报,同时也自己去寻找一番吗?”   章羽彤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又有人表态道:“我觉得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去远海找找也没什么不好,不管找不找得到,不试试怎么知道?”   “是啊,不试一下就这么打道回府我自己是会觉得有些遗憾的。”   “头儿不会就是担心我们的安全吧?大可不必如此,以咱们的实力,即便真碰上个金丹境也没什么大不了。”   “……”   众人纷纷开口,表达了对更进一步探索的欲望。   章羽彤颔首,而后,话语虽轻,神态却坚决的道:“那好,咱们自己去找一找……不管找不找得到,以一个月为限吧。”   “好,以一月为限。”   出发进入深海前,章羽彤将有关灵珠的发现整理成了完整的资料,同时将两颗灵珠和一件海蚌外壳一起放入传送盒中,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她本人在内,所有船员都想去继续寻找一番的愿景,将这些都送过去的时候,大概过了一刻钟对面的回信才姗姗来迟。   “章队长有心了。另,近些年来,外海越发有不稳定趋势,请探索时注意安全。”   这是章羽彤的做事特点,虽然都是闲暇之余没有耽误正事,但在有些关键点上,她也不会擅作主张,而是会将这一切报告上去。   等收到对面回信后,她才对其他人道:“出发,去外海。”   大家欢呼一声,全都充满了干劲。   风帆一个个张满,将风力利用到极致,保持在一千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向着远海飞掠而去。   小半天后,飞船开始减速,风帆也都收了起来,从天空缓缓下降。   很多队员都涌到甲板上,向着下方海域张望。   “这就是远海啊,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嗯,也即是颜色稍微更深了一点,浪涛起伏略大了一点,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其他不妥。”   正在这时,章头儿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回到舱内,开始封闭甲板,准备下潜。”   大家闻言,纷纷从甲板上回到下面的舱室,甲板与下面舱室的各处入口忽然全部封闭,严丝合缝。   没过一会儿,【剑鱼】真正“回归”深海,开始下潜。   数经优化,功能变得更加强大的特制天机眼将“眼睛”瞪得最大,相关人员严密的关注着祂的情况。   这次探索成功与否,基本都要落在它身上。   说是深海探索,但不可能让他们真身潜出飞船,用肉眼或者精神去扫描寻找。   见天机眼进入正式的扫描探索,章羽彤对行动队的成员道:“咱们也行动吧。”   很快,一尊三阶七星君神像潜出【剑鱼】,在其扫描极限范围之前展开活动,扩大寻找范围,而以七星君的神像威能,虽然在深海之底,在祂的眼中依然视如白昼,比飞船天机眼扫描到的更加丰富详尽。   第一天,无收获。   第二天,还是无收获。   第三天,第五天,第八天……   除了一成不变的在海底巡游扫描,每天会有两个小时脱离深海,浮在天际让大家畅快胸怀,毫无收获的结果就是大家心中的激情一点点被磨灭,最后之所以还在坚持,只是源于章羽彤最开始就定下的一月期限。   若超过一个月还没有发现,大家可能会很干脆的提出无果返航。   对此,章羽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履行着自己神位船长和行动队长的职责。   第十五天。   海水深度超过一万五千米处。   有一片巨大的海底大峡谷,在某些方面来说,和赭干大峡谷非常相似,大地出现一个大裂隙,山势起伏,悬崖峭壁。   飞船就飞在这峡谷上方,探测扫描,三阶神灵虚像围绕【剑鱼】展开行动。   忽然,匀速巡航状态的飞船停了下来,而后,慢慢转向,来到一处“悬崖峭壁”边上。   在这前后看不到尽头,下不知有多深的峭壁上,密密麻麻附满了那种特殊海蚌,如果不自信看,几乎能将它们忽略,因为它们的外形真和深海岩石没什么区别。   密密麻麻,数量之多,近乎无穷。   在神灵之眼的视线中,就见在海水无匹重压之下变得精纯温顺的灵气在被这些海蚌默默地吸收吞吐着,它们看似一动不动,精纯温顺的灵气却将它们淹没,随着它们的吞吐而变化,有种异样的、旺盛的生命力。   海蚌壳在祂眼中忽然变得透明,一颗颗饱含灵气的珍珠,剔透,晶莹,无穷无尽。   祂随意摘了两个打开,一个里面藏着一颗珍珠,另一个体内藏着三颗。它们的大小非常一致均匀,似乎到了一定大小灵珠就不再继续变大,而是在海蚌体内孕结第二枚,第三枚。   祂伸手一挥,周围海蚌纷纷从寄附的峭壁脱离,向着【剑鱼】涌去,看着它们源源不断飞船吸纳,章羽彤和所有行动队员的心中都充满了满足感,有种老农看见谷粒入仓的幸福感。   忽然,三阶七星君神像猛然向下方深处海沟看去。   黑暗的深海之底,一片密密麻麻的触手丛林忽然探了出来,似乎要将神灵虚像连同飞船在内全部淹没在内。   每一根触手,像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它们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整体,这让人本能的联想到珊瑚。但它们远比珊瑚恐怖,最弱的触手也能与筑基境相抗,更多的触手对紫府境都能造成威胁。   章羽彤早就停止了对灵珠海蚌的收割,命令船员开始架船上浮,而三阶神灵则守护在【剑鱼】船外,凡是有触手接近,就将它们直接切断,碾碎。   那些深海触手不仅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更多的触手开始从海沟中生长出来,更加狂乱的向飞船纠缠而来。   就像女鬼那永远斩不绝,会源源不断生长的长发。只是这个长发让人格外感觉惊悚。   而每一根触手被碾爆,就有浓重的血腥之气弥漫,扩散。   最后,飞船在三阶神灵的护送下终于脱离了这些诡异深海触手的纠缠,可章羽彤等人没有放松,她本就有超感天赋,随着实力提升,此刻又“驾驶”着三阶神灵,能够看得更远,神目所见,让她头皮发麻。   不知是那深海触手的血液太有吸引力还是他们的行为触了深海的逆鳞,就像一群小偷跑去别人地盘上偷东西最后被发现还大杀四方,反正无论如何,这一片海域的海兽尽皆暴动了。   它们全部以剑鱼为目标,堪比筑基境、紫府境的大大小小的海兽多不胜数,甚至气势更加雄浑,完全可与金丹境比肩的巨大海兽也有不少,它们正在火速向这里扑来。   “走、走、走!”   章羽彤失声道。直接以神灵虚像向飞船众人高喊。   飞船天机眼显然也探查到了这种情况,船员们也尽皆感觉头皮发麻,飞船迅速上浮,很快,脱离海面,非常天空。   下面,平静的海面翻涌沸腾起来巨大的白色波澜,在那波澜之下,隐藏着旺盛而凶恶的生机。   卷起一道巨墙向着飞船席卷。   因为这巨大的动静,更大区域,更多地方的海兽被惊动,甚至连飞船前方,似乎都有动起来的趋势,若真如此,他们就被无穷无尽海兽合围了。   “所有人,真气精神力都不要保留,全部用来加速!”   不想被无穷尽的海兽吞掉,就得赶在前方形成大势之前将飞船加到极速,挣脱出去。   章羽彤没有犹豫,直接将三阶神灵虚像融入【剑鱼】体内,直接以神灵对其功能。   不是说极限速度可以数倍的超越三倍音速吗,那就试试吧。   而且,直接以神灵供能,绝对比大家分散以真气精神力量功能更加狂暴,想到当时交接人员提醒,超量有解体的隐患。   章羽彤不确定神灵供能的结果是速度飙到天际还是直接空中散架,大家全都变成海兽的口粮。   这个时候,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看运气或者是天意。   哦,不,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她传音全船。   很快,当神灵虚像彻底与【剑鱼】融为一体,处于速度极限狂飙与瞬间解体的临界之时。   全船成员都虔诚默念。   “姜爷保佑。”   “姜爷保佑。” 第一二七章 危与机同在   六一学院。   驭兽谷。   聂胜进入谷中,不时有学员对他恭敬问候。   “院长好。”   “院长好。”   聂胜除了眼神微有波动,表示回应之外,神色之间没有任何变化。   他天生体壮,国字脸,身材高大,很不合时下普遍的修行审美,所谓修行审美,就是无论男修还是女修,身上都要有一种“仙气”,虽然不同人对“仙气”的定义也有些许偏差,但如聂胜这般高大健壮,刀削斧刻般的身躯,国字脸,哪怕一脸平静额头也有几道深刻的皱纹,双颊法令纹清晰而深刻,行走在驭兽山谷,那些被一个个阵法圈禁在一个个区域,在学员的伺候下各种咆哮各种不服,可一旦聂胜的身影出现,它们全都识趣的夹起了尾巴,各种温顺乖巧,无论是人是兽,都认可他才是这里的王者,检视一只只灵兽的情况,像猛虎巡视地盘,像农人检视地里的庄稼,他这气质,无论如何,都和仙气不沾边。   这里名为驭兽谷,其实是个面积不小的盆地。   聂胜是完整经历过驭兽系最辉煌的时期的,当时很多现在声名赫赫的院系都还没有成立,星球扩大,原有交通体系彻底崩毁,炎夏急需新的交通工具,新的运输工具,让被大地反复撑裂的炎夏维系成一个整体。   驭兽系站了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推出了各种各样的驭兽。   适合普通人使用的,骑乘、驮运还有其他诸如警戒、助战、救援等各种功能性驭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适合崎岖山地、极寒雪域、干旱地带、高原地带……各种各样的驭兽,年年有新款,款款有特色。   还有适合修行者使用的,修行界甚至曾短暂盛行过“驭兽风”,所谓左牵黄、右擎苍,优秀的修行者,至少需要有三兽,胯下骑的,天上飞的,身边跟着跑的,一个人靓不靓,除了他本人的扮相,他身边的驭兽伙伴是最重要的参考。   可想而知,当时驭兽系在六一学院,乃至在修行界乃至整个炎夏框架内举足轻重的地位。   六一学院各大院系真正的老大哥。   这个巨大的盆地,驭兽谷就是在那个时候特批给驭兽系使用的。   这股风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修行体系不断向前,修行界一直在成长,但老大哥的脚步却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虽不至于彻底落伍,因为整个炎夏社会,无论是普通人的社会还是中低层修行者,对驭兽的需求都是刚需,譬如要想体验飞行,买一只驭兽飞禽是最廉价、最方便的一种方法,所以,驭兽系也没真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程度,只是相比于曾经的煊赫一时有所不如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驭兽系这个老大哥一点点被其他小弟赶超,最后甚至沦落到对于其他院系最大的意义是按照他们的需求给他们提供各类合适的原材料。   比如炼丹和炼器,灵兽血肉、骨殖等都是很常见的一种材料,虽然野外也可猎获,但与驭兽系可以批量化稳定供应不同,野外猎获既无法稳定供应,其形状性质也无法完全匹配使用者的心意,只能彼此迁就,最终的成品当然也就不会太好,所以,最好的灵兽类原材料必然是驭兽系提供的才最可靠。   而各种制式的飞船,其中也需要一些具有特定形状的骨殖材料,其对各种参数的要求都必须非常精确,这更是只能驭兽系才能保障。   所以,驭兽系的落魄是相比于曾经的风光,并非真正的沉沦。   但聂胜心中却自有一股雄心在。   他是驭兽系的第三任院长,第二任院长是他的老师,也是将驭兽彻底带进辉煌,又亲眼目睹它一天天坠落,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再加上受于天赋所限,他本人也逐渐“泯然众人”,便果断选择离职闪人,并将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也就是聂胜推上了第三任院长这个很烫屁股的位置上。   曾经也是左牵黄、右擎苍,引领了粗犷蛮荒审美风尚的驭兽系大师兄开始收心敛性,一边要看向远方,寻找驭兽系的前程;一边要看脚下,关注驭兽系的柴米油盐。   他虽然心气始终未失,但始终不见希望,再加上自己的天赋修为也逐渐到了被淘汰的边缘,他本想效法老师也来个一走了之,将这个摊子扔给谁谁谁,很可惜,气运规则诞生,他的气运虽不如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北远、赵世年几人,但却依然是身具大功德者,什么短板都补齐了,这样大一笔奖金砸下来,他怎还敢撂挑子闪人,只能继续干了。   受金允儿的启发,苦寻无路的他也找到了一个新方向,可惜……   一路检视完各处驭兽的情况,聂胜来到驭兽谷更深处。   这里,环境清幽,没有学员出入。   他穿过一道隔绝与防护的阵法,进入其中。   刚一进来,就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向他扑来。   他没有躲闪,熟练的伸手前捞,捏住一只生物的脖颈,然后将它扔飞出,那生物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就调整好了身姿,却没继续向聂胜扑来,而是落在距离聂胜几十米处的一块空地上,张牙舞爪,一脸凶相,似乎非常愤怒。   可哪怕它再如何狰狞,凶相毕露,只要是炎夏人见了它都不会恐慌,反而会下意识的向它靠近,如果可以,能够伸手摸摸就最好,因为传说中,它的出现从来都只会带来吉祥、和平、长寿、国泰民安等美好的东西,而不可能给人带来凶殃。   它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于一身。   从外形上看,它就是那传说中的仁圣之兽,麒麟。   很可惜,也就是外形像,它那张牙舞爪,又是咆哮又是扑腾,溅起满地尘土,没有一丝仁圣的气势可言,就像一颗水萝卜长了个人参样,它终究还是水萝卜不是人参。   它吼道:“姓聂的,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聂胜平静道:“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我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你给我工作二十年,还有十年呢,时间到了,我自然放你出去。”   “吼吼吼!”西贝麒麟吼叫道:“你那是骗局,你那是设套,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聂胜平静道:“放心,再等十年你出去了随你怎么告,我无所谓。”   西贝麒麟更加悲愤了:“我有所谓,我有所谓!我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六一学院的通知书都到手了,你却利用六一学院系主任的身份骗了我,忽悠我,要不是,我早就是金丹境大修士了!”   聂胜平静道:   “我当时给你解释过,合同里也有说明,试验有一定的风险,这风险是需要咱们双方共担的。   我投入的各种资源比你更多,你不过就是出了个身体,你想想这些年我砸在你身上的投入,换你百条命都够了,可我有说什么吗?我有怪你浪费了这些资源吗?   没有!”   西贝麒麟吼道:“什么解释,什么合同,你就是欺我无知,用话术骗我,只给我说试验成功后怎样怎样,都到了最后才随意提了下失败如何,让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卖了,这根本就不合规,不合法!”   聂胜道:“可怎么就你上当受骗了,其他非人种没有?   难道我就不想成功吗?我比你更想!可若失败,我也能坦然接受。   在你接受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你期望着成功后的美好,也理应承担失败后的苦果。更何况,于你而言,又真有多少损失吗?不过就是耽误二十年罢了,可这些年在你身上消耗的资源也并没彻底打水漂,你体内积蓄了多么深厚的底蕴你比我清楚,等到你正式开始以化形道晋升,修为必将突飞猛进。”   西贝麒麟气得无话可说,只能悲愤的吼吼吼。   聂胜走上前去,蹲在它身边,这里捏捏那里按按,将它浑身上下内外检查了个遍,它也一副冷漠脸,不理他。   就连翻身的时候都需要聂胜自己动手。   检查完之后,聂胜告诫道:“我要是你,就该把精力用在琢磨自己的问题上,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发泄,于你于我而言,这都是巨大的损失。”   西贝麒麟忽然一下挣脱他魔掌,远远跳开,一脸不可思议的道:“哈,你居然让我自己琢磨?这不是该你教我吗?”   忽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差点瞪出来,道:   “不会吧,不会吧,下一步该怎么走你不会完全没概念吧?你让我变成这个模样,然后让我自己去琢磨?我要有这本事,我要你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开这样的项目,还说有成功就有可能失败……你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吧!   你还说不是骗我,还说不是骗我!”   得,又被它把话题绕了回来,它除了逮着这一句碎碎念之外,脑海里已经没有其他情绪了。   检查完西贝麒麟的状况,聂胜站起身来,交代道:“五天后我再来看你,你没事的时候多琢磨琢磨吧。”   见他起身往外走,西贝麒麟追上前来,大喊道:“别走,别走,我还没……”   聂胜就像一个渣男,已经很无情的走出了大阵,西贝麒麟的哀戚只能以撞在大阵上告终。   聂胜没有离开,而是进了旁边另一个隔绝大阵。   他进去时,没有什么不明生物向他扑来。   这个空间高大的灵植遍布,而在灵植丛林深处,可见一抹艳丽的红色在丛林的掩映间若隐若现。   他径直走了过去,就见一只漂亮而高贵,不似人间该有的巨禽栖息在一株灵植上。   神鸟朱雀,相比于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西贝麒麟,它的卖相还好很多,可依然无法掩饰它身为西贝货的事实。   它栖息在树干上,闭着双目,哪怕聂胜到来,对它仔细检查,它也不睁眼看一下。   无视他。   检查完毕,聂胜交代了句“有空多琢磨”就迅速闪人。   直到他离开后,西北朱雀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离开此地,聂胜又去了看望了西贝玄武,它背负八卦,龟身而蛇项,它无精打采的趴在那里,懒得动弹,聂胜对它进行检查时,有兴趣了给个白眼,没兴趣的时候就不知道发呆想些什么。   而后又去看望了西贝白虎,威风凛凛,从他进来到离去,它的双目就死死锁定了聂胜,让人毫不怀疑,一旦它行有余力,第一件事就是把聂胜撕碎。   最后,聂胜又去看了西贝青龙,这个更简单,曾经现于天际的炎夏神龙就是最好的模板,它几乎就是比这那模子长的,可惜,除了模样像之外,其他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聂胜进来对它进行全身检查,它软趴趴的摊在地上如同一条死蛇,聂胜翻它才动,不翻就不动,眼睛是睁着的,却没有给他送白眼,双目空空,完美的诠释了一条对生活失去了一切欲望和憧憬,只想躺平的咸鱼是个什么心态。   随便,你想干啥都请随便。   检查完五头费劲心力搞出来的半成品圣兽,它们几乎耗光了驭兽系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家底,可结果却并不太乐观。   空有其形,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内里空空如也。   别说完全体的圣兽,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属于圣兽该有的特质。   “一定有什么更关键的因素被忽略了。”他心中如此思忖着。   他从驭兽谷深处走出来,心中依然在想着此事,忽然,身前空间一阵轻微波动,他伸手一招,一枚传讯符被他握在手中,一段信息直接进入他的心中。   传讯符中的信息让他双目闪过一丝精光,五劫金丹境的实力全开,瞬间就从驭兽谷消失,化作一道光虹向着学院急掠而去。   没过一会儿,他进入一间不打的会议室中。   包括北远、赵世年和其他院系的院长,还有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等人全都到了。   从新历百年开始担任校长至今三十年,从时间上来说是六一学院任职校长一职最久的现任校长也坐在了主位,在他旁边还有几个炎夏官方相关机构的人员。   见人员全都到齐,一位监察司代表立刻进入正题,道:“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监察司一支监察小队在远海探索时遭遇的情况。”   他先大概讲述了那艘剑鱼飞船进入远海的探索经过,最后深海出现异变,周遭海域的海兽全被惊动,对其展开了围攻。   “整个海域都暴动起来,迅速形成了规模巨大的海兽狂潮,堪比筑基境、紫府境的海兽就不说了,从气势上完全不弱于金丹境的海兽数量也非常多。只要被围,绝无幸存之理。   就在关键时刻,他们冒险以三阶神灵虚像与剑鱼飞船合二为一,将飞船速度提升到了四倍音速,这才赶在海兽狂潮将他们彻底合围之前冲出远海区域,进入近海范围。   海兽狂潮在进入近海范围后声势有了明显的遏制,最后在距离海岸线大概一千公里的位置彻底退去,事后经过探查,那些海兽全都原路返回了深海,虽然对沿路的近海生态产生了巨大破坏,却一只都没有停留下来。   那艘飞船幸运的在严重超负荷的情况逃离了深海区域,直到进入陆地之后,这才彻底解体。”   说罢,旁边另一位官方代表道:   “经过分析,那股海兽狂潮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形成,背后必然有一股意志在推动,而不可能使它们自发形成的,若是自发,它们的协作和效率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连四倍音速的逃离都差点被困死在里面!   当这件事上报上来,很多同事都第一时间与新历十年前后那场突然席卷全球,全球各地野性生物突然狂暴冲击人类文明联系了起来。   当年那股忽然在全球展开的兽潮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背后有一个野性意志在支撑,与我们人类文明的意志互为天敌,针锋相对。   以此类推,我们猜测深海中现已存在一种‘深海意志’,和野性意志有相似点,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并不视人类文明意志为天敌,但是,它的领地意识更强,会本能的敌视、攻击任何外来者,特别是外来者不守规矩,在它领地内闹出大动静后,整个深海都会为之沸腾,将齐心协力将这股威胁扑灭或者驱逐。”   也就是说,深海是我的,其他地方我不管,可你要想侵入我的地盘,就得做好全面反噬的准备。   可这是不可能的。   炎夏现在没有将目光放到海外,只是因为自家疆域内的情况还没有完全理顺,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在海上。   可终究,炎夏的目光会将海域也纳入视线之中,甚至疆域之中。   因为炎夏在星球成长过程中总结出的各种经验,最典型的就是围陆赶海,已经将星球成长的规律摸透了,所以,不仅在原本就该是陆地的区域“多吃多占”,还在修行成长的过程中持续缩减海陆比例,虽然非常微弱,但八十多年的星球增长,星球原本的海陆比例在七比三左右,现在海陆比例则是六比四左右。   可即便如此,占了星球表面六成的海域也是不容许被忽视的,更何况,深海动辄超过万米的水深,形成的立体生态圈比陆地上更加丰富,同样的表面积,生存空间却天差地别。   可是,还没等人类将目光放在深海,深海就已经不经意间展露了自己的肌肉。   屋中气氛变得非常凝重,这对整个炎夏,乃至整个人类阵营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按照“深海意志”那个尿性,你不去撩拨祂也不会理你,所以,也没到迫在眉睫的程度,只是,这却给在场所有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现在我们也没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当下来说只能提高警惕,特别是若要进入深海,必须特别注意,不要再出这样的意外。”   那位监察司代表忽然起身从储物袋里倾出几十个外形比较古怪的灵珠海蚌,道:“这是我们那个监察小队深入深海探索的最初动机,这些海蚌体内会自然凝结出灵气珍珠,里面的灵气特别精纯,她认为有充作修行界货币的可能,在那处大海沟中这样的海蚌多不胜数。   不过因为深海意志的存在,现在去大肆采伐是不现实的,她又提供了一种思路,就是人工养殖,就像养殖普通珍珠一样可以大规模养殖灵气珍珠,这就是一个思路,能不能做到却还要看你们的本事。”   六一学院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聂胜,聂胜当仁不让的点头道:“我们驭兽系可以试试。”   这对驭兽系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若是做成了对整个驭兽系来说都是一件很长脸的事,虽然远无法和他心中那个计划相比,可那计划能不能成他自己心中都没底,这次的检查结果更让他感觉悲观。   他心中记下了这事,决定把此事作为近期驭兽系的一个重点工程。   最后,经过讨论,会成立一个专门的项目组负责此事,以驭兽系为主,其他各个院系也都将派人参与,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便利。   ……   驭兽谷中,聂胜离开了,但姜不苦却没有离开。   自从十年前聂胜用半蒙半骗的方式找到了五只潜力智慧皆不俗的非人种想要搞个大新闻,姜不苦就已经注意到了此事,也会隔三差五的跑来看看情况,关注一下进度,也会检查这些伪圣兽的状况。   他的检查甚至比聂胜更加仔细全面,而无论是此间主人聂胜还是那些伪圣兽们,全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体内瘀滞的各种能量,这是前期聂胜填鸭式塞给它们的。结果证明,消化力不行,吃多了反倒坏事。   这次的检查结果让他有些满意,不管怎样,它们的底子总算是有了。 第一二八章 天道曰神,人道曰圣   身为驭兽系一把手,早在更早以前,聂胜就将神话生物视为驭兽系的终极目标,终极追求。   不仅是他,在他之前的两届院长,所有驭兽系学员,对各种神话生物的关注也是全校之最。   就如阵法系的学员翻阅典藏阁主殿中央那些神话故事,他们关注的重点永远是那些精妙绝伦、威力巨大的阵法;而炼器系的关注重点永远是那些神奇的法宝,后天法宝,先天法宝,混沌重器,开天斧,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炼丹系关注的重点则在各种生死人肉白骨,乃至让人瞬间超凡入圣的神丹。   所以,驭兽系的师生关注的重点理所当然就在各种各样的神话生物之上,在炎夏的神话传说中,有很多神话生物都已深入民心、家喻户晓,人们对它们的认知度不低于甚至可能超过那些阵法、法宝、丹药相关的传说。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麒麟、凤凰、鲲鹏、金乌,这些全都都是神话生物中的超一线巨星。   一线的更多,应龙、烛龙、青鸾、金翅大鹏、饕餮、睚眦、狴犴等等。   修行界甚至曾流行过一段时间的“驭兽风”,试问,哪个二逼青年不曾奢望过,自己有一只甚至更多的神话生物作为伙伴呢!   更别说驭兽系的学员,他们或许很少会明面上提及,但他们心底类似的骚动只会更强烈。   驭兽系师生不知道有多少秃头,是因为在苦思一条如何将这些神话生物重现于世的道路而不可得,因此搔断了不知多少头发。   他们想了无数种办法,进入实际验证环节的也不少,比如提炼出某种神话生物具备的一些核心神通,然后通过各种方法,或是让它们主动学习,或是用符文的方式强行刻录在它们体内,让它们先具备相似的、甚至是似是而非的一些能力,期待在持续的优化下,它们的成长晋升符合人们的心念预期而一步步走向神话,最终与之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神话生物。   可最终的结果,全都面临无路可走、难以为继的困境。   因为他们找到的那些所谓相似的能力,实则与神话生物真正的威能差了十万八千里,中间有着无数重障碍需要跨越,而他们连一重障碍都跨越不了,因为这只是拙劣的模仿,那些所谓具备某些神话生物相似能力的灵兽,其实只是一种奇怪的“缝合怪”而已。   类似的尝试,经历了几次就失败了几次。   最后,总结经验教训,大家得出的唯一有效结论就是,此路不通。   因为他们并不曾见过真正的神话生物,因为世间本来就没有这玩意儿,对于它们的习性、它们的能力,自然只能全凭想想脑补。   而这也是导致这种方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的原因——人们的脑补和认知必然都是基于自身的认知和理解,也就是说,他们脑补出的神话生物根本无法超脱出他们认知和理解的框架,他们无法靠脑补完成对一种超验生物的创造。   就如同笔者无法真正理解一位伟大的政治家的格局和视野一样,一切关于他们的描述和想象都是“皇帝有三个金扁担,窝窝头都是金子做的”这种层次。   这似乎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人永远也无法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   可那曾横亘于天际的、绵延不知多少万公里的炎夏神龙,其所展现的无匹威能,将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转化成洞天福地的伟力,又用再确凿无疑的事实告诉人们——   这是有可能的!   应该、大概……世间也许真的存在这样一条路。   最大的困难就是将之找到。   驭兽系的学员在完成正常的修行和学业的同时,最大的脑力活动就是这个。却始终苦寻无路。   而金允儿创造的化形晋升之道,却给了聂胜一个灵感。   既然我无法自己完成一种超验生物的创造,那么,可不可以让它自己“孵化”呢?   要孵化,首先就要有一个外壳。   我虽然无法真正理解一只神话生物,但若只是创造一具神话生物的“外壳”却还是能够做到的,因为这是有标准模板的,在人们的普遍的认知中,这种神话生物就应该长这个模样,若不是,那它就是另外别的什么东西,而不是这种神话生物,哪怕与神话生物有着相同的能力,也同样如此。   而驭兽谷中那五只就是他十年精细调试的成果,没有施加任何外力,全是它们自己修炼成那个模样的,而它们修炼的正则是经他创造、并不断优化的另类化形功法。   金允儿那种化形成人,而他这种化形成为某种神话生物。   至于“外壳”做成之后该如何展开,他自己并不知道,有一种“种子我已经播下了,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乃至长成参天巨木,全都交给天意”的意味,甚至,他连这颗种子到底能够长出什么玩意儿也都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不代表心中没有预演,在他的想象中,如果它们真的在孵化,那么,五只会成为一种特殊的“容器”,吸纳人们对于五种圣兽的种种心念心意。   这有点类似于人们用祷祝之念塑造每个城市的城隍神像,只是一者是人们主动将这心念赋予城隍,一者则是五只圣兽躯壳强行吸收那些随意四散的相关祝念。   真要有类似于神灵虚像这样的存在从它们体内“苏醒”,这就相当于壳中生“神”,它们真就变成了五圣兽本身。   在姜不苦看来,这样的设计也是颇为精妙的,虽然将最后的一大半步骤交给了天意。   但,因为在一些最基本认知上的混淆,让他最终功亏一篑。   在姜不苦看来,炎夏的神话生物其实应该分为两种,神兽,圣兽。   神兽之神与神道体系神祇之神不是一回事,所谓神兽,就是指生来就神通惊世,与众不同,身来就高贵而神圣,与人类并无任何相干,有人类它们强大,没人类它们同样强大,而它们对待人类的态度,可以是善,可以是恶,可以视如蝼蚁的轻蔑,也可以彻底无视,它们对人类的态度不会影响到它们自身。   而圣兽,又可称为瑞兽,祥瑞之兽,它们本身寄托了炎夏人的某些情感符号,甚至就是某些情感符号的具象,它们对待人类的态度是亲切和善的,也必须是亲切和善的,因为这就是人们赋予它们存在的基础,不如此它们就不足以称瑞兽。至于实力,反倒是次要。   而在炎夏神话之中,在很多神话生物身上,同时存在着“神兽”和“圣兽”的概念。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龙。   作为神兽,它伟力自有,天生不凡,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宇宙之间,隐则潜伏波涛之内。   作为圣兽,它乃炎夏文明的图腾,在古代等同于至尊无上的帝座,同时又是一些极美好、极尊贵品质的象征,神武,力量,卓越,所谓龙章凤姿,龙虎精神。   在炎夏神话中,将神兽与圣兽混同在一种神话生物身上,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甚至本来就是彼此印证、彼此引申发展而来。   可现在,若真想将神话生物从虚幻的概念中走出,将它们真正的创造出来,不将这两者严格区分开是不可能的。   将它们混在一起,则永远也不可能出成果。   因为神兽是天道的事。   而圣兽是人道的事。   如此一区分,结果就很明显了,驭兽系不可能创造出神兽,那是天生天养之物,和人类无关,人类只能创造出圣兽。   当然,某种人道发展到极致会影响天道,如果圣兽真的在人间大行其道,天道也很可能有感,孕生出神兽,但那不是现在连一只圣兽都没搞出来的人类应该去想得。   先把圣兽搞出来再说。   “其实,若那五只假货真能从内心深处认同自己身为‘圣兽’的事实,同时具备相应圣兽所具备的一切美好品质,那么,还真有可能成为五个特殊的‘容器’,吸纳人们心中有关五圣兽的祝念,蜕变成为真正的圣兽。”   从某种角度讲,这和敕封神祇非常相似,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敕封。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要想做到这点,难度可就太高了,其本质其实就是种扮演法,而且还是一步到位直接以尘埃里的土坷垃扮演最高序列的圣兽,这也确实太强人所难了些,就是主角也没有敢这样玩的。”   “可这样一来,我就只能以人道敕令的方式来强的了。”   从驭兽谷离开,姜不苦回到典藏阁自家地盘,坐到大门口,心中盘算着这些事情。   又想到深海意志的出现对海域的影响,心里琢磨着新的人道敕令该向何处着力,若能够同时兼顾两者当然就最好了。   他正在发呆,忽然听到砰砰砰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   “姜爷,回神了。”一声熟悉的带着俏皮意味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姜不苦睁眼一看,却见金允儿笑嘻嘻的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   这丫头真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自从她入校后,姜不苦有三十年没有与她有过直接正面的交流,所以她虽因陈中夏对他的敬重而连带着献上一分敬意,但两人间的本质还是生疏的。   可自从那次出言点拨她以后,她在自己面前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隔三差五没事就来找他搭讪,而且,目的几乎摆在了脸上,想继续在他这里占便宜,想接着从他身上掏些干货。   这种想法,难道陈中夏、李未晞、赵世年没有吗?   怎么可能!   知道他们的感悟点拨都有姜爷的暗中引导,他们忽然就对姜爷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非常渴望再次聆听他的教诲。   很可惜,姜不苦明白无误的摆明了态度,他们也就很识趣的没来烦他。   可金允儿却直接把那种渴望摆在了脸上。   “我还想要。”   更重要的是,她把这尺度把握的很好,俏皮中带着点认真,认真中带着点玩笑,玩笑中又带着股韧劲,让人难以从心底生出反感。   虽然姜不苦并没有因此再给她任何新的点拨,她却乐此不疲,从未放弃,甚至似乎已经将这当成了与姜爷娱乐互动的一种方式。   年纪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鳏夫得到了年轻俏皮活力的女孩儿的关爱,还想怎么样?   姜不苦总不能撵人吧。   若是个男的经常这么烦他,他当然就冷下脸来轰人了,可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儿那就不必了,至少,赏心悦目啊。   以为他年纪大了天天坐在典藏阁就只是打盹儿?   不时看着一些美好而青春的身躯从身旁掠过,可比一个人枯守独居小院有趣多了。   见姜不苦睁开眼,金允儿把旁边小马扎搬过来,放他身前,然后就在她面前坐下,神秘兮兮的道:“姜爷,深海意志听说过吗?”   姜不苦一脸迷糊:“啊?深海意志?那是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啊?”金允儿有些失望的道。   最后,还是将今天刚刚听闻的有关深海意志的消息分享给姜不苦知道。   听他讲述,姜不苦不时点头附和,表示在认真听。   最后,当金允儿将有关“深海意志”的一切说完之后,她这才面带期盼的问:“姜爷,您这有没有什么好方法交给我们这些晚辈?”   姜不苦双手一摊,道:   “我又不是神仙,我连你说的这个‘深海意志’都是第一次听说,哪能第一时间就给你什么方法?   而且,即便真有什么想法,我也教你个乖,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你告诉我的这些消息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信息已经完全失真,甚至很可能与原始信息南辕北辙,我敢说,你敢信吗?!”   金允儿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怎么失望,因为这基本就是这些年的常态。   “不过,意见没有,却有些不太成熟的念头。”姜不苦又道。 第一二九章 为了炎夏人道   “啊?姜爷您有什么想法?”金允儿激动得身子都微微前倾,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快快说来我听听。”   “你们说那深海意志的领地意识很强,对外来者抱有强烈的警惕心和敌意,我却在想,祂是怎么区分内外的,谁是外来者,谁不是外来者,祂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姜不苦道。   “啊?”金允儿有些傻眼,跟着姜爷之处的这个思路去想,最初,她下意识的觉得这还不简单,可真寻根究底,好像……这个判断标准真的有值得玩味的地方。   姜不苦继续道:   “譬如咱们现在都知道,在咱们炎夏疆域,有炎夏人道意志在守护着咱们,其守护的对象很明确,首先就是炎夏疆域,若有其他阵营意志或者如深海意志这种存在入侵,必会引发祂的反应。   其次,也是最核心的守护对象,就是所有心向炎夏,从内心认同自己是炎夏一份子的有智灵魂,包括炎夏人族、包括非人种,包括鬼魂。   其领地概念也是因他们的活动范围而确定,炎夏苗裔扩张到哪里,炎夏文化认同感散播在哪里,哪里就是炎夏意志的领地。”   说到这里,姜不苦盯着金允儿问:“那么,深海意志呢?祂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在姜不苦的引导下,金允儿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她的眼中再次泛起光泽,道:   “炎夏人道意志的判定是基于文明认同感,其基本前提就是有智慧,这种判定是建立在个体与集体意志的紧密交互上;   而深海意志的判定标准显然不可能是基于深海生物对深海的集体认同感,哪怕它们中有诞生智慧的个体,但绝大多数依然是懵懂蠢物,哪有什么深海、近海的概念,至于陆地人类这些概念它们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深海意志的判定标准不是建立在每一个体与之的交互上,而是祂单方面的影响、覆盖了某一区域的生物。   这也是相关部门研究分析后和当年全球野性意志推动爆发全球兽潮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的重要原因,因为在这一点上祂们体现出了极高的相似性。”   她一边分析一边梳理,心中的念头也越发明晰,姜不苦只是不时点头以作配合。   “这种单方面的覆盖影响也存在一个问题,当时那支监察司小队很明显就在深海意志的影响范围内,可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出现精神层面的干涉入侵。   要么,祂并不具备这种实力,要么就是祂的威能可能很强,但其智能程度可能很低,如同原始的多细胞乃至单细胞生物,你戳祂才动一下,你给祂一个相应的刺激,祂才会给出一个相应的反应,其他时候,祂都是无害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越来越明亮,道:“这么一想,祂的危害性远没有我们最初预想的那么大,我们甚至可以一点点的去试探祂那反应的临界点到底在哪,然后,我们就可以更从容的操作,组织队伍去深海探索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掌握了能刺激到祂爆发的临界点在哪里,以炎夏人的优秀,甚至可以表演反复横跳、刀尖跳舞,甚至化害为利,围陆赶海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只要被掌握了规律,深海意志似乎也真算不上太大的困扰。   哎,姜爷果真有着神奇的能力,随便两句话,看上去也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却就如此轻易地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本感觉很头疼,很无解的问题忽然变得简单明朗起来。   思路一旦打开,都不需要姜不苦继续提点,一些灵感就源源不断的从心中升起。   比如给深海意志一个微小的不甚强烈的刺激,形成一片规模可控的海兽狂潮,再将它们引导近海区域,提前布设好网鱼大阵,让它们有来无回,想想那些海兽的品质,不仅体格巨大,动辄堪比筑基境、紫府境,甚至金丹境,再想想深海的规模,简直就是个自动生产、还自动送货上门的无尽仓库,整个炎夏都将因此受益。   呃——,这么一想,忽然有种欺负弱智的感觉。   金允儿却感觉更兴奋了,眼神越来越明亮。   不过,若反复这么撩拨,会不会让深海意志在不断的对抗博弈中提升智能?   没关系,金允儿又想到了新的点子。   “我猜测,深海意志判定内外,区分自己人和外人的标准是很模糊的,因为近海与深海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近海生物与深海生物之间也不存在绝对的屏障,虽然每种生物有着自己的舒适圈,但它们也是可以互相往来串门的,也没见近海区域内的强大海兽去深海捕猎遭到深海意志剧烈反应的,若是如此,我们早就发现了。   如果你经常出入深海,或者长期停留在彼处,或者就会逐渐洗去‘外来者’的标签,被其慢慢视为深海圈的一份子,到时候,无论你想在那里干什么,想来深海意志也不会出来阻挠,以那些堪比金丹境,体长数百上千米的巨大海兽的食量,一次捕猎制造的动静怕是要比那支监察司小队大百十倍,也没见它们出什么事。   应该不存在一个明显的分界,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越接近陆地,这种意志越弱,越往海域深处去,这种意志越强,对各种外来刺激的反应也会更剧烈。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从近海开始,将本来就已变得薄弱的意志逼退,使其逐渐往更深的海域收缩,今日进一尺,明日进一寸,祂就跟着今日退一尺,明日退一寸,以祂的智能,怕是都无法查知这种变化,日积月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消解其影响。   不过,这方法的用时必会很长,若想加速,还可以内外双重发力。”   “可以将深海视为一个酱缸,你清清爽爽的进去,就要遭到整个酱缸的敌视,可只要你在里面呆的时间够久,自己也被腌入了酱味,那么你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了,那些敌意自然就不存在了。”   金允儿支着下巴,边想边说道:“这就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要腌多久才能入味呢?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这个只能试过才能知道。   不过,我相信,若从小就在那里出生长大,那么必然就会被天然的视为深海的一份子。”   姜不苦一直都在静静的旁听着她的种种猜想,没有出声打断,任由她的思绪自由飘散。   此刻,才不失时机的又问:“你想到了什么?”   金允儿道:“我在想修行宗门化,那些建立的宗门都在炎夏疆域以内,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可以大建宗门的,那就是海外群岛,单以质量而言,那些海外群岛的整体优势还更大。   咱们炎夏疆域内的宗门所在地,都是官方大开发之后剩下的不适合大开发,都是比较难啃的区域,需要大量强大修行者付出巨大的心力才能开辟出一片基业,而且,能够安置的人口也不多,最多也就两三个府的规模,这都是非常非常稀罕的了,更多的就是一两个县的程度。   而海外群岛,除了距离较远之外,单论开发难度比现在这些宗门驻地容易很多,有那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的大岛,别说容纳一两个府,就是一两个州都绰绰有余。   而只要炎夏人道在那里扎下了根,深海意志自然就会逐渐退散,只要咱们不是太激进,保持一个度就不用太过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姜不苦闻言,点头道:“了不起,你已经比我想得深入太多了,看来没我老头子什么事了。”   金允儿一脸的“我不信”,笑嘻嘻的道:“要不是您的引导,我还真想不到这些呢,所以您老别谦虚。”   说到这里,她忽然双眼冒星星,带着期盼的问:“您老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这是把我当百宝箱了!”姜不苦嗤笑道。   金允儿与他相处的时间已经非常久了,知道他若真不想说会如何表达,现在他这表现,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跳到他身边,小拳轻锤姜爷双肩,讨好的道:“姜爷,再说说,再说说。”   典藏阁中此时可还有不少学员呢,两人谈话时金允儿自动隔绝了内外声音,让他人无法听见他们在交流些什么,但却也能清楚明白的看见两人在交流,而此刻,堂堂金仙子忽然变成这个画风,让所有人都惊得瞪出了眼珠子,心中更是猫爪一样难受,想到一些校园传说,心想,难道传言是真的,姜爷又在点拨机缘了?   “好了,可以了。”任她在自己的双肩轻锤了几下,姜不苦喊住了她,让她回自己位置坐下。   等金允儿再次规矩坐好,他这才道:“化形晋升之道你的团队已经彻底完善了吧?”   金允儿颔首道:“是的,现在已经彻底融入了练气观想这个大体系,因为大量非人种金丹境的融入,还丰富了原有的金丹境修行深度,比如现在所有人类金丹境大修士都会借鉴其他族类凝结的带有种族天赋的金丹,给自己的金丹也赋予一些类似的神通天赋,这也是现在金丹境大修士们研究的一个热点,不过,这个问题已经用不着我去操心了。”   这个问题确实用不着她去操心,无论是他老公还是她闺蜜,在这个问题上都远比她更有发言权,她只需要跟在她们后面捡现成就可以了。   姜不苦道:“化形晋升之道对异类而言,最大的意义是当他们变化成人之后,人类关于修炼晋升的成果将向他们敞开怀抱,他们化形得越彻底,越能享受到这些成果,所以,哪怕在他们化形之后必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实力削弱,他们也愿意。   但我发现一个很明显的现象,虽然化形之道在金丹之前对所有异类都有削弱,但对水生种的削弱幅度最大,而陆生种,还有鸟类生物的削幅则小很多。   所以,咱们学院的非人种学员中,水生种学员是最少的,有很多自觉潜力不是太大,晋升金丹希望不大的水生种并不会选择化形晋升之道,或者说不完全化形之道。   神道司就有过专门的统计,他们敕封的河神湖神等水系神祇有九成五以上都是水生种,他们对于化形之道的掌握都很浅显,而且,寻常时候也不会使用,而是以其原生形态生活在水中,只有与神道司或者监察司这些部门打交道的时候,会变幻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形态。   原生形态是乌龟就背个乌龟壳,原生形态是大青鱼就顶个鱼脑袋,是水蛇不仅脑袋是个蛇头,屁股后面还拖着个长长的蛇尾巴,且不说这些怪形态有碍观瞻,拉低神道司的档次,更重要的是他们这种各行其是,对化形晋升之道的不感冒,心中对人类这个形象的认同度不高。   那更进一步,他们对炎夏文明圈的认同大概也仅限于‘认了这层身份可以保命’这种很功利的程度,很难更进一步的融入炎夏人道这个大圈子里来。”   金允儿微微蹙起了眉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而且,道理非常浅显,只要去想,很容易琢磨出来。   只是,她寻常时候哪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我就是个搞设计的,一心把设计搞好就是所思所想的全部,哪会去想这种问题。   金允儿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您老说这事该怎么办?”   姜不苦道:“不妨在现有的化形之道的基础上开一条支线。”   “什么支线?”金允儿一脸茫然。   “既然现有的化形体系对水生种在金丹境前的削幅最大,那能不能在金丹境前保留部分水生特征,让它们在化为人形的同时,对实力的削幅尽量变小,而人形相对于他们原生形态在修行晋升上的优势,只要做好取舍,我想他们是会主动化成这种人形态的,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而等到他们到了金丹境,再与现有体系彻底合流,对整个体系几乎不会有负面影响,因为大量水生种的加入,金丹境的修行体系还会更进一步的丰富。”   金允儿的双目一点点瞪了一起,瞳孔明显能够看到逐渐放大的过程,嘴巴一点点张开,已经完全被姜爷指点的这个方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至于形象,你可以参考传说中的鲛人啊美人鱼啊什么的,不要弄得太丑,在审美上也不要和陆上人类有太大差别就可以了,若是数量达到一定规模,甚至可能形成一个新的水生族群,这对你构想的蚕食深海意志的想法也可以彼此互补,他们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去深海繁衍生息。”   “啊!啊啊啊!”金允儿再次蹦了起来,她这次的激动完全不亚于当年经姜爷一语点拨领悟非人种化形晋升这条道路,兴奋道:“姜爷,我想狠狠亲您两口怎么办!”   姜不苦摆手道:“免了免了,回去亲你老公吧……好了,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可以走了,我老人家要休息了。”   金允儿笑嘻嘻道:“知道啦。”   转身刚走两步,忽然又道:“姜爷,我先去验证一下,到时候出成果了第一时间送来给您看啊。”   姜爷双目已经再次闭上了,嘴上却道:“可以,不过既然让我掌眼就弄好看一点,要是弄得太丑可不要说这是我教你的。”   “知道知道,姜爷放心,在审美这一块,我也不是谦虚,嘻嘻。”她一副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自信保证道。   ……   “欧巴欧巴,在哪呢在哪呢?”刚一回家,金允儿就大声喊道。   陈中夏一脸无奈的从静室中走了出来,道:“在呢在呢,又干什么?”   这段时间,若非有必要,陈中夏都宅在家里,很少出门,特别是与金允儿一起。   丢人啊!   二十年前,听了老夫子一席讲话,金允儿脑洞大开,领悟到了夫妻之道的知行合一之道。   放在炎夏人道的范畴内,夫妻之道的分量即便不能排在第一,也能跻身前三之列,她那一番顿悟价值多大,陈中夏自然也明白。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以需要更深入的研究领悟之名,要求他积极配合,陈中夏觉得这个要求也很合理,毕竟为了炎夏人道的繁荣,个人的些许付出又算的了什么。   他俩一个开创了现有的修行道路,并始终站在前沿第一线,一个开创了化形晋升之道,且在夫妻之道上天赋极高,脑洞惊人,有经验,有见识,有想法,两人配合,单论在夫妻之道的领悟上,老夫子拍马难及。   后来,金允儿将这一切成果整理成册,搞出了阴阳双修之法,正得不能再正的大道。   即便没能领悟知行合一之道,只要按照这套功法,夫妻之间多交流,不仅不会耽误修行,反而还会助长修为,体验别样的玄奥,其价值之大,可以说每对修行者夫妻,或者说,即便是单身修行者,床头枕底常备一本,或者提前暗戳戳学习一番,也都大有裨益。   金允儿觉得这样的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应该分享给更多人,这本就是六一学院的理念,任何知识,只有在分享传播之中才有价值。   陈中夏同意了,但却要求金允儿务必隐匿他俩的姓名,也就是说,分享知识可以,但不能让人知道这知识是从我俩手中出去的,因为一想到那种场景,陈中夏除了感觉羞耻就还是羞耻,若是让人知道这功法出自他俩之手,这本必将风行天下的功法,以后每个修行者学习观阅的时候,看到原创者是自己与允儿,脑海中会想些什么?若是熟人乃至是学生们学习观看后,他们会以什么目光看自己?   这……这,要真是这样,陈中夏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在学院,或者在人世间立足了。   在很多年前,功法就传出去了,已经风行天下,著作者一栏为“佚名”,保密的很好。   随着越来越多人收益,很多人都在拐弯抹角打听到底是哪位大佬慈悲,弄出这样的好功法惠及天下却深藏姓与名,最后线索越来越集中到了六一学院,而这也符合大家的预期,这才对嘛,这样的功法也就六一学院才弄得出来。   本来这也没啥,六一学院到处都是妖孽,只要不能确定具体是谁那就没事。   可问题还是暴露,因为金允儿有个很庞大的女修团队,原本是一群修行圈子的“修图达人”,修行的主要目的不为变强,而是变得更美,后来在金允儿的带领下开拓出化形晋升之道,得到人道功德奖励,从一个比较小众的圈子变成学院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金允儿在整理成册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传播一些有益的经验,毕竟都是好闺蜜,有好东西当然会分享,提高她们的幸福指数,所以,她们都是很明确的知道这功法来自于谁,甚至清楚的知道其不断成熟优化的轨迹。   虽然金允儿后来叮嘱了让她们保密,可是,女人的保密嘛,懂得都懂。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   陈中夏在整个修行界都有着极特殊的地位,金允儿同样是大名鼎鼎。   知道这功法出自两位大佬之手,都是赞誉之声。   “大佬就是大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泽被天下。”   “谢谢大佬,正在学习。”   “大佬出手,必是精品。”   “大佬开车,非同凡响。”   “果然,凡是奇书却偏要佚名的作者,铁定就是个真大佬,跑不了。”   “……”   哪怕身在校园,陈中夏也能感受到无穷的赞誉洪流向他涌来,他却感觉置身冰天雪地,又像是置身炭火烘炉。   要么被冷得要死,要么被烧得要死。   没脸见人了。   刚才那场会议若非校长强邀,他都不想出席,即便出席也来去匆匆,全程木脸。   金允儿却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也没见哪个男同学不开眼敢向她请教功法疑难的。   至于有没有女学生向她请教,陈中夏不关心这个。   “我刚才去找姜爷了。”   见到陈中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金允儿却笑嘻嘻的道。   “哦。”陈中夏点了点头,金允儿经常往姜爷那跑,明目张胆的想要继续套点好东西,他见姜爷对此并不反感,反而还经常乐呵呵的与她闲扯淡,也就没有说什么,老人家嘛,不时有人陪着说会儿话解个闷也不错。   “他今天可是给了我不少启发呢。”金允儿背着手来到他身边,继续道。   陈中夏精神一震,他也知道姜爷的脾性,一般的小事可撬不开他那张嘴,一张嘴必然就有大事发生。   他好奇问道:“姜爷给你启发了些什么?”   金允儿将今日的谈话与她欧巴分享了,从对深海意志的分析,打开全新的视角和解决思路,到给化形晋升之道开一条支线。   陈中夏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岂不是相当于创造一个新的人种?”   前一件事也就罢了,他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思考这个问题,总会有人想到这种思路,可第二个就不同了,即便有其他人偶尔灵光一现想到这种或类似的办法,也只会将之当成一种奇思妙想,或许还会觉自嘲自己的念头太过荒诞不经主动就把这念头处理了。因为人总会经常冒出一些不受控制的古怪念头,但因为和根深蒂固的既有观念相冲,自己也没能力将之实现,当然要将之当成一种杂念清除掉。   而有能力做成这事的,当今修行界还真就只有金允儿和她的姐妹团能搞定,但身在六一学院的她们根本不会去想这样的事。   更何况,化形之道的根本目的就是化“万”为“一”,现在却要将“一”变成“二”,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也只有姜爷地位特殊,说的任何话金允儿都会认真思考,才有……真正贯彻下去的可能。   “对啊。不过,他们都将统摄在炎夏文明圈这个大范围内,而且,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就像姜爷说的,这个新的人种会尽可能向炎夏人族靠近,并在金丹境完成会师。”   说着她伸手拉住陈中夏的手就往书房走:“跟我来。”   “干什么?”陈中夏好奇问。   进入书房,金允儿找了一张白纸,拿起一支笔就在纸上刷刷画了起来,以她的实力,笔下线条能完美表达她的意图,一个个漂亮的女性形象便生动的跃然纸上。   全都极尽漂亮,虽然是简笔画,勾勒的线条却极其生动,只是一个简单的弧线转折,就能让人呼吸急促。   有的月夜临江,清冷而出尘;有的坐在礁石上小嘴微张,仿佛对过往的行人发出魅惑的邀约;有的在水底游动,双腿轻摆;有的蜷缩在一个巨大的贝壳房间,某些私密部位也遮掩了一点小贝壳……   除此之外,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保留了些非人的特征,那一点点的鳞片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反正此刻最大的作用就是看得陈中夏心头起火。   他赶紧挪开视线,问道:“允儿,你这是干嘛?”   金允儿一脸严肃的看向陈中夏,道:“欧巴,这可是在决定一个种族形象的关键时刻,若我只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万一出错了呢?万一让人不满意呢?总要综合各方面的意见才成吧!   你站在一个男性的角度,认真看看这个即将诞生的新人族该选用何种形象为佳?   到底该清冷一点还是接地气一点?柔弱一点还是魅惑一点?”   “呃——”陈中夏一脸无语,一想,真的好有道理。   于是不得不凑到她身边一个个仔细观看。   他的目光在一幅简图上停留颇久,简笔画呈现出一只漂亮的美人鱼,上身私密部位点缀了两颗小得可怜的小贝壳,都不知道遮掩了个啥。最奇怪的是她的腰线以下,不是双腿,而是一个鱼尾巴,虽然整体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感,可是,他身为一个男性的本能让他不得不陷入长考之中。   “欧巴,你喜欢这一种吗?”金允儿见他盯着那幅简图看了许久,便问。   “不是,不是,随便看看。”陈中夏忙摆手道。   “哦。”金允儿又问:“想好了吗,您觉得哪种形象最合适?”   陈中夏本来不想开口,可一想到自己这话很可能真的会影响一个种族的新形象,毕竟金允儿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听他意见。   哎,为了炎夏人道,他心中如此想着,便道:“我觉得,都还行吧,不要将风格限定在太单一的方向,还是要让人有更多的选择。”   “全都要啊。”金允儿低头盯着所有简图都严肃审视了一番,认真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便转身向陈中夏走去。   “啊,干什么?”陈中夏惊呼。   “欧巴,为了炎夏人道,咱们必须亲自实践一下,不然若是有什么隐患却没发现怎么办?”   “为了炎夏人道?”   “嗯,对为了炎夏人道。”   “好……好吧。”   ……   姜不苦心中一动,感觉又有一股不菲的人道值到账。   他精神随即沉入紫府,随便点开一个“+1”,一幅画面便出现在他心底。   许久之后,姜不苦一脸无语的关闭并将所有与之相关视频全部删除。   “哎,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就专门给你们两口子收拾烂摊子呗,哎,天生劳碌命。”   心中如此想着,他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些十八禁视频做了特殊处理。   当他意识从紫府抽离,再次回归现世,按住扑通乱跳心脏,过了许久才徐徐缓过劲来。   “哎,不知道老人家经不住刺激的啊。”   直到此时,他脑海中居然还有条鱼尾巴在死命扑腾。   越是想要甩掉,越是甩不脱了还。   哎,那画面有毒啊。 第一三零章 以修炼之名怀旧,以怀旧之心修行   典藏阁。   后山小院。   姜不苦盘膝静坐于床榻之上。   他的意识完全进入一种空明之境,若存若亡,若有若无。   广阔无垠的紫府空间空空如也,那代表着人道权柄的屏幕也隐匿无踪,只留下一个空寂无垠的紫府空间。   忽然,一缕细微的精神力量出现,它在紫府中徐徐游走。   乍看之下,它的游走毫无规律可言,直行一段距离,忽然一个九十度的转折,马上又如同波浪一般起伏,然后又绕回刚才直线的区域平行走了一段又忽然一个斜角与之交叉。   看不出丝毫规律。   而它所过之处,皆有一缕精神力量遗留,如同笔尖过处留下的笔画轨迹,又如同一个线头在一股力量的操控下拖着线团移动,这缕精神力量每移动一分,与它连为一体的精神丝线就拉长一分。   与原来的精神丝线时而交叉,时而并行,时而重叠,时而缠绕,如同织毛衣,如同交错纵横的经纬。   渐渐地,随着线条越来越多,轮廓越来越清晰一座宛如简笔画的古城墙就出现在紫府之中。   而那不规则的起伏乃是山石的纹理形状,这段古城墙矗立在一座山上。   随着一段城墙渐渐成型,似乎热身完毕,那个精神力量构成的线头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个继续拖曳着精神丝线编织城墙,而另一个则拖曳着精神丝线编织城门。   两者速度也都加快了几分,一段城墙,一个城门在它们的编织下缓慢生长起来。   而后,两股精神线头再次分裂,化成四股,其中,有两个继续完成对城墙断的编织,另两股深入城内,开始编织其他建筑,衙门,军营。   四个精神线头的移动速度更快了,相互之间的勾连互动也变得越发频繁、精妙、繁复。   而后,四个精神线头又分裂成为八个,速度更快了。   它们就仿佛八只灵活游走的穿花蝴蝶,拖曳着不散的尾迹,而这些尾迹编织之物逐渐成型,一座屹立在山巅的古城渐渐显露出了轮廓。   而后,八变一十六,一十六变三十二,三十二变六十四。   最终,六十四分裂成一百二十八,自此,精神线头不再继续分裂,维持这个数量不变。   在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的交错编织下,一座古城迅速在紫府中形成。   不仅有形状,还有颜色,还有历经风霜剥蚀的时间的痕迹,用手触摸那城墙上的“伤口”,仿佛都能嗅到铁血与硝烟的味道,在面对野蛮力量的入侵下,为了守护文明的根脉,那满城决绝不屈的信念。   当这样一座钓鱼古城彻底在紫府中凝成,似乎兵戈撞击与杀伐呐喊在这片幽寂空旷的紫府回荡。   没有结束。   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在紫府空间划出一百二十八道尾迹,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里是江南。   它们再次开始编织起来,一座古镇逐渐成型,小小的、弯曲的河道,两岸鳞次栉比的人家,石砌的、不知被人走了多少年有着自然的起伏凹凸的台阶、拱形的小桥,不时就有的临河小码头,有的旁边还系着乌蓬小船。   道路旁,岸边的垂柳绿荫。   一百多只穿花蝴蝶在肆意游走,它们的尾迹编织出一座古风古韵的小镇。   当它彻底成型的瞬间,似乎立刻就活了过来。   小河流水似乎在轻轻荡漾,系在小码头的乌蓬小船似乎在随着水波荡漾而缓缓起伏。   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几个身着布衣的女子斜挎着一个木盆屈膝在小码头蹲成一排,一边闲话八卦一边浆洗衣裳,或者在某个弯弯曲曲的小巷,有一位撑着油纸上的婀娜女郎,与一位顶着细密春雨以袖遮面的士子擦肩而过。   织出一座江南的古镇,一百多只穿花蝴蝶没有远离,又在旁边不远处继续游走起来。   假山,回廊,亭台,楼阁,池沼,荷塘,林木,花草。   一步一景,极尽巧思。   在一如微波般起伏的矮墙边,有一株青杏,一架秋千。   当这座江南的园林成型的瞬间,时间似乎回到了暮春,有一位佳人坐在秋千上咯咯轻笑,墙外似有一个行人被这笑声吸引,驻足翘首,侧耳倾听。   织就江南的园林,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继续辛勤不停。   水光滟潋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一座西湖,一座断桥。   当它们成型之时,江南的美色,江南的爱情,似乎就已集齐。   可还不够,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继续游走着,一座座原本只存在于历史印记中的存在于姜不苦的紫府中还原。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钱塘江,会稽山。   ……   不知过了多久,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终于用繁密的精神丝线织就出一座融合古迹与文字记忆的江南。   然后,它开始在更广阔的紫府中游走。   当它经过,总会留下些什么,或是一座山,或是一座城,或是一条江河,一处奇景。   许久之后,似乎终于从缱绻的烟雨江南挣脱,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一头扎进了充满风沙与铁血的北方。   雁门关。   玉门关。   阳关。   潼关。   大散关。   虎牢关。   函谷关。   只是这一个个名字砸下来,漫天的杀气与密布的战云似乎就已在人心中升腾。   不知道有多少骨与血,王图和霸业围绕着它们展开,很可能一个小小关塞的得失,就主宰着整个炎夏的气运兴衰。   然后是北邙山,不知道埋葬着多少的帝王将相。   一座座古迹在紫府呈现,它们以真实的异象古迹为蓝本,借浩瀚典籍中的记述来完善,在气势上,在完整度上,甚至还更胜那些异象古迹几分,毕竟很多异象古迹都并没有彻底保留住它们最耀眼的瞬间,后世毁了建、建了毁,保存到天变前的古迹都不知道经过了几次修缮。   借紫府观想之便,姜不苦自然要对它们做最大程度的还原。   就连很多自然景观,他也按照它们巅峰最盛之时的姿态加以还原,比如古称云梦泽,后称洞庭湖,据传为神人之居所,仙人之福地,在紫府观想时他就是以此作为蓝本。   他的观想从易到难,由浅入深。   当那些古迹形象一个个在紫府中出现,分布有序,十个,二十个,五十个,六十个……   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仿佛不知疲倦,依然还在辛劳的“工作”。   这一切似乎很慢,在姜不苦的精神层面也确实很慢,毕竟这些图景、如画江山,锦绣山河,全都是他以精神丝线一丝一缕编织而成,每个转折,每一个穿插,都有着他的设计与构思在。   可在现实层面,这却是非常快速的,每一样异象古迹的呈现速度并不会比其他修炼观想法的人慢。   可是,当异象古迹出现到八十座以后,姜不苦的速度便逐渐慢了下来。   当第八十五座异象古迹成型,一百二十八只穿花蝴蝶忽然开始两两融合,变成六十四只。   从第八十六座异象古迹开始,它们呈现的速度陡然慢了许多倍。   不仅仅是他的输出变慢了,也因为这些异象古迹本身的塑造难度越来越大。   在此过程中,六十四只穿花蝴蝶融合成三十二只,三十二只融合成十六只,十六合为八,八合为四,四而二,二而一。   不是因为功成,而是因为力尽。   当一条贯穿南北,名为京杭大运河的人造河流将江南的烟雨与塞北的秋风联系在一起时,最后一点精神力量也彻底消失。   随着这点精神力量的消失,似乎这个线头没有彻底圆满,首尾回环,它前一刻编织出的一笔忽然便有些松动,而后是这松动精神丝线的前一笔也开始了松动,由此,就像是触动了一个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精神丝线开始变得松散,开始崩线。   一个异象古迹崩散,先是所有如有实质的色彩和质地消失,变成一个空空的由一些简单线条构成的框架,而后连这些框架线条也散架,最后消失。   最后精神观想而成的京杭大运河第一个崩散消失。   而后第二个异象古迹褪色,崩散,消失。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第十个,第二十个,第五十个……   最后,连同最初观想凝成的钓鱼古城也随着精神力量的消散而崩溃。   按照他透露给李未晞的“中介物”理论,除了天上的日月星辰,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也能作为精神观想的对象,且因为它们就明明白白的矗立在那里,很好观摩,实地取证,修炼难度比观想日月星辰会小一些。   观想完成之后,自然也没有崩散一说,除非主动驱散,不然,精神之景便会在紫府中永远扎根,这也是很多强大而独特的精神能力的根源,若是观想之景消失或是被人击散,其人的实力也必然因此受损。   最初,在大家都在摸索的阶段,虽有绝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的选择日月星辰作为观想根基,但也有部分人选择以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作为观想根基。   而后,在彼此的印证实践中,以异象古迹作为观想根基相比于前者表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缺点与不足。相比于星辰观想法,单一的古迹观想缺乏变化,缺乏想象空间。   随着越来越多优秀者加入星辰观想这一领域,迅速的优化成熟,这又更进一步的将两者的优劣点凸显无疑,所以,那些选择异象古迹为观想根基的探索者们在这样的大势变化面前都纷纷改换门庭,踏上了以日月星辰观想为根基的修行道路。   无数修行者用双脚做出了选择,异象古迹观想法作为一个失败的尝试留给了历史。   姜不苦也无意为已经失败的古迹观想法翻案,严格说来,虽然都有“古迹观想”这个共同的基础,但无论是最基础的技法还是最核心的内核,都完全不同。   其他人的观想,如同拿着一只画笔绘画,而他的观想却是将精神力化作经纬纵横的丝线,一点点去编织呈现锦绣山河,至于内核就更不用说了,单一的古迹在他的紫府观想中不是最终结果,而是一个基础的单元,是他实现更高意图的基石。   正因为这一开始的期许和定位就不同,对其他人而言,成功观想出一座异象古迹就算成功,有野心的会选取同性质或性质相反或彼此互补的几座古迹来观想,以此增加精神力量的强度与手段的多样性,他却要将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一次性全部于紫府中观想出来。   其中难度之大何止百倍差距。   这当然不是为了挑战而挑战,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让一百零八座古迹形散而神整,形分而神合。   而不是想得到一百零八座单纯的古迹观想的堆砌。   以他磅礴浩瀚的精神力量,若真有心在紫府中集齐一百零八座观想古迹,也费不了太多功夫就能在紫府中搞定。   这种简单的堆砌,早已无法满足他心底的期待。   而这样一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的观想难度更大了。   只要无法一次性将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完全观想出来,那无论他在紫府中观想出多少座古迹,它们都会很快崩散消失。   这一次,他坚持到了京杭大运河成型,贯穿南北,这才精神力枯竭,已经算是最好的成绩了。   相比于前面那一次,无疑有了一个巨大的进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又多观想出了两座异象古迹。   但他也没怎么高兴,心情非常平静。   他非常清楚,迈过这道坎并不是坦途,而是意味着更高更多的坎在等着他,他能清楚的看到,就在前方,还有更大的工程、更大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五岳,万山之祖,天下第一峰,两条贯穿炎夏疆域,同样贯穿了炎夏文明史的大江大河,始帝陵,长城,帝都古城……   无论是对精神力量本身的需求还是编织技法的繁复深奥程度,难度都明显的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有信心将这些问题一一攻克,全部解决,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时间。   “也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姜不苦的心态很平静。   自从代炎夏神龙掌握炎夏人道权柄,个人的力量对他来说暂时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反正在炎夏人道权柄被收走或者被他主动交托出去之前,人间的力量已经无法伤害到他。   对实力的追求没有那么迫切了,他便想要尝试一些新的想法,而不是急着改修新法,反正所有新法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换装”。虽然他没有正式开始新法修行,但即便在陈中夏、李未晞这些新法开创者面前,他也能够毫不谦虚的拍胸脯说“略懂一点点”。   早早实现“力量自由”的他,当然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一些新的尝试。反正有人道权柄傍身,有新法兜底,最坏的结果就是“创业失败,回去当上市公司元老”。   当世界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勉强保留下旧时代最后一丝遗痕的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也被拉入一个个单独洞天之中。   虽然还是那个蓝星,可在姜不苦心中,这个世界已变得完全陌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他很多次的游历过这个新世界,更高的山峰,更壮阔的大峡谷,更绝美的风景,他都一一见证过,也确实很好看,但对他这样的老古董而言,怀旧大概是一切审美的最终归属吧。   听歌喜欢听老歌,明星也必定是当年曾经的最好,世界也理所应当是原来那山河湖海最有魅力。   自从星球扩增开始,旧世界就已经彻底被撕裂。   对于那已消失了已有一百多年的世界,姜不苦觉得,除了如他这种寥寥无几还坚挺的不肯倒下的老古董外,已经没有人去怀念,后人们会从课本中读到与之相关的一切,但也仅此而已。   姜不苦觉得,既然已经“力量自由”,那么,遵从心底的呼唤,为那旧有的世界做一些纪念,哪怕现在仅是他紫府中的精神观想。   就内心而言,不论这个耗费他漫长时间、大量精力的观想世界最终会有何种表现,他的内心深处,第一反应必然是感觉愉悦,看到它们屹立在自己的紫府世界,只是看着,就已能感到极致的满足,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看到紫府中最后一缕精神丝线也崩散消失,紫府再次变得空寂无垠,之前那繁华的景致,锦绣的山河如同一场幻梦,那块被隐去形迹的权限屏幕再次出现在紫府中,姜不苦的意念再次沉入其中。   通过权限的链接,他处在一个特殊的维度,能看到一百零八座洞天,一条巨龙盘踞在它们上方,闭目沉睡。   随着祂的呼吸吞吐,所有洞天都似在缓缓沉浮。   他的注意力放在一百零八洞天彼此气机的交互勾连上,还有它们内部的核心之地,极原本的异象古迹的形貌神韵。   这是他在修炼的选择上如此“肆意妄为”的最大资本了,别人修炼观想法,大半靠脑补,他修炼观想法大半却靠眼睛看。 第一三一章 不做人啦   用精神丝线在紫府之中织就一座锦绣山河,对精神,对心力的消耗都极其巨大。   每一次明知必败的尝试后,精神力量都会枯竭到涓滴不剩,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调理。   而且,虽然他通过反复的观摩一百零八座古迹洞天的气机变化,再结合无数的文字典籍还原了心中那些古迹巅峰时期的盛景,但如何用精神丝线将它们编织出来,如何与其他已有的、还有未来也将出现的古迹图景连成神整气合的整体,都需要他去仔细构思与设计,直到他心中笃定这一次动工比前一次会有明显的进步提升,虽然依旧必然失败,但却会借此发现更多新的问题,而枯竭的精神和心力再次充盈圆满,他才会再次行动。   平均算下来,他每年也就尝试三五次不等。   其他时候即便呆在典藏阁,其他人以为他在眯眼打盹儿,其实有一大半时间他都在心底做复盘和制定更优化的设计。   每当他精神和心力枯竭到极致,他都会将意识沉入这特殊的维度层。   不仅能够清晰的看见炎夏神龙盘踞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之上,以它们为核心,吞吐聚合着整个炎夏的人道气韵,让它们更加完整一体,清晰的看见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彼此气机流转,优化提升。   这些对他的修行都有着直观的好处。   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他那枯竭的精神和心力会以远超正常的速度恢复,不仅能恢复到原本最鼎盛的时期,还会突破原本的极限,到达一个新的极限高度。   这在修行者自己做来,是千难万难,个体的极限哪是那么好突破的,每一次对极限的突破都是不知经历过多少煎熬大磨,才换来那一瞬间的破茧重生,如果只是简单的将精神心力消耗枯竭就能突破极限,这种方法早就在修行界烂大街了,之所以没有,正说明这种方法无用。   可在此地,当他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与炎夏神龙合为一体,却就变成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在他的感受中,自己就像是电量跌至0%的手机,瞬间连接上了一根快充插头,那种肉眼可见的充电进度,能让人爽到头发尖都翘起来。   最离谱的是,电量充到100%后还不会立刻停止,会一路飙到108%甚至120%。   这也是每次尝试失败后,在做好重新的设计与规划,他就会立刻重振旗鼓,即便明知必然又是一场新的失败,却不会有丝毫畏难的一大原因。   耗呗,咱就慢慢磕,总有一天我会将一百零八座古迹在紫府之中彻底还原——以它们最鼎盛最耀眼的瞬间。   如果身具这么丰厚身家,这么多独一无二的优势,还不敢做些新的尝试,只在已探索出来的修行框架内打转,那真就辜负了这一身的馈赠。   ……   以金允儿及其团队的能力,有完整的开辟化形之道的经验在,只要有了明确的思路,创造出一个新的、水生人种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金允儿并没有将这个项目藏着掖着,在与陈中夏取经后,她就与团队众人确定好了新人种各方面的特征,从可以在水中自由生活这个基础前提出发,其他一些尽量向炎夏人的形象靠近,包括体内脏腑筋脉,外貌身形等。   另外正如她们最擅长的那样,哪怕一个丑丑怪怪、黏糊糊、湿哒哒的触手类水生种,只要按照她们研究出来的化形法修行,到了紫府境之时,也都会变得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文静优雅,而且,有不下数十种的风格选择,比如帅气也分阳光型、霸道型、邪魅型、文弱型,娇娘型……   女性的选择就更多了,基础选择就是几十种,然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多种基础款进行个性化组装搭配,比如三分清冷三分魅惑三分娇憨再加一分腹黑,或者四分御姐三分初恋两分邻家再加一分母性的光辉,如此一来,几十种基础款能够做出无数种搭配款型。   本来就有着成熟的经验,再加上金允儿带领的这个女修团队在这事上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甚至可以说狂热,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框架就已经达成。   然后就是进入实操阶段,在实际运行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并最终形成一个普适性最强的修行体系。   这同样不是难事,她们直接面向全校水生种学员招收志愿者,六一学院虽然水生种的学员在非人种学员中的占比最少,但也不是没有,真算下来数量也不少。   对于金仙子及其团队所做的事情,早就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往小了说,这很可能改变他们在现有化形体系下削弱幅度最大、与其他学员相比缺乏竞争力这个弊端,往大里说,很可能改变整个水生种的前途命运,几乎所有水生种学员都参与了这场实验。   其他学员对此也是保持高度关注,保持十二万分的期待,实在是金仙子在这方面的信誉是满格的。   而这场参与人数众多的试验才刚开始,就有一个庞大的团体入驻校园。   他们是炎夏官方临时、紧急抽调出来,单独组建的顶级团队。   虽然知道六一学院经常放大新闻,炎夏官方对此都是乐见并十二分支持的。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这次这般无语过。   啥?学院要创造一个新人种出来?这是嫌咱们太清闲,故意弄个竞争对手出来吧?   哦……不与我们陆上抢地盘,而是帮我们去水里打江山,和咱们彼此互补,算是兄弟关系……   这依然还是很别扭啊。   而且,这个新生人种和咱们之间的关系定位,未来如何交往,这些都是一个复杂、严肃而又非常庞大的问题,牵扯到了人类社会能够牵扯到的方方面面,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吗?   这样的大事,不该慎重考虑,多番论证的吗?不开个百十场大会谁敢拍板!   可金允儿她们一群娘子军哪管这个,一旦确定想法,直接就轰轰烈烈就开干,若非六一学院的校长和其他一些与炎夏官方打交道比较多,多一些思考问题的角度,偷偷给官方提了个醒,官方说不定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即便如此,等他们反应过来,金允儿等人已经完成了理论构建,开始了大范围的实操微调。   这个时候,想先叫停都来不及了,何况官方内部对此也有许多坚决支持的声音,比如神道司就坚决认可此事,监察司也站在支持这一边。   官方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一既定事实,开始紧急组建一个超豪华的顶级团队,直接驻扎在校园,随时跟进,并在对那些参与试验的水生种学员进行充分的问询调查后,拿出一份大概的意见书,主要论述炎夏官方、炎夏民间、炎夏修行界与这新生族群的关系问题。   毕竟,炎夏境内的大江大河大湖泊非常多,而人烟聚落分布最密集的区域就在大型河流周边,若专门为水生种创造的修行功法普及开,那么水生人族与炎夏人族必然产生非常紧密的互动。   比如一个渔民撒网打鱼,捞上来的很可能不是一网的鱼,而是一家三口。   又比如水生人族对陆上的很多东西有需求,陆上炎夏人对水中之物也有需求,如此自然而然就会有商业活动产生。   又比如陆上小伙爱上人鱼小姐,他们这是跨种族爱恋吗?有生殖隔离吗?可以结婚吗?生出来的是人类胎儿还是一堆鱼蛋呢?   将水生人族直接就近纳入附近州府管辖还是中央另立机构直管或者用其他别的模式?   真细究起来,哪哪都是问题。   金允儿等人玩得不亦乐乎,可就在她们身边,却有一群人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六一学院的水生种学员放在外界同样也是妖孽级的,在修行上的天赋与悟性都是顶尖,他们本来就修炼了原本的化形之法,修为基本都在紫府境中后期,改修差别不大,却专为他们水生种量身定做的新法门,实在是不要太轻松,经过最初的学习磨合后,很快就被新法门与自身的高契合的所征服,就像是开关了手动挡的人换上了自动挡的座驾,身体各方面都在告诉他,舒服。   而在他们试验的过程中,一些小问题也不断暴露,不断被解决、被修正。   一个月后,一个被正式命名为鲛人的新人种正式宣告诞生。   六一学院的水生种学员也是鲛人这个新生人族的第一批成员,他们原来被削得最狠的天赋潜能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上浮,唯一的缺点就是会伴生一种“水瘾症”。   他们对水源会有种源自于身体血脉的渴求,不会因为他们紫府境的强大修为而彻底压制住。   当离水的时间越久,这种渴求就越强烈,实力、情绪、精神状态都会因此受到影响,要缓解这种情况,每天最好在水里泡一个小时以上。   新生鲛人们表示,这都不是事,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除了和其他学员一起的学习修行,其他时候他们都会泡在水里,直接在家中挖个水池,睡觉,修行,聚会全都在水里面解决,有的鲛人已经在讨论如何对这种全新风格的水下房间进行装饰,毕竟很多地面建筑的装饰风格根本无法挪到水下。   对紫府境鲛人来说,每天泡水一个小时就能消除水瘾症,而实力越低的鲛人每天必须在水里泡更久才能缓解此症,据金允儿等人估测,练气境的鲛人每次离水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六个小时,如果实在要离水远行,那么随身携带一个大木桶,每隔五六个小时就泡一两个小时就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不方便携带,那就要提前考虑好水源的问题,筑基境的鲛人每天在水里泡两三个小时就可以了。   要想彻底消除这种水瘾症,只有等到凝结金丹,身体彻底蜕变为真人为止。   有得必有失。   ……   画面中,金允儿等人击掌相庆,宣告这一项目圆满成功。   又一笔丰厚的人道值奖励到账。   单从难度上来说,金允儿等人表示,这比她们当初从无到有摸索出化形晋升之道轻松了许多倍。   可姜不苦收到的人道值奖励却反而比【点拨化形之道】那次来得更多,那次点拨化形之道第一次他收获了7847点人道值,这次人道值收益并没有直接算在点拨化形之道上面,而是新增了一项【鲛人族的诞生】。   前后给了两次奖励,第一次就是金允儿首次以强大的修为、百变的神通化身鲛人与陈中夏鏖战,炎夏人道有感,给了姜不苦一笔人道值奖励,也就是说,在炎夏人道的记录中,金允儿才是第一个鲛人;   第二次就是当下这次,鲛人族化形之法彻底成熟,鲛人族正式宣告成立。   两次人道值奖励总加起来有14752点,比创立神道体系少了一千点左右,也就是说,在炎夏人道的判断中,鲛人族的诞生比原本的化形法诞生更加重要,仅比他创立神道体系的价值略低一点,甚至可以说,两者的价值基本相当。   炎夏人道的增量和付出力量的多寡并不完全成正比。   鲛人化形法创立成功后,第一批享受到的是神道司敕封的水系神祇和副都特级与州高级修行学院的水生种学员,这两个群体加起来,绝对数量已经非常庞大,炎夏也没有禁止这门功法的传播,所以,这门鲛人化形法以很快的速度在一条条水系,大江大河大湖泊之中传播开来。   凡是觉醒智慧的水生种,除了极少数,都积极主动的学习,化形成鲛人,对实力削幅不大,又能正式抱上炎夏练气观想修行体系这条大粗腿,而且炎夏文明圈对鲛人的认同度明显高于他们原生种族的相貌,真正融进一个大集体之中。   根本不需要任何力量去强行推动,天下水系的智慧水生种们自己就做出了选择。   按照炎夏官方宣布的最新法令,新生的鲛人必须去就近的相关机构备案登记,领取相应的身份证明,才会享受到官方特意为【炎夏鲛人】制定的各项政策,至于那些没有备案没有身份证的野生鲛人,即便被人打杀了,也只能受道德的指责,而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在鲛人化形法传播天下,从两个月之后开始,就炎夏各处就陆续开始有鲛人上岸登记备案,中枢因此能第一时间知道全炎夏境内鲛人数量每天的增加情况。   中枢相关部门对此有详细的追踪分析,甚至从第一个鲛人上岸登记开始,绘制了各种曲线图标,既能清晰的体现截止到目前的增长情况,也能据此推测未来鲛人的诞生趋势,并最终预测鲛人的最终数量。   从图标可以清晰的看到,鲛人登记备案的数量每月、乃至每天都在增加,因为鲛人化形法的传播扩散本身有个时间,学习也有个时间,天赋高、实力强的学得快,天赋差些、实力弱些的就要学得慢些,这也是个正常现象。   可从鲛人化形法广传天下的第六个月开始,一条几乎直角拔高的曲线让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猝不及防。   这增长趋势远远超过了任何一种最夸张、最离谱的预期。   因为整个炎夏觉醒智慧的水生种是有数的,炎夏掌握的数据虽然无法精确到每一个体,总有些漏网的,但大概数据是不会错的,鲛人诞生的数量不可能超过智慧水生种的数量,这是大家默认的。   而只是第六个月诞生的鲛人数量就远远超出了炎夏智慧水生种的总量!   哪来的?   ……   金允儿再次踏入典藏阁,和前次带着一个个新生鲛人前来报喜的意气风发不同,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古怪莫名之色。   姜不苦主动问道:“怎么啦这是?遇到什么稀罕事了?”   金允儿来到姜不苦身边,顺手就将旁边的小马扎捞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凑近了他几分,挤眉弄眼的悄声道:“姜爷,我告诉您个稀罕事,这可是今天才从官方有关部门传出来的,我也是和这事有些直接关联才被他们告知,其他人可都还不知道呢。”   姜不苦问:“什么稀罕事?”   金允儿不答反问道:“您知道鲛人化形法最适合哪个群体使用吗?”   姜不苦问:“哪个群体?”   “人!”金允儿斩钉截铁道。   “啊?”姜不苦捧哏瞪眼。   “对,人转修这法门最容易!您想啊,鲛人本来是以人为标准模板设计的,只是加了个水生这个基本特性,人类修行者要想转修鲛人化形法可比那些千奇百怪的水生种方便多了!”   金允儿啧啧连连道:“我也是听他们说了这事才反应过来,当时创造鲛人化形法的时候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本来嘛,大家想的都是异类往人这个方向靠,谁能想到人居然会主动变成异类!” 第一三二章 蓝海的召唤   金允儿问:“您知道上个月全炎夏境内登记备案的鲛人有多少吗?”   “多少?”姜不苦问。   金允儿竖起三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道:“三百万!”   说到这里,她又竖起一根手指,道:“而根据官方从各方面收集到的数据估测,整个炎夏疆域内,登记在案包括未登记在案的智慧水生种的总数量绝不会超过一百万!”   “而其中必然还有大量没有修成鲛人化形法或者根本没想修炼此法的,也就是,就在上个月有超过两百万的鲛人不是智慧水生种化形而来,这样大的数量也不可能是其他智慧非人种能够承担的,经过简单的分析,官方就已经认定,超过两百万的化形鲛人必然是人类转化而来。”   金允儿一口气将内中情形分析清楚,而后道:“官方现在已经在对此展开调查,要想得到一个详实的结论和这背后的原因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我之前倒是听到一个说法,当时认为只是少部分人的恶趣味,或者是个玩笑话,现在看来,这很可能不是简单的恶趣味,而是表明了某些潜在的趋势。”   “你听到了什么说法?”姜不苦问。   金允儿笑嘻嘻的道:   “无论是以前的人类化形法还是现在鲛人化形法,我们在外形相貌上可是最下功夫的,除非长相过于离奇,不然即便是【幻形境】在外貌上也是非常能打的。   这些鲛人化形成功后不是要第一时间上岸登记办理身份证吗,自然被很多人类修行者看在了眼中。   再加上鲛人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轰动的事,每有鲛人上岸登记,多有周边的修行者前往围观,那些女修还矜持,对那些帅气俊朗的男性鲛人最多发点花痴,鲜少看到采取实际行动的。   可那些男修就不同了,经常有大胆的主动与女鲛人搭讪,甚至提出约会,约会成功的还真的不少呢。   而但凡与女鲛人有过约会的男修,多会在或公开或私密的场合表达对那女鲛人的爱慕之情,愿意与之共结连理,永为夫妇。   扬言说,哪怕不做人,追随对方去水中生活也甘愿。”   说到这里,她瞪眼看着姜不苦,一副你说这事离谱不离谱的模样。   姜不苦心想,如李未晞这样的觉得离谱我还信,你居然也会觉得这事离谱?更离谱的事你不是经常做吗?   见姜爷不回答,金允儿笑嘻嘻给他科普道:“幻形境的鲛人只是外貌上有了改变,内里和人类的差异还是非常明显的,必须晋升到和筑基境相当的【化形境】这种情况才会有所转变。   也就是说,人类和幻形境的鲛人如果发生些什么的话,我们真的无法保证生产出来的后代到底是胎生还是卵生或者是湿生,生出来的是什么也不能保证,人类?鲛人?女鲛人原形种族?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智慧,这些统统无法保证。   只有到了化形境,鲛人体内的各种脏器结构与人类有了九成以上的相似度,女鲛人的繁衍系统和人类女性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到了这一步女性鲛人的生育情况才会与人类女性一致。   所以,当时我们听到这说法的第一反应是这种情况即便有,也不会太多,即便人类会与鲛人结合,应该也是筑基境之后的事,毕竟连生育出什么后代都无法保证,甚至他们有没有智慧都无法保证的情况再做这种事就太不道德了。”   姜不苦道:“他们也可以选择当丁克族啊。”他其实是想说,男修说不定是体会到了与女鲛人约会的美妙,那啥上脑,根本就没想那些。反倒是她们这群创造这门功法的六一学院娘子军为他们考虑得过分周到了些。   金允儿一愣,满脸的疑惑:“丁……克……族?一个新的种族吗?”   姜不苦解释道:“哦,这是天变前的叫法,专指只结婚不生娃的夫妻。”   金允儿一脸不可思议:“还有这样的事?”   她是新历六十年前后生人,那时天变已经发生了半个多世纪,天变前的一切早已是他们曾祖辈、甚至是曾曾祖辈的事情,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从官方到民间将炎夏各种风俗不知来回排查了多少遍,将各种不健康、无益于时代发展的思想习俗逐一剔除,当时正值星球扩增、无主荒野之地超过人类文明疆域,炎夏工作的一大重心就是鼓励人口生育。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丁克”这种思想存在,会以各种方式对其进行“封杀”,结果就是,在金允儿他们这些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娃娃心中,结婚生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除非因为身体或其他客观原因无法生育,没办法。   姜不苦随口道:“你和陈中夏不是也没生吗?”   金允儿赶紧解释道:“这是早在我俩结婚前就约定好了的,因为他觉得时代将开拓新体系的责任交到了他手上,他就不能辜负这份期待……”   说到这里她还笑嘻嘻看向姜不苦,似乎在说,现在我们都知道啦,哪是什么时代钦点,分明是姜爷您在背后指点。   “后来第五金丹境确立了,不是他在忙,就是我在忙,再不就是世界有变大家都得忙,一直都没闲下来,现在金丹境才发展到五劫阶段,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发展期。   所以,我们现在暂时都没什么事情忙,正准备开始备孕计划呢。”   虽然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爱玩爱疯的性子,可在这方面她的观念却一点都不离经叛道,甚至主动向姜爷这位长辈以汇报工作的态度介绍两口子的备孕大计。   姜不苦点了点头,主动揭过这话题,道:“你们一天连学校都很少出,这些消息是怎么知道的?”   金允儿理所当然的道:“鲛人化形法可是我们创造的诶,我们学员还有那么多最优秀的鲛人学生,新生的鲛人族要想找靠山,您觉得找谁最合适?”   经她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她们这群娘子军真就是新生鲛人族天生的靠山,无论是现实需要,还是心理情感上的需要,由不同族群拼凑出来的新生鲛人族也确实需要这样个共同的纽带。   而且,还有六一学院那些参与试验最后成为第一批鲛人的妖孽,对外界那些新生的鲛人而言,每一个都是天然的大粗腿。   当然会想方设法的抱住。   “所以即便咱们在学校很少外出,却总会有鲛人通过拐弯抹角的方式与校内的鲛人搭上线,甚至还通过他们给我们送了一些礼物,鲛人族内一旦有什么新鲜事,都会用传送盒第一时间分享给我们知道,这也是他们维持关系的一种方式。   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甚至比官方更了解。”   因为官方的精力和视线不可能全盯在这件事上,除了鲛人族诞生,官方还有着其他事务,每一件的分量都不见得比这个低。   所以,除了紧急划拨成立的专门部门,其他官方人员即便见到了听到了,这些分散在炎夏广袤疆域发生的零星的逸闻趣事,也无法提炼出足够有用的信息。   鲛人数量不少是放在整个炎夏疆域这个层面上,具体在某个地方,都是非常少见稀罕的事件。   而对官方来说,鲛人事件本来就是一个突发情况,完全没有一点准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这种情况官方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对于部分人类男修与女性鲛人的那些风月趣事,现阶段真不在他们关注范围之内,至少得等整个体系梳理完毕之后,才有闲暇琢磨。   可就这么突然的,鲛人数量直接爆炸了。   简直是措手不及的措手不及。   金允儿这次过来,就是特地与姜爷分享趣闻的,将这件趣闻告诉他知道,她也没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   这种趋势,早在他点拨金允儿之前,心里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唯一没想到的是来得这么快。   金允儿说的那个原因,其实真不是主要原因,在真正的大数据面前,真只能算是“桃色新闻”,真正导致鲛人族人口大爆炸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原因,他相信,炎夏官方绝对有不少机构部门也早已注意到了这些情况。   可还是那句话,鲛人族事件其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如此大的一副局面,而越是庞大的机构组织,部门之间的壁垒也越难逾越,其他部门掌握的情况,新成立的专门应对鲛人族事变的部门不可能同步掌握。   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这些人,生来就是妖孽级的天才,能在二十岁前后进入六一学院,可想而知他们在此之前的成长轨迹和真正普通的修行者有多大的不同。   而后,因为时代的机遇,更是直接站到了潮头,至今依然还在潮头浪尖的最顶端。   而他们生命中大半的时光,都是在与同样妖孽遍布的六一学院度过,即便外出游历,也都是高来高去。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能够和他们搭得上话的,哪怕他们眼中愚不可及的庸才,在真正底层修行者眼中,很可能都是天才翘楚一流的人物。   所以,他们并不了解修行界底层的“疾苦”。   而六一学院专注于开拓修行体系,校内刊物登载的也都与此相关,不会突然冒出呼吁学院师生关注修行界底层疾苦这样的文章。   所以,在六一学院师生眼中,这就是个天然的盲区。   可姜不苦不同,早在天变之前,他就知道一个词语叫“内卷”。   而从天变开始,六一学院成立,世界一直向前,永不停步,某一刻,某一个时代的宠儿,下一刻就会变成跟不上时代脚步的弃婴。   他亲眼目睹了一代代新浪变成后浪,一代代先进变成后进,然后,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沦落到沙滩上,沦落到尘土里。   更别说还有更多的、数量更加庞大,从没成为时代宠儿的普通野孩子们。他们才是修行界的绝对主力,也是修行界最不起眼的螺丝钉。   早在新历十年,全球兽潮战争前后,就有百分之五的人口有八品修为,当时八品还叫E级,普通人是F级也就是九品。   而八品放在现在就相当于内壮境中后期,八品巅峰即为内壮境巅峰。   在当年,世界上限还很低的时候,就有二十分之一的人类可以靠努力修炼达到内壮境中后期,在又过了百二十年的当下,对普通人来说,只要能够下定决心,有毅力,有坚持,把身体练到内壮境中期真不是什么难事,除非体质特别孱弱者,几乎没有任何门槛。   这就像天变前,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坚持锻炼,规律作息,总会练就一副八块腹肌的好身体一样,哪怕天赋差,在专业的指导下,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十年,只要不懈怠,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关键只在于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所以,内壮境对现在的人来说,真的没有任何门槛。   只有内壮境中后期到内壮境巅峰存在一定的天赋门槛,比如有的人认真练练能够成为职业运动员,而有的人哪怕练得再认真,除了有副八块腹肌的好身体,也不会有更大的作为,对于后者来说,自然就会对如此苛刻的联系缺乏动力。   所以,真正愿意在修行一道上投入精力的人,基本都是努力修炼至少能够达到内壮境巅峰这个层次的人。   对于这个群体的比例,炎夏官方对此有着准确到小数点后五位数的百分比统计,粗略点说,就是有四分之一左右。   而内壮境巅峰谋求突破练气境,并成功的比例大概在八分之一左右。   综合来看,一百个人里面刚好有三个练气境的修行者,这个比例看上去也不是太离谱,可若以炎夏三万亿的人口规模来看,练气境修行者的数量就显得非常夸张。   而自从晋入练气境以后,每一个小境界的跨越都非常艰难,其中,绝大部分突破练气境的修行者,属于刚跨步迈进门槛,就已经站在了终点。   或是突破之时已经年纪老迈、气血不旺,或是天资所限,后劲乏力,他们会主动选择停在原地,对于这部分修行者来说,他们修行最大的动力就是突破内壮境与练气境的关卡,获得更长的寿元,更健康的身体,百分之三的成功率,这也是但凡又往突破内壮境巅峰者多会努力冲一把的原因。   对他们来说,修行最大的意义就是加生命,修炼功法在他们眼中等同于养生之术。   除此之外,他们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不同,娶妻生子,务农经商,既没心思、也没能力去掺和修行界的事,所以,通常情况下,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并没有被纳入修行界这个群体之中。   其中,又有大概五分之一的群体能达到练气境中期,又有五分之一能突破中期达到练气境后期,在此基础上,又有大概十分之一的群体最终能够突破到筑基境。   通常所说的修行界底层,就是指修为处于练气境中期到练气境巅峰这一群体,其规模大概在炎夏总人口的1/160,除去突破筑基境的人数,以炎夏三万亿的人口规模算,就是183.75亿。   修行界中层,一般就是指筑基境这一层,占炎夏总人口的1/8000左右,即3.75亿。   修行界之所以能称之为“界”,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如此庞大的数量,他们分布在炎夏广袤无垠的国土之上,城市中,宗门内,编制外,编制内……他们分布广泛,是构成修行界的血肉和骨架。   拓荒垦殖,清理瘴气弥漫之地或毒沼遍地的湿地,为整个炎夏拓展更多的生存空间,他们是绝对的主力军;   开发宗门驻地,深山,莽林,深谷,峰顶……修行宗门能有如此表现,少不了她们这些修行民工的付出。   他们与普通人的联系最为紧密,互动最为频繁,广泛存在于一个个行业中,在普通人眼中,他们是人生与事业的天花板,在高阶修行者眼中,他们是基石。   因为他们,整个修行体系才有了根。   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的绝大部分,此生修行的上限也仅止于此。   他们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一方面,他们也是正经修行者,另一方面,他们的追求与大道这类高大上的东西没有任何关联,他们也清楚的明白这点,不配。   从天资、心性各方面审视之后,扪心自问,他们就会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自己不配拥有这样高的目标,修行不是自我麻痹,需要实事求是,需要有自知之明。   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至于那些没这类品质,偏偏不信邪的,要么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认清自己,要么干脆走火入魔,外魔入侵。   既然大道追求成为一种奢谈,那么,他们自然就要追求点别的。   从某种角度讲,修行界中低层是最功利、最追求实例的,包括修行本身,都有一个价码。   “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是他们一切行动的思维原点,有好处才干没好处就不干。   或许那些有着更纯粹的大道追求,也确实站到了更高位置的修行者会对此心生鄙夷,甚至觉得“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姜不苦却从不鄙视他们,甚至能够理解他们才有的彷徨与苦闷。   他们就是修行界的打工人,而那些追求大道且真的有所成者却是股东,走得越高越远,相当于持股比例越大,他们压根不需要去考虑任何好处,天大的好处就会自动向他们涌来。   而他们不同,不仅永远成不了股东,永远都是打工人,若自己不去主动谋取,不会有任何好处主动跳进他们的碗里去。   更悲催的是,只要炎夏格局不发生巨大变化,内部没有涉及范围深刻的动乱,外部没有伤筋动骨的战争,他们这些修行界中低层永远无法摆脱这困境。   随着炎夏按照既定的道路持续和平发展,和平扩张,越发展,越扩张,他们将越苦闷越彷徨,因为他们必将遭受源源不断进入的新生代的冲击。   持续而惨烈的内卷,将使得他们本就不幸福的处境雪上加霜。   让他们陷入这样的境地,似乎是一种客观的必然。   但就炎夏人道而言,因为这意味着壅滞与堵塞,是大量本该发光发热的个体陷入无意义的内耗内卷之中。   姜不苦左思右想,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给他们一个新的选择。   这种事情很多年前就有过,陈中夏的曾祖辈就是远离炎夏本土,前去源大陆扎根定居的志愿者,之所以有那么多优秀的志愿者,除了那些宏大的情怀,也不乏对个人前程的考量——为了摆脱炎夏本土的内卷,甘愿去异域拓土开疆。   这个思路给了姜不苦一个启发,现在陆地空间已经不足以支撑炎夏庞大的修行者释放压力,必须寻找到一个新的、足够广阔的蓝海。   很自然的,他的目光就瞄向了海洋。   比整个陆地都更广袤的海洋。   若海洋彻底对他们敞开怀抱,至少在他们彻底征服星球内所有海洋之前,这种无意义的内卷必将最大程度的被抑制,他们的才华和能力不用再消耗在彼此的竞争上,而是用在为炎夏人道做增量。   这样一来,他们还能挣点气运,若是机缘好,能力强,获得人道功德也不是不可能,真到那时,他们也可以重拾道藏,静悟大道。   收心敛性,从充满物欲与功利的圈子中挣脱出来,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觉悟姿态。   “亲们,哥不同你们混了,从今以后,远离浊浊浑流,哥要去追逐真正的理想。”   姜不苦相信,可能再过上一年半载,相关机构也会反应过来,只是,那些深受内卷之苦的中低层修行者们用切身行动表达了自己鲜明的倾向。   从今以后,哥要奔赴蔚蓝,不和你们一起玩了。 第一三三章 下海吧少年   鲛人的忽然出现,除了让措手不及的炎夏官方跑断腿之外,整个炎夏民间的舆情也因之沸腾。   上一次这样全民参与讨论,集体亢奋的事件还是二十多年前,从鬼魂诞生到阴冥之地开辟这一系列事件对人们观念的冲击。   至于后面气运规则的诞生于神道体系出现,民间舆情对此虽也有反应,却远没有这两次这么热烈,因为善恶有报本就炎夏人思维中既有的观念,不需要重塑三观或者构建新的社会伦理,而早在神道体系出现之前,城隍庙土地庙就已经诞生多年,这次出现,颇有种水到渠成的意味。   虽然都是非人智慧生命,万族万类的智慧生命和一个以族群形式出现的智慧种族,完全是两个概念。   特别是炎夏人道的概念经过这些年的渗透,已经深入大众观念之中。   人们都已经知道,冥冥之中,有一个炎夏人道在罩着我们,庇佑我们。   三十年前那条横亘长空的神龙只要见过的都不可能遗忘,所以这个观念很容易被人们所接受。   现在的情况就是,鲛人不是人类,但却同样是炎夏人道体系下的一份子。   那感觉就像是一直都是独生子的炎夏人类,享受了炎夏人道一百多年,甚至可以延长到五千多年的宠爱,这爱是唯一的,因为炎夏人道只有一个儿子,祂给的爱当然是全部。   现在,扭头一看,旁边忽然多了个流着鼻涕舔着棒棒糖的臭弟弟,明目张胆的就张开怀抱对炎夏人道喊:“粑粑要抱抱。”   爸爸的爱不完整了,当了五千多年唯一的儿子,受到的冲击该有多大?   再看看这个臭弟弟,咦,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变得!   所以,炎夏民间的舆情是非常微妙的。   敌视谈不上,亲切更谈不上。   再就是各种桃色绯闻的点缀,从外形上看鲛人的形象更是无可指责,确实好看,这可都是茶余饭后最助兴的谈资。   深邃者能看见深度,肤浅者能看见绯色,爱斗者似乎看见了流血,是非者似乎看见了争端……一时间鲛人成了一个筐,什么人都能往里装,但不论何种人,在开口论及之前,总归要先摆出一副思绪满腹,忧国忧民的姿态,先叹一口气。   “哎!听说了,居然有人跟条鱼搞起来了,道德沦丧啊!啊?你还不知道,来来来,我来跟你说说。”   “哎!你看看她们穿的那身衣裳,我就没见着一块布……居然还说这是民族特色,呵呸,简直就是给我们炎夏人道丢脸啦……你看看,你看看,该遮不遮,不该露的她全露!”   “哎!……”摇头叹气。   “哎!……”叹气摇头。   ……   可忽然间,舆情汹汹的民间卡壳了。   原本他们对鲛人各种评头论足,都是站在一个老大哥的角度,对一个忽然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给些忠言。   结果,真正从水生种化形来的鲛人总共也才几十万,忽然间,哐的一下,直接近三百万身强体壮,小姑娘大媳妇的都爱,前途大好的练气境小伙儿们不声不响就钻水里去了。   若说是被某条女鲛人勾走了魂才做出这个决定,虽然混账了些好歹也有个逻辑在,怪就怪在这些小伙啥也不为,相互之间大多都没有什么关联交集,他们是在完全独立的情况下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决定。   放弃大好的前途不要,有的费尽心力成为了编制内的一员,有的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大宗门的外门弟子,这一刻却把制服一撕,曾经视若生命外门弟子身份一扔,一头扎水里去了。   此一去,真就是闯荡江湖。   不仅有涛涛江湖,还有无尽汪洋。   炎夏练气境中期到突破筑基境前的修行者总人数一百八十多亿,能在第一时间就做出如此决定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在大多数旁观者眼中都是年轻有为、前途似锦的典范,就如此毅然决然的做出了这个“鲁莽”的决定。   而这对其他中低层修行者来说,却不啻于一记惊雷。   他们大多都在各种无意义的内卷中筋疲力竭,曾经修行之初埋下的期许早已扔到九霄云外。   可此刻,有一群人用行动给了他们一个范例——现在,多了一个选择,世上还有另一条路。   这就如同一道霹雳照亮了苦闷彷徨、无路可走者的前路。   于是,就在三百万鲛人下海的次月,又有超过一千万鲛人如下饺子般进入炎夏各大水系之中,有的在对各处水底世界进行探索,有的干脆组团想要冲出淡水区,去咸水区闯闯。   最后还是被各地水神死死拦住了,苦苦劝道:“你们在内河探索我不管,可若想去海里闯荡,我们也没资格拦着,不过,海里的危险想来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海兽动辄上百甚至几百上千米,咱们遇见就是个小点心的命,所以,大家千万等等,等官方统一安排调度,大家出来闯荡江湖是为了搏个更好的机会,总不能是彰显自己不要命、不怕死吧?”   最后,直到搬出炎夏官方的名头,才镇住这帮小爷。   水神心中捏汗,要是这群小爷从自己这里进入海域,然后遭了灾甚至被巨怪一张嘴全部打包吞了,祂们也必然是要承受连带责任的。   以水神在自己辖境内强大的神通,当然可以轻松将这些闯关者镇压,可面对一群为了心中理想,甘愿舍弃一切的人,哪怕他们现在还弱小,也必须以十分慎重的姿态应对。   如此数量的鲛人就已经够惊掉人下巴了,可在一个月后,新一批下水的鲛人数量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都被震惊得失了声。   一亿三千万!   一种观念、一种风气忽然就在中低层修行者中迅速形成。   假如你有一定的修行资质,但天赋又不是非常惊艳,六一学院那种地方别奢望了,特级学府,甚至高等学府都不一定进得去,就是拜入宗门也只能在从外门弟子厮混,熬年龄,熬资历,消磨岁月,最好最好的情况也就成为一个中层小管理。   可与此同时,你却有着与资质并不匹配的壮志雄心,就是不信邪,就是想要干大事,不愿意修得一点修为最终却一辈子消磨在管理宗门庶务,或者经营侍弄药园或者烧丹炉抡铁锤上。   那么——   下水吧,少年;   出海吧,少年!   那里有一片没有开发,远比星球上所有陆地加起来都要广阔,资源比陆地上一切总加起来都要丰富的初女地,只要你够胆,只要你还没有忘却初心,那就出发吧。   我们甚至不需要扬帆,不需要海船,我们自己就可以畅泳横渡;   海洋将变成我们的草场,我们就是奔腾的骏马。   海洋若是一片蔚蓝的深空,我们直接用羽翼搏击苍穹。   出发吧,少年,抛下一切,孑然一身,行李都不用带。   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   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出发啦不想问那路在哪。   命运哎呀什么关卡!   ……   当这样的风气忽然在中低层修行者中风行开来,一切汹汹的舆情,全都哑火。   中低层修行者,在修行界是尘埃底部,可在更广阔的民间,却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天花板。   当那一个个在他们眼中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忽然撕下身上重重有形无形的装束,以洒然从容的姿态奔赴蔚蓝,那关于人类与鲛人的一切争执忽然变得毫无意义。   现在,由人类中的好小伙好姑娘转变成的鲛人数量已经达到一亿四千多万,以此风气,以此趋势,下个月还不知道要达到什么程度。   那非人水生种化形的鲛人数量至今都还没突破百万呢,到底谁是主流,谁是正统,那还用说吗?   至于鲛人与人类的关系问题,那根本就是一个不用再讨论的问题。   凡是还想挑起这类话题者,无不被周围人扣上“挑起争端”“故意找茬”的帽子。   “那叫转职!转职都没听说过?不懂就自己去看书,懒得跟你说。   呵,‘好好的人不当去做个异类’,你个当爹的能这么咒自家闺女,我看你才是个异类!”   “呵,她们那身装扮倒是怪好看的……哎哎哎,你打我干嘛,我又没看你闺女,你不能被人堵了嘴就拿我撒气吧……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以后只看不说总行了吧……哎哎哎,还来还来,再来我还手了啊!”   ……   炎夏官方,一处训练营地。   一位给无数即将走上特殊岗位的修行者做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教官此刻站在台上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在他前方,原本训练学员的位置,此刻也黑压压站满了人。   若让他用专业眼光点评的话。   暮气沉沉,老态龙钟,一堆朽木。   这大概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汇了。   他们的年龄并不一样,有练气境巅峰的,也有筑基境修为的,还有不少紫府境的。   而按照修行界以修行定尊卑的做法,他们这个站队也非常违背这种传统。   那些修为最低的,有的练气境巅峰,有的筑基境初期,相貌看上去却最是老朽,他们却站在队伍最前方。   而那些相貌稍微年轻些,修为也在筑基境中后期的群体站在他们后面。   最后面站着的才是那些紫府境初期和部分紫府境中期的人,他们中很多人的相貌其实看上去还很年轻,毕竟以紫府境的生命长度,即便天变前后出生之人,也还有漫长的时光可活。   可无论是他们的精气神,还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姿态动作,都仿佛提前进入退休状态的老大爷,提前过上了提笼遛鸟逛戏园子下象棋公园打太极这样的生活模式。   若是姜不苦在这里,若是将他们的相貌回调几十年,那么他必然对他们会有依稀的印象,而对其中一部分的印象还更深,因为他们也曾是一个时代的娇子,甚至是娇子中的娇子。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被源源不断的后浪拍在了沙滩上,最初也想挣扎一下,可结果原来拍他们的后浪也步了他们的后尘,直接挨在他们身边被后浪的后浪拍挺在那里。   好家伙,后浪一记比一记猛。   那还挣扎什么,躺下吧您。   于是他们这些曾经的后浪,现在的前浪们在沙滩上一溜溜的排成了长长的一排。   虽说历经了天变后历次天地大变的人们更容易获得人道功德加持,那也只是“更容易”,有人获得,必然有更多的人没获得,无论什么时候,人道功德都不是那么好获取的。   而他们就是那种曾经的时代娇子,相貌越老迈,修为越低的,他们经历过的时代却最多,虽没得到功德,却也基本上人人身具鸿运,除了因天赋所限修为已被时代狠狠甩下外,无论经验,眼界乃至正治管理都是顶尖,没有短板。   若只是单纯的想要延寿长生,竞选神祇是最好的办法,他们若是有心,神道司必会用八抬大轿来请,神道司现在最愁的就是各种神祇的素质良莠不齐呢。   可是,他们心中都有一股轴劲在,虽然已经躺平,但对送上门来的神祇之位却坚辞不受。   宁愿像个默默无闻的小老头一样提笼遛鸟练书法打太极,也不愿做那城隍山神水神。   现在,没有任何人召集,他们自费筹钱来到这里,申请参加一次集训。   毕竟赋闲在家太久,时代已经轰隆隆向前又跑了几十年,他们曾经的经验和知识很可能已经成为一文不值的东西甚至是负担,既然想要重新出来做事,当然要给自己进行全面的“体检”,观念有问题就换观念,脑子有问题就换脑子,而要说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当然是这样的训练营地最拿手。   单论修为,教官自认为只需他一人就能镇压场下这群老朽,但面对他们,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训话。   态度严厉点吧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可态度松垮一点吧,他又觉得自己枉为训练营地的教官。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杵着拐杖,踱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上高台。   在他身侧稍后位置跟着一位医护人员装扮的男子,在老人颤巍巍一步步迈上台阶时,他几次想要伸手搀扶,却被老人坚持避开。   当他出现在台下那一刻,场下那群老朽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特别是最前面那批修为只在练气境巅峰、也是最老朽的一批人,神色全都变了,多年退休养老的生涯,早已改变了曾经的习性,可这一刻,曾经那种感觉自然而然的浮现心头,身体的记忆甚至比大脑的记忆更快的做出反应,下意识做了个一脚顿地双腿并拢,膝盖绷得笔直,双臂紧贴双腿,挺胸,收腹,抬头。   就像当年曾经那样,他们也以这样的姿态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检阅。   只是,终究不再是当年,他们老态龙钟,拒绝医护人员搀扶,一步步迈上高台的老人更加龙钟老态。   费尽移山心力,他终于靠自己站在高台中央。   教官此刻已经退避到了一边,将高台留给老人。   因为太过苍老,老人身形已经显得有些伛偻,手臂脸颊上都能看出明显的、已经萎缩的骨架。   他微眯着眼仔细向台下大量,依稀看见了些熟悉的面孔,还有他们那熟悉的动作,此情此景,他自然的开口道:“同志们好。”   “首长好!”   一呼一应,如此自然。   老人笑了。   他没有继续喊后面的话,顿了一会儿,才道:“听说了你们的事,我坚决要求亲来现场一次。”   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老迈,可那种气势却没有随着他年迈而消亡,当他变得严肃,整个训练营地的气氛似乎都变得肃穆。   “我坚持亲自来一趟,就是想亲口来问问你们。”   他的目光在场下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最前排那些仅有练气境实力的人身上,道:“你们可真想好了?你们的实力,真的不够看,比那些血气方刚的娃娃们都不如,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你们已经进到了自己的责任,现在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有什么不好?”   场下一片安静。   许久,前列其中一人大声喊道:“报告首长,我有话讲。”   “你说。”老人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首长,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宁愿死在海里,身体被鱼虾所食,也不愿老死床榻。家中事务我已经安排妥当,我的实力虽差,但我并不妄自菲薄,总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请首长不要怀疑我等决心!”   “请首长不要怀疑我等决心!”当他话说完,场中所有人都随他喊出了这句话。   老人颔首,道:“那好。”   而后他转头看向旁边教官道:“不用顾忌他们的身份,按照他们的实力水平制定最严格的训练方案,若是连你们这关都过不了,正好让他们打道回府,你们这就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了。”   教官点了点头。   老人交代完,便转身向台下慢慢走去,台下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伛偻的身影慢慢移动。   来到下梯的台阶前,老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众人,笑道:“若我也小二十多岁,和你们一般大,我也一定会加入你们的,可惜了,我这身子骨现在都是数着天过日子,强跟着去除了拖后腿什么也做不了,哎,真羡慕你们啊……好好干!”   说罢,他不在停留,往台下走去,等他下了台阶,终于被一直跟在旁边的医护人员“控制住”了,没再让他倔强的自己走路。   以他这种特级医护人员的实力,不用借助任何外物,可以直接用各种随心变化的劲力让被护人员受到最妥帖的照顾。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没有杵拐杖的手,在空中一直的挥着,直到老人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消失在视线中,他那颤巍巍缓缓挥动的手臂依然没有放下。   “送首长。”   “送首长!”   先是最前排那群老朽高喊,后来全场齐声高喊这三字。   他们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   男人至死是少年!   ……   六一学院的师生,包括金允儿她们那群娘子军,那些参与鲛人化形法试验,第一批鲛人学员,还是炎夏官方,随之成立的部门机构,还是那些转修成为鲛人的水生种,每一个炎夏子民……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曾想到,鲛人族事件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最初,被所有人视为此次事件的核心焦点,即鲛人族与人族之争只盛行了几个月就忽然变得毫无意义,从上到下,从官方到民间,大家都一致认为,再拿这说事的都是居心叵测之徒。   而面对一天天迅速壮大的“鲛人族”,一直被动应对、猝不及防的官方最后干脆一猝到底,不在想方设法的控制引导,而是在后面狠狠用力推了一把,让全炎夏都猝不及防的海洋战略就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瘀滞”在现有修行框架内,价值不得发挥,意气不得舒展的修行者们用果决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浩浩荡荡的鲛人大军,沿着一个个入海口进入海洋。   他们最差都是练气境中期的修行者,在从入海口进入海洋之前,都走了基本的军事化整编。   可以说,鲛人自一诞生起就注定是个全族皆兵的格局。   进入海洋后,没有继续向深海挺近,而是先沿着海岸线分布扩散,计划先将炎夏的近海全部纳入鲛人的活动区域,凡鲛人所在之地,就是炎夏新的边疆,等到时机成熟,再考虑一步步向深蓝海域发展。   后来统计这次规模浩大的“转职”,共得鲛人五十亿左右,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练气境实力,然而作为中坚力量的筑基境也有近亿规模,炎夏四分之一的筑基境修行者做出了这个选择。而后,鲛人转职高峰期过去,但每年依然有数量不菲的修行者转职成为鲛人。   另外,紫府境的鲛人数量也不在少数,官方还想方设法抽调了部分金丹境作他们的安全保障。 第一三四章 三执权柄   六一学院,典藏阁。   姜不苦百年如一日的姿态靠躺在座椅上,眼睛半眯着。   金允儿这次没有搬小马扎坐他对面,而是与他隔着那张老旧的登记桌,她伸手微微分开按压在桌面,身子弯曲,微微前倾。   如果在教室讲台上老师用这姿态、这眼神看着某个学生,不用五秒钟,都不用说任何话语,那娃就得主动站起来竹筒倒豆子般承认错误。   这叫压迫力。   可惜,姜爷眯眼打盹,看不见。   搞了半天,姜爷毫无所动,金允儿自己却绷不住了。   绕过桌子,再次搬小马扎坐在他对面,伸出左手掌在姜爷眼前来回晃,一副你不醒我不停的架势。   姜不苦睁眼看着她,讶然道:“咦,你还没走啊。”   金允儿没受她骗,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姜爷,您知道我现在看到您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词吗?”   “什么词?”姜不苦问。   “老奸巨猾。”金允儿一字一句的道,似乎生怕他听不清,说完还重重点了下头,盯着他认真道:“嗯,对,就是老奸巨猾!说的就是你!”   姜不苦瞪眼:“你怎么骂人呢?”   金允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   “自从鲛人月增长突破千万人之后,我就被好多好多人缠上了,一些是因为好奇无聊,无关紧要,可还有一些却隶属于不同的官方机构,有的还非常神秘特殊。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事是从我口中提出来的,他们就问我一件事——你有没有预见到这样的情况啊?   在创造鲛人化形法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给人类转职成为鲛人留了后门啊,不然分明是给非人水生种化形用的功法,怎么到了人类手上效果更加明显。   我给他们解释具体理论,他们不听,我最后不解释了干脆说这是个意外,意外之事谁能知道呢,可他们又说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金允儿双手一摊,道:“你说我这还怎么说嘛,说理论没人听,说意外有人质疑,难道真要我承认我早有预料,居心叵测他们才真的满意?”   金允儿眼神横了姜爷一眼,似乎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受到的烦扰,道:   “不过,我是很讲义气的啦,我知道你拐弯抹角通过我去实现,就是不想暴露自己,最终我自己扛下了所有,没有把这锅推到您身上,您就说吧,我够不够意气了吧!我可给您说……”   “哎,等会儿,等会儿!”姜不苦忽然瞪眼出声打断,道:“什么叫拐弯抹角,什么叫扛下所有,又有个什么锅你帮我背了,你可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可没有凭空污人清白的啊!”   金允儿本来就睁得很大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了,仿佛才明白什么叫做厚颜无耻,什么叫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姜爷那双犹如赤子蒙童一般黑白分明,清澈剔透的眼神,仿佛在向她表演什么叫做纯洁。   最终,金允儿投降道:“好吧好吧,我大爷就是我大爷,我不说了,这事就这么揭过了吧……不过——”   说到这里,她又凑近几分,附耳低声道:“姜爷,您老以后还有什么不想自己出面要让我办的,您尽管对我明说,我保证守口如瓶,不会把您给卖了……您可别再像这次这般,把我一起给蒙在鼓里,您这可就太不地道了。”   姜不苦却一脸纯洁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搞不明白。”   金允儿一脸无语的直起上身,伸出左手食指无声的点了他几下,“就这么说定了哈,可不兴再来玩这套啊。”   说罢,这才洒然转身离去。   见她离去,姜不苦呵呵轻笑着摇了摇头。   ……   现在已是新历一三零年底,眼见又一个除夕即将到来,姜不苦仔细盘点了番现有的人道值。   从新历一一零年开始,至今即将满二十一年,这期间除了帮人打点马赛克,把炎夏人道记录的一些有碍观瞻的影像视频做了雾化模糊处理,而这些消耗的人道值极少,可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他就再没有消耗过人道值,二十一年间人道值只进不出,人道值的储量前所未有的丰厚。   ——   【天幕大阵点拨】:新历110年初-新历130年底,21年间积累:1023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拓空阵的进一步发展,储物袋的出现,以及各种形式的传送盒、传讯符的广泛普及。   ……   【阴冥之地开辟】21年间积累:1209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阴柳阴槐在炎夏荒野之地的广泛种植,除非有人故意为恶,已基本消除了新鬼诞生会遭天地磨灭的酷刑,再有在阴柳阴槐基础上开发出来的各类养魂木、养魂香,不仅可助活人修行,提升精神力,更重要的是对鬼魂之体有极大裨益。   ……   【修行第五境】:新历110年初-新历128年底,19年间积累人道值:15916点。   修行第五境人道增量至新历128年彻底结束,第五金丹境的理论已经彻底完备,点拨之功已尽。   ……   【点拨化形之道】:21年间积累:24100点,另新历110年之前结余4721点,总计:28821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历年来以化形之道融入炎夏人道之非人种,及大量非人种金丹境诞生后对金丹境体系的进一步丰富完善。   ……   【开辟气运规则】:第一次21473点,21年间积累:84900点,合计:10万6373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导人向善之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让社会形成了明确的“趋善避恶”的风气。   另一方面,极大地减少了官方及民间判断是非善恶之成本,从根源上减少了冤假错案的发生。   这多重因素之下,使得民间风气大好。   再就是所有功德者都是炎夏人道、炎夏人族之珍宝,因为功德、他们或天赋短板被弥补,或因此成为重要的城隍山神河神等神祇,或身死化鬼灵魂再阴冥世界得以更好地保全,极大地丰厚了整个炎夏文明的底蕴。   ……   【创立神道体系】:第一次15842点,21年间积累:124500点,合计:14万0342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历年由中枢敕封的城隍土地,山神水神,因为祂们的广泛存在,极大地减轻了民间往来的出行成本,能极大地避免各种重大自然灾害或其他灾难对人们的影响。   民间底层、城与城之间,州与州之间的交流因此更加频繁,让整个炎夏社会更有活力。   火山、山洪、泥石流、地震、洪水等大型自然灾害爆发,各类神祇或提前预警,或以神祇之力进行阻拦或削弱,使其对炎夏的危害降到最低。   ……   【促成人道新路的诞生】:第一次6748点,21年间积累:39400点,合计:4万6148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无修行资质的普通人,也有了一条成长自强之道,从最初的书院士子体系逐渐扩散到百工百业,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士农工商,乃至夫妻之道,处处皆潜藏学问至理。   虽然门槛极高,真有所成者不多,但对普通人的心气却有巨大的提升,普通人中大量聪明且有恒志者有了明确的方向,渐渐也就打磨出了一颗求道向道之心。   由此,使整个社会风气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自约束”机制,即便不用法律强行规范,不用公共道德强行“绑架”,人们也会主动自愿的给社会施以积极正面的影响。   ……   【鲛人族的诞生】:第一次14752点,新历130年陆续积累:7539点,合计:2万2291点。   ——   人道值合计:38万2211点。(注)   ——   “应该够了。”   姜不苦心中预演着这次人道敕令的消耗,心中如此想着。   经过多年的思考,再加上各种契机也已经达到临界,自己的人道值积累应该也已足够,他已经决定,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新年给炎夏人道加些新东西,是送给炎夏人道,所有炎夏子民的一份礼物。   对于此次敕令的内容,早在多年前他就在构思,现在已经基本完善。   真要说对炎夏人道、乃至对整个炎夏文明的影响,不见得就比气运规则和神道体系更大,可是,以他对自己掌握的人道权柄和炎夏人道更加深彻的体悟,他却知道,这次的敕令难度,消耗的人道值都将超过开辟气运规则和创立神道体系。   正如金允儿她们耗费大量心力,总计二十多年的功夫,才彻底完善化形晋升之道;而鲛人化形法前后总共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她们几乎都是以玩乐的心态对待,这里可以再美点,那里可以再调试一下——就像一群小女孩给玩具娃娃设计形象和穿搭。   可无论是姜不苦从中收获的人道值还是金允儿等参与者从炎夏人道那里获得的功德奖励,后者都远高于前者。   所以,在炎夏人道面前,难易程度,付出和收获,并不完全成正比。   这和他心中对这次人道敕令的推想差不多,他必须付出远超之前几次的人道值,才能让此次敕令的效果达到预期,而他心中最乐观的预期,就是其对炎夏人道的增量与开辟气运规则、创立神道体系相当。   各方面的准备都已完毕,姜不苦静等新年到来。   在此期间,陈中夏带着金允儿偷偷摸摸来了来了后山小院一次。   陈中夏至今还没完全从双修功法佚名曝光这件事中走出来,如非必要,他几乎都不在人前露脸,反正金丹境大修士有的是时间,多宅几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把问题交给时间,时间会一点点将问题大化小、小化了。   而今年忽然惹得整个炎夏震动的鲛人入海战略也让他有种找到大树遮阴的感觉,有这样的大事件在,有关他乃双修一道祖师爷这事的影响,大概,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虽然听说双修一道在鲛人族中的传播度和践行程度比陆上修行者还高。   而他这次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偷偷摸摸带着金允儿亲来后山小院请见,是因为两口子的备孕计划终于有了成果。   姜爷现在两口子心中就是个有些顽皮的长辈,这样的人生大事,当然要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   校园之外,整个炎夏依然在围绕鲛人入海战略而快速高效的转动着。   虽说海洋资源极为丰富,海疆也极为广袤,数十亿修行者只是洒在炎夏近海,依然显得颇为稀疏,毕竟星球上陆地海岸线有八成都在炎夏手中。   而以他们的实力,以军队模式铺陈开,狩猎海兽就足够他们吃用,甚至还有大量富余。   但炎夏推行海洋战略不是让他们体验渔猎生活。   各种物资都会尽可能的供应上,包括各种法器、丹药、阵法,能上天能下海的各种飞船。   而鲛人军团则以他们身为鲛人的先天优势,对炎夏近海进行大范围的摸排,为之后将整个近海彻底纳入炎夏做前期准备。   高达五十亿计的鲛人军团,对各种物资的需求几乎是海量的,炎夏官方将百余年来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家底库存完全打开,所有修行宗门都调动了起来,只要他们有一技之长,就必有能把他们撑爆的订单砸过来,而这也是必然的,各组织在申请承包某片疆域开辟宗门时,官方严格的审核流程中就有一项,就是确定这个即将成立的宗门手里必须有一些“干货”,真东西。   如果就是大众化的、直接以修行境界搭配起来的组合,申请宗门的资格越来越难,而且在对已成立的宗门做定期的各项指标验收中,宗门特色,宗门特产也是一个极重要的标准,甚至若是这两项搞得好,其他一些指标即便有些不尽如人意,官方也会适当松手,而若在这两项上没搞好,那执行标准要多严格就有多严格。   这种情况下,各个宗门都开始深挖自身特色,同时,对各种拥有“一技之长”的修行者加大吸纳力度,最初他们只是在官方的强推下被动如此,不得不如此,可后来逐渐体会到其中妙处,渐渐发展成了一种宗门风气。   现在,就体现出了炎夏官方历来一子多用,防患未然的筹划来。   面对鲛人军团海量的物资供应,若全由炎夏官方自己来做,把整个修行界的力量调动起来都嫌不够,其中涉及到的管理压力想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即便把官方现在各机构部门的人全拉出来负责此事,累吐血也不可能做到。   而现在,直接以订单的形式下发到每个宗门手上,他们要想多吃多赚,自己就会想方设法飙升效率。   这不仅仅是赚得更多的问题,更是与其他竞争对手博弈的手段,自己抢得越多,别人就吃得越少,一增一减,就是双倍差距。   所有宗门甚至都已经预想到,当这波订单吃完,必然有许多宗门趁势崛起,同时,有崛起就必有衰落,必然就有跟不上形式的宗门掉出现在的梯队甚至彻底从宗门中除名。   宗门大赚的同时,砸出海量订单的炎夏官方也不会亏,五十亿鲛人军团意味着海量的消耗,同时也意味着海量的收益,根据现在探明的情况,海域中的情况,哪怕是近海,同样的疆域面积,各种资源的丰沛程度都会超过陆上两至三倍。   鲛人入海只是一个繁忙的开始,从官方到整个炎夏修行界都因此进入连轴转模式,和以往能力无处施展只能深度内卷完全是另一番面貌。   虽然很累,从精神到身体都很累,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种累却充实的生活,他们只觉是种享受。   而在六一学院,特别是姜不苦的生活圈子里,日子却静如流水。   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他的生活便可一直如此,都不用他自己出手,纷扰会自动在进入典藏阁前平息。   在六一学院,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了替他守护住这片宁静而拼尽全力。   新历一三零年的除夕终于来到,做好一切准备的姜不苦意念一动,再次进入那片特殊的、由无穷炎夏人道气韵组成的星河世界。   新旧之交还没到来,但炎夏人道气韵却已经比以往其他时候活跃。   这是鲛人入海战略进而带动整个炎夏修行界,乃至扩散到整个炎夏子民所在的圈子,全都因此活跃沸腾。   从炎夏人道的角度,只是将那些原本陷入无意义内卷的海量修行者们调动出来,化形成为鲛人,进入炎夏水系世界,都不用进军海域,对炎夏人道来说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增量。   更别说炎夏官方借助这次契机,不加遏制,反而推波助澜,将影响向炎夏全局扩散,最终几乎把所有炎夏子民都调动了起来。   这一切体现在这个世界,就是炎夏人道气韵更加活跃,彼此的交互更加频繁密集,更是呈现出持续的膨胀态势。   姜不苦现在对于使用人道权柄,敕令规则已经非常熟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等待新旧交替、万象更新之时出现。   某一刻,本就活跃的人道气韵更加活跃沸腾起来。   “来了。” 第一三五章 圣兽本源   “所谓圣兽,瑞兽,本质是先民对人心之中某些情感期盼的形象具现,且人心中的很多念头可能是飘忽的,模糊的,幽微的,概念的,即便穷尽辞藻也难以真正描摹,于是聪明的先民便将某些特定的期盼赋予给特定的神话生物,用一些简单有趣却寓意深刻的小故事丰富其细节,描摹形象,从而彻底在人心中生根发芽。   通过一代代的传承,它们已经成为炎夏文明的遗传密码。人们可以轻易的将一些品质性情与特定的神话生物形象对应,而说到某些神话生物也可以很轻易的与人世相对应。   圣兽本身变成了一种符号。”   “要想培育出圣兽,有两种途径。   驭兽系正在尝试的是其中一种,慢慢打磨培育出一个个‘圣兽容器’,当其内在与外在皆与人们心中的圣兽契合,那么炎夏人道之中弥漫着的相应圣兽的一切便会逐渐向之靠拢,‘圣兽容器’逐渐成为真正的圣兽。   此乃自下而上之法,优点是不需要太高门槛,只要有了明确的思路,任何人都可以尝试,可其缺点也是极明显,甚至是致命的。   其弊有二。   第一,要想打磨出这样一个内外皆与圣兽禀赋契合的容器绝非易事;   第二,亿万人心虽都默认了不同圣兽的领域范围,可不同人心在某些细节上依然存在巨大分歧,很难调和统一。   比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在很多人心中已是基础常识性的概念,可同样有人坚称,炎夏神话中的凤凰,自古以来都是华贵美满、和平幸福的象征,从未赋予它涅槃重生的能力,这是稍后的一些先民将异族的不死鸟形象与炎夏凤凰混同,在加上一些大时代的背景,所以给凤凰赋予了‘涅槃重生’这样的寓意,现在我们跳出那个大时代的背景,就应该还凤凰以最初最原始的形象。   某些行为看似在不断赋予圣兽新的能力,使其越来越强大,可这对圣兽而言却有害无益,不断新加的东西只是它的负担,使它的形象越来越模糊,而不应该不断给它添加新的形象,看似越加越多,在对其进行丰富,可本质却是在这一次次的添加中冲淡了,最后成为一只空有强大能力的兽而已。这显然已经与圣兽存在的初衷背离。”   “有自下而上之法,自然就有自上而下之法。   如气运规则一般,直接在炎夏人道之中创立相应的圣兽规则本源,炎夏人道之中一切与之相关之气韵皆被其吸纳,自今而后,在相应的领域内,它就如同太阳普照万物一样,从规则层面给众生施加影响。   其弊端自不用说,门槛极高,甚至除了我和炎夏神龙,再无旁人可以做成此事,且其消耗必然巨大。   可优点同样巨大,可一步到位,不将希望寄托在有些天才的灵光一现上;而且,那些互相冲突的、彼此无法相融的一些概念赋予,我可以直接强行调整,虽然消耗必然巨大,但却是一次厘清冲突,正本清源的机会。   虽然无法合乎所有人心,但自此圣兽规则诞生开始,它就是人道真理,唯一的正确标准。”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龙之本源】。   龙乃祥瑞之首,炎夏子民以龙裔自居,非指血脉中有着某种强大神兽的基因遗留,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自勉与自信。   龙,其形象融合了诸多生物的原型,所以,祂代表了炎夏文明的大气与包容,其能上九天,能潜深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代表了朝气勃发、蓬勃向上的精神。另还包含了超卓的自信,不依赖任何他物,超然独立的自信。   龙的精神,即大气的,包容的,自信的,朝气勃发、蓬勃向上的,越是神武、卓越、超凡的心灵,越能与之契合勾连。”   随着这道敕令发出,炎夏人道世界之中,本就活跃沸腾的人道气韵越发勃发如同鼎沸。   原本宛如星河世界的人道气韵之中,有一部分人道气韵向着一处集中,渐渐地构成一个龙的形象。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   随着越来越与龙相关的人道气韵融入,龙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一成,两成,三成……   可就在凝形到六七成的时候,再也无法寸进,甚至很多与龙相关的人道气韵与已经融入的彼此排斥,无法共存。   姜不苦现在就是这方世界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他自然明白其中缘故。   “龙的形象,是炎夏神话中最丰富,最富有变化的形象。所以,龙之本源,也不能是固定的,而是有不同的侧面,不同的性情、不同的心灵,能够接触到不同的、最与之相契合的那一种形象。”   “青龙:象征东方与春天,侧重于朝气勃发,蓬勃向上。”   “烛龙: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侧重神通广大。”   “应龙:背生双翼,神话中的祖龙、真龙,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侧重神武不凡。”   “蜃龙:侧重于千变万化。”   “另有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皆各有侧重。”   “另有虺、虬、螭、蛟、角龙、火龙、蟠龙、云龙、望龙、行龙、鱼化龙等。”   随着姜不苦心念确定,那已经有了六七成形象的龙之本源开始吸收那些彼此冲突抵触的人道气韵,其形象不断变化着,时而变大时而变小,时而生出双翼,当所有相关人道气韵全部汇入其中,龙之本源彻底凝成,祂没有一个清晰地、具象的形态,而是随时处于变化之中。   而代价就是人道值的狂跌,本来最初凝成龙形主体之时就消耗了许多人道值,随着他定下龙之本源千变万化的基调后,每确定一种形象,都会有相应的人道值消耗,如青龙、烛龙、应龙这些形象,每一种都要扣去四五千,其他如蜃龙、囚牛、睚眦等每确定一种形象就要扣除一两千,其他诸如虺、虬、螭、蛟等每确定一种也要扣除数百点不等。   最终,当龙之本源彻底凝成,消耗的人道值为4万3223点。   只此一项,消耗的人道值就是开辟气运规则的三倍左右。   ……   近海。   一群鲛人青年在一处珊瑚礁周边聚会。   自从整编后以军团模式出河入海以来,他们纵横游猎于万里海疆,疲惫而充实,一扫往日挤压在眉间心头的郁气。   春假有五天自由修整活动的时间,一群年纪仿佛,趣味相投的鲛人青年便相约到这片美丽的珊瑚礁林中冶游,迎接新年。   其他鲛人皆以上人身下鱼尾的姿态在水中嬉戏,许多男性鲛人围着少有的几个女鲛人打转,各种有意无意的殷勤。   却有一位青年褪去了鱼尾,闭目盘膝坐在一处凸出海面的礁石上,他的身形并不十分健硕,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超卓的气质,那些对其他男性鲛人的示好总表现的有些游离的女鲛人的目光总会经常被他吸引。   一位应闺蜜之邀从其他军团过来的女鲛人忍了数次,终于没忍住低声询问闺蜜:“他是谁啊?怎么不和咱们一起玩,一副很孤冷很难接近的样子。”   她闺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有些羞恼,却反而豁出去了,直言道:“我就是感兴趣了,能不能说?”   “能说能说,不过,你若真的对他有心,我劝你早点死心吧。”   “怎么,有人跟我抢?”   “不是,不过比这更惨,因为他压根就没这心思,他是一心求道的那种……撇什么嘴,你这是不信?   呵呵,你以为见多了那些嘴上说追求大道,却整天把时间花在与女鲛人口花花上的家伙,就以为天下男的都这样?   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咱们这些人化为鲛人,说到底还是在陆上的竞争中没争过别人又不甘心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终老,这才下此决心,期望开创出新的局面。   可他却不是咱们这种竞争失败者,他是在受到南都特级修行学府的特招通知书后将之撕毁,远走海外。   特级修行学府啊,二三十年后妥妥的金丹境大能,可他却对此不屑一顾。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说,进不了六一学院,这个学上得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宁愿早早跳出这个既定框架,寻求崭新的前路。   这样的心胸,这样的气魄,你就仔细想想吧,你还真以为能凭美色把他俘获了?呵呵,要真能这样,咱们都是吃素的不成?还能给你留着!”   她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却见闺蜜看向礁石上那盘膝而坐的身影的眼神越发痴迷起来。   啊,难道我把力的方向用反了?   就在这时,其他戏水玩闹的鲛人全都停下了动作,视线全集中在了礁石上男子身上。   众人分明看见,青年身周渐渐浮现出一个光影。   张牙舞爪,鳞爪飞扬。   分明就是一只龙的形象,头上两只短角显露出几分稚态。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功法?   有对龙形比较有研究的,低声道:“这是虬龙,传说中没有长成的幼龙。”   盘膝而坐的青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外界的变化,他原本只是盘膝静悟这些日子的所得,心灵却忽然有感,来到了一个神奇的所在。   周围空荡荡无一物,只头顶有一物如昊日一般高悬。   仿佛是一个纯粹的光源,细看又能看到一些精妙繁复的变化在其中,各种各样的龙形身影在游动在变化。   他福至心灵,将全部的心力都用来凝视那光源,最终,他的目光与其中一条看似还未成年的幼龙对接上,彼此对视间,他立刻明白有关虬龙的一切信息,同时,他还看到了模糊的前路,在不同的方向上,有着各种神通威能皆不相同的神龙,烛龙、青龙、应龙、蜃龙……   他最终能走向哪条路,接触到哪条龙,或者再也接触不到,和他的天赋无关,和他的实力无关,只与他心灵的变化与行事风格这些相关。   他的心中升起一层明悟:“世界又有了新的变化,我就是这次变化的受惠者。”   他感觉到一股斥力传来,心灵离开了那个地方,而就在脱离之前,他看到了许许多多与他一般若烛光萤火一般聚来散去的心灵之光。   “之一。”他心中默默补充道。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凤凰本源】。   在炎夏文化中,龙凤经常并用,同样是炎夏文化中极重要的象征,象征着吉祥、和谐、美丽、善良、宁静、有德、自然、美满、幸福。   凤有五类,多赤者为凤凰,侧重高洁。   多青者为青鸾,爱情的化身。   多黄者为鹓雏,侧重贤能高贵。   多紫者为鸑鷟,象征坚贞不屈的品质。   多白者为鸿鹄,象征纯洁善良高远。”   和龙一样,凤凰也具有多种形象,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他直接一次性敕令完成。   人道气韵之中,凡与凤凰相关的气韵,凡与他所言及的那些品质象征的气韵形态,全部汇往一处。   一只美丽华贵不是人间的神鸟在这个气韵世界中凝成,祂时而红,时而青,时而黄,时而紫,时而白,每一种形态都美丽华贵的同时,又各具不同的神韵,让人能清晰的感觉到祂们的不同。   姜不苦关注了一下人道值的消耗,又少了2万1475点,虽比凝聚龙之本源少了一半左右,但却同样远远超出凝聚气运规则的消耗。   “后面那些消耗应该就要少很多了,这两个主要还是神话形态过多,为了让它们尽可能的具备更多的可能性,只能多消耗些人道值了。”   人道值消耗的多寡并不和本源的强弱挂钩,比如龙之本源消耗的人道值是凤凰本源的两倍有余,并不意味着前者比后者强两倍多,本源之间并无强弱,只有属别性质的不同。   消耗多只是说明整合凝聚的难度大。   ……   驭兽谷。   一处被阵法封闭的灵植遍布的丛林中,一只赤色华丽的大鸟栖息在一株大树上。   它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力量的牵引,心灵进入一处特殊的空间,看到了凤皇五形本源,它非常激动,想要更进一步接近,心灵却因不够契合而被踢了出来。   直到它的心灵被踢出,它才愕然反应过来:   “不是,我不是朱雀吗,怎么凤凰本源这么青睐我?   难道我天生高贵,本来就该是凤凰,是那个聂胜骗了我,才把我变成了朱雀模样?”   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窍,它便再次琢磨起最终被踢出来这事,感悟刚才短暂停留中的收获:“嗯,我的心意与之还不够契合,再就是我得把形象也调整过去,必须从内到外的改变,才能真正与之契合。”   ……   炎夏某州城中,一处豪华府邸。   府邸内外,各处可见张贴的大红喜字和百年好合的剪纸窗花,显然是一处新婚未久的人家。   主卧中。   妻子靠在丈夫胸口睡得香甜,睡梦中,她看见一只青色的神鸟载着她在空中飞翔,她开心的咯咯而笑,忽然,飞翔的青鸟停了下来,神色变得悲戚,“怎么啦?”她问。   而后,她感觉到异样,缓缓睁开眼来。   却见她丈夫在悄悄起身,轻轻将她头挪到旁边枕头上。   见她醒来,丈夫的手停住了。   “夫君,怎么啦?起夜吗?”   原本轻手轻脚、生怕把她吵醒的丈夫干脆大大方方起床,开始穿衣道:“才收到的消息,有点事必须去处理一下。”   女子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不满道:“什么事这么急啊,需要赶这一会儿吗?而且,今天不是初一吗?”   男子穿好衣服,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宠溺的道:“好啦好啦,干我这个就这样,经常半夜被叫走,随叫随到的,你好好休息,如果天明能回来我陪你去逛花市。”   一边说着还很亲昵的帮妻子整理被子,让她完全包裹在温暖的被窝里。   妻子心头一甜,轻嗯了一声。   “睡吧,我要看你闭上眼再走。”   妻子于是听话的闭上了眼,却莫名的想起刚才那怪梦,心道,还真是奇怪啊。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麒麟本源】。   麒麟历来被视为国之瑞兽,象征着正统、威严、尊贵、中央的权柄,祂历来就是官方与权威的具象。”   继凤凰本源之后,人道气韵空间开始凝聚出一尊麒麟本源之像。   成为一尊高傲屹立,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于一身的圣兽。   麒麟的形貌没有龙凤那么多变,基本很固定,甚至有一部分人道气韵围绕在麒麟本源周围,想融入又被排斥的模样,那是一些诸如“火麒麟”“玉麒麟”“墨麒麟”“水麒麟”之类的气韵,它们大多以一些故事小说为源头,逐渐在部分人心中扎根,姜不苦这次不仅没有将它们整合进麒麟本源之内,反而主动将它们撇除在外。   这样一来,人道值的消耗就小了很多,只用了1万3784点,比开辟气运规则还略低一些。   ……   驭兽谷。   那头浑身内外都充满哀怨的话痨西贝麒麟,本来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此刻忽然机警的昂起了头颅。   刚才,它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宏大的、与它如此契合的力量在冥冥中召唤着它,可它最终却连大门都没进得去,就远远看到一头神威赫赫的圣兽麒麟屹立在天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股力量将它匆匆踢了回来,虽然没有任何意念交流,可它分明体会到了那种意识。   “抱歉,抓错了,告辞。”   它仔细的想,反复的琢磨,最后隐约知道了那是什么,并且也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它急得到处乱窜,嗷嗷乱叫。   “我就是麒麟啊,我就是啊,别抛下我啊!”   ……   帝都城外某处幽寂的疗养院。   一位老者穿着非常正式的装束,神色坦然而平静,甚至有些释然的轻松,正在对一群人做最后的告别。   大家都没说什么,氛围很安静。   一位年纪只比他小几岁,相貌却维持在三十多岁女性最知性、最优雅、最美丽年景的女子,抓着他的手,哀怨而不满道:“做个神祇又怎么啦,于国于己还有我,都没坏处!你怎么就这么倔!你怎么就这么轴!你就这么狠心!”   她很想抓着他的手死死挽留,但又怕心情激动用力不妥,只能虚虚的握着。她的资质在她那个时代虽然也属顶尖,但正常修炼也会止步于筑基境,却因为常伴他左右,做了许多大事,积累了偌大功德,这些年虽然在修行上并不是非常用心,却也是金丹境大修。可此刻,她却只是一位小女子。   老人笑道:“妮儿,从你倒追我那天我就这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周围人正紧张的想要上前来。   老者却忽然脸色古怪的道:“好像……走不了了。”   女子激动道:“你决定去做神祇了?”   老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话,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虽只一个轻微的动作,女子金丹境的修为却立刻感觉到了不同,老者的离世不是因为任何病症,而是真的油尽灯枯,可刚才那一下,她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底力从他体内升起。   她既是惊喜又是惊疑。   老者看向其他人,特别是其中几个,现在炎夏有多忙啊,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三瓣花,却因为自己的事,他们这几个当家的硬生生挤出这点时间过来,他脸上带着歉意而又有些尴尬的笑道:“真是……让你们白跑了这一趟了。”   在他心中,有一头麒麟在奔跑着,跳跃着,偶尔还撒欢打滚,似乎对这个环境非常满意。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朱雀本源】。   朱雀象南方,主火,夏天,象征着热情,热烈,追逐梦想,浴火涅槃,脱胎换骨。”   人道气韵世界中,仿佛一簇燃烧的烈焰,烈焰中又不时显化出一只浴火涅槃的神鸟模样。   这是此次敕令中姜不苦改动最大的地方,不仅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些概念全部移植到了朱雀名下,还将热情、追逐梦想这些象征明白无误的赋予给了祂。   祂名为朱雀,却和神话中的同名生物有了巨大的不同。   “这算是送给中二少年们的礼物吧。”   他相信,最能与这朱雀本源心灵契合的,必是那些不知天高厚的中二少年们。   而这代价却是人道值消耗比凝聚麒麟本源更高,人道值又扣了1万6796点。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白虎本源】。   白虎象西方,主金,秋天、肃杀、斗战,战斗与杀伐。刚猛果决,奋不顾身。乃是诸圣兽本源中专注于战斗与杀伐的本源。”   随着这道人道敕令形成,一头霸气威严,杀气森然的白虎出现在这气韵世界之中。   “这个礼物,送给那些战士们,勇士们,最可爱的人们。”   毫无疑问,最能与之契合的心灵是那些以战斗为天职,以杀戮卫和平的人们,无论他们有修为还是没修为,只要心灵足够契合,都能感受到白虎本源。   人道值消耗:1万2487点。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玄武本源】。   玄武象北方,主水,冬天,象征渊静、沉穆、深藏、长寿、养生、智慧。”   一头龟蛇合体的圣兽之象出现在人道气韵世界。   祂的气质与朱雀之象刚好相反。   “朱雀本源是给中二少年礼物,那这玄武本源就是给那些不是中二少年者的礼物。”   不能偏心啊。   人道值消耗:1万2875点。   ——   “龙凤麒麟有了,再加上朱雀、白虎、玄武,加上已经包含在龙之本源中的青龙,四象本源也有了。”   这算是把最基本的任务完成了,人道值的消耗确实巨大,不过,自己的积累却更多,还足够自己消耗。   这次人道敕令,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先将这六大圣兽本源凝聚出来,有富余再凝聚一些比较特殊的、也是他觉得都有必要的圣兽本源。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鲲鹏本源】。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根本不需要姜不苦去描摹赋形,它的形象本就极其鲜明。   在海时则为鲲,在天时则为鹏。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对无法对祂形成丝毫桎梏阻碍,大气磅礴、汪洋恣肆。送给那些身处任何境地,都无法被禁锢的、追逐自由与逍遥的心灵。”   随着敕令落下,一头圣兽之象逐渐在人道气韵世界中凝成。   祂时而为鲲,在人道气韵组成的浩瀚星系中穿行,时而化而成鹏,穿梭肆意,无拘无碍。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獬豸本源】。   圣兽獬豸能识善恶忠奸,辨是非曲直,象征着勇猛、公正、正大光明、清平公正。”   随着敕令落下,一头似麒麟而浑身黑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一角的圣兽之象出现。   【剑鱼·甲146】小队成员正在欢聚守岁。   他们原本那艘飞船已经解体阵亡,现在这艘是新配给他们的,只是为了纪念用了曾经那艘的名字。   章羽彤被一群伙伴簇拥着欢闹,很多人都要求她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她正推脱着呢,忽然怔了一下。   旁边雁南书蹭了蹭她肩膀,道:“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头儿,那给大伙讲几句话呗。”   怔了一会儿的章羽彤再次清醒过来,她深深的看了雁南书一眼,雁南书忽然打了个激灵,感觉头儿现在的目光好邪门,有种一切心思都被她看穿的感觉,那重重的伪装在她此刻的目光下变得如同一层薄纱。   章羽彤点头道:“好,我给大伙说两句。”   大家都鼓掌表示恭听头儿的新年致辞。   “为了避免以后尴尬和误会,我现在要向大家坦白一件事。”所有人都一愣,雁南书也是一愣,心想,头儿这是要说啥?   “就在刚才,我莫名其妙的获得了一些本事。”她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指了指自己眼睛,道:“我这双眼睛忽然就有了看穿人心的力量,特别是你们用其他言词掩饰真正的心意,还有在我面前说谎的时候,我的感觉会尤其强烈。”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是一愣,而雁南书的身体仿佛中了极限冰冻,完全僵硬得动不了了。   章羽彤道:“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我会试着主动控制这能力,希望你们以后有什么不便与我说的,你们最好的办法是选择沉默,不要掩饰伪装,更不要说谎。”   说完,她便先闪人了。   此刻她可不想继续在这停留,不然若是再“看到”一些不好的念头,于人于己都是一件尴尬事。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心道,头儿这个新年致辞好特别啊。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九尾狐本源】。”   对于要不要凝聚这个圣兽本源,姜不苦心中其实有过犹豫,但这玩意儿在炎夏文明中的普及度甚至超过了圣兽獬豸,自己这次凝聚了这么多圣兽本源,相当于从“无”中生生造出了许多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如果对某些很明显的圣兽象征视而不见,那么,这些气韵就会自动凝结,既如此,主动引导其形成,还能施加一些有益的东西。   一头九尾狐圣兽之象出现在气韵空间,祂只是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一种难言的悸动与别样的美丽就从祂体内散发出来。   “祂象征着萌动的情愫,悸动的心灵,魅惑的气质,人心的不安分,越不得越追逐,越不得越想念。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在刀锋的边缘来回。”   简单说,心痒难耐。哪怕明知有坑也想跳,明知偷吃危险先舔为敬。   这就是人心中最奇怪的地方。   ……   炎夏某州城中。   一男子在正月初一的深夜蹑手蹑脚来到一栋小院前。   “砰砰砰”   他轻轻地叩了三下门环。   “吱——呀——”   房门轻轻从里面打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留出一道窄窄的门缝。   男子滋的一下就侧身溜了进去。   刚进门一个火热的娇躯就挤进了他的怀里,他猴急的抱着啃了几口,上上下下揉了几把,这才悄悄掩上了房门。   在往屋里去的时候,那自一开始挤进他怀里的娇躯就没有离开过,双脚离地,蜷在他怀里,任他搂抱施为。   进房后,掩上房门,屋内点着偏昏黄的烛火。   里面一张床榻,中间一桌酒菜。   他依然没有放开怀中的人儿,惊讶道:“你还准备了这么多酒菜啊。”   女子紧贴在他怀里,小拳拳使劲怼了几下,嗔道:   “你还好意思说,怎么这时候才过来,人家好酒好菜的等着,都上锅蒸热三回了,你看看,我手也凉脚也凉,这么大冷的天,让我一个小女子等你这么久,你良心过得去吗!”   说着她便把一双手伸进了男子怀里,一双秀气小脚也搁在男子腿上,示意他摸摸看。   男子隔着棉袜摸了摸一点也无冰凉感的双脚,毕竟屋里的空气破暖和,哪里就能冻着人了,他却一脸的歉意道:“实在对不起,家里那位缠着我始终不肯安睡,将她哄好了我才抽身过来。”   说到这里,他似乎终于有些回味过来今晚自己做得过于疯狂,道:“要是其他时候还好说,今天日子毕竟不同,我如果连家都不会,面都不露一下,真的有些不太好……你怎么想起约到今天晚上?”   女子紧挨她坐着,她长了一张和她表现完全不相称的相貌,丹凤眼,天生就给人一种睥睨高冷、难以接近的感觉。   男子也知道,她确实难以接近,可在真正叩开她心房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赚大了。   以前她有多么难以接近,现在就有多么熨帖心灵。   更妙的事,她的丈夫几年前意外去世,她一直一个人孀居在此,双方的亲人长辈都在其他城市,简直就是白捡了一个外宅。   女子给她斟酒,道:“一个人过新年好凄苦难耐的,我知道你为难,不需要你待多久,喝杯酒坐坐谈谈话就成。”   男子道:“喝什么酒,喝你就够了。”   说着拦腰将她抱起就往床榻而去。   两人迷迷糊糊,飘飘悠悠间,不知道正被悬于他们心灵至深处的一双目光注视着。   清晨,男子收拾妥帖,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些早点。   “夫君,回来了?”新婚不久的妻子已经早起。   “嗯,咯,这是孙记馄饨店买的,你最爱吃这个。”男子打着哈欠道。   女子为夫君还能记着自己的喜好而惊喜万分,很高兴的接过,见他哈欠连天,一脸疲惫的模样,关切的问道:“昨晚一直都没早机会休息一会儿吗?”   男子道:“哪能呢,而且,都在工作呢,我哪能找地儿休息去。”   女子点头,便将他往房间里推,道:“好吧,那你先去补觉休息吧。”   男子道:“我说了要陪你逛花市呢。”   女子继续推:“花市什么时候不能逛,又不是只今天才有,你先去睡觉吧,身体要紧。”   男子勉为其难道:“好吧。”说着还很感动的凑近想吻妻子。   女子却本能的退了一下。   男子愕然,道:“咋啦?”   女子自己也奇怪,只能编理由道:“早起还没漱口呢。”   “哦。”男子不在意点了点头,便往里面走。   男子走了很久,女子站在原地却没动,皱起了眉头。   刚才,在夫君凑近想吻的时候,她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一股如有实质的骚臭味,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直觉是很恐怖的,当她不往那方面想,什么事都没有。   可当她察觉这点不妥,立刻就狐疑起来。再仔细复盘了一下以往历次夫君说有事不回家和半月出门,忽然觉得哪哪都有不妥,什么工作这么古怪。   这一切都只是她内心的活动,没有任何实质线索,只能心中暗自记下:“下次夫君晚上再出门或者有事不回家,我跟过去看看。” 第一三六章 圣兽本源(续)   开辟鲲鹏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7485点。   开辟獬豸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3283点。   开辟九尾狐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3472点。   鲲鹏本源因其具有鲲与鹏两种形态消耗的人道值比另两者略多。   加上龙凤麒麟及四象,消耗的人道值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已是历次之最,但剩余的人道值还有很多。   姜不苦定了定心神,意念再次道。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貔貅本源】。   人生于物质的世界,为了保障自身的存在,必须不断对外索取,因长期僧多粥少的局面,更加重了聚敛收藏的天性。   貔貅有口无尻,广纳天下财货而不散,有进无出,有招财进宝,财源广进之意,是人们对物欲的真实表达。”   随着这道敕令落下,人道气韵世界中,又出现了一头圣兽之象。   其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其色似金似玉,其肩长有羽翼而不可展,头生一角而后仰。   在传统的认知中,貔貅的寓意其实非常丰富,除了招财进宝之外,也象征着勇猛无畏的军队,但这个人道概念已被白虎本源全部吸收,另还象征着好运,而这有气运规则一条龙。   所以,姜不苦在此只将貔貅本源约束在人们对物欲的追逐上,这其实已经非常强大了。   “现在商贾就有信奉貔貅的传统,这貔貅本源一出,可别弄出一大堆奸商出来。”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其实,和貔貅性质相近的还有一物,饕餮。一个贪财货,一个贪食欲,不过,总体来说,貔貅在炎夏文化中比饕餮要可爱那么一点,而且,相比饕餮之贪,祂的贪稍有节制一点。   姜不苦觉得,对物欲的追求,只要适度,又有气运规则和其他机构部门作为底线保障,善加利用与引导,人们对物欲的追求可以变成积极进取、开拓冒险的精神,这一点在讲究“中”与“和”的炎夏文化中是比较欠缺的。   如几百年前那场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其核心动力之一就是大西洲各阶层对物欲的追求。   而现在,无论是就炎夏自身的处境而言,还是站在整个蓝星的高度遥望那些已经能够嗅到彼此“呼吸”的外间层。   大航海时代的那种开拓精神都是需要。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白泽本源】。   人对未知有天然的恐惧,于是便有了白泽的形象,知万事,晓万物,演算天机,趋吉避凶。”   白泽的神通就是人们赋予祂的象征,这是人在面对未知时,或者在身处险境时,总会冒出“要是我知道”“要是早知道”这样的念头。   只要这样的念头不绝,白泽本源的根就不会断。   随着这些念头想起,气韵世界中,又一只圣兽之象出现在,其身如麒麟,头生双脚,下颚有山羊般的胡须,站在那里,如同一位沉默的智者。   ……   六一学院旁边天机眼所在地,每年新旧之交是天机眼最好观测天地灵机变化的时段,所以,这里的人专门等着新年前后开工的,其他时候都可以懈怠,却就是这个时候要求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每年这个时候,无论在忙什么,北远都会抽出时间亲来第一线。   此刻,他正安静的听着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就一段天机眼观测到的数据发表着自己的猜想,虽然他已经几次听出他言语之间的漏洞,但他却没有打断,而是努力汲取着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那个点的闪光处,而不是去找他这话里有多少多少的问题。   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想起当年自己和他一样的时候,也喜欢侃侃而谈,抒发己见,而他的老师前辈则如现在的自己这般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听完后更是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不起,这个想法真的很有创意!”   而现在他再回想当年所说的那些内容,不说都是错的,可说十次里面有九次存在明显的逻辑漏洞,一到两次的结论错误,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那青年发表完看法之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北远排着他的肩膀道:“不错,是个很新颖的角度。等这次年假结束咱们再仔细交流一次。”   他决定吸收前辈们的长处,但也不能像他们那么坑,年轻人确实该多夸,心气能鼓不能泄,可另一方面,也得适当做些提点,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到沟里去。   他的那些老师前辈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辩解,“我不是眼睁睁看你走沟里去,我是真没发现那里有条沟啊!”   沉浸在昨日复现的愉悦中,北远忽然怔了一下,心灵清晰看到了的“看见”一只白泽圣兽立在那里。   不需要任何解释,只需要目光与祂对上,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有趣。”他心中想着,自己名下大概又得多一个课题了。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精卫本源】。   精卫填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寓言,再明白不过的故事。   祂象征着矢志不渝,锲而不舍,永恒坚定的信念,善良的愿望,宏伟的志向。”   这是一种极珍贵、极难得的品质,姜不苦愿意用一道圣兽本源来褒奖拥有这样的品质的人们。   而后,一只小鸟出现在气韵世界之中,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   相比于其他圣兽形象的威严大气,祂显得那么精致,那么小巧,姜不苦似乎真在祂身上看到了一个小女娃的神韵。   开辟貔貅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2117点。   开辟白泽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5482点。   开辟精卫本源,消耗人道值:1万4338点。   姜不苦心中复盘了一下今日开辟的圣兽本源。   龙凤麒麟,朱雀白虎玄武,鲲鹏獬豸九尾,貔貅白泽精卫。   “这就十二圣兽本源了啊。”   一想到这个数字,姜不苦心中自然就生出了一些儿时的联想,那些与各种圣兽本源契合的心灵,他们真的会获得种种与之相关的种种神通能力,以圣兽神通战斗,必然比现在修行体系中的战斗更加狂放酷炫。   一想到圣兽本源的领悟者们一旦战斗起来,挥拳动掌间,不是麒麟臂,就是凤凰击,朱雀喙,或者来个青龙摆尾,鲲鹏吐息,这么一想,姜不苦忽然有点期待,以后岂不是可以通过权限屏幕观看各种真人动画片了?   而且,只要与圣兽本源契合者就可与之亲近,并没有限定唯一性,甚至可以说,走某条圣兽本源道路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有机会掌握更丰富、更多变的能力,因为神兽本源能力的根源,来自于炎夏人道,来自于炎夏万民心念意识中与之相关的祝念。   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姜不苦怎么可能收手呢。   以龙之本源开头,自然得有一个分量能够与之相称的结尾。   不然自己辛辛苦苦策划几十年,岂不是要搞个虎头蛇尾。   ——   “人道敕令:于炎夏人道中开辟【大圣本源】。   大圣精神,即革命、反抗与不屈的精神。”   根本不需要太多语言描摹,一个大圣,一个革命足矣。   气韵世界再次沸腾。   渐渐地,一只猴子出现在气韵空间。   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一身黄毛、两块红股。只见他五官俱备,四肢皆全,却身躯鄙陋,像个食松果的猢狲。   他的形象已经极为完备,可依然有庞大的人道气韵在他身周缭绕不散。   “没有装备的大圣怎么能叫大圣呢。”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   反正手上还有大把的人道值,即便这消耗会远超正常值,他也付得起。   于是,就见那猢狲身上套了件黄金锁子甲,头上戴了顶凤翅紫金冠,脚下踩双藕丝步云履。手中则拿着根定海神针铁,如意金箍棒。   当这些穿戴出现,他的气势陡然大变,从一只猢狲变成了一个战天斗地的齐天大圣。   以龙开始,以大圣结束。   开辟大圣本源,消耗人道值:3万7284点。   十三圣兽本源,总消耗人道值24万4101点,剩余人道值13万8110点。   ……   赭干大峡谷。   相比三十年前,此时的金棕猴王显得更加成熟而智慧通达。   他并没有使用化形之法,但他的形象也与当年那完全的猴子形象相差甚远,再加上如正常人类穿着的衣衫鞋帽,神态动作都和人类更加相似。   在他旁边,则坐着他的妹妹,他的妻子,三十年前,他和她是族中唯二觉醒智慧者,这是他唯一一次违背了从人类那里学来的伦理道德。   身为一族的王,他必须有后,而他不可能娶一头没有觉醒智慧的蠢物,所以,这是必然的选择。   在族人面前,他是威严的王,在炎夏神族面前,他是谦虚而恭敬的求学者,虽然炎夏神族多番解释他称呼的谬误,他却依然坚持,而此刻,他是一位语重心长的慈父。   他已经叮嘱了很多,可看着面前让他感觉骄傲的儿子,他心中依然有股抹不去的愧疚。   他骄傲,是儿子的一切都全面超越了他,身高臂长,就连相貌也更接近炎夏神族,让他就这么行走在人类的街道上,也不会有人疑他身份,最多觉得这人两颊毛发比较旺盛,脸型稍显古怪,因为他无论眼神还是面部表情,皆与人类无异。   赭干大峡谷的最高学府是一座可与府级中等修行学院比肩的学院,里面的教师全是炎夏神族,足够满足绝大部分族人的需求。   而那些极有本事的天才,也是后面这些年觉醒的智慧生命,则会去州级高等学府,乃至副都特级学府求学。   单从去高等学府、特级学府求学的成员数量看,金棕族碾压其他人类族类,这是整个金棕族都骄傲的,唯一让他们感觉比较丧气的,却是优势这么大的金棕族没有出一位六一学院的生源。   而今年,这个遗憾即将被弥补。那个为整个金棕族挣得荣誉的,就是他们伟大而尊贵的王唯一的子嗣,将来必然将金棕族带向更辉煌的金棕王子。   看着面前恭敬站立,全族子民皆引以为傲的儿子,骄傲的同时金棕王也感觉到很愧疚。   因为一些特殊的历史原因,他给了他一个禁忌的身世,他担心这会给他的神族之行带来额外的负担。   王后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在这临别直接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些琐碎的注意事项。   她说了一大通,注意到儿子有些郁郁的神色,自从接到去六一学院通知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点,她心想,这应该是即将离开多年来生活的族地,离开父母和族人的本能反应,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问:“你有些不开心吗?”   金棕王子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摇了摇头。   可是,就在下一刻,他忽然怔了一下,忽然紧紧握了几下拳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王后看看如此表现,慌忙道:“怎么啦这是,怎么突然就跪下了?”   金棕王的心情却忽然有些紧张。   金棕王子忽然道:“父亲,母亲,我不想去六一学院。”   “啊?你说什么?”王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而金棕王却感觉气血上涌,激动得差点当场七窍流血。   金棕王子道:“其实按照我心中的计划,今年我想游历天下,如果可以,我想去海外看看,我听说了那些鲛人的事迹,我很想亲自去看看。”   “这……这……”王后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扭头看向丈夫。   金棕王努力平复情绪,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   金棕王子道:“不为什么,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我就是想多出去走走看看。”   见父亲依然沉默,他赶忙道:“也不是真不去六一学院,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等两年再去。”   金棕王手拍桌案,喝道:“让六一学院等你两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多了不得的人物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激动道:“你这几天情绪不佳就是因为这事?你原本已经做好去六一学院准备的了吧?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勇气?”   金棕王子当然不知道梁静茹,老实道:“因为大圣爷爷。”在金棕族,这位可是所有族人的偶像,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无一例外。   金棕王有些不敢相信侧了侧耳朵,他觉得要么是自己老糊涂了,要么就是儿子傻掉了,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金棕王子没有继续辩解,只是心念一动,金棕王与王后就觉儿子的气势忽然变了。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一个虚像,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身着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踩藕丝步云履,手持一根如意金箍棒。   只看这形象,不用任何解释,金棕王就知道他是谁了。脑子似乎已经被那根棍子狠狠砸了一下,眼冒金星,恍惚间,他脑海中莫名其妙回荡着一段唢呐音,那是前不久重金请炎夏神族一个戏班子表演大圣登场时的音乐。   此刻他的脑子除了这个,再无他念。   只见这个出现在儿子上空的虚像忽然一沉,与儿子融为一体,只有头顶两根长长的凤翅虚像摇摆不定。   跪在地上的儿子已经站了起来,没再做任何解释,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   “父亲,母亲,我可以不用去上学了吗?”   傻掉的老两口面面相觑,心道,我要是不同意会不会被打?   ——   气韵世界中,随着十三道本源凝成,说是圣兽本源,本质却是人道中各种象征、寄托的集合。   当然,除此十三本源外,必然还有别的气韵可能凝成本源。   比如随着十三道本源将那些许多人道气韵吸收,剩余的人道气韵也显得更加清晰,他能够更清晰的看出它们的本质。   而其中,有很多都非常不好。   恐惧、饥荒、瘟疫、战争、死亡……   人们除了有对美好事物的寄托,还有对不美好事物的想象,在他眼中,它们相当于炎夏人道诞生的垃圾污秽,是需要被排泄掉的东西。   这些同样有着一些具象之形,比如著名的四凶,但他却没打算将他们凝聚出来。   如果说魔人的诞生,那些外间层渗透过来的信息是外因,那么,此刻他所见的这些就是内因,内外两重因素共同作用下,才有源源不断的魔人诞生。   魔人的诞生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因为炎夏境内严密的防范措施,只要他们有作恶,就必然会暴露,那对他们来说就是十死无生之局,不仅有土地城隍山神水神这些无处不在的神祇,更有无数修行者等着刷魔人赚气运呢。   因为这样严酷的局面,除了少数不明白情况作恶被诛的,其他魔人都想方设法逃出了炎夏疆界。   而对于这些“污秽垃圾”气韵的处理,姜不苦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处理。   他心念一动:“敕令:放逐。”   那些污秽气韵瞬间从气韵世界消失。 第一三七章 曾经霸主,现今肥肉   需要先理清一个概念,即人道气韵中那些污秽的、包含了太多负面之物的气韵来自于人心,只要人心之中相关之念不能消除,这种气韵的诞生就永远不会停止。   原本,各类气韵杂糅共存,姜不苦开辟十三道圣兽本源,将绝大部分正面、积极气韵凝聚整合,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将那些污秽、负面的气韵凸显出来。   如果不加理会,即便没有姜不苦动用权柄,它们也会自发凝聚出一些本源出来,因为姜不苦开辟十三圣兽本源,相当于从“0”走到了“1”,从“无”中开辟了“有”,那么即便那些没有凝聚的气韵也将有法可依、有路可循。   而另一方面,气韵并不是气,甚至不是实实在在之物,它更像是文明、人心在运转、在思考时向外散发的晕光。   不可能消除,也不可能真正放逐,因为它的特性,哪怕消耗大量人道值将之放逐到不可知之地,它很快就会在这处人道气韵世界复现。   唯一根除的法子就是掀桌子砸棋盘。   道理就像要想人体内不产生污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人消灭了一样。   所以,自一开始,姜不苦采取“敕令:放逐”这个方法就是和另一个计划合用的,不然放逐本身就没有意义,它们很快就会回来。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本身,也表明气韵虽然不可消除、不可放逐,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除了将它们凝聚整合成为本源外,还可以找一个“容器”将它们装起来。   这其实就是驭兽系那五圣兽的思路了,只要它们自身足够契合,甚至可以主动吸纳一些相关气韵,而如果有姜不苦以权柄敕令相助,连契合度都不用考虑,直接强塞进去,相关气韵自然会将它们强行改造成契合的模样,只是到时候它们还是不是它们自己,那就是一个哲学问题了。   这样做比姜不苦强行在气韵世界无中生有整合圣兽本源更省力,人道值消耗至少降低一两个数量级,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凝聚出来的本源并不会完全合他心意,更重要的是,无缘无故抹容改识太缺德,与他三观不合。   而这就又要提到另一个计划了。   前文已经明确说了,从炎夏人道的角度,整个炎夏疆域、官方、整个修行界、新诞生鲛人和被鲛人占有的海疆,全都在炎夏人道的关照范围内,这毫无疑问。   可还有一个群体同样在炎夏人道这个大范畴之内,那就是在炎夏境内诞生的魔人,他们虽然远走域外,彻底抛弃曾经的一切,这就像是忤逆孽障远走他乡另辟基业,与曾经的家族一刀两断毫无关联,可这却依然不能抹除他们的根脉源头乃是出自炎夏这个基本事实。   对于他们,姜不苦并没有任何意义上的认同感,既然已经从认知上完成了“自我升华”,不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自己视为炎夏一份子,他当然也不用对他们有所关照。   他的态度是,若在炎夏进内作恶,恰巧被他看了只能算他们命不好,可若在域外为恶,那么无视就好,可在适当的时候,也不妨拿来当工具人。   当他们一个个分散潜逃出境,他们的一切信息被浓重的其他阵营意志所屏蔽,炎夏人道确实曾一度“失联”,因为他们太弱小,就像是在漆黑夜幕下于百里之外点亮一根火柴。   但当他们一点点汇聚,或主动或被动的以“炎夏魔道中人”的身份在域外聚集,渐渐形成一股大势之后,炎夏人道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了他们,同样是漆黑夜幕百里之外,只是这次不再是点燃一根火柴,而是燃起了一座山火,想让炎夏人道忽视都难。   在一些关键节点上,炎夏人道会将之记录保存下来,列入了炎夏人道的“档案资料室”,这是姜不苦这些年来发现的炎夏人道的又一妙用,以前,他只能看到与自己相关的音影资料,后来在帮人大量删改小视频的时候逐渐领悟到,其他与自己并无直接关联的、却被炎夏人道记录下来的种种信息,他也是可以观看的,只需要支付一点点人道值费用。   这不就和充会员看视频一样吗,姜不苦立刻找到了一个脚不出户便知所有炎夏人道范围内大事件的渠道。   所以,姜不苦也经常能看到与在域外成势的炎夏魔道相关的音影资料,通过他们在域外的活动,与其他阵营魔道或官方的互动中,也间接了解到了部分其他阵营的态势。   全球陆地炎夏阵营占了八成,其他所有阵营共享剩下那两成,而陆地在星球表面积的占比为四成左右,另六成全是海域。   而炎夏从上到下,关注的地方只在一处,海洋。   其他阵营力量全加起来,只有星球表面积的8%,炎夏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心态都是,你们安安分分老实点,别搞事,我也懒得搞你。   至少在百分之六十的海洋没有开发出来之前,是没工夫搭理他们的。   而通过炎夏魔道中人与其他阵营魔道的频繁互动谋划,姜不苦更清晰的看到了一件事。   百余年前上蹿下跳,耀武扬威,争当全世界的警察的阿尔法帝国,要完蛋了。   虽然阿尔法帝国早就已经名存实亡,变成了一群财团寡头、宗教领袖的乐园,但很快,他们连个“名存”都保不住了。   从全球的角度,魔道势力一直在壮大,而且,他们很团结,至少在现阶段他们很团结。   而魔道诞生的突然,受内外双重因素的影响,外间层讯息渗透是引子,也就是所谓的外魔入侵,而各文明阵营内部人心倾向也紧密相关,越混乱,人心之中对生存的忧虑越盛,受外魔侵扰变成魔道中人的几率就更大。   自从体会到了人口多的妙处,其他阵营从百多年前踩油门开始就从来没有踩过刹车,特别是其他文明阵营都是以真神信仰为根基,人越多,信仰之力越强,真神的力量越大,阵营上限越高,在这种情况下,脑子进水才会踩刹车。   炎夏阵营占据八成星球陆地,人口三万亿,修行界底层就已经内卷白热化,化形鲛人这个选择一出来,那些拥塞在中低层的修行者几乎是以开闸泄洪的趋势冲向广阔海疆。   其他阵营总加起来只占了两成陆地,可根据这些年官方民间从各种渠道汇总而来的信息推测,这些阵营总加起来人口规模在1.5万亿到2万亿之间。   只是这个数据,就大概可以想象到其他阵营生活在中低层的人类是个什么样的状态,须知道,自从新历以来,炎夏各方面的发展进程都远超其他阵营,其他阵营在各方面的差距落后了炎夏至少三十年。   对高层掌权者而言,海量人口最大的意义就是“电池”,为真神提供更大信仰之力,他们也可借此变得更强。   在三十年前至少还有人口迁移疏散这个选择,可自从星球增长停止后,人口增长没减缓,可土地却没有更多。   这样的氛围,可以想见其他阵营内“污秽气韵”该何等丰盛,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这些年诞生的魔越来越多。   随着他们越来越强大,已不再满足于潜藏在阴影之中,他们需要一块属于他们的地盘。   第一步,他们就把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沙罗阵营排除在外,因为他们都与炎夏接壤,他们找地盘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而不是找死,当然不会与炎夏做邻居。   那么可选择目标有且只有两个,大西洲阵营,阿尔法帝国阵营。   几乎没有多想,大家就把大西洲阵营排除了,将目光投向了新大陆。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新大陆都是最好的选择。   新世界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所有人都已经认识到,文明阵营的发展程度会受到文明本身的深刻影响,文明越悠久,越丰富浩瀚,那么发展潜力便会越大,文明越短暂,越贫瘠,那么发展便会越受限。   甚至,面对无路可走的局面!   纵观全球各大阵营的发展,炎夏不用说,一枝独秀,独领风骚,各方面都成为其他阵营的标杆,是需要他们暗戳戳掏出小本本认真抄作业的。   其次就是大西洲阵营,把炎夏这个因素除开,大西洲阵营的综合发展程度是最好的,其次是梵伽、希望真神、沙罗三家半斤八两,相比前两者沙罗要次一点,不过他与大西洲阵营现在越来越有融为一体的姿态,也不容轻辱。   而最丢人,最拉胯,最乱七八糟的就是新大陆阿尔法帝国阵营。   最初搞基因变异也有不少成果,可随着世界上限一次次提升,他们那些就变成了小儿科,更重要的是缺乏一个上限足够高的体系支撑。   作为光明神三阵营中的一员,他是心思最多的,在保住光明神这个基本盘的时候一直想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体系,毕竟是旧世界的老大,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在,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尝试,最接近成功的便是将新大陆上被他们屠戮灭尽的那些文明捡起来,想要不要脸的来个认祖归宗法理继承,可惜,因为被他们灭得太彻底,只能零星还原一些只鳞片爪,得到一些成果,终究无法构建一个完备的体系。   更妙的是,他独居海外,与炎夏距离最远,而且,阿尔法帝国向来有“生冷不忌”的传统,或者说因为中枢缺乏强大的执行力,越来越成为一种摆设,只要大家遵守一定默契,什么人都可以在那里活动,所以,这些年来已经有不少光明神三阵营的魔道在新大陆经营起了不少力量,只要大家一起发力,出其不意,里应外合——呵呵。   所以,新大陆理所当然被全球魔道联盟盯上了,他早已不是世界霸主,而是一块肥肉。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大陆易主,成为全球魔道的乐园已经成为一种必然。   站在全球人道的角度,魔是不可能被铲除的。   而在全球视野内,姜不苦代入到蓝星的角度,阿尔法帝国阵营这些年的发展确实拉胯,不尽如人意,而且新大陆远离世界岛,距离炎夏最远,真要有什么大变故,炎夏即便有心也鞭长莫及。   从全球共抗外间层威胁来说,是不容许有明显短板存在的,炎夏承包了八成陆地,接下来全力攻略深海。   阿尔法帝国自己不争气,成为了最明显的薄弱点,有个词语叫占着茅坑不拉翔。   从这个角度来讲,换上有全球人道支持的魔道阵营去堵漏反倒是个最好的选择。   在明确了这个念头之后,姜不苦觉得炎夏魔道作为工具人的价值还是有的,至少他能通过炎夏人道在一定范围内对他们施以间接的影响,而对其他阵营的魔道他则无能为力。   被他“敕令:放逐”出去的污秽气韵,就像被轰出家门的忤逆之子,只要有可能,它都不会再回来,除非万不得已,实在没办法。   所以,从炎夏人道气韵世界被轰出来后,这些污秽气韵本能的开始寻找“接盘侠”,只要目标,哪怕不是那么合适,哪怕不是那么契合,它也不会在意,污秽气韵本来就不太讲究这些,找地方先住下来再说,至于契不契合的问题都不是那么紧要,反正可以改造的嘛。   何况,那么多炎夏魔道中人,他们与这些污秽气韵的契合度可远比驭兽谷那几只假圣兽强多了。   主动寻找“接盘侠”以容身的污秽气韵瞬间接驳上了炎夏魔人,特别是那些个又大又亮的,契合度简直满格,在锁定的瞬间,直接跨越空间的距离,直接融入过去。   ……   新大陆。   幽鬼远远审视着前方的大教堂,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天生与他相克的光明气息,本能的感觉到不适。   扭头多旁边的女子道:“这可是圣济会大教堂,咱们一家啃得动吗?要不要再和其他各方商量一下?” 第一三八章 谁更专业   经过多年的发展,全球各阵营的魔道势力早已完成了合流,他们遍布除炎夏之外所有文明阵营,已经彻底掌控了各阵营的地下世界、隐秘角落。   可到了这一步,魔道势力也发展到了瓶颈巅峰,必须寻求新的突破,不然再难有以往那种发展速度。   而随着他们的壮大,已经越发引起各阵营高层力量的警觉,这些文明阵营虽然不如炎夏中枢强力,却也不是真吃干饭的,一旦某片区域的魔道势力过于活跃,甚至成为周边一片区域的魔道大本营,这些阵营高层最喜欢干的就是施以雷霆一击,精准打击一锅端。   至于魔道势力广泛扎根于当地人类社会,相当于绑架了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民众,希望借此让相关方面投鼠忌器那完全就是想多了,各阵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口,如果以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人口麻痹魔道势力,打掉其在很大一片区域内的核心首脑,那么各阵营高层很愿意做这个交换比。   自从在这方面吃过几次亏后,魔道众人也只能叹服,要说狠还得是你们,我们剖心挖肝苦修行与你们相比反倒显得过于纯洁,于是魔道势力只能选择更分散、更隐秘的发展。   因为他们一旦在某区域过于密集、过于活跃,岂不就相当于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要突破这层瓶颈,大家都取得了共识,继续潜藏隐匿已经不现实,他们的存在早已天下皆知,集中力量,敲掉一个现有阵营势力,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发展空间。   新大陆就是他们选择的目标。   而经过仔细分析,魔道众人发现,真正的硬骨头,也是他们必须敲掉的阻碍,只有一个,那就是遍布新大陆各地的光明神势力。   新大陆现在有两个权力核心,一是从天变前各种大财团大财阀发展而来的财团资本,他们联合把控着新大陆各行各业命脉,另一个则是从天变后开始地位一天天提高、一天天显著的光明神势力。   而深入分析,则能发现,魔道势力想要在新大陆扎根,唯一的阻碍就是光明神势力,只要将这个硬骨头啃下来,财团资本不仅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有很大可能还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哦,不对,到时候他们就不是人人喊打的魔道了,他们已经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圣族,到时候新大陆的格局就是财团资本主动跪舔圣族大腿,毕竟圣族还是以强大晋升自身为主,不可能将过多精力分散在管理庶务上,所以,双方天然就有合作共存的基础。   而且,你们不是想寻求新的体系吗,圣族最强的本事就是这个,只要你表现得力,给你一个成为新晋圣族的机会,他们相信,这样的条件抛出来,还要与他们作对的财团资本都不用他们自己动手,就能被其他财团资本啃噬掉。   所以,问题就很简单了,以闪电战的方式迅速敲掉新大陆的光明神势力。   再仔细研究这个目标,大家又继续做了分解。   新大陆光明神势力能发展到如今地步,一是源自新大陆自身的需求,在这个弱小就要挨打的新世界,拥有一个完整的力量体系是必须的。   在新大陆暂时没有摸索出属于自己的成长体系前,光明神是一种刚需。   另一方面,还有来自大西洲的支援。   现在,所有阵营的高层都已经知道,文明阵营的角逐最终要落到文明底蕴的较量上。   炎夏就不用说了,大家玩的不是同一局牌。   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深挖自身潜能,苦练内功。   而就属大西洲阵营的想法最多,因为无论从任何角度分析,光明神三阵营是有极大机会完成合流的,而合流后大西洲的核心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若能完成这一步,光明神阵营就将彻底甩开与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并列的耻辱,紧随炎夏阵营之后。   以前在共抗炎夏时就临时合流过,而直到现在,这种合流趋势也一直在缓慢的进行中,其中又属光明神的直属势力最为积极,因为毫无疑问的一点,光明神三阵营的合流必然是以光明神为绝对核心的。   所以,光明神的大本营,大西洲光明神教会对于支援新大陆和沙罗阵营的光明神教会是不遗余力的,只要手中有富余力量,哪怕节衣缩食他们也要尽量派遣人手支援两位弟弟。   道理再明白不过,现在支援得越多,两位弟弟受到的倾向影响就越明显,最终合流的速度就会越快,会产生的摩擦就会更少,若能不流一滴血就完成合流,那对宣传光明神的伟力,提升信民的虔诚度都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在这种情况下,圣族要想实现对新大陆的占领,不仅要敲掉这里的光明神势力,更要快!   决不能让大西洲方面反应过来,不然到时候大西洲阵营加沙罗阵营的援军一到,圣族一打三,除了扑街还有啥法可想?!   而且,暴露了野心,必将遭受各阵营势力的联合围剿,各方起了警惕之心,他们再想做类似的事,难度至少乘以十。   所以,来自不同阵营的圣族在确定了啃下新大陆之后,就制定了“全面闪击计划”,不仅要打,还要全面开花,不能将所有力量猬集于一处,那样即便打下来,也给了新大陆其他光明神势力准备时间,他们的攻击难度将加大,同时,大西洲方面也会警觉,到时候他们有极大几率与大西洲救援队伍碰上,加上新大陆的光明神势力,见风使舵的财团资本,如此局面,真只有抱头鼠窜了。   要避免这种局面,就得全面开花,哪怕他们因为力量分散必然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但这却是必须的。   全面开花也不是无差别的全部展开,以光明神势力在新大陆的庞大底蕴,圣族力量若是过于分散反倒是给人家送餐了。   最终,圣族确定第一批次攻击目标,分散在新大陆各处的十二座大教堂。   这些大教堂不仅是周围一大片疆域的光明神势力的首脑核心,力量最强最集中,还都可与大西洲相关方面直接沟通。   光明神三阵营内诞生的圣族,他们中有许多势力提前多年便在新大陆扎根布局,算是内贼,经他们分析,若是圣族能够表现出绝对的实力,第一时间将十二座光明神大教堂端掉,他们有很大把握说服其中一些财团资本参与对零星分散的光明神大小教堂进行清理,这样一来,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胜利越有更多势力加入想分一杯羹,胜利就会越发势不可挡。   最终,即便有大西洲援军抵达,他们面对的也是一个完全圣族化的新大陆,远渡而来的他们成为无根浮萍,除了退走不可能再有别的办法。   核心问题就从扑灭新大陆的光明神势力转变成迅速攻下十二座大教堂。   大家很快就达成一致,大家虽都为圣族,却正好来自六大阵营,那么最简单的方法,每个阵营打两座。   不搞强行分配,也不搞抽签随机分配,而是把十二座大教堂的战力都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让大家自己选。   最先选择的是出自梵伽阵营和希望真神阵营的圣族领袖,自家知自家事,相比于光明神三阵营,他们这些孤身远渡而来的在新大陆的根基最浅,甚至可以说毫无根基可言,在这黎明的前夕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拼掉太多手里的牌可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们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战力靠后的四座大教堂。   光明神三阵营的圣族势力似乎很遵循远来是客的礼数,将下一个选择权交到炎夏圣族手中,幽鬼和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的领袖差不多,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这点家底可不容易,炎夏情势如此,更是难上加难,在全球圣族内都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的凄惨,他可不想为了脸面上的荣誉把自己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全搭进去。   他就想选择战力排名第七和第八的两座大教堂,他心中估量了一下,应该能以很小的损失就拿下来。   结果,被他当做左膀右臂培养的梦魇忽然越过他,自作主张的先选了排名第一的圣济会大教堂,外加排名第八的那座大教堂。   虽然都是大教堂,可圣济会大教堂与其他大教堂的区别,就像炎夏帝都与副都的区别一样,有着本质的不同,一者只是一片区域内的光明神势力核心据点,一者则是整个新大陆光明神势力的核心据点。   光明神三阵营的圣族成员似乎也有点吃惊于炎夏圣族的选择,给了大家五天实地踩点和后悔的机会。   所以,幽鬼没有当场驳斥梦魇的选择,此刻独处,他终于忍不住再提此事。   “我知道你不满他们三家的联合算计,在这里,他们本就是半个东道主,有各种主场便利,而咱们则处处掣肘,他们想在这事上争夺主导权,为后面争取整个新大陆的话语权提前埋子,这些我都能够理解。   可这和咱们的诉求有什么冲突么,对于整个新大陆的话语权咱们本就不甚在意,咱们也不可能真有那么多人去做管理,大家都更在意自己的修行。   等新大陆到手,总有一片属于咱们的地盘,这就已经够了,现在即便咱们不计伤亡把圣济会大教堂打下来,咱们手上有限的人手就更缺乏,最终还是得通过他们完成对新大陆的掌控。”   总之就一句话,这骨头太难啃,崩不崩牙还难说,就算啃下来也没几两肉,没必要。   面对幽鬼的质问,梦魇沉默了一会儿,道:“新大陆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难打。”   “啊?”幽鬼对于这话有些不明所以,主要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们夸大了咱们攻取的难度和紧迫性。”   梦魇解释道:“在夺取新大陆这件事上,他们与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玩泄密这样的花招,所以,咱们从始至终都有着出其不意的优势。   哪怕大西洲方面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我不相信他们的动员能力能在两三个月内拉出一支可以碾压我们全部的救援队伍。   因为他们必然不可能倾巢而出,首先得保证自己的老巢不出问题。   而这点除了咱们自己,他们是不可能知道咱们在大西洲和沙罗阵营有没有安排的,不然前脚刚走后脚被偷家怎么办?   这些年在那两处爆发的魔乱可不少,他们怎能保证这次就没有?   所以,他们派出足够碾压我们的力量救援的同时还要保证后方的安全,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做到,他们能在三个月内做到吗?”   幽鬼闻言,脸色一僵。   “另一方面,他们真的只是如他们所言,与新大陆的财团资本仅止于有着极深的联系,可在关键时刻说动他们转变倾向,甚至彻底倒戈,真就仅止于此吗?”梦魇道。   幽鬼有些疑惑:“这还不够吗?”   梦魇斟酌了一下,轻声道:“我怀疑他们本就是财团资本的一份子,不说全部都是,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这样。”   “啊?!还能这样?”幽鬼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心想,要真是如此,那这局面真就是太搞笑了。   他是个“唯修行论者”,他认为人世间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落在修为上,很多问题解决不了的根本原因就是你还不够强,只要你够强,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所以,他对那些勾心斗角之事并不关心,除了不得不做的一些事情,大半心思都在自己的力量成长上,对于与其他阵营圣族势力的交往,他保留一些警惕的同时也不会太过疑神疑鬼。   可此刻他顺着梦魇的思路稍一推演,就感觉若局面真如她所言,那么,之前很多在此基础上的推想就要全部作废。未来局势的走向甚至会变得完全不同。   梦魇道:“咱们都知道,新大陆势力一直不甘心彻底融入光明神阵营,去给大西洲做小弟,毕竟他们以前是给大西洲做爸爸的,这样的转变怎么可能轻易接受,光明神教会期望完成不流血的融合,有些一厢情愿。”   “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寻找光明神之外的力量体系就是明证。”说到这里,梦魇忽然看向幽鬼,“这个体系不是早就出现了吗?!”   “啊?什么体系?”幽鬼下意识问,而后,脑海中如同闪电划破长空,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咱们魔道体……呸呸,圣族体系?”   “咱们不是和人类势不两立的吗?咱们不是人人喊打吗?而且,他们是人,对于咱们这种成长方式真能接受?”幽鬼有些不信。   在魔道的修行体系中,最核心的资源就是人,人的血肉,人的灵魂,乃至人的七情六欲,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材料。   这是最根本的,也是不可回避的对立冲突。   梦魇瞥了幽鬼一眼,呵了一声,道:   “看来从炎夏出来你的眼里只有修行和那些力量者,对于整个社会的了解不多啊,你若有这个疑问,不妨仔细去了解一下什么叫财团资本,等你真的了解后,你甚至会怀疑,到底谁才是魔。   炼人血肉灵魂就算狠了?你去看看他们吃人的方式,你就会叹为观止。   优雅,隐晦,长久。   从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的,能把他的血肉、精神、智慧、漫长的寿命,一切的一切,都榨到没有一滴油水为止。我都想不到还有哪些方面没被他们开发出来。   我想,对你的修行也有新的启发。”   说到这里,她一副大有收获的模样道:“我现在就在跟他们学习,已经很久不用生炼灵魂血肉这种粗浅的方式了。”   说着她呵呵笑道:   “这个发现也算是我学习的一个收获吧,因为我试着代入他们的角度,真的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我甚至怀疑,不是三阵营的圣族找上了他们,而是他们主动联系上了三阵营的圣族,因为对他们来说,咱们的力量体系简直天生就是为他们而造。”   幽鬼不傻,反而非常聪明,以前只是从没往这方向去想,此刻,他眉头皱起。   慢慢道:“也就是说,他们既想要咱们的力量体系,还想把盘踞在新大陆的光明神势力连根拔走,但却不自己出面,而是让咱们去承担三阵营的火力,若是咱们不争气,他们就继续当乌龟;若是咱们干得好,就‘勉为其难’加入,说不定还能继续与大西洲阵营藕断丝连、互抛媚眼。”   他甚至能想到他们对大西洲方面的说辞:“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形势比人强,而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时候我们还能给你当眼线,为将来的反击做准备。”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骂出了声:“草,让咱们以为在自己创业,结果全在给别人打工。命也拼了,血也流了,所有仇所有恨也被咱们吸了,结果好处全被他们得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梦魇呵呵道:“现在不就是吗?……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幽鬼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不怀疑梦魇的推测了,他感觉有些心悸,后背有些发凉,他有种直觉,以他们这种比魔道还魔道的娴熟作风,若他还做着打下新大陆就找片地方安安乐乐修行的想法就是真蠢货了。   他们会兑现承诺吗?会被卸磨杀驴吗?   果子偷摘下来了,结果却被人抢了,偷摘果子的很可能还要被暴打甚至被杀。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苦思摆在面前的局面,一时间有些踯躅。   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给他们设的套,那抽身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又非常不甘心,更何况,即便离开,以现在的全球局势,除了躲在暗地里继续当阴沟老鼠,他们也不可能有更大的作为了。   这里确实很乱,很危险,可他又隐约感觉到,正是因为这样的乱局,才有真正的机会,才有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梦魇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伸出粉润的舌头在上下唇轻轻润了润,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呵呵,他们总喜欢把咱们和他们等同,似乎数量就说明了一切,可能一样吗?他们一觉醒就有人出现,小心呵护,生怕摔了碰了,咱们呢?   咱们可是要穿越大半个星球,躲过重重劫难才能获得生存机会,他们却总是忽略这点……或许,这是他们保持自信的办法吧。   无所谓,这样正好,无论什么算计谋划,最终还不都得落在力量上?   你不是常说吗?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说明力量还不够,只要力量足够,什么问题无法解决?!   所以,我没有任何想法,很想践行一下!”   幽鬼一愣,没想到她这背后的原因这么简单,刚才听她一通分析,还以为她有什么妙计呢。   梦魇眨了眨眼睛,道:“在向他们深入了解学习后,我的另一个收获就是,尽量避免与他们互相算计,这么做正中他们下怀。能用力量解决就用力量解决。”   幽鬼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一来,咱们真的要死很多人,你也说了,大家能从炎夏逃出来,都不容易,在这里死太多人,我有些舍不得。”   毕竟都是他一手拉扯起来,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都是他手里的牌。他不是舍不得他们的死,而是舍不得自己牌面的骤降。   就像一个钱包本就不富裕的人在面临大金额的剁手消费时一样,总是会权衡再三,这钱到底该花还是不该花。   梦魇正想给他鼓个劲,劝他该大撒币的时候就要壕一点。   忽然,她怔住了,只觉有一股莫名的、亲切的、温暖的、能让她感动得想哭的气息将她包裹。   “妈妈。”当她清醒时,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对面,幽鬼的情形似乎差不多。   “好像,用不着咱们拼命了。”她不知该哭该笑的道。 第一三九章 不流一滴血   “你也感觉到了?”幽鬼问。   梦魇点了点头。   幽鬼一脸的疑惑问:“你觉得刚才那股气韵到底为何物,怎会给人如此亲切之感?”   梦魇摇了摇头,道:“还需要细细体悟,但我却能感觉到一种同根同源的亲近感,仿佛我的觉悟就有它的功劳。”   幽鬼与自己的体会彼此印证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觉得刚才那气韵来自于何处?”   梦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世界上除了炎夏还有哪儿能有这样的气韵?无论怎么讲,咱们毕竟都是从那诞生的。”   幽鬼再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这些在炎夏境内作恶多端,被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能够逃出生天大半是因为一个概率性的事件,因为和他们一样聪明、狡诈的魔人并不在少数,比他们更优秀的也不是没有,但只要逃不出来,统统只有给炎夏修行界做升级气运的经验值的份儿。   要说他们心中对炎夏有哪怕一丝的好感那都是不可能的,若是如此,他们就不可能毅然决然的走向这样一条路,可要说对炎夏有多少恶念,可能在炎夏境内面对重重追剿九死一生的时候心中确实戾气冲天,可逃出生天之后,这种感觉就迅速消退,要让他们故意去做些让炎夏不痛快的事,那就更是纯属想多了。   比如就有其他阵营的圣族听说过他们凄惨的遭遇后便提出了一个报复计划,袭杀那些走出炎夏疆域与各文明阵营或官方或民间形式建交的使团,他们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明明已经逃出生天,还去搞这些事,那不是脑子有包吗?   此刻,忽然得到来自炎夏境内的馈赠,益处还是如此之大,两个魔道巨擘的情绪忽然都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一会儿,幽鬼忽然问:“你得到了一些什么好处?”   梦魇眨了眨眼睛,没有明说,反而道:“对于这次的事,我有了一个更好地主意。”   幽鬼精神一震,想起他们现在新大陆面对的实际局势,这才是他们迫在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什么主意?”他问。   梦魇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远处圣济会大教堂,问:“你能潜进去不被发现吗?”   幽鬼一愣,先是犹豫迟疑了一下,而后专为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换在以前我没有太大的把握,现在却有这个自信了,不过,不能动手,一旦动手还是会暴露出来。”   梦魇便道:“不用动手,你跟在我身边看着就行。”   说着,她便脚步轻快的向着圣济会大教堂走去。   幽鬼原本还有些疑惑,可看着她走过去的背影,只见她的身影越往前,越接近圣济会大教堂,身形便如一个沙偶般一点点向四周空间发散着一些细沙。   这些细沙接着进一步细化分散,最终,彻底与空间,与空气中的各种水分尘埃之物融为一体,哪怕他以精神力量仔细探究,也无法发现由她身体细化成的微粒与其他自然微粒有何不同。   最先消失的是她的头,可这却没有丝毫影响她的行动,只剩脖子以下的她依然迈着轻快的步伐。   然后消失的是她的脖颈,双肩,双臂,上身,腰胯,最后留在他眼中的只有一双修长的腿在轻快的走着。   真·修长双腿。   最后,双腿也消失不见了。   幽鬼使劲眨了眨眼睛,他可以肯定,梦魇以前绝对没有这种本事。   梦魇现在的实力与他已大致相当,但他却勉强算得上她半个入门老师,所以,他对她的能力心中基本都有数。   可她此刻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从来没见过,而且诡异得有些惊悚。他心中已经肯定,这应该就是她此次获得的一项能力。   如此本事,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杀得了她?他心中想道。   他心中试着模拟了一下,发现以自己掌握的手段,包括他所知的其他阵营圣族,其他阵营高层都不具备这种能力,因为她现在已经变得无法感知,连一点精神力的残留都没有,你甚至都不能确信她到底在不在此处,这还如何战斗!   “她得到的好处远比我大啊。”幽鬼对比了一下,虽然自己也有巨大的蜕变,可与她相比,还是有所不如。   他站在原地,一个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凭空响起,道:“咦,还不走啊。”   仿佛她现在就在不远处转头对自己说话。   幽鬼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看不见你啊。”   “啊,你这看不见啊?……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你都看不见,我相信其他人更不可能看得见。”   他看不见梦魇的人,却能清楚听见她的声音,以他的本身,甚至能够根据声音传播直接在脑海里构筑起她此刻的方位站姿,还有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惊喜,简直和亲眼目睹没有差别。   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验证自身能力的工具,还有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情绪,似乎,非常开心?   好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又好像这样的状态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她可以更肆意的表达曾经被压抑着的某些性情。   而后,他就感觉眉心微微一凉,一股奇特的气韵融入紫府,借着这缕气韵的指引,他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一股特殊的气韵弥漫在周围虚空。   而这股气韵此刻正在一点点向着圣济会大教堂弥漫而去。   他定了定心神,身影逐渐变得虚淡透明,如同一直鬼魂,最后,连这点虚淡的痕迹也消失了,随着那股唯有他能感觉到的气韵悄无声息的潜入圣济会大教堂。   穿过一栋栋宏伟肃穆的建筑,一路往更深处行去。   ……   五日后。   新大陆一处远离喧嚣的幽静城堡内,分散去各处踩点的各阵营圣族领袖再次齐聚一堂。   一位脸色有些异样苍白的白人男子坐在东道主的位置上。   他有种病态的白,身上穿着似正装似礼服似舞台特别款的服饰,他是洛伦佐公爵,但他更喜欢大家称他为瘦白公爵,据说和他喜欢的一个人文偶像有关。   见大家全部就坐,他伸开双手虚虚环抱了一下,表示对大家的问候。   “你们都了解过你们所选大教堂的战力水平了吧,对于五天前的选择可有异议?如果有疑惑请尽管提出,我们在此开诚布公的解决,我们衷心的希望所有任务都能顺利圆满的完成,同时让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   他看似对着所有阵营的圣族领袖在说,可无论是他还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对炎夏圣族之前的选择的一种试探。   如果炎夏圣族在踩点之后对圣济会大教堂的战力有些疑虑,现在就是最好的改正时机。   说着他还看了下炎夏圣族这次的出场人员,幽鬼自不用说,炎夏圣族的领袖,旁边女子也经常与他出入重要场合,非常得他信任,上一次就是她越俎代庖替他做出了选择,当时他就发现了幽鬼对这个选择并不是非常认可,只是碍于要在所有圣族面前维护己方内部的安稳团结,这才没有当场争辩起来。   这却让他看到了破局点,当场提议大家都有五天踩点的机会,然后再就自己的选择做最终的确认,以免大家误选误判。   目的就是希望幽鬼能够利用这五天时间整合好内部的声音,不要被一个副手拿捏。   而这一次除他们二人外,还另有一人跟在他们身边,只见其人全部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袖子大,帽檐大,让人根本无法看见他的相貌,连性别都无法区分。   其他圣族虽因此多次被吸引目光,但却真没太过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装扮在圣族中非常常见,因为他们常年隐藏在暗处活动,很多人在明面上都有很敏感的身份,哪怕圣族之间交往,不是特别熟悉的关系,也不敢轻易暴露真实容貌,且不说对方是否会前脚走后脚就去举报一波,如果对方因为其他事情暴露,结果最终把自己也拖累得下水,那才是真冤,所以圣族内部对于这种藏头露尾出席活动的都会默契的保持认可,不仅不会主动询问揭穿,还会刻意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这是聚会召开者基本的礼貌。   至于这会不会成为一个漏洞,让一些身份不明者,甚至是怀有敌意者混进来,这样的担心大可不必。   因为不是任何一个披斗篷,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过来的人就会被放行——必须有一个乃至多个身份更加贵重的引路人,而这个引路人的身份一般都是过了明路的。   另一方面,这几次的聚会,炎夏方面出席的代表是最少的,在这个时候增加一个人数,壮壮声势,是非常容易理解的,所以,这次聚会炎夏方面多来了一个人,还以隐藏身份的形象加入,确实吸引了不少眼球,但也就仅此而已,其他圣族并没有给与他更多的关注。   在洛伦佐公爵发言之后,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幽鬼,似乎想确认他真实的心意。   幽鬼张了张嘴,正要出言说明情况,忽然又顿住了,扭头对梦魇道:“你来说吧。”   梦魇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洛伦佐公爵就皱眉开口道:“幽鬼先生,会议之事请你慎重对待,一切在会议中诞生的决议都应被严肃对待。”   幽鬼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放心,她说的任何话都代表我想说的,我都认。”   说罢,他微微瞑上双目,一副话我都说话,其他你自己领会的姿态。   他这表现不仅让洛伦佐公爵发愣了一下,其他各阵营的圣族成员都非常诧异,洛伦佐公爵这是被不咸不淡的怼了一下吧?确实被怼了吧?   他们彼此交流着眼神,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大家都有的判断还是只是个人的错觉。   而后,他们都从对方的神态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都非常吃惊,这是吃了什么药?或者更进一步的说,短短五天时间,炎夏圣族内部到底经历了什么,相比于五天之前,怎么忽然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很多人心中都抱着这样的疑惑,扭头看向梦魇,想要从她的发言中再次确认一下。   而梦魇确实不负所望,第一句话就让大伙心脏狂跳了一下,心中直呼,好家伙!   “我认为五天前制定的作战方案可以舍弃了,我们已经有了更好地方略!”   洛伦佐公爵本来就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如有实质一般的锋利,梦魇却一脸坦诚的看着他,没有被他目光所慑,却也没有与他来波眼神争锋,只是如同一汪湖水般消解了任何压力,云淡风轻。   许久,洛伦佐公爵缓缓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更好地方略吗?请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见识品评一下吧。”   他根本没说假如你那方略错漏百出怎么办,大家却都明白他的意思,若炎夏圣族真要在这方面都要与他们别苗头,较长短,那他们只会让炎夏圣族在此一役中得到的更少。   在圣族方面,光明神三阵营率先完成了合流,这是其他三方都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事实。   梦魇缓缓道:“我们何必要与他们打生打死呢?我们完全可以让他们变成我们的一员,这样一来,我们不仅不会有丝毫损失,实力还会比现在更加强大,这种局面下,大西洲方面到底敢不敢来救援都是两说。”   她这话一出,除幽鬼和站他旁边的斗篷人外,其他人无不震惊错愕的看向梦魇。   这个方略还真是出人意料啊,出人意料的蠢啊!   他们要真能做到这一点,还坐在这里讨论个啥,直接跑大教堂里面和人交朋友去了,怎还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啊,光明神的信徒怎会如你想的那般那么好说话?你是做梦梦见的吧!   洛伦佐公爵嘴角微微一弯,带着明显的讥笑,就要开口说话,梦魇却不打算在这事上与他们做无意义的纠缠。   扭头看了旁边那位神秘斗篷人伙伴一眼,对他示意了一下。   神秘斗篷人忽然解开了面罩。   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的圣族代表都是微微一愣,因为这人不是他们所想的黄皮肤黑头发的炎夏人种,而是个纯正无比的白人,比相貌病态的洛伦佐公爵更加正常的白人男子,他的目光平静,面容慈和,人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下意识的就会变得更加柔和,将里面隐藏的攻击性削弱甚至是放弃,似乎天生就有种让人心灵平静安详的特质。   “大家好。”他微笑着与众人问候。   可面对他的问候,光明神三阵营的圣族代表的反应则非常奇怪,在看到这人的时候,他们的身形就全都本能的僵了一下。   此刻闻言,更是瞬间完成了战斗姿态的转换,身心内外,肌肉骨骼,全都已经调整到了最适合战斗的状态。有几个对自己的控制力稍弱一些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改变,或是变得更加虬结有力,连骨骼都变得更加高大,长满非人的毛发,有的则双瞳变成竖瞳,嘴中长出了獠牙。   洛伦佐公爵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缓缓开口道:“欢迎费雷恩大主教莅临我的城堡,这真是我的荣幸,以前我多番恳切相邀你都不曾赴约,没想到今日你会以这种姿态出现……现在,你需要说一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才更应景吧?”   梵伽、希望真神两阵营的代表们这才从三阵营代表们的表现上看出不妥,也都加了戒备警惕。   费雷恩大主教微笑道:“大家不用紧张,我没有带任何人来,外面也没有人包围这里,我是带着善意而来。”   他这话让光明神三阵营的圣族全都一怔,这样离谱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谁不知道,在新大陆,圣济会大教堂的费雷恩大主教乃是光明神最忠诚的仆人,他们宁愿相信他现在已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此刻说这话是猫戏老鼠的调戏,目的就是想看他们希望又绝望的变化,他们对这套把戏可太熟悉了。   费恩大主教摇了摇头,道:“看来我无论怎么解释你们也不相信了,那么……这样。”   说着他轻轻挥了挥手,一片圣光便从他手上洒出,光的速度何等之快,相反应都来不及,场中所有圣族都沐浴在圣光之下。   很多人不自觉的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一直以来,圣光和他们都是彼此相克的天敌,为何此刻的圣光却让他们如此喜欢?   洛伦佐公爵皱起了眉头,仔细感悟,终于发现了这圣光与以往所见有了巨大的不同。   洁白变成了惨白。   甚至,若仔细凝视,会给人一种深邃黑暗的感觉。   费雷恩大主教微笑道:   “想来你们都感受到了,在梦魇女士的帮助下,我触摸到了真正的信仰,已经彻底抛弃了以往对光明神的愚信。   而接下来,我会利用职务之便,将各大教堂的大主教与其他核心成员召来圣济会大教堂,与梦魇女士一起,赐予他们真正的恩典。”   洛伦佐心头狂跳,心中涌现出一个词。   堕落。   他看向梦魇,眼神前所未有的警惕凝重。他再也不敢将此女当成一个寻常副手了。   梦魇呵呵轻笑了一下,道:   “你们觉得我们这个新方略怎么样?将新大陆所有大主教打包转化,他们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会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伙伴,自己人!   新大陆有无数人对他们充满了虔诚的信仰感激,我们如果将他们一股脑打杀,无论安排得多么周密妥帖,都少不了民心动乱,而若以新计划行事,则完全不用担心发生这种局面。   他们甚至能帮助信民们一起跟着改信——信民信什么,还不是他们这些牧羊人说了算,到时候咱们就算把光明神像变成大章鱼,他们也只会虔诚的赞美神的神通广大吧。”   洛伦佐公爵闭上了眼睛。   他是聪明人,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算计都是徒劳。   而梦魇展现出的恐怖手段,已经让他惊怖非常,他不会再干那些徒劳的蠢事。   那样白白的搭上自己性命,再无更多的意义。   而梵伽阵营、希望真神阵营的圣族代表们全都看傻了眼,最后,彼此悄悄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什么。   以往,他们觉得三阵营圣族是此间东道主,力量最强,而事实证明他们看走了眼,在很多事情上,当然就要做出新的选择。他们可不是三阵营圣族的马仔。 第一四零章 五只横行   新历一三一年,正月初一。   驭兽谷中。   当聂胜再次进入封绝大阵,就见一条麒麟模样的生物满地乱窜,仰天悲愤。   见到聂胜,它更像是见到亲人一样,几乎是摇着尾巴的跑过来,道:“聂老大,你来啦,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就在昨晚,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要走的路,不过还差了些东西,你来帮帮我,咱们一起,齐心协力……呃”   它正说着,就见聂胜手中多出一份合同,正是这些年它怎么想怎么亏的那份把自己卖了的合同,有些傻乎乎的抬头看他,问:“聂老大,你把这拿出来干嘛?不是还有十年吗,你赶快收起来。”   聂胜却当着它的面将那份合同一点点撕碎,换在今日之前,这样的场景能让西贝麒麟从梦中笑醒,因为它多次做过类似的梦,可现在,它却感觉与那份合同一起破碎的还有自己的心。   一脸茫然惶惑的看着聂胜。   聂胜道:“你自由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以这份合同威胁你什么了。”   说着,他伸手按在西贝麒麟的头上,语重心长的道:“咱们相处了十年,我知你本性不坏,所以,以后好好生活……有一件事我确实没有骗你,你体内确实瘀滞着大量精纯的药力和灵气,你只要走上化形修行道路,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将之前十年耽误的时间全部弥补回来。”   心中那点可怜巴巴的幻想彻底被击碎,西贝麒麟再也支撑不住,悲愤大吼道:“我不化形,我就是麒麟,我是天下第一头真真正正的麒麟,我为什么要化形,我就和祂卯上了,我用十年时间换来的头衔,谁也别想从我身上夺走!”   聂胜点了点头,后面的路怎么走全由西贝麒麟自己说了算,怎么走都是它的自由,不会再有任何外力去约束它,去干涉它,自然也不会管它。   见姓聂的这么无情,用过就扔,扔了就不管,西贝麒麟心中那个悲愤啊!   见他就要转身而去,拔吊无情,它不甘大吼道:“你把我放了,那你的试验呢,你不是想要重振驭兽系的荣光吗,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半途而废吗!”   聂胜颔首道:“我现在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之前方法存在的一些错误,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就在昨晚,我们驭兽系有很多年轻的学员,他们都触摸到了不同的圣兽本源,相比于我们这些老家伙,他们修为经验都远远不如,可有一点是我们不能和他们相比的,那就是他们怀抱着一颗真挚赤诚的心,他们还没有忘记进入驭兽系的初心,因为纯粹的热爱,在热爱的同时还以自身的言行来践行,所以,他们的心灵可与相应的圣兽本源契合。   而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修为高,见多识广,可心灵却早已蒙尘,除了寥寥无几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连大门都没摸到,因此我们做了深刻的反省。   我们要重振驭兽系的荣光,但更不能忘了我们的初心。”   而后,他又道:“哦,从今年开始,我们驭兽系就不叫驭兽系了,我们以后叫圣兽系,我们院系的招生标准不再是看天赋,而是看学员心灵与各类圣兽本源的契合程度,只要契合度足够高,哪怕天赋差些我们也来者不拒。”   说着,他已经走到封绝大阵几个角落取出一块符牌分别捣鼓了一阵,西贝麒麟就见原本只能看见的一方小小天地骤然变得辽阔。   一个巨大的山谷盆地的全貌出现在它眼前。   阵法消失了。   就在阵法之外,远处,还有一个个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情形的阵法,一只只灵兽被圈禁在其中,一个个学员进进出出,此刻,都向它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很为忽然出现在盆地深处的它而感觉到细微惊讶。   西贝麒麟有些傻眼了,它原本还想着哪怕撒泼打滚也不会离开,可现在,连封绝的阵法都没了,它的“家”已经被拆了,旁边就是往来忙碌的学员,这里,已经没有了它的容身之地!   它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何去何从。   让它放弃第一麒麟的荣耀,去普普通通的化形修行,它心中是绝对绝对不甘心的。   “我曾经距离那么近,那么近!”   虽然它连门都没进就被踢出去了,但这不妨碍它感受到那股本源力量的伟大。   如果它从不曾知道这些,如果它也没有被强行培养了十年的麒麟生涯,它可能会很平静的看待这一切,做一个很优秀、却也很普通的化形大修士中的一员,可现在——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它心中如此想着。   聂胜没有继续陪它闲聊,而是凭空消失在旁边的空间里,很快,那处空间也发生变化,如同水波扩散涟漪,随着涟漪扩散开来的,是一片全新的区域。   一条软趴趴的、死蛇一样的西贝青龙仿佛没有骨头般瘫在那里,直到见到西贝麒麟,它的眼神才有了一些波动。   “居然不止我一个!”   西贝麒麟也是第一次直到,就在自己旁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邻居,十年来,大家相邻而居,但却始终不知道此事。   它心中再次大骂聂胜是个人渣,渣男。   难怪你不能成功,你这样三心二意,用心不纯,老天都看不过眼,活该你试验失败!要是这样都能成功,还有天理吗?   可一想到,自己就是那失败的一个巨大代价,它心中无论如何也畅快不起来。   它颠颠的跑到死蛇般瘫在地上的西贝青龙旁边,俯瞰着它,威严的吼了一声,道:“你也是个假货?”   本来咸鱼一般毫无生气的西贝青龙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蹭地一下直起前半身,身长远远超过西贝麒麟的它完全以俯瞰的姿态看着面前的西贝麒麟。   充满了震慑力。   我自己废物我认,我甚至可以毫不在意的展露出来,可是,其他人不行!   更别说面前这个连人都不是的废物东西!   居然敢说我是假货?   西贝麒麟被它忽然的振奋和俯视目光压迫,惊得后退了几步。   西北青龙终于开口了,戏谑的道:“我猜,你的原形一定是一条狗吧?”   西贝麒麟心中一惊,当场就想愤怒得汪汪乱叫,可它却记住了自己现在尊贵的身份,死命忍住了。   正义的大吼道:“我是天下第一条麒麟,你怎能如此辱我!”一副高贵的荣誉受到玷污的叫嚷道。   西北青龙却依然不放过它,继续戏谑的道:“不要掩饰,从你跑路的姿势,那摇头摆尾的样子,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一条狗。”   西贝麒麟心中一惊,赶紧检视自己的动作仪态,可那恶毒的话语却没有停止,继续向它砸来。   “让我猜猜,你到底是条什么狗,泰迪?哈士奇?吉娃娃?”   它每说一样,西贝麒麟心中的屈辱值就要暴涨一截,当它连说三个猜测后,它心中的屈辱值已经到顶,心中大叫,我和你拼了!   不管不顾直接向着那条不断口吐恶毒言词的假货冲过去。   至于它那仪表堂堂,威压霸气的青龙模样,它一点都不惧,呵呵,谁还每个威压霸气的模样不成,我还是个麒麟呢!   于是,当聂胜解开第三个封绝大阵,一只懒洋洋的玄武出来的时候,一青龙一麒麟正在互相撕咬,虽然各有一副威压霸气的模样,可打架的方式要多土鳖有多土鳖,撇开它们的外形,真就是一条狗与一条蛇的缠斗。   尘土飞扬,滚成一团。   而当玄武出现,两个干架正起劲的假圣兽都停止了那么一瞬。   不过,也就一瞬,很快就继续干了起来。   玄武站在那里也没有理会两个蠢货,相比于两个连门都没摸到,就被踢出来的假麒麟、假青龙,它可是摸到了一点门槛的,虽然不多,但这点优势却足以让它将互相撕咬的两货看个通透。   两个渣渣。   很快,第四个封绝大阵也消失了,一只身形华贵美丽的朱雀出现在它们的视线中。   而它身上不经意散发的气息,立即让两个互相干架发泄的家伙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它。   麒麟更是直接舍了青龙,大大方方的跑上去问道:“你触摸到那伟大的力量之源了?”   朱雀斜睨了它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虽然彼此没有见过,可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都已经直到这十年来彼此都是近邻,所以,虽然自己已经与它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也不妨给个好脸色。   玄武心中却暗想,这朱雀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啊,它身上散发的明明不是朱雀本源的气息,而是——凤凰本源!   这是怎么回事?它心中如此疑惑着。   自己因为进了“门”的关系,冥冥之中对十三圣兽本源自然而然就有一些基本的感悟,因为这就是明明白白存在于天地中的一道风景,只要你进了那个门槛,自然而然的就能看见,对各种圣兽本源力量都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同时,对与自己心灵契合的圣兽本源能够进行更深层次的感悟,以此不断修正、优化自己与之的契合度,不断进步,它甚至有种感悟,当自己的心灵与圣兽本源百分之百的契合,那么,祂就是圣兽本源,圣兽本源就是祂。   而最后一个封绝大阵也被聂胜消除,一只巨大白虎出现。   包括玄武、朱雀在内的四兽全都被它气势所慑,它身上的圣兽气息实在是太强烈了,比玄武、朱雀都强,更别说连门都没进去的一蛇一狗。   它们中都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家伙的原身怕不是真正的猛虎灵兽,特别凶猛,特别强大那种。”   山林之王,一山之主。   只有从小再这样的环境中厮杀、生存,其心性才最能与白虎本源的斗战杀伐霸气之意如此契合。   聂胜看着它,眼神中也毫不掩饰的喜爱之色,邀请道:“你可以成为我们圣兽系成立后的第一个学员。”   白虎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用。”   聂胜还是劝说道:“进入圣兽系,对你的成长也有巨大的帮助。”   白虎道:“这个体系才刚诞生,你们并不比我懂得更多。”   聂胜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对我的成见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不管怎样,圣兽系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若是有需要,或有什么疑难的地方,都可以过来交流讨论。”   而后,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也道:“十年前,你们都有资格入读六一学院,现在难度可能会大一些,不过,无论如何,你们是为我圣兽系做出了贡献和牺牲的,所以,我已经和相关部门打了招呼,你们想要离校发展也行,若想呆在学院也可以,你们可以先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到时可以和正常的学员一样上学读书。”   说罢,他最后道:“好了,我今天还有些别的事,不能再耽误了,就这样吧,以后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说完这些,他便匆匆而去。   走了,这就走了。   西贝麒麟看着聂胜纵身飞走的身影,心中依然在问候对方渣男。   白虎对他们几位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西贝麒麟赶紧喊叫道:“喂喂,大佬等等。”   一边叫着一边跑到白虎前方拦住它的去路。   白虎的个头比西贝麒麟整体大了两圈不止,体型上的威慑力就震得西贝麒麟本能的微微后退了两步。   面对白虎俯视的目光,西贝麒麟赶紧道:“大佬,你这是要往哪去?”   白虎看着它,没有回答,但眼神中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茫然。   无处可去。   或者是,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就是它曾经的家乡,那片让它觉醒智慧、也让它在那称王称霸的山林,在现在的它看来,也没有任何一丝值得留恋追忆的,那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荒野山林而已。   西贝麒麟继续道:“你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离开呢?六一学院代表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就算你成为真正的圣兽,对你同样是有价值吧,更何况,你现在应该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圣兽吧?应该只是受到了那伟大力量之源的眷顾?”   它虽然没有进门就被踢了,但它足够聪明,事后反复的分析琢磨,认知虽然没有玄武那么清晰,但距离事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白虎陷入沉思。   西贝麒麟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满聂胜那个王八蛋,你看看我……”   说罢它很不知羞耻的主动在它面前转了个圈,道:“和你相比,我才是真的惨,被骗十年,一无所获,你至少真的有收获啊。”   说着,它又看向朱雀和玄武,最后看向“战友”死蛇,道:“可千万别为了心中一股气就离开啊,反正都没有明确的去处,留下来多学些本事也是好的啊。”   它心中想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可若自己单独一个,有什么分量,更何况,与白虎与朱雀相比,自己和旁边的死蛇一样,都是最纯正的“假货”,哪怕留下来又能得到多少重视?   而若它们五个一起留下来,又有白虎朱雀两位真大佬,那情势真就完全不同。   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它的天赋啊。   所谓狗仗虎势,狗假虎威。   最终,白虎还是被西贝麒麟说动心了。   它最初想直接离开,正如西贝麒麟所说,主要还是因为心中的一股气,西贝麒麟站在同为受害者,还现身演绎了一把“我比你还惨”,心中也无去处的他干脆就借坡下驴跟着留了下来。   于是,西贝麒麟在前耀武扬威的开道,西贝青龙紧随左右游走,身后跟着玄武朱雀白虎三位,一路浩浩荡荡出了驭兽谷。   哪怕被提前打了招呼,凡是看到这一幕的学员也无不驻足侧目。   出了驭兽谷,在前开道的西贝麒麟左看看又看看,似乎无处不可去,却又无处可去,心中莫名生起一种“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的凄凉感。   今天可是正月初一诶!   它努力给自己壮了壮心气,大叫道:“走,既然决定留下来,咱们就先到学院里四处逛逛。”   古有四大才子横行江南,现有五大圣兽横行校园。   背景音乐整起。   西贝麒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偶尔得意忘形间血脉深处的记忆复苏,活脱脱一只麒麟模样的狗在校园四处撒欢,就差没在每个墙角树根处岔开腿滋一点圣兽之液以标注为自家地盘。   凡是看到它们的老师学员,都会好奇的驻足旁观一整,天地诞生十三道圣兽本源之事现在已在学院传遍,因为很多学院都切身触摸感悟到了,而驭兽系的一些试验其他学员也都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虽然好奇校园里多了五只“圣兽”,除了多看几眼,并没有过多表示,毕竟校园里的非人类学员每一年每一届都有许多,在六一学院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上前打个招呼,其他时候任他们随意闲逛,彼此无碍。   就在这时,它们不知不觉逛到一个所在。   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的环境格外清幽一些,偶有学员出入此地,都会主动收敛自己动静,原本和同伴有所有笑的,进入此处也会主动闭嘴。   其他地方,学员们都喜欢飞来飞去,毕竟六一学院非常大,可到了这里,在接近一定范围后,他们却会主动落到地面,步行前往。   在他们的前方,矗立着五座大殿。   “整个地方不简单!”   正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西贝麒麟都下意识的控制住了自己,低声对身后几位交流道。   其他几只认真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它的眼神一凝。   “你们看那里!”它低声对其他几位道。   顺着它的目光,几只一起看向大殿一侧,站着几个人,而聂胜那个王八蛋就赫然在列。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彼此也在低声交流。   虽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些什么,可却能很轻易的看出这些人的地位都不比聂胜差,最差也是和他平起平坐,而对于其中几位,聂胜这个王八蛋的态度还显得颇为恭敬。   “不简单,这群人不简单!”   它们虽然不认识那些人,可聂胜是六一学院驭兽系老大,地位之尊隆,它们都是知道的。   五只互相看了一眼,都非常好奇。   西贝麒麟低声道:“咱们走近点……不要怕,这光天化日的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总不能因为咱们离得近就把咱们剥皮抽筋吧?”   有道理。   于是在西贝麒麟的带领下,五只向着那个方向接近,它们这么明显的目标,很快就被人看见了,但除了好奇的扫视几眼,也没有过多表示,甚至都没有驱赶,原本还有些偷偷摸摸的五只心态更坦然了。   这地还不让走了不成?   光明正大的慢慢走近。   也逐渐听清了他们交流的一些只言片语。   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一个“拜年”,它们彼此看了看,再想到今天正月初一,很快心中就有了判断,这是——给哪位人物去拜年?   明白这点,它们心中都有些骇然。   这么多和聂胜一个级别,甚至可能更高一些的家伙,一起去给某人拜年?   那……那一定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大佬吧?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几道遁光。   向着聂胜等人所在位置落去。   等遁光落下,现出几个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聂胜等人迎了上去,嘴里称呼着“校长”“陈真人”“未晞仙子”“金仙子”“赵老”等等,总共十几个人,彼此稍微寒暄了一下,就绕过大殿一侧消失在大殿背后。   五只距离那群人最近的时候也有几百米,毕竟还是不敢太过蹬鼻子上脸。   那群人都消失了许久,西贝麒麟才壮着胆子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白虎认真看了它一眼,似乎很诧异,这家伙实力最差,胆子却真的不小,难道这是它的种族天赋?   心中不由得也猜测起它的原形,心中闪过一个个曾经在假青龙恶毒言辞中出现过的念头。   五只绕到大殿背后,却见有一道石砌小径往山上而去,林木深深,几个转角之后它们就再也看不见,石径彻底消失在林木深处。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特别的了。   西贝麒麟道:“我猜他们一定是从这石径去山上了。”   假青龙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西贝麒麟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继续道:“我猜他们要去拜年的那位就住在上面!”   不仅假青龙,其他几只也都心中翻着白眼,心道,你好聪明诶,这都能想到。   西贝麒麟继续道:“这么多大佬一起去给一位拜年,我想,那一定是个更大的大佬。”   其他几只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西贝麒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却差点闪断它们的腰。   “你们说,我们一起去抱他大腿怎么样?”   其他四只面面相觑,心道,你这推理是怎么展开的?   而且,咱们好歹都是有身份的,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如何理直气壮、又如此坦然的说出来的?   “聂胜那王八蛋把我们用过就扔,嘿嘿,爷现在不稀罕了,连他都要上赶着去拜年,我们若是能抱上那大腿,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我们面前嚣张。   呵呵,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另四只心中默然,原来这家伙的脑回路是这样的,就为了在聂胜那王八蛋面前长脸?   就连高傲如白虎朱雀此刻都忍不住有些心动,很想真正在聂胜那王八蛋面前体验一把“爷叫你高攀不起”的模样。   “而且,若是真抱上了这大腿,岂不比老老实实做学生强?”   四只心中再次吐槽,看来在聂胜面前长脸只是次要原因,跪舔躺赢才是你的目的吧。   这种下意识就想给自己找个主人的做派,四只心中生出浓浓的既视感,都不由得开始猜测这东西到底是条什么狗?   它是条狗这件事大家心中都已经很明确了,甚至还能够确认,这家伙很大概率不是野狗出身,而是传说中的宠物狗后代,可到底是什么呢?   西贝麒麟畅想着跪舔躺赢后的美好生活,另四只也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远处石阶上开始传来动静。   五只心中一紧,在西贝麒麟的带领下赶紧让开山道,躲在远处林木之中。   很快,刚才消失的一行人步行下山。   在经过五只附近的石阶之时,都扭头往它们的藏身处看了一眼,聂胜更是几步一扭头,甚至几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可最终,他们都没有理会它们,说说笑笑的下了石阶,在纵身离去之前,都对一个女修道:“既如此,那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这才各自纵身离开。   那位被许多人叮嘱交代的女修等所有人都走后,身旁只剩一位男修陪伴,扭头对它们藏身之处轻喝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还不赶快出来!”   几只知道自己早已暴露,人家既然叫破,干脆全部出来。   这位女修正是之前大家称呼的“金仙子”,模样很年轻,腹部微微隆起,能感受到明显的生命气息,明显是有孕在身,她旁边跟着的那位男修就是大家称呼的“陈真人”。   金仙子直接开口道:“你们五个鬼鬼祟祟的跟这一路,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见她问得直接,另四只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西贝麒麟也直接的回应道:“我们五个想要拜到山上那位高人名下,想来以咱们五个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高人,不知道金仙子能不能引荐一下?”   金允儿被面前这舔着脸直接上前要好处的做派给逗乐了,咯咯轻笑了几声,道:“这想法可以打住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没戏!”   “哦。”西贝麒麟有些沮丧,却也不是太过沮丧。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意思,万一呢,万一成了呢?   金允儿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机会。”   不仅西贝麒麟,其他几只都精神一震,眼神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道:“我知道你们的事,刚才我们在上山时就在讨论你们几个,给你们想到一个极好的去处。   刚才聂院长其实就想亲自与你们交涉沟通,但我想你们对他可能有不小的怨气,要是由他来给你们说,你们很可能会当场炸锅,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于是我便主动揽下了此事,与你们说道说道。”   西贝麒麟几个互相看了一眼,什么“好去处”能让聂胜给它们一提就能把它们激得当场炸锅?   不会让他们去做另一个试验品吧?   最终,西贝麒麟小心翼翼的问:“金仙子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金允儿点了点头,直接道:“我们觉得,你们虽不能拜入山上那位门下,但若是愿意多陪陪他逗乐解闷,我们都不会亏待你们几个,随便哪个分心提点你们几句,都可让你们受益无穷,这可比你们老老实实去做学员强一百倍。”   “居然真有这样的好事?”西贝麒麟马上就要点头答应。   可旁边一直不曾开口的白虎忽然道:“陪人逗乐解闷,这不就是给人做宠物吗!”   西贝麒麟心道,哥,在乎这么个名分干什么,不过就是陪人耍耍有什么大不了,您没听见金仙子的保证吗,若那些大佬真能点拨咱哥几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金允儿也一脸正色的摇头道:“你这可就想岔了,我问你,孙儿孙女给长辈逗乐解闷,你们说他们是宠物吗?明明是取悦长辈的一件事,怎么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形象吗?”   她严肃道:“山上那位从年纪上讲做你们的爷爷绰绰有余,我们一群晚辈想着他一天天清苦度日,他又不喜我们三天两头往他那跑,扰他清静,便找些儿孙晚辈陪陪他,你觉得这不合适?” 第一四一章 十项全能,宠物奶爸   金允儿一脸严肃,反客为主,把白虎说得哑口无言。   儿孙晚辈陪老人家逗逗乐解解闷,就成宠物啦?这是什么话!   天下那么含饴弄孙、儿孙绕膝的,难道他们一天天都在遛宠物不成?   白虎心中虽然还在倔强的坚持着,可在金仙子逼视下却讷讷不能言。   西贝麒麟在旁帮腔道:“是啊是啊,陪老人家耍耍,逗逗乐解解闷,这是炎夏美德诶,不要上纲上线嘛。”   白虎扭头看向西贝麒麟,似乎在确认这货到底是哪边的。   结果不用确认,这货已经非常自来熟的凑到了金仙子身前,金仙子伸手摸它的头,它也很自然的上前蹭蹭,一脸的舒服享受,哪有一点麒麟格受到侮辱的模样。   就差摇头摆尾吐舌头了。   丢人。   我绝不承认我和这货是混同一个圈子的。   白虎心中已经默默将它从同类圈中开除,我没有这么丢人的同类。   白虎不直接回答金允儿的话,闷闷道:“我天生脸冷,做不来这种事。”   金允儿却摇头道:“你这又想岔了。刚才我说了,山上那位姜爷一生清苦度日,无妻无子又无真正的亲朋,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过,我们这群晚辈想给他身边添点人气儿。   可他那性子,我们但凡往他那里跑的勤了都会让他不快,和我们别扭了许多年才认可了每年初一接受我们的集体拜年,最多也就如此了。   你们以为我们让你多陪他解解闷,是要你们每天在他面前撒几个欢打几个滚吗?   若真如此,他怕是反倒要觉得你们几个碍眼将你们赶走了。   我们的意思是你们就以这座山和典藏阁为定居点,平日爱干什么干什么,想去某些院系学习也好,想跟随哪个导师进修也罢,都随你们的意。   只是让他习惯有你们这么几个新邻居,多一些新面孔,新鲜感,与他相处也尽可随意,若有机会和他老人家说说笑笑当然更好,没机会也不强求,我们都记你们的功。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些,那我们一定不吝奖励。”   说着她看向白虎道:“所以你脸冷与否和我们的期望并没有任何冲突。”   而后,她又看向另几只道:“平心而论,你们觉得这很伤你们尊严还是很难做到?”   其他几只没有回答,西贝麒麟已经开始更用力的在她手掌中蹭蹭。   金允儿用力的揉了揉,忽然神秘兮兮的道:“我可告诉你们,我们承诺的好处只是给你们个兜底,真正的好处你们不傻,应该都能明白……”   说着她悄悄指了指山上,道:“要是你们哄得他老人家开心,点拨你们两句……嘿嘿,会有什么样的好处,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去想。”   她其实什么也没说,可听在西贝麒麟耳中,唾液都差点流出来了。   它一开始想的抱大腿,期待的不就是这个吗?   在它看来,金仙子提的要求简直毫无难度。   它连连点头道:“好的金仙子,这事儿包在我们哥几个身上。”   金允儿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它的脑袋,便和陈中夏二人离开了。   直到二人离开,白虎的目光这才全部落在西贝麒麟身上。   煞气腾腾的道:“绕来绕去,本质还是让我们给人家做宠物,你可别说你没听出来!你自己不讲尊严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帮我们答应下来!”   西贝麒麟面对白虎和另几只的逼视,脑袋一昂,道:“不是我们,而是我!”   白虎朱雀几个全都一愣,显然没懂这货的意思:“什么意思?”   “我是说,不是我们去给人当宠物,我一个就够了,你们几个想干啥干啥,这活全交给我了,我一定把那老人家伺候的妥妥帖帖。   你们放心,无论什么好处,都是咱们哥五个的,我是不会独享的。”   它的语气,说不出的慷慨激昂,有种“苦我一个受,福咱们一块儿享”的大气豪迈。   呃——   四只都被它此刻表现出来的舍生取义的气概震慑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骄傲如白虎朱雀,此刻能做的也只有默默为它点赞。   虽然他们觉得以这货的观念,根本就没把给人当宠物视作一件尊严受辱的苦差,乐在其中也说不定,但这却不是他们不感佩的理由。   ……   最初,坚持每年来给姜不苦拜年的只有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赵世年四人。   “姜爷您不喜大家来此扰了清静,我们平日也都依您,可这新年第一天的拜年礼您总不能拒绝吧,在这个万家欢聚、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想着您一个人在三上清苦一人,都没个人相伴,您让我们心中作何感想?”   在他们坚持下这渐渐也就成了惯例。   可没过几年,天机系的北远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们一起混进了拜年队伍,四人变五人。   又没过两年,校长直接找到了陈中夏几人,认为这种尊老爱贤的行为应该各院系都有参与感,不能长期搞这种小圈子行为,阵法系、天机系年年过来,这让其他几个系怎么看,怎么想?   校长说得好有道理。   各院系一把手再加上校长和另几位行政部门一把手,拜年队伍就从四五人变成了浩浩荡荡十几人。   对于含着笑脸和真诚祝愿之心前来拜年的晚辈们,姜不苦当然不可能真给他们摆脸色,坐在那里听他们讲一些拜年祝词之类的话语又不是真的很难,是人家给他拜年又不是他去给人拜年,甚至连红包都不用准备,所以,面对这么浩浩荡荡的拜年队伍姜不苦也坦然从容受之,只是在最后他们离去前告诫,“队伍规模就不要再增加了,不然我这可就真的装不下了。”   后来,这就成了一个惯例,每次新年正月初一,学校各方面的头头脑脑们都会专门抽时间齐聚一次来给他拜年,即便北远这种年关时节是最忙的时候,也会把这时间抽出来。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开辟出十三道圣兽本源,又将污秽气韵从气韵世界中剥离让它们去新大陆寻找合适的“寄体”,从气韵世界中离开后,他又冥思静悟了许久,比较全面的了解了这一系列变化对炎夏人道、乃至对整个世界的影响,重塑新的观念认知,这才从紫府脱离,彻底回归现世,没过多久,就是拜年团的来访,将他们全部打发走后,他正想着可以清静一会儿了,院门外再次响起轻轻地拍击声。   他精神力稍微散发出去感应了一下,脸色古怪,在驭兽谷中关了十年的西贝麒麟此刻正在他家小院外,一下下用鹿角轻轻撞击着院门。   若只是听那声音,就像是有位礼貌而小心的客人在叩门。   而就在西贝麒麟身后不远处,另四只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撞门那货。   有这么上赶着主动送上门求当宠物的么?   就算你确实有这念头,能不能缓几天?能不能有点矜持?你这样主动送上门去只会显得很廉价,甚至被嫌弃,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我们大伙都要被连累,跟着一起贬值你知道不知道!   可惜,这个念头他们只能心中想想,已经完全无法阻止那狗东西想要抱大腿、想要当宠物的心。   “吱——呀——”   房门轻轻从里打开,西贝麒麟见此,尾巴已经摇了起来。   而另外四只因为重重氛围渲染,情绪也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院内。   ——   “当时,我就感觉有一束温暖的金色阳光照在我脸上。”   二十年后,西贝麒麟的身量更加高大雄壮,但神态气质却没有因此改变,它的背上骑着一个七岁大的小丫头,一个九岁大的小男孩。   已经粗显熊孩本性的小男孩狠狠抓了它颈上鬃毛一把,嚷道:“这事你都讲了无数遍了,一点都不有趣,更不新鲜,而且,现在姜爷又不在旁边,你专门捡巴结他的故事也没用,所以,这个不算,重讲重讲!”   旁边比他小两岁的小丫头似乎也被哥哥的气势影响,捏着小拳头在西贝麒麟的背上锤了两下,跟着起哄道:“重讲重讲。”   “好吧好吧,小祖宗,你们说了算,你们说了算。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   要听有趣的、新鲜的?好勒!我现编总行了吧!   不仅足够的新鲜,而且,连他这个讲述者本人都不知道下一刻会走向什么方向,足够有趣吧?!   可才没讲几段,它的鬃毛又被狠狠拔起,背部同时享受到了暴力小萝莉的拳头招呼,它心中那个气啊!   这些个小东西,原本以为老大就是魔星了,没想到随着老二老三、直至背上这俩老六老七的陆续出炉,它才真正体会到小魔星能把人憋到什么程度。   它开始调整自己的方向,对着某个方位狂奔。   “呀,你干什么大狗!”   揪着它鬃毛不放手的小男孩吃惊道。   西贝麒麟正色道:“你爸妈每天给你们制定的放风时间是有数的,现在时间到了,当然是带你们回去。”   至于被小孩子揪着头发乱叫“大狗”,早在很多年前,对于小孩子的这种叫喊他就已经彻底免疫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一边耳朵进,另一边耳朵出就可以了。   谁还把小屁孩的话过分当真不成?!   “不要不要,再玩一会儿嘛,咱们再玩一会儿嘛。”两小只忽然大叫起来,带着明显的乞求,西贝麒麟却只做听不见,只一心往来路狂奔,心中得意的哼哼哼。   很快,典藏阁出现在视线中,远远的就看见,就在典藏阁主殿外的广场上,一头比它大了许多倍的玄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颅似伸似曲,似动非动。   宛如一尊渊渟岳峙,巍然不动的雕塑,可同时又给人以旺盛勃发的生命契机。   这当然不是雕塑,而是它亲密的伙伴,见它驮着两个小人儿回来,还特地睁眼看了一眼,而后继续闭目沉思,继续当它的活雕塑。   自从在典藏阁后山“定居”以后,哥五只的发展就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   其它四只都不用说了,包括那条常常口吐芬芳的死蛇也步入了圣兽本源的感悟修行之中,实力一天天肉眼可见的提升着,原本就非常强大的白虎就更不用说,早在很久以前就触摸到了当前世界的实力上限。   而它虽然始终未能触摸到任何一种圣兽本源,实力依然有着极大地提升,连它自己都很迷糊,这种提升从何而来,须知道,它没能触摸到任何一种圣兽本源力量,也没有开启化形修行之道,它的成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连它自己都很疑惑,这种成长到底从何而来,因为一切的变化都太过自然寻常,它都没能总结出那具有节点意义的契机。   这些年它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给一群小屁孩当玩伴,当保姆,因为这个,连陪姜爷逗乐解闷这个基本职责都有所忽略。   总不能是当玩伴当保姆就能涨修为吧?   自从远远见到典藏阁主殿之后,两骑在它背上的小孩儿就似乎变了个模样,等西贝麒麟在主殿门口停下,四肢着地,上身贴近地面,两个小东西一声不吭,规规矩矩的从它背上溜了下来。   然后小男孩在前,小丫头在后,恭恭敬敬的往典藏阁里面走去。   进入大门,就清楚地看到,一个身影百年如一日的斜靠在躺椅上,无论他本人的坐姿还是躺椅安放的位置,都没有一点改变。   哪怕和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相比,几乎都毫无改变,似乎岁月的力量在这里被极限削弱。   不过,仔细一看,也不是真的毫无变化。   就在躺椅旁边,坐着两个规规矩矩安静看书的人,他们的年纪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见他俩进来也只是匆匆瞥了眼就继续看书。   两小东西来到斜靠在躺椅上的老人身前,恭敬鞠躬问候道:“姜爷好。”   姜不苦眼皮都没抬一下,道:“玩耍回来了?那就跟你两个哥哥一起去旁边认真看书吧。”   两小东西立刻苦着个脸,很想说,姜爷,我们还小,这里的书我们看不动,也不喜欢,可惜,这种话在姜爷面前不好使。   见俩小东西站着没动,姜不苦终于微微睁眼,盯着他俩道:“看书的时候安静老实一点,要是再像前一次那般,我就让你爸妈把你们全部从我这领走!”   见姜爷连这话都说出来,两小东西虽然心中万般不愿,还是只能规规矩矩贴着墙角跟来到另两位被强行“镇压”着老实看书的哥哥们身边。   他们虽然都还不太懂事,但有一个观点倒是和姜爷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陈中夏、金允儿两个作为父母真是混账到了极点!   居然是只管生不管带的!   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一时兴起,也想体验把生儿育女的乐趣,反正不知道两口子怎么想的,自从二十年前怀第一胎开始,两人就进入了造娃模式,几乎是以两年一个的速度,不停歇的接连生了七个,要不是有男有女,头上也没有小葫芦,姜不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可你俩生就生吧,生下来就好好好带吧。   可他俩就偏不。   也不是说他俩对生下来的小孩儿不喜爱或者说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而是他俩日常中的举动经常会让与他们共同生活的小孩儿们产生一种怀疑——我的出生很可能只是个意外。   有句话形容两口子的恩爱,就是拿自家孩子做筏子——他俩才是真爱,小孩子的出生只是个意外,两口子经常互秀恩爱,大雨天同撑一把伞,小孩子在旁淋着雨可怜巴巴的看着却会被完全无视的地步。   陈中夏、金允儿两个就是个中典型代表。   可你要说生一个是意外,连生七个诶!   只要稍微懂点事,孩子们就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家庭地位,俩字,多余。   而两口不仅不反思,反倒也同样觉得一群闹腾的孩子在家里,俩字,碍眼。   这不就巧了么,一方面觉得自己多余,一方面也觉得对方碍眼,刚刚好。   左思右想,两口子“灵光一闪”,这不巧了么,姜爷一个老人家常年没人相伴,咱们的孩子年纪小,真让他们离开可信任长辈的视线他们也不放心,现在不就正正好么,一方面解决的老人独居清苦的问题,另一方面小孩也有可信任的长辈看着,简直一举多得。   于是他俩便把一窝小孩送了过来。   是的,他家的小孩是论窝的。   姜不苦没直接撵人已经是对小孩子格外有爱心了,要让他亲自去带小孩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西贝麒麟身上,它生生从一条宠物混成了一群孩子的专职陪护兼保姆。   一大早把他们从家里接过来,晚上睡觉前又把他们全送回去。   姜爷的照顾方式就一个:看书。   不听话就威胁:让你爸妈过来把你领走。   所以,他们的心理健康也得由它把关,每天都要带出去散散心心,兜兜风。   西贝麒麟生生混成了十项全能的奶爸麒麟。   “我是来做宠物的啊。”午夜梦回,它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纯白的梦想。 第一四二章 天涯咫尺   虽然姜爷带娃的技术很糙,或者说,他的所谓带娃,就是让他们乖乖呆在自己的视线内,碰一本书规规矩矩的坐着,别哭别闹腾,至于你是发呆瞌睡也好,还是看些消遣读物研究功法也罢,他不管。   小东西们曾提议带一些娃娃书过来,他很果断的拒绝了,在六一学院的典藏阁看书,居然还要从外面带,这不是打典藏阁的脸吗?坚决不许!   小东西们瘪瘪嘴,也只能老实认了。   虽然在典藏阁也说不上多么愉悦,但至少比在家里天天看陈中夏、金允儿两口子撒狗粮强啊,他俩撒起狗粮来,哪有几个孩子什么事,呆在那里他们最大的感受就是——我果然是个多余的。   典藏阁即便也有各种不自在,但至少可以自由的呼吸,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更何况,姜爷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每天还允许他们在西贝麒麟或其他几只圣兽的带领下去外面玩耍溜达一段时间。   当时间过了下午四点,四个小东西屁股下就仿佛坐了块烙铁,哪怕是装样子,都再也装不下去,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姜爷身后不远处墙壁上的一块挂钟。   等时间来到四点五十,年纪最小,才七岁的小丫头第一个扔开手中书本,迈着小短腿跑到姜爷身边,就这么等着一双黑白分明,又大又圆的眼睛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另外三个都是男孩,分别是九岁,十一岁,十三岁,他们都知道,女孩子在姜爷那里会得到一些格外的宽容,而他们却没这个福分,更何况,相比于年仅七岁的小妹,他们的年龄已经越来越缺乏优势,特别是今年已经十三岁的陈家老四,姜爷已经不再把他当小孩儿对待了。   他若是不守规矩,真不会有一点好果子吃,卖萌哭泣什么的更不行,那样只会取得反效果,所以,他们虽然也都心痒难耐,但却都老老实实的遵守规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离开,只是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了墙壁上的挂钟上面。   当时间来到下午五点,他们如同猫抓一般难受的心情才终于激动起来,将手中的书本搁在一边,起身全超姜爷涌过来。   姜不苦也终于从他那张躺椅上起身,道:“走吧。”   说着他便往左侧殿走去,四个小家伙赶紧跟上,陈家老幺小胳膊小腿为了跟上速度一路上都是蹦着跳着的。   ……   左侧殿被分隔除了许多单独的小间,给一些学员提供一个安静、舒适的交流氛围,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各项技术也在进步持续进步,而每有新的技术问世,这里总是第一批享受到这些新技术的。   因为这些问世的新技术大半都是出自六一学院,虽然其他部门机构,乃至一些大型宗门也逐渐有了一些“研发”能力,但与六一学院相比,无论是横向的广度上,还是纵向的深度上,都远远不够看,相比于六一学院的研究,他们更像是对成熟理论做一些思路上、功能性上的创新。   而六一学院的突破,不是基本理论上的进步就是一些极重大、能够将整个时代向前推进一大步的顶尖成果。   那种“小打小闹”的功能性或思维性的创新,都没资格登上六一学院的正本校刊,大多是学员的练手之作或者是一些在校老师在相关机构或一些民间修行势力如宗门商团之类的盛邀下搞出来的,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换个脑子轻松一下,顺便还能挣点外快。   因为过去二十年间星球意志没有动静,星球没有继续增长,世界的上限没有提升,在修为上,当先行者达到六劫金丹境之后,就发现已经摸到了天花板。   前方不是没有路,他们甚至早已清楚地知道整个金丹境该如何走,可因为世界本身的限制,他们已经进无可进。   所以,金丹境的大修士们不再将主要精力花在对修行体系深度探索上,而是将更多心力用在横向上、广度上的开拓。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阵法,符文等都有了长足的发展。   再加上以前长期的积累,许多重大的成果几乎是水到渠成的出现了。   姜不苦带着陈家四小进入一个无人房间,西贝麒麟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跟了上来,就连那只在主殿外如雕塑般沉默的玄武也悄悄靠近了过来,因为它体型过于庞大,整个身子都在房外,只是探出蛇形的头颈,将脑袋从窗户外面探了进来。   进入房间,陈家四小轻车熟路的坐上了自己的惯用座位,以便待会儿有最佳的观影体验。   姜不苦走到一个器械面前,这玩意儿既有法器的影子,也有机关构造,同样更少不了各种符文和精妙阵法的组合。   他在这器械的屁股位置按了一下,将一些得自于炎夏人道记录的音影资料在经过自己简单的精神转化和二次处理后度入这个器械之内。   这个器械的作用其实是储存和转化,精神力本身是没有形质的,可配合简单的观想法技巧,就可以将脑海中的画面以精神力的形式呈现出来,只要你能想到,精神力都能够轻易表达出来,但这玩意儿只能存在于紫府之内,精神力量一旦脱离紫府,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就会瞬间消失。   除非有金丹境以上强者精神力主动探入某人紫府,或者把别人主动拉进自己的紫府内,不然这些影像是无法与人分享的。   符文系、阵法系、炼器系、机关系经过多年的苦心孤诣的研发,先是在理论层面攻克了这个问题,然后又在技术层面将之实现。   从此之后,修行者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影像记录并永久保存下来,并让其他修行者顺利读取。   因为修行者们发现,当修行体系越往上走,或者某一领域发展到极深处,语言越来越难以准确、完整的表达一个人的意图,比如越来越高深的功法,越来越精深微妙的各种职业技术,如炼器、炼丹、阵法、符文,又比如一些隐晦意图的传递。   这项成果的诞生首先将导致知识保存与传播的载体将有一次革命性的改变,纸质书本将逐渐被一些诸如玉简、特殊储存法器之类的造物所取代,在修行界中低层和民间这种改变并不迫切,也不是必须,但越往修行界上层,越往修行体系的前沿,这种改变就会越来越明显。   而姜不苦眼前的这个器械就是这个理论成果之下的一个分支产品,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一个综合了影碟机、投影机与音箱的存在,它可以读取姜不苦整理好的精神影像并将之转化成普通人可视的光影投射在一个屏幕上,同时也将声音转化复现。   当整理好的音影资料度入完成,器械开始轻声运转,可只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内部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姜不苦打开侧面一个小盖子,从里面滚出三颗珠子,里面原本精纯的灵气已经耗尽,他便在旁边的储备箱里重新取出三颗灵气精纯而充盈的灵珠放了进去,关上小盖,放映机终于开始正常的运作起来。   这曾经只在深海大海沟之中才有的特殊灵珠现在已经实现了规模化的量产养殖,养殖灵珠海蚌现在已经成为鲛人族中最热门的职业新选择。   相比其他富含灵气之物,灵珠的优点是灵气精纯且每颗灵珠的大小和内部的灵气含量都非常一致,且可以大规模量产,这在很多领域甚至比灵气本身的质量更加重要,比如眼前这台放映机就是以灵珠灵力作为驱动。   而六一学院各大院系正在联合攻关的另一个项目,期望改变飞船落后的风帆助力模式,让飞船的速度再有一个质的提升,经过各方讨论之后,他们已经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即新的驱动模式将围绕灵珠来打造,因为它的规模养殖、标准可控,这是大规模推广的基本前提。   当放映机开始运作的时候,陈家四小就分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座位里。   西贝麒麟蹲在陈家老幺的旁边,不远处则是玄武从窗户里探进来的蛇形脑袋。   他们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块巨大的白色墙幕。   刷——   放映机射出一道光束,投射在白色墙幕上,同时,有轻快的音乐开始响起。   墙幕上,一个巨大的五彩纸风车在缓缓转动着,悦耳愉快的歌声同步送进屋中每个脑袋的耳中。无论是人的脑袋还是是其他什么生物的脑袋。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天好看,地好看   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   牵着你的手   牵着我的手   今天的小伙伴   明天的好朋友   好朋友——”   虽然这歌声音乐很悦耳,可陈家四小却恨不得这个开场时间迅速走完,陈家老幺甚至多次提议姜爷可不可以把这个取消掉,他们想直接看正片,结果姜爷很无情的拒绝了。   “没有大风车开幕的正片是没有灵魂的。”   投影画面一闪,只见里面有几十个青年男女,他们的年纪大多只有十八九岁,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二三。   陈家老幺瞪大了眼睛,在看到其中三个人影时,瞬间兴奋的跳了起来,直接站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捏着小拳头叫嚷道:“我看见啦,大姐,二哥,三姐都在!……大姐,二哥,三姐,你们可都要加油呀!”她一边喊着一边往虚空挥拳。   与她隔了几个座位的,已经有十三岁年纪的陈家老四扭头不满道:“幺妹,你能不能安静点,你喊那么大声他们也不听不见。”   陈家老幺眼神斜了他一眼,却还是放低了声音,人也没有坐下,真就站着观看了。   而屏幕中的气氛却非常肃穆,几十个青年男女,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个站在场中,目光全都看着远处一个高台。   而在姜不苦的特意处理下,屏幕的画面中心是围绕着其中三人展开的,仿佛他们就是主角一样,而无疑他们三人也是在场除姜不苦之外所有人与兽共同关注的焦点。   三人呈品字形站立,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她的面部轮廓很像陈中夏的娘化版,只有一些很细节的地方能看出金允儿的影子,在女子中她的身材是非常高的,超过一米八,但并不显得魁壮,一双大长腿就有一米多,如同丛林中的猎豹,一只天生的丛林猎手,给人以特别的敏捷矫健之感。   而在少女左侧后方,站着一个少年,也隐约能看出陈中夏的影子,无论身材还是气质都比少女更显稚嫩,但他的上唇发育似乎有些过于急迫,有明显可见的淡黑色绒毛,正在向胡须转变。   而在他旁边则站着另一个少女,十五岁的年纪,身高才一米五左右,完全就是一个幼化版的金允儿,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古灵精怪的味道。   她站在前方少女身后,身高真就和她的腿长差不多。她的神色却是三人中最轻松的,目光四处张望打量,就差没明说:“我是来打酱油的。”   最后,画面分别在三人的左手上停留了一下,陈家老大左手背上有一个白虎纹身,白虎双目微闭,似睡非睡,仿佛在打盹;陈家老二左手腕被一条青龙纹身缠绕,首尾相环;而陈家老三的左手掌心有一个红色的朱雀印迹。   而后,画面离开三人,投向所有人目光所至之处。   一个白须长髯的矮个老头忽然出现在高台中央,他看了看场下众人,朗声笑道:“恭喜诸位,不论后面如何,经过重重鏖战,从数以千万的年轻俊杰中脱颖而出,走到这一步,成为六十四强之一,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无愧于新一代与圣兽意志最契合者。”   “所以,请先让我为你们今日的成就送上祝贺!”   “接下来,我宣布‘雾海杯’六十四强赛之后的赛程规则,首先六十四晋三十二强的战斗中,我们将根据你们之前的历次表现分处‘强势组’与‘弱势组’,每组各三十二名成员,每场对战,将随机抽取强势组一名成员与弱势组一名成员,胜者晋级三十二强,败者淘汰。”   他这话语一出,场下气氛陡然一变。   因为这个规则意味着,弱小者将不再有侥幸偷鸡的可能。   若是六十四晋三十二的战斗中,双方对手随机产生,那么很可能出现两个强者互相碰上,结果其中一人将被淘汰,两个弱者碰上,其中一人却将必然晋级,现在,赛事组办方已经杜绝了这个可能。   在之前无数场鏖战中,每个人的表现都被人看在眼里,哪怕藏有底牌那也是强者的专属,弱者为了争取进入六十四强名单就已经拼尽全力,哪还能藏地什么底牌。   而以组办方从各方面表现出来的强大能量,还有毒辣精准的眼光,“强势组”与“弱势组”的分配基本不会有什么纰漏。   也就是说,在他们被分配近“强势组”和“弱势组”之时,三十二强的结果基本就已经注定了,战斗只是让大家心服口服而已。   白须长髯的矮个老者继续道:“不过,失败者也不用沮丧,雾海镇守金棕圣者已经承诺,所有失败者都可以去镇守宫镇守塔内,亲身感受大圣不屈之意志,哪怕你们契合的不是大圣本源,这对你们也是一场天大的机遇,你们的心灵很可能因此蜕变到一个新的层次,触摸到更深层次的本源意志。”   随着他这话说出,场下原本有些沮丧的士气再次变得振奋。   矮个老者继续道:   “晋入三十二强之后,我们将按照你们历次的表现分成四个八人组,分组原则依然是尽量避免强强提前相遇,每组内八位成员全都要彼此捉对战斗,每人都要战七场,我们将对每场战斗打分,最终选出组内二强成为八强,组内第三第四争夺九强至十六强的名次。   哪怕没能进入前二强,我也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三十二强的名次,每一个奖励都不相同,你越靠前奖励就会越丰厚。   我们已经与神道司达成协议,他们即将敕封大河水系主神,大山脉主系山神,乃至七海龙王,他们将预留一些观政名额给我们。   不要觉得自己不想成为神祇这些名额就没有价值,这些名额最大的意义是在你们不用承担任何神道司职的前提下尽量体会神道的力量,成长到了高处,自己身前的路到了尽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汲取借鉴其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所以,这个神道观政名额真的非常宝贵。   你们不妨设身处地的想想,你不用承担一条大河水系的千钧重担,但却能体会到掌控一条大河水系的无量神通,甚至是掌控一片海域的风浪波涛,我相信,以你们的才智,这样的经历能让你们极大地开拓对世界、对力量的认知。”   “每个观政资格都非常宝贵,只有三年时间,也就是说,三年观政结束,你们即便赖着不走,神道司也会把这个特权从你身上抽走。   当然,我要强调一点,你们在担任相应的神道观政者期间,能够感受到相应的神道威力,但并不意味着你们真能运用起来,最多给你们一个小范围的体验机会,不可能真将操控一片大山脉、一条大水系、乃至一片海域的特权交给你们。   事实上,即便那些神道主神们,想要使用这种程度的伟力,也必须慎之又慎,通过层层审批,这种力量不可能让祂们随意使用。”   场下众人的目光开始变得火热,他们都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对自己有着远大的期许,绝对不想人生路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去做一个兢兢业业的“事务官”,更何况,如一条大河水系主神这样的众人,身系亿万黎民的安危,他们自知现在的自己根本担不起这种重担。   可若不担其责,不任其事,只是近距离旁观,这样的机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拒绝。   事实上,只要是修行者,就没有不对神道力量好奇感兴趣的。   矮个老者继续道:   “十七至三十二强,神道司观政,前十六强,除了神道司观政名额之外,全部获得六一学院圣兽系特招名额。   前八强,不仅可以获得六一学院入学名额,而且,有自由选择院系的资格,学院不会再把你们限制在圣兽系这一块。   前三强,除了八强特权外,你们将获得自由选择一位学院导师的权利,无论那位导师是谁!”   随着他话音落下,场下士气沸腾到了极点。   他们从炎夏各地前来这里参加劳什子“雾海杯”,主要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和六一学院的入学名额比起来,神道司观政这种机会也只能算是个弟弟。   修行界早已形成一种认知,即修行界其实分了许多层,因为实力,因为交际圈,因为财力等等,可能有无数种分类法,但有一种分类法在这一切之上,那就是六一学院体系的,和非六一学院体系的。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不同,而是眼界、认知、观念……一切的一切都不在同一层次的不同,非六一学院体系的,哪怕你修为最终冲到了体系的最前端,和六一学院的修行者相比,都会落得一个评价。   下乘。   “雾海杯”能掀起这么大轰动,六一学院入学名额才是最大的诱饵。   现在终于知道了具体获得方式,就连那些名字希望渺茫的,也咬了咬牙冠,决定死拼一把。   面容就是个幼化版金允儿的陈家老三,撞了撞前面的少女,低声问:“姐,若有机会,你想选谁当你的导师啊?”   少女没有回答,幼版金允儿便猜测道:“我猜你会选未晞阿姨,对不对?你从小就和她很亲近。”   “陈中夏。”少女摇了摇头,道:“要是有机会,我只会选陈中夏。” 第一四三章 万里共神龙   “啊?为什么呀!”不仅陈老三一脸疑惑,就连陈老二也很是迷惑,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幼版金允儿一脸搞不懂你的表情,道:   “为什么啊?要是这样咱们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啊,你想让他教你,随时都可以啊?!   咱们出来这么久,兜兜转转几十万公里,结果却绕回原点了?”   陈家老大摇头道:“这不是原点,这是更高的起点。”   有好天赋的父母生出来的子女不一定都有好天赋,也可能是个废柴,毫无天赋的普通人,生出来的子女也可能是个修行真种子。   只能说,从大数据上看,修行者的子女比普通人的子女有更大的概率具备修行天赋,再加上更高的起点,更充足的资源,会有很大程度上的先发优势,但这并非绝对。   特别是进六一学院。   有师生专门做过统计,夫妻双方都是或其中一人曾是六一学院学生的,他们的子女包括孙儿孙女曾孙这些直系三代以内者,再次进入六一学院的确实不乏其人,每届都会有几个甚至十几个这样的例子,可和整个学院的学生数量相比,这比例就显得非常低。   其他的学员,他们的父母可能是修行界寂寂无名的中低层,更可能是近十四万亿普通人中再普通不过的个体。   虽然炎夏的人口自然增长率已经从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八跌到了百分之五,可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三点二万亿的人口规模也已膨胀到了八点五万亿,除了那些真的无法开发的土地,包括那些非常偏远,只能容纳下一两个县镇的所在,都已经迁满了人口。   广袤的炎夏疆域再次回到“人满为患”的状态,即便很大一部分压力通过化形鲛人向广阔无垠的海疆释放,但如果星球还继续装死没有表示,炎夏已经在考虑重拾天变前控制生育的那套政策了。   不过,炎夏中枢也知道这个政策就是个七伤拳,一旦推出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特别这一百多年来无论官方的宣传口径还是民间的道德舆论,对此都是持鼓励支持态度,现在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掉头,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因为这样的变化,六一学院虽数次增加了每届的招生名额,从二十年前一届一万五千人提升到现在的一届三万人,但对个人来说,进入六一学院的难度并没有降低,反而再次提升,从原来两亿人中选一个变成近三亿人中才出一个。   大家已经不用“妖孽级”这个称呼了,而是用“突变级”。   所谓突变级,就是说这种人的诞生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不讲道理的,完全就是个微乎其微的概率性事件,和父母双亲或者其家庭背景毫无关联。   金允儿是精通“百变之术”的真正大师,每次怀孕的时候,她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不影响胎儿本身潜能的情况下,做一些优化调试,保证他们出生后不会是那种完全不能修行的废柴,甚至相比于一般的修行者都至少是天才起步。   可这样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保底出身”,要想成为不讲道理的“突变级”天才,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她并不能帮上任何的忙。   而也没有意外,陈家七小虽然天赋都不差,但光凭天赋想要进入六一学院都是不够格的。   身为陈真人和金仙子的儿女,从小就在学院长大,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是当下修行界各个领域的执牛耳者,听到的,接触的都是最前沿最一线的东西,好像做不做六一学院的学生也没什么紧要。   可少女身为陈家老大,在这一点上却表现出异样的倔强。   她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成为学院中的一员。   好在自从十三圣兽本源诞生以后,六一学院的招生就不再局限于天赋资质,另外会通过各种方式,在炎夏范围内筛选适龄的、心灵与圣兽本源最契合者特招进入学院。   如“雾海杯”这样的赛事每年各处都会有不少,陈老大这次带着两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弟弟妹妹出门,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通过这方式得到一个名额。   她的天赋与六一学院那些突变怪有差距,即便现场这些经过重重鏖战杀出重围的青年才俊们,有不少都能让她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可这是考量适龄者对圣兽本源意志感悟的赛事,而在这方面她是开了挂了。   曾经的驭兽系,现在的圣兽系,培养出的“五圣兽”总体说来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但具体到白虎身上却不算完全失败,早在二十年前,它就已经触摸到了白虎本源,这二十年来在学院各方大佬乃至偶尔的提点下,其与白虎本源的契合度不说此世之最,也绝对可以稳稳的排进第一序列。   而与她心灵最契合者正是白虎本源,有这样一个名师手把手的教,有一个明明白白的榜样放在那里让她学,相比其他人,她取得的先发优势已经足够大了。   如果这都还无法取得好成绩,她就该寻思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没得凭空浪费粮食。   至于为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却兜兜转转要找自家老豆当导师,要说理由,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样选自己会很畅快。   特别是以后自己光明正大的向陈中夏求教时,看金允儿还敢不敢当着“学生”的面和自己的导师撒狗粮。   呵呵,都九十多岁的人了,还把自己当个小姑娘。身为妻子,不是一个“贤妻”该有的样子,身为母亲,更没做到一个“良母”该有的样子。   她甚至觉得陈中夏这些年越来越“光芒暗淡”,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被金允儿缠的,她从很多渠道了解过陈中夏年轻时候的风采,锋芒毕露,光彩夺目,可再看看他后面这些年,大有跳进金允儿编织的罗网中不想出来的架势。   她觉得自己既然身为他的女儿,有必要帮他重新坚定对大道的追求。   她心中转着这些念头,自然没必要分享给老二老三知道,身为陈家老大,扭转陈氏一门家风的重任,就由我一肩担之吧。   她心中有这样一层觉悟。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请弱势组陈茜与强势组郑浩山做好准备。”   陈家老三道:“啊,要到我了。”   陈家老大点了点头,鼓励道:“认真打,全力以赴即可,你和阿南这次的目的都重在参与,感受一下氛围,不用太过逞强,反正在二十岁前你们都还有几次机会。”   陈家老三和被她成为阿南的陈家老二都认真点了点头。   陈家七小的名字充分体现了陈中夏、金允儿两口的漫不经心程度,当然,也可能是在生第一个之前就计划了好了要生一串,所以采取了最简单好辨认的命名法,从老大到老幺,分别是东、南、茜、北、尚、中、夏。   只要明白了陈家命名顺序,一听名字就知道在家中排行好几。   很快,战斗便轮到陈茜和郑浩山二人。   有意思的是,战斗场地并不在他们聚集的大殿之中,而是在大殿四周各有一处场地,用阵法隔绝内外,除了战斗人员和专人裁判,其他人无法看见里面的战斗景象。   也就是说,随着一场场战斗的进行,这些参赛人员的各种情况信息虽然很快就会被赛事主办方掌握,但参战人员之间是一直存在信息黑箱的。   即便有人只会三板斧,可只要这三板斧够好够绝,完全超出其他参战者预料,那么他很可能就凭此成为黑马,一骑绝尘。   不过,到了六十四强这个程度,除非三板斧惊艳到天外飞仙级别,势头基本也就尽了。   陈茜契合的是凤凰本源,但契合度也真算不上高。   穿过阵法,眼前是一片已经被一场场大战打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礁石岛链,有的彼此相连,有的间隔很远,另有八成以上是海域。   当她从阵法一侧进入战场,站在一座礁石上,另一端,名为郑浩山的年纪和大姐相仿的青年也进入其中,站在另一座礁石上。   他看到远处的陈茜,微笑道:“原来是还是个小妹妹。”   “你全家都是小妹妹。”陈茜心中想着,已经利用凤凰本源的天生优势,一个闪身,下一瞬便跨越几百米距离,出现在他侧后方。   她知道自己的硬实力和经验相比于其他六十四强都要欠缺不少,和他们耗得越久输的可能性反而越大,所以,她每次战斗都是利用对方因自己的年龄而下意识产生的轻视,动如雷霆,先下手为强。   这样的速度与应变,显然也有些出乎郑浩山的意料。   “穆穆凰凰!”   凤凰本源本身就不以战斗见长,但却有一些专属的特别手段。   这招穆穆凰凰是一道特别的精神冲击,受此冲击者,身心会下意识的放松,失去警惕,仿佛和平与幸福之光降临,直面享受就好。   郑浩山也没例外,受此冲击,自从进入战场后心中始终紧着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毫无警惕之心,再无一丝紧张感。   “凤舞九天!”   同样不是什么攻击之法,却可以让受术者,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对方,都体验到如凤凰一般在空中自由翱翔的感觉。   用在自己身上,就是绝妙的身法,用在对手身上,就变成了绝妙的控制技,绝大部分修行者在双脚离地,特别是被动离地的情况下实力会骤降。   只见郑浩山背后多了一双华丽的凤凰羽翅,在凤舞九天的护送下,一路向战场之外飞去。   而他只要出了阵法范围,这场战斗就算她赢了。   见他越来越接近阵法,她嘴角浮现出一些得意,不以战斗见长的她能过关斩将杀到前六十四强,凭借的就是这两手了。   先来一波精神冲击,让对手失去警惕心,身心放松。   然后给对方插一双翅膀,送他离开。   根本不需要打,对方都被送出战斗场地之外了,精神还松弛迷糊着呢。   可就在郑浩山即将接触到战场边界的阵法时,情况陡变。   郑浩山身周陡然浮现出一头玄武虚影,而后,就见海水陡然逆卷而起,玄武虚影变成一头由海水组成的玄武真形。   而郑浩山虚不着力的脚下被一股海浪撑起,他相当于直接站在了大海之上。   “玄武不动根!”   本来要把他带着飞出阵法的凤凰羽翅无力的扇动了两次,却再也拉不动郑浩山分毫。   此时此刻,要再想把他带走,不仅要带走他,还得连同他脚下相连的海水、整片海域一起带走,很显然这是才十五岁的陈家老三无法办到的。   所以,凤凰羽翅无力的扑腾了几次就崩碎消散。   “啊……三姐加油啊!”   自从陈家老三进入战斗场地,陈家四小精神都陡然一变,三个男孩还好一点,注意力大半在战斗本身,而陈家老幺就直接变身成为脑残拉拉队员。   为陈茜的每一次出其不意而欢呼,看到她巧妙地利用能力给对方插上一双飞翔的翅膀,就要如以往那般把对方送出场外,她更是欢呼得又蹦又跳,那劲头比她自己赢得比赛都还要兴奋。   可很快,当对手止步于阵法边界之前,身上出现异变,她就紧张的捏起了拳头。   等到那双凤凰羽翅崩散消失,她更是惨叫一声,似乎也预见到了接下来的战局。   正如她所期待的那般,一道简单的而又难以招架的水浪席卷让陈茜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从礁石上带走冲进了海里。   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一道道如同水绳般环流在身周的海水。   当她彻底放弃挣扎,隐于一旁的裁判宣布胜负结果。   他真要把被镇压在水底的陈茜拉上来,却见她掌心的朱雀印迹微微闪了闪,陈茜就已从水中消失,甚至从这个战场消失,下一刻,就已经站在了陈家老大和陈家老二的身后。   陈家老幺嘟嘴不满道:“这个时候出手有什么用,早点不行吗!”   想到三姐在水底无力挣扎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其他三个虽然也心疼三姐,但却没有如老幺那般抱怨,这次大姐他们出游,姜爷给他们一人指派了一个护卫,化作纹身印迹附在手上,本来就有叮嘱,其他时候都不要理会,只要保障其生命安全和不出意外就行。   刚才三姐还没有认输,正与人交战,它当然不会出手相助,甚至连一丝气势都为泄露,就是怕干扰到赛事的正常进行,等到三姐正式认输,第一时间就把她从水底带走,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之后,还有陈老大和陈老二的战斗,作为这个视频的制作者,姜不苦自然早就知道结果,陈老二晋入了三十二强,但最终只获得了第二十八名的成绩,并不是太靠前。   不过,以他的年纪还有三四年的成长机会,这个年纪正是各方面突飞猛进的时段,到时候争夺一个六一学院的特招名额也不会太难。   而陈家老大已经达到她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极限状态,一路过关斩将与人站在了决赛场上。   有意思的是,她的对手也是一位白虎本源的契合者。   在双方苦战百余式后,她因体力不支而落败,最后只拿到了雾海杯的亚军。   她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坦然接受了,至少,晋入了前三,不仅得到了堂堂正正进入六一学院的资格,还有自由选择导师的权利,她的计划全都完成,至于没有得到冠军,她心中虽也有些失落,可对她来说,这真算不了什么。   身为陈中夏和金允儿的大女儿,从小在六一学院长大,从懂事那天起,她最需要接受,也必须说服自己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平庸。   是的,她的天赋放在修行界或许能够算是个天才,可在她生活成长的圈子里,真就各方面都扯后腿的那种人。   论天赋,学校随便逮只看起来像麒麟其实是条看家狗的家伙都远比她强,论智商,和天机系的叔叔伯伯们接触,她经常为自己是个白痴而不自知纠结狐疑。   所以,除了坚定信念,相信自己终将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同时,她最大的工作就是说服自己,接受自己是个平庸之辈这个事实,因为她深知自己身后还有六个弟弟妹妹看着自己,自己必须做一个好的榜样。   在对白虎本源的感悟上,她开了点外挂,可与她对战那位同样契合白虎本源的青年,身上有着明显的军方气息,她猜测对方要么是传说中的军院子弟,要么受到了相关大佬的赏识点拨,所有人都知道,九成以上的白虎本源契合者都来自于军方相关,和他们相比,以纹身印记形式寄附在自己手背的白虎才是真正的“野路子”。   再加上对方身为男性,又是那种地方成长起来,百多招的缠斗后,体能方面的优势一点点凸显,最终成为胜负手,她输得毫无借口,心服口服。   而放眼整个炎夏,如雾海杯这样的赛事并不少,每年都有,比之级别更高的同样有。   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大,天才太多,除了那些“突变级”的怪物,其他天才都很难摆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怪圈。   此刻,屏幕上正放映到陈家老二与人战斗,陈家四小看得目不转睛,激动而忐忑,就连西贝麒麟和伸头进来的玄武眼睛也都一眨不眨,唯有姜不苦提不起什么兴趣,为了制作,他可是将从炎夏人道那里得来的原始音影资料全看了一遍,并以陈家三位参战者为第一视角进行了再加工,他不仅对结果一清二楚,就连他们出了哪些招哪些式也全都清清楚楚。   见大家都看得起劲,他便悄悄出了房间。   两个月后,外出游历的陈家老大三人回来了,带着让陈中夏、金允儿都感觉荣耀的成绩,虽然这事放在他们身上只觉平常,可放在女儿身上,就是值得向所有朋友夸耀的了。   可紧接着,陈家就上演了一轮轮家庭伦理大戏。   而这一年真正的大事,乃是神道司敕封主神一事。   包括数十条大河水系的主神,数量更多的大山脉主神,面积数十万乃至超百万平方公里大湖的主神,另还有与几个大型出海口紧邻,也是这些年来开发度最为成熟的七座海疆。   原本一些对神祇一职表现得不太热心的修行者也有很多在积极热心的谋求参与。   因为根据神道司公布的资料,这些主神一旦敕封,实力最差也可与二三劫金丹境相当,实力豪横者比现在的六劫金丹境也只强不弱。   神道司的高端战力第一次追平修行者,甚至略有过之。   这是双方不同特性决定的,虽然修行者也追求“质”与“量”,可与神道体系下可将整片辖地威能轻易凝聚的神祇相比,修行者真正的优势只在“质”上,在“量”上永远无法和神祇相比。   虽然在绝对实力上都无法突破世界的上限,但一个六劫金丹境修行者的实力和一个可操控一片海域自然天象乃至潮汐洋流的主神相比,还是显得太“小”了一些。   再加上世界上限的锁死,很多修行者也放弃了在修行一道上有更高建树的想法,积极应征求募。   再加上神道司发现,契合了圣兽本源者,特别是山脉主神契合契合了麒麟本源、白虎本源等,水系主神契合了龙之本源、玄武本源等能够更自如的操控驾驭神祇力量,所以在原有的招募条件上新增了对圣兽本源契合度的考察,如此种种,此次神道区域主神的敕封是神道司历次敕封中修行者参与度最高的一次。   等到炎夏各区域主神就位,已经是又一年的年底。   新历一五零年除夕,姜不苦没有人道敕令计划,正打算过个安稳的春节。   深夜,新旧之交。   天地灵机再次沸腾之际,一道久违了的意念突然出现在他心头。   “随我来。”   还没等姜不苦反应过来,身在典藏阁后山小院的他身形便发生了瞬移,下一刻就落到了那趴在一百零八座古迹洞天之上,一直在沉眠吞吐着炎夏人道气韵的炎夏神龙头顶之上。   炎夏神龙长吟一声,悠长龙吟传遍炎夏,而后,祂身形一震,那曾经横亘天际数万公里的伟岸身姿再次出现在天空,也再次被所有炎夏人所目见。   ……   六一学院。   陈中夏家。   这段时间一直在闹别扭的陈家这个除夕终于还是消停了许多,无论怎样,先和和气气把这个春节过了再说。   席间,陈中夏、金允儿坐在主位,陈老大,陈老二,一直到陈小七围坐成圈,满座的丰盛,显得非常热闹喜庆。主要原因当然还是人多,虽然以陈中夏两口子的实力,早已摆脱了对食物的需求,但却从没有真正“戒掉”吃饭的习惯。   正热闹间,陈家老大忽然看向陈中夏:“你们既然觉得姜爷一人在山上过年非常清苦,怎么从来没想过把他接下山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呢?”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陈中夏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邀请过,早在你们出生之前我就邀请过好多次呢,他对此却非常坚持,甚至连我们想留在山上陪他一起过年他都是拒绝的,大年初一去给他拜年已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哦。”陈家老大也是临时想到顺口一提,见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曲折,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正在这时,正对着窗户而坐的陈家小七瞪大了眼睛,指着窗外大喊:“龙,龙,龙……窗外有龙!”   陈中夏等人全都扭头看去,便见一条横亘天际不知多少万里的炎夏神龙出现在夜空中。   与此同时,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也传了过来。   七个小的完全被经天神龙的伟岸姿态所慑,而陈中夏、金允儿二人都忍不住猜想,这次炎夏神龙出现又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上一次祂的出现,直接造就了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天幕大阵成为维系炎夏完整统一的核心枢纽,并直接促使阵法系的升级换代,连带着其他体系跟着收益。   而细究起来,炎夏人道这个概念也是在炎夏神龙出现之后逐渐为世人所知,迄今不到五十年,可对人世的影响丝毫不比天道差。   阴冥世界的开辟,气运规则的诞生,神道体系的创立,百工百业知行合一之道的根基,十三圣兽本源的源头。   可以说,这半个世纪来种种最大的改变,无不与炎夏人道紧密相关。   而炎夏人道这个认知的传播,自己是起了极关键的、推波助澜的作用的。   最初只是为了更准确的阐述自己关于修行第五境的思考。   而启发自己诞生这个思考的——   陈中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典藏阁方向,可惜,夜幕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晚上,此时此刻,无数炎夏子民抬头仰望着那经天神龙。   城市中。村寨中。   险僻的宗门驻地,远离陆地的海域。 第一四四章 上传下达   炎夏神龙的呼唤刚至,姜不苦整个人便被拉到了祂头上,被祂带着一起奔向深邃的天空。   姜不苦当即便意识到,定是沉寂近半个世纪的星球意志复苏,准备搞大动作了。   就是不知沉眠的炎夏神龙是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主动苏醒上天理论还是被星球意志唤醒邀祂上天共谋大计。   虽然都是上天,可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展开。   他仔细想了想了星球意志一直以来的表现,不像是干大事前会通知炎夏神龙的样子。   再看炎夏神龙这副气势汹汹、直冲九霄的势头,虽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他心中已经更加倾向于前一种判断,这更像是上天讨说法去的。   炎夏神龙冲出煞气层,进入罡气层。   祂仰天一声长吟,听在姜不苦耳中,却似乎在喊:“出来呀,你给我出来呀!”   随着的祂的呼喊,罡气层更深处,一个空明淡漠的意志逐渐凝聚而出。   而随着那股意志越来越凝实,一些属于生命体的情绪也油然而生。   看到炎夏神龙来访,祂还传达出了一些颇为友好亲切的意念,就像是在问候。   炎夏神龙却又是几声长吟,在姜不苦的直观感受中,更像是在吼叫。   更神奇的是,在炎夏神龙的一声声长吟后,星球意志似乎有一种心虚理亏的表现,从那意念的表现中能清楚地看到祂被逼得一步步退让。   不过,祂也不是一味退让,也还是会偶尔小小辩解理论一下。   很神奇,双方的交流既不是语言文字,也没有精神力量的交互,但姜不苦却能够比较清晰的感觉到双方的这种你来我往的拉锯争锋,其中的进退来往,居然也能够理解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对于双方到底为何事而争执还是非常迷惑。   所以,他虽然看得津津有味,终究还是有些雾里看花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双方交流完毕,姜不苦脑海中忽然接收到一大堆炎夏神龙传来的信息流,他怔了一下,将这些信息迅速整理阅读完毕,终于对当下的情势有了一个清晰地认知。   ……   近五十年前,在姜不苦的帮助下,炎夏人道意志提前完成整合,炎夏神龙诞生,在祂诞生的第一时间便“抢班夺权”,窃取了属于星球意志的权柄,将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从星球体系下独立出来,成为专属于炎夏的洞天之地,并借机将散乱的炎夏人道气韵以这一百零八洞天为枢纽核心进行有效的整饬梳理。   最初,星球意志是非常愤怒的,在炎夏神龙“调和折中”的说服下才勉强被说服,可最后的结果却让祂受益极大。   虽然洞天新增之地完全归炎夏所有,可对星球意志而言,这种所有权之争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都是烂在祂这口锅里的肉。   一百零八座古迹洞天新增近六百亿平方公里土地,归根到底,同样是星球的成长。和祂自己辛辛苦苦的、一年年成长并无本质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以前祂把星球成长的压力全由自己扛下来,而祂本身的成长速度是有上限的,所以,每年最多只能承受星球表面积新增二十亿平方公里左右。   再多就真要吃撑了。   而炎夏神龙这么一搞,让祂一次性就收获了以往需要辛苦“工作”三十年才能得到的丰厚回报,更关键的是,这压力大半还由炎夏神龙扛了,祂则坐等分红就好。   最大的困扰反而是一次性收获太大,必须仔细的消化吸收。   事情办完,炎夏神龙交还权柄,洒然转身,在祂而言这事就算完了,可对星球意志来说,此次事件对祂的冲击才刚开始。   祂得到的最重要的一个启发就是——   对呀,我为什么要傻乎乎的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   我才是大老板诶,怎么搞得我像个基层一线小员工,所有压力都我扛了,所有活都我干了,万物众生心安理得的张嘴享受我给他们挣来的福利就好,其他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操心。   这个逻辑不对!   所以,祂转变了思路。   以前,祂把自身的权柄看得极重,其他存在稍有觊觎就会招来祂的敌意,但在转变思路之后,祂想得却是如何把一些次要的、不重要的权柄下放,以便更充分的调动万物众生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蓝星这个“大公司”创造更大的效益。   而祂自己则只需要牢牢掌控好核心主权不动摇,稳坐钓鱼台,收割红利就好。   这个念头一旦确定,祂第一个瞄准的当然就是炎夏神龙所代表的炎夏人道,没办法,炎夏人道的发展在整个星球来说都是一枝独秀、一骑绝尘,很早以前就是祂重点关注和照拂的对象,就连全球新旧交替、万象更新这种重大的日子,也是以炎夏日历为准,而不是其他阵营的神诞圣诞之类为参照。   可是,祂虽只与炎夏神龙打了一次交道,可祂却已下意识的有些犯怵。   所以,祂的“目光”只是在炎夏人道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盯上了其他几个文明阵营。   祂相信,有了和炎夏神龙博弈的经历,再加上其他几个阵营在体量上也远非炎夏人道可比,自己能把祂们变成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形象,那才是能完美贯彻祂意志的“工具人”。   可是,祂们在各方面的发展都远不及炎夏,即便当时就有想法,也需要给祂们更多时间才能成长到可以当个“工具人”的程度,再加上祂本身也需要消化所得、调整节奏,以祂庞大的体量,任何一种改变都不是轻易可以完成的,更不是祂一个想法就能星球从每年新增二十亿平方公里的表面积调整到一条全新的道路上,就像越胖的人越难减速转向一样,更何况这么大一个星球。   当祂把这一切准备好,准备重新开干的时候,人间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在祂看来,自己已经搞得很快了。   可就在祂准备开干的前夕,处于半沉眠的炎夏神龙直接苏醒,没带半点犹豫就杀上九天,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星球能有如今的繁荣兴盛,你能长得如此白白胖胖,吃了睡睡了吃,这全都是我炎夏的功劳。   没有我炎夏辛辛苦苦的付出,就没有你今天。   现在直接抄袭我的成果思路不说,居然还想撇开我另起炉灶——你这是不想好了是吧!   句句在理。   星球意志被怼的哑口无言,无力狡辩。   至于说炎夏神龙为何像对方肚里蛔虫一般,把对方看得通透明白,原因则再简单不过。   星球意志以天地灵机勾连自身与万物众生,汲取万物众生的灵慧加速自身成长,反过来,万物众生也可通过天地灵机触摸“天道”,因为生命层次差距太大,即便是姜不苦也只能感悟天道,可对炎夏神龙而言,星球意志的所有念头情绪都可通过这些天地灵机直接看到。   而作为万物众生之主,星球意志根本就没有隐藏自身念头思绪这种概念,万物众生能通过“读取”祂的一些侧面进而获得进一步的升华,对祂也是有益的。   所以,从祂心生此念,到展开行动之前,祂的所思所想全被大地上的炎夏神龙看在眼中,但炎夏神龙却全程静默,冷眼旁观,直到这一刻,才骤然暴起,打了个星球意志一个措手不及,心虚理亏。   炎夏神龙搞这一出,当然不是简单的秀存在感。   在取得了谈话优势地位后,祂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事你要搞可以,但必须由我来操刀。   星球意志犹豫了。   炎夏神龙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你要么放弃新的方案,回到以前事事亲力亲为的状态,那样我无话可说。   可你若要下放权柄,当甩手掌柜,却又要将炎夏撇到一边,那就是炎夏万万不能接受的,你不仅要把我拉进来,还得把这事交由我操刀负责。   我是什么人品你这些年也都看在眼里,绝不可能坑你。你能成长到这个程度,都是我炎夏的功劳,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反而要信那些已经是竞争失败者、若非炎夏网开一面甚至都已从蓝星除名的废物点心?   体验过了坐收红利的美妙,要让蓝星意志再回到当初事事亲力亲为的状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炎夏神龙一边说硬话一边说软话,一边威胁一边婉转,星球意志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同意了。   不过,在和炎夏神龙的交锋中祂也不是毫无长进,并没有直接一口答应,而是双方你来我往达成了更多更细节的协议,以确保祂身为大老板的权力不可动摇。   明白这一切,姜不苦感觉有些好笑。   星球意志最后与炎夏神龙在一些细节上斤斤计较,寸步不让,不是祂学精了,而是被炎夏神龙一番连击给搞蒙了,彻底失了方寸的表现。   从今以后,祂就真成了“垂拱而治”的天道了,而炎夏神龙真就是“摄政王”了。   虽然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个双赢的方案,星球意志摆脱了繁杂庶务,可以一心一意提升自己,而获得了由天道授权的“摄政”之权,炎夏乃至整个星球的发展都将进一步提速,而这又变相的让“垂拱而治”的星球意志享受到更多的成长红利,成长得更快。   完美的正循环。   可是,他却总有种经验成熟的社会人暴打小朋友的既视感。   哪怕无论从哪个角度,如果要选边站,他也必然站炎夏人道一方,可看到星球意志被这般欺负,心中总有些不落忍。   因为从炎夏神龙把自己从自家小院拉到祂头上,跟他一起杀上九天,就说明祂早在出发前就已经把这一切都想好了。   而星球意志也不出所料,每一步都走在了祂希望的节奏上。   哪怕祂傲娇的坚持自己身为大老板的事实,与炎夏神龙一桩桩一件件掰扯彼此的权力与义务,每一次都气势汹汹的“你要是不能做到,我就把你撤销”“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就踢你出局”“你要是……我就……”   祂表现得再如何强势,都无法掩饰祂踏入早已布设好的陷阱,成为猎物的事实。   哎,这样也好,你就安心成长吧,以后有什么压力风雨就让炎夏先扛吧。   而炎夏神龙把自己拉过来,当然不是让自己见证祂如何欺负小朋友的。   哎,前一次是要借用我身上残留的世界权限,这一次却又要让我当“接线员”,看来我在祂眼中也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心中虽如此想着,他还是第一时间履行了自己作为工具人的职责,同时,心中也为炎夏神龙的计划拍案叫绝。   炎夏神龙这些年始终处于半沉眠状态,大半精力都用在梳理整个炎夏的人道气韵上,并无心力去思考太多其他东西。   而且,虽然祂的成熟度和经验都远超星球意志,但与人类相比,祂们在本质上才更相近一些。   在一些宏观的、高维的问题上,祂的视野天生比人类广阔,可在另一方面,具体到人类社会内部,就非祂所长。   就像一个人对体内脏器乃至细胞的运作机理并不会很清楚一样,让它们遵循自己的道理运作才是正理,强行干涉,就像一个人努力想要控制呼吸结果却弄得自己快要窒息一样。   更何况,祂有限的精力也不容许祂如此分配。   所以,祂想了个聪明的办法,人世的事就交由人世自己去完成。   祂努力从星球意志那里争取了来了“摄政”的权柄,但祂同样是要当甩手掌柜的,具体事务继续下放。   至于如何下放,当然就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炎夏中枢作为管理炎夏人世的大脑,其最擅长的工作不就是这个么。   让他们先定计划、做方案,然后上报给祂,祂再用星球意志授予的权柄最终盖章确认就好了。   以前,星球意志每年给人世发放二十亿平方公里土地,你们用不用得完我不管,后来人口增多不够用了我同样不管,反正就每年二十亿,而且这些新增之地发到哪儿、平原多还是山林多都要看天意,人类只能接受。   可现在,经炎夏神龙一番操作,情况变成了由炎夏中枢先做预算,比如每年二十亿已经不够了,我需要四十亿,哦不,八十亿,只要在炎夏神龙的操作权限内,那么,盖章通过!   准了。   这岂不就是预决算制度么。   星球的增长不再是星球拍脑门儿决定,而是根据人世的实际需求,可承受的上限来定。   既要够吃,又不能吃撑。   毕竟随着这些权利而来的是责任,炎夏人道将集体承受这些增长所带来的压力,若是超过炎夏人道承受的上限,那喜剧就要变成悲剧了。   炎夏神龙的这个构想要想实现,有个极关键的环节,那就是其他人无法与祂直接对话沟通。祂更不可能无差别的对人间喊话:“喂喂喂,赶快交今年的方案啊。”   而且,祂也无意与别的人开通与祂直接对话这个权限。   于是,姜不苦这个“工具人”的用武之地就来了。   他历次人道敕令祂可都清楚地看在眼中,十三圣兽本源的特性,只要稍作调试,姜不苦就可以与某个契合圣兽本源的心灵直接对话,这真是方便到无以复加的通话网络。   于是祂给姜不苦的定位就是,一方面,通过特定圣兽本源与相应心灵契合者的联系,将自己的意图传达出去,另一方面,将他们做好的方案反向收集起来,整理好,并于每年新旧交替,万象更新的时刻呈交到祂的案头,祂盖章确认就可以。   这一整套流程整下来,姜不苦只有一个评价,完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他就想到了一个词语。   司礼监。   自己看起来就是个上传下达递消息的角色,可这个上传下达本身可就太有讲究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人品是很相信的,他相信炎夏神龙也是如此,不然不可能把这么关键的位置直接甩给自己。   虽然炎夏神龙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差遣,却连怎么给自己发工资都没提,但谁叫自己急公好义、心系苍生呢。   只能先扛下来了。   于是,他便通过与麒麟本源找到了几个合意的目标,将星球新的成长方案传递了过去。   ……   帝都。   疗养院。   一间棋牌室,几位老者正凑在一起下棋。   大家的棋艺都不如何高超,可无论是下棋的还是观棋的,都争得面红耳赤,你来我往杀得震天响,每当一颗棋子吃住另一颗,那个棋子相交的脆响,能把人耳朵都震耳鸣了。   可却无人在意,反而越发投入亢奋。   忽然,一个旁观者,一个正执子要下却与旁边一位观棋者为棋路争执起来,两人却陡然齐齐怔住。   很快,双方都发出一声怪叫。   “怎么啦怎么啦?”   旁边有医护人员赶紧上前询问。   两人没有理会,而是彼此看了一眼,同时道:“你听见了?” 第一四五章 环球一周,点化神形   很快,一声响亮的鸣笛长音从棋牌室响起。   在天变前这是炎夏的防空警报,每年在一些特殊的时段会在全国各大城市上空响起,当其所经之处,一种特别的凝重与肃穆的氛围便在空气中如有实质。   现在,这个声音被官方内部继承了下来,用来表达一些特级、至高级的重大事件即将发生,提醒相关部门立刻进入紧急状态,做好应对一切变局降临的准备。   因为这种发声装置是一件特殊法器,对精神力更有着极强的渗透性,很快,帝都范围内所有练气境以上修行者全都听见了这警报声。   而帝都内的修行者大多都是编制内的,其他即便不是编制内的也与官方有着紧密的联系,听到这声音瞬间紧张起来。   而就在疗养院处响起这鸣笛警报不久,又有两处先后响起同样的鸣笛警报。   所有听闻者便已知道,定是有什么天大的变故正在发生,都开始按照紧急调理行动了起来。   普通人还在欢度春节,可就在同一城中,有无数力量正在迅速复苏。   疗养院,当鸣笛警报响起,只过了几息时间,两个金丹境的大修士就突兀的出现两位老者身前。   其中一人身上透露着军方人员特有的气质,穿着便装却生生穿出了军装的风采,而另一人却像是一些机密部门出身,若非此刻被鸣笛警报“炸”出来,说他是个厨房倒泔水的老伯都不会有人怀疑。   但此刻却没人在意这些,两位老者见二人现身,便急切道:“快,用最快的速度送我们二人去帝都中枢院。”   两位金丹境大修士相视一眼,各自分别挟住一位老者,用真气将他们保护好,而后,身形迅速化作两道虹光,向着帝都方向激射而去。   几分钟后,帝都中枢院,先后数十道虹光从城中各处飞来。   有的是自己修为高深,自身化身虹光飞遁至此,更多的则是在其他大修士的护送下来到此地。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抵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其中八人身上,疗养院棋牌室的两位老者便是其中两位。   这八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曾在炎夏中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虽都是赋闲退休状态,但依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他们散居于帝都各处,或是疗养院,或是私人住所,大多相距极远,可就在刚才,他们几乎先后同时拉响了特级警报。   中枢不会怀疑他们的判断力,但却更想第一时间弄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从疗养院过来的一位老者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通过与麒麟本源,接收到了炎夏人道传来的讯息,我身边这位林老和我一样,我们还简单的核对了一下,我们两人接收到的信息基本一致。”   说罢,他看向另外六人,道:“你们六人应该也和我们一样吧?”   六人都点头承认,并简单的就信息内容交流了几句,若是不知道内容全貌者,听着这些信息会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可对知道信息全貌的人来说,瞬间就会对上电波,明白大家接收到的信息确实一致。   而后,老者看向一位更加年轻、气度更是不凡的男子带着征询的语气问道:“参事院的人都过来了吗?”   不凡男子颔首道:“我们往这聚来的同时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往这边赶,现在应该都已经聚齐。”   老者便道:“那么,为了节省时间,减少流程,我提议让他们也参与这次会议,因为时间紧急,事关重大,很多决策必须征询他们的意见。”   “好。”不凡男子应了,立刻开始安排,很快,参事院的人便赶来此间。   参事院乃是炎夏中枢特设的国士级智囊机构,中枢颁发的任何一道决策,都会交由参事院论证推演,那些影响特别深远的还会有着更加严密繁复的取证流程。   老者看了看时间,忽然道:“从我们接收到信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分钟,现在,我尽量简单的讲一下我们八人从炎夏人道那里接收到的讯息。”   他的眼神在全场众人身上扫过,道:   “之前炎夏神龙再次现世你们都已经看到,就在刚才,祂从星球意志那里为炎夏人道争得了一项权利。   以前星球增长的幅度全由星球意志自己说了算,但从今以后,星球增长的幅度由炎夏人道、也就是炎夏神龙说了算!   可炎夏神龙虽然争取到了这项权利,但祂并没有武断的替我们做出决定,而是将这个权利交给了我们。”   其他人全都一怔,他们设想过拉响特级警报的重大事件会是什么模样,却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展开。   “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给炎夏人道提供一个数据,那么当年星球的增长就会按照这个数据来。   我们要利用好炎夏神龙为我们争取来的这项权利,当然是提的要求越高越好,可是,我们必须考虑到自己的承受极限。   以前星球成长的压力全被星球意志承担,炎夏神龙争取到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全部的责任,如果我们提的需求超出炎夏人道承受能力之外,炎夏人道将受到致命反噬。   你们可以试想阴冥世界崩毁、气运规则破碎,神道体系瓦解,十三圣兽本源消散对炎夏的影响。”   见众人充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继续道:“暂时先别论证这消息本身的真伪或者炎夏人道直接跟我们对话预示着什么……因为随着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提醒,炎夏神龙会在每年春节天地灵机最活跃的两小时内办理此事。”   说着他看了看手表时间,道:   “也就是说,若咱们能在五十五分钟以内形成一个决议,那么我们可以立刻提交上去看结果反馈如何?   那么我们现在就面临一个选择,今年,或者说眼下我们要不要提交一份决议上去?   若是要提交,五十五分钟时间够不够?来不来得及?”   中枢决策层没有说话,参事院一位中年男子开口道:   “我觉得‘要不要’这个问题不用讨论,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面对什么的处境,地少人稠,主动控制人口生育的议题咱们已经争论过几次,而现在有个从根本上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机会,有什么好犹豫的?   至于时间紧急,问题也不大,关于人口和新增疆域的话题咱们以前讨论过不少,其中不少结论是可以直接使用的,不过,毕竟是一种新的尝试,而且有人道反噬的危险,那么我们不妨定保守一点。”   而后,众人开始就这些问题展开讨论。   ……   罡气层中。   姜不苦通过麒麟本源的特性传讯人间,将消息投送到指定之人的心灵之中。   炎夏神龙此次的行程远未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祂身在罡气层中,稍微辨明了方向,便向着炎夏西南方向掠去。   在星球意志的授权和祂本身的伟力之下,完全无视了罡气层的恐怖,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很快,祂就飞出炎夏疆界,进入梵伽古国阵营,也即毁灭之神阵营。   一条横亘长天的炎夏神龙以一种无可匹敌,不可阻挡的方式进入己方阵营,无论最底层的贱民,还是最上层最高贵的种姓,面对这样一种伟力,他们都不由生出身为蝼蚁的渺小感。   很大一部分在见到祂的瞬间就气为之夺,神为之摧,匍匐于地,喃喃念诵。   即便一些保持着倔强站立的姿态,心神之中也烙印下了炎夏神龙不灭的印记。   当炎夏神龙停住身形,巨大的头颅下探,大半身躯依然在罡气层内,头颅却如同贪吃蛇一般不断向地面接近。   很快,姜不苦看到了祂的目标。   一座屹立在山巅之上的宏伟神庙,这神庙连同其下面的大山都是一座异象古迹,大山上,神庙内,都有着浓郁的气韵弥漫。   姜不苦一眼就看出,这必然就是梵伽阵营的人道气韵,虽和炎夏气韵并不完全相同,但也有很多共同的地方。   而梵伽阵营的人道气韵还处在一种散乱无序的状态中,只是偶尔才会在他的视线下显露出一些轮廓虚影。   梵伽阵营本身的发展远不及炎夏,再加上没有姜不苦这种提供外挂算力加速气韵整饬的挂壁,以梵伽人道气韵现在的状态,要想自发凝聚出神形,至少还得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水磨工夫。   不过,祂现在可算是有福了。   炎夏神龙分出一缕对祂来说微不足道、堪称九牛一毛的整饬气韵,直接投射进入宏伟神庙的核心之地。   在那里,有一尊巨大的毁灭真神之像,浓郁的梵伽人道气韵缭绕如有实质,但与炎夏神龙投射的那缕整饬气韵相比,犹如棉花与钢针的差距,整饬气韵轻易突破重重梵伽人道气韵的本能排斥,直接射入神像眉心。   很快,毁灭真神像体内诞生了第一缕秩序法理,一点点气韵开始向其汇聚集中,而随着越来越多气韵融入,这缕秩序法理迅速成长壮大,很快,毁灭神像本身形成一个吸纳梵伽人道气韵的恐怖漩涡。   渐渐地,一尊比毁灭真神像更加巨大、气势更加伟岸,纯由梵伽人道气韵凝成的毁灭真神形成。   宏伟神庙内部的浓郁气韵已被祂吸纳一空,祂的神形已经超越神庙的限制,彻底暴露在此方天地之中,头顶星空,脚踩高山。   祂还在继续吸纳着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的气韵,继续成长着,更加伟岸,更加高大。   这样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毁灭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当毁灭真神身形超出神庙限制,彻底屹立在山巅,更是被毗邻大山而建的一座巨大城池数百万人所见,他们全都面朝大山方向匍匐跪拜,虔诚的诵念着毁灭真神的神威与神名。   当毁灭真神终于睁开双目,看着高空之上以俯瞰之态看着此间的炎夏神龙,某种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祂知道自己是在炎夏神龙的帮助下提前苏醒,若没有祂的帮助,不知多少年才能“醒”来,甚至能不能够醒来都是未知,可另一方面,祂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根本核心之中,有一缕来自于炎夏神龙“赠予”的法理,哪怕祂有心剥除,在成长到伟力超过炎夏神龙之前,都是无法办到的。   所以,祂只能任其扎根盘踞其内。   炎夏神龙见毁灭真神苏醒,长吟一声便收回探下来的头颅身躯,庞大的躯体再次进入罡气层内,继续向西方行去。   很快,来到希望真神气韵凝结的核心之地。   祂用同样的办法,帮助希望真神凝聚神形,提前苏醒。   这是一尊上身为人,下身为雾的真神,当祂睁眼醒来,迎接信众的虔诚祭拜,炎夏神龙再次转身离去。   下一站,祂来到大西洲光明神教廷国,浓郁的人道气韵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胜过梵伽阵营与希望真神阵营。   二十年前新大陆被自称圣族,其他阵营则统一斥其为魔族的势力侵夺,其上的光明神势力大半堕落到黑暗面,成为光明神教会的死敌,只有少部分见机快逃了出来,新大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成为了别人家的地盘。   此事对另外两个信奉光明神的阵营都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双方彻底摒弃各方面的龃龉,以光速完成了合流,自此,世间再无沙罗阵营,也无大西洲阵营,只有光明神阵营。   虽然没有达成三阵营合流的目标,但从两阵营合流而来的光明神阵营也是除炎夏之外最大最强的一方势力。   当炎夏神龙的头颅从罡气层下探,出现在教廷国上空,无数主教、大主教、和光明神的守护骑士面露警戒之色。   不过,炎夏神龙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只是来见证什么。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样,只见一尊从雕塑、从壁画、从各种史诗传说中走出的光明神真实无虚的屹立在天地之间,伟岸无匹的祂微低着头,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苦修士,头戴的斗篷遮住了他的容颜,祂身上散发着让他们沉醉的气息,那是父,那是主。   点醒光明神后,炎夏神龙继续奔赴下一站。   新大陆。   从强者的数量与质量来说,魔族甚至可以压过梵伽阵营与希望真神阵营一筹,几可与光明神阵营比肩,可若论底蕴,却是诸多阵营之中最浅薄的,甚至都谈不上底蕴可言。   二十年前用奇技与手段迅速占领新大陆,梦魇展露出来的可怖手段也震慑了所有怀揣不良企图之辈,除了少数拎不清的蠢货,新大陆绝大部分势力都表现的分外配合,所以,在接收新大陆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度阻碍。   可至今二十年过去,圣族在新大陆依然只能算是站稳脚跟,距离真正扎稳根基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而在炎夏神龙眼中,则显得尤为不堪。   这里简直成了各大文明阵营的“垃圾堆”,各种污秽的、负面的气韵在这里汇聚,集结。   因为阵营之间存在的天然壁垒,这些污秽气韵并没有无间融洽,相互之间也存在着倾轧与争斗。   祂第一次为要不要将自己的一部分投入这样的“垃圾堆”而感觉犹豫,虽然只是身上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只要仔细想想,依然会忍不住犯恶心。   可惜,谁叫自己是摄政王呢,既然担了责,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祂将一缕气韵投入其中一处最庞大,在诸多“垃圾堆”中也是让祂最觉顺眼的一处污秽气韵之中。   渐渐地,一股吸纳污秽气韵的漩涡开始形成,源源不断的将更多污秽气韵吸收进入其中。   下方,大地之上,正在密室中静修的梦魇忽觉心生悸动,身形陡然虚化,从密室中消失,下一瞬,她的身形下一座哥特风格的尖塔建筑顶端再次凝成,她仰头看着头顶高空正在发生的一幕。   那条忽然出现在此间的炎夏神龙固然让她心惊,可头顶那正在一点点扩大、吸纳气韵的漩涡更让她心悸。   她本能的有种直觉,只要等这漩涡彻底凝成,里面诞生一尊气韵生物,那么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的种种神通,种种因与特殊气韵相融才能获得的手段,将会一点点削弱乃至丧失。   因为与她相融的那些气韵将找到一个更好地归属,这些气韵于她自无任何忠诚可言,有了更好地去处,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离去。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点点壮大的气韵漩涡,感觉着其中正在一点点酝酿着的存在。   忽然,她心中灵光一闪。   那个存在正在酝酿,也就是说,祂本身还没有完全诞生。   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抬头看了看远远悬浮于天际,冷漠俯视旁观的炎夏神龙,没有畏缩,那个刚生出的念头反而越发坚定!   不管了,若祂真要阻止,那也由祂,反正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深度参与者一点点沦为一个“看客”!   就见她忽然动了,身形主动散去血肉形态,而是以特殊气韵的方式存在着,向着空中那旋转的气韵漩涡冲去。   很快,她就冲入气韵漩涡之内。   随着气韵漩涡一点点的“吞噬”,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永久的失去自己的身体。   包括那部分精神力量也似乎在随之消失。   她没有一点恐慌,抬头向上方的炎夏神龙看了一眼,祂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阻止的样子,于是她心中一定,整个人剩余的部分更主动的投入到那漩涡之内。   随着她身形所化的特殊气韵彻底消失,她于现世中的最后一丝留痕也随之消失,消失在漩涡内部。   此刻,气韵漩涡越来越大,其内部终于诞生了一个清晰的意念形象。   所有气韵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仿佛人面一样的形象,而这个人面,与之前主动投身漩涡的梦魇有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   当这个气韵人面形成,也将此处气韵吸食干净,祂主动出现在另一个气韵凝聚之地,张嘴吸食,将那些在炎夏神龙看来恶心污秽的气韵吞入,祂也随之变得更加巨大,气势威能更加博大。   最后,新大陆上空那些污秽驳杂的气韵,特别富集的几处都被她主动吸食,而其他区域的太过散乱,必须耗费更多时间慢慢梳理。   此方天空似乎都因此变得清新不少,虽然污秽的总量并未减少,甚至在质量上比以往还更上一层楼,但却不再散乱铺陈的到处都是,集中在了一处,不用担心稍不注意就沾上糊一身。   炎夏神龙最后看了一眼,转身便走。   新大陆上空,那正游走于各处到处吸食污秽气韵的巨大人面暂停了动作,注视着炎夏神龙远去。   站在炎夏神龙头顶,姜不苦心中感慨不已。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应是第一例以身合道者了,而且,她合的还是魔道,以炎夏魔道气韵为基础,最终,全球各阵营的魔道气韵都成了对方成长壮大的养料。   正想着,炎夏神龙已经穿过新大陆,来到无垠海域上方。   这里,正是深海意志最浓郁,最强大地方。   第一次,炎夏神龙全部从罡气层脱离,下潜到煞气层,最后直接冲入深海之中。   祂庞大无匹的身形,专捡那些深海大峡谷、大海沟、各种危险黑暗的区域掠过,而这些区域但凡被祂经过处,就会发生巨大变化,无数恐怖的触须从那些黑暗深邃区域生长出来,像是深海不详的毛发。   它们蠕动,它们摇摆,想要将撩拨刺激它们的炎夏神龙包裹摧毁,可惜,哪怕看上去近在咫尺,它们也无法够到,只能眼睁睁祂离去。   最终,当炎夏神龙离开深海,再次飞向高天,深海海域之中,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深海毛发,蠕动摇摆,如同一片生机勃勃的荒原。   环球一周游之后,炎夏神龙再次出现在炎夏疆域上空。   一看时间,用时还不超过一个小时。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通过麒麟本源接收到了来自炎夏中枢的决议方案。 第一四六章 超级揭秘   决议内容很简单,新增疆域100亿平方公里,尽量在炎夏现有疆域内均匀分布即可,如有可能,可尽量加大平原等宜居之地的比例。   姜不苦根据自己的判断,炎夏中枢报上来的这个数据还是偏保守的。   炎夏陆地疆域现有五百三十三亿平方公里左右,人口八点五万亿,人口算是非常稠密了。   虽说炎夏并没有彻底倒退回农耕社会,社会基层虽然有着广袤农村,但其背后有着在修行体系上发展出来的各种产品,亩产超高的粮食作物,不比机械化差的强大驭兽畜力而且还带智能,加上在庞大修行者的介入下将人烟推广到陆地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区,但人地关系的紧张依然在一年年的加重。   以前是征服组织大迁移还得尽量迁就民心,稍不注意就怨声载道,现在民间却期盼着什么时候再来次大迁移,每有移居海外岛屿开荒,拓殖定居的招募,一万个名额有一百万个人争抢。   这还是超过七成中低层修行者主动选择化形鲛人,去海外寻找新的发展契机,不至于让总数量超过六百亿的中低层修行者瘀滞于内陆。   所以,只说当下的局势,新增百亿平方公里的疆域都不足以彻底释放搪塞在炎夏人道内的压力。   不过,考虑到炎夏中枢对炎夏人道传讯这事本身的犹疑,加上处置不当可能对炎夏人道带来的负面反噬,第一次报上来一个略保守的方案,也是个稳妥的方法。   他心中如此想着,便将这个方案转达给了炎夏神龙,同时,他也问出了心中另一个疑惑:“炎夏自己报了方案,那其他阵营和海域怎么说?”   炎夏神龙直接传给姜不苦一个信息。   “其他阵营总加起来25亿平方公里,海域150亿平方公里。”   不难看出,其他阵营的新增数量就是炎夏数据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炎夏神龙直接根据炎夏的方案确定其他阵营的数据,其参考的依据应该就是多年前就确定下的炎夏80%,其他阵营拢共20%这个方略。   现在看来这个处置是有先见之明的,比如魔道阵营的必然诞生,若不生在外部,那就要长在炎夏内部,而且,魔道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搞风搞雨,若其他几个阵营不存在,那就要炎夏来承担魔道搞出来的种种乱子,别想如现在这般安安稳稳发展,而现在,只要魔道不是脑残,在其他几个阵营都没搞定的情况下根本不敢来撩拨炎夏的虎须。   至于更具体的分配方案,第一年就按照几大阵营的疆域比例分配,以后则根据他们在历次疆域新增中的表现做适当增减,若是表现得更好,很轻易就消化了新增疆域,那么就给祂更多,若是相反,不仅表现得各种艰难,甚至有遭受反噬的危险,那就少给祂点。   而且,还有另外一层,今年炎夏报上来的数据只能试水,等摸透新的玩法,上报的方案一定会逐次增加,不断逼近自身能够承载的极限。   这就意味着分配给其他阵营的新增量也会同步提升,虽然他们总加起来也只需要承受炎夏人道四分之一的压力,但以他们与炎夏相比全方位落后的现实,怕是得使出吃奶的劲才撑得住,若是撑不住,表现得太废物,以炎夏神龙的态度只会任其跌落甚至陨落。   对其他阵营来说,这既是机会,也是考验。   若是发展得好,那么就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发展得差,就会越来越差,甚至掉队,甚至除名。   可海域新增150亿平方公里又是如何确定的?   很快,炎夏神龙就回应了他的疑惑。   在炎夏的长期布局中,已将星球广袤的海域视作容纳海量修行力量最好的去处。   海域的立体生态系统,单位面积内可承载的生命上限是陆地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而每个修行者对资源的需求都非常大,除非当一个真·餐风饮露的苦修士,不然,修为越高,对各种资源的需求就越大,在这种前提下,海域远比陆地更适合修行者发展。   这在炎夏修行界已逐渐成为一种共识,不仅官方在积极推行深海战略,那些有实力的大宗门大组织,也在努力追赶这股潮流,官方每次释放海外建宗的指标,都会受到疯抢。   这种共识体现在炎夏神龙这里,就是祂思维的基本出发点,所以,祂不仅不会压缩陆海比例,若有可能,祂会尽量维持陆四海六的比例不变。   可另一方面,深海意志相比于其他被祂点化而出的神形,只有本能,并无真正的智慧,炎夏神龙并不确定祂的承受上限是多少,必须随时做好一旦祂承受不住就要站出来兜底的准备。   而根据炎夏神龙的保守估计,海域范围新增150亿平方公里,即便深海意志承受不住而崩溃,炎夏深海战略持续二十年的成果,分布广泛的鲛人族,再加上有炎夏人道作为后盾,哪怕深海意志是个银样蜡头枪,炎夏神龙也可以保证局面不坏,若是再多,祂就没信心完全吃下这反噬了。   姜不苦这才了然。   心道,如此看来,炎夏中枢给的方案保守,你的方案就更保守,深海意志再不中用,也没到一触即溃的程度,完全可以给祂加更重的担子。   不过,好吧,保守点也不是坏事,炎夏当下的局面相比于前世同期好了不知多少倍,没必要将一切收益全都最大化。   “炎夏陆疆100亿平方公里,其他阵营总共25亿平方公里,海域150亿平方公里。   此轮星球表面积总增长275亿平方公里,星球直径增至24.9万公里。”   随着炎夏神龙将这些信息投射进入星球意志授予的特殊权柄之内,已沉寂近半个世纪的蓝星再次如吹气球一般膨胀。   很快,无论是刚被炎夏神龙点化苏醒的毁灭真神、希望真神、光明神,还是刚化身合魔道的梦魇,还是被撩拨具现的深海意志,全都清晰地感觉到辖下疆域在膨胀扩张。   最开始,祂们感觉到这给祂们带来更强大的力量,更深厚的底蕴,可很快,祂们就感觉到了压力。   有种明明已经吃饱想缓缓,却依然有食物源源不断的强行往肚里塞的感觉。   当这种扩张停止,三位刚苏醒、正接受亿万信众朝拜的真神相继陷入沉睡之中,并在沉睡之前都下达了紧急神谕。   给我全力以赴消化那些新增疆域,在最短时间内将虔诚的信众发展过去!   赶快,立刻,马上!   接收到神谕的各阵营首脑们,全都陷入集体的亢奋狂热之中。   星球停止增长半个世纪,他们的神一苏醒星球就开始增长,一定是神的伟力促成了这一奇迹。   这就是神迹!   而对待神谕的态度,三真神阵营的态度都非常一致,当然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有一百分力气就要用一百分甚至是一百二十分。   这个时候还想着个人得失的,没有资格做神的信民。   可以说,对三真神阵营来说,真神现世才是这百五十年最大的一次蜕变,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不能解决,不能面对的问题,一切不能解释的问题都可以变成神迹,而信仰将成为不可置疑的绝对正确。   哪怕那些饱受凄苦与压榨的底层乃至贱民,也心甘情愿的供奉出自己虔诚的信仰。   而刚合身魔道的梦魇属于人的情感越发淡漠,更没时间享受新大陆独一无二的至上荣光,她就不得不陷入沉眠之中,并在沉睡前传令幽鬼,让他务必加速圣族的转型,千万别再像以前那般粗糙的炼魂吞血,必须向新大陆的财团资本学习,在保证不耽误成长的情况下尽可能扩充人口,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那些新增疆域彻底消化。   哎,哪怕蜕化成魔,也依然摆脱不了兢兢业业为世界打工的命。   随着星球的增长,她自然而然的接收到了一些讯息,以后不仅要努力为世界打工,还必须在全方位的竞争中不被其他三真神阵营超越,不然就是想打工世界都看不上了。   而在海域中,具现成霉菌毛发般的深海意志,面对忽然塞了满嘴满肚子的食物,那些触手长须蠕动得更厉害,不断有触手爆炸成污浊的血浆,也不断有触手长须继续生长,变得更加强力,更加夸张。   不断有各种浮游生物,海藻,洄游鱼群,大型海兽从原有的海域迁出,向那些陡然新增的海域迅速蔓延扩张。   这种扩张不是理性的,也不是和平的,伴随着杀戮与血腥,逃亡与追逐,甚至形成互相追赶碾压的海兽狂潮。   整个深海区域,变得沸腾、活跃而危险重重,海水如同随时都在沸腾的大锅。   一边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一边生机勃勃,万物葱茏。   借助炎夏神龙此刻特殊的视野,姜不苦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感慨,不仅炎夏早非记忆中的炎夏,整个星球也早非记忆中的星球。   至于炎夏新增的百亿疆土,对炎夏神龙来说,只是略有一些饱腹感,远没到吃撑的程度。   姜不苦站在炎夏神龙头顶,一人一龙在罡气层驻足旁观了一阵,直到天地灵机彻底平复,星球的增长也已停止,炎夏神龙这才摆动了一下身形,准备返回。   “等等!”姜不苦忽然大喊道。   准备下沉的炎夏神龙停住了身形,向姜不苦投来疑惑询问的意味。   姜不苦抬头向上看了看依然高远不见尽头的苍穹虚空,吞了吞口水,低声道:“能不能带我去上面,更上面看看?”   此刻,一人一龙身处的位置已在离地上万公里的罡气层虚空,姜不苦判断,以自己的能力,即便考虑到世界上限的提升,一百年内也很难到达这个高度,更别说更高的天空,空间来回碾压如始终不停的大磨盘,血肉之躯进入其中,很容就被磨成齑粉。   炎夏神龙轻吟一声,似乎在问,有必要吗?若要看风景,这个高度已经足够。   再上去,除了虚空还是虚空,没什么好看,而且,对祂来说,越往上去压力也会越大,如非必要,当然不能把这力量消耗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说到底,祂是炎夏文明共同的财富,祂属于全体炎夏人,不能为了姜不苦个人消耗太多。   姜不苦便传递了一个意念过去,最后道:“我也只是验证一下,到底有没有一个好结果,我也不确定。”   炎夏神龙却精神一震,完全忽略了他最后打补丁加的那句话。   祂身形动了,原本横陈平铺在天际,变成七八十度的仰角往更高的苍穹攀升。   姜不苦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高度,直径将近二十五万公里的星球此刻在他眼中已经可以看到完整的球形轮廓,浩瀚苍茫。   而上方,依然似乎没有尽头。   不知飞了多久,以炎夏神龙的速度,估量了一下脚下星球的大小,现在距离地面怕是已经超过了曾经地月之间的距离。一人一龙依然没有接触到苍穹尽头。   或许,随着星球提升,虚空的上限也在同步提升吧。   姜不苦心中如此猜测着。   他也清晰地感觉到,炎夏神龙飞行得越来越艰难,渐渐显露出疲态。   “还要上飞吗?”炎夏神龙询问道。   姜不苦犹豫了一下,终于摇头道:“算了,这本来就是我心中的一个妄念,没发现就没发现吧,不用过于执着。”   炎夏神龙点了点头,缓缓调整身姿,从仰角往上变成斜斜向下。   忽然,姜不苦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有一个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撞来。   “小心!”   他下意识出声提醒。   不过,早在他喊话之前,炎夏神龙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一重重连绵不绝的虚空力障出现在那物前方,那迅速掠来之物的速度迅速降低,在炎夏神龙的控制下,当它穿过重重虚空力障来到姜不苦身前,已经彻底静止了下来。   炎夏神龙没有给它施加任何措施,它却没有坠落,就这么静静的在虚空悬浮着。   那明显是一件人造物,而且,那种让姜不苦熟悉的风格,早不是当下世界流行的模样,只是一眼,姜不苦就找到了天变前科技造物那冷峻熟悉的风格。   姜不苦伸手一摄,劲力包裹之下,他将那物品拉得更近了些,转着圈的打量。   这是一个由多个部件连接拼凑而成,边缘呈锯齿撕裂状,还有巨大撞击产生的凹纹。   它是因为一场大爆炸从某个巨大构件上撕裂下来的一小块。   姜不苦对相关知识了解不多,却在其中一个部件上看见了“NASA”字样,另外,其他一些部件上多次看到spacex这样的字母还有一些数字编号,他心中也有了一些大概的猜测,而他心中一些前世今生都没能解答的疑惑此刻有了一些答案。   星球穿越后,不仅地面人类无法观测到日月星辰,和那些在同步轨道上的卫星也瞬间失联。   后来星球穿越被证实之后,有人猜测这些卫星很可能留在了原宇宙,并没有随蓝星一起离开。   而现在面前这块残骸却告诉姜不苦,那些卫星并没有留在原宇宙,而是随星球一起离开了。   但它们所在的高度决定了,它都处在原宇宙与新宇宙交界的前沿,原宇宙规则失效第一个就在它们身上应验。   而电能的运用在卫星上又是最普及的,特别是智能时代开启,为了方便感知整个卫星的状态,几乎每一个部件通电的。   于是,在远离人世的高空,位于星球同步轨道上的人造器物,第一时间就全部损毁失效。   甚至没能给地面发送一丁半点的消息就全部光荣殉职,就这么漂浮在了远离地面的高空中。   ……   无论前世还是今世,想到全球穿越,姜不苦心中很自然的就会生出一个疑问。   星球穿越的边界在哪里?   或者说,星球是从哪个位置与原宇宙剥离,融入当下的宇宙虚空的?   很显然的事实是,蓝星的穿越并没有止步于大地以下,在蓝星穿越的时候,天空中,世界各地,各种客机私人飞机可是有不少飞行在空中,也没见他们随着星球穿越而消失,基本上都安全的返回了地面。   而那些未能返回的,也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各种意外失事,大地上都能找到明确可证的残骸。   所以,星球不可能完全“裸”穿,应该将地面以上很厚的一层大气层打包带走了。   而另一方面,蓝星的穿越也必然有个界限,作为蓝星的卫星月亮没有跟着一起走就是明证。   那么这个界限在哪里呢?   这个念头一起,联想到一些基本事实,很容易下意识得出一个结论——蓝星穿越时应该是把整个大气层全打包带走了。   可这是不现实的,若将原宇宙中受地球引力吸引的气态粒子所处环境定义为大气层,那么大气层最远的范围将超过六十万公里,甚至超越了地月之间的距离。   那就不是将全部大气层打包,而是将一定密度内的大气层打包带走,那些过于稀薄的,直接就舍弃了,坛坛罐罐也收拾不了那么干净。   现在,这个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至少,地球同步轨道以内的虚空是跟着星球一起走了。   他让炎夏神龙拼着巨大消耗带着自己遨游苍穹,当然不只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他所有劲力散开,将这块面积大概有四个平方的不规则构件就这么放置于虚空。   它却没有任何下坠的意思,依然静静的漂浮着。   而他刚才用劲力包裹时分明感觉到了它具备不轻的重量。   明明很重,也没有任何外力加持,也没有环蓝星快速运动,处于静止状态,但它就是不往下掉!   这非常违背人类固有的认知,可它确确实实就发生了。   姜不苦轻身一跃,跳到它上面,因为它下坠的冲力,卫星构件却只是随意摆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静止漂浮状态。   “果然,果然如此。”姜不苦心中高呼。   按照他心中的推演,情况应该是这样。   蓝星从原宇宙离开,整体穿越到这片宇宙虚空,原宇宙的种种规则瞬间失效,蓝星意志觉醒,让星球内的一切维持曾经的惯性运转。不至于因引力消失、磁极变动这种种末日级的灾变让发展了数十亿年才生机勃勃的星球瞬间变成一颗死星,不仅如此,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会赐予万物众生更广阔的道路与前景。   而在星球意志觉醒之前,觉醒之时,同步轨道上的物体便处于绕地运行而坠的状态,现在,维持它们如此运转的规则基础已经不存在,可它们并没坠落,因为按照星球意志对真个星球施加的“惯性状态”,它们维持原来的状态就是它们的“理所当然”,就像人类依然稳稳的贴在大地上,双腿直立行走一样。   “浮空不坠,这就是它们的规则啊。”   而这样的物质有多少呢?   据姜不苦了解,天变前,光是漂浮于同步轨道上的太空垃圾就已经高达数万吨。   再加上天变前那个时间段,正式全球太空争夺白热化的时期,以阿尔法帝国为首的大量私企财团三天两头便向天上发射卫星,质量不重要,很多都非常廉价,功能也非常单一,目的也非常单纯,就是先把同步轨道上有限的位置占了,让后来者想发射卫星也没地方可用了。   说不定到时候会发展成另类的太空房地产,一个卫星轨道的容身之地比卫星本身还值钱。这种行为被很多学者斥责,可自然没有卵用。   所以,在天变之前,同步轨道上的卫星真的非常多,至少数以万计。   “若是将它们集中起来,打造一座浮空大陆也足够了吧。到时候叫什么?天外天?”   心中如此想着,他问炎夏神龙:“有办法将它们全收集起来吗?” 第一四七章 真·大海捞针   姜不苦估测,这些在天变时处于星球同步轨道上,被赋予了特殊法理的物质,包括天变前就存在的太空垃圾,还有天变瞬间那数万卫星损毁的残骸,包括多座国际型、超级大国型或商业型空间站损毁后的残躯,还有其他一些意外遗留于彼处的物事,总数量硬在数万吨到十数万吨之间。   这么一看,好像数量挺多,可若将之如撒芝麻一般分散于同步轨道内,寻找难度不比大海捞针更轻松。   其中大半体积都很小,直径几厘米甚至不超过一厘米,想要找到一件都不是易事,更别说全部集齐。   而且,随着星球扩增,围绕星球的整个大气圈也都在同步扩增,天变前同步轨道距离地表就有将近三万六千公里,现在星球直径扩增超过二十倍,这些物质在一次次距离地表更远的同时也分散得越来越开,密度越来越低,在原本大海捞针的基础上获取难度再次指数级提升。   而随着以后星球一步步提升,这个获取难度还将一步步提升。   更别说,距离地表这么高的深空,早已在罡气层深处,修行者想要肉身横渡至此,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种种因素综合起来,这些物质虽然极为珍贵特殊,可任何个体想要获取,难度都大到不可想象。   属于那种看得见摸不着,即便摸得着,最多也只能沾点油腥,不可能真正吃个饱。   所以,很自然的,姜不苦把主意打到了脚下这头同样超出寻常认知的炎夏神龙身上。   只有不可思议才能对付另一种不可思议。   于是他很自然的问出了“你有办法收集它们吗?”这样的问题。   而炎夏神龙的反应很奇怪,祂没有说不能,也没有说能,陷入沉默。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不苦直接问了出来。   炎夏神龙传念道:“消耗会很大。”   姜不苦瞬间明白了祂的意思,祂能拼着不菲的消耗载着自己深入罡气层,已是一种额外的优待甚至可以说是“偏见”,因为从某种角度讲,炎夏神龙乃是炎夏文明公有之物,不能用来为他个人牟利做事。   把自己载到此处就要面临不菲消耗,可想而知,将覆盖全球范围内的这层空域全扫一遍,难度会大到何种程度,更别说还要将寻找到的特殊物质拉回来。   若是消耗过大,即便炎夏神龙自己有心,姜不苦都要想方设法阻止。因为现世还有太多事情需要祂,离不了祂,不可能让祂在此处消耗过甚。   可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又有些不甘心,随着星球继续增加,寻找的难度还会进一步加大,而下一次骑乘炎夏神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离去,怕就真的遥遥无期了。   各种思绪灵感在这紧迫的情绪下一个个蹦了出来。   他首先想到经过二十年积蓄,那再次变得沉甸甸的人道值,问:“用我的人道值来弥补你的消耗可以吗?”   炎夏神龙摇头:“不够。”   姜不苦心中有些沮丧,又有些了然,自己的人道值本质上是由自己赚来,暂时存在这里花用,但终究还是要通过祂花出去甚至直接花在祂身上,所以,若是自己的人道值足够应对此事,祂当时就会提出来,不会等到现在挤牙膏般一问一答。   也就是说,将它们收集起来的打算彻底泡汤。   “那……能感应到它们的位置并将它们标记出来吗?”   姜不苦又想到一种方法,既然现在无法收集,那么,能先将它们的位置标记出来,好像也不错。   以后即便深入此间的难度会很大,但至少寻找起来不会盲目,可以有的放矢。   炎夏神龙却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够。”   姜不苦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具的人道值,向着以前用远低于这个数据的人道值做了多少大事,他此刻不禁有些怀疑到底是人道值贬值了还是发放给自己的时候小数点后移了一两位,以至于中看不中用。   ——   【天幕大阵点拨】:新历131年初-新历150年底,20年间积累:330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拓空阵、储物袋的进一步发展,但总体增量不明显。   ……   【阴冥之地开辟】:新历131年初-新历148年底,18年间积累:231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对养魂与凝练精神力量方面的启发助益,截止新历148年,继【修行第五境】之后,又一项人道增量终结。   ……   【点拨化形之道】:新历131年初-新历138年底,8年间积累:450点。   截止到新历138年,【点拨化形之道】带来的人道增量终结。   ……   【开辟气运规则】:新历131年初-新历150年底,20年间积累:1万520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对现世与人心的持续正面影响。   ……   【创立神道体系】:新历131年初-新历150年底,20年间积累:2万175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敕封神灵的增多与越发完备,优化提升了炎夏人道的整体上限。   ……   【促成人道新路的诞生】:新历131年初-新历149年底,19年间积累:6210点。   增量主要体现对整个社会风气的优化,哪怕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亦有一颗向道求道之心。另,截止到新历149年底,这条道路的人道增量结束。   ……   【鲛人族的诞生】:新历131年初-新历150年底,20年间积累:4万4800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给广大中低层修行者给了一个全新的选择,将瘀滞内卷的力量化为炎夏人道的整体增量。加速了深海战略的布局与进度。   ……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第一次开辟新增人道值3万6358点,新历131年初-新历150年底,20年间积累:20万5000点,合计24万1358点。   增量主要体现在在天赋、气运之外,以心灵契合为根本,给广大炎夏子民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极大地拓宽了炎夏人道的内涵,激发了无数修行者心底的志气。   二十年间人道值增量总合计:33万5378点。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后结余量:13万8009点。   人道值合计:47万3387点。   ——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消耗人道值高达24万4101点,直到二十年后,这个亏空才面前补平,却依然还有近三千点的缺漏,但加上其他各项这些年的积累,他身上的人道值总量依然再创新高,达到了47万3387点,这足可以做成数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可现在,炎夏神龙却告诉自己,这点人道值让祂扫描标记一次都不做到。   若让他自己作对比,无论是开辟阴冥之地,气运规则,还是创立神道体系,十三圣兽本源,都比这事更加不可思议才对。   可很快,炎夏神龙便给了个让他心服口服的解释。   那就是炎夏神龙为了提升姜不苦这个工具人的积极性,他在使用人道值对炎夏人道内部用功的时候,是给了超级骨折价体验优惠的。   因为对炎夏神龙来说,无论优惠多少,祂都是有赚无赔,反正肉都是烂在锅里。   同样的,因为这优惠,炎夏人道反馈给他的因人道增量而收获的人道值也有相应比例的折扣缩水。   可姜不苦若想将人道值用在炎夏人道以外,还是这种不可回收的,一旦消耗就永远失去的,那就一点折都不会打。   明白这其中门道,姜不苦心中异常古怪,莫名其妙联想到天变前各种商家套路,心道,炎夏神龙这一套怎么玩得这么熟悉?   “若非这次事件,我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时间就被套路了?”   莫名的,他对星球意志更加怜惜了。   此路不通,姜不苦又只得另想他法。   他不再奢望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希望寻求一种思路上的突变。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大海捞针,他想到海,然后想到鱼,再然后想到捞鱼的网,鱼儿们主动撞进了网中。   祂扬了扬手中构件,道:“学院阵法系多年前搞出个一种阵法,利用同种物质各种性状相同、彼此存在天然共性连接的特点,利用手中一件特定已知之物,寻找探索未知之物,这种阵法思路现在广泛运用在地质矿脉勘探和寻宝探索之中,这个阵法你能做吧?”   很快,炎夏神龙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祂不仅会,而且能在学院阵法系的基础上做极限优化。   阵法系做出来的最大勘探范围是一百公里,而祂若亲自动手,再加上这里远离地表,没有一点杂质尘埃,几乎不受任何额外的干扰,经祂极限优化之后这个阵法的勘探范围会扩张到一万公里以内。   而后,姜不苦又道:   “阵法系现在正在研究这样一种阵法,将一个目标明确的物体从位置不定的彼端强行传送至布置有阵法的此端。   其本质其实就是传讯符的一种逆向,传讯符是将信息传送到一定范围内但位置不确定的对方手中,而这个阵法则反过来,在理论上已经证实可行,只是还有待进一步摸索完善。   这个阵法你能布置吗?”   炎夏神龙的表现也让姜不苦对祂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一方面,祂表现出了高度的智慧性,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经常干出一些让他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的操作。   在思考问题的高度和广度上,经常让他生出望尘莫及之感。   可另一方面,在一些创造性思维上,祂似乎又有些缺乏,祂的一切经验智慧都来自于炎夏人道的既有认知与智慧的升华,抛开这一切进行天马行空的创新性思考,就不是祂所擅长的,这又有些与天变前的超算智脑一类的科技产品相似。   他心中不由有些警醒,祂的强大毋庸置疑,人类也可以放心的将祂视为依仗,但祂也非全知全能,炎夏发展的主体依然是,也始终是生存于现世的人们。   可以将炎夏神龙视为依靠,但不能是绝对依靠。   他的心中转动着这些驳杂的念头,而炎夏神龙已经再次就他的提问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同时祂也完全跟上了姜不苦的思路,将他的想法给予了完善。   祂可以布置勘探阵法,对一万公里以内的同种物质进行勘探标记,然后逆向传送阵法启动,将之传送到布阵的此端。   另外,祂还能用类似洞天分界之法开辟一个不大的内部空间,储存这些“进网”的“鱼”。   “这三个阵法每布置一组,需要消耗多少人道值?”姜不苦再次问道。   终于,炎夏神龙这次给出了一个让他能够接受的数字。   每布置一组三个阵法只需要消耗人道值300点。   其实,在姜不苦看来,若与以往人道值做成的事情相比,这种功能性层面的操作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这三百点人道值若放在炎夏人道内部,能够做到的事情远比这个多,也更大。   “三个阵法组成一个节点,一个节点消耗人道值三百点,我的人道值足够制造一千五百七十多个节点,不过,后面那点零头意义不大,手中也需要留一些人道值备用,就制作一千五百个节点吧,需要人道值四十五万点,还能给我剩个两万多点。”   心中打定主意,他再次问道:“布置这些阵法需要什么材料么?要不要我先下去筹备一下?”   不用。   炎夏神龙的答复让他再次感到舒适。   以祂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以虚空为材,以虚空为基,虚空布阵。   随着四十五万点人道值扣除,姜不苦就看见前方虚空出现璀璨一幕。   纵三十横五十,总共一千五百颗光点以彼此间距十米的距离分布于前方虚空,炎夏神龙直接同步布设一千五百道阵法节点,每一道阵法完成,就将一层光晕在那处虚空闪烁,但三重阵法叠加在一千五百道虚空节点上,便是一千五百道璀璨的三重光晕。   随着祂意念再次传来,姜不苦立刻明白了祂的意思,将手中那块面积有四个平方的构件递了出去。   还一边问道:“它们的大小会影响感应范围和精确度吗?……不会啊,只需要一立方厘米大就可以了?好,那你控制着分割吧,不要取多了,呃,尽量把那些字母文字所在位置先分割了。”   随着姜不苦意念一动,一千五百颗从构件上分割下来的仅有一立方厘米的小方块悬浮于空中,而后,分别投向一个阵法节点。   三重阵法光晕一接触到实物,光华瞬间内敛收缩,最后,从外貌上变成一千五百颗平平无奇的虚空悬浮物,再无其他任何特别之处。   一千五百个阵法节点完成,炎夏神龙询问姜不苦该如何布置。   姜不苦想了想,这些物质存在的空间高度基本都是固定的,即便因为星球扩增等因素现在没在同一高度上,彼此落差也不会太大。   “竖向上分成三排,横向上分成五百列。”   这些虚空悬浮物质都是高速运动的,现在自己张开一张竖向深度三万公里,横向宽度五百万公里的大网,只要那些高速运动的虚空悬浮物经过这一区域,就会被拦截,被捕获,最终进入每个节点附带的小空间之中。   到时候只需要检查这一千五百阵法节点内的收获即可。   以炎夏神龙的神通,将这些阵法节点按照他的需求进行精确布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祂甚至悬停原地都没有移动,一个个阵法节点就如同传送般消失。   “好了,最大限度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看能有多少兔子撞上来。”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告诉炎夏神龙,自己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看向东方,此刻正式里面破晓前的黑暗时刻。   心中感慨,这一次的上天之行可真充实啊,先是上天与星球意志理论,明目张胆的索要操刀之权,而后便是环游全球,点化诸多神形,再加上通知炎夏中枢新的规则变化,而后才是这个新年的“本职工作”,让星球一夕之间增长近三百亿平方公里,在以前,这是星球十几年才能完成的丰功伟绩。   而后又应自己所邀上天探秘,终有所获,却也因此耽误了更多时间,此刻事情办成,终于回返,大半夜的时间已在不知不觉间耗尽。   当炎夏神龙载着姜不苦开始下坠,姜不苦体验到了极致的速度。星球在他眼中迅速壮大,视觉上就像他俩想要撞击星球。   几乎只用了祂上浮时五分之一不到的时间,炎夏神龙终于脱离罡气层,回归煞气层,新增后炎夏疆域超过六百亿平方公里的大地再次变得苍茫无垠来。   虽只过了几个小时,再看此形此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大地上,姜不苦莫名感到一种亲切熟悉之感。   当他身形一闪,在炎夏神龙的护送下回归自家居住小院,双脚再次踏上散发着些微松软泥土气息的土地上。   炎夏神龙应该又再次陷入半沉眠的状态,一边努力消化这次新增所得,另一方面也是在恢复这次一番折腾的不菲消耗。   而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块体积并没有减少太多的卫星残骸构件。   他松开握持的手,此物没有下坠,依然悬浮在空中,哪怕姜不苦整个人跳上去,它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屈服于大地的意思。   可另一方面,当他站在地面,用手握持它将它带到万米高空还是贴着地面放置,都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影响,也有沉甸甸的重量感,感觉和平日里拿着寻常等重之物的感受是一样的。   可只要让它独存于某个高度,哪怕给它施加百倍千倍的力,它都毫无反应,仿佛从骨子里就不知道什么叫重物就该下沉这个基本道理。   无论怎样,这就是它从法理程度上被赋予的秉性。   这是姜不苦见过的最违反直觉与经验逻辑判断的一种物质,无论怎么去理解,总会觉出里面藏着种种不合理,可它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他把玩了一会儿,便将它收入随身携带的一个储物袋中。   从院中回到房内,在床榻上盘膝静坐调息了一阵,心中翻涌起这次经历带来的种种思绪,又在他的调息下逐一沉寂。   等他再次睁开眼,轻轻吁出一口气,心情再次变得轻快活泛起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远处山道上远远传来说笑声。   姜不苦起身出门,直接先一步打开了小院门,然后来到紧邻小院的半开茶室。   等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赵世年和其他人一群拜年团来到小院门口,就看见姜爷正在给他们烧茶水。   大家哈哈笑着给姜爷招呼问候,陈家七小在陈老大的带领下倒是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几个响头,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至于其他人,随着多年来的彼此适应,也都以更轻松自在的方式对待此事,就当成一次难得的与校内其他高层的爬山冶游活动,到了半山腰处还能得主人亲自烹茶款待。   等陈家七小拜年完,他们也相继上前见礼,姜不苦随意的点头招呼着,已经开始用烧好的开水给他们烹茶。   笑道:“也没什么可招呼的,自家小院培植的一些野茶,大家尝个新鲜吧。”   见灵植系的院长眼神当即变得仔细起来,直接从姜不苦手中讨要了几片没冲水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仔细感应了一会儿,有些惊喜,道:“姜爷自己培植的这野茶,应该是我见过的最早的茶类灵植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也流露出一些遗憾之色,姜不苦知道他话中未尽之意,这灵植野茶如果在灵植系手中,一定会物尽其用,对其灵性进行充分发掘,第一批成材的灵茶,各方面的根骨潜力都不会弱,但在姜不苦这里,真就把它当做一株野茶灵植使用了,在灵植系的角度,多少有种买椟还珠,暴殄天物之感。   姜不苦笑了笑,他当初外出游历见到此物,目的本就单纯,移植回来除了保证它不死,也没太过上心,确实有些埋没了它。   “来来来,都尝尝吧。”   虽然没能彻底物尽其用,但只论灵茶的口味,也颇为不错,大家坐在茶室中喝了几杯,姜不苦忽然对炼器系的院长道:“回头将你们最新版的炼器入门教材送我一份。”   炼器系院长惊讶道:“姜爷,您这是终于决定搞搞副业了?”   姜不苦摆手道:“我可没有那个闲心,就是新得了一种稀罕材料,我想亲自测试一下它的性能。”   炼器系院长有些好奇道:“以您老的见识都觉得稀罕,到底是种什么材料?要不,交给我亲自帮你测试一下?”   姜不苦呵呵笑道:“暂时可不行,我想自己先弄弄。”   炼器系院长也不纠缠,颔首道:“好吧,您老既然不是真要从头开始学炼器,而只是为了测试材料性能,现有的一些教材未必合你意,这样,您给我几天时间,我单独整理一份相关资料到时给您送给你。”   “好。” 第一四八章 半个世纪后,第二阶段开始   之后的日子里,姜不苦一如既往的按照他的作息生活。   只不过,出现在典藏阁的次数变少了一些,据说是迷上了炼器,还从炼器系弄了一套设备让炼器系院长亲自给搬他家里了。   今年,炎夏新增百亿平方公里疆域,这成了炎夏从上到下最关切之事。   勘测地形,确定新建城池位置,前期需要多少修行力量参与提前为大量人口迁居扫清障碍,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调度该如何协调,以前每年全球总共才新增二十亿平方公里,现在单炎夏一家就新增了百亿。   且炎夏已有近半个世纪没有再进行类似的工作,各方面也有些生疏,再加上想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新时期新阶段的新方法,毕竟无论是修行者的数量还是对力量体系的认知,各种技术造物的突飞猛进,都远超半个世纪以前。   因为这种种考量,中低层修行者的需求量陡然增加,还停留在岸上的中低层修行者数量远不能满足需求,就连那些止步于练气境初期的、把修行当养生的人们也都接到了不少相关任务。   第一次,化形入海的鲛人重新大规模上岸或者帮助勘测新河道水系等任务,从修行界到民间,都是一副大干快上的热闹劲头。   而在六一学院内部,则是另一种热闹。   原本修为卡在六劫金丹境的诸位大佬们,全部清楚地感觉到原本死死拦在他们身前,让他们再也无法寸进的屏障无声消失了,如陈中夏、李未晞等一些在六劫金丹境滞留多年,早已达到这一层极限的纷纷在这一年突破六劫晋入七劫之境。   而根据既往经验,世界上限的提高,意味着六一学院将进一步水涨船高,继续升格,另一方面,新生代中的“突变级”妖孽也将变得更妖,他们这些在校学员,曾经的突变级妖孽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次等货色”。   唯一能够弥补差距的,就是获得气运功德,而对他们来说,最切实有效的办法就是认真做好天下行走,无论有没有揪出某些潜藏的腐坏,单是他们存在本身,对整个修行界的风气都有一种正向引导。   再就是另辟蹊径,从心灵特性入手,感悟契合一种圣兽本源,心灵与某圣兽本源的契合度也可视为另一套天赋系统,反正,作为即将被后浪席卷的前浪们,他们在想尽办法武装自己,努力避免被拍死在沙滩上的结局。   因为这种种因素,原本有些悠闲散漫的校园生活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努力冲刺修为境界的,积极外出任务担任天下行走的,感悟揣摩心灵本性的,甚至就连玩个琴棋书画都想从里面琢磨出个知行合一之道出来。   依然悠闲散漫的,也就典藏阁了。   刚以六一学院正式学员的身份出道,陈家老大就遇见了这种局面,她的资质在这一届的学员中都是拖后腿的级数,纯靠心灵契合白虎本源这点一路拼杀才得到了一个入读名额,她的压力氛围可想而知。   不过,身边长辈亲人都是修行界大佬,她也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不会让自己随时处于紧绷状态。偶尔还会陪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来姜爷这里蹭蹭每天下午五点的大风车。   能被炎夏人道收录进“档案室”保存下来的音影资料,都是有其价值和意义的,寻常的琐碎日常并不会被收录其中,虽然其中包含大量少儿不宜的,但还有更多适合全年龄观看的。   有热血的,有励志的,很多事情的离奇与巧妙程度超过了任何小说家的构思。   而且,全都是真人真事,他们的困惑,他们的抉择,他们历经艰险或战斗后找到的答案,都是真正在现世这个舞台上发生过的。   看完之后不仅能让人爽,还能让人有所领悟深思。   几个小的纯当惊险刺激有趣的真人动画片,陈家老大却经常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感悟。剧中主人公关于修行、关于成长、关于人生的思考,常常会令她陷入深思。   这些年这样的“影片”姜不苦不知道看了多少,很轻松就能制作出来,耽误不了任何事。   ……   三月之后,典藏阁后山小院。   炼器系院长仝砼非常高兴,自己终于也是个有名字的角色了,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今天被姜爷单独点名去他后山小院谈话,当他从一位传话学员口中听到这消息,简直受宠若惊好吧!   现在六一学院谁不知道,与姜爷走得最近的就是陈中夏两口子,其次是李未晞赵世年还有天机系的北远,特别是陈中夏这厮,他老婆天生就是个擅长逗老人家开心,现在更过分,夫人路线走完走孩子路线。   再想想这几位的成就,其中微妙懂得都懂。   大家其实心中都有一个念想,我们的子女虽然太大,可孙儿孙女曾孙辈也挺多,要不也给送来给老人家解解闷,可惜,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那点微妙的恰到好处才是关键,关系没到就是没到,若是依葫芦画瓢,得不到个好不说,更可能弄巧成拙。   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天哪怕姜爷只是把自己招去询问一些有关炼器的基本知识,这也是双方关系的一个巨大飞跃。   正月初一那天拜年,姜爷提出想要测试一种新材料,问他讨要一些炼器相关的基础知识,为此他专门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出一份亲自送到他手上。   在他想来,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和试验,那些基础知识已经无法满足姜爷的需求了,所以,今天唤自己过去应该与此有关,很可能是想要向他讨教相关的进阶知识。   在去的路上他就已在心中整理起来,等来到小院外,腹稿已经完全打好。   “这里来坐。”姜爷坐在茶室正对院门方向,直接对他招手。   坐下喝了三杯茶,进入正题,结果他没有给姜爷上成课,反倒被姜爷上了一门课。   “在天变前,存在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有个词语叫观察者效应,大意是一种事物或者一个现象,会因为观察者的存在做出调整,是与否,此与彼,不单由客观规则决定,也深受观察者的影响。   天变后世界表面上变化不大,但底层的东西已经完全换了一套,类似于观察者效应这种现象至今也还不曾遇见过。   不过,前段时间因为一些际遇,我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材料,它的性质让我下意识的就将它和这种效应联系了起来,虽然并不完全相同。”   仝砼闻言,精神大受震动。   对他这个层次的修行者来说,天变前的种种知识和思想,都是必须了解学习的,哪怕是那些在当下看来已经无用的物理化学生物学这些知识,他们也都会认真学习,哪怕具体的知识无用,但其中包含的认知世界的方法,还有对某些问题的思考角度,对他们都是非常有启发意义的。   所以,对于姜爷所说的观察者效应他也是深入了解过的,据他所知,哪怕在天变之前,这种效应也只停留在微观量子层面。   而姜爷现在却说,他找到了一种有着类似特质的材料!   不用说,这必然就是姜爷之前提及的、想要自己先研究一下的那个材料。   身为炼器系的院长,他接触过的材料不计其数,有已知的,更多是未知的、连名字都没有,只有编号的材料,而他们炼器系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未知材料变成已知材料,这需要大量的、反复的对比试验,是个非常枯燥乏味的工作。   至于外人想象的他们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炼制法器什么的,那纯是中下层修行者对他们的臆想,稍微发挥一点,也就是将他们炼制法器的威力夸大,如何了不得,如何独一无二,而实情是,炼器系虽也炼器,但真的寥寥无几,炼器系也从不以此为傲,丰富整个炼器系的体系,不断拓展其外延,才是炼器系的使命。   这样的炼器系,外面难得一见的稀奇材料在这里却多不胜数,排着队等着被检测,可如姜爷所说的这种,却真没遇见过。   可以说,对炼器系师生而言,若真有这样的材料,其吸引力远比什么仙子师娘的吸引力大。   哪怕这种材料不多,本身价值也不甚重要,可只要被证实存在,对炼器系而言都将是一场革命性的发现,整个炼器系的理论体系都将被重塑。   对炼器系的意义完全不亚于八阵图古迹之于阵法系的改变。   面对仝院长陡然热切起来的目光,姜不苦从一边搬来一摞很特别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他刚才说得那么玄乎,仝院长的此刻的目光几乎全部落在了这对物事上。   老实说,以他看过无数种材料的目光,真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应该是被姜爷处理过,如同一张张厚度均匀,长宽均二十公分的方形“薄纸”。   颜色呈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只是目测,他对这金属的一些基本性质便了然于心,包括其硬度,延展性,在抗拉伸与剪切方面的表现,他都有了大概的判断。   虽然还没有实际测试,但他对自己的判断非常笃定,这是海量实操练就的自信。   说实话,就他所看到的,没有一个真正吸引他的亮点。   他当然知道姜爷不可能拿个真的毫无是处的材料来消遣自己,他看得反而越发认真起来。   姜不苦抽出一张银灰色的金属薄纸递给他,道:“感受一下。”   厚度一毫米。   在接过的瞬间,仝院长心中就浮现出这个数据。   他这次不仅用目测,还用手去轻轻抚摸,那种虔诚专注,就像一个老色狼灵敏的指肚一边在光洁细腻的肌肤上游走,脸上却带着老学者严肃研究学术的神态。   而且,他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强大的精神力附着在指肚处,他的触觉是带着精神力扫描的,却又比直接以精神力扫描更加惊喜准确。   凡是被他指肚滑过之处,就如同步开了个微型精神探测雷达,不管是材料还是肌肤,在他指下都再无一丝秘密可言。   最后,他一脸的平静,无悲无喜,仿佛并没有在这场触觉的体验中得到让他惊喜的东西。   抚摸结束,他将薄纸拿在手中掂了掂,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这才将金属薄纸轻轻放下。   姜不苦问:“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仝院长摇头道:“没有,感觉很普通。”   姜不苦又递给他一张金属薄纸,仝院长接过感应了一下,和之前那张一模一样,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姜不苦,难道要让他再检测一遍?   姜不苦问:“这张和刚才那张是一样的吧?”   仝院长又仔细检测了一下,肯定点头道:“是的,它们都一样。”   姜不苦道:“你把两张紧贴在一起。”   姜不苦将卫星残骸构件做了简单的处理,使其变成了一张张厚度一毫米,长宽二十公分的规整的金属薄纸,贴它们直接可以很容易的贴合,随着金属薄纸的不断叠加,它们的厚度自然就会随之增加。   仝院长依言将两张金属薄纸贴合成一张厚度两毫米的金属纸。   “你试着将它们拿起来,离开茶几……好,双手松开。”   仝院长现在已经暂时放弃了思考,只是听从姜爷的命令做起了一个简单的小试验。   随着他双手拿起金属纸在距离茶几半米高的位置松开,金属纸很正常的向下飘落。   因为它很薄,面积很大,下落时显得颇为轻盈。   这一切在他眼中本该如此,反而觉得他这么大年纪玩这种幼稚游戏显得有点蠢,不过,他此刻已经暂时将脑子揣兜里了,姜爷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姜爷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蠢,反而觉得很有趣,笑眯眯的又抽出一张金属薄纸递给他,道:“再来。”   再来就再来,难道还会有什么不一样?   仝院长心中如此想着,依法再施为了一次,而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次从空中跌落到茶几上。   “再来。”   姜爷递给他第四张。   仝院长依法施为,厚四毫米的金属纸依然毫不意外的下落,而且,跌落的势头更猛了些。   “再来。”   姜爷递给他第五张。   五张金属薄纸贴合在一起厚度五个毫,都不能称纸,而要称金属薄板了。   他再次用双手将其捧离茶几半米高,心想,这样一次次加厚的砸下去,这茶几怕是要保不住了。   可当他松手,正期待着金属薄板下落。   但——   它没有落。   稳稳的悬在他放手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一刻,仝院长觉得要么是自己眼睛瞎了,要么是自己脑子坏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凑近了观看,用手在悬浮薄板周围试了试,没有任何阻碍。   而且,每一张金属薄纸他都仔细检查过,没有阵法,也没有符文的痕迹,就是一种材料。   他赶紧伸手将悬浮的金属薄板取下来,将它们还原成一张张薄纸,仔细检查,没错,和刚才的检查结果一模一样,平平无奇。   而且,也确实没有阵法符文之类的外在干扰。   可为什么五张合一起就变得不同了呢?   他将五张金属薄纸再次合在一起,一手托起置于略高于视线的虚空,微微抬头凝视,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蓦然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姜爷,还扫了眼他身边那厚厚的一摞,眼皮跳了跳,问:“只有五张才有这效果吗?”   姜爷随手又抽给他几张,让他随意做试验,道:   “只要超过五张就成,我猜测它们天生有一种内在的名为不沉或者悬浮的规则,而只有厚度超过五个毫,这个规则才能完整显化表达出来。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并没有在里面找到任何规则存在的痕迹,我想这个工作由你们来做比我更合适。”   仝院长眼前漂浮着一块金属薄板,怎么看怎么不够;双手各自抚摸着一张金属薄纸,怎么摸怎么不够,哪还有刚才的嫌弃,只有沉醉痴迷。   是的,他已经完全被这外表平平无奇,可内涵却如此神秘的材料吸引了。   以前,他的心中可能有多重至爱的材料,可现在,这些却被他扫进了垃圾桶,他的心中只有它了。   姜不苦道:“刚才你无论将它拖起来还是取回来,用的力量都很轻,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吧?”   仝院长轻轻点了点头。   姜不苦下巴抬了抬,指了指空中悬浮不坠的金属薄板,道:“你自己跳上去试试。”   仝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轻身一跃,下一瞬人就稳稳站在了空中薄板之上,除了有一些轻微的左右晃动,没有一点的下沉。   姜不苦又道:“你想象自己并不是站在上面,而是在用力踩着它一点点往下沉。”   仝院长心中想法才变,就感觉身形在缓缓下沉,因为他双脚着力的金属薄板正在缓缓下沉。   “不要下沉,你想象正在滑滑板一样让它向窗外移动。”   仝院长的身形瞬间变下坠为平移,在脚下薄板的带动下向窗外移动。   “好了,可以了。下来吧。”   仝院长的脑子现在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姜爷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此刻听话下来,那块金属薄板却没有停,继续向着窗外飘去。   姜不苦用劲力将它摄了回来,让它再次安静的悬浮在仝院长面前虚空。   仝院长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它,喃喃道:   “没道理啊,完全没道理啊!   就算它能完全解析我的精神意识,也必须建立在我和它之间有着精神联系之上啊,就像用精神力祭炼后的法器,我们完全可以用精神来完成操作……可这和眼前这情况完全不同啊!   要说它有脑子有智慧,可以主动理解我的意图,这也不像啊,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脑子的啊?”   他一副三观崩毁,认知稀碎的模样,姜不苦在一边见怪不怪。   天变一百多年来,这样的场面他已见过太多,就是天变之前,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在科学领域,无论是波粒二象性还是相对论对时空观的重塑;在社会领域,就是xx主义对旧时代旧士绅观念的摧毁。   他们最常用的口头禅不外乎也是这句。   没道理啊,完全没道理啊。   可它已经存在了,已经确证无疑了。   那就只能换脑子了。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办法?   姜不苦道:   “我只知道它会受到接触者主观意志的影响,但这影响是如何发生的,我不知道,这需要你们去把它搞明白,我觉得,它很可能比载物不沉更加重要;   至于它载物不沉,我的猜测还是规则的不同,除它之外的其他任何物体,包括我们自己,应该都内具了一种规则,其外在效果和天变前的引力一致,让我们牢牢被大地吸引,不至于随便飘走,我们的飞行则是在用其他方式对抗这种规则,从而挣脱了大地的束缚;而此物的规则恰恰相反,它似乎天生就该漂着,这就是它内具的属性。”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道:   “在最初得到此物时,我也有过一种奇想,比如将它延展成面积足够大的薄片,然后放一座山上去,那山岂不是要变成浮空山,放一座城上去岂不就是个浮空城?   现在想来有些过分乐观,就如万物虽都受大地吸力,可若物体质量足够轻盈足够小,它还是会漂浮在空中的,而此物则相反当它的大小低于一定尺寸,这种规则也无法表达,只有达到一定厚度才能做到。   那么,它的承载力应该也有其上限,因为这终究是两种规则的对抗,当承载的物体过多过重,大地的吸力还是会将它们拉回地面。   不过,这依然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有其承载上限在哪里,这些都需要你们炼器系去搞定。”   仝院长郑重的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激动道:“姜爷放心,能接到这样的任务,是我们整个炼器系的荣幸,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姜不苦摆手道:“把它当成一个长期任务吧,以我的判断,短时间内很难出成果,所以,也不要有过多的投入,耽误了炼器系正常的发展,其中取舍权衡不用我教,我想你自己心中也应该有数。”   仝院长应了,又聊了两句,姜不苦让仝院长将那厚厚的一摞金属薄纸带走,道:“我手里也就这些了,就送给你们当试验材料了,珍惜着点,我这可没有多的了。”   得到姜爷允许,早就盯得眼馋的仝院长赶紧扑上去,将那厚厚的一摞收入储物袋中。   直到这时他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姜爷,这材料您是在哪儿得到的啊?”   言下之意,要是可以,您告诉我,哪怕刀山火海,我们也要想发设法搞到更多。   姜不苦摆手道:“这主意你暂时就别打了,先把手上那些研究明白吧,我也是在极巧合的情况下得到的,在短时间内你别指望有更多的了。”   见姜爷言辞间有些含糊,仝院长也知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又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有趣的是,两天后,姜不苦的人道值中新增了一项【点拨炼器系】,一次性给了他1276点人道值。   单从第一次反馈的人道值来说,这算是他历次以来收获最低的,但他却有种感觉,这将和【点拨天幕大阵】一样,成为一个细水长流的项目。   点拨天幕大阵的收益不是最多的,但至今依然每年都在给他提供新增收益,而开辟阴冥之地,点拨修行第五境,点拨化形晋升之道,促成知行合一人道新路诞生这些项反馈给他的人道值都不少,现在却都已终结,唯有第一个开发项目至今还在保持着营收,真正的细水长流。   炎夏用了五年时间将新增的百亿疆域完全消化,同时在完成陆疆的稳定之后,又以全炎夏之力继续推动深海战略。   炎夏虽然没有再采用激进的人口刺激方案,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依然从百分之五上升到了百分之五点五。   更多的人口意味着鲛人数量也越来越多,再加上鲛人本身结合生育的后代,鲛人的数量也在虽炎夏一起激增,有很多小鲛人从出身就在深海长大,正如大家预料的那般,深海意志将他们默认为深海的一员,不管他们在深海怎么搅风搅雨,深海意志都不会出来干涉,这对深海战略的深入推进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五年时间,炎夏不仅彻底消化了所有新增的陆疆与海疆,更总结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经验。   从新历一五五开始,炎夏开始拖着全世界向前狂奔。   每隔五年,星球就会迎来一波暴增。   其他阵营从真神到社会各阶层,都必须紧随炎夏的节奏向前狂奔,不是消化新增疆域就是在消化新增疆域的路上。   真神们苏醒的唯一工作就是整合阵营内部,使其更有凝聚力,然后让所有信民和真神一起,为星球更快速的成长而竭尽全力。   深海意志则始终处在被撑爆和咬牙进化成长的临界点上。   在这一次次成长中,世界的上限持续提高,整个星球的底蕴也一点点变得厚重。   外界一片火热,典藏阁却如世外之地。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已经年过两百的姜不苦依然勤勤恳恳的打卡上班,朝九晚五。   在他两百岁那年,有人起哄要给他颁发一个特别劳模奖,感谢他一生为学院的付出,被他笑骂着拒绝了。   而随着距离新历两百年这个节点越来越近,炎夏外面依然热火朝天的大干快上,可有越来越多的神秘机构与部门开始悄悄的提高警惕,在炎夏陆疆海疆全面铺开的各种类型的天机眼更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持最高效的运作状态。   而六一学院的最大改变则是陈中夏、李未晞他们那一批一直引领了整个修行风潮上百年,也一直站在最潮头、几乎是跟着世界上限一起进步的大修士们,开始逐渐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用很官方的回答就是,我们风光了一百年多年,思维也在逐渐走向僵化,修行体系应该是一个年轻有活力永远具备创新能力的体系,而不应该被我们那一代束缚了手脚。   所以,该把舞台让给年轻一代,让给更有活力更有冲劲的新生代们。   随着六一学院的老家伙们退居幕后,还学院以年轻清朗,这股风气也也刮向修行界宗门,六一学院在修行界的地位毋庸置疑,它的各种举措也都有着风向标的意义,那些年纪过大,或者修为过高的宗门领袖们开始有序后退,将舞台让给新生代。   这间接促成了修行宗门长老体制的完善。   新历一九六年,除夕。   又一年的新旧之交,万象更新之日。   六一学院天机眼一处灯火通明的巨大的房间中,一个机关造物忽然发出尖锐鸣叫,闪烁着让人不安的红光。   遍布炎夏各地的各类型天机眼,在这个时候,有许多都在发出同样的闪光警报。   不仅炎夏,其他阵营最早如光明神阵营(当时还叫大西洲阵营)在一百多年前就与炎夏展开了相关合作,其他阵营也没有落后太多,就连新诞生的圣族阵营,在透露出想要就这方面展开交流时炎夏虽然表现得比较冷淡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所以,不说先进与否,至少各阵营都有了这样的成品。   此刻,即便那些反应最迟钝的,技术最落后的,也在愣怔了一两个小时候发出尖锐的警报。   听到这个警报的人,心情都有些特别,一边是本能的紧张,毕竟,这警报本身就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将临,所有人都必须做好准备。   可另一边,他们又不由自主的感觉有些轻松。   这么多年的忐忑不安,那未落地的靴子终于在这一刻落地,心情不由自主的就变得放松。   姜不苦站在小院中,仰观天象。   只见随着天地灵机的波动,显出世界更深处的隐秘,那丝丝缕缕的、如同黑沙的讯息渗透始终没有停止,随着近百年持续不断地渗透,此方世界深处已经被密度不低的黑沙覆盖。   感觉就像一海的淡水在被不断地加盐加佐料,现在已经变成了咸咸的海水,一锅的浓汤,可以入口喝了的那种。   就见这次随着那些黑沙一起渗透过来的,还有一缕缕透明的幽影,它们千奇百怪,各有形状,有的在融进来时还发出兴奋的嘶吼,当然,这些此方世界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他只是通过特殊世界权限才得以如此清晰地目睹此景。   “虚体入侵,这就开始了。”姜不苦心中轻声道。 第一四九章 邪魔入侵   一方幽寂的空间。   一张石台之上。   一位形容枯槁仿如干尸的男子被赤红铁链锁住四肢。   另外,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根粗大铁钉,暗红的鲜血从伤口渗出,将破烂的衣衫染成一片污红。   他的眉心贴着一张符纸,无风自动,有闪烁的纹路不时隐现。   即使这般形容凄惨,任人鱼肉,他的目中依然闪烁着幽光,没有一点屈服之态。   而在石台旁边,站着两人,一位青衣长衫的俊逸青年,一位红甲飒爽的女子。   俊逸青年道:“广邪子,浩源星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广邪子没有说话,连一点眼神波动也无。   俊逸青年继续道:“你们十八邪魔好大的气魄,居然以整颗星球的生灵为材祭炼异宝,连三个玄级宗门都被你们算计了……师尊让我告诉你,那十八杆血幡确实不凡,也难为你们真能把这事做成。”   广邪子嘿然嗤笑道:“道貌岸然,卑鄙无耻!   老夫认栽,技不如人,被人算计,豁出一切炼就异宝,本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却没想到一开始就中了那老儿算计。   他既羡慕异宝威能,又不敢担因果,使计将法门传给我,还在里面埋了暗招,等到异宝出世,引动暗招,异宝直接认他为主,他再用其威能反过来将我等镇压。   嘿嘿嘿……好手段,真他娘的好手段!”   他连笑数声,而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这一次老夫服了,心服口服。   天恒老儿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就算是要将老夫折磨得魂飞魄散,我要哼一声,我就是他养的!”   说罢他把眼一闭,一副临刑前慷慨不屈的模样。   俊逸青年摇头道:“你这就误会师尊了,他老人家最怜众生修行不易,怎可能轻易致人魂飞魄散?   你那十七位兄弟已经入主十七杆副血幡,那杆威力奇大的主幡非修为通天者、非心志坚毅卓绝者不能胜任,思来想去,师尊觉得还是由你来镇守主幡才最为妥当。   而且,此幡本来就是你一手主持祭炼而成,论了解世上无过于你者,若你能入主其中,才能彻底发挥其威能!”   闭目待死的广邪子蓦然睁眼,大骂道:“卑鄙!无耻!”   这是连他死后的价值都要压榨到极处么?   他能接受魂飞魄散的结局,却无法接受即便身死也要为那老儿“鞠躬尽瘁”,哪怕榨干最后一丝智力与魂力也要保他周全。   这样的结局,只是想想他就感到深深的绝望!   可他现在气血魂魄全被钉死,即便是想主动了断都找不到机会。   俊逸青年道:“除此之外,师尊还给了你另一个选择。”   前一刻还表现得刚强不屈,哪怕魂飞魄散也不惧的广邪子眼中闪过精光,忙道:“你说!”   以他的智慧,自然看出了,前面那些只是为了威逼他屈服,真正的目的就在这“另一个选择”上,他虽然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可是,哪怕是魂飞魄散,他也绝不想入主血幡,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成为那老儿的工具啊!   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俊逸青年道:“我们需要你灵魂潜入一颗异星。”   广邪子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俊逸青年,似乎在说,我已看穿了一切。   俊逸青年面色不改的道:“那颗异星非常特殊,不在此界之内,灵魂也不能直接潜入,需要借助一个巨大阵法才能进入其中,而且,被传送者一定要心甘情愿,若是心有抵触,传送就会失败。”   说到这里,他轻声道:“放心,即便传送失败也于你的灵魂无损,师尊说了,若是传送不成功,你就不用去了,血幡主位也还为你留着,留你与他一起终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操你妈的!”广邪子心中骂翻了天。   俊逸青年问:“怎样,可以告诉我选择了么?”   广邪子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去!”   俊逸青年颔首道:“好,待会儿会有人送你过去。”   说罢不再停留,和身后女子一起向外走去。   行出好一段距离,俊逸青年才道:“师姐,你观广邪子如何?”   身着红甲的女子点评道:“除了脑子不太好使,其他方面在这批人中算是顶出色的了。”   俊逸青年皱眉道:“这么说他有很大可能生存下来,甚至借助异星资源重新崛起到巅峰状态,甚至更进一步?”想到这种情景,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忧虑。   红甲女子道:   “师弟,你既被师尊看中委以重任,不仅要有能力手腕,更要具备相应的格局眼界,不然,任你如何聪明强大,也只是另一个广邪子而已。   他进去后能否崛起,是否继续与我们为敌,乃至他在那边能不能生存下来,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过去了,哪怕当即被打得形神俱灭,都不重要。   对我们而言,只要他过去了,我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俊逸青年沉默许久,低声应道:“是,师姐。”   ……   不知过了多久,广邪子被装进了一个形如棺材的木匣子里,然后被人转来转去,等他再次看见天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形如蜂巢的山谷,石壁上开凿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面都有一个棺材,其他看不出来,造价一定比自己刚才躺的那个更贵。   气血魂魄全被钉死的他任由他人把自己从棺材中捞出,然后送入其中一个孔洞的一口豪华棺材中。   在这途中,他看见了许多和他相似的同类,应该都是被人控制,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但也有一些令他感觉奇怪的,一些看上去非常完好健康,行动也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之人,主动走向其中一些孔洞,揭开棺材板主动躺了进去,还主动合上棺材板。   当他被送入其中一副棺材,棺材板合上,外界的任何事情他都不知道了,也与他无关。   他心中也好奇此行的目的地,那颗异星有什么魔力,吸引这么多势力如此投入。是的,他已经确信,眼前这阵仗绝非那老儿一个人能搞起来的。   就在某一刻,棺材发生一丝轻微震动,广邪子就发现自己的魂魄已从肉身之中脱离出来,然后,在一股力量的控制下穿过棺材,来到蜂巢山谷的上空。   一个个魂魄从一个个棺材中飞出,一个宏大的声音在他们心中响起。   “不要反抗,顺着力量的牵引行事即可。穿越世界屏障后,如何行事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选择当地人类投胎,轻易不要夺舍。   因为你们的侵入异星必然有所应对,夺舍的后遗症太大,既不利于你们长远的发展,也更容易暴露自身。   投胎就更温和,更难以被人查知,不过,投胎的话幼儿的身体无法承载你们的意识,必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胎中之迷,在其成长到一定阶段之前,你们都很难彻底苏醒,这有可能导致你们在苏醒之前就已经陨落。   所以,到底如何权衡,你们自己做主。”   交代完这一切,那声音便道:“好了,开始吧。”   蜂巢山谷阵法发动,广邪子感觉到一股力量牵引着他,那力量性质和温和,他可以轻易挣脱,但他没有这么做。   顺着力量牵引,空间转换,他感觉自己和周围人一起进入了一个空阔无垠的虚寂空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没有前后,只有他们这群脱离身体的灵魂。   然后他看见更多的灵魂体出现在此地,甚至,包括那十七位据说已经入驻血幡的兄弟。   很显然,他又被骗了!   因为每人的灵魂特性的唯一性,对方也很轻易的发现了他,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聚首,广邪子心中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并没有停下,而是在一直向前。   而后,他看到了一颗浩大的异星孤零零的悬浮在这无垠的虚寂之地。   这颗异星给他的感觉很奇妙,一边,它很古老,非常非常古老,那种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才有的奇特韵味。   对修仙者来说,古老就意味着力量,意味着强大,只要时间够久,一颗顽石都会成为珍宝,他就曾亲眼目睹,两位能另星空都为之颤抖的强者为了争夺一块有着百万年岁月的奇石从星空这头杀到星空那头。   他记得那颗百万年奇石的韵味,可和这颗异星散发的时间韵味相比,简直如同萤火之于昊日。   另一方面,他又看出,这颗异星很年轻,非常非常年轻,甚至都没有他年纪的零头大。   因为他感受到了新生婴儿才会有的孱弱、天真、赤诚、懵懂的意念。   而这个意念,分明就是那颗异星散发出来。   “肉身”如此古老,意念却如此孱弱。   这样的宝物不捡是要遭天谴的!   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势力如此不计成本的投入。   换了他,也会疯狂的!   他已经不再关注周围越聚越多的灵魂体,不仅有人类的,还有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稀有物种的,他的目光全在那异星上,心中充满了狂热的臆想。   必须进去,必须进去!   只有那里才有机会。   他心中高喊狂呼,现在,即便有人想把他剔除,还他自由身,他都不会乐意。   越来越多灵魂体加入,越来越浩大的队伍,一点点向异星接近,忽然,广邪子再次感受到一股异样从虚寂空间的另一端传来。   随着他凝神看去,渐渐地,他看到了另一个浩大的灵魂体队伍,它们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相貌,闪动着翅膀、面向狰狞的四脚蜥蜴,看起来像人类,却更加修长、有着尖尖的耳朵,粗矮的出奇,像被拍扁的大酒桶。   还有一些神神叨叨,疯狂狰狞的形体。   而后,虚寂空间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一波灵魂体队伍。   那更是一群畸形扭曲,只是看着就觉污人眼目的怪物。   远观像是一个大蜘蛛,细看却有一张美人的脸蛋,而它那再虚寂空间爬行的也不是八条腿,而是八只手。   有的直接长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脑袋,或者长了多条手臂。   看起来如同蠕动的蚯蚓,周身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   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广邪子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世界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一窝怪胎。   他现在已经确认,这两拨同样浩大的灵魂体队伍,一定来自于其他世界,若是出在己方世界,这样奇形怪状的物种,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   而后,又陆续有几只浩大的灵魂体队伍聚在异星之外。   它们都看到了对方。   保持警惕的同时都默契的呆在自家的大本营,没有去招惹其他队伍。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千奇百怪的形貌。   可有一点却又如此相似,都像是被饿疯了的老饕,带着垂涎的目光看着异星,期待它成熟出锅的那一刻。   其中,最让广邪子感觉异样的是一股仿佛水波洪流的集结体,仿佛每一个水滴都是一个独立的灵魂,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又如此亲密无间,看成一个整体也非常和谐。   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移动的湖泊。   看得久了,广邪子有一种心悸,感觉自己要是进入这个“湖泊”,很快就会被消融掉。   他移开视线,他们都清晰地看到,一缕缕属于他们世界的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吹入这颗异星,异星之中,开始逐渐弥漫起让他们熟悉的韵味。   那无形的屏障在这样的渗透下一点点被削弱。   某一刻,屏障阻力被削弱到极致。   这就像是一道发令枪响,守在异星大门口的各种灵魂体,各种看得出看不出名堂的妖魔鬼怪齐刷刷冲了进去。   “冲鸭!!!”   所有人灵魂体都在舍命狂奔,似乎越是跑在前面,就越能在抢夺异星的进程中占得先机。   混着灵魂体的洪流,广邪子顺利的闯入异星。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在这异星之中,有几种气息都让他感觉分外陌生。   有两股气息让他感觉分外熟悉,其中一种是他极度讨厌的那种,而且,那气息非常强大,在这异星中占比极其巨大,非常醒目。   这种气息只是闻着他就本能的想要绕道走。   另一种气息,确实他最为熟悉,也最让他感觉亲切的。   “魔道!”   感应到他的存在,广邪子心中愉快的想要高呼,这一刻,他有种找到大本营的感觉。   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自己很容易就能立足崛起,甚至超越曾经的成就都不是难事。   他隐于此方世界的深处,只要他不主动冒头,即便是这星球上的顶尖强者,也很难发现自己的踪迹。   因为在进入的刹那,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颗异星对实力的限制,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也顶尖不到那里去。   即便他现在是灵魂状态,他心中也不是太怵。   他一边向着那处让他感觉亲切的魔道方位快速接近,心中一边盘算。   为了更长远的发展,夺舍这条路是不可取的。他虽能获得强大的即战能力,可是,成长的上限不高,最多最多,他也只能成长到曾经的高度。   若在看到这个异星以前,他觉得能如此已经非常满足了。   可现在,他有了更大的企望。   看到宝山却因能力有限不能多咬一口多搂一点,这比从没遇见过宝山更加痛苦。   所以,他只有个选择,投胎。   可是,胎中之迷和很长一段时间的孱弱期却也是非常危险的。   这种情况是必须尽量避免的。   “修仙者从来讲究强者为尊,魔道更是如此,要想尽量保证胎儿时期乃至未成长起来之前的安全,选择一个气息强大的母亲是最好的。   母亲的气息强大,父亲的气息只会更强大,在这样家庭中出身的婴儿,安全方面就有足够的保证。   而且,如果父母双亲的实力强大,对我以后的成长也会有极大地好处,我不用为资源这些东西发愁。”   广邪子将自己代入进“魔二代”的状态中,感觉非常棒,差点就自己飘了起来。   “大哥,等等我!”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   广邪子很想再次飚速,可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以加速消耗灵魂力量的代价迅速赶了上来。   要知道,他们现在灵魂状态是无法补充无法修炼的,消耗了就真的消耗了,再也补不回来,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代价。   广邪子就因为不想如此,这才让其他十七位兄弟一个不落的追了上来,有意无意的在他身周为了一个圈。   广邪子心中暗道晦气,刚才冲入异星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摆脱这十七个兄弟,和他们一起,只会妨碍自己选择好的投胎对象,到时万一为此事整起来怎么办?   所以,他招呼都不打,头也不回的选定一个方向就狂冲不停。   身为魔道中人,兄弟情义什么的,一世情一世了,就不用从前世追到今生还不放吧。   可惜,他们已经追了上来,他也只能笑脸招呼。   大家似乎早知道他的顾虑,安慰道:   “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与你争抢投胎目标,你先选,我们后选。   我们只是想着咱们兄弟彼此知根知底,有信任基础,咱们若彼此帮助,绝对比单打独斗走得更快。   这次入侵规模你也看到了,单是咱们世界的灵魂体就多不胜数,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其他世界的,咱们之间并无任何竞争关系,相反,咱们彼此合作才能走得更远!”   广邪子听他们这么一说,一想也确实有道理,想要点头同意,却想起之前一件事,也是看到他们他下意识想要不见的一个重要原因,既然要再次搭伙过日子,有些块垒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他道:“我记得当天恒老儿跳出来抢夺异宝时,你们不听我令拼命阻拦,反而全都骂我蠢货,将所有罪过都砸我头上,现在你们又想靠过来,这事必须先说清楚。”   其他十七位邪魔彼此看了一眼,便道:“大哥,您是知道的,在面临绝境时,一些心里脆弱的会直接崩溃,屎尿齐流,什么丑态都有,我只愿你忘记我们丑态毕露的时候,至于说了些什么,哪还记得?那个时候,脑子都是迷糊的,全都是胡言乱语,不可信的胡话啊。我只愿你忘记我们那丑陋的状态。”嗯,绝境之时除了丑态毕露,一些长期积蓄在心底的怨气也可以趁机来个总爆发。   广邪子认真听完,却还是比较认可的点了点头。   又有人道:“大哥,只有你的品行才能得到我们所有人的认可,咱们这个队伍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你,不然,谁也不会心服!你若不答应,咱们现在就可以个散伙了,免得以后杀个血流成河。”   其他人都太奸猾,难以信任,只有你才能让所有人都放心。   广邪子看了看他们,最终点头同意道:“好吧,那就一起吧。”   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广邪子将刚才心中的思考说了出来,大家对此都非常认可,纷纷点头附和。   谈话间,一行天外邪魔已经来到他们感知中魔道气息最浓重的区域。   他们此刻都隐藏在异星世界深处,就像是藏身在深水底下,在这里,他们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因为自身状态的特殊,他们并不敢真的随意探头浮出水面,那样很容易招致异星力量者的打击,他们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被这么多世界觊觎的异星世界真是个温顺无害的小绵羊,老实的等着他们来宰杀。   他们可不想成为对方临死拉垫背的那个倒霉垫背者。   更何况,这里可是异星的魔道大本营,作为凶名在外的邪魔组织,对于魔道的手段他们可太了解了,真要冒出去被捉住,被折磨得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不过,这对他们选择投胎目标并无什么影响。   他们隐在世界深处,隔着重重空间帷幕遥望现世,虽不能看清具体形态,但却可以感应到一个存在的生命状态,越强盛的生命形态,在他们的感应中就会越明显,就像用红外热感视觉看到的世界,温度越高的区域就会越明亮。   在世界深处游走了一阵,忽然,他们全部停住了。   吃惊的看着那强盛的生命气息,哪怕隔着重重空间帷幕依然能感觉到一种“灼热”,而且,能够明显“看到”那生命气息内部散发着孕育新生命的气息。   这还不是众邪魔震惊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在他们眼前这片区域,这种强盛的生命气息和孕育新生命的气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们原本还商量,若是一片区域内强者孕妇的数量不够,他们必须扩大投胎范围,为了避免将来把大量时间精力花在寻找彼此上,他们约定各自在投胎前彼此告知一下,等胎中之迷过去,第一时间留下特殊的符号标记,方便大伙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   可眼前这一幕却在告诉他们,你们的担忧纯属多余!   是啊,以他们贫瘠的想象力,力量体系更加强大的原世界,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情。   经过讨论,他们得出了唯一合理,却又觉得荒诞的猜测。   “难道此方世界的魔道势力喜欢将强大的女性集中在一起怀孕生子?”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们之前感应到这颗异星上另一股熟悉的气息了吗?非常强大,比这颗星球上的魔道势力强盛了不止十倍!”   “我明白了!此方世界的魔道势力必然过着朝不保夕、受尽打压的生活,以那些正道势力的无耻,若有怀孕女魔,必定遭受他们的重点打击。   毕竟女魔在怀孕时力量会有很大程度的削减,最是下手的好时机,而且,这个时候打杀一个女魔的同时还能消灭一个小魔头,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这样的道理魔道势力自己当然也明白,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就有强大的魔道大修站出来,甚至可能不是一两个,而是成为魔道势力为了自保而形成的共识,那就是将怀孕女修集中起来管理保护,最大限度的保护魔道的新生力量!”   听了这个最合乎逻辑的解释,众人颔首表示认可。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们只要投胎进入其中,在成长到一定阶段之前,必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而我相信,我们会在这种保护撤销之前破除胎中之迷,成长到有自保之力的程度。   到时候,正是我们雏鹰展翅的最好时机。”   于是,就这么定了!   包括广邪子在内,都决定就选此处作为投胎地点,大家选择好投胎顺序,根据顺序,可任意选择自己中意的目标。   最先挑选的当然是广邪子。   “我先去了。”在离去前他对众伙伴告别道。   “去吧,咱们很快就能相见。”   广邪子的灵魂轻轻一跃,直接钻入选择好的一个合意目标体内。   下一瞬,他就感觉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房间中。   他“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肚脐与一根脐带相连,被温暖的羊水包围着。   另一方面,广邪子也感觉到受这具身体的影响,自己的精神力量正在被身体一点点压制,即将陷入沉睡中。   在沉睡之前,趁着最后一丝精神力量未散,广邪子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秘术。   这是一门极为珍贵的危险预知类秘术,即便是他处在胎中之迷阶段,可若生命受到剧烈的威胁,属于广邪子的意志也会快速凝聚,短暂苏醒,度过难关。   这样一来,他算是给胎中之迷安装了一个保险。   不知睡了多久,他在一阵剧烈震动中忽然醒来。   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什么,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往产道外移动,而他因为一个姿势不对,卡在了产道出口。   他心中极度无语,没想到会因为这种原因苏醒一次,要知道,这种秘术以后都是需要他来偿还代价的,能少用就要尽量少用。   可眼前这一幕,虽然是个极简单就能处理的问题,可对祂而言,又确实是个天大的危险,很可能让他未出生就毙命。   于是,他就主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得以顺滑的溜出产道。   他刚出生的婴儿身体并没有睁眼,即便强行睁眼也看不清什么,反而会伤损眼睛,但他还是没有控制住好奇心,稍稍外泄了一丝精神波动探查周围。   而探查的结果,让他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没有接生的人,一个等待他降世的“亲人”也无。   这还罢了,还能找到一些理由,可是,他甚至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   他只“看”到,自己是从一个粉红鲜嫩,像是人类孕育后代的那个器官中爬出来的。   而那个器官连接着一个更大的血肉之体,散发着浓烈的生命气息,他所在那个器官就像是从它身上长出来的茧,结出来的果实。   而随着他的出生,那个器官似乎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开始迅速变得干瘪,那个更大的血肉组织主动的抽取着上面残留的生命养分。   很快,那个孕育了自己的器官就彻底脱水、缩小,而后与巨大血肉组织的最后一丝连接断开,啪嗒一下掉落。   而就在断开的接口处,一个新鲜的、微小的孕育器官迅速膨胀,取代了原来孕育他的那枚的位置,一个新的生命气息在其中酝酿。   而让他更加悚然的是,在这个巨大的血肉组织上,这样的“孕育果实”有不下一千个。   包括他在内,就在刚才,有同样不下一千个婴儿被生产出来。   各种意义上的“生产”。   此刻,他正躺在一个传送槽中,和其他婴儿密密麻麻躺在一起,都在蠕动着,无意义的叫唤着。   有男娃,有女娃,这说明,自己经历的这种生产方式,不是“天性如此”,而是一种人为的“改善”。   广邪子忽然感觉到一股深刻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他第一次知道,人类是可以如同物品一样被廉价的、批量的、高效的生产出来。   哪怕他身为邪魔,他也下意识的认同人类为万物灵长这个理念。   可眼前这一幕,无疑将他的这种观念击碎。   人,其实可以只是一件廉价的产品。   在通过传送槽向外运送的过程中,广邪子还发现了一个蹊跷,就是他们身下所躺的槽面有古怪!   有缕缕寒气在缓缓向他们体内渗透,这寒气对刚出生的婴儿来说是致命的,而要避免这种寒气入体也非常简单,婴儿只需要保持活动挣扎,那种寒气就不为己甚的一沾即走,不会给婴儿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婴儿在感知到这危险时,必须挣扎,这既与他们本身的健康程度有关,也与他们天性中求生存意念的强弱程度有关。   若是不挣扎,静静的躺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体弱还是天性如此,他们就会一点点被寒气渗透,最后彻底僵硬。   “这是……筛查?不合格的产品就要被剔除?”广邪子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挣扎,心中一边猜测着。   忽然,他精神一震。   他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精神散发着最后的波动。   于是,他便明白,他的一位兄弟,已经在这场简单的、却又极其致命的筛查中陨落了。   一位雄心勃勃想要来这异星干一番大事业的邪魔巨擘,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么简单滑稽的筛查流程上。   而后,在彻底脱离这个空间前,他又感觉到两股精神最后的波动。   三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他心中有些麻木。   当身体到达安全之地,他的意识再次不受控制的陷入沉睡,可他的心中却已充满了不安。   “真的安全了吗?” 第一五零章 新历二零一年   毫无疑问,炎夏的综合实力早已独步全球,没有一个阵营能与炎夏比肩,就算全把他们绑一块,也没炎夏一根胳膊粗。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各大阵营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不再妄想与炎夏展开全方位的竞争,那除了把自己拖死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另辟蹊径,在一些炎夏不擅长或没有深入探索的领域用功,发展出自己的优势特色。   新大陆,曾经的阿尔法阵营,后来全球魔道与新大陆的财团资本合流,各取所需,互相借鉴,学习吸收,对外改组自称圣族阵营。   对于这个自称也是文明阵营的一份子,光明神阵营恨得咬牙切齿,其他两大真神阵营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炎夏的表现自然也没有善意,但也没有明显的敌意。   在这样的明显被孤立的氛围中,圣族阵营开始营业。   其原本在三真神阵营经营起来的各种产业势力,部分依然潜伏,部分却光明正大的浮出水面,与三真神阵营展开接触。   而后,三真神阵营诞生的新生圣族直接被引渡去新大陆。   这虽然直接增加了圣族阵营的底蕴,可另一方面,也大大缓解了三真神阵营内部的局势。   三真神阵营内,圣族的诞生并没有因为真神的诞生而减少,相反,圣族诞生的比例依然在持续走高,而新生的圣族要生存、要成长,就必然要破坏要杀戮,这又进一步恶化了三阵营内的基层秩序,反过来圣族诞生的比例更高,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现在,新大陆直接在这些新生圣族诞生的第一时间就将他们接引离开,这会极大地缓解基层秩序,而这又是减少阵营内部圣族诞生的最好办法。   所以,三真神阵营对此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官方从未明确承认在这一方面与圣族达成了合作,但对此也从不阻止,甚至方便的时候还能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对底蕴最浅的圣族阵营来说,这相当于开辟了一条活水沟渠。   受此启发,秉着这是一件双赢甚至多赢的好事,圣族阵营直接找上了炎夏说,我们能帮你们从根本上消除魔人隐患。   炎夏对此表现得很冷淡,说,我们境内根本不存在魔人隐患,有的只是一群被无数修行者觊觎的气运经验包而已。   对于境内诞生的魔人,只要没有形成规模化组织化,炎夏官方都不用自己出手,修行界无数的修行者早就有着一条龙的方案等待着他们,发现一个魔人,简直就像是发现一个移动宝藏一样,大家只恨自己只有两只脚,跑的不够快。   早已没了他们形成隐患的基础。   明明是修行界人人都想馋一口的香饽饽,炎夏官方自然不会将他们拿出去送人情。   期望落空,圣族阵营就不得开动脑静,另想他法。   星球一次次剧烈扩增,新大陆的地盘也一次次激增,“梦女士”在规则层面替他们扛下来最大的压力。   可他们也必须使出吃奶的劲,将新增之地完全纳入圣族阵营的治下。   诞生时间最短,底蕴最浅,圣族数量缺乏,必须想办法快速增加圣族人口;   以往圣族成长的方式血腥而粗暴,与普通民众心中朴素的正义感天生抵触,而他们以往是在别人家羊圈里偷羊吃,当然是能偷多少就偷多少,也没有什么形象包袱,粗暴血腥一点也无所谓,可现在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在自家羊圈里如果还如此祸害,那就是蠢了。   所以,必须优化改良传统的成长方式,在普通民众中不能形成血腥残暴、生吃人脑、挖肝掏心这样的暴徒形象,反而要套上一层高贵、文明、优雅的包装。   这样他们才会买账,才会配合他们的统治,对于大迁移大开拓这样的事情才会积极参与而不是抵触抗拒。   他们身边就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圣族与财团资本互相借鉴,学习成长,共同进步。   只从表面上看,新大陆的文明和秩序已经超过了三真神阵营,甚至可与炎夏一争短长,文明,和谐,自由,有契约精神。   新增疆域需要海量人口怎么办?   圣族数量不够,即便能从普通人中优中选优加以“转化”,这也意味着普通人越多可转化的圣族也就越多。   而且,无论圣族再怎么包装,其成长修炼的方式决定了,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血肉灵魂材料。   如果有需要就直接去大街上逮人回去做试验,要不了多久,整个新大陆都会被绝望与恐惧填满。   虽然这同样适合圣族成长,但这是以伤害新大陆的“可持续性发展”为代价的,而且,这样粗暴不讲究的做法,会惹得“梦女士”不满。   而每个圣族都知道的一个常识就是,想要在新大陆好好生存,就不要做让梦女士不满的事情。   所以,生育茧房的出现在新大陆几乎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理应如此的事情。   至于技术上的难度,对天生就擅长玩弄血肉灵魂的圣族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何况,早在圣族出现之前,甚至早在天变之前,新大陆在基因工程、克隆技术这些方面也都有着深厚的造诣和理论基础。   ……   从生育茧房中诞生,躲过危险的死亡筛查,广邪子陷入沉睡。   只是偶尔会在半梦半醒之间了解到这具新生的身体生活成长的状况。   他“看见”,自己和其他婴幼儿被专业的护理人员带到了一个风景宜人,环境雅致的——喂养工厂,嗯,这是他多次旁听他人谈话了解到的一个新词语。   每个婴幼儿都有一个长宽高一米的铁笼子作为摇篮,高大的厂房内,铁笼子摞了六层,除了留下足够的过道和通风管道,巨大的厂房中堆放着一排排一列列的铁笼子。   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新生儿。   里面有温暖柔软的被褥,有着几件色彩明快,可供婴幼儿把玩、锻炼色彩认知、还可以用嘴咬的小玩具。   因为有一些简单的术法手段,所以,婴幼儿们都很安静,不闹腾,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即便有多动爱动的小孩,在无害的沉睡术法帮助下,也会睡得非常香甜,对婴幼儿来说,睡得越好成长越快越健康。   除了睡觉,每天有六次喂奶的时间,一个长长的管道与每个铁笼子相连,末端连接着一个柔软的奶嘴,等到喂食的时候,它们主动跑过去怼进婴幼儿的嘴里,然后温度适中,营养均衡的奶水就会顺着管道送过来,他们只需要用力吮吸就可以了。   至于婴幼儿无法控制的、也最让人头疼烦恼的排泄问题,在这里同样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每个铁摇篮内都恒定了一个清洁术法,随时让宝宝们干净又卫生。   而且,里面温度湿度都非常适宜,随时随地都有清新干净的空气吹入,将大量废气排出,保证整个空间的清爽,甚至还透着淡淡的花香。   生活在这里,比呆在保温箱还舒服。   广邪子就“看见”自己在一个铁摇篮里吃了睡睡了吃,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和原来世界那些富家子弟相比,简直还要健康,成长得还要均衡合理。   哪怕在沉睡中,广邪子都不禁产生了一些认知冲突。   在感情上,这样的成长方式他是非常抵触的,这和鸡笼猪圈有什么区别?到底是养人还是养猪啊!   可事实是,这样的办法,简洁,高效,节省。   大概过了一年,广邪子发现自己和其他同期婴幼儿迎来了一次“大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在厂房中。   男的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女的优雅知性,一颦一笑皆可如画。   另有一个每天出入此地,观察他们生长情况的蓝衣蓝帽跟在一侧。   几个男女手中都拿着一个记录本,慢慢的走着,不断的填写着什么,用笔勾勾画画。   蓝衣蓝帽跟在他们身边,偶尔低声介绍着情况。   “这个比较有活力,玩具都咬坏了三个。”   “这个饭量很大,是正常饭量的三倍以上。”   “这个有点不行,各方面都有点蔫,饭量低于正常水平,活动量也很少。”   而他的评价,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那几位男女笔下到底是打√画零还是打×,广邪子不知道这些不同的评价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反正那些打×的婴幼儿他再也没有见过。   偶尔,也有充满爱心的女士咯咯笑道:“哎呀,这个我觉得还可以啦,说不定人家就是个天性喜静喜欢思考动脑的呢?那咱们可不就捡到宝了?”   每有女士这样说,那些男士当然不会与她理论,而是很有风度的笑道:“好吧,依你。”   于是笔下即将画下的×变成了√。   很幸运,广邪子意识虽然在沉睡,但他投胎前也是花了番功夫的,他这身体的底子本来就不错,得了三个√一个零的评价。   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很和善欣喜。   这次评价之后,只过了一天,广邪子就从喂养工厂转移离开了。   他前一刻被从待了一年的铁笼子里出来,就有工人拿着高压水枪开始冲洗每一个铁笼和过道,这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而后,他和其他一批得到了高评价的婴幼儿被送到了另一个风景宜人、环境雅致的地方。   没有铁笼,没有工厂,只有充满了爱心的护理小姐姐,每天变着法的照顾他们,陪伴他们,还有充满童话色彩的温馨婴儿房。   期间又经过几次评价与分流。   这期间,广邪子全程以沉睡的状态旁观者,他看见这具身体一点点成长,一点点诞生自己的智慧和意识。   他则一点点增加着对这世界的了解。   四岁这年,广邪子感觉到一阵阵焦虑急切传入自己意识之中。   他知道,这是这具小身体自主诞生的智慧。   半睡半醒的他立刻清醒,很快了解到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心中一动,自己的意识立刻顺着这股焦虑情绪反向渗透了出去,获取了身体的掌控权。   ……   两个女子相携来到一处福济院。   其中一位黑发黑瞳,身高一米七五,无论是穿着风格还是神态气质,都很男性化,英姿飒爽。   一位女子容颜精致而柔美,红棕色的长发用一根淡紫色发带随意扎着,穿着一身轻便长裙,一米六五的身材,尽显轻盈曼妙,她挽着黑发女子的手臂,紧贴在她身边。   这样一对丽人以这样一种姿态走进福济院,顿时惹来许多关注的目光。   很快,她们进入院长室。   黑发女子递过去一份资料。   院长接过认真看了看。   “经圣族州议会同意,唐婉芝女士与伊莎贝尔小姐结为合法夫妻,不用履行圣族女性在生育方面的条款要求,但身为圣族成员,享受了权利,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唐婉芝女士与伊莎贝尔小姐分别有哺育四位新生圣族的义务,现将亲自哺育调整为去福济院领养调教,直到培育出八位合格圣族成员为止。”   院长看完这个资料,点头表示明白,虽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太多,但在他在此处担任院长期间,也已经遇到了好几次。   唐婉芝道:“我和伊莎刚结婚,对于如何做好一个父亲母亲都没有经验,所以,我们没打算一次性就领养八个,先领养一个试着培养一下,等有了经验再多领养一些。希望院长能给我们推荐一些好的苗子。”   院长起身道:“好的,我这就带你们去。”   ……   小舞台上,十个三四岁的小孩站成一排,一位笑起来非常可爱的小姐姐弯着腰,拍着巴掌鼓励道:“来来来,咱们都来表演一个节目吧。”   舞台下,院长坐在唐婉芝左侧,她右侧则是自从踏入此地就紧挽着她不松手的伊莎贝尔。   台上,一个个小孩做着各种表演,或是唱歌或是跳舞,水平当然没什么可说的,氛围还被弄得很喜庆闹腾。   院长在唐婉芝身边低声道:“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资质都差不多。”   唐婉芝淡淡道:“对我们圣族来说,他们现在的资质差点也不要紧,只要转化的时候把握好,对他们都是一场涅槃蜕变,我俩最看重的还是心性。”   院长点了点头。   旁边伊莎贝尔低声道:“你看最左边那小孩儿。”   唐婉芝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一个小孩站在那里,手也颤抖脚也颤抖,其他小孩都在大大方方的表演,可他似乎正在和自己的内心战斗,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紧张的要死。   院长解释道:“这小孩其他方面都还好,你看他的身材体格,在同龄人中算是极好的,可心性天生孱弱,特别是这种登台表演,对他来说似乎比登天都难。”   唐婉芝皱了皱眉,这第一个领养的孩子,她不仅要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圣族,心性方面也不能太差,毕竟她和伊莎可是打着培养完第一个就当甩手掌柜的意识,以后的七个任务指标当然就要交给老大了。   所以,这样的心性是做不成唐家老大的。   她的视线正要离开,去关注一下其他几个的表现。   忽然,就见那手颤脚颤的小孩忽然不抖了,捏了捏拳头,看向台下三人,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道:“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摔跤吧。”   说罢,径直走向旁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孩,抱住对方双肩,伸脚从人家脚后方一勾,啪叽一下那小孩就摔倒在地,直到他摔倒,他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发愣,直到第二个小孩又被干脆利落的摔倒在舞台上,他才反应过来,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其他小孩也似乎才发现羊圈里冲进来一头恶狼,哇哇乱叫,到处乱跑,却被那前一刻仿佛木墩,这一刻化身小野狗的小孩儿轻易追上,然后将之摔倒。   舞台上很快就哭成一片。   “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打架!”那位照顾他们的小姐姐忽然紧张的大喊。   唐婉芝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比刚才看小孩们表演歌舞更专注了。   便悄悄对院长示意了一下,院长会意,对那位冲出来阻止的小姐姐道:“没事,让他们玩。”   小姐姐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院长,似乎在确认,您真的确认他们是在玩?   毫无疑问,在他坚定的目光下,小姐姐败退了。   把小舞台彻底交给了是个小孩儿,最后,九个小孩倒在舞台上,哇哇大哭,就只有一个站着,一脸坚定的看着台下。   唐婉芝饶有兴趣的继续打量了一会儿,这才扭头对旁边的妻子道:“你觉得这小孩儿如何?”   伊莎看了看台上,有些担忧道:“会不会有点野,不好管教?”   唐婉芝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好调教一下就好了,我就怕他不够野呢。”   伊莎轻轻颔首道:“那好吧,你做决定。”   唐婉芝便对旁边的院长道:“就他啦。”   院长点头道:“好的……这孩子现在还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带回还要填写一些资料,你现在可以给他起个名字。”   唐婉芝响起这小孩儿刚才邪性的表现,便道:“唐邪吧,嗯,他以后就叫唐邪。”   虽然她觉得有点敷衍,不过,反正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敷衍点就敷衍点吧。   办理完手续,唐婉芝一手被伊莎挽着,一手牵着小孩儿走出了福济院。   走出福济院大门,阳光普照。   曾经的广邪子,现在的唐邪扭头看了最后一眼,心道,终于离开这个魔窟了。   虽然“父母”看上去也很古怪,但,应该,至少,比在福济院的时候更好吧?   ……   此时,已经是新历二零一年。   虽说四年前那个除夕,警报声响彻星球,但除了一些明目张胆夺舍,显露行迹,然后被迅速扑灭镇压之外,从大局上,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动荡产生。   六一学院更没有因为此事乱了自己的节奏。   这时的学院正在进行一场发布会,主讲人是已经退居幕后多年,炼器系的前院长仝砼。   他本来是想让现任院长去讲的,可人家万般推脱,说这样的荣誉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有退居幕后就把一切荣誉归功给新人的道理。   虽然卸任了院长一职,可这个项目也确实是仝砼在主持,所以,最后还是他站在了台上。   此刻,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枚玉质印章,而后又消失不见。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问众人:“你们觉得我那印章去了何处?”   “储物袋吧?”大家配合猜测。   仝砼笑道:“要是这么简单今天就没这发布会了。”   “第一次,我把它纳入了我的丹田之中。”   “第二次,我把它纳入了我的紫府之中。”   “第三次,我把它纳入了我的金丹之中。”   他连说三句话,大家全都愣住。   很想说,这怎么可能?   一直以来,法器要么随身携带要么放进储物袋中,战斗时取出来,和其他工具的区别仅在于它威力更强,附加了种种修行者的威能在上面。   并没有如传说中一口吞进肚里的操作,除非不怕胃下垂。   而收入丹田、紫府就更不可能了,特别是紫府,你把一个人解剖再解剖,也是无法在他脑袋内真正找到一个紫府空间的。   这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特殊状态,怎么可能收纳法器? 第一五一章 到底坑没坑?   不过,这种“不可能”只在人们脑海中停留了片刻,就被他们自己清理。   他们会有如此想法,是因为仝院长说的这种情况非常反常识,反直觉,反经验。   可六一学院师生最优秀的一点在于,对于任何既有的常识、经验乃至权威,他们都做好了随时被推翻的准备,那个推翻者甚至就是他们本人,这是六一学院从诞生至今超过两百年来塑就的“校魂”。   所以,他们的神色变得越发专注,看着仝院长,看他能为炼器系,乃至整个修行界带来何等颠覆性的改变。   仝砼道:“相比于天变之前的那些器具,法器的威能虽然大了许多,功能性也多了许多,但两者在本质上依然是相同的,那就是它依然只是一种工具。”   “工具始终是工具,我们认可工具的价值,但若把它们和其他一些东西放一起做判断,比如我们炼出的真气,炼出的精神力量,乃至凝结出来的金丹,都不用思考我们就知道谁才是我们的根本,谁又不是。”   “我不敢说今天之后,法器的地位能够超越真气、精神力量、乃至金丹,但它也将摆脱以往纯工具的尴尬地位,成为我们修行者的根本之一,重要性不会比其他几大根本差。”   众人闻言,都齐齐一震,这话可是说得够大。   让曾经只是个工具的法器成为与真气、精神力、乃至金丹比肩的修行根本之一,若真能办到,岂止是对炼器系有革命性的改变,整个修行体系都将因此迎来一次巨大的蜕变。   众人不禁都提起了更多精神。   仝砼继续在台上侃侃而言。   他举了举手中玉质印章,甚至递给距离比较近的一些学员,让他们传递着都看一看,一边道:“你们应该都能够感受到,它就是一件实实在在的物品。有质量,有硬度,有温度,和其他真实存在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   把玩传递着玉质印章的学员们都配合的点了点头。   而后,仝院长念头一动,那正在众人传递间的玉质印章忽然由实化虚,变成一团虚影,没有重量,自然也就没有了硬度和温度,手摸上去空空如也,仿佛压根就不存在。   亲眼看着这一变化的学员都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声惊呼。   “可是,只要我的念头变化,它就会由实化虚。”仝院长这才说道。   他伸手一招,那枚已化作虚影的玉质印章化作一道虹光射入他掌心,被他握在掌心的时候,明显能看出其再次化虚为实,他还在手中抛了两下。   而后,玉质印章再次化作一股特殊的气流消失在他掌心之中。   “我还可以根据念头变化,让它变成更贴近于真气的特质,这样,它就可以随着真气一起进入丹田之中,或者让其更贴近于精神力的特质,进驻紫府之中,又或者融入金丹之中。”   “它以特殊状态存在于丹田、紫府或金丹之中,不仅仅是使用方便,一个念头就能爆发出全部威能。不需要任何回气蓄力。   更重要的是,在丹田、紫府或金丹之内,它们随时可以接受真气、精神力量乃至金丹之气的蕴养,跟随我们的成长一起成长。   不用再担心你成长了但曾经趁手的法器却落伍了,不匹配了,需要全部更换一整套全新的法器设备。”   说到这里,他身前蓦然出现一枚金丹,晶莹璀璨,光华夺目。   众人见此,都惊呼一声,有人甚至脱口而出:“九劫金丹。”   九劫金丹是当下修行体系的最巅峰,也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   修为越往高处,每前进一步就越发艰难,特别是从四劫金丹境开始,每上升一个小台阶都千难万难,所以,至今学院里达到九劫金丹境之人都还没超过十个。   而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炼器系的仝院长。   在学员们的惊呼声中,仝院长手中的玉质印章忽然再次化作虚影,融入这枚金丹之内。   晶莹璀璨,光华夺目的金丹内部忽然多了一枚小小的印章沉浮。   两种存在忽然完美的合而为一,仿佛印章天生就长在金丹内,看不出一点不协调。   仝院长道:“这半个世纪以来,因为将精力专注于对这种法器的研究,我的修为基本没有任何进步,始终留在六劫金丹境层次。   就在前不久对这种法器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尽展,这枚玉质印章就是阶段性的成果。   这枚玉印本身的特性就非常特别,也很强大,在与金丹完全相融后,这些特性全都附在了我的金丹上,成为了金丹神通的一部分。   借此之助,我的金丹得以进入到更高、威力更大的雷云层中,承受住了远超六劫金丹境可以承受的雷霆之威,而在雷霆的洗练之下,金丹的品质迅速提升,我也一口气突破连破数个小境界,从六劫金丹境一口气达到九劫金丹圆满。”   他这话一说完,全场再次骚动了。   大家都品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若能到这个程度,法器哪里还是法器,真就成了修行根本的一部分,还是极重要的部分。   而且,它还有着属于法器的优点,并不需要你如同修行一般一天天、一点点的练上去,只要与之完成“绑定”,就可以随着一人修为的提升而成长进步。   法器本身的威能也成为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越想,越觉得这东西妙不可言。   “这种法器,修为越低的时候祭炼,好处越明显,理论上来说,只要突破练气境,开辟出了丹田,就可以开始祭炼,它会随着你的成长一起成长,同时也能反过来帮助你成长,更是修行者的护道重器。   等到紫府境开辟出紫府,法器可自由在丹田与紫府间流转,同时接受真气与精神力量蕴养,变得越发神妙,到了金丹境后更加妙不可言。   因为它的种种特性,已经和传统的法器不再是一个概念,为了便于区分,我们给它命了一个新的名字,本命法器。”   “从某种角度讲,本命法器是我们给自己人为添加的、外化的根骨天赋,一旦你成功祭炼一件本命法器,其本身就相当于你的一种天赋属性。   那些打着祭炼百十件本命法器入体的可以现在就打消此念了,别说百十件,两件都不能,不然它们会以你的身体为战场展开激烈交锋,就像将与身体不兼容的器官移植入体内,会引发身体的排异反应一样。   你一旦成功祭炼一件本命法器,基本就与之完成了彻底的绑定,这个时候若有更好地选择,你只能付出很大的代价先与以前那件本命法器解绑。   所以,你们现在虽然还没本命法器,但我要提前提醒你们,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不要当做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选择之前一定要仔细考虑好,免得将来自己想抽自己耳刮子。”   大家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可在大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有些犯嘀咕,现在本命法器很明显才刚起步的样子,各方面都不成熟这是一定的,那么,是早点拥有一件呢还是等到以后各方面都完善了再选一件呢?   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一种烦恼困扰。   正在这时,仝院长见到一个学生忽然高高的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点了那位举手者的名。   那位被点名的男生起身问道:“仝院长,您说本命法器具有唯一性,本质是不同法器的特性不兼容,彼此排异,那若是他们兼容呢?”   仝院长皱了皱眉,似乎有点灵感,但又没有完全抓住,道:“能否说得更仔细一些?”   那位男生道:   “我想象了几种情况。   比如,铠甲法器可以做成本命法器吗?”   仝院长道:“当然可以,本命法器对法器类型并没有任何限定。”   那位男生道:“那很多铠甲是由臂甲、胸甲、肩甲、裙甲构成,它们还是相连成一体的,有的整套铠甲还包括头盔,长靴,臂盾等,那……它们算是一件本命法器呢还是各算各呢?”   仝院长心中那个原本似乎要捕捉到却一直没有抓住的灵感终于落到实地,他心中想到了一个天变前的游戏词语,套装。   很快,他从本命法器的角度去理解,眼神越来越亮。   许久之后,他才向对方微作揖道:   “这个问题对我很有启发,我刚刚想了一下,理论上是可行的,可实际操作上,难度会非常非常大。   首先是材料上,每一个部件的材料必须有极强的关联性,让它们成为互补的整体,而不是彼此相冲。   另一个难度比材料收集更大,那就是对炼制者水平的要求,在炼制之前必须做好宏观的整体设计,在炼制过程中任何一件都不能出现一丝纰漏,不然哪怕最终都是本命法器,但却无法成为一个整体。”   说到这里,仝院长自己都摇了摇头,道:“短时间内,不仅是我,我们炼器系的其他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做到这点。”   不过,这丝毫不能埋没这位男生提出的这个思路对整个炼器系的启发,甚至可以说,因为他这一问,本来才刚萌芽破土的本命法器一道就看见了更远的前路。   仝院长看向他的眼神有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其他老师学员也都对他格外关注起来。   那位男生却没有停止,继续道:“还有一种情况。   我记得有一种在修行界非常流行的鼎类法器,它们按照五行,有金鼎,木鼎,水鼎,火鼎,土鼎五种,无论是材料上,还是内具的阵法符文,都完全不同。   单独使用一件,也各有不凡的威力,而五鼎合用,其各自内具的阵法符文会形成一个更大的连接符阵,看似分散独立的五鼎,在那时却变成了一套五行鼎,威能何止一件的五倍?”   说到这里,都不需要他继续往下问,其他人都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对啊,这一套五行鼎可以作为本命法器吗?   无论从材料的角度还是炼制方法,五鼎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在更大的层面上,它们又确实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那将它们祭炼入体的时候,是会产生排异呢还是不会呢?   仝院长显然显然也被这个问题考住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只能说,在理论上,我找不出任何此类法器不能作为本命法器的理由,可在实际的操作中,它比你刚才说的铠甲套装那一类的难度更大,在本命法器刚刚起步的现在,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远不足以支撑我们去验证这样的构想。”   那位男生又道:“我也是借机提出一些思路,另外,我也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仝院长道:“请说。”   此时,他完全是一副与人同辈论交甚至微微带着请教的姿态,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高于对方,修为高于对方而摆什么架子。   “现阶段本命法器才在起步阶段,无论是技术还是经验都非常不完备,所以,对于现在是否要入手一件大家应该都很犹豫。   可另一方面,本命法器的威力和个人蕴养的时间有关,从这个角度来讲,越早入手才越好,拖得时间太久也非好事。   而且,大家都想等一件足够合乎心意的、完美的本命法器,可真有完美的那一天吗?越往前发展,我们只会越发看到缺陷和不足,那岂不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听他这么说,很多学员都频频点头,显然,他这话说到大家心坎上了。   感觉入手早了亏,可入手晚了同样没得赚,左右为难,纠结。   “而既然我之前提出的那些思路理论上是可行的,那么,炼器系可否以此思路,先设计一些足够简单,但却足够通用的本命法器。   未来随着经验技术的提升,设计出威力更大、上限更高本命法器,而我们现在祭炼的本命法器也不用废弃,而是作为其中的一个组件。   这样,就兼顾了现在和长远,大家也不用在早入手还是晚入手的问题上纠结。”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席话说得豁然开朗,仝院长眼中更是异彩连连,心中原本对于本命法器的发展思路因此而全部推翻,一个更宏大,也更完善的未来前景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他看向那位学生,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男生恭敬道:“我叫郭宜年。”   “你在炼器一道上的天赋非常惊人,以前却没有听说过你,你是今年入学的?”仝院长道。   “是的。”郭宜年道。   “我很久不带学生了,不过,你在本命法器上的敏锐洞察力给了我很多启发,做我的学生可好?”   仝院长直接在现场发布会上拉人,这样的好苗子他可不想错过。这时若不开口,等这场发布会结束,指不定他就成了谁谁的学生了。   在六一学院,好的老师永远不缺拥趸,同样,好的学生也同样会有很多老师抢着要。   “好。”面对仝院长抛出来的橄榄枝,郭宜年没有任何拿乔作态,回答的非常干脆。   “好好好。”仝院长哈哈笑着,连道三声好。   两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勾兑,可等急了其他人,大家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本命法器呢,要是这发布会开到这里就喊结束,所有人都会抓狂的。   你不能只把我们的心勾住,还要对我们负责到底的啊!   大家的眼神越来越灼热,仝院长赶忙道:   “本命法器的炼制并不是易事,不仅要消耗大量珍贵的材料,在炼制之初还需要你们本人的配合,包括提供精血,度入真气,若是修为更高,能提供精神力当然更好,目的是让你本人与本命法器之间建立联系。”   “首先,材料是需要你们自己准备的,具体的炼制,我们为大家提供了两种方案。   一是我们炼器系将会不定期的推出各种基础本命法器的设计和炼制方法,并大概指明它们未来的进阶方向,你们可以根据这些信息自己摸索炼制,甚至尝试设计属于你们自己的进阶方案。   就本命法器而言,当然是由修行者自己打造才能彻底发挥其威能,这固然要耽误一定时间,但绝对没有你们投入到修行上的时间多,而且,多掌握一门炼器技术也不是坏事。   当然,我们也会考虑到那些不擅长炼器或者确实没有精力兼顾于此的修行者,对六一学院内部的学生,我们炼器系承诺,只要你们将材料筹备齐,我们可以免费给你们打造。   至于学院外的修行者,只能去寻找炼器师帮忙了,关于炼制本命法器的知识我们都会无偿传播,以便于本命法器在整个修行界快速推行。”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大家这才满意的放仝院长离开。   而就在此时,已经开始有几个彼此互无关联的秘密机构成员坐上了前往郭宜年同学老家的飞船。   而在郭宜年所在城市,也有一些相关部门成员围绕着郭宜年的生活交际圈展开了侧面的调查,包括他原本的学校,有着交际的朋友等。   都只是侧面了解,并没有惊动他的家人,甚至那些被了解者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调查什么,因为每一次询问郭宜年相关消息都是包含在一大堆其他信息里面的,除了设计问题的人,其他人根本无法从中提取真正的核心。   三天后。   刚从仝院长实验室出来的郭宜年被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截住了去路,旁边跟着一位学校行政处的领导。   对方掏出一个证件对他展示了一下,直言道:“郭宜年同学,我是文安局的刘兵,有一些信息想要向你当面咨询。”   郭宜年心中一紧,扭头看向旁边的校领导。   刘兵道:“不用紧张,很简单的咨询,就在学院内。”   校领导对郭宜年也点了点头。   作为能进入六一学院的突变级妖孽,郭宜年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紫府境巅峰,虽然这个名字普通,相貌也普通的刘兵看似毫无戒备的出现在他面前,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一股隐晦的精神力量围绕在他身周。   他很识时务的点头道:“好。”   于是,刚出实验室的他便跟着刘兵和校领导一起往行政楼走去。   进入行政楼后,校领导并没有继续与他们同行,他陪同刘兵一起去见郭宜年,似乎仅是为了让他安心,并没深度参与此事。   刘兵带着郭宜年进入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内装饰简单而整洁,除了桌椅和一个并没有放几本书的书柜,再无任何旁的点缀。   刘兵让郭宜年在一个位置坐下,他则搬了张椅子直接坐他对面,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郭宜年莫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迫来,主动问道:“领导,您要问我什么?”   刘兵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道:“你夺舍了郭宜年。”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在陈述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听在郭宜年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单刀直入,郭宜年任何表情管理全部失效,脸皮抽搐了几下,似乎想要用微笑来缓解尴尬,可那微笑僵硬得无法入眼。   而刘兵一双眼睛始终平静的注视着他,他知道,只是刚才那一幕就已经暴露了所有,他也不再做无意义的狡辩,以沉默相对。   这就是默认了。   刘兵继续道:   “这几年,我们也发现过一些夺舍的案例,甚至活捉了不少,也得知了不少夺舍秘法。   可不管多么精妙的秘法,仔细探究都会有一丝不协调,这是夺舍者的精神与被夺舍者的肉身并不完全匹配造成的,需要以百年计的漫长时间来磨合。   而你的情况却很特殊,按理说,只要有哪怕一丝不协调,在六一学院分分钟就会被人揪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兵很直接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想要从他这个当事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的样子。   郭宜年继续沉默。   刘兵继续看着他。   似乎可以为了这个答案等到天荒地老。   过了许久,郭宜年发现继续这么干耗着很没意思,终于开口道:“我很奇怪,既然你们已经确定我是夺舍,你们怎么还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说着,他看了看窗外,似乎在寻找还有没有除刘兵之外的人。   “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把我抓住,送入地牢,严刑拷打吗?”似乎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这个待遇有些过于宽松,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刘兵道:   “我们了解了你夺舍前后的变化,除了夺舍这件事本身,还有你的行事风格与性格有些细微的变化,其他方面的表现都还不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你前天的表现客观上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好的启发,同时也能看出你的性格是比较单纯的,完全没考虑过那样的表现会将你置身于聚光灯下。   所以,在确认你确实是夺舍者后,我们依然决定开诚布公跟你谈谈,你的态度将决定我们在你这件事上的态度。”   还真是够开诚布公的。   郭宜年前世也见过不少以光明磊落自诩的势力,却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   将一切都摆在了明处,他的心里却生不出任何抵触反感。   郭宜年道:“我并没有掌握太过高深的夺舍秘法,是很普通大众的那种。之所以如此协调,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这个原身的主动配合。”   刘兵眉头一皱,道:“他主动配合你让你夺他的舍?”   郭宜年道:“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过夺舍,因为夺舍的弊端实在太多。   潜入此界后,我就在郭宜年原身所在那个城市,我当时隐藏在世界深处,正在寻找投胎目标,按理是不会被发现的。   结果,原身郭宜年却向我求救。”   “他当时的状态很特殊,用你们这边的话讲,是外魔侵扰引动内魔暴动,他正处于蜕变成魔人的边缘上,而那个时候的他状态是非常诡异的,直接看到了隐匿在世界深处的我,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向我呼救。”   刘兵眉头越发皱了起来,却没有出声打断他,仔细聆听。   郭宜年叹道:   “在我们那个世界,心魔也是个巨大的麻烦,我怎么解决得了?所以,我对他说,我对此无能为力。他当时很绝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蜕变成为魔人会发生什么,有的会立刻对自己的家人挥刀,对周围人大开杀戒,稍有理智的,也会选择远离原有的生活圈,和家人永远分离。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这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所以,在求救无果后,他恳求我帮他了断。   也是在那时,我心中有了夺舍取代的想法。”   “夺舍的弊端主要来自于精神与肉身的不协调,而如果有身体原主主动配合,那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而且,郭宜年本身的天赋极高,我即便投胎也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   我便将这些想法跟他说了,他立刻答应了,毫无保留的配合我,在他彻底魔化之前,将这具身体完全交给了我。   对必然走向魔化非人的他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父母亲人不用承担任何痛苦,他也不用干出人身的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暴行,让我替代他继续成为父母亲人的骄傲。”   说到这里,郭宜年苦笑道:   “夺舍之后,我发现这里面还是有坑。他确实没有坑我,可他那些浓烈的执念也一起传给了我。   他之所以入魔,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对考入六一学院有着过分的执着。   他想要进最好的学府,享受同学们敬若神明的目光,老师家人以他为傲;   他想要站在最高处,想要成为焦点,想要在修行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供万世景仰。”   说到这里,他看向刘兵,苦笑道:   “他没有坑我,却也把我坑惨了。   前天那种事情你以为我想的吗?   是他的执念在推动着我这么做,我不这做,身体就要造反,就要和我闹生分,到时候是人都看得出我是夺舍者!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跳出来,表现自己是一个绝世天才。”   说到这里,郭宜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仝院长、全校师生现在都以为我是个炼器天才,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啊!   我说的那些都是我前生世界的一些常识啊。   仝院长现在一心想把我打造成炼器系新生代中的代表,我暂时还能靠一些前世常识支撑一段时间,可要不了多久,我这炼器天才的人设就必然要崩的啊。”   对于他这哭诉刘兵没有任何表态,学院内的事情和他无关。   刘兵对郭宜年点了点头,对他道:“好了,郭同学,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你可以先离开了。”   前一刻还在一副“我好惨”的郭宜年不可思议的道:“真就这么让我走了?”   刘兵点头道:   “对于你说的这些,我们会想办法证实的。   另外,为了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你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六一学院,若是有什么必须出校的理由,请提前来这里做个备案,我们会提前进行一些安排。   还有,在这学校内,除了我,其他人也并不知道你乃夺舍者之事,只要你自己别到处去宣扬,不会影响到你正常的学习生活。”   郭宜年点了点头,起身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忽然转身,道:“就这么让我走?也不问问我以后会干什么?心里想什么?有没有带什么特殊使命?”   刘兵一副对此毫不关心的道:“我只做分内之事,只要确认了你是夺舍者一事就成。   至于其他的,应该会有其他人来与你谈话,不过,现在你也不用操心这些,好好学习生活就可以了。”   郭宜年依然有些不信的模样,拉开办公室的门,又扭头看了刘兵一眼。   “我可真走啦?”   刘兵点了点头。   然后,郭宜年真就开门走了。 第一五二章 潜与反潜的暗斗   自从与刘兵有过一场谈话后,郭宜年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与同学乃至与仝院长相处,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虽然偶尔也会怀疑炎夏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他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中也逐渐安稳。   后来还是在那个办公室,又有过两场谈话,是另外的人,他们问话的方向也都不一样,也向他了解了前世的一些信息,有趣的是,他们对那些精妙绝伦的神通仙法,盖世无敌的仙宗大能兴致缺缺,几乎从不主动问及这方面的消息,反而对普通凡人的生存状态,他们的吃穿日用、社会结构这些方面极有兴趣,与修仙相关的,涉及最多的也是中低层修仙者的情况,其他诸如历史文化等也是对方感兴趣的方面。   这让对这些谈话早有预料,并在心中打好腹稿的郭宜年有些小小的狼狈,因为这些恰好都是他的薄弱项,底层凡人的情况他怎么知道,就连那些中下层修仙者的状况他也了解不多,至于历史文化……呃,他读书识字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能看懂那些高深的功法。   也没几个修仙者对这些知识感兴趣,除非他们已经走到自己潜能的尽头,修为进无可进,才会将精力分散到其他方面,琴棋书画、吃喝玩乐,凡是有些进取心的,没谁会在这上面挥霍时光。   若是对方询问一些神通仙法,仙宗大能什么的,他能说上三天不带重复的。   可现在就尴尬了,人家想了解的他不太知道,自己能说的人家不太想了解。   他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有次想要主动提及,人家却提前阻止了。   “有个词语叫知见障,我们的修行体系才刚诞生,还很弱小,也必然有许多欠缺的地方,对于前方也是一片未知,并不十分清楚到底该往何处走,可正因为如此,我们每前进一步,都有无穷的可能性。   我们不是不想了解你们那方世界的这些东西,而是怕了解之后,我们探索的修行道路会逐渐向你们的道路靠拢。   如果有可能,我们还是想靠自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等我们站的高度足够高,对前路的认识也足够清晰后,我们会向你了解这些的。”   对方的回答让郭宜年很震惊,再加上对方一副理应这般,本该如此的态度。   在他的前世,获得一本神功仙法,修得绝世神通是每个修仙者心中的终极梦想。若是能够找到一个隐秘的仙府密窟,得到无数传承,那更是人人艳羡,却也都知道这种事只能梦里想想。   可就连炎夏一个隐秘部门的员工,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要走一条自己的路,而且,也相信自己能走出一条通天之路出来。   这样的气魄雄心,换在六一学院这群妖孽身上还容易理解,他前世可也有不少自创神功的大能,可在天才妖孽之外的人也如此认为,并视之为理所当然,成为这个修行界的风气。   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成功,能不能走出一条坦途,可每有闲暇,他总会想起这样的一幕,心折的同时,心中也没来由的多了一股底力。   没有炼器天赋怎么啦?   自己此身的修行天赋本就是绝顶,自己在修行方面的悟性也不差,再加上前世的见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么多优势,我已经比其他人领先了这么多,若还不能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真正的炼器天才,他都觉得没脸面对那样的自己。   于是,在修炼学习之余,他开始疯狂的给自己补课。   他开始成为典藏阁的常客。   他没有好高骛远,而是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学习了解。   炼器系的发展是随着整个修行体系的成长一起成长的,其诞生的年份至今也还不到两百年。   典藏阁中不仅藏有炼器、炼丹、符文、阵法等与修行相关的最新、最前沿的资料,更有从创立之初,到现在被一代代新版本覆盖的“老版本”。   通过这些老版本,不仅能够彻底还原整个体系的成长过程,甚至能够通过每一代新版本覆盖老版本的变化,把握住整个体系在思维上、角度上、技法上的调整变化趋势。   再加上郭宜年前世的见闻经验,与炎夏本土完全不一样的思维和视角,两种文明,两种体系在他心中交汇,经常擦出火花,都不需要他刻意做什么,一些灵感顿悟就从他心底源源不断的滋生。   在这一点点的自我打磨与改造过程中,假炼器天才逐渐向真炼器天才转变。   虽然炎夏疆域广大,可相关机构的力量和执行力都非常强大,那些夺舍后太过狂妄招摇的就不必说了,几乎第一时间就被暴露了出来。   而即便是那些比较机警,夺舍后第一时间隐匿起来,甚至远离曾经的生活圈,寻找荒僻之地觅地潜修,期望消除隐患,恢复一定修为后再自然而然的融入人群……只能说,以炎夏的力量,这样的隐匿和用聚光灯把自己照亮也没什么差别。   就算那些遵循原本的生活轨迹,身边也没有能一眼看破他们夺舍者身份的,可除非他们始终潜伏不动,不修炼不成长安安心心当一个顺民,只要他们试图跳出原有的生活轨迹,无论是修为的提升,还是资源身家的大起大落,性格作风行事风格的悄然转变……只要有任何一点变化,他们就如同撞上了无形蛛网的昆虫,哪怕它们是隐形的,蛛网的震动也已经将它们的存在明白无误的展示了出来,动弹的越厉害,就越醒目。   再加上气运规则、神道体系兜底,夺舍者并没有在炎夏境内翻腾起任何浪花。   其中,最凶险的一次,也就是有个夺舍者用半年时间在一个人口百万的大城中布下了半个血炼大阵,再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他真能把整个城市都布入他的阵法之内。   很可惜,他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当地城隍和几个互不相属的隐秘部门几乎是同一时间敲响了他家的房门。   虽然他已经千小心万小心,用了各种花招蒙蔽包括城隍在内的各方的视线,可持续半年的活动还是被人抓住了行动轨迹。   他想以血炼一城百万子民为代价,快速恢复实力。在完成这事之前,为了避免被气运标记,他清心寡欲,收心敛性,没杀一个人,没害一条命,甚至偶尔还干好人好事。   这是最为居心叵测的一次谋划,也是事后复盘时最让相关部门心有余悸、后背发凉的一次。   因为这次的教训,神道司下辖的各路神祇,无论是城隍、土地还是山神水神,全都加强了这方面的学习教育,神道司集中组织了各种学习交流会,让相关部门一线人员现身说法,讲述有哪些隐秘的、险恶的伎俩手段。   犯罪手段在进化,执法手段也必须同步提升!   参加了职业再教育的各路神祇纷纷在自家辖境内展开了摸排了,每有收获,就会将之作为案例通过神道司向所有神祇普及推广。   在这种现世与神道起头并进,多管齐下之下,那些遍布炎夏的夺舍者们都还没来得及搞一次大动作,就被打包带走。   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些投胎者。   而大家都知道,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那些心气高、能力强的天外来客,大多都会选择投胎,特别是炎夏这种内部安定祥和的氛围,即便有胎中之迷,他们基本都能成长到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   这就不是那么好调查的了,除非他们的行迹过于奇特。   不然,相关机构是不能通过他们的行动轨迹来判断谁是谁又不是。   有很多天才妖孽看起来都像穿越者,历年来每个能进六一学院的学生,在认识他们的人看来,甚至在不认识他们,只看他们成长轨迹档案资料的人看来,全都比穿越者更像穿越者,那么招摇,那么醒目,那么与众不同。   炎夏显然不能将那些显得与众不同、鹤立鸡群者直接打上“穿越者”的标签。   同样,那些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也不能排除他们乃是穿越者的可能。   这必将是一个比找夺舍者更加磨人、也更加艰难的工作。   相关方面现在也只能给新历一九六年之后出生的孩童单独建档,加强监管与梳理。   然后,就只能安静等待,看他们成长到能够搞事的年龄后有什么实际的行动表现了。   ……   “这还不简单?”   面对陈家老大的抱怨,姜不苦一脸的轻描淡写。   “啊?姜爷您有什么办法?”陈东东赶紧凑近一些,一脸期待的问。因为她是个女孩,在保持东南西北顺序不乱的情况下,陈中夏给她多加了东,这样显得可爱一点,就像;老三陈茜给她加了个草字头一样,女孩子嘛,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总归有些不一样。   她早已从六一学院毕业,虽然在校期间非常努力用功,还有陈中夏这样的大佬手把手的教导,但最终也就是顺利毕业而已,并没有得到毕业留校这样的待遇。   在六一学院,毕业留校那都是大佬专属,其他一般点的教职人员,虽然也基本都有六一学院读书的经历,但也是在毕业之后在外面打磨熬练多年,才有资格来六一学院递上一份求职申请。   陈东东的终极目标也是成为学院老师,而她现在就在努力熬练阶段。   虽然在她看来,这个顺利毕业没有什么含金量,在亲朋圈里都说不出口,但依然还是未离校前就被各个机构部门抢着要的。   而她进入的就是文安局,现在也是其中一个小部门的领导了。   因为常年都在外面跑,很少着家,每次回来都会来姜爷这里坐一会儿,她的大半童年可都是在这里过的,在她私心里,真要说家的感觉,这里比陈中夏和金允儿住的那个屋子更有家的感觉,每次来随便东拉西扯一些事情,三五个小时就过去了。   此刻,随便说了些工作近况,她也把大家对如何从浩如烟海的人群中区分出投胎者而头疼不已这事说了。   她也没想过能从姜爷这里得到什么指点,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却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金允儿少有的几次提点,其中就多次强调了,若是姜爷什么时候想就一个事情发表点意见,务必,千万不要当成老人家的闲谈,左耳进右耳出。   “这样的机会你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两回就是造化了。”   她心道,我平庸了七十年,难道造化真的来了?   姜不苦道:“你们想要找出穿越者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要找到那些潜在的危险分子,对于那些没有太强烈恶意的穿越者,也并不是非常急切,对吧?”   陈东东怔了一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说,若能将所有穿越者都找出来,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可如果不能将他们全找出来,那么,若能将那些极恶分子标记出来也是极好的,比如心中随时都怀着血炼一城或者其他类似恶毒行径的。   至于那些危害不大,或者对炎夏没有太多恶念的穿越者,一时半会找不到也就不是那么紧要。   姜不苦道:“炎夏人道的存在基础是无数有智之灵对炎夏文化、炎夏文明的认同感,如果当所有人都不再有这种认同感,那么,即便所有炎夏人都还活着,炎夏人道也将不复存在,那时存在的就是别的什么人道了。”   陈东东点了点头,因为文安局的工作性质,她对这倒是不陌生,甚至是一种常识。   “气运规则是基于炎夏人道之下的。”   “虽说凡是炎夏人道覆盖之地,气运规则都有效,即便外邦来使,对炎夏文明毫无认同感,若是作恶犯事,也会被气运规则标定。”   陈东东道:“可他们不犯事啊。”这也正是他们犯愁的一个地方,不犯事就不会扣气运,那么他们自然不能通过气运变化锁定目标。   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找到嫌疑人而故意营造一个可以犯事的氛围,这直接和他们的目的相悖,他们找嫌疑人是为了提前制止一些罪恶,而不是反过来通过一些罪恶去锁定嫌疑人。   姜不苦呵呵笑道:“可另一方面,炎夏人道也并不是真正一视同仁。   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做同样的一件好事,对心怀炎夏,对炎夏文明有认同感的自己人来说,气运规则会给你10点气运。   那么对那些对炎夏并无认同感,甚至有着恶感的人来说,气运规则给他们的气运就只有9点甚至是8点7点。”   “啊?还能这样?”陈东东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灵感在翻腾,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形成一个具体的思路。   “穿越者们要想完全苏醒意识,得在五六岁,身体大脑各方面发育得都比较完善之后。   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开蒙上学的时候。   因为做一般的好人好事给的气运总量也不高,所以,做一两件、乃至三五件好人好事也体现不出差别来。   可若是从他们上学开始,学校就定期组织学生外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人好事,不需要多大,帮老奶奶打扫卫生玩耍唠嗑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大家做的好人好事要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样三五年之后,你们就可以通过观察他们的气运变化锁定目标了。   大家都做同样的好人好事,别人的气运都在稳步上涨,那些气运涨得慢的,十有八九就是心怀敌意的穿越者,即便不是穿越者,大概也是反社会反人类的人格。”   “还……还能这样?”陈东东目瞪口呆。   “可……可要是他们发现了这点,暗地里偷偷做更多的好人好事把这个差距抹平了呢。   这岂不是又观察不出来了?   有的孩子天生心善,总不能因为他们在学校任务之外做额外的好事反遭怀疑吧?”   她开始从执行者的角度去思考,很快就想到了这个漏洞。   虽然学校统一安排,但他们总不能规定“除了在学校老师带领下,你们不能额外做一点好事啊!”   这岂不是非常荒唐。   姜不苦仔细看了一脸认真思考纠结的陈东东一眼,心道,这娃的脑子果然比她爸妈要差点,你怎么就这么轴呢,一点变通都没有。   无奈道:“他们的活动范围是很有限的,有了在学校统一安排做好人好事这个基准线,你们自然可以将他们在校外做得好人好事记录下来,到时候判断每人气运变化时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不就可以了。   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事对你们而言有点难搞,你去找天机系或者其他部门精通数学谋算的,用不了几天,他们甚至可以编造一个公式模板出来。   你们一线人员只需要观察并记录下他们在校外所做的好人好事,并将之放进这个模板里去就可以了。   这很简单的吧?你要是说一群小屁孩的行事太隐秘,你们根本发现不了,那我也没话说。”   陈东东一张脸憋得通红,明明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怎么总有种姜爷在洗涮自己的感觉?   是啊,一群小屁孩,就算他们想做好事不留名,又怎能真正瞒过他们这些专业者的眼睛?   若是真被瞒过去了,一次两次还好说,要是次次都被瞒过去,除了说明他们无能,还能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想笑。   想起那些久经考验、能力非凡的同事们以后的主要工作是偷偷出没在一个个小屁孩周围,每当他们暗戳戳出去做好事就悄悄跟随上去,并将他们做下的事情认认真真记录在案,最后所有精英骨干围坐成圈,面对着一摞摞记录资料,认真严肃的反复分析排查,抽丝剥茧,寻找那隐藏在人群中的“坏分子”。   神秘高冷的文安局,能够接受这样的画风转变吗?   怎么感觉很像动画片里的大反派啊!   她小时候可是在姜爷的大风车故事里熏陶长大的,这样的画风让她实在有些撑不住。   想笑。   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回去后立刻给局座打申请。   从今以后,咱们文安局的工作重点就是盯死小朋友,哪怕他们半夜起来偷偷洗内裤、换床单也要记录在案,不放过丝毫,其他都是细枝末节啦。   ……   米也兰维纳。   大西洲千年古城。   曾经的文化中心、正治中心、艺术中心,同样也是光明神信仰虔诚之地。   各种古老的大型教堂,古老宫殿,古老城堡。   每一栋建筑,每一栋广场雕像,乃至街道上每一块青石,都有着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诗般的往事。   这是大西洲异象古迹中少有的以城为单位的古迹。   随着星球的历次增长,虽然因为星球意志对炎夏长子的过分偏爱,米也兰维纳的增长幅度并没有炎夏那几座古城那般恐怖。   可到了现在,这座城市也早非人世之物,壮丽恢弘,如同巨人真神的城池。   人类居住其中,就像是蚂蚁住进了人类的城池。   在真神降世之前,大西洲采取了和炎夏同样的做法,就是古城中的原住民全部迁出,让古城有着最大程度的成长空间,可自从真神降世以后,大家就陆续迁了回来,因为有真神在,祂能够更精确地控制住增长的幅度,不会因为有人居住其中而妨碍到古城的增长。   不过,近年来,古城似乎也增长到了一个极限,以后多年未见继续提升,很多了解炎夏古迹变洞天的有识之士猜测,自家古迹可能也到了蜕变边缘。   或许,会形成半位面甚至是神之国度?   无论怎样,一场伟大的神迹很可能就在不远的未来发生。   为了赶上这趟班车,凡是有点能耐的势力,全都在这古城中觅地扎根。   至于这古城中住了多少人,大概连全知全能的光明神都不清楚。   夜晚,一支光明神的守护骑士队伍,骑乘着长着白色双翅的白色飞马在天空中巡逻。   说是天空,其实就在古城一楼到二楼之间这个高度。   飞马巡逻队走到一条街道尽头,就要向左转,骑士长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有着明显炎夏风格的符文,此刻,这张符文正在自发的一寒一热的交替变换,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震动、没有气息波动,只有贴身佩戴着才能从寒热变化上感觉到异常。   此物是他发展的线人专用,是他好不容易才从炎夏商团那里搞来的,有着足够的隐秘性。   看到这变化,他眼神一凝,心道:“就是今晚吗?”   他停下了既定的巡逻路线,调转马头,对其他队员道:“有鱼入网,咱们抓鱼去。”   正觉巡街枯燥乏味的队员们咧嘴笑了起来,有人嘴里还“喔”“喔”“喔”的叫唤了几声。   “嘘!动静小点,这次的鱼儿可是很肥的,大家都注意点,可别鱼没抓到,反被鱼儿咬了手。”   大家开始收敛气息,潜入古老建筑的阴影里,在骑士长的带领下悄悄向目的地进发。 第一五三章 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因为米也兰维纳原本的建筑都已变得非常高大,这样的房间若还按照原来的格局住人既无必要也是浪费,而且,住的人也不会感觉舒服,和露天席地睡觉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在光明神阵营内有名有姓,或者说只要认为自己够资格的势力,都会想方设法在古城中弄一个位置,这导致有限的古城房间非常紧张,也非常紧缺。   即便那些顶尖大势力,也不敢逆这个大势,占有太多地盘,每个势力在古城中占据的地盘都是以“间”来算的。   他们会对这个房间进行充分的二次开发,房间内修大厦,修城堡都是很基础的操作。   此刻,原米也兰维纳下城区一栋普通石砌民房二楼一个储物间内,一座巨大壮丽的城堡矗立其中。   城堡一楼大厅内,近千名年纪不同、性别不同,看服饰打扮地位也很悬殊的男女围坐在五个长条桌周围,昏黄摇曳的烛火让他们的面孔看上去也随着烛火的摇曳明暗而一起虚幻摇曳,模糊不清。   仿佛不像是真实的人面,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扭曲变形的如同梵高的绘像。   他们身前,都摆放着一本小册子,明显是简陋的手摇式油墨印刷机弄出来的,刺鼻的油墨味,一些字迹上还有着油墨未干的反光,手轻轻一碰就满手的脏污。   但他们此刻注视着面前的小册子,神色却非常的虔诚,眼神中有光,仿佛新生的希望就隐藏其中。   在烛光的照耀下,每个人双手抱拳抵在胸口,紧贴桌面,头颅低垂,眼眸微闭。   大家轻身呢喃。   “主啊,我们是被陷于网中的游鱼,您是我们渴望的大海;   我们是被困于陷阱的麋鹿,您是我们奔驰的草原;   我们是被囚于笼中的飞鸟,您是我们翱翔的天空;   我们是一群被禁锢的心灵的,您是我们向往的自由!   您从天国降临,是为了砸破我们脚上的镣铐;   您来这污浊的尘世,只为了解救受困受难的心灵。   自由之主,您是如此伟大,又是如此悲悯;   您不能容忍世间还有受人禁锢的心灵;   我甘愿匍匐于您的脚下,做一个虔诚礼拜的仆人;   您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您的使命就是我的使命!”   当大家将有关自由之主的教义默诵完毕,右手轻轻三叩心门,念道:“弗瑞登!”   华莱士穿着刚改装出来的自由之主的传教袍,有着狮子一般的雄性气质,有着巨熊一般强大的体格,还有着猎豹一般的敏捷,面容却有着雕塑般的美感,他一手捧着教义,一步步走上高台。   来到高台正中央,他看着大厅中这些心灵受到禁锢的人们,脸上似乎有些悲悯,但却转而变得无畏而刚强,右手轻轻三叩心门,念道:“弗瑞登!”   此言一出,他的脸上似乎有了一层光芒,有种历经风霜磨砺,虽九死而不悔的苍凉决绝。   大厅中的所有人忽然都有种心中有团火焰被点燃的热血沸腾之感。   “我们生来自由,从我们生而为人,落地降生那一刻,这就是我们天然拥有的!   它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神赋予我们的,我们不需要赞颂谁,不需要感恩谁;   自由本是我们天然拥有的属性,不需要任何存在来背书!”   他没有一语提到光明神,可听他的话,没有一句不让人想起光明神,光明神的教义随着一代代的发展,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都需要光明神的庇佑,光明神的背书,好像这个世上离了光明神,他们这些罪人就活不过下一秒。   随着日复一日的灌输,反复的填塞,很大一部分人选择放弃思考,你说啥我信啥,因为这样最幸福,最会受到眷顾;   可也有人心生逆反抵触,虽然不表露于外,但心中会去想,去思考,然后纠结,然后痛苦,感觉到一种压抑到绝望,绝望到窒息的囚禁感。   他们感觉自己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被囚禁,无法逃离,无法反抗,因为任何表现出反抗者,都会从世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于是他们这些清醒者就只能把自己的清醒死死的囚禁在身体之内,让痛苦与绝望持续的啃噬着自己的生命力,直到他们生命终结,或者再也撑不住,拼着上火刑架也要疯狂一把。   而现在,终于有了懂得他们,明白他们的救主出现。   他们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这是要成为光明神的死敌啊。   可是这有什么呢,他们只觉得一身轻松,满是刺激。   华莱士还在继续布道。   “自由之主不认为自己创造了什么,祂也从不僭越自由之权为自己私属;   祂只是一位解救者,以自由之名解救一切不自由灵魂的旗手先锋;   祂从不自称为神,也没有别的名;   祂唯一的名,就是自由本身!”   说到这里,他再次以左手三叩心门,喊道:“弗瑞登!”   他的右手中指上,带着一枚镶嵌着巨大的湛蓝宝石的戒指。   大厅中其他人一起左手三叩心门,齐声喊:“弗瑞登!”   当众人随着他一起齐呼,湛蓝宝石微微闪烁着亮光,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华莱士再喊:“弗瑞登!!”   众人再次大喊:“弗瑞登!!”   湛蓝宝石继续发亮。   第三次,华莱士和所有人一起大喊:“弗瑞登!!!”   大厅中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氵朝。   华莱士没有继续高呼,似乎在享受这高氵朝后的余韵。   湛蓝的宝石戒指越发璀璨。   许久之后,等大家的情绪都有所平复,他才继续道:“好了,现在开始交流大会。”   所谓交流大会,就是深感不自由的人们组成一个个小圈子,彼此诉说着自己不自由的感悟和煎熬,还有他们挣扎求索,直到来到此地的心路历程。   每当这时,他们的脸上也是发着光的,心中也是火热滚烫的,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感觉骄傲,当他们讲述这些事迹的时候,平淡的会逐渐变成惊险的,没有波折的会变成惊心动魄的,若是真有一些波折,那更会被他们打造成一部史诗。   当他们讲述完,矜持的微笑,其他人奉上热烈的掌声。   这一刻,他们感觉到自己平庸的生活得到了极尽的升华。   主动消失在人们视线的重心,倚靠在大厅一侧隐蔽的墙角,华莱士端着个高脚杯晃荡着酒液,看着大厅中的一幕,有些百无聊赖的想要打哈欠,不过,看着手中湛蓝宝石戒指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他也就忍了。   正在这时,城堡外传来一阵阵奇怪的、仿佛猫头鹰的叫声。   有些慵懒的华莱士披散的头发忽然如同狮鬃一般摆荡起来,立刻扔掉酒杯,跳到高台中央。   “大家请安静。”他抬手虚按,大声高呼。   前一刻充满了各种“凡尔赛”和“牛伯夷”的大厅瞬间安静。   华莱士道:“我安排在附近街道的同伴向我传讯,有守护骑士团正在向我们这里接近……”   他这话才出,原本还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大厅瞬间慌乱嘈杂成一团。   华莱士见此心中暗暗摇头,还是发展的时间太短啊,现在这些都是一群虚有其表的样子货,稍有风波就现了原形,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还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呢。   心中虽然如此想,面上却安抚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有着完善的预案,可以保证你们每个人的安全。”   正说着,只见身后已经有一道暗门无声打开,对大厅中的所有人道:“你们顺着这个暗道出去,直接通向最繁华的凡榭尔大道,那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人流如织,你们只要不主动暴露,就没有人能在那里抓住你们。   还有,这里已经不安全,你们不要再来此处,下一次聚会等我另行通知。”   都还没等他说完,距离暗门最近的人就已经快步冲了上去,随着几声越来越轻微的声响,很快就消失在城堡之内。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在华莱士的组织下迅速在暗门前排好长队,开始有序的撤离。   华莱士看着众人陆续消失,自然不会提醒他们,这个暗门之所以四通八达,可以通向各处,是因为它的前身是个老鼠洞。   等所有人都离开,看着空空荡荡的城堡,只有烛火依然在摇曳,只是随着人去厅空,被黄昏烛火照亮的大厅似乎也在一晃一晃的,显得分外的诡异。   华莱士洒然一笑,湛蓝宝石中被收集的自由信仰之力被他抽出了一点,手上结了几个手印,嘴中念诵了一段急促的、非是蓝星世界的任何一种语言。   【自由之风】!   被自由信仰之力包裹的他瞬间化作了一阵清风,与外间吹进来的轻风混在一起,跟着在大厅中轻轻地吹拂着。   很快,一只有数百人的飞马守护骑士团成员气势汹汹的冲入此地,却只看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城堡。   有的人员撤离时没有将自由之主的教义简册带走,也有可能是为了安全故意留在此处不带在身上,它们的存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赶来洗地的守护骑士团成员,没错,我们就是在召开非法机会,但是我们已经跑了,啦啦啦。   他们如何咒骂发泄彼此推诿寻找如何泄密的线索这都不是华莱士关心的,化作一阵清风的他已经悄无声息的与他们错身而过,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空。   他刮过街道,顺着心灵的烙印,来到对面二楼阳台上一尊大卫石雕面前,他绕着这尊石雕吹拂了一圈,一道无奈的声音直接钻入石雕体内。   “你能不能上点心,你变成一块石头也好啊,你没看见这城市真正的石雕比例有多夸张吗?   你既不能变那么大,就不要强往这方面靠,要是被人注意到,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你有古怪?”   大卫雕像眼神似乎突然活了过来,盯着面前绕自己兜圈的风,嘴巴张合道:“又不是所有石雕都是古迹,也有后来者弄出来的,怎么就能根据我的大小判定我的真假?”   这话出口,却是个女性的声音,从声音中还能听出年轻俏皮的意味。   华莱士道:“你跟我杠没用,等你哪天因这事被抓住了我看你怎么跟他们杠。”   一风一雕塑低声交流着,华莱士的动作却并没有停。   清风之中,有点微弱的湛蓝之光升起,然后是一阵与城堡中如出一辙的诵念,一道自有信仰之力缠绕在大卫石雕身上,石雕也化作一缕清风。   “走吧,这里不安全了。”华莱士道。   “哎哎哎,有点沉,我要掉下去了,拉我一把。”女声仿佛要溺水一般呼救道。   “你是不是蠢,不知道把石化恒定术取消吗?”华莱士无奈道。   “哦哦哦,取消了取消了。”女声道。   两道清风彼此纠缠着从这处街道消失。   他们也没有飞多远,进入一处小型公寓内。   这里远没有刚才那个城堡气派威严,面积也很小,却是二人真正栖身的安全屋。   进入房间后,化作清风的一男一女现出身形。   男的自然是华莱士,雄性力爆表,女子却是一位身形修长,有着绝丽姿容,长着一双尖耳朵的精灵。   虽然成功出逃,没有被抓住,但华莱士却一点都不感到轻松,反而面色几位凝重。   他打开一个保险柜,搬出里面仅有的一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却放着一件件首饰。   钻石项链,水晶发箍,白银手环,黄金耳钉。   他如同散伙前分行李般,将白银手环和黄金耳钉揣进自己怀里,把钻石项链和水晶发箍取出递给了女精灵,道:“本来打算再多收集几种信仰之力,现在看来这事暂时不能继续做了,这边的教会力量反应还是非常敏锐的,再加上那些蠢货做事不小心,让他们提前警觉,我们现在也必须收敛一下了。”   女精灵接过钻石项链和水晶发箍,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非常喜欢,可另一边,她脸上又带着强烈的担忧。   她有些不安的道:“咱们又不是这几位存在的信徒,冒祂们之名传教,收割信仰,等祂们真正的传教士过来,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吧?”   华莱士安慰道:“你多虑了,他们怎么可能记恨我们,他们都还没过来,我们就帮他们提前埋下了种子,他们过来就可以直接摘取果实,感谢我们都还来不及呢。”   女精灵狐疑的看着他:“果真如此?”   可她心里面怎么也不觉得这家伙是在真心帮那几位传教,不然,你传播自由之主的教义就算了,你喊“弗瑞登”算什么?   你传播娱乐之神的教义也算了,你喊“赖头乐”算什么?   你这到底是传教啊还是拿诸神开涮啊?   她当然不信对方所谓的“信仰也需本土化”这套说辞,这家伙表面上热心给那几位传教,传什么教就能瞬间变成什么教的狂热信徒,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出这家伙骨子里对诸神没有一点信仰,也没有一点敬畏。   所以,她一边没忍住这些首饰对她致命的吸引力,跟他合谋行事,一个传教一个把风,可心底始终有股忧虑不散。   华莱士没有回答女精灵的疑问,而是道:“我打算离开此地,以前我是看中此地人多,各种潜在信众非常多,很容易发掘出来,可现在,这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了,我想去更广阔的农村乡镇看看有没有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女精灵有些犹豫,可看了看手中已经属于自己钻石项链和水晶发箍,它们不仅样式极美,里面还有着浓郁的信仰之力,这样的诱惑,谁又抵挡得住呢?   她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   唐邪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从被唐婉芝夫妇领养回去开始,他就很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不哭不闹,不给父母惹一点麻烦。   就是不小心尿床了,他也会立刻自己处理干净首尾,不让大人为自己操一点的心。   对于有这么个省心的“儿子”,唐婉芝夫妇当然也很开心。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了两年。   前世的记忆彻底苏醒,在意识层面,年仅六岁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有着数千年经验与意识的灵魂。   不过,彻底觉醒的他并不敢贸然修炼,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头顶之上,在这片大陆之上,有一个“梦女士”罩着,所有新生的圣族也即是魔道修士,都必须去专门的机构备案,经过她的同意才能开始修行。   不然,一旦被发现私自修行,下一刻就会被敲门查水表,很大概率变成其他圣族的修行材料。   这个发现让他一度非常紧张,后来,经过暗中多方面的了解,他才稍稍安心。   “梦女士”早已不管尘世之事,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承受每五年一次的异星增长上,所谓备案,更像是一种走流程和对她权柄的尊重,这相当于在吃饭之前喊一句“感谢农民伯伯的付出”。   人家应不应是人家的事,可你有没有心怀感恩就是所有圣族都很关心的事,不管心里怎么想,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很感恩的样子,唐邪是这么理解的。   所以,虽有一肚子奇功秘技,但他却不敢偷偷修炼,必须等到十岁,父母亲自为自己主持了转化仪式,再去相关机构备案之后,他才可以开启自己的崛起大业。   修行暂时没法进行,他就想起了那十几个兄弟,他现在都不确定当时和自己一起投生在茧房中的他们在这一轮轮“筛查”之中到底还剩多少,当时刚出生他可就看见了几个兄弟的陨落,对此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   若是他们平安活到现在,意识也一定完全复苏了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想着投胎之前大家的约定,想到现在的处境,远没有当初设想的那么乐观。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履行这个约定。   通过这些年的暗中观察,这个世界的力量上限确实算不上高,可其他方面,却处处透着诡异。   社会体制和他脑子里固有的那一套完全不同,就连这里的魔道的玩法也和自己理解的不同,这也是从投生开始就处处不顺的主要原因。   他最大的感受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监管体制实在是太严密,魔道诶,杀人放火无所顾忌的魔道想要修行居然还要打报告让人批准,这话放在前世得笑掉人的大牙,世上就没有这么窝囊的魔道,都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称魔?   可他现在却不敢如此武断的认定人家不配称魔,特别是从出生到被领养以来的诡异经历,每每回想,他都有种“我不配”的感觉。   和前世的魔道一比,那种杀人放火无所顾忌的魔道忽然有种很土鳖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未开化的原始人茹毛饮血吃生肉一般。   这天,唐婉芝忽然将他单独叫到书房,道:“因为一些规定,我和你母亲必须领养八个孩子,当年我们自己也没经验,不敢冒险,决定先领养一个,积累一些经验,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几乎没让我们操心。”   唐邪很规矩的站在那里,老实孩子一般认真听着。   唐婉芝继续道:“你这么懂事,这么擅长照顾自己,在照顾孩子方面,你的经验完全超出了我和你母亲,所以,我想问问,我们若想把剩余的抚育指标交给你来完成,你觉得可不可行?”   唐邪惊愕的抬头看着“父亲”,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六岁诶,您居然想把上面给你俩的任务甩我头上?我才六岁诶!   唐婉芝补充道:“当然,你只是帮我们照顾他们,其他方面不用你操心,你们的吃穿用度我都会负责到底,你只需要照顾好他们别添乱闹腾就行。”   唐邪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接拒绝?   这可是“父亲”第一次郑重其事的与自己商量事情,如果自己这么不知趣,父子俩的关系就要立刻降到冰点了。   自己能不能修行,四年后唐婉芝亲自主持的转化仪式可是最关键的环节,不然,他在这片大陆上的修炼就属非法——真他妈的艹。   点头答应?   一想到从没带过孩子的自己小小年纪就要抚育七八个幼儿,这样的人生,只是想想就没有任何光彩可言。   见他不应,唐婉芝忽然又道:   “哦,对了,你若是同意,我可以允许你自己去福济院挑选合适的孩童,毕竟他们都要由你来带,选谁不选谁当然由你决定。   若是你在福济院有要好的玩伴,也可以由你做主把他们接出来陪你一起长大,这样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也会有个帮衬,我和你母亲也会更加放心。”   此刻,唐邪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道:“父亲,孩儿一定将弟弟妹妹们抚育好,不让您与母亲分心。”   唐婉芝喜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应下此事,唐婉芝专门陪唐邪跑了很多个福济院,只要唐邪摇头说“没几个我满意的”,唐婉芝也不觉得厌烦,也不问他具体的挑人标准是什么,就陪着他一个个福济院去找,直到唐邪满意喊停为止。   当他们完成任务回家,伊莎贝尔看到跟在唐邪身后的九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加上唐邪本人就是十人。   她吃惊的道:“怎么多领了两个个?咱们用不着这么多吧?”   唐邪还没来得及说,唐婉芝便笑道:“只是规定了我们最少需要抚养几个,可没有规定上限,而且,唐邪这孩子和他们都很有眼缘,想要把他们都带回来,他们也都很服他管教,反正咱们都当甩手掌柜了,这个问题就不要干涉他的决定了。”   说着她还笑呵呵对伊莎贝尔眨了眨眼睛。   伊莎贝尔便也不再就这个问题与唐邪深究。   毫无疑问,这些被唐邪领回家的,全都是他前世的邪魔兄弟们,现在都是一个个觉醒了意识,但却没有一点力量的准魔头们。   借着这次机会,他找遍了周边好多个福济院,最终连他在内,也只拼凑出来了十人,原本的十八邪魔彻底成为过去式,他心中清楚,其他八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陨落在了异星。   他有点为他们感觉悲哀,曾经那么光芒万丈,凶威赫赫的人物,现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亡在了这里,连点浪花都没扑腾起来。   一个个全都是前世的魔头,虽然现在年纪幼小,却也不需要他来照顾。   时间一晃就是四年,他和众兄弟期盼已久的转化之日已经到来。   没有什么特殊的场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唐邪十兄弟只是被唐婉芝唤到书房,母亲伊莎贝尔就坐在她旁边。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问:“准备好了吗?”   唐邪点了点头。   唐婉芝对他勾了勾手指,道:“走近一点。”   唐邪走近。   “将上衣脱了。”唐婉芝道。   唐邪将上衣脱了。   唐婉芝左手食指忽然发生畸变,变成尖利锋锐的长刺,晃眼一看很想某些凶恶巨兽的尖爪,又像獠牙,尖刺中间又有着一个细微的孔洞,似乎下一刻就能向外喷射毒液。   唐邪很快意识到,这指爪综合了多种凶兽爪牙口器。   唐婉芝手指轻轻前送,指爪长刺就轻易的刺破唐邪的皮肤,他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麻痹了感知。   刺尖深入他的心脏之内,而后,他感觉有一滴精纯的、饱含魔道力量的血液注射进入他心脏,这魔道精血顺着他心脏的有力泵动很快就流遍他全身,并进一步向他的体内骨髓深处渗透。   唐婉芝的指刺已经离开,随着心脏的剧烈泵动,被刺破的内脏皮肤迅速愈合着。   而随着那魔道精血流遍全身,渗入骨髓大脑,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变得“完整”,隐隐约约触摸到了这个世界上空笼罩的那层若有若无的意志。   梦女士。   他真正的、直观的感觉到了祂的存在。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当他看到祂时,他总觉得祂也向他瞄了一眼。   “或许,这就是转化的意义吧,不仅能够更清晰的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更会与祂建立更深次的连接,而没有与祂有此连接者,在这片大地之上修炼,就是非常醒目的‘外来者’,能够被祂瞬间感知到。”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有些惊悚,岂不是这个大陆上任何一个修炼者,只要祂愿意,都在祂的视线之下?   若有任何不妥处,祂更是能第一时间精准发觉。   “看来,即便是可以修行了,我和弟兄们也必须按部就班的老老实实进步,可以表现得天才点,但不能太过惊世骇俗,那样就太醒目了。”   他心中如此想着,其他兄弟也陆续接受了唐婉芝的转化。   而被她用自身精纯的魔道精血转化,再次看她,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她真就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不过也对,自己体内不就流淌着她的魔道精血吗。   可在真实的自己面前,这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啊,居然真对她生出本能的孺慕之情,真是活见鬼。   连续转化了六人,唐婉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魔道精血对她而言也是非常珍贵之物,不能轻易消耗,此刻的她居然给人根基不稳的感觉。   她转化的六人全是男孩,未转化的四人都是女孩——呃,十兄弟中有四个投胎时运气不好,性别上出了点偏差,实在是当时那茧房里面的婴孩太多太集中,又都处在极原始的胚胎形状,连最基本的性征都没发育,出点纰漏也没办法。   唐婉芝笑着对伊莎贝尔道:“消耗太大,我得缓一阵才能恢复,剩下四个交给你吧。”   伊莎贝尔轻笑着点头,对四位女孩轻轻招手道:“你们过来。”   四位前世兄弟,今世女孩走近几步,扭头看了看旁边六位兄弟,其中一个就准备如之前几位男孩一样开始脱上衣,伊莎贝尔阻止了她,笑道:“不用,你过来就可以了。”   当她接近,被伊莎贝尔轻轻抱住,伊莎贝尔的眼瞳忽然变得很古怪,蓝色的瞳孔忽然变成了红色,而且,忽然变得很小很小,眼白占据了绝大多数,精致柔美的她忽然变得阴森诡异,她的小嘴也忽然长出几颗尖利的獠牙。   她抱住女孩俯首在她后脖颈处轻轻一咬,然后就将她松开。   这种转化方式比刚才唐婉芝的转化更让人感觉不妥,可三个未转化的女孩相视一眼,最终还是陆续上前接受了伊莎贝尔的拥吻。   唐婉芝似乎也看出了众人的不安,也没有隐瞒,笑着给几位“子女”解释道:   “我们圣族里面也有许多分支,伊莎是血族出身,他们在转化族类方面有着很多优势,还有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被转化者与转化者之间有着比较强的支配关系。   而且,随着转化代次增加,初代对二代三代的支配力会越来越强,直到四五代之后的转化血族在初代面前呼吸心跳都不能自主,可以说是真正的生死操于人手。”   见众位子女听了自己的解释脸色越来越难看,唐婉芝继续安慰道:“不过你们放心,你们母亲是初代血族中的佼佼者,没有任何人可以支配她,自然也就没人能随意支配你们。”   众人心中高呼,你怎么如此理所当然的把伊莎贝尔本人排除在外?   难道就因为你们是我们的“父母”,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拥有对我们的支配权?   可从今以后,不就是如此吗?!   众人想了想现在的处境,不得不默认这个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怎么一步步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简直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一般。   唐邪心中默默反思,自己几个真是像极了一步步主动走到人家嘴边,还主动帮人把嘴撬开,主动跳进去,再帮人把嘴合拢的小傻瓜。   他很想找到不跳进去的方法,可思来想去却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存在。   当他们投胎进入那个茧房,一切就已注定。   八个兄弟无声无息的死在了一次次的筛查评价中。   自己这些活下来的就拥有自由了么?呵呵。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一旦在某次筛查中成为“不合格”,没有继续培养的价值,多活一天都是对资源的浪费,血肉骨骼灵魂都会被仔细的回收再利用。   而若表现出更好的价值,那么,就如他们现在一样,成为别人的子女,或者仆从之类,其实这个名称一点都不重要。   在完成转化之前,他们依然不具备任何权利,连偷偷修炼都会成为一种罪过。   所以,转化是必须的。   想不接受都不行,过了这个年龄又不接受转化,那就同样是失败的产品,而失败产品的结局已经不用多说。   看着这两个笑起来一脸和蔼可亲,从来不曾对他们恶言相向的父母,唐邪颓然的想,至少,看起来,他们还是比较可亲的吧。 第一五四章 穿越者的心态转变   次日,唐婉芝夫妇就带着唐邪十兄弟去了备案机构,在对他们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后,便为众人做了信息登记。   前后没用到半个小时,众人就出来了。   回到家,唐婉芝再次将十兄弟叫到书房,笑着对唐邪等人道:“现在你们可以可以开始修行了。”   她看向六位男孩道:“因为你们是受了我的精血转化,若是仔细体悟应该能觉醒几种不错的小神通,而且,相比于圣族其他几支,你们在修炼时更容易得到梦女士的青睐,这是一个隐性的优势,随着你们成长的越高这种优势还会越明显。”   而后看向四位女孩道:“你们也不用沮丧,血族也有自己的优势,你们仔细体悟,应该都有很不错的收获。”   而后,她正色道:“咱们圣族的修炼,虽然也有一些简单通用的法门,但每一个圣族,都会独自去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而这必然需要大量血肉和灵魂材料,对咱们圣族而言,这比任何功法更加重要。   有没上过手术台的外科医生吗?同样,没有玩弄过大量的血肉与灵魂,也不是真正的圣族,徒有其表而已。”   “但是,我们新大陆是一个体制健全的文明社会,那些为我们耕种的农民,生产的工人,工作的职员,都受到梦女士的关爱和法律的保护。   你们可千万不要随便去外面抓一个回来做你们的实验,后果非常严重,就连我和你们的母亲都会因为管教不力承担严重的责罚。   所以,在你们真正开始自己的成长之前,我必须非常严正的告诫你们,这是一条红线,其他方面我们可以很宽容,可若你们在这方面有所逾越,我会是你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   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目光在所有子女身上扫过,直到确认他们全都专心致志,才再次开口道:“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唐邪等人回答道。   “大声点!”唐婉芝道。   “听明白了!!!”唐邪等人大声道。   唐婉芝点头道:“好,这事你们牢牢记在心底就行,我也只说这一次。”   此事说罢,她的神色变得温和许多,柔声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逛逛。”   次日,唐邪等人被唐婉芝领着来到一处所在,这座建筑没有什么特别的醒目的标志,和周围的比起来,显得非常寻常普通,既不是太惹眼,也不是太碍眼。   而在这座其貌不扬的建筑旁边,另一栋建筑却非常吸人眼球,那巨大醒目标志说明,这是一家大型综合医院。   就在这个医院与面前其貌不扬的建筑中间,有一个隐秘的巷道,不走近细看,都很难发现,里面聚着非常多的人。   唐邪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神色麻木,穿着邋遢,很多骨瘦如柴,目光呆滞,说他们是行尸走肉一点都不为过。   不时有人从这个巷道进入医院侧门,也不时有人处里面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钞。有的拿的纸钞特别多,而且数额特别大,有的则数额比较少。   当他们走出巷道,汇入人流,那些衣冠楚楚,步步生风的人们会很自然的绕到远离,有的人脸上会有些嫌弃厌恶之色,可更多的却是彻底的无视。   唐邪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来医院领福利吗?”   唐婉芝瞥了一眼,道:“他们中有一大半是来卖血的。”   说到这里,她告诫自家小孩:“这都是一群懒惰的不思进取的人,世上有那么多的职业,那么多的岗位,他们也有一副健康的躯体,并不愚笨的大脑,但他们就是选择什么也不做,最后只能选择以卖血维持生计……离他们远点,从他们身上你得不到任何有益的东西。”   说着她还扭头看了看四个刚转化为血族的女儿们,道:“你要要是渴血太厉害,手中资源又不够,可以来这里买一些救救急,不过,那里的血你们尽量少喝,质量太差,喝多了对你们有害无益。”   四位女孩想起那些形容枯槁而麻木的人群,心中打了个寒颤,忽然感觉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也污秽不堪,难以下咽。   赶紧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唐婉芝便继续道:“而那些特别枯瘦眼看着活不了多久的,还有血液质量太差医院拒收的,他们还能领到一笔高额的费用,多半是因为他们和医院签署了一份捐赠协议。”   “捐赠协议?”唐邪念叨着,有些没反应过来,以这些人的状态,他们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被医院看得上的?   唐婉芝道:“各种器官捐赠,各种遗体捐赠,他们临死前得一笔丰厚的钱财,可以挥霍享乐一阵,也可以留给其他亲人,而等他们自然死亡,无论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哪个桥洞阴沟里,都会有专人收殓送到医院作为科研教学的材料。”   唐婉芝此时已经带着孩子们进入了大厦,唐邪还在反复回味唐婉芝刚才的话,最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材料”这两个字上。   唐婉芝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咂摸回味,扭头笑道:“除了我们新建的一些体系,医院和监狱也一直都是我们获取各种材料的渠道。”   唐邪没来由的想起经常在报纸上看到的某某大财团又捐赠巨资建立更先进的大型医院,或者打造人性化现代监狱的新闻,这给他一种错觉,感觉医院和监狱是慈善家们最关注的两个领域。   他当时还恶意的想,或许是那些家伙也担心自己有朝一日生病住院或者犯事进监狱,所以提前把这些有可能用到的刚需给弄出来。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格局小了。   唐婉芝点评道:“这两个系统提供的材料也有所不同,医院量大,但是综合质量上是比较差的,而且,基本都是已死之躯,最多只能提取灵魂残留;而监狱里面综合质量就更高许多,那些被判处死刑的我们可以将活的提走,其中不乏质量特别高的,或是穷凶极恶,体格惊人,或是阴险狡诈,智商天才,即便是我们,也必须与很多人竞争才能得到。”   进入大厦,唐邪感觉周围空间陡然放大了许多倍。   见他好奇打量,唐婉芝介绍道:“这是运用了从炎夏那边流传过来的拓空阵法,能让空间变得更大。”   因为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带孩子们熟悉一下,长长见识,所以她很好地充当了一个引导员的角色。   正在这时,一位风度翩翩梳着油亮背头的青年看到了唐婉芝一行人,他笑着迎了上来,恭敬问候道:“唐生,今天您需要些什么?我来给您带路。”他身前胸牌上别着个楼管经理。   唐婉芝摆手道:“不用,今天不买东西,只是带孩子们过来看看。”   那位青年似乎这才看见旁边十位小家伙,认真打量了一圈,笑着赞道:“真不错,孩子们都非常棒。您有为我们圣族培养了十位栋梁之材呢。”   对于这句褒奖,唐婉芝微笑着受了,虽然除唐邪之外的其他子女她从来就没有操心过,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他们的父亲啊。   外表其貌不扬的大厦,内部在拓空阵的帮助下,是一个巨大的购物商城。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自从进入此地,唐邪等人全都傻眼,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跟在唐婉芝身后逛完大半个购物城。   (具体情节不描述,请自行脑补鲜活市场和中药材市场的综合体)   一行人最后进入五楼一家大型店面,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罐子,下面都标注有价格,不同价位对应品质不同的罐子,从陶罐,到木罐,瓷罐,最后水晶罐或是玉石罐,造型也越来越有艺术的美感。   刚才唐婉芝已经说了,这些都是储魂罐,里面都装着质量不等,数量不等的灵魂。   十个前世魔头进入此地就感觉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渴求感,若是把这店里所有储魂罐内的灵魂全部打包抢走,怎么也够他们十人恢复个两三成的实力吧。   可别小瞧这两三成,那时的他们差不多也站在了此界战力的上层了。   可惜,他们无奈的相视一眼,都很明智的将这个不切实际的臆想放开。   他们的目光只能在一排排价格标签上徘徊。   “咦。”   唐邪忽然感觉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个玉石品质的储魂罐,装着这店里最高品质的灵魂,可它的价格标签却为“0”,唐邪揉了揉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看错了。   扭头就要像身旁的父亲求教。   唐婉芝也因为他的动作看了过来,唐邪就看见,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心硬如冰铁,毫无人性的“父亲”忽然脸色一边,对旁边一个与她笑谈的店经理骂道:“这样的业务你们也开展了?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一个没人性的居然骂另一个毫无人性,还骂得这么理直气壮,唐邪看着那个价格为0的标签,很想说,父亲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因为现在就有了强烈的将此物入手的冲动,这么好的东西,白送的价格,不买岂不是傻!   就在这时,店铺深处,一个比唐邪等人没大多少的少年扶着腰一步步缓缓走了出来。   在他身上,唐邪感觉到了浓郁的魔道气息,小小年纪,有这种成就,即便是前世,也可称一句魔道天才了,可他此刻的神色却似乎非常迷茫,一点也没因为自己是个魔道天才而高兴地样子。   就连张嘴骂人的唐婉芝也暂时停止了喝骂,大家都安静的目送他远远离开。   唐婉芝这才对店经理冷笑道:“又一个被摘了腰子的?”   店经理无奈摊手道:“唐生不要骂得这么难听嘛,你情我愿的事,这些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得,我们又没有强迫他干什么,就是将官司打到梦女士那里,我们也占理。”   唐婉芝没再理他,而是扭头再次以严肃的口吻对唐邪教育道:   “以后看到这种标价远低于它实际价值的商品,特别是这种标价为0的,你不要去想里面是不是有便宜可占,或者商家脑子有病,别多想,转身就走!”   “你以为人家真白送你吗?你要这么想,那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他们当然不是白送,分期付款懂不懂?利息懂不懂?   一件你本来就买不起的商品,被他们这么一搞,你得付出比原价高至少数倍乃至十倍的价格,你给得起吗?   你给不起要怎么办?”   “那些凡人材料品质低,档次差,真正的好材料是力量者,无论是其他阵营的还是咱们圣族自己!   而其他阵营的你就不要想了,没有哪个是好惹的,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咱们若还内部挑事,是要遭到所有阵营集火的,所以,主意只能打到圣族自己头上!”   而圣族又是很讲文明和秩序的,这也是梦女士倡导的,不能以杀戮获取。   那就只能想方设法让人自己卖咯。   唐邪也不是真傻,相反还非常聪明,经唐婉芝这么一说,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东西买了用了,才告诉人家钱不够还,那就只能拿自己身上的零部件去抵账,作为圣族成员,身体部件还是很值钱的。   自己得了物品,人家得了材料,简直双赢。   他感觉有些心惊,低声道:“这……这是在削整个圣族的根吧,梦女士就不管?”   唐婉芝道:“怎么管?   主意都是自己拿的,协议都是自己签的,没受任何强迫,咱们可是最重契约精神。   而且,在梦女士的角度,将这些脑子不清楚的家伙变成其他圣族成长的材料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能做的也只是告诫你们,不要去做这样的傻瓜。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自己掉进这样的坑里,不要指望我和你们的母亲贴钱拉你们上来,到时候你们是去卖腰子还是卖脑子,我们都是不会管的。”   唐邪心中凛然,他当然相信唐婉芝说的这话,甚至,即便她现在承诺到时候会想办法拉他们一把,他也是不会信的。   其实真要说来,在将自己十人转化完成以后,她和伊莎贝尔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她已经可以一走了之,完全不管他们了。   现在还愿意在他们身上花费这多时间,已经非常够意思了,他不能奢望更多。   唐婉芝掏出十枚青铜徽章,一一放在桌上。   一边道:“我带你们去哪商场逛了一圈,是让你们明白,你们不用愁材料的问题,不过,那里你们暂时也不要过去了,即便过去了你们也没那消费水平。   对你们这些新生圣族来说,有专门的寄宿学校培养你们,学校也会教你们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圣族,另一方面,你们也可以跟着老师从力所能及的小事做起,积累经验,另一边也能赚点收益,这样慢慢的也就有了属于你们自己的财产。   咱们父子一场,虽然有任务的成分,但我对你们还是有感情的,我给你们争取到了一所极好的学校,乃是青藤学院在我们州的附属分院,你们若是表现得好,可以一路读到青藤学院。”   见唐邪几人对此没太多反应,一脸茫然的样子,唐婉芝解释道:   “六一学院知道吧,现今星球上最成功的一座学府,以一己之力将炎夏修行体系推到如今的高度,青藤学院虽在全面性上无法和六一学院相比,但却是我们新大陆的六一学院。   而且,在一些细分领域上,甚至可以与六一学院扳手腕子。   另外,青藤学院的学生都会受到梦女士的额外关照,可以说,只此一点,就足够所有圣族成员趋之若鹜了。   当然,即便你们在青藤附属分院,对于进入青藤学院而言,也只是多了一点小优势,想要进去最终还是得靠你们自己的本事。”   唐邪这算是明白了,就把青藤学院对标前世排名第一的魔道宗门,附属分院就是这个魔道宗门的分支别院,这么一想,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唐婉芝又道:“这徽章不仅是你们的入校资格,还有着额外的福利。”   “你们现在一无资源,二无钱财,再加上律法森严,你们想要进步,也真的不太容易。   而你们一旦持有这枚徽章,每个月就可以去附近的生育茧房获取一具死婴之体,每半年可以去喂养工厂获取一具幼婴活体,每年去福济院进入淘汰序列的群体中获取一具幼童活体。   资源可以叠加累计,不用每月都往那里跑,这十枚徽章的领取记录在两年前就停止了。   也就是,你们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四具死婴之体,四具幼婴活体,两具幼童活体的存额,以后还会随着时间流逝持续累加。”   唐婉芝将青铜徽章一一分发给每个子女,道:“我想,有了这些资源,你们起步阶段就不用太为资源一事犯愁了。”   等所有人都一脸木然的接过她递来的青铜徽章,唐婉芝起身拍了拍手,一身轻松的道:   “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未来你们的去向也安排好了,我和你们就不再陪你们小孩子玩了,我们要外出游历几年,你们就去学校安安分分的呆着吧,有暇我们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伊莎贝尔早就收拾好物品等着了,等唐婉芝将首尾处理完,她还上前跟每个孩子热心道别,而后,两人携手非常洒然的离去,没有一丝留恋之意。   屋中,只剩下唐邪十兄弟握着徽章怔怔发呆。   不仅是唐邪,其他九人,自从意识完全复苏之后,也都回忆起了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唐婉芝口中的生育茧房、喂养工厂、福济院,他们全都亲自体验过。   也包括那八位兄弟。   现在想来,他们早已经成为别人的成长福利了吧?   话说,还在胎中之迷阶段的投胎者和正常人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啊?   那些得到投胎者尸体乃至活体的,会不会有中大奖,意外开到大礼包的感觉啊?   那些投胎者的灵魂在被使用时,会暴露前世的种种吧?应该会吧?!   那么,这个诡异的圣族,比魔道还要魔道的群体,必然也已经意识到有大量穿越者投胎过来了吧?   那些被淘汰的成为别人大礼包的穿越者是一部分,必然还有更多通过层层筛查的吧?   所以,唐婉芝夫妇有没有意识到自己领养的子女有一个,乃至所有都是穿越者?   唐邪更是想到,六岁那年,唐婉芝忽然提出让自己帮她完成任务,允许自己一个六岁小孩选择抚养目标,毫不抱怨的陪他跑了很多个福济院,最终选择的人数也超过了他们夫妇需要完成的任务量。   而他们要把自己等人转化成圣族,也不是轻描淡写如喝水一般的事,对她俩的消耗也是非常大的,平白多了两个,却没有多说什么,这岂是“这些孩子都很服唐邪管教,他也很喜欢他们”能说通的,他可没看出唐婉芝对自己这么有爱心了。   所以,她特意挑中那个时候让自己去,是知道那个时间段是穿越者意识觉醒的高峰期?   让我主动把他们钓出来?   唐邪脑子里一片浆糊,非常迷糊。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曾经兄弟,现在姐妹的小女孩有些怯怯的道:“头儿,我觉得,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去那青藤学院完成学业吧,以前许的那些雄心壮志,咱们还是忘了吧。”   他们投胎前可是约定好,要在新世界以超拔之姿,超拔之速崛起,成为魔道的巨擘大佬,为祖称尊的。   可现在,短短十年的经历,却让他们对这个目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是啊,头儿,咱们还是去上学吧。”   “是啊,我觉得我们以前那套在这个世界混不开啊。”   “还是得学新东西,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土包子一样,到处都是坑,稍不注意就被骗。”   “以前那些魔功我也打算先放放,先去这个学校看看。”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而唐邪心里莫名的想起了别的东西。   忽然道:“在那商城里,唐爸告诫我们说,世上没有白送的东西,现在白送给你,以后只会加倍的还回去。”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徽章,道:“可你们说,这徽章每年能平白给我们这么多福利,又在图我们什么?”   大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一副“头儿,你居然变得这么聪明了”的样子。   唐邪看出来了,心道,经历了这么多,还不变聪明点,怕就真要成为别人的修炼材料了。   就他本心而言,这样的成长他情愿没有。   一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还能图啥?最多最多,也就图咱们以后为这圣族卖命呗。”   众人也都一脸平静,仿佛对这毫不抵触的样子,也是,他们现在的心态和穿越之初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们也想明白了,这个星球不可能真是个软柿子,真要是个软的,那些家伙也不会那他们来当炮灰,他们自己就迫不及待的下场了。   让他们来当炮灰探路,本身就说明这个世界有点难搞。   哪怕它看上去非常弱小,各方面都远不能与前世相比,可说到底,这也是两个世界,哦,不,在穿越进来之前看到的,这根本不是两个世界,而是许多世界的角逐博弈。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都是些小虾米,哪怕自认为神通惊世,自命不凡,在这个世界争锋面前,也都是一个小蝼蚁。   既然是小蝼蚁就不要整天想着搞大新闻,而且,他们可是邪魔诶,难道还要让他们对前世界有什么忠诚度不成。   所以,躺平就好。   既然圣族在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些穿越者的存在,但却没有表现出过分针对、赶尽杀绝的样子,那就安安心心在这圣族里混好了。 第一五五章 保卫家园,护我桑梓   四年的校园生活,让唐邪十兄弟彻底变成了学生的形状。   偶尔恍惚回首,才会记起曾经的自己居然也是一方魔道巨擘。   “唐邪,发什么呆?”一位外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教授将忽然走神想起曾经叱咤星河的唐邪拉了回来,指了指洗槽中一堆沾满各种脏污和可疑污渍的器皿,道:“你将这些器材清洗干净就可以离开了。”   “哦,最后那道实验的器皿记得先用三号洗液浸泡五分钟,然后再用40%七号洗液和60%九号洗液混合清洗三分钟,直到确认没有挂壁现象之后再用10%的二号洗液兑水冲洗一次。   可记住了,是否需要我再说一遍?”在离去之前,老教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   唐邪道:“不用了教授,我全都记住了。”   老教授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好,不错。”   说着他扫视了整个实验室一周,状若无意的道:   “在我下班之后,你带其他人来这实验室偷偷搞些实验我没意见,可除了记得把一切收拾会原位之外,还要注意各种实验材料的消耗,不要出现太明显的缺口。   之前几次也就算了,缺口不大,我都签字确认了。   可这两次缺口明显大了很多,你们是在用教学材料偷偷配制提升各自实力的药剂?   小打小闹少配制一点学校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材料消耗量明显超标,这就不可以了,到时候不仅你要受罪,我这个实验室负责人也要担个监管不力的罪责。”   当他话题引到唐邪偷用教学材料制作修行药剂的时候,唐邪就像犯了错事被逮了个正着的学生一样,低头不说一句话。   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前的就算了,以后别再这样了。”   说罢,他真的转身走了。   “好的教授。谢谢您教授。”唐邪真心实意的鞠躬感谢道。   实验室就剩他一人开始老老实实收拾残局,清理各种器皿,查看补充各种耗材,将一些使用过的设备归位。   过了大概十分钟,其他九位兄弟姊妹全都陆续的赶了过来,陪他一起打扫收拾。   他们现在都已是十四岁的少男少女,看他们认真打扫收拾的模样,完全找不到曾经魔道大佬的痕迹,特别是四位少女,当经历了少女初氵朝之后,前世的男性印记似乎彻底淡去,真正接受了自己身为女孩子的定义,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不再刻意向中性甚至男性靠拢,虽说并没如何涂脂抹粉、浓妆艳抹,保持着十四岁少女该有的纯真素净,但神韵中已经有了真正的女性的柔美。   偶尔发丝撩面,随便伸手轻拂,就会让旁边的看到的少男们莫名心生一些奇异的悸动,又想到前世的兄弟情义,情绪越发复杂难明。   在这种沉默而和谐的气氛中,实验室很快收拾整洁。   就有一位少男准备如往常一样将几个材料盒搬出来,制取一些药剂。   唐邪赶紧制止了,以前老教授不说他还可以偷偷弄,现在人家都把话挑明了,再不识趣那就是给脸不要了。   其他人听了唐邪的解释,都有些悻悻的离开了实验室。   出了实验室,众人来到宿舍区唐邪的房间。   哪怕是青藤附属分校的学生,不仅各种学杂费用全免,吃住待遇也都极好,每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院。   众人在客厅中席地而坐,围坐成一圈,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们脸上此刻写满了郑重与严肃。   唐邪从怀中掏出四颗灵珠,还有二十几瓶从实验室“偷”出来的药剂,老教授以为他们制作出来自己使用了,其实一瓶都没用,全都在这里,以他们前世的眼光经验加上今世的天赋,不使用药剂也能站在同龄人的前方。   “这个月帮老教授打理各种杂务,他先后给了我四颗灵珠作为报酬,还有这些药剂,卖掉的话应该能得十四颗到十八颗灵珠,而我只需要偿还五颗灵珠的分期贷就可以了。   剩下的十几颗全都可以纳入咱们的团队仓库,你们若有不足的可以在此支取。   不过,小萱你做好财务记录,这种团队财产个人也不能随意支用,等以后富裕了还是要尽量补回来。”说到这里他看向旁边一个女生吩咐道。   女生郑重的点了点头,还补充道:“我觉得单是补回来还不够,还是应该加一些利息。”   其他人听到“利息”二字都忍不住脸色变了变,女生却继续道:“不过,咱们内部当然不用将利息定那么高,具体额度咱们十人商量着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尽量保证团队仓库物资充盈,别有急需的时候团队仓库什么都没有,每个人储物袋里却鼓鼓囊囊,那就不好了。”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神色也就缓和了下来。   现在他们哪有什么个人财产,每个月绞尽脑汁弄到的灵珠和其他资源很快就会从手中流走,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而后,其他人也都拿出自己这个月通过各种正规的、擦边球式的方法赚来的灵珠与其他可以直接兑换成灵珠的资源。   其他人在个人赚取的灵珠上并没有比唐邪少,也都有三四颗的进账,可是,擦边球灰色收入就没有他在实验室制作药剂这么方便了,拼拼凑凑加起来最多也就把自己这个月的分期贷还清,有几个还要差一两颗灵珠,就必须到团队仓库里支用了。   这一番盘账之后,发现虽然有些紧张,但这个月的分期贷多能如期还清,不用挪到下个月,然后利滚利把自己压死,大家心中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一想到下个月没有了实验室的灰色收入,团队仓库资源将急剧缩水,所有人心中又都是一紧。   其中一位兄弟身子骨一软,直接向后仰躺在地板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早知道就该听唐爸的,我们当初就不该犯傻!”   另一个兄弟冷哼道:   “东西都入手三年多了才后悔,当初你怎么不说?   我记得当初你最起劲吧,一个劲的怂恿我别担心,问题不大!   现在你倒是先怂了!”   一个女生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再说这些没意义,咱们还是想想之后的分期贷该怎么付吧。”   虽然唐婉芝郑重告诫,让他们不要跳进分期贷的深坑,可两夫妻才走不到一年,唐邪十兄弟再三考虑,反复权衡,还是——跳了。   实在是太香了。   在十年前,炎夏六一学院搞出了本命法器,并迅速向整个修行界推行传播,包括圣族阵营在内的各方势力自然也都第一时间得到了相关资讯。   青藤学院一直将六一学院视为追赶目标,本命法器的诞生也给他们提供了灵感,青藤学院在全面性上是无法与六一学院比肩的,可在一些细分领域上也有独到优势,特别是血肉、灵魂、畸变进化这些分支领域。   本命法器的可成长性本来就和圣族的某些技法神通相似,比如唐婉芝那综合各种凶兽爪牙口器特征的指爪,某种程度上讲已经是一件角质类法器。   圣族早在六一学院提出本命法器这个概念之前,就有部分圣族下意识的走上了这条道路,只是缺乏一个系统的理论支撑。   现在六一学院的本命法器理论一出,直接给青藤学院点亮了明灯,没过多久,具有独家知识产权的本命圣器就被青藤学院搞了出来。   在外形上,在功能上,和本命法器几乎一致,可在原理上,实现路径上,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本命法器的核心是意念可以让本命法器自由的在虚实之间转换,以适应匹配丹田紫府乃至金丹等不同场景。   而本命圣器的本质却非如此,它的炼制材料基本来自于血肉骨殖与灵魂,根据需求将它炼制成身体的第三只手、第三只眼或者外置甲胄,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本命法器能实现的、本命圣器基本也都能实现,最重要的是随着圣族的成长而一起成长。   此物对圣族的吸引力之大可想而知,哪怕唐邪等人也完全无法抗拒其诱惑,最重要的就是其可以与自身成长一起成长这个性能。   他们自信自己必将崛起,那么,本命圣器当然是越早入手越有利。   在他们起步阶段就跟随他们一起成长和等他们成长到一定阶段再获得一件本命圣器跟随他们一起成长,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经过慎重考虑,再三权衡,十人一咬牙,买!   而且,既然要买,那就全都要买。   而本命圣器的价格,不用说,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天文数字,他们兜里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或者说,哪怕他们集体省吃俭用三五年,也最多入手一两件,要想十人一人一件是不可能的。   那就贷!   十人一咬牙,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们相信,自己前世身为魔道大佬,和那些被宰的韭菜不同。   等我们成长起来,这点算得了什么!   若是因此错过了最好的发展节奏,那才是愚不可及。   好在唐婉芝的话终究起了点作用,他们没有完全选择零首付,而是将青铜徽章中一直攒着没用的三年提货权通过特殊渠道兑换了一笔不菲的灵珠,让他们得到了一个相对不那么坑的分期贷条款。   后面这几年,大家一边想方设法找赚钱渠道,正规的、灰色的,再加上青铜徽章每年都会积攒下的提货权,终于险之又险的熬到了现在,每次还钱之后,大家都有种“我的腰子又保住了”的庆幸感。   可现在,灰色收入中最大的进项被斩断了,下个月紧巴巴还能勉强支撑,下下个月那是万万不能支撑的了。   众人一时间都为这个窟窿从哪里找补回来而绞尽脑汁,纠结不已。   唐邪见大家始终不说话,终于道:“其实,实验室偷制药剂这事我知道干不长久,学校不可能长期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我一直都在留意别的渠道。”   大家都静等他的下文,可唐邪说到这里却忽然闭嘴不说了。   那位瘫在地上的兄弟已经蹭的坐起,急切催促道:“然后呢?你是有什么新发现了吗?老大!”   唐邪犹豫了好一阵,才道:“两个月前有人偷偷溜进学校里面贴传单被保卫室的人轰出去那事,你们都有印象吧?”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不知反复观摩了多少次的传单,道:“当时保卫室将能发现的传单都第一时间销毁了,不过,因为实验室那边位置比较偏僻,他们过来的时间比较晚,我趁机藏了一张。”   说罢,他不再解释,而是将传单递给最近的一个兄弟,道:“你们看看吧。”   那位男生看着传单上的宣传语,嘴巴逐渐张成了一个“0”型。   他也不多说,见旁边的兄弟好奇得要死,直接把传单塞他手里。   这位兄弟开始复制他的神情动作,嘴巴也一点点张成“0”型。   传单于是便在一位位男生中流转,男生们的嘴巴也都一点点变成“0”型。   在传递时,他们甚至刻意避开了四位女生。   四位女生当然非常好奇,其中一个便急切的问道:“什么传单?不能给我们看么?”   其中一个脸色狐疑的在众位男生身上打转,猜测道:“保卫室驱赶销毁,显然这传单内容对学校而言是不利的……难道是让你们去卖血?还是对修为有着很大妨碍的精血?”   其实,在如何来钱这一点上,众人早就考虑过卖血这一选项,只是最终还是被他们否决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   固然,他们的血液比那些凡人的不知道优质了多少倍,可若以灵珠计,他们的普通血液也值不了几个钱,真正值钱的是如同唐爸给他们转化时用出那种魔道精血,可那对个人的修为是有损伤的。   他们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快的成长,可不想为了还贷让修为停滞不前,成为彻头彻尾“贷奴”。   几位男生齐齐摇头,却又不解释。   另一个不做声的女生趁人不备,直接把传单抢了过来,四位女生脑袋凑一起也看了起来。   很快,她们的小嘴也张成一个“0”型。   【埃克斯生育茧房。   致力于打造优质与高端品牌;   致力于生产出更优质、更健康、更符合大众口味的宝宝;   正因为如此,凡人的基因种子库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需要;   我们急需更优质的种子来源,我们期待更多圣族参与这项光辉的事业;   ……   ……   凡持有青藤学院附属分校青铜徽章的学员,可来我处面议,高价收购XXX。】   唐邪看向四位女生道:“我听说促排促分裂这样的药剂对女性的伤害很大……而且,还有我们呢,所以,这事你们暂时就不要参与了。”   只要真像对方说的那样,一个月卖四发,就足够填补所有的窟窿,甚至还有极大的富余。   唐邪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道:“我的意见是,大家就不要想着在这事上赚钱了,能够填补窟窿就行,这玩意儿卖的多了,总归对咱们没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出一个极有冲击性的假设:   “听说一发里面就有好几个亿,就算他们精挑细选,筛了又筛,我想最终能够进入茧房的也不会少,到时候,你们从茧房中提取的材料,很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种,不知道你们到时候下不下的去嘴。”   众男生全都一脸无语,这种可能不仅有,而且有很大。   再想到只要自己去卖了一次,那么,从某种角度说自己的儿子女儿们就必然会成为许多圣族的材料,他们去商城里买的某个上等材料,可能里面就有着自己的生命气息。   他们忽然没来由的想到,前世有一些魔头,总以自己曾经杀了自己全家而自诩,认为比其他魔头自己更加纯正,不知道他们见到这种情景会作何感想。   可不卖也不行,他们现在已经被分期贷逼上绝境。   最终,几位男生达成了一致意见,大家以后努力赚钱,等到月末还贷前盘点一次,能不卖就不卖,能少卖就少卖。   商量好策略,其他人迈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沉重步伐离开了唐邪的房间。   “哎!”   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唐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前世虽然活了几千年,但思维却始终幼稚如小孩,行事作风也像小孩一样,无论任何问题,不是怼就是淦。   而来到这边,只不过十几年时间,他却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   回想当年那种莽撞率直的行事作风,他一边觉得那时的自己好蠢,一边又觉得,那样的时光真美好啊,从不曾真正的烦恼过。   可惜,人一旦长大,就再也回不去了。   次月,就在众人努力攒钱筹款之际,忽然,一道响亮的尖鸣声从天际传来。   一阵骚动之后,所有学生都在老师的组织下出现在操场上。   远处,一艘巨大的飞船疾驰而来。   一道响亮的声音先一步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沿海告急,沿海告急!”   “畸变海兽大规模暴动,从新大陆四周攻略沿海。”   “现紧急征兆二阶以上圣族战士,支援前线!”   “保卫家园,护我桑梓!”   “保卫家园,护我桑梓!”   其他老师学生听到这话,都心中凛然,心中揣测,不知这个海兽暴动到了何种规模,需要如此紧急的抽调力量。   同时,他们本能的意识到,这个时候要是被征召,危险性一定很大,非常非常大!   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意识到很多人都在和自己做着一样的事情,退了也相当于没退。   大家只能装作没发生继续等待飞船降临,心中只能叹息,哎,只能看到时候是谁倒霉了。   可与他们不同,听到这声音,唐邪十人却如闻天籁,面露狂喜。   机会!   等了十几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有在这样的大乱局,大战役中,他们曾经身为野蛮、暴力、只知道茹毛饮血的原始魔头们才有肆意发挥的空间。   反倒是之前十几年循规蹈矩的生活,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购买本命圣器是与一家大型正规的机构进行的,协议也制定得非常规范,不仅对他们有要求,同样对商家也有限制,虽然这些限制在大多数时候屁用没有,可其中有一点却是无可辩驳、确凿无疑的。   若是遭遇不可抗因素而导致协议无法继续履行,甲方不能追究乙方责任。   毫无疑问,眼下这个绝对算!   而若是自己等人投身其中,为保护家园、护卫桑梓出力,更是妥妥的“不可抗因素”,若是因此导致贷款没还上,谁敢追到前线来讨要?官司打到梦女士那里她都要站自己等人这边!   所以,十人成为倒退人群中少有的逆行者。   因为其他人要么,要么倒退,他们这种逆行瞬间就凸显了出来。   看在飞船甲板上一群人眼中,更是清晰无比。   之前,他们看见学校师生听到他们的喊话,下意识的就选择后退缩边,心中就非常不喜,此刻看到这种情景,有种圣族的颜面因为他们而没有丢尽的欣慰感。   一位气度不凡、位置居中的中年男子抚掌赞叹道:“真是美丽的逆行者,这才是我们圣族所需要的人才!”   ……   圣族只是一个统称,内部有许多分支。   当大家各行其是的时候,各有一套自己的力量等级划分,可等大家糅合成一体的时候,过于杂乱不一的力量等级就带来了很多不便。   制定新的力量等级体系是必须的。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也是最实用的方法,对标炎夏修行体系。   事实上这也是现在其他文明阵营通用的一种方法,可能名称会不一样,有一些本土化的、有本文明特色的名称,可本质却是以炎夏修行体系作为参照。   比如炎夏现有明确的内壮境、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金丹境五个大境界。   那么无论其他阵营怎么划分,都会将可匹配炎夏内壮境的力量者划为一个层次,可匹配练气境者划为另一个层次,总共就是五个大层次。   他们不会为了搞特殊,偏要弄出六个层次或者缩减为四个层次,那除了让他们自己感觉难受、给内部造成诸多不便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在力量体系这一块,炎夏标准,便是国际通用标准。   圣族倒也干脆,既然定下了这个基调,也不学光明神阵营那般花哨做法,弄些骑士学徒、骑士、大骑士、主教、大主教之类的名头,直接以一阶、二阶、三阶、四阶、五阶来划分。   二阶力量者对应的就是练气境,三阶对应的就是筑基境。   唐邪他们所在的青藤附属分校,培养的都是圣族的未来潜力新星,平均实力也在二阶中后期,唐邪几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十四岁的他们已经站在了二阶巅峰层次。   再加上他们“美丽逆行”、主动参战这个加分项,飞船在他们学校抽调了四分之一的师生随船离开,他们十人全被任命为小头目。   最差的也是十人队长,唐邪则成为百人长。   这可把其他无奈上船的学员羡慕坏了,甚至不乏阴谋论者认为,以他们一贯以来在学校里的表现——为了还贷绞尽脑汁搞灰色收入,他们的人品在其他学员心中可想而知。   要说他们有多少伟光正的想法,他们是绝对不信的,他们便猜测,这些家伙打的主意就是,既然有很大概率躲不掉,那何不主动一点给人留个好印象,这样还能有个更好的起步台阶,这不,他们就因为上前走了几步,就被直接点名成了他们的头头。   其他头目可没学生什么事,都是老师在担任。   唐邪等人可没心思理会学员们的羡慕嫉妒恨,事实上,他们心中根本没有他们这些人,对于自己身上十人队长、百人队长的职务也毫不在意。   他们十八兄弟叱咤星河,靠的就是能打能抗还能跑,他们自创的合击阵法精妙绝伦,虽然十八兄弟少了一小半,他们的修为也远非当初,但他们依然充满了信心,根据当下的人数和实力,对原有的合击阵法进行调整改良。   众人心神都沉浸在这件事中,忽然,剧烈的气息波动从远处传来。   唐邪等人机警的站起,来到甲板边。   远处,海与陆的交界线清晰可见。   一侧,是浩渺无际,波涛滚滚,浪潮拍岸的碧蓝海洋;   一侧,是广袤无垠,翠绿葱茏,高山与平原交错绵延的陆地。   在那海与陆的交接带上,不时可见巨大的海兽冲上岸来。   百米体型都只能算是中下,数百米、上千米的体型才是常态。   身高大多不超过两米的圣族在它们面前,如同蚊蝇一般。   且不说力量等阶如何,单是体型带来的悬殊差距,就让所有目睹者心中压抑。   空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艘飞船悬停当空。   哪里有海兽上岸,就会有一大队圣族成员向它围杀而去,同时,飞船远远地掠阵发射一些带有圣族特色的、对血肉之躯和灵魂体都有着奇效的巨弩长炮。   每被击中,海兽身上好大一片区域就会发生一些恶性变化,或是化为脓水或是自发撕裂掉落或如炭火烧焦般化作灰烬。   可它们的体型太大,它们身上甚至不存在明显的致命部位,不会说砍掉它们的头颅或者心脏就能将之毙杀。   它们身上很可能连一个具体的大脑部位都没有,心脏也不存在,或者说很多地方都可能作为区域性的心脏或者大脑。   这就为绞杀它们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它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肉身破坏型,即便有些术法类能力,也不明显。   在飞船与圣族队伍的互相配合下,能够一点点将之磨灭。   却也有以诡异能力,类法术能力见长的,经常能给围剿的圣族队伍带来死伤。   每有这种海兽出现,游走在海岸线之间,实力可对标金丹境的五阶圣族就会出手,以强大的实力将之镇杀,可一来他们的数量太少,二来也偶尔会有能给他们带来困扰、甚至威胁的恐怖海兽,甚至需要数位五阶圣族配合才能将之镇杀,圣族虽然勉强守住了陆上防线,但局面却陷入拉锯僵持,并没有彻底的一面倒。   看到这个局面,战斗方面的敏锐直觉让唐邪几乎立刻就发现了蹊跷,他看了看旁边飞船上原有的一位高层领导,低声求教道: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那里与它们对抗?   大可以让它们深入陆地,距离海岸越远,我们的优势就越大,而它们的优势就越小,战局之间也可以形成立体纵深,彼此之间能够更好照应,比现在这种应对好很多吧?”   对方诧异的看了这个十四岁少年一眼,似乎也有些吃惊于他在战场上的直觉,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他伸手指了指天空,道:   “战场不只是咱们看到的这个有形战场,更是海与陆的无形交锋。   在这个层面上,交锋更加直接、更加纯粹,不存在迂回包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说法。   退了就是退了,你退一步,另一方就进一步,所以,没有任何后退可言。   所以,梦女士少有的直接下令,必须死守海岸线一步步不退,不能让海兽侵入内陆分毫。”   唐邪默然,也理解了其中更深的意义。   这时,他们所在的飞船已经前进到了飞船遥空相连的阵线中。   远远看到他们飞船过来,附近几艘飞船自发的调整疏密间距,将一个空位让给他们所在这艘飞船。   海岸线长度未变,飞船多了一艘,是的飞船线阵的密度大了那么一丢丢,每艘飞船的防守区域,承担的压力都会小一点。   接管了相应空位,当面海兽自然就是他们的任务。   刚站稳未久,比较轻松的解决了几只外形巨大,但都是纯力量型、实力上限也没有超过三阶的小角色,唐邪等人也在这样的战斗中收获了信心,活络了筋骨,准备大展身手。   忽然,就见他们正前方的海面翻涌起巨大的白沫浪花,单从范围来看,就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直径达四五公里。   而且,浪花的翻涌并不杂乱,有种整齐谐一的感觉,即便还没有东西从海中探出来,也能让人直观的生出一个感受——造出这么大动静的,是一个东西!   无论是它的体型有这么大还是能力有这么强,都不是一件好事。   包括在周边海岸线上游走的五阶圣族也都紧张的关注着这边,似乎随时做好了一拥而上或者一哄而散的准备。   飞船上的唐邪等人都忍不住吞咽唾沫。   一只巨大的暗红色肉触从海中探了出来。   然后,范围近两公里的白色浪沫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   不是血液,而是一圈圈如同线团般盘绕在一起的血肉之躯。   那最初探出海面的不知是头还是尾,或者在这个生物体身上,并不存在头尾这个说法。   它就像是一个由肉触组成的血肉大线团。   肉触的直径其实不小,目测至少有两三米,可在这个大线团般始终没有停止蠕动的躯体角度,却只能称为纤细。   像是一条庞大至极的贪吃蛇,盘成一圈绕成一团那种,又像某种绦虫的极致放大版。   哪怕只是肉眼看着,就能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长得算不上恶心,却又超越了恶心。   哪怕飞船上的众人都自居为圣族,可都还是长了一副人类的躯体,数百万年下来源自于肠胃的原始记忆,看到它,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想,什么样的肚子能拉出这么长的一条。   然后,呕!!   浮出海面的暗红巨绦开始向陆地接近。   它都还没有完全上岸,已有几艘飞船远远朝它泼强毒强酸。   随着滋滋滋的轻响,腐臭的雾气蒸腾,暗红巨绦的肉触身体有许多部位消融,完整的一体断裂成一节节。   可随着暗红巨绦肉触的消融,那些投放的各种致命毒害物质也被迅速抵消。   断成节的肉触身体很快再次连成一体。   紧接着,又有五阶圣族各展神通,将那些向海岸进发的肉触灭成渣,磨成粉。   可除了那些完全不能使用的,彻底废弃的,其他生物组织都会再次回归,组成完整的一体。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众人相顾骇然。   它暂时还没有体现出别的诡异,可就这恐怖的生命力,就足够耸人听闻。 第一五六章 远道而来   此刻,暗红巨绦周围原本清澈的海水变得污浊不堪。   这些都是圣族通过各种方法瓦解、剥离、消融掉的暗红巨绦的肉触组织。   有的散发恶臭,有的如同脓液,有的黏腻而颜色难辨……一眼看去,如同一个恶心的巨型粪坑。   更恶心的是,那暗红巨绦在这样的环境中更加活跃,更加精神。   “它在吸收这些污浊之物!以此速度,它们很快又会重归它的体内!”一位五阶圣族凝重道。   另一个圣族深吸一口气,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无限集火,将它彻底的、完全的磨灭掉!”   他们那些针对血肉、针对灵魂的妙法,在这个怪物面前,就像是遭遇了天敌。   他们甚至怀疑,这个怪物到底有没有灵魂,更大的可能是,它只有最基础的本能。   那些精妙绝伦的妙法,在它面前失去了效用。   只有实打实的攻击才最有效。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达,其他飞船上不断有圣族战士支援过来,还有五艘飞船也从线阵脱离,专门用于绞杀这只诡异巨怪。   一位圣族命令道:“先别急着攻击,等它上岸,消解掉它的身体组织还不算,还得将之彻底焚烧干净,火焰类的手段都做好准备,一旦有组织物掉落,第一时间将之烧掉。”   当盘卷的肉触躯体超过两公里范围的暗红巨绦脱离水面,其中一大半都暴露在陆地上,更能看清楚那层层叠叠的盘卷扭曲给人的视觉冲击。   “干它!”   呈半包围状态围绕在周围天空的五艘飞船开始发射各种长弩巨炮,尽最大可能消解暗红肉触,下到地面的圣族队伍也以十人数十人的小队,各展其能,尽可能消解暗红肉触,同时,各种火焰类术法紧随而至,将这些消解掉的部分迅速焚烧成灰,让它无法回收利用。   最初,也有飞船直接投射燃油火焰类巨炮,可效果却非常不好,只能“剥离”掉肉触表层浅浅的一层,直接在其体表燃烧的火焰就会被肉触的反复蠕动给吞入内部,然后无声无息的熄灭掉,那些强力火焰可能在它们体内也制造了巨大的战果,可它们恐怖到诡异的生命力却能迅速将内部的这些伤害消弭掉。   在这个巨怪面前,任何巧妙的、想要一步到位的方法都会失效,只能用最纯粹的力量与之消耗。   最开始,大家还有些紧张,可当适应了这种节奏,发现有点出乎意料的简单。   唯一可虑的就是,所有参战者的力量都在迅速消耗,哪怕飞船上还有数量不菲的后备队伍随时替换,心中的疲累也在一点点积累,另一方面,每艘飞船的武器库存在以远超正常消耗的速度减少着。   战果也是明显的,最大时盘卷范围超过两公里,层层叠叠十几层的暗红巨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瘦身。   范围从两公里缩减到一点九公里,一点八公里,层叠数量也在一层层减少。   与此同时,一种古怪的、焦糊的恶臭蔓延在整片战场上。   为了避免那些燃烧成灰的残余物也被暗红巨绦利用回收,在烧成灰烬的同时,会有一股狂风将这些灰烬吹走,远远避开。这使得偌大一片空间始终黑烟滚滚,恶臭弥漫。   就像好大一片农田在集中焚烧潮湿的腐败物。   当范围两公里、层叠十数层的暗红巨绦终于变成了一个长只有数百米,直径不超过五十公分的小泥鳅时,一位被熏得差点窒息的五阶女性圣族赶快冲出恶臭浓雾包围圈,将残局留给下面人收拾,她赶紧呼吸着高空中清新的空气,对旁边同样冲出恶臭浓雾包围圈的五阶同伴苦笑道:“我从没打过这么恶心的战斗……这简直不能称为战斗,感觉是在捏着鼻子洗涮茅坑!”   如此说着她看向海洋方向,她心中没来由的想到,听说以前文明社会喜欢将处理麻烦的污染物排往海洋,眼前这玩意儿莫不是海洋对陆地的逆向排污?   要说下面那玩意儿能力有多强也不见得,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处理起来麻烦啊!   而且恶心。   赢了这样的战斗也不会有任何的成就感,只会有深深的疲累。   一群五阶圣族,站在力量体系最顶端的存在,此刻在她心中,莫名有种手持马桶刷的既视感。   就在这时,远望海洋的她脸色骤然一变。   其他五阶圣族也相继发现了异变,全都脸色难看的望向远处海洋。   只见远处海面上,有七八处在开始泛起沸腾的白色浪沫,每一处的范围至少都超过了两公里,最大的范围居然达到了四公里!   直径大一倍,体量就不知道要大出多少倍!   所有目睹到这一幕的圣族脸色都非常难看。   唐邪等人正在打扫最后的战场,正想找个地方好好靠靠,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很自然的就想到,这每一处浪沫下面必然都藏着一只暗红巨绦,而且,大多数的体型比他们现在处理的这只更加巨大!   原本以为要来前线大展身手,趁势崛起的唐邪十人全都心底哀叹一声,其他看见此景者,也无一不哀叹出声。   他们真不想再跟这玩意儿打了,他们情愿参与那些更危险更刺激、哪怕有身陨之危的战斗!   我们真不想继续烧屎啊!   “这和我想得不一样。”唐邪心中低声自语道。   空中,几位五阶圣族正在进行一场谈话。   那位最先发现异常的女性圣族沉声道:“求援吧。”   一位男性圣族疑惑:“我们不是早就求援了吗,现在内陆各方力量都在调动赶来支援,我们的防线必然会越来越稳固。”   女性圣族摇头道:“不是向他们求援,而是向炎夏求援。”   另一位圣族不解道:“用得着吗,这局面虽然难看了一点,但也远没到我们的极限吧,这样的场面我们自己足以应付,何必向炎夏求援?”   女性圣族摇了摇头,道:   “现在才是初期,按照之前百年的规律,这一场变故还得持续近百年,现在才多少年?   要是这时候咱们就奔着极限去了,那咱们的极限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炎夏既然提前表明了在一致对外这个基础上的共同立场,咱们自己这么抻着有什么意义,该求援的时候当然就要求援,死死的咬牙独自硬撑,是不是太蠢了一点?”   其他圣族听了她的话,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认可。   之前那位提出反对的圣族看了看正在一点点浮出海面的七八条巨大的暗红巨绦,道:“咱们现在向炎夏求援,即便那边同意了要排遣足够的力量过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吧,眼下这个局面,还是得我们自己来解。”   女性圣族轻轻一笑,道:   “我记得前段时间炎夏那边来了大型联合商团,单是飞船数量就有近百艘,虽然名义上都是民间商团,可以炎夏的社会环境,这么大规模的民间商团联盟若是里面没有官方插手,我是不信的,更别说是来咱们这边,一般的商团可没有这样的胆子。   他们本身的武装力量就不弱,再加上我料定其中还有官方的人手在,这可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自从咱们这里爆发海难,他们就驻守在城里没走了,说是想要看看这边的情势发展。”   说到这里,她眼眸瞥向已经陷入沉思中的众人,似笑非笑的道:   “我现在猜测,炎夏那边可能在更早之前就预判到了会有这样海陆争锋的局面,所以才以商贸团的名义过来就近观望。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干脆大方点,直接把他们请到前线来?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呗,对我们来说有益无害,能得到这么大一股力量的帮助,我们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众人经过简短的讨论,还有人取出传送盒与其他方面进行了沟通,很快,众人就达成一致意见。   “好,就由你来发这个邀请函吧。”众人授意那位提出此建议的女性圣族去完成此事。   女性圣族点了点头,取出一道传讯符发了出去。   很快,就见在他们身后大概之后十几公里的天空中,一支规模上百的飞船队伍显露行迹,向这边驶来。   其他圣族都是脸色一变,没想到在他们打生打死的时候,就在身后不远处,有这么大的一股力量在默默地隐身旁观,全程看在眼中,而他们自诩为站在力量顶端的强者,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现。   要不是他们此刻接到传讯符主动暴露出来,自己这些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曾经被这么多炎夏人默默窥屏过吧!   就连提出此建议的女性圣族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最后笑道:“哈哈,想不到他们这群外来者比我们都还要表现得急切。”   有人心中想着,咱们将新大陆视为自己家园桑梓,或许在炎夏人眼中,整个星球都是他们的家园桑梓吧?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他们也是在保卫家园,护卫桑梓。   只是炎夏人这种理所当然的将新大陆也视为其家园一部分的做法,让他们心中有些受伤。   他们很想硬气的把这些家伙推搡出去……走走走,这是我的家,我的家!   可惜,圣族与炎夏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他们做不到如此硬气。   只见那近百艘飞船来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后,就没再继续前行,似乎这次亮相只是为了正大光明的表明自己的存在感。   有八个身影分别从八艘飞船中飞了出来。   他们之中身量最高的也不超过两米,大多都在一米七八左右,相比于盘卷起来直径达数公里的暗红巨绦,如同蚊蝇蝼蚁一般渺小。   可他们却没有一点迟疑,没有一点避让,直直的就迎了上去。   几位圣族五阶强者看在眼里,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当然不觉得这八个炎夏修行者是在犯蠢逞能,可只是单纯从力量等阶来看,他们和对方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差距,虽然对方的力量与自己有些不同,在某些方面也更加精纯细微,但总体来说差距是不大的。   可他们这么多人一哄而上,又是飞船,又是大量中低阶战士的参与,搞得一身狼狈,沾满屎味,才将其中一只暗红巨绦清理,留下的战场也是狼狈不堪,仿佛遭受了十级重度污染,播种粮食都不敢生根发芽的那种。   而对方却如此自信的一人冲这个迎了上去。   即便还没看到他们的具体手段,单是这个气魄胸襟,就把他们比了下去。   其中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迎上了那只身量最为巨大的暗红巨绦,在飞临此物上空之前,男子身周光芒闪烁,就见他身周出现了一具光华灿烂的巨大甲胄。   说是甲胄都有点不恰当了,因为在此物覆盖他身周以后,最多一米九出头的他骤然变身成为身高超过三米的甲胄士。   这个甲胄士全覆盖的,包括他的双脚双手,脖颈头颅,全部都有相应的甲胄覆盖,瞬间变身成为莫得感情的甲胄人。   而在他左手紧握着一支柄长超过五米,锤头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铁锤。   就见超过三米的甲胄人高举一柄超过五米,锤头超过一米的巨锤凌空轰然砸下。   他并没有锤击在暗红巨绦的身体上,事实上,他身在空中距离暗红巨绦还有至少百米的高度。   巨锤最终也落在虚空,却似锤在一个无形的砧板上。   沉闷的低鸣在所有人耳中回荡,耳膜震动生疼。   被锤击的虚空,似乎也泛起了波纹,因为用肉眼去看那片区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视线的扭曲。   这一锤就似砸开了老君的炼丹炉,砸破了地壳的包裹。   灼热的已经发白的炎流瞬间在锤头处喷出,如同天女散花般将下面的暗红巨绦完整覆盖。   凡是被白色炎流席卷之处,连同海水在内,还有那些恶心黏腻的肉触,全部气化成最纯粹的白雾升腾而起,几乎没有多少恶臭产生。   甲胄人似乎依然不愿被这白雾包围,手执巨锤,站立虚空的他身形陡然拔高数百米,右手掐了几个印诀,就见脚下的海面陡然升起一阵狂风,将白雾全部吹散。   再看下方海面,原本直径超四公里,层叠不下数十层的暗红巨绦现在断得七零八落,正在紧急的将自己拼凑成新的完整体。   他执锤站立虚空,静等它完成。   等它把自己拼装完整之后,盘卷范围从原本超过四公里缩减到了三点五公里左右,层叠的数量也少了三四层。   他低声咕哝道:“这也是个力气活啊。”   说着他再次挥动巨锤,再次虚空狠狠砸落。   又一股白炙炎流雨点般散落洒在暗红巨绦身上,又一股白雾蒸腾而起,又一股狂风过境,吹散白雾。   他再次静等下面那巨怪组装身体,这一次,其盘卷范围直接缩减到三公里不到,层叠数量也减少了四五层。   等它再次组装完整,浮出水面,再砸。   如是再三。   六锤之后,这只暗红巨绦彻底消失。   海面也无任何污浊残留。   而除他之外,其他七人也先后用各自的办法解决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也不算十分轻松,更不是弹指一挥间就能搞定,还是要多番反复的出力。   就在他解决战斗后,将甲胄与巨锤收入金丹继续蕴养,再次现出其魁梧原形之时,身旁不远出另一位女子也已收拾完局面,下面除了波澜起伏的海面,再无一丝暗红巨绦的残留。   在向飞船返回的途中,她与魁梧男子在空中碰头,交流道:“这东西还是有点难搞。”   “嗯。”魁梧男子点头。   “下一次咱们应该尝试更多的方法,尽量摸索出能够普及推广的最优解决方案。”她继续建议道。   此刻,其他六人也已经完成任务,聚拢了过来,魁梧男子点头表示明白。   “第一次毫无保留,也是为了尽量给这些圣族留些比较深刻的印象,不能因为咱们主动凑上来帮忙就把咱们看轻了。”   女子撇了撇嘴,示意他看下面那些全部傻眼站在那里张嘴呆呆仰望的圣族战士,道:“你多虑了,看轻是不可能的,看傻了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远处,几位圣族五阶强者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全都大受打击的模样。   其中一人直接把失态明明白白的刻在了脸上,问道:“咱们的差距这么大吗?这是同一个境界吗?”   另一人补刀道:“我听说炎夏金丹境其实细分了九个境界,咱们可能下意识的将它们理解成了九个小境界,很有可能是九个大境界。不是说金丹九劫,每升一阶实力提升比紫府境巅峰到初入金丹的差距还要大吗?”   他这话让又一个五阶强者崩溃,“这么说,力量层次不是五个,而是十三个?咱们的五阶是真五阶,他们看起来是五阶,很可能是七阶九阶甚至是顶格的十三阶?”   那位女性圣族见他们一个比一个丧气,连同其他几位五阶圣族也大受打击,信心大失的模样,皱眉道: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同一力量等阶又不代表实力完全相当。   炎夏的修行体系本来就比我们更加完善,全方面领先也很正常。   看起来差距很大,但本质可能只是一两个关键技术的突破领先,造成了这种巨大的落差。   而且,我猜测,他们必然都是金丹境中的精锐,甚至可能全是六一学院出来的妖孽,你们想想咱们和青藤学院那些怪物的差距,再想想青藤学院和六一学院的差距。”   呃——这么一想,眼前这一切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反而有点理所应当的味道。   可又有人提出质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六一学院的跑这来?咱们青藤学院的都没惊动呢,怎么他们反倒这么积极?”   女性圣族轻叹了一口气,她也说不出个具体原因,可她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差别。   轻声道:“这大概就是格局不同吧。”   ……   地面,唐邪十兄弟已经聚在了起来,他们和周围其他人一样,从远处忽然出现百艘飞船,八人孤身突进,分别以一人之力轻松解决一只暗红巨绦,全程目睹旁观的他们就一直保持瞠目结舌傻眼观望的姿态。   相比于其他人的傻眼,他们的心情还更加复杂几分。   从对方毫不掩饰的展露出的气息来看,对方是一个完全有别于圣族的势力,很快,他们就将之与灵魂潜入过来感受到的另一股让他们感觉有些熟悉但又不敢亲近的气息联系了起来。   当时就已经感觉到这股力量在这个星球上占据着绝对强势的地位,可这些年在圣族生活,被圣族各种手段拿捏成现在这个形状,他们多次私下讨论,要是这个圣族能够逆向扩张到他们前世的世界,一定能让那些积年老魔头们重塑三观,洗心革面,重新做魔。   圣族被低估了,被这个世界埋没了啊!   想到圣族的潜力和在这个星球阵营中不尴不尬的地位处境,他们甚至有些为圣族愤愤不平的意思。   可现在,另一股力量只是在眼前展露了冰山一角,他们就被惊得哑口无言。   好像……圣族也没有被低估啊,而是那个所谓的炎夏真他娘的很强啊。   不好混啊这个世界。   他们相视一眼,各自心中一叹。   ……   众五阶圣族重新完成了心理建设,把对方放在比青藤学院妖孽更妖孽的层次,把自己摆在一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五阶力量者层次。   感觉舒坦多了。   一位男子狠狠揉了一把脸,看了看那位提议向炎夏求援的女性圣族,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对众人道:“走吧,咱们去会会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他们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径直向居中一艘无论是体量还是规格都与周围飞船明显不同的巨型旗舰飞了过去。   对面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来访,刚才那八位出场秀了一把的炎夏修行者,和其他几十位气息风采不比他们稍差的男女站在一起,跟在几个领导者身后,来到甲板上迎接他们。   看到这个阵势,这个规模,几位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五阶圣族眼皮都忍不住狂跳不止。   你们这哪里是来了几个,你们莫不是把六一学院的一个院系搬到了飞船上? 第一五七章 一场讨论会   六一学院。   典藏阁。   左侧副殿,此殿是专门用来供学员交流讨论的区域。   一群学员正在就一个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辩,此刻,正雄辩不绝的学员忽然闭上了嘴,吃惊的站了起来,一脸惊讶道:“啊,姜爷,您怎么过来了?”   姜不苦踱步慢慢走了进来,呵呵道:“刚才看你们抱着一个大球过来,我这心里很好奇,亲自过来看看,你们没意见吧?”   那学员一脸的受宠若惊道:“没意见,当然没意见……姜爷,您来坐这,您来坐这。”   说着就要起身把主位让给他,姜不苦摆了摆手,直接去了旁边角落一个位置坐下,还对其他起身向他致意的学员抬手招呼道:“别管我别管我,你们接着说,接着说。”   说着,他看了看摆在众人中间的三个悬殊巨大的球状模型,问道:“这就是你们抱过来的道具?怎么大小差距这么悬殊?”   坐在主位,正对大门口,也是第一个看见姜不苦起身招呼的那位男生道:“姜爷,这是我们简单制作的三个蓝星比例模型。”   他指着最小那颗和玻璃珠差不多大的小球说:“这是天变之前的蓝星,其直径为一万两千七百多公里,我们按照一万公里缩小成一公分的比例,当时的蓝星模型直径还不到1.3公分的样子。”   然后又指了指中间那个模型,道:“这是一百年前,星球增长进入停滞期之时的大小模型,直径刚好超过二十三万公里,所以这个模型大小是直径23公分左右。”   最后,他指向那颗直径超过一米的模型道:   “这是现在的模型比例,自从六十年前开始,星球改变了成长策略,由我炎夏提交方案,每五年激增一次。   新球表面积的增幅开始与我们的人口增幅匹配起来,在今年这次增长之后,星球直径已经达到了一百零五点九万公里,所以这个模型的直径也达到了106公分左右。”   说着他还将那颗直径只有一公分多的小球放在直径超过一米的大球旁边,一种直观的对比效果就出来了。   向姜不苦简单介绍了一下三个模型之后,那男生继续道:   “在天变之前,普通的民航客机速度能够保持到一千公里每小时的高速,最高速的飞机能够达到八千公里每小时,而运载量更大的高铁也能轻易达到三四百公里每小时,极限时能够突破至六七百公里每小时,而当时的星球表面周长只不过四万公里,两地之间最远距离也不超过两万公里,所以,只要有需要,一天只能就能到达全球任一地点。   所以,在天变之前,星球内并不存在什么交通瓶颈,甚至还有极大的富余,再加上瞬发瞬至、全球互联的网络,在这样的模式下,全球一体成为可能。”   “而后,曾经的科技体系崩塌,以高昂代价维持的电报体系越发难以为继,飞机成为过去式,飞艇的巡航速度降到两百公里以下,再加上星球的持续扩增,通讯和交通的改变,不仅将不同阵营间心理上和实际上的距离逐渐拉远,阵营内部也因此出现诸多问题。”   “我们用各种驭兽解决了部分内部问题,后来随着飞船的出现,这个曾一度困扰我们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再加上传讯符、传送盒的出现,即便距离十分遥远,也能瞬发瞬至,即便距离超出了传送极限,也就是中途多几次传送的事,依然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随着交通和通讯的解决,不仅阵营内部的隐患被解决,曾经距离越来越远的不同阵营终于没有继续远离,而是再次开始彼此接近,虽然远不到天变之前那种状态,但至少比一百多年前那种几十年彼此音讯不通的情况好了太多。”   说到这里,男生手指在三个模型上逐一点过,先是点了最小那颗直径一公分的模型一下,然后是中间那个直径二十三公分的,最后是直径超过一米这个。   他的手划出一条明显的上扬轨迹,点到第三个模型后没有停止,反而顺着这个轨迹往高了抬。   “若是星球不继续增长,我相信这个趋势会越来越好,即便回不到天变前那种去星球内任何一地都能朝发夕至的地步,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阻碍。”   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   “可情况并非如此,星球在增长,还是在跟随人口指数级爆发而快速增长。要想让星球增幅放缓,除非我们炎夏乃至其他文明阵营先减缓人口的增长,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明确知道的就有四个间层与我们相连,不知道的有多少更不能确定,我们只恨人口太少,怎么可能让人口增幅减速?”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笃定,道:“所以,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套以飞船与传送盒、传讯符构建起来的交通与通讯模型必将再次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就如同一百多年前那种局面一样,这种问题一旦爆发,情况还会更糟糕!”   “当时咱们才多少人口?现在又有多少?   单是陆上人口就超过166兆!”   “而若保持现在这种趋势,一百年之后,新历三百年的时候咱们的人口有多少吗?单是炎夏就将有五万多接近六万兆的人口规模。   而要匹配这么多的人口,咱们的星球会增长到什么程度呢?将在现在的基础上再次增加近二十倍!”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那直径超过一米的大模型,道:“比这个还大二十倍!”   他又看了看那颗原始的直径才一公分多小珠子,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其实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天地到底有多大,可我知道,凭我们现在这种模式,是应对不了百年后那种局面的!”   其他学员一个个都陷入沉思。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可以再补充一点,现在中枢早已放弃了对一线基层的掌控。   就连数量持续增多的副都也已经很少过问府县以下的事务,而将主要精力用在意识形态的建设、引导与维护上,具体的政务都下放到了州一级乃至府一级。   中枢现在除了通过各处副都把握炎夏全境的意识形态、风俗人心之外,最主要的抓手是神道体系和各种监察机构。通过他们实现对炎夏全境的掌控。   我想这种局面在百年之后也将进一步调整,土地,乃至县一级城隍中枢都不可能完全顾得过来,到了那时,神道体系也将如现在的现世局面一样,不断的权力下放。   这既是放权,也是减负,更是一种格局与视野的持续抬升,从现世人间的中枢渐渐升拔超脱于现世的空间与时间之外,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却是一个持续而必然的过程。   不如此,中枢将逐渐被海量的庶务所淹没。”   说到这里,他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在这样的大势走向面前,基于飞船与传送盒、传讯符构筑起来的交通与通讯体系,必将走到自己的极限,最后跟不上大势的脚步,世界又将回到一百多年前那种状态。”   有学员道:“也不能持完全悲观的态度吧,大势在发展,无论是飞船还是传送盒、传讯符的技术也都是在发展的,就如飞船,它刚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下面要用气囊,上面要用风帆,无论速度还是载重也远无法和现在相比,现在气囊没了,风帆也取消了,无论速度还是载重也都有巨大的提升,那它们在未来持续保持这种成长,也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最初那学员摇头道:   “但你仔细比较过它们的提升趋势吗?   可以说,早在五十年前,飞船在结构、设计、材料上的性能已基本被挖掘到了极致,即便有进步,那也是微乎其微的,而支撑这五十年其突飞猛进的,是【灵珠动力炉】的问世。   半个世纪来,随着灵珠动力炉的持续优化和完善,飞船的速度和载重都在突飞猛进,可是,从十年前开始,灵珠动力炉虽然还在保持着持续的优化提升,但相比之前的四十年,升幅也是在逐渐放缓的。   要想再来一次这种程度的提升,必须得炼器系、阵法系、符文系、机关系、灵植系、天机系全方位的提升进步,而这有多难我想大家都知道。”   而即便有这样的突破,和世界大势的发展比起来,那提升的幅度也不值一提。   所以,根本的解决方案是寻找一条全新的解决思路和方案。   一位阵法系的学员道:“其实,有一条解决方案咱们都知道,就是生命传送阵,原本以为弄出可以传送非生命物体的传送阵法后,研制出生命传送阵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息道:“却没想到,生命传送和非生命传送,不是隔了一层纸,而是隔了一座山,这座山具体有多宽多大,迄今都还没有探到底。”   又一位学员道:“以我的猜测,生命传送和非生命传送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有灵魂意识参与其中,要想有所突破,或许是咱们在灵魂研究方面的欠缺,而新大陆那群魔道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咱们或许要就这方面与他们展开一些交流合作。”   那位阵法系的学员似乎为自家无法解决的问题要向魔道求助感觉不爽,便道:“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在尝试用另一种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问:“什么方法?”   阵法系学员道:“你们都知道神祇从诞生那一刻就掌握的各种神奇遁法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   神祇最让修行者眼馋的能力中,必然就包括遁法一项,听说很多修行大佬都在参考神祇的遁法,想要创出适合修行者,特别是中低层修行者也可以使用的各种遁术,若一个练气境修行者都能使用一些简单的遁术,那么修行者的生存能力和移动能力都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这还和阵法系的传送有关?   阵法系学员道:“我们内部虽然也将此方案称为传送,但和传送盒的那种传送并不是一回事。   经过反复讨论,现在大家都倾向于以天然相连的水脉作为这种传送的主体,其次以山脉作为辅助。   具体原理讨论起来太复杂,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两地之间假如相隔有十万公里,可只要这两处有水脉相连,无论是一条大河水系还是中途经过其他湖泊或者人工河道,只要水脉一体,那么我在此端驾驭飞船入水,在基于水遁法的水脉传送之下,飞船只需要几刻钟,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跨越这遥远的距离。   即便两地之间确实没有可直通的水脉相连,也只需要中途换乘几次就可以了,而若是恰好有完整的山脉连接两条水脉,那就更方便,只需要再传送过程中调整一下状态就可以。   虽然这种传送做不到完全的瞬发瞬至,但依然能对现在的交通体系带来革命性的提升。”   听他这么一解释,很多学员都面露欣喜之色道:“天下六成海域,其他大江大河也都与海域相连,那岂不是天下水脉皆一体,皆可通过此法快速传送?”   阵法系的学员摇头道:“没你想的那么美好,这种传送有一个特定的范围,那就是必须在炎夏人道的覆盖范围内。”   这答案有点让人扼腕,不过,再一想,这本来就是从神祇那里得来的法门,而神祇的一切都根植于炎夏人道,所以,有这限制也不是太奇怪。   有人还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陆上疆域咱们占了八成,近海区域也基本纳入了炎夏人道的覆盖之内,咱们只要能在这些区域实现更快速的机动,其他区域用飞船也能支撑很久了。”   这话大家也都非常认同,纷纷点头。   那最初抛出这个话题的学员却道:“其实,我却在考虑另一种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办法?”大家都很好奇的看着他。   那学员道:“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包括我甩出来的问题,都是基于一种认知,那就是默认了世界的增长都必须围绕着星球直径增大、体积增大、表面积增大这个角度上展开。”   一些学员若有所思,其中还有一些似乎已经联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那学员继续道:“在我的感觉中,星球表面的增长始终是一种平面的、二维的变化,而一件确凿无疑的事情却让我意识到,世界除了这种平面的展开,它本身也是可以有深度、有层次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   便听见其中一位沉思的学员忽然脱口而出:“古迹洞天!”   那学员点头赞道:“对,古迹洞天!”他的神色并没有一点被人抢了台词的不悦,反而有种找到知音者的喜悦。   他侃侃而谈道:   “星球的增长,咱们一直在二维的平面上用力,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思路,跳出持续吹气球的层面,而在世界深度上进行挖掘?   如同古迹洞天一般,星球体积看似不曾增加,但世界的体量却没有停滞不前,只是从平面的扩展变成了深度上的拓展。”   “你这个思路确实非常新颖,很有建设性,可最关键的一点,要做到这点,至少需要炎夏人道背书吧?这不是咱们想如此就可以如此的。”有人开始在他这思路上找茬。   “现在炎夏中枢不是有向炎夏人道上交提案的权利吗?   中枢大可以将这种思路提交上去,看炎夏人道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这对咱们而言,岂不是多了一种崭新的解决思路?”   旁人继续找茬道:“可古迹洞天的发展变迁你了解过吗,因为与现世隔绝,几乎自成一体,要灵气没有灵气,要生机没有生机,连一个基本的生态系统都没有,需要一点点的培植繁育。   直到现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灵气生机都远不能与现世相比,如果以后新增的疆域都是这个状态,那就失去了新增疆域的根本用意!”   根本用意就是安置每年都在指数级增长的人口。   “这是一种全新的思路,它最大的价值是给了一个全新的选择,何况,这些问题也不是完全无法解决,甚至说不定中枢提这方案的时候炎夏人道顺便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呢?”   “……”   姜不苦听着众人你来我往的激烈争辩,全程保持看戏旁观,绝不参言的姿态,脸上大多时候都是挂着笑的。   听他们从各种角度,各个层面,你来我往,来回争锋,比看他们真刀真枪干架有趣多了。   直到大家都穷尽心力的陈述了自己的见解,一时间脑子里暂时没了新想法,大家一边沉浸在贤者时间,一边恢复脑力,为下一次的互杠积蓄灵感,姜不苦缓缓站起身来,大家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镇馆之宝”在。   “啊姜爷……”那位主持这场讨论的学员似乎这才再次注意到这位老人家,赶紧道。   姜不苦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好了,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第一五八章 尽量稳妥   出了侧殿,姜不苦没有继续回主殿坐班,而是直接往山上自家小院而去。   主殿门口趴在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仿如一条老狗的西贝麒麟蹭的一下站起来,颠颠的跑了过来,就想凑姜不苦旁边来。   姜不苦摆了摆手示意它不要打搅自己思考,西贝麒麟便识趣了的没有凑近耍宝,而是绕过他去了后山找几个好朋友玩耍。   相比于几十年前它那一身光华璀璨,仪表堂堂,单是卖相就能震慑不少人,现在的它虽然维持着麒麟的外形,但却颇有风霜斑驳、陈旧灰败之感。   姜不苦则在回味刚才所听到的那些内容。   对于新的人道敕令,他心中是有过很多考虑的,最终,集中在了两点上,而他们讨论的方向恰与他设想的其中一点颇为吻合。   听完之后,感觉也颇受启发。   ……   与此同时,学院行政楼内,也有一场会议在进行。   在这会议厅中,有学院新一届的行政班子与各院系领导。   随着陈中夏,赵世年,北远,李未晞,金允儿,仝砼他们那一代人有意识的退居幕后,从学院的一线淡出,其他院系的领导高层,包括校长在内的校领导也都开始有序“后撤”。   换上新的一代人站在一线挑大梁。   说起来是新一代,平均年龄也超过了百岁,只不过,再看看他们的平均修为都在七劫金丹境层次,就知道这绝对是年轻有为了。   而眼下这一批已经是新人第二代了,新人第一代已经功行圆满,在第一线站台了二三十年不等的时间,便迫不及待的交任务闪人。   现在当选的这批新人第二代,上任最长的也只五六年时间,上任最短的才一两年,才刚坐上来,他们就已经在心里计划干到多少年该溜之大吉了。   六一学院的一线工作,逐渐成为对中青代佼佼者们历练实践的一个平台,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妖孽中的妖孽,突变级中的突变级,若非来自长辈恩师们的压力,他们自己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这些新的领导与教学班子虽然绝大部分都曾是六一学院的学员出身,但也并非全部,依然不乏从其他渠道成长上来,但却在某些领域表现出非凡才能,六一学院依然会非常诚挚的向对方发出邀请,而面对这种邀请,也基本没人能够抗拒。   这些外来者,不只有官方其他机构部门出身之人,还有一些完全是宗门出身,总会有那么一些天才,在绝对天赋上表现并不亮眼,可在一些细分领域,如炼器、炼丹、阵法、符文、机关,表现出非凡的才能。   六一学院对他们发出邀请,既为学院带来了持续的、新的活力,时刻吐故纳新,对这些受邀者而言,也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只有借助六一学院这样的平台,他们的天赋才情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大厅中,除了学校行政与各院系的领导,另外还有十几个官方其他部门的要员。   学院校长对那些官方要员道:“新大陆那边已经传讯过来,当地势力已经正式向我们求援,还提了一些具体的希求,包括各类的物资和人员。”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炎夏内部交流中,几乎不将新大陆势力称为“圣族”,比较随意的场合,直接称之为魔道势力、魔道阵营,比较正规的场合,则以新大陆本土势力、当地势力代指。   圣在炎夏的文化中是一个很崇高、很正面的字,他们并不想因为这个自居的“圣族”而把这个字也污化了。   这一次派往新大陆的联合商贸团,背后当然是由官方一些组织机构梳理搭建起来的,但是为了尽量淡化官方的色彩,并没有多少官方人员随行,就连随团排遣的高端精锐的护卫力量,也是请六一学院酌情安排合适的人手。   六一学院也将之当成一次不错的远游历练机会,挑选了一部分师生随船团出行。   所以,与此行船团有关的一些重大事件也需要由六一学院这边中转一下。   听到新大陆那边正式提出了求援申请,官方几位代表也很高兴,对方主动提出,而不是自己这边先给出暗示,这对炎夏来说,就可以争得更多的主动权。   另一个学校领导好奇道:“你们好像对援助新大陆那边有些过于上心?”   一位官方代表解释道:“这其实和我们的深海战略的整体推进有关。”   “哦?怎么说?”   这位官方代表便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   自从新历二九七年开始,外间层入侵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那些夺舍者就不必说了,在炎夏境内基本没有翻腾起什么浪花,即便那些穿越投胎者,在相关部门采取合适的方法后,这些年也将那些潜在的、有敌意的目标理了出来。   所以,炎夏本土安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而其他阵营势力,虽然有些应对狼狈乏力了一些,但无论是夺舍者还是投胎者,也没有真正成长到动摇根本的程度,真神的诞生也体现出了其价值,如果小打小闹还好,若是动静闹得过大,就相当于在真神体内捣乱的蛔虫,你安安分分偷吃也就罢了,若是折腾得太厉害,一副打虫药下来,也能够落好一阵的清静,虽然这种打虫药吃多了有些伤元气,但以那些文明阵营现在的体量来说,这点损伤都还扛得住。   所以,陆地上的事暂时不用炎夏多操心。   唯一让人感觉有些不安就是海洋。   “之前,我们的深海战略主要是将炎夏近海纳入炎夏人道掌控,早在多年前我们敕封七海龙王以后,这个目标可以说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在开始一点点往深海渗透。   不过,这些年星球增长何等迅猛你们也都知道,我们炎夏在扩增,海洋也在同步扩增。   深海在扩大,近海这个概念也在扩大,我们这些年的深海战略反而更趋于保守了一些,主要以扎紧炎夏近海这个篱笆为主,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也不再往深海渗透,而是围绕世界岛将其他文明阵营的近海先守住。   因为深海这些年的变化实在让人有些不安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补充道:“其实,不单是深海,就算近海,总加起来面积也非常广大,这些年也出了不少乱子。   只是我们的篱笆扎得紧,下有鲛人族在其中生息繁衍,上有各方镇守使,还有许多迁居海外开辟基业的大宗门,另外还有神道体系诸海龙王。   虽然闹出了些乱子,但也很快平定下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太大的困扰,而深海则完全不同。”   “乱,乱七八糟的乱!”说到这里,官方代表就是摇头,先是以一个字定下了一个基调。   “深海意志对外来者的排斥是不分敌我的,所以,哪怕我们打着要帮忙的名义,祂也是不理的,只要我们敢进入,祂就敢调动一切可调动的力量来针对攻伐,所以,我们即便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   “那些直接以夺舍或者类似形式用自身灵魂意识取代那些强大海兽意识的外来者就不必说了,当然会受到深海意志的集火打击。   所以,深海之中经常能看到莫名其妙、突然而起的激烈海战。   身形体量动辄数百乃至数千米,数量稍不注意就是数万,要么是蚁多咬死象,要么势均力敌你来我往鏖战万里。   有几次大型海战波及到了炎夏近海区域,哪怕我们提前预警,紧急动员,也费了好大心力才将双方摁死,而我们这边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颇多死伤。”   “随着这些年的清理,虽然动静闹得大了些,但深海中那些直接灵魂夺舍的外来者,也被清理了不少,可另外那些随着新生命一起降生的,深海意志那粗暴的甄别方法就不好使了。”   说到这里,他一脸郑重之色道:“种种迹象表明,祂的权柄正在无声无息间被侵夺,被瓜分,而祂对此却毫无察觉。”   一些对校外事务关心不多的校领导们闻言都精神一震,要说权柄侵夺,作为站在炎夏修行体系顶端的一群人,他们的感受可就太清楚了。   当年或许还有些懵懂,可随着这么多年反复的复盘和对天道与炎夏人道更深彻的体悟,他们如何不明白,炎夏人道的蓬勃发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炎夏人道一直在积极努力的从天道那里夺权,搞到现在,星球的增长都要以炎夏的提案为准,完全一副“你炎夏放开了发展,不要有拘束,我蓝星一定做好应有的后勤保障”的架势。   所以,他们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种局面的严重性。   若那些侵夺深海意志的存在,最终发展成炎夏人道之于天道的关系,那这深海意志看似还属于天道之下、星球之内的一份子,可实质上已经成了天外势力的保护伞。   最终甚至可能成为导致全局崩坏的第一颗钉子,还是直接嵌入蓝星肌体深处的那种,一旦爆发就能致命的那种。   因为炎夏与生俱来,无可置疑的种种优良品性,哪怕稍稍侵夺了一些星球特权,可归根到底,还是个双赢甚至是多赢的局面。   可对于其他抱着同样目的的侵夺者,大家却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所以,这股势头必须遏制,这股风气必须扼杀!   甚至都不用过多分析,众人就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判断。   官方代表似乎也感觉到这股沉重而坚决的意志,颔首道:“所以,我们的深海战略将从以前的稳扎稳打、以稳为主、以安全为重转变为更快速,更主动,更有进攻性。”   “更快速,更主动,更有进攻性?”学院众人心中咂摸着这几个定性,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官方代表郑重点头道:   “首先,深海意志本身的实力与其掌控范围密切相关,而我炎夏人道的力量,也与其覆盖的范围紧密相关,这本来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博弈。   我们现在已基本将世界岛周边的近海纳入掌控,那么,要想在短时间进一步削弱深海一方、增强人道一方,最容易着力的地方就是新大陆沿海。   新大陆的体量现在已经远远不能与世界岛相比,可因其单独存在,将它周边的近海单独剥离出来,也是一个非常广袤的海域,而这些区域本来就是深海意志一贯薄弱的区域,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楔入点,我们可以用最少的力占据尽可能多的海域,将炎夏人道的力量推行过去,将深海意志逼退。   而那片近海以前确实是深海意志的传统薄弱区域,可是,现在祂的权柄不是遭到了侵夺吗?祂不重视这些区域,不代表那些侵夺祂权柄的存在不重视,我们这里扎起了铁篱笆,撞上来得不着好,那当然要怂恿深海意志往新大陆近海渗透。   所以说,如果我们不去占领,那么那里很快就会被深海意志开发成为‘熟地’。   所以,我们不去也得去,不争也得争!   而对新大陆那些本土势力而言,独自应对整个深海的压力也是非常吃力甚至是危险的,我们这个时候提出接管其周边沿海,相当于帮他们抵挡了第一波,也是最危险的兵锋,他们的抵触情绪也会最小。”   说到这里,他郑重的脸上显露出一些喜色道:“我们之前还担心主动提起此事,新大陆那边会过分猜测,疑神疑鬼,现在他们在沿海局势的压力下主动提请,我们这边就好谈多了。”   虽然他没有就接管新大陆沿海这个话题深谈,但学院众人却似乎已经嗅到了一股猩红的血色氤氲在空气中。   现在,被撺掇怂恿的深海意志已经开始了对新大陆沿海的进攻,炎夏的力量忽然插进去,深海意志总不可能傻乎乎的就这么把地盘让出来。   总是要硬碰硬的碰一下的。   这大概也是“更快速、更主动、更有进攻性”的具体注解吧。   见学院众人神色凝重,官方代表道:“其实,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有个词叫当头一棒,天变前有种疗法叫‘电击疗法’。   我们相信,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经过这么多事变,深海意志不可能还是刚诞生时那种完全的痴傻状态,或多或少,总归是有一些成长的吧?   只是祂拒绝与外来者的沟通,面对我们缕缕释放的善意也都是不假思索的暴力回击,缺乏一个合适的成长环境,这也使得它那成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无法适应当今的大势变迁,这才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发生。   被坑了还不自知,还和敌人一起自己人打自己人。”   说到这里,官方代表摇了摇头,有种傻孩子被坏人撺掇跟着一起来家里偷钱的既视感。   “不过,我们相信,祂即便生性暴虐了一些,可本心还是向着蓝星的,祂现在被麻痹糊弄,可只要咱们能恰到好处的给祂一棒,狠狠电祂一下,只要够狠,够准,祂有很大概率幡然醒悟,弃暗投明的。”   学院众人见他如此说,心中有些无语,心道,你们就不怕那一下给得太狠,直接把傻孩子给彻底逼反了?   不过,好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么看着啥也不做,深海意志终归还是要成为别人家的崽儿,干脆在祂还没彻底叛变倒戈之前来一下狠的,能让祂回心转意当然最好,即便不能,局面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只能说,在能救的情况下,还是要救一把,要是实在救不了,那干脆一起埋了得了。   众人也就抛开这个话题,反而问起了更关心的另一件事。   “那你们计划排遣多少力量过去?”   官方代表只是说了一句话:“不计成本,越多越好。”   学员众人都感觉心头一紧。   “随着这些年世界上限的进一步提升,练气境中期以上的成材率从多年前的1/160进一步提升到了1/140左右,咱们现在人口总量超过了166兆,修行者的寿命又都很高,天变迄今也才不过210年,凡是突破筑基境的现在都远没到寿终正寝之日,大多都还处在中青年的阶段,所以,中低层,乃至筑基境、紫府境这些中上层修行者的数量一直在增加。   对那些有着更远大志向的青少年,修为进入停滞期又不甘终老林下的中老年,出海寻找新的出路,这已成为修行界的一种风气,所以,每年从陆入海的初代鲛人数量一直居高不下,再加上鲛人本身结合生育的鲛人后代,经过粗步统计,修为达到练气境中期以上的鲛人数量在两万亿左右。   炎夏近海有神道体系和诸海龙王镇守,再加上那些镇守使与宗门驻地,我们预计有五千亿能战者足矣,其他一万五千亿都可调去新大陆周边沿海,因为那里缺乏完善的神道体系,宗门势力也不存在,那里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个陌生之地,陌生就意味着危险,为了尽量保证稳妥,我们只能竭尽全力。”   学院众人相视一眼,心道,你们这岂止是稳妥,实在是太稳妥。   刚才他们还在想,要是官方一时间动员不了太多人手,那说不得六一学院也要亮出自己的金字招牌和对修行界的影响力,发动一场修行界的浩大远征。   所谓支援新大陆的沿海,就是保护我们的家乡。   却没想到,根本就不用祭出整个修行界这一招,直接一个鲛人族砸过去,就是这么大的体量。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安心心教书育人吧。   想到教书育人这个老本行,学院校长想起从新大陆那边传过来的另一件事:   “哦,我们这次不是派遣了很多学院师生过吗?   听说对那边的刺激不小,就连常年宅家不出的青藤学院也出动了好多师生,经常在他们消灭海兽的间隙与他们约斗,文斗武斗已经进行了不下数百场。   结果可想而知,那边似乎也因为这事受了一些刺激,提出想要派遣留学生来我们这边进修。”   说到这里,新任校长嘴里啧啧了几声,似乎有点为此头疼,毫无疑问,对于魔道这种他们是不太待见的。   换了其他时候,想来六一学院求学?   怕是还没张嘴就直接一巴掌拍飞赚取功德了。   可现在炎夏既然已经正式承认他们是新大陆本土势力,现在大背景优势全球实力齐心协力共御外敌,这个建议还是炎夏首倡的,那么直接拒绝似乎也不太好。   至于担心对方来几个留学生就把自家看家本事学走,学院方面倒是没有这种顾虑,六一学院最宝贵的从来不是那些有形的知识,对学院来说,这只是一种“产出”,一种副产品,只要想,轻轻松松就能来一套全新的,这也是身为六一学院的校长所必备的一种大气与自信。   所以,他并不是担心他们来这里后学院因此损失什么,只是感觉此事有些膈应,但又不便生硬回绝。   官方代表在这种学校内部事务上并不帮他具体拿主意,不过,既然涉及到阵营之间的关系,他还是希望这事能成。   于是建议道:   “青藤学院不是也有一些优势项目吗?   他们若想来咱们这里求学,取些真经回去,也不能两手空空的来,让他们把自家那些优势项目也顺便带过来,互相交流学习,彼此共同进步,看他们怎么说,也可以看看他们的诚意。”   校长一怔,恍然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嗯,不只是新大陆青藤学院,其他阵营也都有一些值得咱们学习借鉴的地方,我想,他们也非常希望能到咱们这里走一遭,干脆就像他们一起发出邀请得了,来个全球阵营共同的学习探讨。”   官方代表高兴道:“可以,我们在那些地方都有驻外大使,你们先确定具体方案,到时候让他们去跑腿。” 第一五九章 少年郎   炎夏官方明显是早有相应的预案,等新大陆圣族发来求援,具体细节还在磋商之中,分散在炎夏近海诸多鲛人聚居之地的特制鲛人运兵船便开始组织入选的鲛人有组织的登船。   这种特制的鲛人运兵船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层层叠叠的空间内部,有着一个复杂精妙的水网体系。   这些船体内的水流在符文与阵法的约束下,如同人体内的血液真气一样,始终运转不休,循环不止。   这是专为鲛人设计的坐舰,因为金丹境以下的鲛人均有“渴水症”,境界越低,每日就必须在水中浸泡更久的时间以缓解。   考虑到鲛人的特殊需求,干脆一步到位,给他们设计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浸入“水世界”的坐舰,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将舱体内注满水,既无必要,也非常浪费,因为飞船的每一点载重都是必须精打细算的。   所以,在设计之时采取了这种立体水网的形式,无论身处舱内的何地,鲛人都可以很轻松的进入水环境中,因为水网脉络是直接通过阵法符文约束,没有任何管道阻拦,有需要时随便动下脚步就可以轻松融入水环境,无论在里面睡觉还是修炼,都非常方面,而且,水网脉络也是四通八达,可以达成鲛人的特殊通道,非常迅速的往来舱内任何一处所在,而在其他时候,又可以非常自如的进入无水环境中。   而且,水网脉络随时处于流动状态,有专门的阵法随时祛除其中有可能产生的各种污秽,注入新鲜清新的空气,甚至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在相对封闭的个人水环境中加入不同浓度和不同风味的有机盐无机盐,真要论水环境的舒适度,比真正的大海还要更加清爽宜人,而且可调可控,每天都可以更换不同的风格款式,那些原本以为登船后会不适应的鲛人们瞬间就爱上了这里,迫不及待的融入水网之中,在里面游来游去。   通过这种设计的鲛人运兵船却比同款的人族运兵船更能装,即便水网脉络弄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鲛人们也不觉得自己被“叠罗汉”了,反而因为这种绕来绕去的复杂结构充满了探秘的兴趣,单是在里面捉迷藏就足够他们玩十天半个月,而如果将这种状态换到人类身上,大概就和层层叠叠的猪笼船相仿,没谁受得了那样的环境。   运兵船是以巨鲲舰为原型一路发展而来,长超过五百米,最宽处可达两百米,高近百米,本就以体大能装著称。   再加上拓空阵将内部空间的长、宽、高三个维度全部拓展延伸了八倍,空间整体放大了五百一十二倍,配合将空间运用到极致的立体水网脉络设计,一艘满载的鲛人运兵船能运送兵员五百万。   不过,考虑到飞船的护养、航程和乘客本身的乘坐体验,相关方面并没有在这方面追求极致,每艘船单次运送四百万鲛人兵员即可。   鲛人虽同属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甚至本身就是炎夏人族化形入海而来,但在性情上和陆地炎夏族人却有着极大的不同,陆地炎夏人普遍有种温和折中的脾气,骨子里追求的是一种和谐稳定的生活状态,只要能够好好生活,普通炎夏人是不愿意多折腾的。   而鲛人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炎夏人中不安于“和谐稳定”的那一拨人,不折腾在他们看来生命中就缺乏光彩,人生就失去了意义,越折腾才越好呢。   那些鲛人结合诞生的二代鲛人、三代鲛人,成长在这样的氛围中,其受到什么样的熏陶可想而知。   而且,海域本来就比陆地多了许多危险与不可知,今天还安逸稳定的聚居地,很可能一只从深海闯入的巨大海兽就能将之夷为平地,更别说说变脸就变脸的海洋气象,前一刻和谐安逸,下一刻就怒潮狂卷,惊涛拍岸,似乎半个海洋都能掀到天上,安逸的家园瞬间被狂风暴雨、雷云闪电撕得粉碎。   他们长辈对他们的言传身教,这样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们的性情与陆地炎夏人族的不同。   炎夏官方早在新大陆求援之前,就已经开始在鲛人族中做了通知和动员,听说官方将征召鲛人去新大陆陌生而危险的海域开拓新局,鲛人们几乎都是“闻战则喜”的状态,报名那是一个比一个积极踊跃,生怕去得晚了喝不到头汤,只能喝别人的洗脚水——真·洗脚水。   至于其中包含的危险,他们当然知道有危险,可在他们的观念中,生命的意义就是要主动贴近这些危险,然后,升华。   没有这样的心气,干脆在岸上做个悠游林下的清闲老居士得了,来海里折腾什么。   所以,当鲛人运兵船泊在鲛人聚居地海面上空时,海下海面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游动的鲛人,如果一个大型拖网船走一趟,少说也是上千万条的收获。   为了防止造成进一步的混乱,运兵船特意没有下潜到海里,而是直接悬停于空中,在船体内周而复始流动的水网脉络忽然伸出一根根直径超过人身的水之长触,如同密密麻麻的气生根一般扎入水中,凡是持有准允令牌的与之接触就能顺着一根根水之长触迅速进入舱体内部,而其他鲛人哪怕过去过来十几次也不会有丝毫反应。   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根水泵源源不断的从大海中抽吸人鱼,一船四百万兵员,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被全部抽进舱内。   等人员上齐,从舱体内伸出的一根根水触全部收缩,迅速收回舱内。   飞船起飞远走,那些未能第一批离开的鲛人们在这处海域各种扑腾发泄。   “下一次,下一次,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那些维持秩序的基层神祇各种安抚许诺,用掉比召唤时多十二倍的心力才能把他们遣散。   还一个劲的承诺:“一定一定,下次一定提前通知。”   鲛人运兵船内分布有五个大型灵珠动力炉,布成生息循环的五行大阵,为飞船提供强劲的动力,使其巡航速度可以达到五千公里每小时,日夜运转不休,一昼夜就是十二万公里。   另有八座次一级的灵珠动力炉,供应内部各种能量所需。   其恐怖的运力与速度,背后是恐怖的灵珠消耗,还有更加恐怖的庞大底蕴在支撑。   只用了十三天,圣族还在就一些细节问题与炎夏代表磋商,第一批合计一万艘鲛人运兵船就陆续抵达新大陆沿海。   而后,再根据各自抵达的先后顺序,或是沿海绕行,或是直接横跨穿插,从新大陆的这一端驶向另一端。   第十四日中午,便各自选择好了入海地点。   鲛人入海之时,并不是如登船时那般顺着一根根水触射入大海,更不是如下饺子般胡乱的往下跳。   这里的海域本来就不安全,更别说现在是深海意志犯浑大举入侵的当口,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深海巨怪。   ……   就在唐邪等人鏖战滩头,在他们的视线内,在距离陆地颇有的海域深处,一左一右一中间一共驶来三艘来自炎夏的鲛人运兵飞船。   因为随着海、陆双方你来我往的层层加码,这里已经成了双方角力的一个核心支点,各种各样正常的、不正常的海怪每天都有少则十几波多则数十波。   炎夏六一学院的师生、数量更加庞大的青藤学院师生队伍,几乎将这些海怪当成了相互论证所学的试验平台。   此刻,下到二三阶的中低阶圣族,上到四五阶的高阶圣族,全被这三艘忽然出现的运兵船吸引了目光。   运兵船上有着醒目的炎夏标志,不会让人产生误解。   “来得这么快?”   即便亲自提出求援的那几位五阶圣族也有些不敢相信,随着青藤学院师生的到来,他们现在已经沦为边缘角色,除了五阶实力之外,几乎和这满眼的妖孽怪胎融不到一个圈子里去。   他们干脆也识趣的不往那里凑,老老实实当一个一线大头兵。   新大陆距离炎夏可是有超过一百五十万公里的航程!   再加上炎夏那边的动员和准备,他们估计求援信息发出后,炎夏至少要一个半月以后才能派出第一波援助队伍。   却没想到半个月不到第一批就已经到了。   十兄弟带着百人小队联手围杀了一头体型超过百米,可在海兽中只能算超级小个、长相也非常正常的海螃蟹,唐邪等人悄悄吸收着海怪死亡后散发的浓烈精魂血髓之气,他们已经反复小心的确认过,因为此地战况持久,各种海兽死了不知凡几,数天前四五阶的战斗余波至今也不能完全尽消,各种气息驳杂无比,即便是五阶圣族,只要不是近在他们咫尺之内,都无法感应到他们偷偷吸食精魂血髓之气的举动,所以,他们吃得非常大胆,大大方方的贴身吸食。   这头大螃蟹的力量等阶并不是太高,可其精魂血髓之气实在是丰厚,随着源源不断的吸入,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积累,卡在二阶巅峰的力量忽然一阵松动。   随着体内一个无声的阀门松动,一种大自在,大超脱的感觉升上心间,唐邪心中一喜。   “突破三阶了。”   十四岁不到十五岁年纪,成长到堪比筑基境的层次,即便是穿越者,唐邪觉得也足以自傲。   更别说,他真正的修炼时间,只有四年有余不到五年光景,还是这种处处受限处处受制的情况下。   而后,他先后感觉到数股熟悉的波动从身周传来。   那是其他兄弟姊妹们也相继突破三阶的征兆。   此刻,他心中简直光明大盛,似乎已经看见了广阔灿烂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他们突破三阶和寻常圣族突破三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实力每提升一阶,他们前世的经验和记忆才越发能够发挥出来,实力太低的时候,即便知道很多神妙法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以说,他们每进一阶,除了力量本身的增幅蜕变之外,更重要就是终于“有米”了。   正在畅享美好的未来,忽然,见身周其他队员一个个瞠目结舌望向大海方向,他心中咯噔一下,刚才吸食得太专注,都没来得及分心关注海面动静,心道,难道又有大怪兽出来了?   他赶紧扭头看去,没有看见大怪兽,只看见远处海面,悬空停泊着三艘巨型飞船。   此刻,每一艘飞船上,都有一头似虚似实的奇形生物凭空出现。   龟背,蛇项,蛇尾。   龟背沉稳如山岳,长长的蛇项蛇尾盘旋舞动。   一动一静,一沉稳一轻灵。   无论是龟背还是蛇项蛇尾,长度大小都超出了船体大小,体型超过千米。   俯瞰海面,蛇头露出狰狞而凶恶的神情。   但却又有一种天然的、堂皇正大的气息。   只是感受到这股气息,唐邪就感觉遇到了天敌,还是被克制得死死的那种,如同田鼠遇到苍鹰,麋鹿遇到猛虎。   他的心情不自觉的狠狠攥紧,连呼吸都死死屏住了,生怕它下一刻会注意到自己,那将是何等山岳压顶的窒息?   不过,他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三艘运兵船上凝出三头圣兽玄武之象,祂们略微扫视了一下身下海面,便大方从容的向下沉入海中。   一点也不担心大海之中潜藏着多少凶险。   随着三头玄武沉入海中,就见那三处海面凭空泛起巨浪,平静的水面陡然沸腾,随着沸腾夹具,翻腾的白沫巨浪夹杂着一点点嫣红,并迅速向四周扩散。   远处,原本正变着法向六一学院众学员“讨教”的青藤学院的学员早在三艘运兵船抵达之时就已经停下了动作,远远观望。   看到三头圣兽显现入海,身为五阶强者的他们比那些中低阶圣族看得更加清楚,能够看见三头圣兽巨大的形体内有着密密麻麻的节点,每个节点都有一个鲛人存在。   一位青藤学院的老师猛然扭头看向六一学院的老师,语音凝重的道:“圣兽玄武?……类北斗七星君凝像法门?”   六一学院的老师点头道:   “对,从规模上看这应该是一个七阶玄武大阵,需要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人方可成阵。   对主阵者的要求非常高,不仅需要精神力、修为和意志都达到足够的层次,更重要的是心灵必须与玄武本源足够契合。   从原理上来说,我们已经将玄武大阵推到了九阶层次,可惜,对主阵者的要求是在太高,能够主持此阵者寥寥无几。   而且,他们本身也是顶级强者,这就显得有些鸡肋。   好在七阶玄武大阵也足够了,其凝出的圣兽玄武完全可与九劫金丹境比肩。”   这番话说得,处处都透露着凡体气息。   青藤学院的老师自动将其中不益身心健康的气息摒除,沉声道:“这么说,十三圣兽,皆可以大阵凝聚凝聚圣象?”   正在这时,只见三艘运兵船上又有动静。   三头体型分别超过两千米、形似巨鲸的巨大生物出现在船体上空,相比于玄武的动静一体,祂自然流露出一种慵懒、懵懂、天真、自由的气息。   巨大的双眸纯洁无邪,看到下方广袤碧蓝的海洋,祂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喜悦,巨尾轻轻一摆,变向海面扎去。   其中两只大鱼顺利入水,可却有一只在入水之前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大鱼身形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转而是密密麻麻鲛人如下饺子般砸向海面。   原本脸上保持着矜持笑容的六一学院老师脸皮疯狂抽搐了一下。   可更离谱的是,那些密密麻麻下坠的鲛人,在一人大声急呼,迅速在空中就近完成四人、或是十六人阵法,凝出一只只一阶玄武、二阶玄武。   他已经不只是脸皮狂抽,而且眼皮狂跳。   一只巨鲲散架,无数只玄武小崽儿诞生?   心中骂道,演练不熟就不要现,弄成现在这幅局面,岂不是反手自打耳光?   他还呵呵笑着对旁边青藤学院老师解释道:“咳,咳咳,这是以阵法召唤鲲鹏圣象,只是,一来阵法要求更加苛刻,二来,鲛人族中低阶族人也以熟练掌握玄武圣象为主,鲲鹏圣象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强制要求,所以,他们在这一道上都还比较生疏。”   他此刻最担心的青藤学院老师反手回刺他一下,那样他真不知道脸往哪里搁。   可惜,他完全是多心了,目睹这一幕的圣族之人,谁会为了这点小小纰漏而嘲笑。   即便炎夏之人没有正面回应,但随着玄武圣象与鲲鹏圣象的出现,周围海域除了不时剧烈翻腾涌起猩红浪沫,没有更多的动静发生,他们就已经明白,炎夏与他们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后续队伍似乎也知道出了洋相,没有继续各种华丽操作,而是老老实实根据各自的实力,凝结召唤出一只只五阶、六阶玄武圣象,随之一起潜入水中。   当三艘共计一千两百万兵员下完,三艘运兵船并没有过来与近在咫尺的炎夏联合商贸团寒暄的意思,只是简单的以几声短促的鸣笛致意,便直接掉头,迅速升入天际,很快就消失在远方。   虽然万艘运兵船一次可以运输鲛人400亿之巨,可要满足炎夏官方所制定的目标,需要来回三十八趟才能搞定。   一次来回,加上必要的补给与养护检修,把时间利用到极致,一个月时间都是极仓促的,要彻底完成官方制定的目标,哪怕一刻不停,也需要三四年时间才能搞定。   虽然以炎夏现在的体量,可以制造更多的鲛人运兵船,以更短的时间完成目标,可家大业大消耗也大,特别是这次远征,其他方面的资源供给也比饕餮还要饕餮,炎夏必须将每一份资源的使用精打细算到骨子里。   鲛人运兵船这种使用场景单一,制造过多等兵员运完就很容易造成闲置浪费。   而且,这些先期抵达的鲛人也并没有真的浪费时间,炎夏制定计划时也是经过审慎考量的。   打前站的鲛人数量本来就不宜过多,先派遣数量足够,但又不是太多的鲛人带着少量必要的给养熟悉周边海域海况,以勘察踩点为主,寻找一切可以迅速利用变现的资源,以减少炎夏本土的负担。   随着新大陆周边海域地图一点点被点亮,更多的鲛人抵达就不会成为闲置力量,而是一来就可以派上用场,将探明点亮的地图迅速清扫搜刮,然后向更大的区域开地图。   这就也是变相的以战养战的模式,以开拓养开拓。   随着后续鲛人队伍源源不断的抵达,几乎将炎夏近海已经发展了近一个世纪的完善鲛人社会平移过来,从未被开发的新大陆周边海域就是等着他们采摘的成熟果园,到处都跑着肥羊的猎场。   所以,三四年的运兵时间,也是鲛人势力在新大陆周边海域扎根、开拓、稳固基本盘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并不会主动寻衅深海,当然,还想涌上门来的海兽巨怪就算是主动给他们加餐了。   面对成群结队的海兽巨怪,若是他们以个体的形式应对,恐怖的体量差距,确实会对鲛人造成巨大的伤亡,可他们自然不会犯这种蠢,在危险的陌生海域开拓,没有人会去逞个人勇武,等以后开拓成“熟地”,有的是机会让他们一展个人能力。   现在,当然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能用出七阶玄武就绝不会用六阶玄武,而且,还是并肩子一拥而上那种。   不管海兽巨怪有多么恐怖强大,不管他们里面藏着什么天外怪物,它们必然也要受到世界上限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有玄武与巨鲲开路,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   ……   唐邪等人的切身感受就是,随着三艘炎夏运兵船抵达之后,一只只玄武巨鲲入海,除了看着海面不时翻涌血色浪花之外,他们一时间陷入无事可做的境地。   没有新的海兽巨怪登岸了!   他们甚至连远处海面之下究竟发生了都无法知道,只能以脑补想象出一场场哥斯拉大战玄武巨鲲的场面。   一位前世兄弟来到唐邪身边,低声询问道:“他们这三船到底下了多少人?怎么感觉这片海域全被他们包圆了?”   唐邪摇了摇头,他们只看到一只只玄武巨鲲入海,并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人,不过,想想那玄武如下饺子般入海的场景,唐邪猜测道:“应该不会少,少说也有几十万吧。”   他甩了甩头,不管下了多少,现在看来,都没有他们的戏了。   一位兄弟一脸担忧的道:“那咱们的队伍要解散了吗?”   他当然不是为海兽是否还会继续攻上新大陆而担忧,而是担忧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大快朵颐,恢复实力,海兽体量巨大,血髓之气充沛无比,再加上他们现在达到三阶层次,十人联手可以施展出更多大招,他们自信哪怕面对四阶层次的海兽都能全身而退,甚至反咬一口。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成长。   若是回到后方,再次回归秩序的校园生活,要想从三阶突破到四阶,怕是得以数年乃至十数年岁月来计较,要让体验过现在这种状态的他们再次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实在是太过残忍。   更重要的是,只要一回去,分期贷就会如跗骨之蛆般再次紧贴上来,他们现在修为提升了,可腰包还是和以前一样寒酸啊,撸管卖精努力还贷的生活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唐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一脸凝重的皱眉想了想,缓缓道:   “新大陆周边海岸线这么长,炎夏援军不可能每一处都照顾到,咱们这些好不容易征兆过来的炮灰,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咱们解散?   到时候必然是要把我们调去其他区域增援的,所以,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上面并没有让他们在这里发太久的呆,很快就调整了新的方案,迅速登上各自的飞船,前往其他圣族区域,将原本有些稀薄的防线加密加厚。   ……   一个月后,等了半天才等来一次机会的唐邪等人在海兽冒头的第一时间就率队冲了上去,其他炮灰彼此看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退后几步,再次进入坐等模式,既然有人这么积极,他们何必与之争抢呢。   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心态将这头海兽扑杀分食,稍稍缓解了一下心头那股旺盛的饥饿感。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远海天空传来。   他猛然回头,就见一艘熟悉的炎夏运兵船从云端落下,停泊在远处海面上空,一头头玄武圣象凝出,一一钻入水中。   这里不是海陆交锋的节点区域,无论是海兽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没有之前那一处那么密集,所以自然用不着三艘运兵船齐至,只需一艘便足矣。   看到炎夏运兵船抵达,其他炮灰脸上有一种释然喜悦由内而外的释放出来,可唐邪十人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们只感觉非常倒霉。   好在队伍依然没有解散,继续转战支援别处。   六个月后,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合适出手猎物的唐邪等人有些百无聊赖。   随着炎夏支援队伍的不断到来,暂时还由圣族负责的防线从原本十分稀薄,必须紧急征兆内部力量赶来支援的危险态势,迅速收缩变密变厚,后方的紧急动员和抽调已经停止,正在逐渐恢复正常的状态。   而过于厚实臃肿、同时对后勤也有着更大压力的防线也让高层开始考虑适当减负。   看着仿佛每月必达的炎夏运兵船再次从远处天际露出姿容,缓缓悬停于远处海面上空,唐邪一脸的平静。   还出声安危众位因数月来连续在路上奔波,收获少,却大半都在赶路众位兄弟:“不用担心,即便要削减裁员,最先裁的也是那些人数最多,但却最不中用的二阶圣族,不用担心。”   一年之后,一位圣族核心成员,站在圣族力量体系顶端的大佬中的一员,外貌打扮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老管家,他看着远处一艘刚抵达的炎夏运兵船如同下饺子一般往大海注入能量,扭头看向旁边一位炎夏官方代表,有点发懵的问:“你们到底要支援多少人手过来?”   他说到“支援”二字时,一字一顿,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炎夏官方代表有问必答,而且不屑于说谎,道:“这次刚好满一年,我们一共支援了四千八百亿敢战之士,以这个规模,后续增援部队大概还需要两年才能全部运抵完毕。”   老管家忽觉眼前一花,有种要昏厥的冲动。   ……   几乎就在这次谈话之后不久。   唐邪等始终坚守在第一线,完美躲过了一次次减员的圣族战士们撤离了最后的防线,回到各自的飞船。   但他们并没有返航,而是领取到了新的任务。   就在唐邪等人所在飞船的大厅中,一位五阶圣族一脸严肃的站在台上,扫视台下,目露沉重之色。   “在之前的几个月里,我们有过许多次撤离减员,你们明明都有着离开的机会,但却选择坚守到最后,你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自己对于圣族的忠诚。”   听到这话,一些经验丰富的圣族心中已经暗道不妙。   圣族高层可是很少以这种口吻夸奖下属的,对圣族而言,力量是根本,高阶对低阶拥有莫大权力,能给你一个和善的笑容就是天大的恩赐,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还是这么公开正式的场合,那得做好用命去换的准备。   除了少部分怀着别样心思的期盼,他们之所以留到最后,不是不想早走,纯粹是运气差而已。   若是机会允许,他们怎么会留到现在呢?   可有人走就必然有人留,他们就是那群倒霉的次次都抽到下等签的倒霉蛋。   可即便有心思机敏者察觉到了不妥,此刻也是万万不敢有其他表示的,只能安安静静等待五阶大佬的训话。   “炎夏派遣的鲛人援军规模远超我们最乐观的估计,而且,他们有很大可能直接在我们周边沿海扎根下来,将我们新大陆完完全全的包围起来。   当然,用他们的话说是把我们保护起来,我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发展,不用再为陆海之争头疼,因为以后但凡来自海洋的威胁,都必须先过炎夏鲛人这一关。”   场下很多圣族神色都忍不住悄悄松弛下来,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些人彻底没活干了?   圣族高层可不会把他们白养起来,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被放羊,要自由了?   五阶大佬脸色却变得越发严肃起来,道:   “这意味着安全吗?不!这意味着我们即将被圈养和驯化的可悲命运!”   “以我们圣族的骄傲扪心自问,我们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吗?”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不管场下众位圣族真实的心声,主动代表他们说出了答案:“不能!”   说的铿锵有力,语气激昂。   “现在,我们必须客观面对自身与炎夏的差距,不能与他们翻脸,但我们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安安心心,理所当然的全部缩回内陆,把深海的危险全部扔给炎夏。”   “在他们与深海意志的对峙角力中,必须有我们圣族的力量在!”   “哪怕不多,不强,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必须始终有我们圣族的力量在场,即便是作为一面弱不禁风的旗帜,飓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我们都必须牢牢的钉在那里。”   他每说一句,目光便如同锐利的鹰隼般扫视在全场来回扫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众非酋圣族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   而唐邪等人却忍不住悄悄相视一眼,眼神中都是泛着光的。   “所以,你们将作为我们圣族的代表,与炎夏鲛人一起行动。”   “我们不要求你们做出多大成绩,不需要你们主动舍命拼杀,只要不太给我们圣族丢脸即可。”   “你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随时跟紧他们!”   场下很多人心中忍不住悄悄腹诽,心道,这已经是最危险的任务了好吧?   可不管他们心中怎么腹诽,甚至把面前这位五阶圣族,包括那些想出这个主意的圣族艹了十八变,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策略。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老实遵循而已。   除非他们想现在就让自己玩完。   ……(起点中文网首发,可直接与作者交流互动,讨论故事剧情,提出意见等,好奇又喜欢的)……   鲛人队伍源源不断的抵达,一点点填满新大陆周边海域,并一点点由近及远,顶着狂暴的海兽袭击一点点向海域更深处推进。   鲛人队伍抵达的先后顺序也是非常有讲究的,最先抵达的鲛人队伍都是年轻敢战之士,配以少量经验丰富者作为一个个小团队的智囊领导。   稍后抵达的是一些年纪更大的中年甚至老年鲛人,他们的平均实力比最先抵达的那一批是有所不如的,血性悍勇之气同样有所不如,但他们却都有着丰富无比的经验和见识,作为人的,作为鲛人的。   而且,虽然他们在战力与血性上有所不如,可他们也有自己拿手的地方。   精通阵法的、精通符文的,甚至在海量有识之士的攻坚下,渐渐摸索出了以水系力量为根基的独特的炼丹炼器之法,这些都是必须的,而且是非常紧缺的,再加上他们丰富的人生经验和见识,将一个个军营一般的所在变成了一个个完整的社会。   甚至开始从无到有构建起基层神道体系,为将来敕封神祇打下第一根桩。   以炎夏的计划,鲛人在新大陆沿海彻底扎根的标志,不是既定的鲛人数量迁移完毕,而是神道体系新大陆沿海建立,炎夏人道完全的延伸过去。   这才是真正扎稳了根。   最后迁移过来的,是年纪十岁出头到不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个特殊群体,只需再过几年,他们就将逐渐成为生力军,在这以年计,甚至以十年计的争锋中,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们提前送过来也不算冒险。   而且,在靠近新大陆海岸的近海,鲛人势力已经经营起了足够多、足够大的安全后方。   即便深海中真有危险,也必须先突破顶在更前面的探索开地图的队伍。   再就是鲛人整体数量的四分之三都在这次大转移之列,本来就是以家庭为单位,挑选合适的家庭进行整体迁移。   ……   这一日。   跟随一只鲛人探险队伍又点亮了一处“黑暗”区域,趁机与众兄弟联手围杀了两头海兽的唐邪等人又开了一次荤。   他们发现,跟随鲛人出战比和圣族一起战斗更加畅快,因为在他们眼中,自己这群人就是魔道啊,吸食精魂血髓之气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以非常光明正大的进行,最初,那些鲛人还会有厌恶嫌弃的眼神,后来,干脆熟视无睹,视若平常。   只不过,他们只能吸食自己猎取的猎物,不能染指那些鲛人的收获,因为被他们吸食之后的海兽基本就是一堆废渣,精华之气全被他们吸走了。   唐邪等人的切身感受就是,跟着鲛人混比跟着圣族混还爽还自由。   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他们的实力就又上了数个台阶,现在已经是三阶巅峰,只需要再蕴养熟悉一段时间,就可以一鼓作气进入四阶层次。   到时候,天地还会再次一宽。   “开图”探索完毕,他们跟随鲛人队伍一起返回后方一座刚建起不久的鲛人海市。   顺便也能将一些探索所得的资源兑换成他们所需要的资源。   这座鲛人海市建在一片巨大的珊瑚林里。   海底距离水面不深不浅,阳光照射进来刚刚好,温度不冷不热,海面轻轻荡漾的水波将阳光拆散成一束束凌凌波光投射下来,斑斑点点,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进入城中,曾经的邪魔十兄弟也不禁被这氛围所感染,外出探索始终绷紧的心神一点点放松下来,左看看,又看看。   最后,一行人进了一家酒楼,想要尝尝鲛人的海底美食。   寻了一间二楼包间雅座,随便点了几样特色菜,便一边闲谈,一边等待。   唐邪眼神自然的向窗外观望。   其他正交流闲谈的兄弟们见老大似乎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的看着窗外不动。   心道,老大这是又犯了什么魔怔?   这个酒楼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后面是酒楼店家自住小院,一个寻常的鲛人家庭,这有什么好看的。   心中如此想,却也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很快,他们的目光似乎也被定住了。   在那后院中,有一位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年轻鲛人手中拿着一根寻常木棍,做着最简单的刺击动作。   一下,两下。   三下,四下。   缓慢,简单,而且动作看上去非常僵硬。   因为这里是海底,那位少年鲛人并没有动用任何法力去抵消来自海洋的压力。   海水不是静止不动的,随着巨大洋流的轻微起伏摆动,一切物体,身处其间的一切存在,都必须配合海水的这种节奏而摆动。   就像坐在摇晃颠簸的小船上,身形必须随着船一起摆动才能最舒服,最省力一样。   如果强行与这种自然大势对抗,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而院中那位少年鲛人,他的动作虽然简单而僵硬,可他却一点没有遵循大海的这种节奏韵律,坚持着自己的节奏。   他们的目光渐渐被那柄寻常木棍所吸引。   他们都是有着数千年修行经验的积年老魔头,虽然现在实力恢复不多,可眼光见识却没有丝毫退化,甚至这些年接连经历了圣族和炎夏鲛人族迥异的社会风气,迥异的力量体系,他们眼光见识相比前世还有所提升。   所以,他们很快就看出了那柄木棍的“真容”。   在他们眼中,它不再是一柄寻常木棍,而是一柄剑。   一柄无惧任何艰险阻挠,永远也会向前递出,一寸寸向前递出的剑。   它不锋利。   但它坚决。   似乎也不强硬。   但却一步不退。   他们从这一式式的简单剑招中,看到了让他们心驰神往,有心颤不已的境界。   不需要多强的修为,不需要精妙的招式,自然而然就有让人心雌伏的力量。   那是他们在修为最巅峰之时都不曾达到,只能遥望的层次。   他们的心在战栗。   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的确信,眼前这个少年绝不是一个真正的少年。   他和他们有一样的身份。   穿越者。   但他又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前世的层次比他们更高,也绝不是被威逼走投无路才魂入此界。   那位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他们注视的目光,却没有停止练习。   直到后院厨房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小凡,又在玩你那烧火棍,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哦。”少年这才收了“烧火棍”,进入厨房。   没过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很快,便来到二楼唐邪他们所在雅间,礼貌的进来,面对一个个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的客人们,他面色如常,讲托盘上的菜碟一一取出摆放好,又礼貌的说了句:“客人请慢用。”   这才退步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威胁,没有暗示,没有任何表示。   仿佛真是一个纯粹的少年郎。 第一六零章 求道者的乐园   唐邪等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结束了一餐饭,直到晃晃悠悠走出酒楼,远离那条街道,恍恍惚惚的心神这才重新安稳下来。   “头儿,我打听了到了,听附近的人说那少年名叫张凡,他的父亲是初代鲛人,现在是个筑基境后期的探索队小队长。   据说她母亲在生他时伤了许多元气,生下他之后就没有了生育能力,是少有的独生子,为了照顾他,原本和他父亲一起化鲛入海的她选择了在海市内扎根。”   其实,在那位兄弟刚说到开头的时候,唐邪就很想出言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对于那种层次的大佬来说,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被人寻摸跟脚,可他又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直到听完对方从周围邻里的嘴中拼凑出来的概貌,这才轻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咱们就当没见过他,不要多事,不要节外生枝。”   说着他还以警告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道:“你们可不要把这事拿出去炫耀或者作为筹码交换什么东西!”   其他兄弟相视一眼,无奈道:“头儿,你觉得我们傻吗?这种事还需要你叮嘱?你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唐邪听到他们的回答,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我也是怕你们什么时候不注意说漏了嘴。”   而后,众人便也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真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   张凡,父母长辈则喜欢亲切的称他小凡。   正如唐邪等人猜想的那样,他确实也是一位穿越者,和他们一样。   最大的不同是,他是主动选择魂入此界,而不是被人逼迫,走投无路。   也没人能够逼迫得了他。   对于自己的身份,他虽然没有选择主动曝光,但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可他一来对炎夏乃至此界都并不抱有敌意,炎夏的气运筛查之法对他无效,二来,按照炎夏官方的标准,他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心灵与十三圣兽本源的契合度,乃至气运变化,都很寻常。   再加上这十几年来他始终安安静静的生活,并没有做什么与年龄不相称的出挑之事,所以,始终处在炎夏的观察范围之外。   完成了启蒙和九年义务教育以后,他连有资格进的中等修行学府都没有去,只是在家练剑。   对于炎夏官方给他的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评价,他今世的父亲有些黯然失落,母亲变得有些小心谨慎,生怕在这方面刺激到了他。   而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呵呵。   甚至,对于炎夏现在的修行体系,搞得如此枝繁叶茂,体系庞杂,花团锦簇,若让他给个评价,他也只会给个——呵呵。   在他看来,炎夏修行体系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在用天变前的思维模式来搭建推导修行体系。   凡事都要讲个方法,凡事都要从因为开始,到所以结束。   凡事都要讲普适,任何方法,似乎只有传递、分散、普及开去,才有价值。   死脑筋!   殊不知,修行一道,对于真正的天才,对于那些能够真正体悟大道奥妙之人来说,最不能讲的就是道理。   修行的妙谛真髓,恰在那玄之又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瞬间。   欲语未语,欲语而不能语,因为一旦语尽,那种玄妙空灵的状态就会破灭。   同样一个悟境,一百个人可以有一百个领悟,甚至同一个人不同的时候都能有不同的收获。   这才是上乘。   炎夏修行,却力求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意思,都铁板钉钉,千锤百炼,哪怕千百年之后,都不能产生丝毫歧义。   殊不知时移世易,任何一种法,任何一种理,随时随地都是处于变化之中的。   一者是艺术品,一者是工艺品。   工艺品美则美矣,但却是没有灵魂的。   这种僵硬而呆板的修法,在前世当然也有,可那都是为庸弱凡俗之流准备的。   这对真正的修行者,真正追慕大道者来说,却是一种禁锢,一种戕害。   所以,对于这种修行体系给他的评价,他的态度唯有,呵呵。   沮丧黯然什么的,当然更不会有。   至于他来此界的目的,也非常简单,非常纯粹。   印证己路,开一世剑道。   前世的世界,修行发展了无数年,各种理念都已经深入人心,且势力驳杂,难以寻到一个真正清静的所在印证大道。   很容易受到各种有形乃至无形的干扰,甚至阻挠。   说得更简单点,新人难出头。   对于唐邪他们那种老老实实沿着既定老路的人来说,感受不深,甚至根本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   可他却是立志要开辟一条全新剑道之人。   可天地中已经有了剑道,而且不止一条,每一条上面都站着一位甚至一群大佬。   他想要插一个进去,指望人家挪挪身位,往旁边稍稍,给他一个空位吗?   不直接天外飞来一剑将他抹杀都是他够谨慎了。   在这样的境遇中,得闻此界消息,根本不用任何人逼迫,他就主动想方设法钻了进来。   一张白纸才好作画啊!   所以,对于被唐邪十人窥破行藏,他本来就不在意。   他就从没刻意隐瞒过自己身为穿越者的事实。   即便暴露在炎夏视线中又有何妨?   他想要开辟剑道,本来就要站在台前,更少不了要和炎夏打交道。   何况,以炎夏一贯的态度,他又没犯法,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唯一让他有点头疼的,也就——   “哎,小凡,你怎么又在小孩装深沉了?”   忽然,一双纤长的手捏在了他的脸上,一个穿着比较朴素,但却无法掩饰其清丽姿容的女子似乎见不得他紧锁眉头,愁眉不展的样子,此刻更是直接手动帮他舒展脸皮。   想要帮他把褶皱起来的脸皮熨平整。   这女子是他此事的母亲,可从两人的相貌来看,与其说是母子,更像是姐弟。   感觉自己十八岁的充满胶原蛋白的少年脸蛋被母亲来回搓揉了好一阵,一直以麻木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应对的张凡终于无奈出声:“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玩我?”   女子忽然一脸黯然,脸色瞬间从刚才玩得起劲变成伤心欲绝、泫然欲泣起来,就差抹眼泪外加嘤嘤嘤了。   张凡当然知道,老妈这又是戏精附体了。   哎。   唯一让他头疼的,也就今世的父母了。   在做出魂入此界,重新投胎做人这个决定时,他考虑过很多,包括如何与当地势力接触,如何积蓄底蕴,如何一鸣惊人,展露风采,如何印证大道,更上层楼。   至于投胎过去的父母亲人,从来就没进入他的考虑范围。   工具人而已。   可真正投胎过来,当他意识完全觉醒,彻底回想起从出生以来的点点滴滴,被母亲抱在怀里温言软语的呵护,在她的哺育下一天天成长,吃了睡睡了吃,把屎把尿扑腾哭闹,父亲总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制作一些幼稚粗劣的玩具,每次外出任务归来总不忘给他捎带一些礼物……没有觉醒之前的他与寻常婴孩儿并无任何不同,而这一切却又都被沉睡于幼儿体内的他清楚无误的感知着,感触甚至比寻常幼儿还要深刻。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他修得是剑道,不是无情道。   对此岂能无感?   而且,更令他心怀愧疚的是,在即将出生的时候,沉睡中的他许是因为太激动,许是因为脑子里某个弦没控制好,散发出了一道剑意,虽然他立刻惊觉,一发即收,但还是对母亲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让她彻底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不然,若是按照炎夏正常的家庭,自己还会有几个弟弟妹妹,那样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更加心安理得一些,也会更加从容。   而现在,作为他们的独子,他们对自己给予了如此多的、毫无保留的爱。   无论做任何选择,他心中都不由得反复权衡,思虑再三,考虑最多的却是自己做出某些选择后他们会如何感想。   特别是,当他们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乃是天外来客,一个穿越者,他们会如何对待自己?   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头疼不已,并时常怀念前世以孤儿出道的自己。   “哎,还是做个孤儿好啊。”   每次想到纠结头疼处,他心中都会冒出这种感慨。   想起今天被人窥破行藏,他预想到将来可能会面临的局面,甚至很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他看向面前戏精附体的母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   “妈,要是哪天你发现你儿子是个绝世天才,你会不会崩溃?”   他本来想说“穿越者”的,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怂了,用“绝世天才”取代。   戏精上身的女子也收了表演,一指摁在他额头:“你傻啊,我儿子要是个绝世天才,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为什么要崩溃?”   张凡张了张嘴,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女子看他神色变化,却是误会了什么,赶紧避开这个话题,道:“其实想咱们这样在城里安安稳稳的也挺好,你看看你爸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都有多久没回家?越是天才怕越是个劳碌命,别想有清静安生的的日子。”   张凡点了点头,也顺势将心中的一些纠结扔开,陪母亲随便聊些有的没的。   他了解自己,此刻虽然为此纠结,可自己终究是个道心卓绝的修道人,等到契机到来,前世今生,多年磨拭的锋芒终有试刃天下,惊艳世人的一天。   ……   无独有偶。   在炎夏本土,一座四十几年前才新设一州的州城附近。   当地的高等修行学府中。   机关系。   一间加工房内。   一位十八岁的少女将最后一枚木制零件加工完成,便将装了大半箱的各种各样的木制零件抱到一边,将工作台让给别人使用,她则找了个偏僻角落自顾自的掏出一个个木制零件,将它们快速拼凑组装起来。   每一个卯榫空隙都精确到毫米级,既能轻松装上去,却又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松动。   正在这时,又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凑了上来,下巴搁在她肩头,看着一个模型在她手上一点点成型。   随意搭话道:“喂,你十三圣兽都组装过了,这次又要弄个什么出来?”   少女没搭话,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止,依然很有节奏的动着,就见一个直立的类人型模型一点点出现出来。   当她把最后一块零件插上去,一个大概有真人高的完整模型就已经做成。   下巴搁她肩上的少女看着面前这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少女认真打量了一下,秀眉皱了皱,似乎也有点为它的长相不喜,和自己的审美有些不同,道:“之前去州立图书馆一个密档库里翻到的,因为一些原因,官方多年前禁绝了这类知识的传播。”   另一个少女道:“所以咯,它是个啥?”   “擎天柱,一个从天外世界来到蓝星的强大存在,但他却从不以力压人,勇敢、善良、正直、责任心强、爱好和平、乐于助人……”   说到这里,少女点了点头,点评道:“所以,虽然样子丑了点,但我还是决定给它造一个身躯。”   忽然感觉有些异样,扭头看去,见旁边少女也正扭头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她好奇问:“怎么啦?”   另一个少女噗嗤一笑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勇敢善良正直爱好和平乐于助人……要不是知道你在说面前这个木头玩具,我还以为你是在说你自己呢……那个语气,啧啧啧。”   少女认真想了想,却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另一个少女终于忍不住笑了。   岔开话题道:“好了,说说你吧,怎么我感觉你选择来机关系就是为了做玩具模型方便?   你天天摆弄这些,可玩具就是玩具,它们又不会自己动,咱们机关系说到底还是要往机械工程这个方向上靠。”   少女却道:“你怎么就知道它们不会动?不过是契机不到而已,而且,现在机关系的方向也确实有些不妥。”   另一个少女一脸吃惊的看着她,最终做了个服气的表情,道:“好吧好吧,咱俩看来谁都说服不了谁。”   少女将擎天柱拆成几截放回木箱里,抱着箱子站起了身,临走前伸手按在另一个少女肩上,认真道:“放心吧,虽然你现在走在错误的路上,但以后我会帮你的。”   另一个少女哭笑不得的挡开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面走去,一边询问道:“那我可谢谢你了……你这是又要去哪里?”   少女道:“州立图书馆,我发现那里面有很多藏书都是府里县里无法看到的,特别是天变前的一些知识,非常有趣,对我也很有启发。”   另一个少女瞥了瞥箱子里被拆成几截的擎天柱,道:“就是这种启发?”   少女摇头道:“这只是消遣游戏之作,那里真正让我着迷的是信息工程,人工智能那些知识……真的,在接触这些知识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去解读。”   说到这里,她一边摇头一边感慨,明显是大受启发,甚至是大受震动的模样。   另一个少女点了点头,也不再劝阻,她也知道,每一个人的路都是属于其个人的,旁人偶尔提一下还行,过分指指点点连朋友都没得做。   出了加工房,两人在一个路口分开,少女要先回宿舍放木箱,另一个少女则要去赶一堂讲座。   回到宿舍,少女将木箱放到书桌上,将拆成几截的擎天柱重新组装成一体,然后将它放到了房间一角。   在那里,各种各样的模型已经放了一大堆,最显眼的无疑就是以十三圣兽为原型制作的模型。   擎天柱正好站在一个手持铁棍,身披战甲,脚踩战靴,头戴凤翅紫金冠威风凛凛的大圣旁边。   她仔细大量了一下,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完全就是一个混进去的异类。   她干脆将它拎到另一个墙角,让它孤零零的呆一边,身边一个伙伴小弟都没有,哪像十三圣兽这么热闹。   心中那种不协调感消失,少女这才拍手点了点头。   关上房门,出校往州立图书馆而去。   毫无疑问,她也是一名穿越者,而且,和张凡一样,也是那种主动选择穿越过来的。   她也不是要立志开辟一条新的大道,而是在自小被誉为傀儡奇才的她在达到某个层次后遭遇了瓶颈,仔细省视自我后,她发现这层瓶颈无法靠天赋冲破,而是认知的局限。   也就是说,她发现自己有知见障,但她却又无法打破这层屏障。   最后,她想到了魂入此界的办法,希望在一个完全陌生未知的世界,完成认知的重塑,获得全新的视野。   在她看来,这比习得某某秘法,得到某某神功重要了无数倍。   而现在,她不仅完成了认知重塑,还找到了突破瓶颈的方法。 第一六一章 成长   六一学院。   典藏阁,后山。   半山腰处。   并不十分平整的小院中,生长着稀疏的杂草野花。   天气晴好,鹅黄的粉蝶和蜻蜓结对翩跹追逐,时而飞出院外,时而又从篱笆的缝隙中钻进来。   青绿的杂草丛中,西贝麒麟意态悠闲的趴在那里,后肢斜躺紧贴这地面,前肢撑起,使头颅保持一种昂扬的姿态,就像那种分明困得要死却依然倔强的不肯趴桌上睡觉的学生。   它的眼神半眯半睁,偶有蝴蝶蜻蜓落在它的头上乃至眼皮上,都懒得睁开一下,实在在被扰得烦了,就暴躁老哥般张嘴去咬,总被它们未卜先知般轻盈灵动的躲闪开去。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效用,至少它因此又能得到片刻的清静。   就在距离不远的茶室台阶下,坐着四个女子。   正是金允儿和她的三个女儿,老大陈东东,老三陈茜,老幺陈夏。   金允儿看着一脸郁闷的陈东东,带着揶揄神色道:“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上次才说你几句就这么久不回家,要不是今天恰巧在这碰见,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你这就叫做成熟稳重不轻佻?”   陈东东一脸郁闷,这次休假回来径来此处看望姜爷,她是万没料到会和金允儿他们碰个正着。   对于她的揶揄,陈东东不是无言反驳,却已经怕了她在此祭出杀手锏,那样她除了落荒而逃已经找不出任何办法应对了。   陈家母女的关系,特别是陈东东与金允儿的古怪关系,包括陈中夏,包括陈家其他几个,早就习以为常,她俩在一起不互相呛几句都会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陈东东自小就看不惯金允儿没有为人母为人妻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这种情绪被她合理化之后的一种表现,面对她的批评,金允儿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左耳进右耳出,还时不时反呛她几句,能把陈东东堵个够呛。   可上一次,金允儿突然使出了致命杀招:   “东东啊,你现在也有八十几岁了,想当年我和你爸这么大的时候你们姐弟七个差不多都凑齐活了,你现在却还什么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文安局的工作性质让你很难接触到合意的目标啊?   这事你不用担心,包在妈身上,我的那些学生,甚至是学生的学生,拎出来也个个都是不错的,绝不至于埋没了你。   要不……哪天妈就找个机会让你暗中都见见?看看哪些合意再继续深入了解?”   “哎,你是家中老大,每次我跟他们提这事他们就把你推出来做挡箭牌,你历来都是有责任心有担当的,要不你给弟弟妹妹们做个表率,争取这两年内把事情给办了,如此我和你爸也才能够安心啊……哎,你看看他们一个个七老八十的,不是光棍就是老姑娘,哎!”   金允儿说这话时那时哀叹连连,可她那表情哪有一点哀叹之意,满脸都写着“我在看你笑话呢,有本事你怼回来啊”的表情。   她要不是自己的妈,要不是自己确确实实打不过她,差距实在太大,这种每一句话中都充满了致命杀伤力让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狠狠撕咬几口。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   她一直说金允儿做母亲如何如何失败,做妻子如何如何不称职,结果现如今被她站在了制高点上,让她陡然发现自己已经毫无理直气壮指责的立场。   而且,面对她仿佛陡然觉醒的天赋本能般的各种花式催婚问题,她除了落荒而逃已经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此刻,再次面对金允儿的揶揄,陈东东没有针锋相对的顶回去,主要是怕她用那话再把自己死死将住,于是便岔开话题问:“老二他们几个呢?”   旁边的陈茜赶紧道:“他们四个都去新大陆那边了。”   陈东东吃惊道:“他们全都去了新大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幺陈夏在旁边帮腔补充道:“自从去年中官方既定的鲛人运输目标完成后,那一万艘鲛人运兵船官方就直接拍卖了四千艘。”   陈东东轻轻点头,她所在团队现在以管理、监测不同人群的气运变化、以此提前锁定那些危险分子为第一任务,对于深海战略的继续推进,庞大鲛人群体的大规模转移,她并没有做详细的了解,所知道的也仅止于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大众所知道的程度。   老幺陈夏进一步解释道:“官方之所以拿出四千艘鲛人运兵船来拍卖,有减少闲置资源浪费的考虑,更因为从前年底开始,修行界就开始不断向相关部门提交申请,说炎夏推行深海战略,开发新大陆周边海域,不应该把他们落下,作为炎夏的一份子,他们也义不容辞的要出一份力。”   陈东东这才想起,这事她之前听谁提过一嘴,似乎当时这个话题在修行者中还颇有些热度,只不过和她的工作范围没有什么交集,她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此刻听老幺简单一提,她自然也就看明白了,什么“义不容辞的想出一份力”,不过就是怕一口汤都喝不上,这是急眼了。   “官方便顺水推舟,拍了卖了四千艘,作为他们往来远航的交通工具。   因为官方在同意将新大陆周边海域海岛交给他们他们探索开发的同时也申明了,一切支出、盈亏费用全由宗门、商团、个人修行者自行承担,对于他们的后勤问题,官方更不会过问。   不过,这申明不仅没有吓退众修行者,反而都把新大陆周边海域当成了淘金宝地,现在都想往那边凑去发财寻找机缘呢。   他们四个之前在家里提了一嘴,被妈好一阵奚落,大意是以他们的本事,发财的可能不大,更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肥羊,他们当时没有吱声,结果后来不声不响自己开溜了。   人都到了新大陆,才发信息回来说‘人在新大陆,刚下飞船’。那天也是你不在,他俩接到这个信息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陈东东瞥了眼此刻老神在在,仿佛一切与我无关的金允儿,心中腹诽道,他们四个离家远走,誓死也要脱离你们的羽翼独自闯荡,怕不是有很大一个原因是被你“一个个都是老光棍”给羞辱的。   男孩子的自尊心本来就更强,而且,他们七个虽然都走了圣兽本源意志感悟一道,也有一些开挂作弊的优势,可依然要看个人天赋,除了她,另外六个中只有三个借此光明正大的进了六一学院,其他三个都是上的“家里蹲”学院,虽然效果并没有任何差别,甚至陈中夏金允儿还会格外关照一些,可这对个人心气的影响是完全无法估量的。   母女俩那次争执,怕就是促使他们走出这一步的关键契机。   他们想要脱离陈中夏、金允儿这两个巨大的羽翼,远走新大陆,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看了看老神在在,不似作伪的金允儿,狐疑道:“真就一点都不担心?”   老三陈茜道:“他们几个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说着她指了指茶室内正和陈中夏对面而坐的姜爷,道:“四个大老爷们要离开前,来向姜爷告别,大概说了番想要仗剑走天涯,为梦想买单的鸡汤话,他们离开的时候把白虎青龙他们四个拐跑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旁边孤零零一个闭目打盹的西贝麒麟,似乎在说,你看,狗狗的玩伴全被你那几个为梦想买单的弟弟拐跑了。   “所以说,根本犯不着为他们担心,他们不去扮猪吃老虎就算他们心思纯良了,要是有人把他们当肥羊。”   说到这里,老三和老幺都齐齐低声笑了起来。   陈东东彻底恍然,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大家子这么齐整的原因。   若非姜爷愿意,任那四个家伙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可能拐得跑白虎几个,所以,看似他们耍了点小心机,但归根到底,还是姜爷在为另几个“老光棍”的梦想买单。   今天,就是陈中夏、金允儿特意携二女一起过来表示郑重感谢的。   不然,大家虽然都时常往姜爷这跑,但基本是母女不同框的。   反倒是她,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的也凑了过来。也算是天意吧。   ……   母女几个在庭外闲谈,这样和谐温馨的场面让陈中夏一时间有些感慨,忍不住道:“以后,这样的场景在修行者中怕是会越来越少见了。”   姜不苦明白他意中所指,陈中夏话中的修行者特指境界超过了紫府境、乃至达到金丹境之人。   在一百多年前,灵气刚刚诞生那会儿,紫府境修行者的寿元至少五六百岁起步。   后来金丹境出现,修行者的生命长度更是超过了千岁。   早在一开始,有关生命延长,相应的生命节奏调整就是高阶修行者热议的一个话题。   在很多方面都完成了调整了,可在生儿育女上,在陈中夏他们这一代人的观念中,基本都是遵循炎夏的主流观念。   可到了陈东东他们这一代,无论男修还是女修,保持独身的比例忽然就增大了许多,同时,即便那些结合成为道侣的,也很少如他们那般一生就是七八个,最多生育一两个,甚至干脆不生。   随着个人生命尺度的变长,生儿育女这种天性却在一点点淡化——他们在这方面已经不急了。   或者说,即便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对于有着一两千年寿命的他们来说,现在的人生才不过刚刚起步罢了,道侣乃至后代,过个七八百年,乃至千年之后考虑似乎也是非常理所应当之事。   这种大势思潮,不是个人可以扭转的,所以,陈东东的选择在她的同龄人,周围人中并不算异类,反而非常普遍,十分正常。   金允儿故意刺激她的那些话,也不是真要催婚介绍对象,纯粹就是给陈东东添堵。   所以,有时候看陈东东和金允儿之间怄气不像怄气,撕逼不像撕逼的做派,姜不苦也觉得十分有趣。   就没见过相处起来这么别扭,但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的母女。   此情此景,让陈中夏顺嘴发了一句感慨,又把话题拉到他们刚才聊的正题上。   虽然此行名义上是携陈家一家老小来感谢姜爷对几个不孝子的宽容,但陈中夏并无一语提及此事。   在姜爷请他如茶座闲谈时,他将近来的一些感悟分享给姜爷参详。   他们虽然从学院一线岗位撤退,也不再亲自教导学员,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假了,清闲了,反倒是因为卸去了那些杂务,可以将精力更多的、更集中的用在对大道的感悟与求索上。   他们那些同行者之间的探讨交流也并没有停止,反倒是随着越来越多新生代、后浪们达到他们同一高度,曾经的学生现在和他们站在了一个层次上,讨论交流的范围也进一步变大了。   而且,新生代与老前辈的交流,往往更容易擦出灵感的火花。   对老前辈们当年传授给他们的知识,新生代们有继承,有发扬,有修正,能走到这个高度的,不仅仅要师法前人,学习老师,更要跳出既有的窠臼,闯出新局。   现在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站在和老前辈们相同的层次,再来一次交流碰撞,对双方都是极其难得的机缘。   “早在多年之前,我们就陆续有人突破到九劫金丹境,纯粹如琉璃,光华灿烂,没有一丝阴翳杂气,各种手段神通,也都有了一次巨大的提升,确实已经达到金丹境圆满。”   “这些年,世界上限又有几次提升,九劫金丹境的实力也因此也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但其本身依然在金丹境内,并未超脱出修行第五境范畴。”   “我们认为,随着世界上限一次次的提升,终有一次,会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到时候,就是修行第六境的外在条件齐备之时。”   “我们认为,世界上限突破这一层次,无论是我们炎夏的修行体系,还是星球上其他阵营体系,乃至深海中那些并无智慧的海兽巨怪,对于其中强大或者有机缘的个体而言,都将迎来一次极其关键的蜕变。   这是星球内所有生命都在等待的重要契机。”   “这同样也是修行第五境突破修行第六境的重要契机,其中变化,比紫府破金丹还要巨大。”   “其中细节,我们现在隔岸观花,还不能尽知,但却也略知大概。   真要对其给描述,那就是‘神’,神乎其神,神通广大,化腐朽物神奇,神乎其技。化不可能为可能,以自身的神意,干涉宇宙现实,颠倒生死,模糊虚幻与真实。   真到这一步,求道求道,也算是实实在在的摸到边了。”   “可是,我们这群人讨论来讨论去,却发现又陷入了一个怪圈,真能一步摸到这个层次的,哪怕金丹圆满境,也少之又少。又将沦为少数人的盛宴。”   “虽说金丹九劫,每一劫对一些个人来说,都是一生都难迈过的大坎,但终究还是有一步步爬上来的,虽然他们上到这个层次时十成力已经用去了七八成,甚至已经力尽。”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站到了第六境的门口,我们不能把门开到云端之上,别说摸到,抬头看到都费劲。这对他们是一种打击,对整个炎夏人道而言,也毫无益处。”   “但另一方面,我们并不准备如第五金丹境这般行事,在金丹境之前,我们在努力的寻求‘合’,因为在修行一道上,大家都才刚上路,一起走一条大道是最合适的。   可走过金丹九劫这条长路,大家已基本具备了独行的能力,再刻意的让大家合在一起,无论对哪一方,都是限制,所以,第六境就是‘分’,既然凑不到一条道,那大家就分道。   能高飞者任其高飞翱翔,能苦行者也给他们一条盘山路径,虽然绕了些,但也胜在一步一梯,一梯一景。   每走一步都有收获,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而且,他们至少有路可走,不至于阻拦在第六境的大门外。”   陈中夏说得并不急切,语音也并不激昂,每说完一段,还会停顿一会儿,主动帮姜爷斟茶,与他续上一杯,这才接着讲述。   一百多年前,修行第五境对他乃至对整个修行界来说,和今日修行第六境于他乃至于整个修行界并无本质不同,甚至从重要程度来说,后者还要胜过前者。   但他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急躁和操切,非常淡定从容,但却又有种笃定坚信的意味在。   这些年,他成长的不仅是修为,也远不止修为。   当年,还需要他暗中点拨一番才能让他从迷雾纠结中走出,现在,他却已经可以完全独立的做出决断。   对此,姜不苦没有什么失落,只觉欣慰。   以前的陈中夏有些用力过猛,现在的他,真正有种修道人的感觉了。   他在这种心境下做出的决断,姜不苦都不会反对,也不会干扰,只会静静的等待。 第一六二章 特殊元神   “高飞者如何?”姜不苦问。   “丹中生神,此神非精气神之神,乃精气神三者共同孕育,却又完全超脱其上,祂的存在本身就是神通,本身就是神奇。   此神名之为【元神】,所以,第六境也可称为元神境。   不同人的元神各有不同,能真正做到百花齐放、气象万千。”陈中夏道。   元,在某些语境下本就有“道”之意,又有起始、起源、根本、开端之意。   元神境,即真正问道的起始之境。   至于在此之前的五境,距离【道】都还差得远,只能说都还是准备热身的阶段。   “苦行者又如何?”姜不苦又问。   “丹中生婴,然后以此为跳板,婴中化神。   这就相当于将修行第六境拆分成了两个大境界,元婴境,化神境。   若苦行者能够一路冲破元婴境的重重关隘,问鼎化神,可能在细微处有所不同,但本质上就已已和元神境相当。”陈中夏道。   元神之于金丹,一在平地一在天。   只有真正天赋卓绝者,且还需各方面的机缘积累沉淀都足够深厚,恰到好处,才能够纵身而跃,鱼化为龙,腾云直上,更多的问道者,只能站在地上望而兴叹,苦求不得,最终只能求得个镜花水月。   而元婴境、化神境则相当于在平地上陡然拔起一座高山,虽然上山路依然艰险,每进一步都千难万难,但终究有迹可循,有路可走,总会有心志卓绝,矢志不渝的问道者走到大门前。   而且,相比于前者,炎夏以百兆计的人口基数,后者的数量反而更多。   能够腾云直上者是少数,沿着山道一步步攀爬者才是绝大多数问道者的写照,也是后来者可以师法参照的榜样。   毕竟,能够高飞者那是非凡的天赋,或者无可比拟的福运机缘,学不来,也学不会。   能飞就是能飞,不能飞就是不能飞。   反倒是苦行者们开拓出的路径,有法可依,有路可循。   一者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一者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   “姜爷,您觉得如此解法可还行?”陈中夏问。   姜不苦点头道:“我没什么意见,也没发现什么大毛病。”   得到他的这句首肯,陈中夏似乎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不定。   正要拿起茶杯的姜不苦伸出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他都以为这修行第六境没自己什么事了。   却没想到就在刚才,人道值忽然进账了1000点,明目是【对修行第六境的首肯】。   心道,我点个头的作用已经这么大了吗?   而后,又闲谈了一阵,陈中夏一家人才在姜爷几番端茶之后告辞离开。   当夜,静室。   姜不苦盘膝坐于床榻之上。   闭目静修。   紫府内。   一千零二十四只精神力的线头如同一千零二十四只穿花蝴蝶般在紫府中肆意游走。   它们所经之处,一座座炎夏古迹重现,从无中诞生,有了经纬结构,有了绚烂色彩,更似染上了岁月磨蚀的痕迹,战场的铁血硝烟,小桥流水人家的市井恬淡,在穿花蝴蝶所过之处,俱都生动的一一复现。   还有那大山大河大泽,无论巍峨雄壮,还是浩渺烟波,都在紫府内快速复现。   最终,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中,已经完美成型了一百零七座,只剩帝都古城一处还未完工。   随着帝都古城一点点织就凝形,一千零二十四只穿花蝴蝶如同最初不断分裂一般,开始逐渐两两合并。   合为五百一十二只。   再合为两百五十六只,一百二十八只。   到了最后,当整个帝都古城也全都织就还原出来的时候,还剩一只翩跹孱弱的蝴蝶。   它正在天坛供奉昊天上帝的大殿最顶端,那极具标志性的醒目球顶上方,它正在艰难的完成最后的经纬勾勒。   当最后一丝精神力耗尽,蝴蝶消失,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也终于完完整整的勾勒重现出来。   当其完整出现了的刹那,恍惚间,姜不苦感觉到贯穿始终,从未断绝的精神丝线将它们完整的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它们不是分散的一百零八异象古迹,而是那消失时代的集体记忆,集体投影。   他清晰的感觉到,紫府中的古迹留影与那真实的、分处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中的古迹产生了勾连。   那盘踞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上方陷入半沉眠的炎夏神龙有些讶异的睁开了眼,投射过来一股清晰的意念。   因为自己的紫府观想法,让一百零八古迹洞天莫名间产生了更多共鸣,炎夏神龙梳理人道气韵的效率因此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虽然提升的幅度不大,可想想祂现在的体量,就明白这间接的增幅何等的恐怖。   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是,炎夏神龙梳理人道气韵的效率是非常快的,可架不住炎夏人道现在也在放开了成长,不仅每年新增疆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还有炎夏近海,现在更是即将有一大块飞地接驳过来,这些都需要炎夏神龙来梳理,再加上其他阵营的大略也需要过问,每五年一次操弄全球新增。   相比于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啥事不干每年都能吃到撑的星球意志,炎夏神龙现在才是真正的劳碌命,既要管自己,还要管全球,没有一处是能够轻松懈怠的。   若是星球意志知道这些,大概心中会很高兴吧。   姜不苦没来由的想到那个翘班几十年,每年却被喂到撑的蓝星意志,心想,祂下一次露面,大概真就长成一颗球了。   他再次将心神沉浸在紫府中。   随着紫府中一百零八古迹观想与真实的洞天古迹产生共鸣勾连,一种莫名的气韵渗透进来。   那是洞天古迹真实不虚的岁月过往,历史的印记。   异象古迹早已不能被当成普通的建筑或者普通的山川水泽,某种角度来讲,它们已经“活”了,单从两百多年间吸收的祷祝之念来计,每一座异象古迹都可以与异族阵营的真神汲取的信仰之力比肩,那些排名靠前的,吸收到祷祝之念还犹有过之。   此刻,通过这种连接共鸣,深藏于每一处的洞天古迹中的神秘气韵就悄然渗透进他紫府之中。   将古迹与古迹之间的空白区域填满。   同样有山川水泽,同样有古城古寨。   看着它们一点点丰盈、一点点充实,就像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入腹,以一百零八座紫府古迹为骨架核心,完整的血肉开始生长起来。   看着那再紫府中一点点成型之物。   姜不苦心中莫名有种悸动。   “炎夏九州。”   它不取法于某一时某一地,而是截取各地各时在兆亿人心中最璀璨最绚丽的光景,甚至是基于他们的美好想象,共同造就了紫府中这幅图景的凝成。   毫无疑问,新历后出生的孩子,对于只能在课本中看到,各种诗句篇章中读到,长辈们言谈交流中听到,各种神话传说的源头之地,他们心中是充满了无尽的想象与遐思的。   那是他们血脉的源头,思想情感的根基,是整个炎夏文明的发端与过去,现实中已经消失,那是只能在书本文字上看到,在想象中才能回归的精神家园。   眼下这个炎夏神州,无论是形还是神,都是根植于真实的印记,但又经过了无数后人的美化加工。   一山一水,一竹一石,处处皆可见惊喜,处处都饱含匠心。   即便一颗粗看不起眼的顽石瘦竹,很可能就是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那破岩那劲竹。   随着神秘气韵的持续渗入,姜不苦心中已经彻底明悟。   这已不单是他个人的情怀寄托,这已是所有炎夏人的共同构建的“精神家园”。   一旦凝成,那么,至少,它也是元神级别,还是元神中超级另类的那种。   九州元神。   可现在,世界的上限还没达到那个层次,根本装不下这样的成就。   若是凝成失败,或是半途夭折,出现别的变故,那就大事不妙了。   意识到这一点,姜不苦将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化作一柄巨斧,猛劈天坛中昊天上帝大殿顶端那最后织就的圆球。   “啪——”   一丝深入灵魂的裂痛传遍全身,紫府中整个观想图景都起了一层涟漪波澜,似乎又超级天灾降临。   而后,昊天上帝大殿开始崩毁,进而波及到整个帝都古城,如同地震一般房塌屋倾,片瓦不存。   紫府观想古迹变得不再完整,那从一百零八洞天古迹中渗透而来的神秘气韵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始缓缓散去。   而随着帝都古城的崩毁,紫府中其他观想古迹也开始接连受到波及,最后全部倾塌崩毁,仿佛遭受了一场末日浩劫。   姜不苦只觉整个脑浆都被搅成了浆糊,痛得撕心裂肺。   嘶嘶嘶——   从修炼中退出,他也忍不住连连倒吸冷气。   过了许久,大脑要撕裂般的疼痛才稍稍有所缓解。   这是精神再次浸入紫府之中,看着满地疮痍,处处残垣断壁,这些精神力丝线织就的经纬锦绣江山此刻化作残垣断壁,因为精神力的过分强大和凝实,哪怕处在这么糟糕的状态下,消散的速度也非常缓慢。   姜不苦心中苦笑,这还是质量太好的锅,若是精神力差点,或者编织技法简单一点,消散得还要更快一些。   而现在,在这些精神力早就的断壁残垣自发消散之前,他只能安心静养,不能继续修炼了。   “反正现在修行也到顶了,歇一阵就歇一阵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不能浸入紫府修炼,便盘膝坐在床榻上开始复盘今次所得。   经过漫长的修习,他当初灵光一现的妄念终于在今日达成圆满,一百零八座古迹能够一次性的在紫府之中凝成。   这期间,他的精神力量一直在突破原有的极限,一直在成长。   而且,为了更精妙、也为了最终成型后古迹更加完美,他一直在研究更精妙入微的“编织”技法,精神力分成一千零二十四个线头,每一个的运使轨迹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职能妙用,等到最后再将它们再次合并,凝为一束。   起于一,终于一,但中间却分裂为一千零二十四束,相当于极限时心念必须做到一千零二十四分。   这一切都在今日完成,而后续发生的变化,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于与真实的洞天古迹产生共鸣这事他是有所预料的,也是他期待的,但洞天古迹向他反馈的那些神秘气韵,将紫府观想迅速推向另一个高度,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在那些气韵进入紫府,与他的观想法一起一点点构成炎夏神州的锦绣山河之时,他就已经明悟了他们的本质。   也预见到了一旦成型最终能够达到的高度。   毫无疑问,那必是元神境的风采。   神乎其神,神妙莫测。   亿万万人心中的精神家园,和他打下的框架一起,共同成为他的元神。   仔细想想,这样的成就还挺带感。   而且,另有一层说出来能让陈中夏这些人惊掉下巴的事。   迄今为止,他依然没有凝结金丹,只因他发现,现在这种状态的他能够更好地完成对一百零八座古迹的观想编织。   而若是精气神合一结为金丹后,精神力的发挥反而不会如现在这般自由。   而他现在,相当于直接跳过了整个金丹九劫这个关卡,直接成就元神。   可惜,时机未到,只能将之击碎打断。   “要想世界上限尽快发生一次跃迁质变,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其成长加速,若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次提速,那么,那个节点必然就会更早的到来。”   他心中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此事的可行性。   “最初,星球成长的压力只有星球意志来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也只有祂才扛得动。”   “现在,祂将权柄下放,同样,压力也随之下放,让成长起来的各阵营意志来扛。”   “随着半个多世纪过去,世界的持续提升,各大阵营的力量体系也都在高歌猛进,即便无法与炎夏比肩,但也都已不可小觑。”   “所以,权柄和压力还可以进一步下放,让更多的个体参与进星球提速这个事业之中。”   “即便个体的力量无法与阵营意志相比,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必然能够让世界体量的成长再次提速。”   姜不苦原本是想用人道敕令的方法在炎夏人道之内开辟一条规则,但仔细权衡之后发现,这事必须散及全球才能效果最大化,这样做得不到最好的效果。   而且,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可自己积累的人道值却并不是太多,能省则省。   再加上从某种角度讲这对炎夏神龙而言也是极好的一次调整,能将祂从繁重的事务中解救出来。   虽然无法让祂如星球意志般做一个甩手掌柜,但也能极大的减轻祂现在的工作量。   所以,于情于理,祂都是会同意的。   “好,就这么办,这次年底提交方案时我就跟祂进言。”   次日出门,姜不苦发现候在院外跟着自己一起下山上班的西贝麒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啦?”姜不苦问。   “姜爷,昨晚您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他问,西贝麒麟便也直接开口询问。   姜不苦心中一动,想起昨晚自己差点一不小心就迈进元神关卡,因担心前方无路跌入悬崖,硬生生止住,便问:“怎么,昨晚小院有什么特殊异象?”   西贝麒麟摇头道:“特别的气象倒是没有,只是有种特别的气机从您的静室里传出,让我止不住就心惊肉跳,惊惧不已,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头猛兽冲出来把我吃了,直到过了好一阵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   姜不苦颔首道:“那没事,只是忽然有了点感悟。”   心中也有些庆幸,刚才西贝麒麟提起这茬,他其实就有点担心,真怕弄个红光万里、彩霞漫天之类的异象出来,虽然以他的地位也没谁能把自己怎么样,但现在这种轻松自在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而且,各种穿越者层出不穷,还会越来越多的当下,他也不太适合过分显眼,继续努力发育吧,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下一个时间节点也不久了。   接下来的日子,姜不苦朝九晚五,打卡上班,在这悠闲而充实的时光里,损伤极重的精神力在缓缓恢复。   而精神力恢复得越多,他也就能够主动进入紫府为那些断壁残垣的清理加加速,精神力的恢复也就能够更进一步的加速。   新历二一五年底。   早在除夕之前十天,通过麒麟本源预留的特殊渠道,姜不苦接收到了炎夏今年的新增提案。   单是炎夏陆疆,此次新增面积就将达到1700亿平方公里。   “以此为基准,星球表面积此次新增将高达4250亿平方公里。”   这个数据,相比于之前几次,已经是非常保守的了,因为炎夏将大量精力用在了新大陆周边海域的开辟,包括大量修行界力量的参与其中,为了保证不出纰漏,这次并没有追求极限。 第一六三章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   新历二一五年除夕。   又一年新旧交替,万象更新的前一刻,盘膝坐于静室床榻之上,做好准备的姜不苦意念再次被炎夏神龙主动拉到了祂的头顶上。   祂庞大的身躯依然匍匐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之上,祂给自己设了一个“闹钟”,平时都处于半沉睡状态,但在每次履行“摄政王”职责之时都会提前醒来。   不仅要熟悉自身情况,还要熟悉其他阵营,包括深海意志的情况。   因为祂第一次唤醒祂们时埋下的伏笔,现在不用每次环游星球一周,登门探查情况,只需要循着那留下的印记就能知道祂们的近况如何,如果有必要,祂还能通过那印记向祂们传递一些信息,实在方便又快捷。   上一次,也就是新历二一零年除夕醒来探查情况时,其他三真神阵营、圣族阵营倒是都还好,就深海意志的情况有些古怪。   有点类似于修行者忽然受到外魔侵扰,又引动骨子里潜在的一些隐患,有种即将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对此,祂虽也有关注,但也不是太着急,或者说,在祂的思维层面,“着急”和人类的着急是两码事,能够一二十年内解决的问题,那算是电光火石,迅如闪电,时间尺度拉长到三五十年,也算是效率惊人。   所以,祂原本打算继续观察一两次,看看祂变化的趋势,结果这次却发现,深海意志虽然变得更加暴躁了许多,可内里的情况反倒没有更进一步的恶化。   因为无论是祂还是在祂内部拱火作祟的“外魔”,现在都将矛头对准了新大陆周边海域,炎夏官方的“清醒疗法”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当下还在以扎根基固地盘,将炎夏人道接驳过去为主线,却已经开始产生效果了。   其他阵营的情况则都还不错,虽然发展有快慢,但也都还是在成长,特别是祂引入了竞争机制后,没有哪个真神愿意自己一步步落后于他神,每每稍有掉队风险,就会以特级加急神谕的形式天天在那些以神仆自居,却在人间享受至高权柄的家伙们脑海中放警报,就如同用无形的长鞭催促鞭挞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也没有哪个神仆敢懈怠,不管心里如何想,都会使尽浑身解数,目的只为了更快更好的完成神谕内容。   因为这些真神都非常善于总结学习,无师自通的就把炎夏神龙用在祂们身上的手段用在“神仆”们身上,总会有因为对待神谕不够虔诚,任务完成的效率不够完美的神仆失去侍奉真神的资格,也总会有表现卓著者得到奖励。   作为真神在现世的代言人,三真神阵营的神庙教会自然拥有极高的权柄,甚至人间的一切法都可由他们一言而决,地方的统治者,高贵的种姓,古老的家族,庞大的财团寡头,都必须雌伏于他们之下,或者与他们合为一体,但他们并不掌握有世界真理的最终解释权。   真神在世的当下,神权神谕更不是能被他们随意装扮的玩意儿,真神真可以剥夺他们的任何的权柄,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神谕告诉其他人“这不是我的信徒”,那么这人在这阵营中曾经有多辉煌尊贵,下场就会有十倍百倍的凄惨。   当祂们无师自通的掌握了这套驯服神仆的法门后,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意志是否能够彻底贯彻,下面执行是否积极得力的问题。   真正能在祂们长期竞争中造成影响的,只有祂们本身的“根骨”,而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明显差距。   毕竟这是一个开放的社会,若某阵营某真神发现在某些方面的竞争中落后他神,那祂自然不会死犟着一条道走到黑,抄作业也好,偷学也罢,反正,你的最终也会变成我的,然后变成大家的,莫不如此。   反倒是圣族阵营的表现让炎夏神龙有些惊讶,作为包括炎夏和三真神阵营在内各阵营的污秽气韵收容站,发酵池,真让祂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底蕴浅薄的祂在与三真神阵营的竞争中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若是以成长幅度而论,甚至隐隐还超出了一线。   姜不苦意念被拉进此地之后,第一时间将炎夏官方今年的提案数据传了过去,就在任务完成,即将被“踢飞”的时候,他连忙高呼:“等等,我还有话说。”   接着便把这段时间心中一直琢磨的事情化作一道意念送了过去。   自接收到这股意念之后,炎夏神龙便陷入了一阵长考之中。   只见祂身周缓缓流动的人道气韵都有了明显的加速,对祂已经非常熟悉的姜不苦知道,这是祂在深入思考推演的标志。   许久之后,祂才传来一道意念。   虽然并非语音文字,但他还是准确地理解了祂的语意。   “可以,不过,我很忙,每五年清醒一次就已经很耽误事了,不能继续分心,而且,这事流程过于繁琐,要把握好尺度,必须时时有人把关才行。既然是你提出的,那就由你来负责到底吧。”   嗯,大意就是如此。   祂的回应有些出乎姜不苦的预料,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等等——   “等等,我能干涉的只是炎夏人道内的事,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啊!”   话音才落,炎夏神龙就又传来一道意念,里面就饱含着一道新的权柄。   也不能说是新权柄,而是在他原来就掌握的由炎夏神龙赠予的权柄中,新解锁了一项新能力,专门用于处理此事,更更重要的是——这是免费免费免费!   不需要他消耗任何一点个人收获的人道值!   在看到这个时候,姜不苦几乎是触电一般,立刻就醒悟到另一件事。   “对啊,无论是开辟阴冥之地,还是气运规则,神道体系,乃至十三圣兽本源,对我个人有丝毫益处吗?   最终受益的是谁?!   是炎夏神龙啊,是整个炎夏人道啊!   这是公事啊!   而我通过各种点拨暗示启发得来的人道值,相当于是我的私人收益,私人收益私人花,我把它们用在个人权柄、个人实力、乃至是个人享乐上,都是可以的,也是无可指责的,可我之前在干什么?   一直在拿私人的微薄收入为公家事忙前忙后。   不能说这些事情不该做,而是我当时就该主动与祂商量!”   “我真傻,我真傻!”   醒悟过来的他立刻就想要趁机将另一个计划也跟炎夏神龙沟通沟通。   却感觉一股斥力传来,意念即将被踢出此地。   “等等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我这还有一个大计划……啊……”   炎夏神龙并没有等他说完,而是很干脆的将他踢了出去。   意念回归肉身,姜不苦睁开眼,幽幽一叹。   “哎。”   他现在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他意识得早意识得晚的问题,这本来就是炎夏神龙的目的,若非这次计划涉及整个星球,超出了炎夏人道的范围,需要祂重新授权,祂也是不会忽然给出一个免费窗口的。   “你这就是笃定了我就是倒贴人道值也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干成,这才如此使唤我吧。”他心中如此咕哝道。   要是换一个没我这般具有奉献精神的,你还不敢如此拿捏了呢。   不过,又一想,即便真有这样的人,哪怕他百般恳求,炎夏神龙也是不会将这种权柄让给他的吧。   虽说从道理上讲,个人挣得人道值可以随意花销,可这种权柄本身就极为珍贵,炎夏神龙要分出一点对祂自己也是有损伤的,不是轻描淡写随随便便就能给出,那祂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把这么重要之物让渡给只知私利享乐之辈?   唯有如姜不苦这般,会将每一点人道值都花到刀刃上,才会得到这样的权柄。   哎,都在创业阶段,都在为理想买单,能不能活到上市那天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计较什么你的我的反倒是格局小了。   心中如此盘算了一圈,心态终于再次恢复稳定。   意识再次进入紫府之中,此刻,上次暴力打断观想留下的满地狼藉现在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精神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全好了,他也没太把此事放在心上。   权柄屏幕上,新增了一页专项操作权限,而且,分出了六项细分链接。   ——   【炎夏】   【光明】   【圣族】   【希望】   【梵伽】   【深海】   ——   他意识只要接触相应链接,就可与相关阵营的主脑进行沟通,对方也不会知道坐在这一端的是个人类,会直接当成炎夏神龙对待,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在炎夏神龙捏着祂们要害的时候,祂们都会积极配合,更何况,这对祂们本来就是有益无害之事。   送福利呢。   而且,要完成计划中的操作,也需要通过这些链接进行,祂本身小胳膊小腿当然并不具备这种程度的伟力。   不过,他只是意念一动,就把【深海】这一项点暗了,以祂现在的状态,先把自己搞清醒了再说吧,这一波福利是别想了。   然后,他将刚才对炎夏神龙和盘托出的计划进行了一番整理,将一些没必要让外部知道,也于整个计划的进行没有什么影响的部分进行了删除,形成了一份正式而官方的函件,对【光明】、【圣族】、【希望】、【梵伽】四项进行了勾选群发。   几乎是同时,三真神、梦女士就接收到了这份从心底传来的信息。   暂时不管祂们如何处理,姜不苦当然没有将这消息发给【炎夏】一份,因为它最终只会落到炎夏神龙头上,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个分项链接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作用,就是授予了他在专项业务上的免费操作权利。   至于信息传递,那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业务了。   通过圣兽麒麟本源,他直接将一份信息内涵更丰富的函件传了过去。   他从星球意志、炎夏神龙那里学到的最大精髓就是,将计划制定好,找到合适又得力的人手,交给他们就可以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坐等成果验收就可以了。   以后,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坐在家中,上班打卡也没妨碍,随时关注各方反馈留言,然后根据相关方面的反馈在这个后台进行相应的权限操作就行了。   ……   炎夏。   帝都。   几位退休之后,本来等着颐养天年的老人已经彻底将计划好的各种退休生活封入箱底了,自从成为与炎夏人道的“接线员”,虽然看似只五年一次,可其他时候他们也不可能有丝毫清闲的。   每次,姜不苦这边只是接收到一个非常简单的数字提案,可对炎夏官方来说,这已经成为中枢每五年一轮的重点工作之一。   每次提交上去的数字,都不是拍脑门决定的,而是经过了非常严密的论证,综合了方方面面的考量,不仅是过去与现在,甚至包含了未来的长期战略。   甚至,在发现炎夏神龙在对其他阵营乃至海域的处理上简单的以炎夏标准为参照,炎夏就不得不将全球阵营一起纳入考量之内,不仅要操内部的心,外部同样要保持关注。   深度参与此事的他们理所当然的就将这个事情抓了起来,成为了总负责人。   这可是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对此,他们除了苦笑也只能坦然受之。   好在炎夏人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性”,不会把他们一直用到死,上一批,也是第一批“接线员”在新历二零零年的时候上完最后一班就交出了这差事,他们已经是第二批“接线员”了。   不久前才上交了新年提案,今晚星球又将根据他们的提案开始又一轮的增长,虽然已经历过多次,可这种感觉,依然能给人深刻的触动,现在正是出成果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去睡觉休息。   他们如往常一般,聚在一起,静等结果的发生。   就在这时,几位老人全都齐齐一怔,半晌,才逐一缓缓回神,看向周围同样面露思索震惊的老同志们,几乎都忍不住问出了相同话:“你们也都收到了?”   待确定无误之后,各自都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人苦笑的打破沉默:“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人性化了。”   “这样不好吗?”有人道。   “当然好,而且好很多……可这反而让人越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说到这里,老人摇头叹了口气:“世界没有错,那就是我的问题,还是我的观念停留在了更早以前,所以才将这种现象视为不寻常。   或许,在新生代看来,这样的世界才是正常吧,我们以前所经历的,才是他们所不能想象,也难以接受的。”   发了一通感慨之后,众人开始就这次接收到的函件内容展开了讨论。   “这是一项长期的、而且真要管理起来,必将是一件非常繁琐,而且责任重大的工作,我认为,必须成立专门的机构进行统筹安排、制定计划、精心管理,其重要性不会比神道司差。   若是使用得当,还将成为加强中枢分量的有力保障,现在摊子越来越大,连新大陆那边都有了那么大一片基业,传统的思维早就跟不上形势变化,我们也要找到新的管理手段,我觉得这正好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有老人道。   “这也确实是一个方面,不过,以炎夏神龙的秉性,更主要的着眼点还是在快速提升世界上限,让星球的力量上限尽快再上一个台阶这件事上。   听六一学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世界上限若是能够在现在基础上再上一个台阶,对整个星球都将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我们炎夏准备最充分,体量最大,能够得到最大的益处。   所以,我们可以将此作为加强中枢权柄的一个手段,但也不能因此而有所惜力,还是要全力以赴的去完成此事。”又一位老人道。   “那是当然……这个部门应该叫什么名字呢?洞天司?”   “简明倒是简明了,可是不够明确。”   “……”   最后,经过一番讨论,一个新的职能部门就此诞生。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   “今年就以试点和摸索总结经验为主,从明年开始在正式全面的铺开吧。”   “也只能如此,先让中枢把架子搭起来,把整个流程跑通,总结出一些基本的规律和经验教训,明年再开始慢慢提速,不要一下子把目标定得太高。”   ……   一个月后。   金虹宗,炎夏本陆祖地。   因为早在气运规则诞生之前,对于官方推动的修行宗门化金虹宗就是铁杆支持者,虽然最初底蕴相比其他由大商团、大势力转化而来的大宗门各方面都要差许多,但却一直受到炎夏官方明里暗里的各种扶持照顾,现在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顶级宗门之一。   发展起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特殊灵药培植,特殊丹方研制与大量供应,再加上辖地内的特殊矿藏而开发出的特殊炼制法器,虽然威力不大却胜在性价比高,不仅在炎夏陆疆非常有市场,就连海中鲛人也都非常青睐,远销海外。   经营得好生兴旺,但凡了解其发家史的其他宗门没有不眼红的,这样一个明晃晃的榜样摆着,也更加坚定了抱紧炎夏官方中枢大腿的决心。   而且,时刻紧盯大势风口,万不能成为那种大势滚滚向前,自己却成为把握不住被震荡出局的蠢货。   金虹宗不仅产业兴旺,门人弟子也非常众多,外门练气境,内门筑基境,真传紫府境,结构非常健康,另还有近些年逐渐多起来的金丹境大修,既有自身常年坚持、将培育弟子后进始终放在第一位的缘故,也因金虹宗声势越来越响亮,口碑名声又好,越来越容易招揽到金丹境的供奉客卿长老,除了金丹境大修,那些具有特殊技艺才能者同样在他们招揽之列,只要有本事,同样可以享受客卿供奉待遇。   可以说,金虹宗只要不自己作死,起了别样心思,就可以紧抱着炎夏这根大腿日月永在。   而且,金虹宗每一次都能踩在正确的风口上。   从炎夏深海战略推出开发近海岛屿岛链,到现在开发新大陆周边海域海岛,他们都是第一批跟进的。   至于辖境大小,资源出产丰饶程度来说,金虹宗在炎夏近海接近深海位置独占的一座巨大海岛胜过祖地数十倍,进来新大陆那边传来消息,金虹宗门人同样已经在一处面积犹有过之的海岛上站稳脚跟。   但金虹宗从来没有将宗门核心迁去海岛乃至新大陆那边的打算,最多也只会在那里开辟分院,作为一个资源采集地,同时也尽己之力将炎夏人道发展过去,若是能够吸纳到鲛人族门人弟子入宗,那当然就更好。   即便宗门内多次有声音议论,以金虹宗现如今的发展规模和未来的发展趋势,当年觉得十分广阔的祖地将越来越不够使用,即便将所有资源地都外迁到海外两岛,将祖地彻底打造成门人弟子修行居住的场所,依然远远不够。   简单的讲,祖地的大小已经严重影响到宗门未来的发展。   对于这样的充满忧患意识的议论,还是打着为了金虹宗这个大家庭好的名义,但上层不仅没有褒奖,反而大力整治了几次,搞了几次“整风”工作,直到将这股苗头彻底摁死才作罢。   后山。   还是当年那个洞府。   现在依然是宗门唯一太上长老,八劫金丹境大修士金阳的居所。   面相上和当年并没有太多不同,可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早非当年那个心理脆弱的青年可比。   当年,他会因为宗门把他打造成从六一学院进修归来的天才宗主而面红耳赤,感觉无颜见人,现在,他虽不会主动宣扬,可若门人弟子如此宣扬,他也完全不置可否。   至少,以他现在的成就,在特招生中称一句天才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年,在某个小圈子里,他被戏称为特招生中的特招生,可现在,他的成就不仅在当年同期归来的特招生中数一数二,即便后来那些天赋更高的特招生,有望与他比肩的也寥寥无几。   至于达成这一切成就的背后,他消耗了多少的宗门资源,何足道哉?   我金虹宗堂堂正正攒下来的资源,不就是给门人提升用的吗,作为宗门的顶梁柱,无论长辈晚辈,全都寄予厚望的存在,多用一点怎么啦?我不用他们才会心里不踏实呢。   此刻,相貌年轻的太上长老金阳坐在主位,两旁坐着宗门长老,客卿供奉长老,只要在门内的,此刻都聚在了此处。   他们中,有几位还是他的长辈,甚至还有他的亲爹,限于资质,哪怕想方设法攒了不少功德,也只勉强把修为提升到紫府境层次。   在他心里,他们才是对金虹宗贡献最大的人,而最大的果实都被他给吃了。   当整个修行界宗门都因六一学院的变化而开始调整变化,金阳也是那时从宗主位置上下来,成为第一位,也是迄今唯一一位太上长老,当时他曾提议,将父亲还有其他几位对宗门做出巨大贡献的叔伯也立为太上长老,其他人还没表态,就遭到了他们本人的严词拒绝,为此经过好一番争执,他们才接受成为普通长老,也是唯一几个没有成就金丹却受宗门上下尊敬认可的长老。   不只因为他们是太上长老的长辈,更有一个最基本的道理,没有他们,就没有金虹宗。   此刻,正在讨论一件事情。   主要是太上长老金阳在说,其他长老在听。   “前段时间,六一学院公布的一则消息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   “现在学院已经将修行第六境确定,并明白无误的通传修行界,让大家提前了解熟悉。   第六元神境,这是确切无误的了,大家的心思也可以定下来了,不用再为前行无路而忧虑。”   “学院根据各人天赋才情的不同,将之分成了两条路,一条是直指元神大道,直接鱼跃龙门,一步成就元神,叩问大道;一条却是金丹先入元婴境,然后再入化神境,这才有了叩问大道的资格。”   “同时他们还据此推出了金丹品阶判定标准。”   “【下品金丹】,基本上金丹九劫就足够他们走一生了,只有很小的机会能够走到金丹圆满,进入第六境的机会更是渺茫。”   “【中品金丹】,只要坚持,基本都能走到金丹圆满,也有不小的机会突破成就元婴。”   “【上品金丹】,不出意外,都能成就金丹圆满,突破元婴也会很轻松,甚至可以尝试直接丹中生神,一步成就元神。”   “【超品金丹】,大家就不要想了,有了这个成就,金丹圆满是水到渠成之事,一步元神才是他们的追求。”   说到这里,他扫视众位长老,沉声道:   “今天之所以把大家全部唤来此处,是因为我们强调一下,咱们金虹宗历来讲究务实。   在突破金丹境之前,大家都是宗门着力重点培养的人才,所以,除了狠抓修行之外,并没有让你们分心旁顾,以突破自身境界为主。   但突破金丹境之后,大家可以根据学院给出的这个参考标准对自己有所衡量。”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不少金丹境的长老和供奉客卿脸色变得有些黯然。   金阳继续道:“我当然不会强行让下品金丹的长老放弃修行,没有这个道理。   何况,天赋是一方面,但这也不是全部,就连学院也没有把这话说死。   可能有大功德呢,可能突然心灵破尘,与某种圣兽本源有了更深契合度呢?这些谁又说得清呢?”   他这话让原本有些黯然的下品金丹长老们有些振奋,不过,也仅有一些而已。   “可是,若继续按照金丹境之前的做法,宗门全力供应你们修行,这同样没有道理!   金丹境的修行消耗本来就极大,同样的资源,供应给中品金丹者能走十步,下品金丹者却只能走一步,你让宗门怎么办?”他这话一出,不少金丹长老脸色就是一变。   一位下品金丹的长老更是直接问道:“太上长老,您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宗门要对我们这些下品金丹断供了吗?”   金阳摇了摇头,道:   “不是,你们依然会维持现在的供应不变,咱们内部分高下,可能走到金丹境的谁不是修行界的翘楚,你们都是我宗最宝贵的财富,胜过一切外物产出,怎会向你们挥刀?   我的意思是,作为下品金丹,你们从今而后要有更务实的心态,继续追慕大道可以,但不能再将全部精力投注于此,何况,对下品金丹来说,一心苦修以期抵达金丹圆满,本来就是死路!”   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话。   对下品金丹而言,苦修是没有出路的。   “所以,我给你们几个选择,要么去深研一门职业,钻进去,扎进去,无论炼器、炼丹、阵法、符文、灵植、机关,随便你们选哪一门,宗门都全力支持。   金丹境超过千年寿命,大家现在其实都还很年轻,也都不是愚笨之人,都是天才一流,只要在一个方向上下功夫,必然会有所成就。   到时候,说不定有触类旁通之效。”   “再或者,去海岛分院镇守宗门基业,或者领队去新大陆周边海域探险,以后很可能还会跟随大势步伐去更多的地方。   一来这也是在为宗门开辟前路,另一方面,有宗门作为你们的后盾支撑,你们也可以得到更多的资源甚至机遇。   若是运气好参与进有大功德的项目中,更能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当然,这其中必然也会有危险,甚至可能陨落。   两者各有优劣,如何选择宗门不强制指派,任凭个人自愿。”   众位下品金丹长老全部陷入沉思,虽然太上长老尽量用词委婉,但透露的信息也是明白无误的,下品金丹必须做出一种选择,不能继续在宗门吃闲饭。   “而中品金丹,宗门会尽量给予更多的资源倾斜,以帮助他们能够走得更远,若能走到金丹圆满,宗门将全力助其突破元婴,当然,宗门也不会不求回报,细则到时候可以具体讨论。”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道:“有个想法现在提起还有些为时尚早,但提前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番也无不可,随着世界上限提升,修行第六境如今日修行第五境般成为常态时,咱们到时候可以将真传乃至是内门弟子的标准提高到中品金丹层次。”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是莞尔。   现在就考虑这个确实为时尚早,即便金虹宗发展得再好,怕不是至少也要等到一百多年以后。   说了个轻松话题,金阳的脸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道:“超品金丹我是不敢想,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宗门内都很难留得住超品金丹,扪心自问,要是我的子女后代出了一个有这种潜力的,我都会嫌金虹宗这个池塘太小。”   大家对此心内都默默点头,要是自己撞大运生出个有望从金丹一步入元神的妖孽,也不可能让他在宗门内厮混。   “所以,上品金丹是我们能够遇到的、也有机会留住的最好的人才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郑重:“但是,我要在此立下规矩,除非你是超品,不然,哪怕你成就的是上品金丹,在我金虹宗,也必须走元婴化神这条路。   若是你认为自己有那个天赋才情,那么走元婴化神也会更加容易,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若是没那个才情,却又一意孤行想要冒险一步元神,那你就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宗门在你身上投注的无数心血视若无物!”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坚决不已。   “我现在八劫金丹境,为了做出表率,等我达到金丹圆满,我会直接选择元婴突破。”   从学院推出的标准来看,他确实是个上品金丹,但他自己知道这个上品上得有多勉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元神一道的,也没有那个能耐,此刻正好拿来做个表率。   他以太上长老的身份罕见的强硬表态,让众位长老都有些诧异,可仔细想想,又觉理所应当。   他们都金丹境修士,对于突破元神境,哪怕自己终其一生都难达成这项成就,可对其中的难度还是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   就像面对一道数学题,虽然不会解,但至少知道它的难度在什么级别。   而金丹境之下的修行者,对此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其实,他们基本都处在连题都没看懂的阶段。   正在这时,金阳面前虚空一阵波动,一枚特制传讯符出现在他面前。   金阳脸色一变,这可是炎夏中枢特制,除非有超级重大紧急的事务,他们不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沟通,而是派遣专人过来面谈,毕竟在炎夏陆疆范围内,借助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传送,又有飞船,效率还是很快的,也显得更加郑重。   他意念探入其中,而后,他就陷入完全意识迷离,震惊呆滞的状态中。   其他宗门长老,包括他的叔伯长辈,就看见这位太上长老自从接到传讯符后,整个人忽然就陷入僵直状态,脸色各种扭曲变幻,心情都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之后,当金阳精神再次回归,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神情又变得非常振奋。   见他清醒,他的父亲第一时间急切问道:“发生了何事?”   金阳看向他的父亲,道:“爹,又一场大机缘来了,我敢说,对咱们宗门而言,比两次海域开发都重要无数倍。”   不仅是他爹,其他人都狐疑的看着他。   有没有这么夸张?   金阳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将传讯符递给他爹,道:“您先看看这个吧。”   他爹接过,第一时间将精神刺入其中。   【邀请函: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特邀请金虹宗参与洞天福地开发试点工作。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宗门分会】   简短的邀请函之后,是更多详细的解释备注,包括大概解释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的由来和意义,想要达成的目的,此次试点需要金虹宗这样的参与宗门做到一些什么,有什么具体要求等等。 第一六四章 新增规模   金父看罢,神色也是一阵恍惚。   抬头见周围人都是一脸好奇的看过来,他没有解释,默默的将传讯符传递了出去。   在场长老们逐一观看。   看过之后,他们的神情都和金阳、金父的神色差不多,有的表现还更为夸张。   传讯符转了一圈,再次回到金阳手中。   金阳郑重的将传讯符收好,这才开口道:“大家都看过了,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都是振奋莫名,其中一人更是道:“这是咱们金虹宗千载难逢的机会,其他事情皆可推迟延后,哪怕耽误一些别的事情也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此事,咱们不仅要要配合官方搞这个试点,更是要全力以赴,哪怕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点头不已。   在这一点上,看过传讯符的众人全都没有一点异议。   宗门祖地面积太小,将成为宗门进一步发展的桎梏,有人甚至提议迁宗去海外,这是宗门上下都知道的事,只不过,为了更高层面的考量,无论是金阳,金父还是宗门其他长老高层,都坚决的摁下了这种苗头,但他们心中对此也是洞若观火的,也未尝没有忧虑。   若那“洞天福地计划”真如传讯符中所说,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效果,这层笼罩在祖地上空的无形桎梏就将彻底解除。   而金阳心中,除了对这个计划本身的震动之外,对于炎夏中枢能将金虹宗选为首批宗门试点之一心中同样也是激动万分。   官方推行修行宗门化时,死抱官方大腿的势力可不是少数,这些宗门基本发展的都很不错,官方选择的试点宗门并没有太多,第一批就把金虹宗考虑了进去,这说明金虹宗这些年的表现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在他心里,只要有这一层认可在,祖地的桎梏其实都不是多大的事,因为若真发展到那一天,官方自然不会在旁边看着。   心中如此想着,金阳看向在场的金丹境长老,供奉客卿,道:“看来我得临时变卦,要给你们再加一项任务了。”   在场众人全都看过传讯符,自然知道太上长老言中之意,全都没有一点要被加担子的沉重感,特别是那些下品金丹长老,闻得此言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要是太上长老嫌弃他们,不给他们这副担子,他们才要忧心忡忡呢。   传讯符中,已经大致说明了“洞天福地开发试点”的具体流程。   官方新成立了一个专管机构,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其中又下设了一个宗门分会,专门管理宗门这一块的洞天福地开发及管理事宜。   他们会给参与试点的宗门发放一定数额特殊权限令牌,经过被选中修行者唯一性绑定祭炼之后,这块特殊权限令牌便可与炎夏人道意志,即炎夏神龙直接联通,以这块令牌为核心,就可以开辟出一方独立的小世界。   身为修行界的中高层人士,再加上金虹宗与官方的亲密关系,能够比较方便的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世界层次的核心机密,所以,他们都知道现在每五年一次的星球增长是由炎夏神龙在主持,这是祂从星球意志那里争取来的权柄,身为炎夏人道中的一份子,他们对此也是与有荣焉。   再加上炎夏神龙早有剥离一百零八异象古迹开辟出偌大洞天的奇迹伟力,所以,虽然初看传讯符中内容,下意识的感觉荒诞,可仔细一想,于炎夏神龙而言,这确实都是能够轻松搞定的事情。   并无任何理论上的难度。   真正让人错愕的,是祂老人家居然舍得把这种权柄下放。   不过,传讯符中同样也解释了大概缘由,和加速世界上限的提升有关。   世界上限越早发生质变,第六元神境的时代就会越早到来,放到整个星球层面,都将是一次巨大的蜕变。   这样的大背景,他们只需有个大概的了解就成,也不需要他们去操心,官方选择对他们这些试点参与者透露部分信息,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加安心的参与其中。   试点开发中真正与他们紧密相关的,乃是开辟独立小世界本身,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特别是对他们这些试点参与者来说,危险性会更大。   从独立小世界诞生开始,到将其长期维持,都会有莫大的无形压力存在,这种压力若是无人承受,那世界根本无法诞生,更加无法维持。   以前,这种压力是由星球意志来承担,后来各家管各家,炎夏境内的压力就由炎夏人道来扛,现在也依然如此。   现在炎夏人道将这权限下方给他们,相应的压力自然就要由他们自己来扛。   这样的压力,至少也得是金丹境大修士才扛得住,金丹境之下的,哪怕紫府境怕是也要被直接压趴下。   所以,修为必须达到金丹境,才有资格参与其中。   另一方面,即便是金丹境,特别是只度过了一二劫的金丹境前期修行者,还有中下品金丹者,他们个人能够承受的压力也会很有限,最终能够开辟出来的小世界有多大也是非常值得商榷之事。   再一个,将这种小世界与个人绑定在一起,是非常不保险的,即便是金丹境大修士,也是有可能出现各种意外的,或身死,或修为止步乃至倒退。   到时候跟他们一起绑定的小世界怎么办?   一起崩灭陨落吗?   当然不可以!   官方的态度是,开辟出来的小世界个人可以拥有永久的使用权与开发权,但其本人并没有摧毁它,或者带着它一起去死的权力,从小世界诞生那一刻开始,它本身就是属于炎夏人道的重要财富。   所以,彻底与个体绑定是不保险的。   基于此,官方暂时不会将这种权限下放给个人修行者,而是选择集体作为目标。   以金虹宗为例,所有获得特殊权限的个人,不分别单独开发一个个独立小世界,而是共同合力开发一个更大的独立世界,压力由所有人共同承担。   哪怕某些个体出现意外乃至陨落,其他人也会将属于他的那份压力扛下来。   比如,假设一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压力为10,那么炎夏人道通过官方管控给他具体分配的压力只为8乃至是7,给每个人都留出部分合理的余量,若有人出现死亡或者其他原因退出,其他人也能够比较轻松的将属于他的这份压力扛下来,直到有新人来补位。   而若是发展兴旺,金丹境的大修士越来越多,那么这个世界还会越来越大,而且,人数越多,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越发稳定,抗风险力也会越强。   只要不是出现天灾级的,所有人瞬间全灭的危机,这个世界基本都可以永葆无虞。   而若真出现了这种程度的危机,那就已经不是一个小集体的问题了,更大可能是世界级的灾难,真到那时,也不用顾忌这类问题了。   这次试点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尽可能测试出更多金丹境大修士的承受极限。   修为不同、金丹品质不同,气运功德不同,乃至心灵与圣兽本源有无契合度,契合度为多少,在知行合一这条心灵道路上的造诣深浅……官方希望通过这次试点,尽可能从足够多的维度判断个人的承受极限,这也是为了后续大规模推广此事所必须收集的信息。   只有掌握了这些基本信息,他们才能判断,给那个宗门那个势力安排多少的权限指标最为合适。   过了有危险,不及又浪费。   需要恰到好处。   所以传讯符中才特意说明,参与试点开发本身就有极大地危险性。   为了测试极限,可能稍不注意就把人给“撑爆了”。   不过,众位金虹宗的金丹长老没有一人因为这个危险提示而心生退缩,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若是不能参与进其中,那他们这辈子几乎就被彻底隔绝在宗门、乃至修行界核心圈子之外了。   而只要参与进去,哪怕是一劫下品金丹,那也是个参与进了核心项目的小股东不是。   因为这意外到来的消息,让金虹宗高层对近期事务做了许多调整,具体事务全部扔给紫府境以下人去打理,所有金丹境都做好了迎接极限测试的准备,那些外出的,只要能赶回来的,都被紧急召回。   就连新大陆那边一位五劫金丹境的供奉长老,在接收到中途经过多次传送盒中转的讯息后,也匆匆交代一些事务就带着其他两位二劫金丹境连夜坐飞船往回赶,准备进一步探索巨大海岛的宗门弟子也都停止了探索,当起了缩头乌龟。   而在金虹宗收到传讯符邀请函后的第五天,就有一群隶属于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宗门分会的成员抵达。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放特殊权限令牌,而是对每一个参与极限测试者进行了详细的了解。   包括他们的修为境界,金丹品阶,气运,乃至心灵境界,心性感悟等等。   将这些信息全都了解清楚并详细记录在案之后,委员会这才逐一发放权限,并逐一进行测试。   虽然说是极限测试,也提前告知了其中危险,但委员会的行事比金虹宗众人预想的更加谨慎。   几乎是一点点的给给受测者加量,随时观察、询问其感受,并将结果通过特制传送盒传回总部,再由总部与炎夏人道交流沟通。   委员会派到此地的工作人员并不掌握有具体权限,他们只是将特定编号的权限令牌到目标手中,然后做好对目标的观察记录并及时反馈就行。   除了受测者本人始终有点紧张外,其他旁观的金虹宗长老们心中感觉十分古怪,他们可是知道,除了他们金虹宗,还有不少其他试点宗门,而且,既然有宗门分会,那么想来还有其他分会,这样频繁的与炎夏人道沟通,人家处理得过来吗?   姜不苦表示,虽然有点麻烦,但是问题不大。   他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响应炎夏中枢相关部门的申请并做出回应。   管理委员会成立后首先向他申请了特殊权限00001-100000共十万个试点编号。   批准。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几乎是以每天一次的频率,申请对一些特定编号分别拨发不同大小的小世界份额。   批准。   姜不苦也知道,过于频繁的与炎夏官方互动,会显得过于人性化,时间长了也会让一些有心人产生过多联想,所以,除了新年那天下发一份正式函件,简明扼要的阐述完这次权限下放的规则后,他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机器人”。   对于相关部门反馈上传的任何信息,都只做最简单的批复,不做任何额外举动。   前有炎夏神龙向上苍夺权,开辟古迹洞天,后有炎夏神龙下放权柄到现世人间,现在不过是权柄继续下放,尽可能的内部挖潜,脉络简单而清晰,更有一脉相承之感。   而随着试点测试的深入进行,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简称洞管委,也一点点摸清了各类金丹境的抗压承受极限。   ……   两个月后。   帝都,洞管委总部。   统计检测科的科长进入大会长办公室。   “会长,宗门那边的大概情况已经出来了。”   “哦,说说。”大会长精神一震,从纸堆中抬起了头。   “综合各试点宗门反馈过来的大量信息,经过多种模型尝试,验算组那边已经构建起了一个简单而直观的数学模型。   以上品金丹成就者为基准线,影响其抗压承受极限的核心因素是修为境界,从一劫金丹境到九劫金丹境,其抗压承受极限刚好呈黄金分割数列排布。   其次,不同品阶的金丹,身具不同的气运,心灵境界,心性感悟这些因素也都会对受测个体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大概的影响因子也都能够估测出来,不过,若要更准确的数据,需要更多更广泛的样本数据。”   说到这里,他高兴的道:“这次试点测试以后,以后我们只需对一个申请者的信息做一个基本的全方面的了解,就可以比较准确地判断出其抗压承受极限,可以比较合理的安排。”   另一个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说出来的含义就是,以后,对宗门势力,特别是大修士的管理将更加彻底,洞天福地是任何一个宗门都无法抗拒的诱惑,他们在宗门同行面前装傻扮猪无所谓,可在他们面前却必须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看一遍才行。   这就是高阶修士的实名制登记管理啊。   近些年来,宗门势力,特别是大宗门越来越有种“藏拙”的风气,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完全展露出来,以此在与其他宗门的竞争中取得更多出其不意。   即便官方也不能确定收集到的信息是否准确,这也变相的加大了管理难度。   可从今以后,这种情况基本就会彻底消失,除非他们想要从扮猪变成一只真猪,若真有这种拎不清的,那也只能由他。   大会长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以炎夏修行界现在底蕴,若此事全面推行开,你估计新增之地能够达到什么规模?”   科长脸上有些为难,这个问题他一时间可不太答得上来。   大会长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呵呵笑道:“不需要多具体的数字,给我一个大概就行,我好心中有数。”   科长想了想,道:“以炎夏现在金丹境修行者的数量,若是九成以上都参与进这计划中,那么,新增规模能够达到百亿平方公里左右。”   这其实已经是个非常恐怖的数据,可大会长听后的下意识反应却是:“啊,有点少啊。”   相比今年炎夏陆疆直接新增了1700亿平方公里,百亿数量级确实有点小。   科长道:   “会长,金丹境修士真正的爆发期现在还没到呢,新历八十年灵气现世之后诞生的新生代天赋高了一大截,从他们开始,能修到金丹境的才多了起来,而他们现在最多也才一百三十五岁,除了极少数天才,其他天才也大多还在紫府境,等到他们开始陆续突破到金丹境,真正的爆发才开始。   而且,以一劫金丹到九劫金丹五十五倍的抗压差距来看,等到元婴境,乃至是元神境的参与其中,那增长必然会更加恐怖。”   大会长瞪眼道:“我们目的就是为了加速进入第六境的门槛,现在却变成进入第六境后才能加速,这不是绕回来了吗?”   科长呵呵赔笑道:“会长,星球新增每五年才一次,即便数额大,可频次低啊,而金丹境修行者的数量每年可都在增加呢,而且现有金丹境也是在持续进步呢,他们每前进一步,抗压力就会迅速提升。   若把五年新增加一起算,到新历220年,我相信单是宗门这一块就不会低于五百亿规模,再加上其他几块,不见得比炎夏陆疆新增低,这还是现在,等到下个五年,甚至下下个五年,咱们绝对能翻到上面去。” 第一六五章 背负世界前行的修行人   金虹宗。   一位洞管委宗门分会的带队组长对金阳等一干宗门长老道:“各位长老,根据多次测试验算,贵宗最大能够维持一个面积在856平方公里的小世界,相当于一个长宽29公里多一点的正方形区域,或者直径32公里的圆形区域。”   金阳等一干金虹宗长老听到这个数字,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有人更是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声:“感觉也不是太大啊?我宗金丹境大修士的数量在宗门里面已经算是很多的了……你们这数据是怎么算出来的?”   带队组长道:   “贵宗虽然金丹境的数量不少,但大多都是一劫金丹或者二劫金丹,成丹品质也多是中品乃至下品,事实上,人员最多的一二劫金丹境,能够提供的帮助并不是太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将最上面一页撕了下来,递给对方,示意对方可以看一下。   这张便签上记录了一些很简单的数字,结合自家宗门情况,几乎是一目了然。   境界、人数、平均抗压力   一劫、11人、5   二劫、八人、15   三劫、四人、25   四劫、二人、44   五劫、一人、93   八劫、一人、400   ——合计:856   结合带队组长刚才所说,平均抗压力这一项的单位应该就是平方公里。   确实如他所言,虽然一劫、二劫的金丹境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可论真正做的贡献,还比不上八劫金丹境太上长老一人的一半贡献。   他见周围其他长老也好奇的看过来,他默默地将这张便签递了过去。   看了这上面的信息,大家都无法可说。   带队组长又道:“856平方公里是金虹宗的极限承受能力,可是,为了整个小世界的安全,避免因某一个人的意外而导致整个小世界的崩毁,我们的意见是将小世界的范围控制在四百平方公里以内。”   他这话一出,金虹宗众人都有些急眼了,原本纵横不到三十公里的一块小世界就已经够小了,现在居然还要再次砍掉一半?   金阳见带队组长说这话时在他身上瞥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炎夏官方之所以这么做,已经说得很明白,避免因为个人的意外导致整个小世界崩毁,他一个人承担了四百平方公里的世界压力,意味着一旦他出现意外变故乃至陨落,金虹宗将无力承担这骤然多出来的压力。   总共才八百多个平方的小世界有四百骤然失去支撑,它唯一的结局就是崩塌。   可若因此就把小世界规模削减一大半,这能让在场长老们心里至少堵一百年。   原本一无所有,无所谓,你忽然掏出八块钱说这是我的,我很高兴,然后你再抽走四块,我会很心痛,而不会因为平白得了四块而高兴——因为这少掉的四张本来也是我的!   亏大了!   别说其他长老,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干金虹宗太亏了。   他甚至都已经在构思如何利用这小世界了,包括作为一些珍贵灵药的种植基地,宗门秘密机构的驻扎总部,核心弟子的修炼平台。   根据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得来的经验,小世界很可能还有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能力,那就是能够屏蔽外魔侵扰。   免了修行时走火入魔,和削斩寿元的隐忧。   只这两项,就对门人弟子的修炼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也只靠这两项,小世界就足可以成为一个宗门的核心根本重地。   虽说有灵气生机不旺的缺点,可这却可以通过大量引入现世作物与生机而迅速壮大,在这方面,小世界面积不大似乎也成为了一种优势,可以更快的将内部灵气与生机培育起来。   更何况,现在灵珠已经大规模的盛行流通,用简单的阵法就可以将灵珠内的灵气引出来供区域内修行之用,在小世界灵气生机没能彻底回升之前,在小世界修筑一些特殊的练功房、静修室就可以了。   我计划都做好了,你告诉为了安全要砍一大半?   金阳认真想了想,走到带队组长面前,认真道: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主要是怕因为我出意外而连带整个小世界受累。   所以,你看这样行不行,从今以后,我主要就坐镇宗门祖地,不再随意外出,更不会去寻秘探险,安安稳稳镇守祖地小世界。   我想,身在炎夏陆疆范围内,我的安全是能够得到保障的吧?”   他心中想,要是可以,谁又愿意外出闯荡呢,虽然别人都说他是天才,可他自己知道自己斤两,若非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想出去抛头露面的,太危险了。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正好名正言顺的把自己“关”起来。门人弟子们还会感激太上长老为了宗门的发展,用宝贵的自由为代价,做出了重大牺牲。   带队组长想了想道:“你只要身在炎夏陆疆范围内,你的安全自然可以保障……可也不是完全不会出现意外,比如你突破金丹圆满之后,若是到时世界上限达到了第六境层次,你若是想要一步突破元神,发生意外的概率说不定比你外出探险还大。”   金阳轻咳了一声,保证道:“我可以保证,绝不走一步成就元神之路,我只会走元婴化神一道……若是你还觉得不放心,我甚至可以等宗门后来者成长到即便没有我也能支撑偌大小世界时再做突破。”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走一步元神一道,而且,即便走金丹破元婴这条路,他也担心沉淀积累不够,导致功亏一篑,所以,现在有理由堂堂正正多压一会儿阵脚,多巩固稳定一番,在他想来这是好事。   反正以自己的寿命,突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事实上,之前为了给金虹宗梳理一个标杆,也让其他宗门对金虹宗乃至对他“正眼相看”,他这一路走来,借用的外物也太多了些,现在有机会缓缓,歇一阵脚,从更长久的角度考量,他认为这是好事。   只可惜,被宗门强行打造起来的天才人设把他架得有些下不来台,现在这个机会真是刚刚好。   听完他的话,带队组长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几眼,似乎有些为他做出如此牺牲而感觉吃惊。   他迟疑了一阵,才道:“若是如此,也不是不行……但即便把你这因素排除,依然还是要留出一部分的余量出来。”   金阳拍板道:“八百平方公里,那五十六平方公里就用来做余量保险吧。”   说到这里,他将那位除他之外实力最强的五劫金丹境的供奉长老也拉到自己身边,还保证道:“我可以承诺,未来一段时间他也不会去外面随意冒险,直到哪怕他陨落也无法对小世界造成动摇为止,你应该相信,对于小世界的安危,我们同样非常看重。”   被他伸手拽到身边的五劫金丹境供奉长老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鼻子,虽然知道太上长老这样承诺只是为了安对方的心,可这话听在他耳中怎么就感觉怪怪的呢。   什么叫“哪怕他陨落也无法对小世界造成动摇为止”?   这怎么听都有点主动给自己插旗的意味。   而听了金阳的保证,带队组长摇头笑了笑,最终点头道:“好吧,金长老,你既然如此保证,那我也只能同意了……不过,实话跟你说,我们以后执行这个规则还是会非常严格的,毕竟,若是都谈条件,如同讨价还价一般,整体风险真的就不好控制……所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好好好,下不为例,以后我们会主动配合,将小世界范围主动控制在安全线以下。”金阳笑着承诺道。   双方揭过这个话题,下面就是宗门一干长老同样都非常关注的一个话题了。   “八百平方公里小世界,你们选择什么样的形状?……先说好,我们只提供方形、圆形、椭圆等有限几种选择,不能太过随意。”   宗门一干高层讨论了一阵之后,金阳忽然问道:“方形只能是标准的正方形?”   带队组长一怔,而后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这么严格,你也可以选择长方形,但是长宽比例不能太过悬殊。你不能让我们弄个条形小世界……那样的世界绝对非常脆弱。”   金阳点了点头,便道:“那就给我定制一个二十五公里乘以三十二公里的方形小世界吧。”   长三十二公里,宽二十五公里,比例也还算正常。   带队组长却好奇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定这样一个形状?”   金阳解释道:“其实,最开始我们下意识的觉得圆形的最好。   可是,考虑到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增,我们这些人修为也不可能停滞不前,所以,从长远看,小世界必然是会持续增加的。   圆形的现在看起来合适,可是,随着小世界的面积一次次增加,原有的格局就很难一直延续下去,因为到时候圆形小世界的增加必然是整体向外扩的,分摊到每一处,就会变得很少,不好利用。   这样一想,方形的小世界反而更好,我们尽可以在现在的小世界内尽情规划,将其利用到极致,未来新增时以一条边界向外延伸拓宽即可。”   见他们确实有自己的考量在,带队组长便点头记录下来,并没有对他们的考量本身做什么点评。   “地理形貌呢?……可选项有山地、丘陵、平原、湖泊、河道溪流,因为小世界本身大小有限,所以,并不会有过于夸张的地貌出现,再就是我们只能粗略定下一个比例,至于具体形状则是炎夏人道根据这些参数合理随机生成……呃,地下基本不会有什么珍惜矿藏,最多有一些比较简单的铜铁矿,这还需要运气特别好。”   听到带队组长话语中似乎有种“功能有点少,实在抱歉”的意味,金阳等人连忙摆手道:“很好了很好了,炎夏人道一天要忙多少大事啊,能如此已经非常好了。”   他们真怕这带队组长说着说着便要替炎夏人道给他们鞠躬道歉,这实在承受不起,赶紧表示已经非常满意。   很快,商讨之后的金虹宗再次报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方案,陆八水二,再具体一点就是丘陵三成平原五成贯穿整体的溪河体系一成再加占总面积一成的大湖泊一座。   有山有水有平原,各方面都可以兼顾着来。   他们并没有搞出全是山地或者全是湖泊这样的极端地貌。   “那么,你们选定小世界的现世入口吧……这个小世界虽然在很多方面和古迹洞天一脉相承,但并无空间传送能力,而且,为了简化操作,出入口也是固定的,其他地方无法进出穿越。”   最终,出入口被定在了后山太上长老洞府旁边。   主要是这让金阳有一种莫名的富足感,只需要坐守洞府,就拥有一个小小世界。   忽然就觉得其他事情忽然都不香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样蛮好,时刻都在太上长老的镇守之下,宗门也实在没有比这更安全稳妥的地方了。   很快,后山太上长老洞府旁边,总计二十七位金丹长老、供奉客卿,分别将各自祭炼的权限令牌取出,激活之后二十七枚令牌飞射而出,在远处聚集并联成为一体。   因为带队组长已经提前与总部沟通,总部也据此通过特殊渠道反馈到了“炎夏人道”处,那里也已经批复,所有流程都已经跑通。   他们这边只需同时激活,变化自动发生。   二十七枚令牌所在空间忽然出现一阵轻微波动,仿佛水面泛起涟漪,所有令牌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是忽然从水面沉入到水底。   二十七位令牌持有人都感知得更加清楚,他们清楚感觉到令牌进入空间更深处。   令牌本身质材其实非常普通,是用最普通的精铁打造而成,它们真正的作用也只是内部携带的一缕有着唯一编号的权限印记,方便炎夏人道准确锁定目标。   此刻,随着他们激活令牌,炎夏人道锁定过来,将二十七缕与二十七位金丹境绑定的权限印记从现世层面拉入世界更深处,根据提前指定的各种参数,一方小小世界迅速从虚无中成型。   二十七人作为权限的绑定者,也暂时获得了一些特殊视野,他们“看见”,一个世界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仿佛幻影一般出现诞生。   而随着世界迅速变大,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点点传到他们体内,精神中,心灵内,丹田内,紫府中,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无法躲避,无法逃离。   他们并不惊慌,之前极限测试时已经体验过这个感觉,甚至最极限的时候真有种要被撑爆的感觉,当时他们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关注自身的感受上,并配合官方成员做出各种尝试,精力根本没在外部,此刻,他们才算真正看见了小世界诞生这样一种奇迹。   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往小世界底部看去,却发现越往下越是看不真切,被一种厚重却沉稳的迷雾阻拦笼罩。   但那种感觉却让他们心中升起一种明悟,这个小世界独立于现世之外,但它却依然是根植于星球本身,并非真的凭空而来,相当于一根粗壮树干上分出了一个小枝丫,枝叶虽未在一处,但根却源于一处。   他们甚至有种感觉,若真有犟种在小世界偏要死命往地底钻,不成功也就罢了,成功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在地心深处,而不可能真把小世界钻穿。   “所以,还是很稳的。”   这让他们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其实,在没有目睹这一幕之前,他们都会下意识的担忧小世界会不会太脆弱,怕它底子不够厚,太薄。   现在,这层担忧去了。   随着小世界成长到长三十二公里,宽二十五公里的规模,通过无形的连接传导到他们体内的压力变得最大。   但当小世界停止生长,这层压力稳定了下来,并一点点淡化,最终沉入他们心灵底部。   “成了,咱们进去看看吧。”   带队组长招呼大家通过一个与现世相连的通道,进入小世界内部。   以他们的实力,很快就将里面转了一圈,小世界靠中间位置有一个面积足够八十平方公里的大湖泊,大片平原围绕湖泊铺陈开去,细密的细流河道相连,四角边沿则是丘陵。   很普通,很贫瘠,很荒芜。   但金虹宗的众人看着这一切却宛如直视一件珍宝。   他们感受着现在已经完全沉入心底的印记,这对他们日常修行乃至外出远游或者战斗都没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带来额外的消耗。   但看着面前这世界,他们心中都觉沉甸甸的。   “从今以后,我也是背负着一个世界压力的人了,凡事都要更加慎重。”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升起这样一层感悟。   他们都觉得,哪怕为了保住这个世界,以后行事都要更加三思而后行。   有了更大责任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只是金虹宗,其他成为第一批试点的宗门,亲眼目睹了这些变化之后,宗门的金丹长老们一夕之间都有了极大的成长。   行事风格忽然就变得又慎又稳,就像怀里揣着个珍宝,生怕磕了碰了。 第一六六章 专管世界生灭开辟   苍夷大山脉。   随着星球的剧烈增长,曾经与梵伽阵营接壤的苍夷大山脉一点点成为内陆,不断有新的边疆顶在更前方。   而苍夷山脉也在原来的规模上增长了数倍,现在成为南北主脉达三千多公里,东西走向十余条支脉,长者达一千六百余公里,短者七八百公里,若将那些一两百公里内的“小凸起”全部算上,数量更是难以计数。   成为横跨数州,覆盖范围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山脉。   偌大山脉,只有很少几片支脉接近附近州县人烟处开放给了修行宗门,其他区域依然是一片原始蛮荒的模样。   修行者可以入内探险猎奇,采集收获各种奇珍,但没有在其中定居扎根更别说开辟宗门的权力。   因为随着炎夏深海战略的推进,为了鼓励修行界的力量积极参与其中,虽然海外的各种富饶资源出产对许多修行者本就有着巨大吸引力,但官方还是通过这种陆疆“惜售护盘”的方法,促使更多修行宗门去海外开荒扎根。   这也是许多宗门越来越重视祖地的原因,因为炎夏官方每年发放的新建宗门牌照,海外的很好获取,只要你完成了对一个海岛的粗步探索勘测,相关部门经过一番验收登记基本就可以挂牌经营,宣告宗门成立了,而陆疆内的建宗资格越来越难获取,虽然每年新增疆域持续增大,“空白”之地越来越多,但官方却没有急着将它们清空的意思。   因为官方的这种刻意“养护”,使得炎夏陆疆内新增的大山大泽越来越有蛮荒原始气息,强大的非人种,智慧非人种也都有了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炎夏对这些区域失去了控制,恰恰相反,炎夏对这些区域的掌控甚至超过了人口过于庞大的凡人基层和宗门修行界。   真正的直辖之地。   苍夷大山脉一处充满原始蛮荒气息的大峡谷内。   一侧,涛涛湍急的江流汹涌澎湃,白浪翻卷,冲切出近百米高的陡峭崖岸。   丛林内,一群形貌各异,甚至位属食物链不同层级,彼此互为仇雠的天敌们,此刻齐聚一堂。   一头巨大的吊睛白额猛虎来回缓缓踱步,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等他来回转了十几圈,旁边一只后肢盘起,屁股坐在断木桩上,身子直起,前肢抄在怀中的黑山羊终于忍耐不住出声喝道:“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当惯了山林之王的吊睛白额猛虎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斥责,本能的目露凶光,扭头看去,看见黑山羊平静的双目,他这才记起,烙印在骨子里的食物链规则在这里已经不中用了,他才是这里的后来者,一个新人,而且,不过是一个区区分管三百公里支脉的小山神,面对这些小则五六百公里的支脉山神,大则千余公里的大支脉山神,他哪敢在这里呲牙。   于是乖乖夹起尾巴,安安静静的去了旁边不远处,委委屈屈的趴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等待。   就在这时,一头巨大的雄鸡慢悠悠踱步走到他面前,安慰道:   “我最开始也有点不适应,不过,现在也慢慢习惯了,咱们这位主神其实各方面都是很好的,唯一的毛病就是这个,有点小虚荣,喜欢摆架子,无论什么事都要让我们提前等他许久,其他时候都还是不错的。   还有,你的脾气要改改,要把源自骨子里的东西收敛起来……不是让你泯灭天性,而是你要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说到这里,大雄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   “知道为什么咱们这些神祇里面,原形大多都是草食性、杂食性非人种吗?   难道那些肉食性非人种觉醒智慧的不多吗?   其实据我所知,肉食性非人种觉醒智慧的比例更高一些,可他们觉醒智慧后不能控制源自骨子里的杀戮天性,任其泛滥,别说敕封为神,不被那些修行者抽筋扒皮当场打杀就是他们运道旺盛了。   所以,你真的非常特别,希望你好好保持,好好珍惜。”   原本有些委屈的吊睛白额猛虎露出感激之色。   就在这时,所有神祇神色都是一变。   原本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动物园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个人类模样,老的老,少的少,基本就没个精壮的,吊睛白额猛虎的人身模样同样是他们中的异类,一个魁梧昂藏的彪形大汉,看起来还有点憨。   他们身上都穿着花花绿绿、大红大紫的衣衫,看起来也像模像样,不过,若真有人类看到这一幕,对于他们的审美,大概只有一个形容词,村俗——哦,这有点侮辱了这个词,现在集镇村寨的审美和大城市的审美并无太多区别。   只能说,作为觉醒智慧的一代种,他们还如同人类早期的先民一样,最喜欢的是各种艳丽明亮,各各分明,能给眼球以最直观刺激的色彩,反而对那些素净含蓄收敛低调的审美有些看不懂。   变身后的他们遥望大河对面的天空,就见一艘巨大飞船出现在对面丛林上空,缓缓横跨过涛涛江流,来到他们近处,缓缓下降,直到下沉至甲板和他们平齐的高度。   就见一个有些佝偻猥琐的矮小老头当先跳下甲板,后面跟着一群宛如天兵天将的炎夏人族。   一众久候的山神们齐齐躬身问候道:“拜见诸位上使,拜见常乌神主。”   佝偻小老头桀桀笑了几声,介绍道:“这次召唤诸位齐聚,非是本座故意消遣,确实有要事,这些上使乃是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神道分会出身,专管世界生灭开辟事宜,你们万万不要心存轻慢。”   众位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山神不太了解“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到底是个什么单位,但常乌神主那句“专管世界生灭开辟事宜”他们还是听懂了,而听懂之后,他们只觉得心神震颤,不能自已。   果不愧为能敕封神灵的族裔吗?   专管世界生灭开辟。   能被敕封为神祇,他们也是至少接受过启蒙教育的,每个字他们都能理解,可合在一起却就有了震击灵魂的效果。   跟在常乌神后面的几位洞管委神道分会的办事员听到他如此解释,都是哭笑不得。   别说是这群常年不出山,没太见过世面的诸位山神,就是他们自己也被这介绍吓了一跳。   可要说他介绍得不到位吧,好像也不对,反倒颇为准确。   可怎么换个词语听上去忽然就高大上了呢?   其实早来苍夷大山脉之前,他们就跟神道司的同仁有过沟通,专门了解了一下此地主神的秉性履历。   一看之下才发现早在一百多年前,还没敕封神祇之前,他就已经自来水的为炎夏做了不少事,救了不少人,这才在气运现世后得了鸿运之赐,也是第一批异类封神的一员,也就是说,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在神道司有关人员心中挂了名了。   对于后来那些神祇来说,这可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随着神道体系的迅速壮大,敕封的各路神祇越来越多,别说一般的小神无法在神道司高层心中留名,就算是一般的山脉主神、水脉主神也很难得到他们的另眼相待。   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反倒是常乌神这种在他们职业生涯早起就进入记忆中的存在,会时不时的想起,从上到下自然也就多了一些额外的关注。   他成神之后因为天性懈怠,疏于职守,被监察司狠狠治了一治,从常乌山神变成支脉小神。   他虽然依旧有些天性难改,可在对待工作职务上却真的是洗心革面,甚至常与自己的天性做斗争,这些同样也被他们看在眼里。   后来常乌山新调来的主神因为干事得力,被调去管理更大的山脉,赋予更重的权柄,他也因此再次成为常乌山神。   再之后,随着星球在炎夏的掌舵下开始狂飙突进一般的成长,炎夏陆疆的面积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为了始终保证中枢对整个陆疆的掌控力,大山大泽,大江大川的神祇敕封成为最好的手段。   人烟未至,神道先行。   那些早期敕封的神祇只要不犯事,不需要有太多亮点,只需要把任内职务规规矩矩办好,基本都能跟着炎夏这列高速奔跑的列车迅速一起成长。   知错能改的常乌神自然也不例外,曾经躲在地底睡懒觉摸鱼的小小山神,现在已经成为苍夷大山脉的主神。   不过,他的性格若非亲见也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从他专门择地等候自己等人,登上“上使”的坐舰之后,这才指路去苍夷山诸神齐聚之地。   最简单的做法不是他和其他山神一起等待自己这些人的降临吗?他偏偏要绕一圈,目的不就是要让其他山神下属看到他和自己等人一起抵达,关系“非同寻常”。   他这种明目张胆的借他们的势压诸神,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下属,“额背后有人”,这做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偏偏,他们也不能揪着这点毛病指责他举止失当,何况,这也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哎,借就借吧。   最终也只能认命。   而常乌神已经开始在跟诸神下属谈话,他先是一脸嫌弃的指了指身边原始蛮荒的大河丛林,叹道:“咱们说是山川诸神,却连一间正经的遮风挡雨之所都没有,搞个聚会都要挑这种这地方,露天席地,活脱脱一群难民野人,哪里有脸称神?”   众位山神面面相觑,甚至有的忍不住偷偷瞥向那几位跟着一起下来的炎夏上使,心道,常乌神主是不是脑壳坏了,岂能如此公然嫌弃上使敕封的神位?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对啊,熟悉常乌神秉性的都知道他什么德行,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诽谤炎夏上使。   果然,常乌神话锋瞬间一转,指了指身后跟着的诸位洞管委神道分会职员,大声道:“诸位炎夏上使了解我的苦楚,知道我们这些身处一线,风餐露宿的不易,现在特意给我们送来了一项新福利,什么福利呢?”   听说有好处,诸神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在这方面他们还没有学会人类的隐晦曲折,表现得都非常的坦率直接。   “苍夷神境!”常乌神忽然大声公布了答案。   见诸神全都目光炯炯,他继续高声道:“苍夷神境是什么呢?这就要说说到这几位上使的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是什么呢?   都不用常乌山神介绍,诸山神心中立刻就想起了一开始常乌神主的介绍“专管世界生灭开辟事”,他们可全都是觉醒了智慧的,脑中瞬间灵光一现。   难道?!   而不出所料,常乌神已经公布了答案。   “没错,诸位上使将为我们送来一座独立于此界之外的神境洞天,那是属于咱们苍夷山诸神共有之地。   你们可以在自己辖境内开设一个门户,甚至可以直接开到你们的山神庙内,睡觉小憩的地底密窟,哪里都行,以后咱们再相聚议事就不用如此数千里奔波了,直接通过门户去神境相谈即可。   自苍夷神境开辟之后,那里才是咱们真正的家园了。”   说到这里,他还略带一些夸张的道:“而且,还另有一项福利,那就咱们可以对即将诞生的苍夷神境提一些具体的要求,比如,你喜欢山多还是水多?”   “山多,山多。”诸位山神几乎齐声道。他们已经按捺不住构想新家款式了。   “你们喜欢山陡一点还是缓一点?”常乌神继续道。   “陡一点。”黑山羊出身的山神道。   “缓一点。”大公鸡出身的山神道。   其他山神对此也各有意见。   常乌神点头道:“那到时候综合考虑,反正你们都会有自己中意的居所。”   听着常乌神把自己等人的意图变了套说辞告诉诸山神,众位洞管委神道分会的职员有些傻眼。   他们面面相觑,甚至忍不住传音交流。   “我怎么忽然觉得只是变了套说辞,自己就一下子厉害了千百倍?”   “这……这算不算骗人啊……哦,不,骗神啊?”   “可我怎么觉得这样才是与这些神祇的正确沟通方式,反倒是之前做试点工作时翻来覆去各种解释,试图把每个名次的定义都要硬塞进他们脑子里的做法,他这方法才更好一些?”   神道分会已经在别处完成了试点工作。   而敕封神祇的抗压能力的判断标准和修行者不一样,影响修行者抗压力的主要因素是他们的修为,而影响神祇抗压力的主要因素是他们的神位,而神位本身又与其辖境的大小或者人口数量紧密相关。   其他影响因素都非常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判断一条山脉,一条江河的神境洞天该给多大比判断一个宗门的承受极限更加简单,工作内容也更轻松,没有那么繁琐的计算。   以疆域覆盖面积超三百万平方公里的苍夷大山脉为例,苍夷神境极限面积能够达到六万平方公里。   不过,因为神道诸神现在都处于比较频繁的流动状态,升迁罢黜时常发生,再加上为了防备其他意外,神道分会在这方面比宗门分会更加保守,基本上只取极限状态的一半即可。   也即是说,苍夷神境的大小,会维持在三万平方公里左右。   而常乌神在介绍完苍夷神境的诸般妙用之后,又特意提到各位山神在神境诞生时都将承受部分压力,因为他们身上留有与此神境彼此绑定的印记,这就相当于人间的房产证明,只有拥有这个印记,才能说明他们是这个神境的主人。   听到这话,诸位山神都开心的笑了。   想到刚才常乌神主所说,心道,确实啊,虽然身为一山神祇,虽然名义上是一山之主,想去哪就去哪,想在哪睡就在哪睡,可另一方面,这岂不是变相说明,他们连个家都没有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那种状态确实不太像一个神祇该有的。   ……   两个小时后。   苍夷神境内。   常乌神领着诸位山神走在前面,查看在他们亲眼见证下诞生的新世界,一个伟大的神迹之地。   神道分会诸位职员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有些比较脸嫩的,看着满目裸露山岩起伏的天地,没有一点植被与生机,心中只觉异常尴尬,心道,刚才吹得有多狠,现在穿帮打脸就有多疼啊。   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结果就是一个光秃秃的石头世界,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可很显然,常乌神不这样想,他走在众神之前,一脸沉醉的道:“看看,看看,这就是完全属于我们的新家园,都领到自己的房产证了吗?”   “嗯。”有神乖乖点头应声,其中就包括吊睛白额猛虎所化魁梧昂藏大汉。   “领到了领到了。”有神连连点头,大公鸡黑山羊赫然在列。   感受心中那沉甸甸的印记,他们只觉异常踏实与满足。   至于这个世界为何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这不是废话吗,毛坯房不都这样吗?   如何装修当然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他们满意的边走边看,想象着未来按照自己的审美装修起来的美丽家园,都不禁陷入沉醉。   真是人性化啊! 第一六七章 不同的爱   背负世界前行。   金丹有责,神也有责。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宗门,发生在神道体系下,同样发生在海域鲛人族内,他们在相应分会成员的指导下,开辟出专属于鲛人自己的水界。   或以聚落,或以海市为单位。   现世的海洋总是充满了各种危险和不确定性,这样独立于汪洋之外,却又隐藏在海洋之中,如同一个个潜藏极深的小水泡。   这不仅能成为鲛人稳定的家园,可持续性发展的基业,可以完全按照他们自己的构想来建设,不用担心某一次海兽狂潮来袭就把家园摧毁成白地,一切从头来过,甚至不得不另觅新地,重新开局。   更能给心中始终充满了动荡不安的他们一个稳定的心灵锚点。   鲛人相比陆上人族确实更爱折腾和冒险,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园,这是两码事。   在海洋之中,却又独立于海洋之外开辟汪洋水界,对鲛人来说,这才是真正在海洋中扎下了自己的根。   每一个大型鲛人聚落,每一个海市,都是这根的一根根触须,探入海洋的每一个角落。   而与陆上宗门与神道各自分开不同,海洋中,鲛人开辟的水界同时也有当地各类大小神祇的参与,下到区域性小水神,大到七海龙王级别,有他们参与共同构建的水界真真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至于初开辟的独立水界生机缺乏的问题,在海洋中比在陆地上更好解决。   打开内外连接通道,区域神祇将辖境内的各种浮游生物海藻之类的匀一部分过去,它们很快就会让独立水界变得鲜活,然后在按照鲛人和神祇们的各自喜好开辟水府,移植海中灵草灵藻,适合的灵性海兽即可使之迅速充满生机。   而就炎夏现在的结构来说,修行宗门容纳了数量最多的中低层修行界人士,使他们能在一个相对稳定、也足够广阔的框架内活动。   而若真要说金丹境大修士的数量,出身于修行宗门的金丹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甚至整体质量也偏低。   因为炎夏有着完整的院校修行培养体系,中等修行院校的子弟基本就能与金虹宗这样顶级宗门的内门弟子比肩,高等修行院校的学员基本就可与真传弟子比肩。   至于副都特级修行院校出身的学员,放在宗门体系内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需要从宗主到太上长老呵护备至的关爱,而至于六一学院的学员——呵呵,不敢想,不敢想。   就连那些大宗门的当权者,若是自家子弟出了这样的妖孽,也是万不敢捏在自家手上培养的,以他们现在的底蕴格局,真的会被养废的。   这些院校体系出身的学员相比于宗门体系出身的修行者,有一个优势就是高自由度,在他们毕业时可以选择进入机构部门任职,其中有许多都是隶属炎夏中枢直管的关键部门,无论是神道司、监察司、文安局、包括黑鲨舰在内的庞大行动队伍,对人才和新鲜血液的需求是没有止境的,各种待遇自然不必说,进这样的部门是所有院校修行者的第一选择。   可这些部门的准入门槛也都是很高,甚至可以说苛刻,即便进去了,也不意味着捧上永久铁饭碗,譬如黑鲨舰服役,如果成长速度跟不上,到了时间该退役就退役,不会因为你是个紫府境乃至是金丹境,就可以一直盘踞在某个位置上,为了避免各个部门山头化、权阀化,每一个职位都不是固定的,而是处于流动状态。   当然,也有许多是因为长期在体制内生活,有些厌倦,想要换一种更加惬意自由的生活状态,做真正的修行人。这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户枢不蠹,流水不腐。   这是一种制度性的吐故纳新,流动不息。   很多大宗门的供奉客卿长老,基本就是这么来的,对于这种人才,各大宗门都是抢着要,金虹宗因为与炎夏官方的亲密关系,能够招揽到四劫金丹、乃至五劫金丹境的客卿长老。   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看出这些机构部门的金丹数量何等惊人。   还有六一学院那一群妖孽。   在校时各种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毕业后却仿佛销声匿迹,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藏那个犄角旮旯,几十年后偶有几个再次冒出头,不是回到母校担任要职就是就任中枢某些关键职位,上不封顶那种,有爱琢磨的就会想,那些数量更庞大,但却始终藏在水面之下没有露头的呢?他们在干嘛?又都有了什么成就?或者,真就全都荒废堕落了?   这在外人眼中,永远都是秘密。   近年来有好事者热衷于编排各种榜单,各种名次,诸如综合实力榜,强者榜,资源榜,甚至美女榜……但这些榜单基本都只在宗门界内打转,中枢直属机构部门啦,六一学院妖孽去向啦之类,根本不会纳入榜单考虑之内。   而唯有掌握审批权限的姜不苦知道,等各种试点结束之后,一个个动辄数千乃至数万金丹境合力构建的独立世界上报备案。   这些独立世界,已经不能称为小世界了,因为它们最小也已高达一两万平方公里,大的甚至能够达到数十万,乃至一两百万平方公里,这么大的疆域,独立衍生一个文明的地盘都足够了。   他心中虽然十分好奇这一个个独立世界具体都会用来干嘛,但这却并没有妨碍他“机器人”一般的反馈。   批准。   不额外流露任何探究的念头过去。   心中却很自然的和小时候听老人说的那些故事联系上,什么大三线小三线,备荒备战防蘑菇弹一类的事迹联系上。   只是当年的先人们穷极想象也只能在蓝星上用功,而现在,能够根据自己的心意创造一个独立于蓝星之外的自主世界,这应该给了他们更多的发挥空间吧。   只是想到这点,他就觉得这次的构想做得不错。   而六一学院内部也受到了这股风潮的影响。   说实话,六一学院现在这个近两百年前选定的校址,已经远远跟不上学院的发展形势了。   虽说当年帝都整体从帝都古城迁出,六一学院也从帝都大学迁出来单独划拨了一大片区域用来规划建设,当时的计划还是定得很长远,建设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都绰绰有余。   可当年之人也无法预料到修行体系的发展会狂飙到现在这个地步,哪怕学院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数次向外拓展,可依然显得有些局促了。   也不是没有人提议另择一地,再建一个更大更完善的新校区,但因为学院这个摊子已经非常大,轻易间也没谁敢拍板落定此事。   现在好了,风格全由个人掌控设计的独立小世界来了。   每一个院系忽然都如雨后春笋般接连有风格各异,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独立小世界诞生。   在六一学院,其他生物不多,金丹境的存在一抓一大把,最不用犯愁的就是这个。   姜不苦用特殊权限的视野看去,就见六一学院这块不大的地方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挂载了不知道多少个小世界,像极了卖气球的摊主,小小的一个车架上,挂满了气球,把偌大天空都阴翳了一大片。   “大概这个星球上小世界最密集的区域就是这里了。”他心中如此想着。   学院并没有联合所有师生构建一个面积前所未有巨大的独立世界,因为学院师生总是充满各种奇思妙想,他们想要看到更多不同风格的世界,甚至灵植系,曾经的驭兽系现在的圣兽系,都已经开始将它们当成一个大型的试验场地,想要构建出各种迥异于现世,但却自成一体的生态体系,然后在这个体系下进行相应的灵植或者灵兽研究。   所以,只能任由各人自由发挥,导致学院画风忽然大变,各种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小世界以这片区域为纽带,一个个沉潜于世界深处。   正在这时,姜不苦心中一动,炎夏之外的其他阵营经过更长时间的酝酿和试点,终于也开始大规模的爆发了。   当然,他们那大规模是相对于他们本身,是不能和炎夏放一起比较的,这不公平。   ……   光明神并没有如祂的信奉者们的愿,并没有将米也兰维纳这样的神迹古城如炎夏一般从现世剥离,变成真正的神之国度。   这样做,对祂而言,就是需要额外承担更大的压力,祂现在的压力就已经够大了,每次都被炎夏神龙发来的指标塞到撑,祂可不想再额外搞事。   不过,这次炎夏神龙传来的一道指令倒是有些意思,虽然祂对炎夏神龙根本不经自己允许就硬塞一个玩意儿在自己肚子里的行径感到非常不爽,但祂终究没有据此要挟什么,只是偶尔发个指令,方便联络,再加上确实干不过,想想也就心态平和的接受了。   即便是被炎夏神龙填鸭式的塞喂口头上表达不满,还被强行推向了和其他阵营竞逐不歇的态势,这都让祂有种被强摁着脑袋喝水的不适感,可真吃起来,祂也是没有一点懈怠含糊的。   因为吃进去,消化后,最终都会变成自己的营养,虽然形式上有点不够尊重自己,但自己的成长也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确实干不过,相差过于悬殊。   星球意志的偏心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一个是大妈生的,一个是小妈生的。   这么一想,心态也就顺了。   而在理解了炎夏神龙这次传来的指令后,祂也知道,这对自己百利无一害,自己只需要做个转接就能跟着赚分红,最多也就是对那些神仆们有所压榨。   嗯,不能这么说,他们不过是承担了一点小小压力,而得到的却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位面世界,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神迹神恩吗?   是的,光明神已经决定把其他细枝末节,因果原委统统抹去,默认为这就是自己赐给神之子民的礼物。   对于这种虚名,炎夏神龙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些。   一直以来,阵营内疆域的增加,祂也都默认为是自己的神迹伟力,信民们也是如此认为的,那些层次足够高,能够看到全球情势的,同样也会默认这是源自于光明神的神迹,不会去宣扬什么真相。   对真神阵营来说,信仰之力才是真实的,而真相不是。   信民们不需要知道任何真相,他们只需要沐浴神恩,然后虔诚的贡献信仰就可以了。   于是,一道神谕通过祂准确的传入神仆们脑海。   对于忽然接受到这样神谕的神仆们,先是狂喜祷告了一番,然后就迅速展开了行动。   流程和炎夏进行的差不多,先是组织试点,进行摸索验证,然后进行大规模推广。   其中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光明神,祂相当于一个转接员兼分销商,辖境内的具体安排全由祂做主,这一端的姜不苦只需要将祂经过仔细整理后呈报上来的信息给予通过批准就可以了。   姜不苦唯一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印把子,盖章盖章盖章。   光明神阵营那边前期小规模试点已经搞完,让姜不苦有些惊讶的是,对方就要要一次性搞定所有,看起来比炎夏这边细分了好多批好多次还更有效率,不过,再仔细看,就发现,其总规模何止比炎夏小了一个数量级。   在这一块他可没有限定什么八二比例,这是个自助餐模式,资格开放了,能吃多少全看你们的胃口有多大,能多吃就多吃,胃口小吃不了太多,那也真心没办法。   而从这数据之中,姜不苦能够看到,在金丹境以上这个层次,也就是其他阵营力量第五阶这一层,其他阵营和炎夏不是二八比,而是差了好几个数量级。   这在社会模式的发展上就是这么现实,领先一小步,在直观的差距上很可能就是发展中和发达之间的差距,而炎夏与其他阵营何止领先一小步,是好多个好多个小步,具体到个体上的差距,那真就大到没法比了。   ……   大西洲,一处偏远行省。   这里是六年前才新增的崭新疆域,哪怕此地作为行省首府驻地,看上去也是乱糟糟不成样子,俨然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尘土飞扬。   陆陆续续新迁来的平民脸上始终带着一些惶惑茫然不安之意,只有进入全知全能的光明神大教堂,他们脸上的那些从尘世带来的烦恼才会骤然消失。   在这个才刚兴建起来的草创行省首府,最高大的建筑是教堂,最恢宏壮丽的建筑是教堂,最多的建筑,同样是教堂。   每一个大区坊市内,就有一座乃至多座教堂,每一条街道,就有一个乃至多个祷告室。   这是心灵的美容院,身体的加油站。是市民生活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其中,有一座不甚起眼的教堂位于市井平民区内。   相比于那些位处富人区、繁华区的大教堂,这一座显得不太起眼,平平无奇。   和那些大富豪大家族捐资建立起来的恢弘大教堂不同,它是周围信民抠抠巴巴筹资建起来的,只因为他们需要一座属于自己的教堂,而不是每次祷告时去别的大教堂,和那些淑女绅士们站在一起,虽然没人会在那里表现出没有教养的一面,但他们自己心里都很不好受,于是终于省吃俭用,集数千个家庭的力量,终于攒下来一个自己的教堂。   可是,教堂有了,没有主教也不成啊。   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用上了最世俗的贿赂之法,都没有一个合意的主教。   也不是真没神仆愿意来此就职,可是,主动跑过来的他们看不上,一个个都是生瓜蛋子,那业务水平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明显把他们这里当个练级镀金攒经验的地方,他们觉得自己上去都比这些水货强。   而他们看得上的,都有大教堂供养着,哪怕只是在里面当个副手,三助,都不愿意来此屈就,人家往来结交的不是豪门就是权贵,那里能来他们这里。   从上到下,从权贵到平民,都知道,现在是最坏的时期,也是最好的时期,行省草创,一切未成定规,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时期,是最容易实现阶层跃迁的时候,平民之家都有可能变成豪门权贵,虽然极渺茫,但机会确实存在。   再等十几二十年,上下格局基本就固化了,要想升迁,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个时候那些真有潜力、有前途的主教们是不会来他们这里就职的,能过来的很可能是各种意义上的失败者,他们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砖一石攒出来的教堂迎来这种人。   虽然具体表达不一样,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意思却是相通的。   正当他们觉得要空置几年,却没想到去年底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他们的姿容,他们气度,在他们浅薄的见识里,根本无法形容。   只是看着他们出现,这些虔诚的信民们心中就已经笃定,这是神的使者!   这是神遣来尘世给我们这些在泥潭里哀嚎挣扎的有罪之人以救赎的天使!   几乎没有任何波折,这座教堂迎来了它的主人。   而事实也证明,信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这座教堂就不仅俘获了他们的心,他们甚至积极在其他平民圈中安利推销,他们认为值得拉入之人拉来此地感悟神恩。   这座教堂并不恢弘,反而十分普通,可每一个第一次进来的人,随着他们一步步进入,心灵就会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   一步步进入此地,就像一步步进入了真神的天国。   他们不由自主的就卸下一切的疲惫与不安,只需要真诚的祷告,将一切交给主,就会获得一种安宁,一种幸福,甚至一种让人感动到流泪的圣恩,就会在心底默默滋生,将他们被现世折腾得千疮百孔的心灵缓缓修复,而且变得越发坚强。   身为社会的底层,在罪孽的尘世中哀嚎挣扎,此刻反而更加体会到真神的博爱、悲悯与伟大。   神爱世人。   这不是空谈,是他们亲自体验到的。   祷告完毕,双颊上已经不知不觉挂满泪痕。   感受着心中沉甸甸的饱满幸福,他们大步而勇敢的向着大殿之外走去。   在门外,还有着一场艰难的、永无止境的战斗在等待着他们,永不终结,至死方休。   他们真希望永远的留在殿内,甚至干脆脱离这污浊而罪孽的尘世,赶紧彻底回归于主的怀抱,可是,他们可是神最忠诚无畏的虔诚信民,怎么可能当一个畏惧战斗的逃兵。   何况,神不会爱那些自戕之民,他们是懦夫,不配得到神的眷爱。   在走出大门前,一个身着神袍,姿容绝美,却清丽素净没有一点妖冶气质的女性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为每一个出门迎接尘世挑战的人们,送上暖心的祝福,还有一小杯温热细腻的马奶和一小片香甜可口的蛋糕。   那种美味,吃进嘴里的那种幸福感,让他们再次确信触摸到了真神的国度,那种快乐,也只有神才能给予吧?   这一定是被真神用圣光加持过的食物。   他们一生出入过许多教堂,却没有哪个教堂能把神恩这么近距离的端到他们面前,真实可见,真实可感,甚至可以通过味蕾去体悟。   这一定是被真神用圣光特别加持过的教堂。   这里的神仆也一定更受真神的关注和眷爱。   那些经其他人介绍,才只来过一次的信民们心中已经盘算,以后,就把这里作为祷告感悟神恩之地了,而且,还要把家人,亲朋尽量的发展过来。   这么想的时候,他们还忍不住舌头翻飞,舔着嘴唇,想要将残留的任何一点真神之赐扫入嘴中。   当今日的祷告结束,所有信民都陆续离开。   仪式主持者,一位有着狮鬃一般头发的男子嘴角噙着笑意,和分发蛋糕马奶的被信民视为天使的女子进入教堂深处。 第一六八章 祂不在乎   两人一边往教堂深处走去,一边低声交谈。   真名为阿芙蕾·狄洛雅的女精灵,现在伪装成人类女子,还是光明神的助教,她看了看旁边步步生风、仿佛行走在自家猎场的猛兽一般的华莱士。   看到这一幕她总会很迷惑,想想这家伙做的事,不该是那种面容苍白,身形瘦弱而微弱,躲在屋檐街角偷偷看着过往行人,眼神游移不定,看到合适的目标便偷偷上去在人家钱包上划一刀,走路永远低着头,紧贴路边墙根,或者隐蔽的巷道。   这样的形象才是最适合他的啊,可他真实的模样却恰好相反,完全相反。   随便说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情况,而后,她终于问出了自己最记挂的那个问题:“你收到神谕了吗?”   说到这里,她感觉非常紧张,哪怕现在两人独处,周围也不可能有旁人,还是担心某个角落忽然冒出一个存在窥见他们的交流,有些紧张兮兮。   而收到神谕这件事本身,她最初是感觉非常惶恐,因为据她所知,若真神的目光真投射在他们头上,他们过往做的一切事情在神的威能下都能尽知,而以他们这些年坐下的那些大案,对神的各种不敬,一旦被神知道,一个神罚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没有神能够容许这样的存在。   之前,在华莱士的引导下,她在截取信仰这事上就从最初的陌生到彻底游刃有余。胆子也在一点点变大,收集到的各类信仰之物也越来越多。   看着箱子里一件件多起来的新首饰,那种满足感和富有感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所以,在这一道上她真的是越干越有劲,可华莱士却恰好相反,他是越干越觉乏味,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在这事上正在一点点失去激情。   最终,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华莱士正式向她提出,不想继续干这事,他想换一种新的生活,问她干不干。   阿芙蕾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就果断的点头。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她从心里将这个家伙视为伙伴,两人的配合在各方面都可谓默契,就这么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她自己都会觉得各种不适应。   何况,这些年的经历也告诉她,跟在这家伙身边吃不了亏。   然后,她就跟着他一起来到这里,成为这座教堂的主人,光明神的仆人。   她感觉自己被坑了。   这是嫌之前跳得不够欢,直接跑人家眼皮子底下来现了啊!   本来想一走了之,可想了想这些年的合作,又有些不舍,又想,整个阵营这么大,光明神的仆人那么多,一个小小的普通教堂而已,祂的目光应该也落不到此处来。   然后就留了下来。   却没想到这家伙一副真心实意大操大办,要把这里整红火的意思,各种层出不穷的点子,甚至连辛辛苦苦收集到的信仰物品都动用了几次,目的只是为了让那些进入此地的信民能够更好地感悟神恩,向光明神输送更加虔诚的信仰之力。   这就让她彻底无法理解了。   你这样用心,这样敬业,比神仆还神仆,不会是被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光明神洗脑,真把自己当祂神仆了吧?   然后,她接受到了光明神的神谕。   最初,她的内心是非常惶恐的,生怕有什么可怕神罚降临,可在获知神谕内容后,她就感觉很荒谬,很古怪。   神罚没来,福利来了。   还是这样一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福利。   想要开辟一个独立半位面有多难?   那至少也是半神才有资格谋划的事情!   现在光明神居然就这么当福利发,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宠粉也不是这么宠的。   一边是被光明神盯上了的惶惶不安,一边是这个神谕福利来得太莫名其妙,又太让人垂涎欲滴,难以拒绝,她第一时间便去找华莱士商量,结果还没开口,他就眼神制止了自己,示意先老老实实把今天的祷告做完。   “这才是头等大事。”   听他这么说,她当即就要炸了,结果他看到了一双前所未有严肃认真的眼神,最终,出于雌性生物跨维度、跨种族、跨宇宙的天赋直觉,她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此刻,“头等大事”做完,总可以说道说道此事了吧?   她觉得,自己都能够接受到神谕,和自己距离这么近,还比自己显眼的这家伙不可能没有收到。   果然,听到她的问话,华莱士点头道:“收到了。”   阿芙蕾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你打算怎么做?”   华莱士道:“当然是按照神谕指令行事,不然呢,难道还能逃跑吗?要知道,收到神谕那是神眷浓重的表现,可若接收者不遵从,反而故意违背神谕指令,那就是公然在打真神耳光了,这可比一般的渎神更加严重。”   理是这个理,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阿芙蕾感觉就非常奇怪。   想了想,她暂时放下了神谕这事本身,而是想起他这半年多来的行事作风,认为有必要与他认真的、正式的交流一次。   她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认真的道:“你把我当伙伴吗?”   华莱士见她如此,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此刻闻言,微笑道:“当然。”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说一下吗?”阿芙蕾道。   华莱士早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她这样主动开口询问,他也不会隐瞒,并非他不想一开始就把心中想法吐露,而是他知道,对他们这些生在诸神荣光之下的生灵来说,任何谈及神灵的话题,都该慎之又慎,他对此更是有着痛入骨髓的感悟,所以,哪怕阿芙蕾是自己的同伴,他也不会主动向她谈及这些,现在她主动询问,他正好趁机和盘托出。   他直接问:“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能接收到祂的神谕?”   阿芙蕾秀眉皱了皱,她的注意力大多都在神谕本身,而不是为什么会收到,她仔细想了想,心中有些灵感,但却又有更多地方想不通。   华莱士道:“在我们诸神世界,只有真正的虔信者,才有机会得到神谕,神谕本身就代表了神对信徒的认同与褒奖。事实上,即便身为虔信徒,终其一生,也很难得到神谕垂青,最多,在他们身死之时,灵魂会受到圣灵接引,进入神国,虔信徒中,能收到神谕者怕是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阿芙蕾,道:“很显然,我和你都不是祂的虔信徒,甚至连信徒都不是,可为什么祂会把神谕给我们?”   看她神色又有点紧张,不知道从这话语中联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从神谕内容来说,这不是专门发给我俩的,而是群发神谕,应该是只要满足某些条件规则的,都能接收到这样的神谕。”   阿芙蕾也不是笨蛋,联想到这些日子做的事,她的灵感迅速组合成了一个答案,一个让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   她低声道:“祂判断虔诚神仆和非虔诚神仆的标准应该是这些神仆给祂发展的信徒数量和质量来判定的。”   “咱们自己虽不是祂的信徒,但这半年来通过各种手段,甚至借助了多种信仰物品的力量,让那些信徒的信仰明显更加虔诚,而且,来咱们这里祷告的信徒越来越多。”   “咱们教堂发展起来的信徒总量可能不算太多,和那些知名大教堂无法相比,可若论信民们的平均信仰程度,我觉得比绝大多数教堂都高,而且,增长幅度特别明显,特别快,半年前几乎没有来这里祷告的信民,而现在,虽然咱们排了班次,让大家轮流来,可教堂地盘依然有些不够用了。”   “所以,若是祂的判断标准是这个,咱们很可能真就被祂视作最忠诚可靠的神仆,因此进入了神谕的群发名单。”   从始至终,她都是以祂来指称,没有频繁说出那个名字,这也是在诸神世界生长的生灵下意识就会做出的选择,没事少把神名挂在嘴上,这是第一保命之道。   华莱士看着她,询问道:“那你从中还看到了什么?”   阿芙蕾眼中闪过思考的光芒,而她的眼神在这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明亮,过了一会儿,她眼中闪过某种窥见大道真相的惊喜,还有震惊。   她轻声道:“因为前世的影响,我从不敢低估神,哪怕祂们并非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在我们的层面,那真的拥有无可置疑的神通与权柄。   所以,来到这边以后,我也从不敢低估此界异神的伟力。   可是,我刚才却莫名觉得,或许,我以前有点把祂高估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烁着光芒,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在心底酝酿。   “固然,祂非常伟大,能力非凡人可以匹敌,可是,我了解过此界历史,虽然有人在刻意封锁真神诞生的密辛,但当年此事发生之时距今也才不到七十年,很多当年目睹者都还活着,更有许多机密手札笔记中有着详细的记录,所以,可以确定,祂诞生的年月真的不久!”   “祂固然非常伟大,生来注定不凡,可这短暂的时光依然是祂致命的缺点,更别说,此界除了彼此竞争的、同一时期诞生的三大真神,祂没有任何可以交流沟通的对象。”   “对于如何做一件真神这件事上,祂毫无经验可以借鉴学习,每一步都要自己摸索尝试。”   “若祂能一直这么成长下去,未来或许真的能够成为与那几位比肩同高的存在,但现在却远远没到那个程度,距离全知全能更是差得远!”   说到最后,她眼中的光芒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一个注定伟大不凡存在懵懂无知的少年时光,祂会犯错,甚至犯蠢,比如这次,祂明显就是被他们两个小小凡人给糊弄了。   单是这个发现本身,就让她感觉到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更别说,她还借此混到到了高端群里,得到了完全无法想象的好处。   简单点说,这样的存在非常适合薅羊毛。   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不也是如此吗?   想到此处,她双目泛光的看向华莱士,心想,以这家伙对信仰一道的熟稔精通,必定早在更久之前就已经窥破了其中关窍,他带着自己能够如此精准而高效的薅着各路神祇,应该就是看见了其中看似严丝合缝的所在有着足够他们安全通过的缝隙。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不是找死,而是他一直站在更高层!   “这个家伙!”   当她也站在这一层,发现这奇妙的风景后,对于这个一路把自己带到此地的家伙心情莫名。   可是,华莱士并没有点头赞同,反而轻轻摇头。   阿芙蕾忍不住瞪眼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华莱士道:“这也是一种可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什么可能?”阿芙蕾疑惑问道。   “祂不在乎。”华莱士道。   “祂不在乎?不在乎什么?……难道是不在乎那些神仆对祂的信仰?”   阿芙蕾眼睛越睁越大,感觉自己的三观在遭受剧烈的冲击,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在诸神世界,神的仆人,那些替祂管理信民的,能够组建地上教廷,教会,教国的存在,哪一个不是祂们精挑细选的、最虔诚的信奉者,其他能够得到诸神垂青的存在,也无一不是虔诚的信徒。   甚至在诸神的观念里,作为凡人,你可以不信奉我,而去信奉我的敌人,若是你的信仰足够虔诚,甚至会赢得我的赞叹,我的感动,但是,你既不信我,也不信任何神,那么,你就是世间最大的恶,根本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死亡之后,连死亡众神面对这样的无信者都会露出满脸嫌恶之色。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有真神会容许不信祂的存在跻身成为祂的仆从!   这是一个如此朴素,又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个道理,就像人不可能喜欢吃屎一样通俗易懂。   华莱士摇了摇头,道:“来到此界,我最大的一个感触就是,世上并不存在一个‘理应如此’的道理。哪怕诸神都告诉你这个道理,它也并非理应如此。”   “神仆只是诸神的牧羊人,牧羊人的最大作用难道不是放牧更多羔羊,把羔羊们照顾得又好又壮?   只要做到了这些,谁敢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的牧羊人?   至于牧羊人本身对祂虔诚是否,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阿芙蕾心中回荡着这个问题。   是啊,当她把神与神仆的关系转化到其他事情上,甚至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觉得,这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她甚至觉得,只要你足够能干,能够给我放牧更多、更好的羔羊,那么你哪怕偶尔当面怼我两句都无所谓,只要不正面朝我吐口水,这有什么,不是说销冠可以为所欲为吗?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看着华莱士,莫名有些结巴的道:“你……你是说,祂在设计规则的时候,很可能就……就没把神仆对祂的虔诚度纳入对神仆的评价体系里面去?反倒是他们发展的信民数量和质量,才是祂考核的唯一标准?”   华莱士欣慰的点了点头。   “我……我……你……你……”阿芙蕾被这个结论搞得一脑袋浆糊,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啥,又该如何表达,最终,她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来到教堂后一个空旷幽静的所在,华莱士扭头问阿芙蕾:“分开还是一起?”   阿芙蕾纠结了一阵,还是道:“一起吧。”   说出这话后,她莫名感觉轻快不少。   随着他们选定目的地,选定开辟方式和小世界的大概模式,两道随神谕而来的权限直接从他们体内飞出,纠缠在一起,没入世界深处。   他们的心神随之一起沉入,看着一个小世界迅速于虚无中诞生,快速成型。   ……   光明神并没有成立专门的洞天福地管理部门,因为在祂辖境内能够承受这份荣光的群体非常单纯,而且,数量也远没有那么多,再加上,祂和某个把自己假装成“机器人”的家伙不一样,祂是真的具备大神通、大伟力的,要管理这个事情,并不会占用祂太多的算力。   祂也没有干涉神仆们是单独开辟还是合作开辟,甚至没有建立什么风控机制,在祂的计划中,即便有某些身具小世界的神仆陨落,祂也可以把维持那个小世界存续的压力转到自己身上,只要不是一次性死太多,他都承受的住,何况,又不会一直扛自己身上,这本身也是一个很好地礼物,可以赐给那些新的神仆。   世界在成长,阵营在壮大,神仆队伍,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同样也在提升,所以,祂并无这方面的担心。   祂自己一身就把所有繁琐流程全部搞定,直接通过体内那个炎夏神龙强塞进来的印记,将小世界权限申请过来,然后和神谕一起,群发给那些通过重重筛查,各方面都合适合格的神仆们。   接收到神谕的神仆们只需要附在其中的权限按照操作步骤激活即可。   两人的个体实力自不用说,偷窃了这么多真神信仰之力,实力早已达到世界上限,和炎夏金丹境圆满相当。   而且,作为神仆,身为一座有着数万虔诚信民的教堂主教和唯一助教,又和炎夏敕封神祇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在这教堂之内,若有需要,他们可以一定程度的调用光明神的信仰之力,这是合法的、被光明神允许的那种。   所以,虽然只有两人,可他们联合开辟的小世界面积达到了九千平方公里。   在华莱士的建议下,小世界会是一个长一百公里,宽九十公里的方形。   至于内部构造,毫无疑问,阿芙蕾最想要的是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   她相信,若是真有这样一座不受任何外力,甚至不受真神干涉的森林,她可以将其打造的非常梦幻,非常唯美。   华莱士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便在这事上完全听从她的设计。   她的设计其实非常简单,也不出奇,小世界中央一个巨大的湖泊,其他地方都是平原,细密的河流贯穿纵横,与湖泊连为一体。   当世界成型,两人步入其中,只能看见一个荒芜的平原和毫无生机可言的湖泊。   不过,这在他们眼中甚至都算不上瑕疵,世界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其上的各种装扮点缀,以他们的能力,能够非常轻松的搞定,甚至若是想提速,他们手中那么多信仰物品,消耗一件森林之神的花环,消耗一件河流与湖泊之神的手串,这个世界会立刻森林遍布,处处都是鲜果与野花,河流湖泊也会迅速生机勃勃。   但无论是华莱士还是阿芙蕾,都非常自然的舍弃了这条捷径。   阿芙蕾要用自己的能力,将这里完全打造成自己的世界。   这个世界此刻一片荒芜,可在阿芙蕾的目中,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座属于她的梦幻之地。   等陪着她在小世界绕了一周,她停下了脚步,华莱士才微笑着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阿芙蕾点了点头:“非常棒,超出我意料的好。”   “你觉得,在这个世界,我们最大的机会是什么?”华莱士忽然问。   这确实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根据他们对真神权柄的认知,这里能最大程度的屏蔽真神的感知。   阿芙蕾听他这么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收集到的那些珠宝首饰。   华莱士摇了摇头,忽然又问:“听过这边的职业经理人制度吗?”   “啊?”阿芙蕾不知道华莱士怎么话题跳转得这么快,有些蒙,但还是点头:“嗯,知道。”   许多大家族和权贵的公司产业,都会聘请职业经理人打理。   “我现在有一个近期目标,努力成为光明神的职业经理人。”华莱士道。 第一六九章 感谢上元中元下元盟主   “啊?你要给光明神做职业经理人?!”阿芙蕾被华莱士的话晃得有点狠,差点没有当场来个平地摔。   “怎么做?!”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那么做。”   华莱士两手微微摊了摊,道:“你看啊,你也说了,光明神才诞生不久,在对于如何做一个真神上面,经验是非常欠缺的。”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而这,我懂!”   他甚至毫不谦虚的道:“甚至比那些刚成神的弱等神,中下等神更懂!”   这一刻,随着他的话语而出的,是一种强大的自信。   阿芙蕾也是第一次听到华莱士正面回应这个话题,以前,哪怕她对此颇为疑惑,直接询问过他多次,但他都是一笑而过,从未正面作答。   此刻,听他明确说出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甚至超过了那些中下等神祇,她心中真就彻底震惊了。   中下等神那是相对于伟大神力而言,可祂们对于人类,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存在。   泉水之神,狩猎之神,欢愉之神,占卜之神,暗杀之神……还有许许多多种族真神,这些存在可都是中下等神力,谁敢说他们不伟大?!   可华莱士这一刻眼眸中流露出的自信骗不了,两人多年的伙伴,现在这方小世界谈话,他也不可能骗自己,这一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她差一点说,你这么懂,难道你是某位伟大存在来人间渡劫来了?   可稍微深想她就知道,这不可能!   没有任何一位真神能做出他那些举动,哪怕是最混乱、最邪恶的真神都不会。   真神可以混乱,可以邪恶,但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在自己的基脚上挥锄。   可若是如此,他的这些知识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的眼中带着思索,带着狐疑,看着华莱士。   华莱士却没有给她解答这个疑惑,而是道:“所以,我能帮助祂,给祂很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接下来,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他的那些仆人,做得非常不好,非常不专业,而且,充满了私心。   羔羊,不是用来压榨的,而是用来爱护的。   他们却一边想要得到神的恩宠,一边又想要在羔羊身上捞取好处。   上下通吃,两头赚。”   说到这里,他呵呵笑道:“以前,大家都这么玩,这也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就像诸神世界神眷者必须是虔信者一样,可我会让祂明白,这也不是理所当然。   我会让祂知道,一个标准的神仆该是什么模样……现在那种上下两头薅的家伙假惺惺贡献一些信仰就是神仆了?那神仆也太廉价了。”   阿芙蕾有点呆,她能够想象到神仆而言,这绝对是一种吃饭砸锅摔棋盘,背叛自己阶级的至恶行径,要是有可能,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摁死,可惜,这是个真神显世的世界,他们若真敢这样做,只会加速其灭亡。   而他,会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出现在光明神的视野中,然后,以真神的伟力,必然第一时间将祂看个通透。   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神的天外来客?   她不知道光明神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她自己却感觉很扯,你这是为什么啊?!   而且,想到他完全暴露在光明神面前,她忍不住担心道:“你这岂不是把自己的来历彻底暴露在祂面前了?”   华莱士却很淡然道:   “这有什么呢?   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祂并不在乎他们神仆信不信祂,在他那里,唯一的标准是中用,能为祂所用,能为祂有大用,其他的并不重要。   我身为天外之人又如何?对真神而言,我来自哪里很重要吗?   甚至,若让祂知道我是来自诸神世界,而又能够认真的辅佐祂,祂反而会越发对我另眼相待才对。”   说到这里,他看向阿芙蕾,眼中忽然泛起神异的光芒,道:“我之前给你说成为祂的职业经理人是我的近期目标,那你可知我的远期目标是什么?”   阿芙蕾呆呆的问:“是什么?”   心道,这家伙的近期目标就这么匪夷所思,那么,远期目标怕是更加让人难以置信吧?!   华莱士嘴角噙起微微的幅度,道:“我希望能够把祂培养成一个真正的伟大存在,然后,跟祂一起,堂堂正正回归诸神世界。”   阿芙蕾真的震惊了。   她甚至都没有再说什么“不可能”了,她只觉得面前这家伙看似理智又聪明,实则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话的含义吧?   以他的见识,他一定知道。   那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引发的后果?   不可能,他一定知道!   那必然引发一场波及整个世界浩劫,无穷位面都将因此被众神的怒火点燃。   华莱士看她陷入沉默,笑着问道:“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阿芙蕾心中吐槽,很有趣,亿万万,亿亿万万,无穷无尽的生命化为泡沫破碎,无穷尽的文明与种族灭绝,位面倾覆……你居然觉得很有趣?   华莱士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没想到,第一批魂入此界的你,居然对诸神世界还有着如此真挚的爱,真是难得。”   “这个世界和诸神世界就像两个高低落差极大的平地,现在无法彼此往来。   要用水来弥平两地的落差,等落差变缓,至少能够形成一个平滑的坡道,这才有了正常往来的基础。   之前的世界之风就是水,可那水密度太低,只能算水雾。   咱们也都是水,比水雾密度大多了。   活着也罢,死了最好,只要进来了,咱们作为水的义务就尽完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阿芙蕾:“你难道是自愿过来的?”   阿芙蕾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华莱士却似乎看出了什么,叹了口气,道:“世界的不可思议处就在于,总有人会做出一些在别人看来很蠢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咕哝道:“可这也是最迷人的地方。”   他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把这定为我的远期目标了,你若不想和我分开一人单干,那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你也算是上了我这条船了,咱们以此共勉吧。”   阿芙蕾张了张嘴,似乎有点不满他这种强拉人上贼船的行径,但她却没有提出要散伙,甚至连一句明确的反驳话语都无。   只是张了张嘴,然后冷哼一声,就算是回应兼表态了。   等了一会儿,她又冷笑道:“你这远期计划大概也只能在肚子里转转,你也不看看这世界现在什么局势,来之前你又不是没见过,咱们诸神世界只是其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知道有多少强大恐怖的世界盯着呢。   去诸神世界?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活过一百年呢。”   华莱士笑眯眯的道:“人总归要有点梦想不是,远期目标嘛,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达成,那也太无趣。   先把目标定在那里,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那本来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当两人从小世界出来,已经再度变成了光明神最得力的主教与美丽的助教天使。   ……   其他两大真神的选择和光明神大同小异,为了多赚一点,甘愿自己多担待一点,又当转接员,又当分销商,还要当那个风险兜底的存在,目的只是为了尽可能让阵营内开辟出的小世界多一点,大一点。   虽然没有商量,但在对利弊得失的判断上,却都出奇的一致。   即便是最为“孤僻”,也确实没谁跟她玩的梦女士,也同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圣族内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有别于炎夏和三真神阵营的地方,那就是每个收到了梦女士指令,有资格开辟小世界的五阶圣族都会很有默契的独自默默的开辟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绝不会有圣族去询问别的圣族:“要不咱们合个伙?”   没有谁会这么问,哪怕是父子亲人夫妇,不是因为感情生疏,这恰是他们感情深笃的证明。   对于其他圣族,除了大概知道对方也有了一个小世界这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不知道小世界的大小,不知道小世界的形貌构造,不知道对方会用这小世界来干什么。   所有获得这项馈赠的圣族都不用任何人教,就自然而然的有了这种认知,小世界将是一个高阶圣族最核心的机密,再不然,也是之一。   若是有哪个亲人“状若无意”的询问你小世界的一些细节,那么,作为合格圣族的你就应该警惕了,某个晚上睡觉时枕边人忽然挥斧把你的头剁下来的几率会很大。   这也是圣族的一大特点,非常注重对个人隐私的保护,这不仅仅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自己爱着、和爱着自己的人。   清晨。   唐邪等人从四岁住到十岁,并在那里完成了关键转化的唐家别墅。   随着他们进入青藤学院附属分院住宿读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已经空置了许多年。   外出游历的唐婉芝夫妇再次携手归来,恩爱依旧。   早上七点,两人几乎同时从别墅一楼和二楼两个相距最远的房间出来,开门后看见对方,脸上都洋溢出欣悦的笑意。   这是为爱人与自己的生物钟都能如此一致而欢喜,就像某个不经意的刹那,发现爱人的某个小习惯、小癖好和自己一模一样,完全一致,甚至就是从自己这里“感染”过去的,那一刻心中的喜悦甜蜜,比听对方说上一万句情话更加贴心合意。   而她们就是如此,几十年恩爱如旧,甚至日胜一日,一些日常中的小习惯都彼此“感染”,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她们之间的心意呢?   而昨晚,是她们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分居,还都很有默契的住在了距离对方最远的房间。   “如果你真爱对方,就不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示出来,要学会适当的隐藏。”   不管是这种彻底展露会把自己的弱点、缺点全部暴露,还是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丑陋而不是更完美,无论是哪种理由,都值得这样却做。   伊莎贝拉端着一杯泛着淡紫色荧光,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血液,这是她的养颜早餐。   唐婉芝身前则只是放了一杯清水,她对食物并无太多渴求,每天仪式性的陪妻子进行一次早餐是她们夫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伊莎贝拉道:“不知道唐邪那些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唐婉芝猜测道:   “之前收到学校的传信,说是作为留到最后的一批救援队伍,被派去了海中与鲛人一起行动,除了一些特定的联络员外,他们并没有主动传个音信回来。   对其他圣族来说,这是个要命的差事,可对他们来说,这却是个非常难得成长契机,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四阶层次的实力了。”   两口子对那十个小子也说不上什么真爱,只是重回此地,想起那六年抚育的时光,忽然心生感慨,便顺便提了一句。   看着伊莎贝拉小口小口的噙着饮料,唐婉芝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道:“以后各类血傀控身替魂之法或许会成为圣族各支都会深研的领域,你以后琢磨的时候也要注意下,和同族的交流也可以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动向,咱们虽不起歹心,但也要及时了解这方面的动态,不然哪天被莫名其妙的坑了都不知道。”   伊莎贝拉放下杯子,认真想着唐婉芝的话,缓缓点头应了一声。   “嗯,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们都得到了梦女士的提点,现在都已经成功开辟出了自己的小世界。   她们都粗略的查看了一番自身的小世界,不是太大,但也绝对不小,都有五六百平方公里那么大。   这样大一个世界,现在还是一片荒芜之地。   必然需要许多人手来经营。   而对圣族来说,这样的人手本来最好解决,生育茧房、喂养工厂、福济院层层淘汰机制。   以他们的能量,能够轻易得到大量人手送进去进行劳作建设,而且,有进无出那种。   但现在,几乎所有五阶圣族都有了自己的小世界,以后随着更多圣族突破五阶,小世界还会继续增多,而且,五阶圣族实力的成长,小世界也会变大。   如此一来,这么短时间这么巨量的人力需求,从原有的生育茧房到福济院这套体系就很难供应上了。   为了维持这套体系的完整,每个圣族能够得到的现成人力会很有限。   而圣族的秉性,又不可能把小世界的开发外包给其他人,连至亲都要保密,更何况外人,那是小世界的门都不可能让他们进的,就算真进去了,也是进去了就别想出来那种。   所以,这么大世界只能亲力亲为。   而圣族本人也不可能一心扎进小世界,对外界不闻不问了,譬如他们两夫妻,偶尔寻一个私密空间单独进去一趟还行,可长此以往,夫妻生活还要不要了。   多种现实需求的催发下,血傀、控身、替魂之法必会大量应运而生。   其初衷就是解决每个圣族开发小世界必然会面对的“用工荒”这个难题。   而以圣族的解决思路,既然开发小世界是必须的,而又有用工缺口,那就自给自足造足够数量的人把这个缺口补上不就得了。   血傀和生育茧房是一体两面的技术,生育茧房生出来的是婴儿,经过正常的“十月怀胎”,除了出生的地点不对,其他和正常婴儿没有什么不同。   而血傀则是直接生出一个成年人,因为缺乏了婴幼儿到成年这个漫长的中间阶段,这种成年人只有其形,无法诞生真生的智慧。   但是却能够诞生一些基本的本能。   而且,因为同样是血肉之躯,所以,圣族各种秘法也能在血傀身上起效,用控身之法就能把他们变成血肉傀儡,可以完成许多复杂程度不高工作,重复性强、或者有危险或者需要长期的体力消耗,这些都能够升任。   替魂之法,就圣族将自己的灵魂意志强行闯入另一个生命体内,将对方的灵魂意识替换掉,这不是夺舍,因为这事暂时性的,用过之后就回归本体。   而被替魂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以现在圣族在这几项技术的理解来看,实战中作用不大,特别是面对同境界的对手时,更是无法造成任何杀伤力。   可这几个方面却天生就是为五阶圣族打理小世界准备的。   血傀加控身法,能够快速解决用工荒,替魂法则能让小世界所有者无需亲自入内就能进行操作,至于每次入内都会损失一个血肉之躯,对流转起来的小世界来说,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以后生育茧房和喂养工厂将成为绝大多数圣族小世界的标配,至于还有没有更加个性化,更加有建设性的创新方案,那就是每个圣族的绝对隐私了。   等到小世界运转到那个程度,对其拥有者的圣族而言,其价值可想而知。   某种程度上讲,类似于一个已经实质化的“紫府”,他们可以凭借精神力完成各种各样的操作。   在这个私密的天地中,他们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宰,唯一的真神。   他们可以在里面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研究。   甚至打造生态体系,打造各种扭曲古怪的文明国度。   其中的产出又全都是真实的。   而当血傀控身替魂之法大行其道,成为标配的时候,必然会有惊才绝艳者开发出一些稀奇古怪、乃至既有创意的用法,或者将这法门本身做出优化改良。   若是不能提前意识到这点并提前加以关注,以后很可能被这样“作用不大的寻常法门”坑害。   随时保持警惕,这也是圣族成员必须掌握的基本课程。   两人就这个话题讨论了许久,直到伊莎贝拉小口小口把杯中早餐喝完,这才相视一笑,意犹未尽的结束。 第一七零章 可以申请蓝卡吗?   距离小世界在全球范围内推行,已经过去了两年。   在五阶力量者层次,无论哪个阵营,都已成为一种标配。   所有人都很快的适应了这种变化,仿佛视若平常。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特别是五阶力量者本身,不管哪个阵营,无论炎夏,还是三真神阵营,还是圣族阵营,都据此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做出了重大改变。   第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他们变得更“宅”了,譬如炎夏,虽然金丹境的大修士很少,但作为一个修行界人士,哪怕是中低层,经常遇见也不是难事,金丹境也有活动,也有社交,也有任务,经常作为中低层修行者的领队执行任务。   可从两年前开始,金丹境的出镜率明显迅速降低,若非必要场合,中低层修行者很难再看到他们的身影,忽然间就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这种变化在其他阵营同样发生着,在他们该出现的场合,他们一定在,其他时候,旁人就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第二个显著变化就是变得更“清廉”。   这在三真神阵营的表现最为明显,得到神赐福利的神仆们,对外物的欲求,对羔羊的盘剥忽然削弱了许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小世界的人,就是这么清心寡欲。   反而在自身的力量进境上更加用心,因为他们还想拥有更大的小世界。   第三个变化在圣族阵营体现得更为彻底,那就是他们变得更加“文明”。   现在,已经有许多预备新建的更高端、产品质量更优越的生育茧房没有在新大陆落地,而是进入了一个个小世界内扎根。   就连现在于新大陆全境铺开的这条产业链也将有计划的移居一个个小世界内。   就连那些圣族各支各类资源集散地、各种交易商城,交易中心,也会移居到一个个小世界内,这些小世界受着梦女士特别背书,并无固定主人,相当于一个个公共区域,不会有安全与隐私方面的担忧。   圣族可以自由出入其中,进行交易,不用担心进去了就出不来。   所以,用不了多久,新大陆就会彻底变成一个集文明、优雅、奋进等诸般美好品质于一体的新世界。   那些普通民众中诞生的新生儿,他们不会受到任何邪恶的觊觎,他们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不会有外力来干预,全由他们自己抉择,是做奋进的精英,还是卖血卖肾乃至早早把自己死后身体卖掉的渣滓,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若是他们有幸遇到那些圣族,男的彬彬有礼,个个都是绅士,女的知性优雅,或者妖冶风情,不是名门淑女,就是人间尤物。   能与他们相处,他们只会觉得三生有幸,如沐春风。   若是有人表现出了某种卓越的天赋或者特质,或者只是把他们逗得开心,咯咯轻笑,感觉你真有趣,你就可能得到眷顾,成为一名新的圣族。   除了他们自己,再不会有人能看到圣族的恶。   他们拿文明杖,穿白衬衫,工艺、剪裁、面料、配饰都非常考究的手工西装,头戴大礼帽,脚踩蹭亮的尖头皮鞋,笑起来温文尔雅,知识渊博,尊老爱幼,某一瞬嘴角稍露一丝不羁的轻笑,就能把少女的芳心勾走那种;   或者戴着纯白的遮阳帽,微微一个侧脸,不经意露出精致的永远如同少女般美好的娇颜,一声轻轻的掩嘴微笑,几步扶风摆柳的随意走动,就如同最绝妙的舞蹈般深深烙入恍眼一瞥的少年心扉,每每半夜惊悸醒来,那黏腻的不适感会表明他隐秘的初心。   ……   从两年前开始,全新的鲛人海市开始规划建设。   因为独立小世界内部结构可以完全自主设计,根本不用考虑外面海况和周边环境是否合适。   无论是周边比其他区域贫瘠,还是附近有深邃幽暗的大海沟,时常会有莫名而奇诡的海洋生物上来惹是生非,搅得周边不得安宁,或是洋流潮汐紊乱之地,各种自然气象变动剧烈而频繁……这些现在统统不用考虑。   鲛人族将每一个海市视作一颗珍珠,一颗颗珍珠均匀细密的围绕在新大陆周边海域,仿佛给新大陆戴上了一条珍珠项链。   有原来的海市打基础,第一条“珍珠项链”总共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打造完毕,周边海市的鲛人只需迁居入住,打造新的家园。   这条“珍珠项链”的位置距离新大陆的海岸线在五千公里左右。   原本,经过无数鲛人多年的开拓,这里也只能算是相对安全,虽不能算是前线,但也绝对不算是大后方。   但随着这条“珍珠项链”一戴,家园变得更加稳定,许多留守驻防的鲛人也得到了更多的解放,向深处开拓探险时也能够更加大胆肆意。   直到将那一条“珍珠项链”变成了彻底的大后方。   半年前,距离新大陆海岸一万公里的区域开始陆续有计划的出现一个个直面深海前线的鲛人海市。   半是城市半是军营,外出执勤的队伍能够更快速更方便的完成补给,为鲛人向深海的整体稳步推进加速助力。   而且,随着这些区域有了稳定的鲛人海市,炎夏人道气韵也更快速的接驳了过来。   在炎夏人道的覆盖领域内,凡炎夏文明圈的个体,战力、生存力、包括最玄妙难测的运势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特别是这些参与新大陆海域开拓,与深海竞逐争锋的鲛人们,当久违的炎夏人道再次覆盖过来,气运结算,哪怕留守海市的至少也是福运起步,那些一线的开拓人员,大多都是鸿运在身,即便身具功德者也不在少数。   随着炎夏人道以鲛人海市为支点延伸而来,直接把异域开拓变成了本土作战,个体运势的变化,时时刻刻都在受到炎夏人道的庇护关照。   外出探索时,若有剧烈的危险,自然而然“心血来潮”,感觉不妙,若周围有好事等着,同样会有“冥冥之中我与此地有缘”,趋吉避凶,趋利避害。   连修炼的效率,成长的速度都有了不小的提升,那些得了功德奖励的,更是一个个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若集结成阵,召唤出来的圣兽之象都会更大只,更加威武霸气,就连演练不熟的大阵其容错率也提高了不少。   这种全方位的强化,直接把第二条“珍珠项链”的区域从前线变成了后方。   这样的明显的变化,给了鲛人族新的灵感。   为此,他们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战术。   具体名字可以叫做“扛着基地上前线”“开着要塞进战壕”“我把总部修到地方家门口”“我把客场换成主场”,无论怎样都好,都是一个性质。   说是战术改变,其影响却是战略级的。   对那些海兽来说,无论它们能力多么奇特惊悚,一个个忽然凭空诞生的小世界基地,对它们来说依然是无解的。   即便遇到巨大危机,只要鲛人往里面一躲,它们除了干瞪眼还是只能干瞪眼。   哪怕有些天外来魂在巅峰时期能够窥破小世界的存在本质,能够非常轻易的撕开空间帷幕进入其中,可现在世界上限卡在那里,它们现在的实力也摆在那里,前世的总总记忆经验除了颅内高朝一番,不会对眼下的局面有任何帮助。   原本全面侵占新大陆沿海区域的深海力量,在这样的一步步进逼之下,哪怕百般狰狞,十分顽抗,却也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对唐邪十兄弟而言,和鲛人混的这些年,这正也是他们从穿越过来,意识觉醒后,就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好日子。   在鲛人的认知,他们本来就是魔道,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所以,他们根本用不着刻意隐藏,大大方方的寻猎海兽,一口气就吸掉对方体内所有精华,剩下一堆残渣,若是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往鲛人海市一躲就万事大吉,任其在外面闹得天崩地裂,海市都不会责备他们分毫。   那些围攻过来的海兽要么时间久了乖乖散去,要么等到炎夏组建的全金丹阵容的精英寻猎团过来,那久叩不开的小世界大门就要向它们敞开了,只不过,这时候它们已经变成了一坨坨、一块块珍惜的资源宝材,外甲,血肉,骨骼,腺液,触须,毛发,筋膜……它们身上每一样都会成为海市中那些年轻小鲛人更加健壮强大的原材料。   若有这样的机会,海市还会给那些将它们引来此地的勇士们以丰厚的奖励。   因此,鲛人族中最大胆,最爱玩命,把挑战危险新高度视作生命中最灿烂的绽放的“极限鲛人”们开发出了一种新战法——最初唐邪等人对这个称谓有些不解,询问之后才知道这词源自于天变之前,据说是一群爱喝某种神秘饮料的神秘群体,把人生当舞台,将生命当道具,表演成功就成神,表演失败就升天,当时唐邪等人就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前世也有这种人,要么没长起来,自己把自己玩死,或者被人给弄死了。   所以,真正成长起来的并不多,可一旦成长起来,那就是能另一切正、邪、妖、魔、鬼、怪闻之色变,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   他们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干出很多理智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么是把魔道巨擘的爱妾睡了还给她肚子里留了个种,要么是把某正道大宗的祖师成道之前的遗物给盗了,要么把万年尸鬼的坟给扒了,棺材板给撬了,让他直接睡马路牙子上。   这种事情难度高,危险大,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益处,对于修行更是毫无帮助,可他们就是做了。   有技艺不熟本事不高的被逮住,被翻来覆去的拷打逼问,“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哪有谁派。   玩得就是心跳。   所以,理智人都会有一个默契,无论正邪妖魔,若是遇到这类存在,能不让他们成长起来,就尽量不要让他们成长起来。   “这东西长大了就是个祸害。”   可看这些鲛人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把这太当一回事。   扯远了,说回极限鲛人新战法,叫做“巨怪引浪”,他们用娴熟的、不畏死的身法,把那些巨怪海兽挑逗撩拨,这叫引怪,等到把它们逗得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舍命追赶之后,就继续带着它们在事先踩点计划好的路线一一掠过,将更多海兽拉入这个群体,他们自己就是这个越来越壮大,仇恨越来越稳的海怪群体的饵料。   最终,这些巨怪的规模会大到仿佛蠕动的血肉狂潮,将已经晕头转向,眼中只有杀戮仇恨的海怪巨潮引到某个海市之外,埋伏在其中的大量金丹寻猎团择机杀出,以逸待劳,完成收割。   唐邪等人特意远远地全程观摩过一次,本想从中汲取一些有用的经验,让他们的寻猎更加高效,可只是看到一半,他们就骇然色变。   玩不了,玩不了。   出现任何一点纰漏,那在巨怪海兽大嘴周边来回游动撩拨,如同水中精灵般的极限鲛人们,就会变成巨怪的口粮。   这已经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这是已经把刀尖插入心脏,还有毫厘之差就要完全割断连接了。   哪怕他们自诩有着前世今生两世经验,可也不敢保证任何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出现一点纰漏。   而且,就算他们能够保证自己,外界环境也是时时变化的,特别是大海之中,一股莫名的潜流冲过来,把计划好的路径稍微冲歪了一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操作他们实在承受不住。   有着两世经验,还这样拿命去拼,不是傻了吗?!   所以,他们永远理解不了玩命的乐趣。   这一次,十兄弟外出近个月,在寻猎的同时也收集到了不少珍贵资源,许多于他们并无直接作用,却可以拿到鲛人海市卖大价钱,然后购买一些非常实用的炎夏造物,加之也出来够久,他们决定去最近的前线海市修整一番。   将手里的资源出售,购买一些必要的补给之物,顺便也在城内玩乐消遣一番。   进入这个名叫“新洛”的海市,十人看着眼前世界,目光有些呆滞。   半年前,这里刚开辟的时候他们也来过,当时也进来看了,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   唯一要说奇特的,就是小世界的形貌构造,像是一座被淹没在大海之下的巨型石林,入目所见,全是一根根、一桩桩直上直下的石柱,带着自然的起伏纹理。   除此之外,就显得非常单调乏味,缺乏生机。   可现在,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生机。   所有光秃秃的石林表面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海草海树,轻轻飘摇摆荡,颜色各异,而且,极有层次感。   石林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水府居所。   是的,这里的鲛人居所既不是建在水底,也不是浮在水面,而是如同挂辣椒蒜瓣一般一串串,一排排的挂在石壁上。   它们有店铺,有居所,各种各样,还要一些直接在石壁上开凿水府。   五花八门的同时,又有一种鳞次栉比的规整,花了许多心思的特别店招在门前轻轻摆荡飘摇,就像是在对过往行人招手示意。   来来往往的鲛人数量不知凡几,抬头向上看,很可能在目光与天光之间,就有许多年轻的鲛女修长的双腿惬意的摆动,双手轻轻的随意分拨海水,美好青春的身躯滋遛几下就游的远了,看不见了。   也有进出的人群,在进入新洛海市之前,他们脸上始终挂着警戒,随时预备着可能从某个不起眼角落钻出来的海怪危机,可自从进入之后,他们一直紧绷的弦就松开了,笑呵呵的各自散开,或者回家,或是去找其他乐子。   唐邪十人看着这些,对比着半年之前的变化,心中都有些艳羡。   其中一位今世姐妹看着那些鲛女,眼中流出不带掩饰的艳羡,看向唐邪,低声道:“头儿,我也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   另一位兄弟也看了看他,道:“老大,你到底是个什么意见?”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才又道:“要不,咱们把手里的资源出手后回去一趟?”   唐邪皱着眉,没有即可给出答复。   他们在说的是圣族的问题。   作为名义上的圣族外派人员,当时派他们过来之前人家就把话说得明白,你们过去最大的目的就是表明我们圣族的存在感,只要人在那里就可以了,没有更多的任务要求,想做什么尽可自己做主。   进入海域,他们就像挣脱镣铐的游鱼。   那叫一个龙归大海,虎入山林。   他们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四阶中期,即将突破后期。   正常情况,力量等阶越高,成长速度会越慢,可他们不同,力量越强,可使用的手段就越多,就可以猎杀更多更强的海兽,吸取更多血髓精魂,成长的速度几乎不会受损。   他们最初也不时遇到其他圣族成员,但无论对方是何种态度,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们都没有与对方过多接触的意思,甚至还会刻意避开与他们的重逢,基本上见了一面就不会见到第二面。   海域这么大,鲛人越往深处推进,就把整个前线拉得越长,以他们的能力,只要有心,就可以避开这些无畏的干扰,一心专注于自身的成长大计。   在他们的原计划中,不利用这个机会把实力突进到此界上限,也就是五阶最巅峰,他们绝不会主动联系圣族,甚至要避开他们。   不然,若他们哪次联系之后忽然给他们发来一个消息:“好了,任务结束了,你们可以回来上学了。”   那他们是当做没听见呢还是当做没听见呢?   那就干脆少联系,甚至不联系。   在鲛人开辟小世界之前,圣族还派遣了特定的联络员定期与他们这些圣族沟通,在鲛人小世界开辟,建立“珍珠防线”,无数鲛人迁居移动,以前的海市人去楼空,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再回那再没有一个鲛人的旧城海址,连最后的联系也被他们搞断了。   现在,就算圣族想要对他们传讯都找不到人。   大海茫茫,哪里找去。   可随着实力越来越高,一天天逼近五阶关卡,进进出出了许多个建设在小世界内部的鲛人海市,他们心中的天平就一天天的倾斜动摇。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若是如此游离在新大陆之外,他们突破到五阶之后,是不可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奖励的。   以梦女士的眼界,也不可能专门赶上门来给他们送权限——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脸。   若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也不该有惊喜,而是惊悚了。   所以,一个很简单的选择就摆在他们面前,要想得到小世界,不是一个,而是十个,或是一个超大的,那他们就要乖乖的回去,而且,若是有这个打算,最好还要早点回去,不然卡在四阶巅峰要破五阶的时候回去,或者干脆突破了五阶再回去,然后直接申请小世界资格。   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波折,反正按照他们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样做是很没有智商的表现。   你要么骨气硬坚持不要,想要就早点表态,不要玩卡点这种事。   除了惹人讨厌不会有别的好事发生。   更何况,他们之前的表现怕是已经在相关圣族心中留下了印记,现在若是想回去当然就得趁早。   拖得越久越麻烦。   这种感觉,他们每次进入鲛人海市后就会变得强烈。   然后出外寻猎暂时回避这个选择,可当下一次再次进入,这种感觉就更加揪心,有种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一个小世界,不,是十个小世界的错觉。   见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唐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你们说,我们去鲛人海市申请入籍,他们会同意吗?” 第一七一章 绝不认可   另外九人听到唐邪如此说,都是吃了一惊。   唐老大这话完全跳出了他们固有的思维,将一种全新的思路轻轻递到他们面前,简直有种羚羊挂角的感觉。   大家都非常吃惊的看着他,想起他前世的老大作风,和现在这种画风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真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不过,想想从穿越投胎到现在的经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此方世界对他们的心智成熟都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曾经或许修为很高,但心智真的很不成熟啊,宛如叛逆期的青少年,甚至如同人见狗嫌的熊孩子。   大家都不是笨人,以前只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经唐老大点开迷雾,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似乎……真的也可以是一条选择啊。   虽然不可能非常顺利,甚至很可能会遭到拒绝。   可是,假如真的能成,那他们就可以真的硬气到底,不去吃圣族这棵回头草了。   大家认真思考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有人便皱着眉头提醒道:“咱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圣族在这个世界上的来历,虽然现在同为星球阵营的一支,可其本质上与其他阵营的人类乃是敌对关系,这是从他们诞生那一刻就决定了的,无法改变。”   有人摇头道:   “炎夏对待非人种的政策咱们都是知道的,虽然绝大多数鲛人的源头是人类,可也有部分鲛人的血脉源头是水生种,我甚至还见过他们彼此结合生育的后代,也没见他们遭到什么区别对待。   他们在化形鲛人之前和人类的关系不也和人类与圣族的关系很相似吗?也没见有什么影响。”   他这话一出,当即遭到多人反对,一人道:   “你这比喻不恰当,而且,你站的立场也不对,在人类与非人种的敌对属性中,人类是占绝对优势的一方,他们当然可以大度不计较。   可在人类与圣族的敌对属性中,人类明显是弱势被欺负的一方,他们能大度宽容不计较吗?   即便那些被圣族以各种方式残害的人类与这些炎夏人没有任何关系,可这边不是有个词语叫同理心吗?   难道你指望他们对以人类为食的圣族抱有好感,甚至接纳?”   正彼此争执着,又有人跳出来,道:   “你们是不是跑偏了,你们讨论的这些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我们虽然有着圣族的身份,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甚至连青铜徽章的提货权都没有使用过一次,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这边的人类到底是什么味道呢,这有什么可争论的!”   其他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没有尝过这边人类的味道,可不是他们有什么洁癖或者爱心环保,最初确实是因为不需要,刚完成转化的他们不想完全顺着转化后的血脉本能行事,甚至还要刻意“逆反”一下。   以他们在魔道修行上的眼见和经验,虽然艰难,但也不是无法做到,这样做最大的收获就是他们可以尽可能的做这身体的主人,虽然无法完全将唐爸与伊莎妈妈留在体内的印记消除掉,但却能将它们对自身的影响降到最低。   等到这一切调整完毕,想要开始动用攒了多年的青铜校徽内的提货权,结果出现了能够随自身一起成长的本命圣器,这该如何选那还用说吗,他们立刻将这些提货权当成了首付筹码,然后就苦逼的还贷生涯,最后一度被逼得要去卖精为生,哪有资格尝到什么人味。   后来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进入海域,与鲛人厮混,这样的心思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这么一想,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等人是不是该要感谢那几年的贷奴生涯?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心中存在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他们彻底甩出脑海。   唐邪见众人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争论,但就实效来说,其实没有卵用,等大家休息的间隙,忽然插嘴道:   “咱们自己也不可能整出个所以然来,即便咱们争出个结果,对真正的结果有任何指导意义吗?”   当然没有。   众人忽然全都纷纷闭嘴。   唐邪继续道:“炎夏判人功过不是论迹不论心吗?咱们不仅没有伤害任何一个炎夏人,连这个星球上的人都还没有伤到一个。   自从入海之后这么多年,咱们多多少少也对炎夏有些微薄的贡献,咱们直接去询问一下,看看他们的答复,再根据他们的回馈决定之后的行止,你们觉得如何?”   “好,就这么办。”众人对此纷纷赞同。   ……   因为长期与鲛人族保持合作关系,他们探索出来的各类信息情报更是会在回到鲛人海市后第一时间叫到相关部门手中。   所以,并没有经过太多流程,唐邪等人就找到了庙门。   一间并不起眼的,如挂蒜瓣一般被挂在一根石柱上的普通屋舍。   门口比较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块土鳖到爆炸的木质竖匾。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海域分会驻新洛代表办事处】   当他们走得近了一些,居然又看到另一块竖匾。   【监察司实名举报上访人员临时收纳点】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庙门有些邪门。   待走得更近了一些,又发现一块比较随意的放在门口,角度有些倾斜的木牌,如果不走近,根本很难发现它,更别说看清上面的文字。   【招聘:   洞管委驻新洛代表处急需大量充满爱与正义的青年为了炎夏更好的明天发光发热。   我处现急需五名耐得住寂寞,擅长文书管理、函件往来的紫府境以上修行者。   注:此工作需要频繁使用传送盒,偶尔也会大量使用传讯符,对精神力有着硬性要求,并无境界歧视,谢谢。   另,我处还需招募十名以上对新洛海市情况熟稔,喜爱四处走动,具有正义心的筑基境以上修行者。   再注:此工作需要长时间游走在新洛海市街头巷尾,最初可能有趣,时间久了也会很枯燥,而且,每天有着硬性的任务要求,筑基境以下者恐无法长期坚持,谢谢。   再再注:此两份招募男女性别不限,如有意者,请来我处直接面试,通过即上岗,面试要求比较严苛,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薪酬待遇面议。   再再再注:此地只是临时驻点,正式驻地正在紧急选址施工中,请不要为将来的工作环境担忧,机构一切都在草创期,请见谅。   再再再再注:若遇到异性同事,请保持纯洁的情谊,不要谈恋爱,不要谈恋爱,不要谈恋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若无法接受,请绕行,谢谢!   非诚勿扰。】   看完这块备注内容比正文还要冗长的招聘木牌,唐邪十人发了一阵呆。   他们不知道写这份招聘的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某些问题上这么较真,他们甚至能够从那笔画的顿挫间感受到书写人当时那种一言难尽的情绪。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来应聘的?……嗯,招聘牌上的内容多看看,特别是那些备注的内容,多看看,看仔细,能接受就进来,不能接受就请行个好,给大家彼此都留一些方便。”   唐邪等人循声向屋内看过去,只见堂屋考里侧摆着一张躺椅,一位长相看起来很年轻,但神态气质却像极了已经步入人生暮年的老者,看到他们几个来到大门口,却依然没有起身,继续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的说着。   看到他这模样,十人心中都微微一紧。   之前,他们也有幸见到过一次这种风格的青年。   当时心中还在想,这家伙怕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心灵打击吧,年纪轻轻就如此模样,一副形容枯槁,行将就木的模样,让人觉得他们第二天就进墓地都是一件让人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后来在与一个外出执勤的鲛人猎团同行的时候,没话找话便聊到了此事,结果人家一阵沉默之后道:“我觉得,即便我们都挂了,他有很大概率也还活着。”   “啊?!”唐邪等人当时就是很惊讶。   对方想了想又道:   “告诉你们一个小窍门,你们以后要是看到那种模样的,明明看上去很年轻,却一副死萎萎马上就要挂了,看不出任何不妥,就和真的一样。   可偏偏又担任一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仔细琢磨却又很重要的职位,或者一些明显草创的,连一个固定的办公地点办事流程都没确定的机构要职,那么,这必然是六一学院出来的,没跑了。”   “啊?!”唐邪等人当时就惊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奇怪的鉴别方法?   六一学院的大名可真是太如雷贯耳了,早在青藤分校当贷奴的时候,就经常听那些老教授为了吹自家的成果多牛逼,经常回家一句“我这堪比六一学院的XXX,居然不给我批,有没有点眼光!”   进入海域,和鲛人族长期厮混,对这个名字就更有了一些真切的实感。   但除了当年在深海兽乱初期惊鸿一瞥远远见到了一群六一学院师生外,这些年就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却没想到再次相见是那样一副场景,而且,不是在与海兽激烈战斗的前线,也没任何威武不凡的气场,反差实在有些太大,他们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跟他们聊天的鲛人领队似乎也满意的他们的神色反应,呵呵笑道:   “听说这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怪癖,据说这样做可以保命惜寿,活得更长久,而且,更容易在那种状态下诞生种种奇妙的灵感,顿悟到某些难以言喻的妙境。   反正我是搞不懂的,这么尝试过几次,除了变得想瞌睡,想事的时候经常睡过去,也没见其他效用。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们之所以是他们,而我只能是我的缘由吧。”   说到这里,他还摇了摇头,一脸的叹息,仿佛在为自己连与妖孽们稍稍共情一下都办不到而黯然神伤。   此刻再次见到这样一个人,在他开口之前他们居然都不知道距离如此近的地方躺着这么一位大活人,其他特征也都对得严丝合缝,他们心中便已经确认,这人是炎夏六一学院出来的。   而这个学院在他们心中的评价,基本已经认定,“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一块骨头”,他们现在早就熄了要来啃一口的心思,心态摆得很很正。   唐邪收拾着心底思绪,轻咳了一声,道:“不是应聘,我们是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要询问。”   “哦,有正事?”   对方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仿佛神游天外的目光终于又清明了一些,认真看向站在门外的唐邪十人。   十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   实力都还不错,单从气息判断都已经是紫府境中后期的修为了,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进副都特级修行学院都问题不大。   接着,他眉头皱起。   “魔族?”他轻声问道。   语音虽轻,可落在唐邪十人脑海中,却如同巨雷爆炸。   他们知道,炎夏人对于“圣”字看得很重,很真,所以,哪怕与他们交流,也只是称呼姓名,不会把所属势力叫出来,但如面前青年般直接当面称呼“魔族”的,真的是头一次。   青年背部终于离开了躺椅,坐起了身子,看着唐邪等人,问:“你们来此有何事?”   对方明显是那种“嫉魔如仇”的人物,双方现在的实力差距更不容许他们有丝毫自作聪明的举动。   唐邪没敢废话,甚至没有用任何委婉隐晦的词句,非常明确的表明了来意。   听到他询问入籍炎夏的问题,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再次认真打量起面前十位青年男女。   这还是第一次有魔族问出这样话,敢于问出这样的话。   在他更加“仔细”的打量下,他看到了更多东西,他们身上的气运虽然并不是十分浓烈,却居然也勉强够到了鸿运层次。   随着文安局对海量儿童的常年信息跟踪,在炎夏人道之下的气运规则的运行机理被摸得越来越透。   十位魔族青年能够得到鸿运层次的气运奖励,若是换在炎夏人身上,即便无法直接获得功德加持,至少也能达到鸿运巅峰水准。   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其他被派来海域显示存在感的圣族,他们最多也就是遵纪守法不为恶,寻猎探险之类的能不做就不做,而且经常寻着理由就往后方跑,从没见气运这么旺的魔族。   炎夏人道气运的运作机理很机械,但却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犯错误,他皱起的眉头微微松了松,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招呼道:“进来吧。”   说罢就走向一边半隔间的茶室。   他自己在一个位置上坐了,然后对进门的唐邪等人示意了下,让他们随便坐。   他并没有要给他们弄点特色深海茶饮的意思,到这来纯粹是为了谈话更加方便正式,他们询问的这个问题本身,对炎夏来说,也是头一遭遇到,任何第一次接触的事物,无论粗看上去多么寻常普通,却都值得正式对待。   有了第一次,就意味着有无数次,而第一次的处理结果,将是极为重要的典型案例,必然能够上教科书的那种。   无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   他可不想自己中大奖,成为那些光彩夺目的反面典型中的一个。   见唐邪等人都很规矩的在对面坐下,他才对这里冷冷清清,只他一个主事人的局面稍稍解释了一句,道:   “之前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两个好苗子,正打算着力培养,可惜,他们却把我这当婚介所了,没两天就彼此看对了眼,怎么看怎么满意,三天没到就好上了,直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天天正事不做,在我面前撒狗粮,从前天开始,就又请了半个月的婚假,所以,现在这里就我一人弄着。”   其实,在懊恼自己没有提前注明某些禁止事项的同时,他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犀利,那些婚介所介绍相亲百次可能都成不了一单,可若只要经过自己这双眼,那男女双方看对眼的几率就实在是太高了。   可这也给他带来了新的苦恼,那就是很容易把好好地正经机构变成不正经的机构,而且,非常耽误事儿。   所以汲取了第一次教训后,他直接把禁止恋爱以最醒目的方式挂在了招聘板上。   他看向唐邪等人,认真道:“你们询问入籍之事,是自己想要入炎夏籍?”   “对。”唐邪等人点头称是。   已经来到了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为什么?”青年问。   “因为我们不想再回到圣……呃,新大陆那样的环境中,说实话,那里的氛围让我们有点……有点不太喜欢。”唐邪认真以对。   “哦?”青年挑了挑眉,居然有魔崽子不喜欢新大陆那个鬼地方了?   这和炎夏境内的魔人不往外逃,反而主动站出来高举双手一样离谱。   从魔诞生那一刻开始,某些秉性就刻在了骨子里,无法更改的。   想了想,青年决定简单明白一点,直接道:“你们吃过人吧?!”   “啊?”   他这话让唐邪等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方便自顾自道:   “能看出来,你们在炎夏人道范围内很守规矩,甚至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无法把一个将吃人作为成长晋升台阶的魔族纳入炎夏籍内,哪怕你在炎夏境外做的这种事,我们依然无法容忍。   新大陆的局面我们非常了解,生育茧房,喂养工厂一条龙,形成产业链了,在世界大势面前,我们容忍了魔族的存在,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会认可魔族的做法!”   说到这里,他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我们一点都不认可!”   他看向唐邪等人,却又像看向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那未来一个个看着这起案例的无数师弟师妹,问道:   “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是个新成立的部门,到处都需要人,到处都缺人,最开始,我们是没有在小世界设立驻点的计划的,因为那需要太多的人手。   本来就急缺人手的现在根本难以兼顾过来,这种情况下,你们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设立了这样的一个机构吗?”   唐邪等人面对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就他最初那个问题做出最有力的回答,在青年此刻的气势下,他们聪明的知道,这时候他只需要一群“捧哏”的,而不是听他们说出“没吃人”这个答案。   虽不知道他此刻的状态为何如此奇怪,但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时候若是不配合他,那么,即便后面说出最正确的答案,他也会非常不爽。   那种情绪没有得到释放的超级不爽。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只能配合的摇头。   青年脸上瞬间似乎隐隐泛起了一种名为“传道授业解惑”的光,一脸郑重的道:   “因为在放任各宗各势力对其所属的小世界自管自经营的两年中,我们发现了很多非常不好的苗头。”   “以巨大的利益诱惑大量凡人迁居入住,帮他们开发经营小世界,这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做法。”   “设计出古代封建士族门阀一般的社会结构,想要将小世界打造成有别于现世炎夏的,他们高高在上,凡人做牛做马的世界规则,这是比较激进的。”   “更有妄图在小世界打造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呵呵,他们的世外桃源,不知有炎夏,眼中只有宗门或者某个修行家族,其未来的目标,完全是将凡人视为奴隶私产。”   “还有更加严重,更加令人发指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唐邪等人,道:“具体我就不说了,想来以你们魔族的见识,都能够大略想到,虽然远没到新大陆那种程度,但若把时间跨度拉长到十年二十年后,局面也不会更好。”   “当然,这些还只是苗头,一个迹象,短短两年,还没人真敢走到那一步,但这个苗头已经足够让人警醒。”   “所以,现在每个小世界,不管是宗门所属也好,神道所属也罢,海域这边,别的地方,但凡有小世界处,我们都会将驻点铺设过去,人不够就招,就培养,决不能因为人手紧缺就倏忽了对这方面的关照!”   这一刻,青年的目光让唐邪等人心中有些凛然,至于他话中所说之事,其实在他们看来,完全属于情理之中,连意料之外都算不上。   青年继续道:“炎夏人道乃至其下的气运规则固然帮了我们很多,但它的机制过于机械,在有心人的琢磨下,就成了可以利用蒙蔽的,可以钻空子的存在。”   “独立小世界诞生,炎夏人道并不会自然而然的渗透进去,必须其内形成了可让炎夏人道落足的锚点支撑。   比如这种鲛人海市,如此多鲛人生活其中,他们心向炎夏,心念炎夏,这自然就形成了接引炎夏人道准确落户的坐标指引,再加上神道体系发展起来,炎夏人道就更加稳固,气机更加秩序稳定。”   “可有很多小世界没有这样的基础,一些机诈之徒便想将之打造成一个法外之地,一个炎夏人道管不到,他们可以自由做主,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之地。   这是我们所坚决不能容许的,发现一个处理一个,发现一双处理一双,不单是犯事者本人受罚,其所属势力也会受到严重惩处,不单要收回其所属的小世界,更要在更多层面上给予其深刻的、足够使其他势力警醒的教训。   以后,我们洞天福地管理委员会下属的所有分会除了确认洞天福地的发放事宜,另一个重点工作就是督促每个新诞生的小世界主动建立起一座接引炎夏人道落户的灯塔,所有小世界都必须在炎夏人道的笼罩之下!”   如此一番长篇大论之后,青年脸上那层隐隐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光芒才缓缓消失。   眼神这才再次落到唐邪几个“实物”身上,这是唐邪众人的真实感受,在此之前,他看似在对自己等人说话,可那目光,悠远深邃,似乎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穿过了空间和时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现在,终于回来了。   他看向唐邪道:   “所以,现在我们越发不能容忍那种‘我只要没在炎夏人道范围内犯事就不叫犯事’的做法,气运会成为我们衡量一个人道德的指标,却不再是唯一的指标。   所以,面对你们这种情况,我们就越发不能容忍,也不能接受。”   看着他正气凛然的样子,唐邪眨了眨眼睛,终于到了可以说出正确答案的时候。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吃人啊。”   他心中补充道,至少这辈子,魂入此界之后,确实如此。   “魔崽子不吃人?那你怎么长这么大,还成为四阶的?”   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呵呵道:“不管是真吃还是经过各种处理后的吃,在我们看来,并无区别,所以,别跟我玩字眼。” 第一七二章 典型大讨论   唐邪想了想,问:“喝血算吃人吗?”   他指了指身边的四个女孩,道:“她们被转化成血族后,虽然极力忍耐,但最初一段时间的渴血症状依然难以彻底压制,所以,我们去医院买了一些血液给她们喝……就是那种普通人类卖出的那种血液。”   青年想了一下,道:“这不算。”   若这也要算,那标准也严苛太死板了。   新大陆就在旁边,再加上其足够典型,足够特殊,是一个非常鲜明生动的教学案例,所以,凡六一学院的学生对新大陆的整个社会结构都非常熟稔。   唐邪所说的这种情形他们当然也知道,虽然有些无奈,但他也不能将唐邪所说的这种情况粗鲁的划拨进魔道序列。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唐邪点了点头,脸色变得非常认真,点头道:“是的,无论哪种意义上,我们都没有吃过人。我想,以你们的本事,能够轻松的辨别我话语中的真实性。”   事实是,青年已经辨别完成了。   但他却陷入沉默,眉头皱起,仿佛遇到了一个悖论难题。   “怎会有这种事?”   “这是一个正常的魔崽子该有的表现?哦,不是一个,是十个!”   “嗯?正常?……那就是这十个魔崽子本身有些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青年并没有纠结太久,脑海中思路只是几个变化,就瞬间捕捉到了什么。   想起他们的年纪,想起这些年最受六一学院关注的重大事件。   他心中瞬间就有了一个答案,目光在唐邪十人身上再次扫了一遍,似乎重新认识一下的意思,这才再次看向唐邪,问:“你们是天外来者?现在是投胎转世,再次成人?哦,不对,成魔?”   这下换唐邪十人沉默了。   这就是六一学院一个普通毕业生的水准吗?   只不过几句话,他就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的理出了藏在草丛深处的东西。   虽然在来此处之前他们就已经确认,面对一个比圣族阵营更加强大的势力,态度要摆正,不要玩小聪明,穿越投胎夺舍这些事情在人家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已经形成了完备的处置流程,所以,这一点没必要隐瞒,也瞒不住。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唐邪点头大方承认道:“是的,我们确实是魂入此界重新投胎的天外来者。”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青年,道:“不介意我大概介绍一下我们来此之后的生平信息吧?”   青年点头。   对方这么识相的主动开口,他怎么会介意。   亲自逮住穿越者,还是一次就逮住十只,哪怕是非炎夏阵营的,也是非常大的一件功劳了,足够他在朋友圈里吹嘘那种。   须知道,在他的朋友圈,一般常人所谓的牛逼事件是没有资格拿出去吹嘘的。   唐邪便从穿越投胎那一刻,误入十八人误入生育茧房开始讲起,到喂养工厂,福济院,再到被领养,最后可能被领养者夫妇识破了穿越者身份,通过他把其他兄弟也钓了出来,然后一清点,十八人不声不响就少了八个,仅剩他们十个。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过了四年,就被那对领养夫妇转化成为魔族,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与他们建立起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而他们还是倒霉催的被支配的那一方,然后那对夫妇完成任务,把他们安排进学校就一走了之,一去不回。   他们为了尽量压制被支配的这种命运,没有顺从身体的本能,反而利用前世的经验和种种法门尽量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成为身体的主人。   所以,在那段时期,他们是在主动抑制身体自然散发的魔性,自然不会去“吃人”。   后来又因为本命魔器——虽然他们以前一直叫本命圣器,可现在自然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叫,在他们心里,是叫圣器还是叫魔器本来也是无所谓的。   成为了一名悲惨的贷奴,分期贷压得他们差点窒息,十个穿越者被逼到想要卖精还贷,再到海陆冲突,被征召进入前线,然后进入海域。   直到进入海域,脱离魔族的阴影,与鲛人为伍,人生才终于有了盼头。   他们积极努力的寻猎探索,为炎夏的深海战略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六年以来,除了偶尔回城修整补给,几乎无一日得闲,功劳不敢说,可论苦劳,自认为并不输于任何一个鲛人。   青年看着唐邪一脸真诚,没有一丝作伪的说出这些话,心中也是无语。   虽然他知道对方最后说这些有些不实,其出发点绝不是为了为炎夏贡献绵薄之力,而应该借那些海兽巨怪血髓精魂之气快速恢复魔道实力。   虽然他对炎夏很有信心,可也知道,炎夏的魅力还没有散播到外间层去,让他们抛弃一切,冒着必死的危险,跨界相助。   可这这动机并不能否认他们实打实的做出的事迹。   在论心还是论迹这个事情上,学院早有讨论,也早有一套自己的认知,在个人的交往中,在个人对他人的评判中,当然可以心迹同论,若是两者有冲突,在很多时候,内心的道德准则会让我们倾向于论心,而不是论迹,这都没问题,可在一个客观的、宏大的社会中,反倒是论迹更加纯粹一些,论心只会导致更多灾难的发生。   具体到面前这些魔崽子,还是穿越投胎的稀有种,自己无意于与他们发展任何私人层面的交情,对它们的私德如何也毫不关心。   只就事论事,没吃人就是没吃人,帮助了炎夏就是帮助了炎夏。   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现在想要逃离新大陆魔族环境,寻求炎夏的庇护。   若是不管不理,他们必然会进入新大陆魔族怀抱,也必然会开启他们的吃人大业。   以他们的本事,胃口绝对不会小。   同样,以他们的本事,甚至还能给其他魔族以启发,吃得更有效率。   这样一想,他绝不能简单粗暴的拒绝,或者说,只要是拒绝,即便不简单粗暴,修饰得再如何婉转美妙,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他觉得这群身兼天外来客,第一批主动投效炎夏的魔崽子,还是从没吃过人的稀有品种,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具有典型意义,合在一起,更是典型中的典型。   这样想的他,其实意味着心中已经默默地有了倾向。   只是,兹事体大,他一个人可不敢拍板决定。   十个四阶魔崽子事小,哪怕是天外来客,他也有信心一掌尽数捏爆,可其意义实在过于重大,容不得他草率处置。   他看了看面前正襟危坐,一副恭敬等待答案的唐邪等人一眼,感觉有些不爽,自己安安稳稳过来发展据点,怎么就被这种事撞上了,躲都没处躲,想装着没遇见都不行。   心中忽然有些不爽,道:“以你们表现出来的手段,连魔族本能都能强行压制甚至部分扭转,前世也一定都是些积年老魔头吧?”   唐邪没有回避,点头道:   “是的,我们十八邪魔虽然算不上多出类拔萃,但在某片星域内的魔道圈子里还是颇有一些薄名,你们若是抓到的夺舍者和转世者足够多,说不定还能从他们口中听到我们的一些事迹。   魂入此界也并非我们自愿,而是一个自诩名门正派,但干起事来比我们还要龌龊无耻的家伙用另一个我们更加难以接受的选择逼进来的。”   简直是毫无隐瞒,完全把自己打开给你们看个通透的架势。   青年闻言,却再度无语,甚至有些怪自己刚才多此一问。   他们前世就算都是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魔头,可与自己何干,与炎夏何干,与蓝星何干?   现在蓝星和这些世界可是绝对的敌对状态,他们虽然已经明确那些在炎夏人道之外作恶者依然会被视为恶,而不能简单以气运加以评判,可这也是有一个默认范围的,那就是那所谓的“人”是蓝星人,而不可能把那些与蓝星敌对的,连同一个宇宙都不是的外间层人类也囊括入内。   炎夏现在还没有博爱到要为外间层苦难民众主持正义的程度,能力也不允许。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问题上做任何纠缠。   他收回话题,对唐邪等人道:“这件事有很大的特殊意义,我不能立刻做主,你们先在城内找地方住下,等我通知吧……放心,用时也不会太久。”   听到他如此回复,以唐邪的判断,这件事八成有戏,若是没戏,他大可以直接拒绝的。   现在这态度,很大可能是因为意义特殊,他不敢擅作主张,需要与更多方面沟通说明。   心中如此想着,却已经站了起来,与其他兄弟一起礼貌的告辞离开。   看见他们远去消失,青年哀叹了一下,不幸让自己遇到了这样的必上教科书事件,虽然他自认为表现得体,没有丢脸,但也没有处理得多好,想到以后会被无数师弟师妹指指点点,他就有种捂脸的冲动。   特别是想到必然会出现类似的题目“假如当时易地而处,你会如何做?”   按照他以往的答题习惯,不管自己答得怎么样,必然要先埋汰那位案例师兄一番,这里做得不够好,这里有待商榷,这里是否有些考虑不周?   然后在发表自己的见解……虽然那见解也不见得就高明多少,而且,还是马后炮式的,并不能据此判断两人的真实水平存在差距。   可这样的待遇,他真心不想有啊!   捂脸缓了一阵,他才取出一枚传送盒,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原原本本的刻录进一枚玉简中,然后将玉简放入盒内,内部空间一阵轻微闪烁,玉简便消失不见,不知去到了多少万里之外。   ……   一个小时后,这枚玉简中的内容几乎前脚跟后脚的出现在了帝都中枢和六一学院。   而学院的做法比那位青年预想的还要高调,直接将玉简内完整的视频影像群发给了每一位在校师生,鼓励大家对此事进行讨论。   似乎非常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学员们主动对这方面的问题进行深度思考。   因为这事充满了各种意义上的典型性。   炎夏对待投诚魔族该用什么态度?   从没有祸害过炎夏人,乃至是蓝星人的呢?   天外来客若是没有作恶,有心投诚,该用什么态度应对?   若其在原本世界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屠戮的生灵乃至平民无法计数,需要用星球为单位来计量呢?   而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炎夏人,或者蓝星人,是否应该与外间层人类,特别是普通人类建立共情?   而这还还牵扯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前世的罪孽,投胎之后还算数吗?还追究吗?   炎夏本来就有着阴冥世界,随着时间流逝,无数的鬼魂进入,正在变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丰富,像极了一个真正的世界。   有不少魂力微弱,或者亲人祷祝之念越来越淡,乃至彻底消失的已经消亡,成为阴冥世界的一部分,使阴冥世界变得越来越巨大,还有更多的鬼魂存在其中。   所有炎夏人都相信,以炎夏人道这百余年来的秉性。   打开闸门,放鬼投胎会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投胎这个观念在炎夏自古以来的传说中也非常盛行,非常坚挺。   炎夏人道这么做,本身也是顺势而为,就像祂一贯所做的那样。   那么,前世的罪孽该一世而终还是永世不忘?   或者视其轻重,如量刑一般追究个几世几年,或者干脆让他连鬼都没得做,投胎更是别想?   这些问题都非常敏感,但又极其重要,关系到整个炎夏文明圈的底层观念重塑,单独拎出来讨论,很容易控制不住火候,直接蔓延成全民大讨论,乃至全民大争执。   没有任何一种观点能够说服所有人。   杠精总是存在。   所以,干脆借这群不相干的天外穿越者,还是穿越到魔族地盘的家伙帮大家提前试试水温,探探风气。   在校方,乃至官方明里暗里的推动下,这起集成了各种典型性的魔族投诚事件迅速成为六一学院师生热议的话题。   这样的讨论无处不在,在私人聚会上,乃至在教室课堂上,连老师都下场就某个小细节发表一些观点,却鲜少在主要问题上鲜明表态。   当然,也发生在典藏阁中。   大家热衷于深挖其中蕴藏的每一个侧面,并就此发表自己的见解,随着讨论的持续,虽然持各种立场,各种观点的都有,但被大多数人认可的一些主流观点也在这反复的切磋辩论中形成,清晰可见。   “即便撇开他们身上其他属性,包括天外穿越者,不吃人这些。   就把他们看做普通魔族的一员,只要他们没有直接侵犯到炎夏本身的利益,若他们鲜明的表露出想要亲近炎夏、投诚炎夏的态度,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在新大陆的作为而一棍子打死,彻底扼杀掉他们在这方面的妄想。   哪怕从功利的角度说,因为这个口子的存在,即便能让一两个魔族做出改变,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也不认可把他们完全纳入炎夏体系,魔族和我们毕竟有着本质不同,我的意思是,不能彻底断掉这样一条路,这只会让他们在魔道上走得更加坚决。”   “咱们必须先明白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新大陆魔族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来自于炎夏,来自于其他三真神阵营。   某种角度来讲,他们是星球上数百万亿计的人心中恶念的具现化,且不说是否需要顾及现在的世界局势,外间层侵袭越来越严重的当下我们能不能那样做。   就算我们集全力将新大陆魔道势力连根拔起,魔族也不会消失,反而会在我们内部溃烂,除非我们能够连我们心中的恶念一起消除。   可这可能吗?   就算能够做到,用大神通大法力将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恶念全部消灭,我们就达到至善之境了吗?”   “幸福,美好,纯洁,善良,和平,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真诚的微笑,每个心中都装满了感恩,连做的梦都是香甜的、粉色的。   没有贪婪,没有欲望,没有恐慌,没有绝望,也不再有害怕,不再有嫉恨,不再有虚荣,不再有一切能让我们产生恶的源头。   拥有一切的美好,不存在一丁点的不好。”   “这就是至善之境了吗?   不!   恰恰相反,到了那个时候,善就是恶!   甚至比恶还恶,称之为至恶也不为过!”   “而且,那还是人类吗?那真的是人类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那和我不是同一种存在,我也不敢成为那样的存在。”   “不把他们彻底接纳进入炎夏体系,但也给他们一个可以凭自愿脱离新大陆魔道的出口,可行吗?”   “给予必要的庇护和支撑,至少可以确保这样的群体不会受到新大陆集体意志的迫害和镇压。”   “新大陆现在确实玩得有些过头,不能灭杀,但可以适当引导干预。” 第一七三章 不一样的前路   “再就是穿越者这个问题。”   “我们也需要有更多样化的应对方式,而是不能过于简单化的处置,特别是不能不假思索的就把对方打上敌对者的标签。”   “不是说了么,要分清主要矛盾,次要矛盾,更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在某一个斗争阶段,尽量不要把自己的敌人变多,而是要想方设法的变少。这无关于道德与个人喜好,而是纯粹的斗争策略。   我们本来就是被动且弱势应对的一方,一股脑的把所有外来者都列入敌对者行列,痛快倒是痛快了,也足够简单,但这绝不是聪明的做法。”   “至于是否要与外间层普通智慧种建立共情,或者远远超出我们世界之外,认知之外的生灭悲喜建立共情?   现阶段就不必了吧。   我们现在是什么局势?先把自己搞囫囵了,搞明白了,等我们彻底站直了,我们有资格、有能力的时候,那时我们可以好好再讨论一下这问题。   至于现在,一个远在我们认知与想象之外的世界的生灭,我们有必要去操那份闲心吗?”   “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先把咱们蓝星内的事搞透彻吧。”   以上种种,只是这次大讨论中极小的部分,还有更多的话题,更多的思辨。   洞管委驻新洛海市办事处,一位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六一学院毕业青年,每天都能通过传送盒接收到无数相关玉简。   不只是语音重述那么简单,那些精彩的,你来我往充满了锋利感,让旁观者都酣畅淋漓的争辩过程全都有着高清立体的影像记录。   从知道学院直接把这事群发全校展开大讨论,不仅现在在校的师弟师妹们个个打鸡血,校园的空气中已经在冒着滋滋火花,就连那些更多的,一旦毕业便进入万年潜水窥屏模式的历届师兄师姐,也全被这事给炸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的躲在某个角落里一帧不落的看了个全场。   而他就是这个事件的重要参与者,因为他六一学院毕业生的这个身份,所有参与讨论的学院师生自动把他当成了一个“壳”,一个让大家顺利代入的一个模子。   他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大家也都不甚关心,他那篇义正词严的长篇大论更是被无情的无视掉了,他就是一个供所有参与者“夺舍”的工具人。   这次事件更是一个框,什么东西都能往里装。   这种感觉让青年连续数日都感觉脑瓜嗡嗡嗡清静不下来,全懵了,从进校到离校,在六一学院这个圈子里,他就从来没有这么高光过,普普通通,平平常常。   离校多年,忽的一下成为最闪亮的那个崽,这个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无数师弟师妹们“进进出出”,心中的感慨更是难以言表。   直到过了十天,他才收到直属相关机构发来的就这次具体事件的处置意见,嗯,和师弟师妹讨论出来的主流观点几乎一模一样,他怀疑这些家伙也全程潜水窥屏了六一学院的这场大讨论,然后直接“拿来吧你”,根本没费脑子就拿来当成这次的处置意见了。   他也没有耽搁,取出传讯符,输入一段信息,精神一动,此符便在身前虚空微微闪烁之后消失无踪。   当日唐邪等人过来,他非常仔细的打量过他们,自然已经把他们的精神气息给记住了,以他们的实力,在他面前相当于“明号”,别说他们现在新洛海市等待,就算外出,只要不超过一万公里,此符都能准确地递到他们面前。   没过多久,静候音讯的唐邪十人就过来了。   ……   青年看着他们,等他们在上次的位置再次坐好,这才开口道:“你们的申请,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可能你们自己都不清楚。”   看了看一副认真听讲乖宝宝的十个前世老魔头,今世魔崽子的众人一眼,忽然住了嘴,觉得和他们讲这些完全没有意义,毫无必要。   轻咳一声,决定不跟他们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就事论事。   “让你们直接入炎夏籍是不可能的。”   他这话让唐邪等人心中有些惊疑,你们讨论了十天,就讨论出这么一个结果?   既如此,何不干脆第一天就告诉我们得了。   有些抱怨,也有些失落。   如此,就只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重归梦女士的怀抱了。   还得立刻赶紧回去认错表态。   “不过,对于你们想要离开新大陆,重新做人……咳咳,做魔。”   这个口误让青年有些尴尬,连咳两声才继续道:“我们是支持甚至是鼓励的。”   看见依然一脸平静的唐邪十人,他认真道:“这鼓励可不是口头鼓励,也不是精神鼓励。有很多实质性的东西。”   “第一,我们将专门建立一个蓝卡制度,用于对待你们和以后可能与你们情况有些相似的外阵营人士,有了这个身份的你们可以自由在炎夏人道覆盖的所有鲛人海域自由活动,享有一切与鲛人一般无二的权利。   也就是说,虽然你们没有入炎夏籍,但在很多层面上,已经和正常的炎夏子民一般无二。”   听到这话,唐邪等人原本有些抱怨失落的情绪瞬间消散一空,精神一震,连坐着的身躯都显出了更多的精神气。   “只要你们遵纪守法,不做任何违背炎夏公序良俗,挑战人们道德伦理底线之事,这个身份的期限将是永久性的。”   “具体到你们身上,因为你们是第一例魔族投诚事件,性质比较特殊,我们将主动与新大陆方面进行交涉。   不会让他们将压力直接压到你们身上,更不会容许有魔族借机生事,对你们进行直接的迫害。   关于你们体内被养父母种下的支配烙印,交涉时我们也会正面提出这个问题,如果有可能,能够得到梦女士首肯,让祂直接解除这个印记最好,即便不行,也不会使之成为制约甚至是控制你们的一种手段。”   唐邪十人听了这话,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们入籍炎夏最根本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小世界资格,世界大势滚滚先前,他们若是不时刻赶在潮头,只是傻不拉几的埋头按照原来的经验恢复修炼,说不定等他们辛辛苦苦把力量攒到此界顶峰,此界真正的高端战力已经在驾驭着小世界进行战斗了,那还玩毛啊。   就像一群原始人把肌肉锻炼得再发达,对面忽然掏出一把手枪,甚至扛出一把火箭炮,根本不对等好吧。   他们就是不想成为那个可悲的原始人,才不得不穷尽办法也要避免落后于时代。   上次本命魔器事件是这样,这次小世界事件同样是如此。   至于因此可能遭受到的新大陆的怨怼甚至是打击,他们是做好了自己消化自己扛的准备的,他们有自信,只要梦女士不亲自下场,再给他们比较充足的发育时间,在这远离新大陆的海域之地,真不怕圣族的打击报复。   却没想到,炎夏能把这问题都提前给他们考虑到甚至主动出面解决,这还只是那个蓝卡啊,就敢跟梦女士交涉,要真是炎夏籍的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们刚才还有点觉得既然已经让他们在事实上享受了和鲛人一般无二的待遇,那还刻意分个炎夏籍和蓝卡的区别,有点多此一举的意味,此刻想来,他们却隐约有点感觉到其中的价值了。   想了想,见他没有谈及他们最在意的小世界问题,唐邪忍不住主动问道:“那等我们达到五阶力量层次后,能够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吗?”   青年先是一愣,而后,变得有些恍然。   眼神再次在唐邪十人身上掠过,感觉有些好笑。   在他的意识中,或者在所有洞管委成员的意识中,他们巴不得有更多的金丹境、五阶力量者站出来扛一个小世界的压力在身上,这可和世界的关键突变息息相关。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不用考虑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等他们力量突破到五阶层次,当然会有小世界分配给他们,这甚至是他们的一种“义务”,一种责任!   而此刻听了唐邪的话,他怎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家伙之所以想要申请入籍,什么道理,什么意义,什么典型性,统统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他们想要的,仅仅是小世界这个好处而已。   不能说他们格局小了。   而是纯粹的彼此从来没在一个频道上过,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   我在你对面,近在咫尺,音声相闻,可我俩的距离却跨越了星河,甚至隔着一个宇宙。   他心中忽然生出这样一种感慨,却正面回应唐邪的问话:“当然,等你们力量层次突破五阶,可以来这里,也可以去任何一个海市的洞管委驻点,都能很方便的申请到开辟小世界的资格。”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色一正,道:“既然说到这里,你们又如此在意此事,想来心中对于小世界的规划有一些自己的安排,但我要提前说明一些事情。”   “你们的小世界不能分开单独开辟,十人尽量合在一起。   把你们和其他金丹境强行凑对对彼此都不太好,所以,我们可以容许你们这个十人小世界单独存在。   因为情况特殊,我们洞管委可以给你们承担风险兜底,也就是说你们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极限承受力来开辟世界大小。   可于此同时,你们的小世界从诞生之日起,就必须处在我们的监管之下,我们不会管你们具体做什么,但绝对不能新大陆那种做法,也不能出现我前次提到的那些钻空子,把小世界打造成法外之地的做法。   而且,小世界诞生后,还需尽快把炎夏人道接引进去,你们的小世界不能成为炎夏人道的盲区!”   听到青年说出一个个限制条件,唐邪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可以尽情有自己打造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同样在炎夏治下的“飞地”。   此前,若是早知道炎夏在这方面管得这么严,管得这么宽,他们是不可能把入籍炎夏作为一个选择的。   说到底,他们还是魔道,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一个自己的小世界,它不香吗?   他们甚至觉得汲取前世今生的经验见识,能够比新大陆那些家伙做得更好。   可在此前炎夏方面也没有漏出这个苗头啊,也是因为一些不好的迹象让洞管委反省之前的处置失当,给赶紧加了一块补丁,还派遣最得力的干将,未来的骨干高层亲临一线摸底搭建框架。   这些都是近期内发生的,虽然洞管委内部干得热火朝天,可在外界却进行的非常隐秘甚至低调,若不注意,都不知道一些事情在悄悄发生着改变,进行着调整。   这些都是唐邪等人不知道的,他们还在用之前的经验来看,现在却发现自己一脚踏进了泥坑之中。   唐邪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他心里在想,要是现在说“算了,没意思,管得这么宽,我还是回新大陆好好做一个魔头吧”,面前这家伙会不会一掌把我们十个魔崽子给拍死?   应该,大概,可能……以他们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敢跟梦女士交涉的架势,似乎随便抹去几个消遣他们玩的,在新大陆根本没有任何分量的魔崽子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吧?   唐爸伊莎妈妈会为我们出头吗?   梦女士会为我们出头吗?   看着面前微笑的青年,无论是唐邪,还是其他兄弟姊妹,虽然心中对青年提出的那些限制条件各种不满,但真就说不出口一个“不”字。   太难了。   青年见他们沉默不吱声,满意的点头,沉默就当他们接受了。   最后,他居然还非常热心的为十位第一批蓝卡拥有者亲手奉上了一盏特色鲛人茶饮。   这让唐邪等人有些无法适应,在他们的观念里,强者给弱者斟茶倒水?怕不是活在梦里,或者就是嫌自己活得太自在。   一边给他们一人手里塞了一杯茶,青年一边带着讨教的口吻询问道:   “其实,我心中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你们最初被转化成为魔族的时候。   你们强行压制身体本能,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大程度的自主权,没有成为完全屈从于身体本能的魔族。   这种方法是否能够大规模的推广呢?”   唐邪捧着茶杯,在对方的抬手示意下仪式性的喝了一小口,就再次恭恭敬敬的捧在手中,就像捧着敬奉先人上苍的酒盏,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明明白白。   听到青年的询问,唐邪想了想,摇头道:“没那么容易,我们是因为身份特殊,有着前世丰厚的经验见识加成,才能够做到,真正的初生魔族是无法学习我们这一套的。”   得到否认的回答,青年没有沮丧,反而有些振奋道:“只是没那么容易,并不是完全不可行?”   唐邪又迟疑了一下,最后,带着自己也有些不太确信的神色轻轻点头道:“既然我们能够做到,虽然没有完全压制住,但也压制了八九成,若是方法得当,其他初生魔族压制个四五层或许也是能够做到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这种方法,能不能够实现。”   青年对此却浑没放在心上,道:“只要能做到,方法大可一点点摸索尝试,即便一开始无法压制四五成,能够压制一两成那也是功德无量之事啊。”   说到这里,青年眼中兴趣愈盛,光芒愈浓。   “那你们这些年不靠吃人,只是自己修炼和吞噬海兽的血髓精魂之气就达到如此成就,这个方法可以复制吗?”   从他的话语中,唐邪已经明白对方用意,双方的思路也更加合拍。   唐邪却摇头道:“这比压制更难身体本能更难,压制身体本能只是让它不捣乱,我成为身体的主人,而不是反过来时时被它逼迫。”   “压制只是让它不捣乱,实力却无法凭空成长,不能用我们的情况与其他初生魔族类比。”   见青年皱眉再度陷入思索,唐邪打了个比方。   “譬如你,哪怕你现在一身修为尽失,重回少年时未修炼之前,一切重头开始,你觉得其他刚踏上修炼之路的少年能够和那样的你比较吗?”   当然不能,与其叫修炼,不如叫恢复。   眼光层次完全不同,对于真正的初学者来说,哪怕天赋再高,没有达到某个层次就是没有达到,也不会真的具备与之匹配的眼界眼光,只有真正上去过,真正看到过,才知道那一层的风景为何。   哪怕是重新下到山脚,和其他登山者一起重新来过,那装在心底的层层风景,却不会褪色,也不会掉价。   青年思考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最终有些喟然。   这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轻易就被自己解决,偌大炎夏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新大陆变成如今模样,实在是大家暂时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所获。   已经窥见了一条缝,从这缝中也窥见了隐约存在的一点光。   他看向唐邪等人的神色越发温和,道:“以你们的能力,应该用不了太久就可以成为五阶力量者吧?”   唐邪等人相视一眼,而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青年道:“我有一个建议,鉴于你们各方面的特殊性,你们成就五阶之后,继续在这里打怪升级其实是埋没了这一身的本事,我想把你们推荐去六一学院,既是学员,也是研究员,我想,凭你们前世今生丰厚的积累沉淀,只要沉下心来钻研,必然能够做出非凡的成就。”   他心中默默补充道,被人研究也可以叫做研究员吧。   乍听他这个建议,唐邪等人有些吃惊,这条路完全在他们的原定规划之外。   可是,六一学院啊,大名鼎鼎的六一学院,比青藤学院更加让人望尘莫及,这个世界上力量体系构建得最完备,也最强大的所在,能够堂堂正正的就去,若真有这样的机会,该怎么做呢?   何况,即便进了六一学院和打怪升级之间又不是必然冲突,不过就是把时间多掰成几瓣而已。   如此想着,唐邪和其他兄弟姊妹无声的用眼神交流一下,点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当然是愿意的。”   他们又不是脑子缺根弦的中二少年,天下第一上门给大腿还抄手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给腿当然就要抱啊。   见他们点头,青年心中高兴,心想,这几个家伙现在也是学校的名人了,到时候真去了六一学院,怕不是要遭受各种围观。   此番谈话之后,双方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   最后,青年以一种随和闲聊的口吻道:   “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多学习学习炎夏文化,从内心深处提高一下对炎夏的认知度和认同感,如果自己入门困难,可以去一些学堂旁听。”   “这可不是形式主义,你们应该深切的体会过在炎夏人道覆盖下和脱离炎夏人道范围的鲛人队伍的战力和生存力差距。   你们如果从心中对炎夏多亲近多认可一分,炎夏人道也会更亲近你十分,凡在炎夏人道覆盖之内,你们的战斗能力,生存能力,都将有巨大的提升。   再加上你们前世的见识经验,可发挥的实力每上升一点,真正的战斗能力很可能就会上升两点甚至三点,其中益处有多大我想你们都能想明白。”   最后,当十人迷迷糊糊出了此地,来到鲛人海市的街道上,看着从他们上方,或是他们下方悠闲惬意往来的鲛人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大,咱们就这么答应了?”一人问,似乎带着不甘。   另一人当即反怼:“你这么有意见,怎么刚才一个屁也没放?现在发什么牢骚?”   同伴哑然,无言以对。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又一人问。   从出门后就一直沉默的唐邪终于开口道:“去学校!”   “啊?!”   众人大惊,虽然唐老子这个决定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心中却依然忍不住吐槽,感觉十分荒谬。   为了不吃回头草,不回新大陆重新上学,搞了这么多事,现在兜兜转转一圈,原来的学校倒是不用回了,却主动钻进炎夏的学校里去了。   要是梦女士或其他圣族知道了,怕不是要把一切的原因归结到两阵营的教育水平差距上。 第一七四章 奇耻大辱   很莫名其妙的,事先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唐邪十兄弟就在新洛暂居了下来。   从启蒙开始,到义务教育结束,以旁听的方式将整个流程快速过了一遍。   当然,以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若只是掌握这些知识,其实会更加简单,也非常快,最多也就一两天时间就能倒背如流。   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掌握这些知识,而是旁观那些学子汲取这些知识并成长这个过程本身,从最简单处开始,一点一点深入,建立起对炎夏文化的认知与认同。   哪怕其目的是功利的,可这学习接收的过程,他们强行的自我重塑,也是真实的。   特别是他们感觉到当自己对炎夏的某个文化,某种习俗产生一种更深的认同与共鸣后,身上的气运凭空就多了一些,因为炎夏人道对他们的评价标准放宽松了,没那么苛刻了,原本干过的那些事儿,只要在炎夏人道范围内有史可查的,就都会进行一次整体的重新评估。   同样多的水,水杯直径变小了,水位自然而然就变高了。   发现了这点切实的变化后,对于“给自己动刀”这事他们更有积极性与干劲了。   学完所有义务教育课程后,他们还不满足,觉得自己还能再进一步,于是便将还是图书馆当成了新的学习场所。   他们对自己也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扎根新洛海市后,每个月知识抽十天左右时间外出寻猎海兽,提升修为,另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和对自己的重塑方面。   可他们实力的增幅居然并没有因此降低。   因为成为被正式认可的蓝卡持有者,和以前那种不尴不尬的身份,各种转变是肉眼可见的明显。   城中的相关寻猎组织主动上门询问他们的情况,态度非常直爽,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客套直爽,而是将他们视为同阵营伙伴的真挚。   知道他们有学习方面的考量,另一方面,也必须取得足够猎获以保证自身的成长,知道他们存在这种两者需要兼顾的矛盾后,每次都会给他们匹配最合适的寻猎团队,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化的收获。   这些寻猎团的带队者至少都有着四五劫金丹境的实力,视每次出行的目标和方向,还会酌情配备数位乃至十数位实力稍差一些的金丹境副手。   再加上其他成员也基本都是紫府境修为,和他们一起,能让他们的收益效率最大化,跟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直插核心目标区域,根本用不着任何迂回绕行,一般的海兽怪群敢扎刺也只是主动送菜而已,根本不用再防备警戒这类问题上耗费过多精力。   虽说他们依然只能够处置自己亲自围杀的海兽,却让他们的整体效率提升了数倍,甚至近十倍。   他们以前十人单独出游寻猎,最耗费时间,也是最耗费精力的从来不是战斗本身,而是战斗之外的各种因素,方方面面都要考虑牵扯,从目标的选择,战斗时可能会受到的干扰,会不会跳进了某个陷阱巢穴,从猎人忽然间变成了猎物,战斗结束之后的撤退方向,如何摆脱那些被战斗与血腥气吸引过来的猎食群体。   在这片浩大的海域,单体实力比他们强大的存在就不知有多少,更别说当它们集结成群时那可怖的数量规模,稍有不慎,一旦被这样的集群给淹没,任他们脑子里有多少惊艳奇绝的念头,都逃不过化为点心的可悲下场。   所以,他们十人出游寻猎时,战斗频次低,狩猎目标质量也欠佳,十成力量最多只能卡着六七成输出,他们是万不敢卡着自己极限豁出去打一场的,那样即便胜了,精疲力尽的他们扭头一看,很可能发现四周上下已经围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怪围观。   那猎物与猎人的角色就又颠倒了。   而自从跟着这种规模的鲛人寻猎团之后,他们任何事情都不用考虑,目标,路线,方案,周边配套牵制计划,全部有人精心设计规划,他们只需要跟着无脑输出就可以了。   更加酣畅淋漓。   吃到的精魂血髓之气更加精纯磅礴。   两年时间实力就已经达到了四阶到五阶的临界点上,突破也就是近期之事。   而在这两年间,他们同样见证着新洛海市从前线变成后方的历程。   现在,新大陆已经被戴上了四条“珍珠项链”,每一层都往深海区域推进五千公里,不同层之间的“珍珠”相互交错间隔,若从一个宏大的视角覆盖,是呈梅花菱形分布,就像是某种精巧的锚固绑扎工艺,工整,美观,繁密。   最前线的海市,距离新大陆已在两万公里之外。   原本鲛人稳步推进,海兽缓缓后退的趋势在这一线僵持了下来。   最前线的海市变成了彻底的军事化小世界,战争堡垒,每一场区域大战、或者整个“珍珠项链”共同响应配合的战略策源地。   而到了这里,深海的优势也终于体现得淋漓尽致。   各种海怪的体量更大,数量更多,仿佛无穷无尽。   时间久了,鏖战不止的人们心中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浩瀚而深邃的海洋,不再是海洋,而是一个巨大的紫宫,这无尽的海水就是孕育生命的羊水。   只要这海在,只要这水在,这些体量巨大,实力恐怖的海兽们不过就是地里的庄稼,灭了一茬还有一茬,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没有止息之日。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唐邪十兄弟,包括还留驻在新洛海市的寻猎团们开始有序的往前线转移。   唐邪等人也结束了两年的补课生涯,收获也非常巨大,在炎夏人道的眷顾上面,虽然没有其他鲛人那么显著,但也不再是两年前那般不招待见,现在十人的气运已经卡在了鸿运巅峰,再向前一步,就是功德了,那是无数炎夏人梦寐以求的,在炎夏人道体系内真正的“硬通货”。   在去往前线海市的途中,经常带他一起出猎的一位金丹境大修士找到了他,直言道:   “你们十兄弟能力不俗,十人配合的阵法更是精妙无比,一般的五阶层次海兽都能合力解决,所以,以前一直不曾对你们要求什么。   可现在局势已经不同,海兽规模越来越大,我们再难发现小股活动、分散活动的海兽,一旦遭遇,就是军团级别,至少数以万计的规模。   你们十人单独活动作用不大,反而会很危险,我们现在已经将两万公里以内的海域清理完毕,我们这些后方的驻守力量会全部调往前线。   按照计划,两个月后,会有一场以每座最外围的前沿海市作为支点后盾的全线大突进,到时候,我们将以玄武圣兽作舟筏,同样也是我们生存、战斗的唯一依仗,尽最大可能的杀戮海兽,从各个方向往深海更深处突进。   因为我们发现,海兽狂潮背后不仅仅是深海意志的驱动,在海兽狂潮的更后方,有一些深具智慧,同样实力强悍的海兽在指挥策动。   它们是这些海兽狂潮背后最直接的组织者与策划者,我们要在这次行动中尽可能的对它们造成最沉重的打击。”   说到这里,他看向唐邪等人,问道:“所以,这场行动你们要参加吗?”   唐邪等人毫不犹豫的应道:“当然要参加,我们上前线不就是为了打打仗的吗?!”   对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必须在这两个月内学会四象玄武阵法,不止是基础的一阶四象玄武阵,包括后续的进阶之阵,一直到你们能够熟练掌握六阶四象玄武阵为止。   因为这场战斗必然非常惨烈,也会非常艰苦,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留任何侥幸,在那样浩大的海战中,哪怕是金丹圆满,单独行动都是非常不安全的。   不仅要以玄武圣象作为基本的出战单位,而且,最低也要六阶起步,低于六阶的玄武圣象同样不做考虑。”   听到这话,唐邪十人的脸色瞬间有些凝固。   两个月,不仅要求学会四象玄武阵法,还要一路掌握到六阶层次,不然,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在行动前我们会有严格的筛选,不合格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参与此战,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   一个六阶玄武阵需要四千零九十六才能布成,一个七阶玄武阵需要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人才能布成。   一旦因为某个环节的不熟练掉链子,导致当日鲲鹏入海时当场解体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无数海兽狂潮之下出现这一幕,这数千人,甚至万余人,基本就只能沦为海兽的口粮。   所以,不合格的绝对会被坚决排除在这场行动之外。   对方见唐邪等人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肃性,脸色稍微一松,语气也变柔和了一些,道: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要把四象玄武阵从基础冲到六阶以上层次,还要掌握全阵四千余个节点的一切细节,并能随时对一些错误偏差进行及时的调拨补救,始终将整个阵法维持在一个安全的、动态一体的程度。   这确实非常困难,不仅要有天赋,更需要大量的实践与学习,但这些与你们无关,这是主阵者才需要掌握的。   对你们而言,除了最基础的一阶四象阵之外,后续进阶阵法只需要掌握其中一个节点的变化即可。   当然,若是你们自信已经将其中一个节点的变化熟稔于心,可以尝试学习更多的节点变化,这能在一定程度上让玄武圣象更加灵动强大。   而且,你们掌握的节点变化越多,可供主阵者选择的组合变化也更多,也能够进行更加合理的战术安排,学多学少你们自己把握。   不过,切忌贪多嚼不烂,学了一堆节点变化结果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若真这样,你们反倒又会失去入选资格。”   唐邪郑重点头道:“明白!”   对方也点了点头,道:“你们心中有数就好,到了前线营地,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一路无话。   只有浩浩荡荡的鲛人如同集结成群的剑鱼一样在海面之下百米位置穿梭疾驰。   在这种距离不算太远,新洛距离前线海市一万公里的海域行程,全被鲛人们生生开拓成为了后方,他们是不耐乘坐飞船这样的工具的,他们更喜欢亲自在大海中疾驰突进,如同飞翔一般的感觉。   这些支援前线的鲛人,实力最低的也有筑基境中后期修为,紫府境更是比比皆是。   对他们来说,一万公里海域行程,也确实不算太远。   三天之后,一行人来到名为新谷海市的前线小世界营地。   海域海市的命名方法非常简单,就是一个新再加一个炎夏文字。   又因为海市数量很多,未来还会更多,担心大家各行其是造成许多重名,特意拟定了一个起名顺序,大家根据小世界开辟的先后顺序依次认领即可。   如果以后海市数量膨胀到单个炎夏文字已经用尽的时候,或许还会考虑再出一本两字拟定名册,不过,现在还远没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单是现在的字簿,就足够把整个深海占满了。   他们来到新谷海市的时候,就在小世界出口外不远处,就有一起规模不小的海兽浪潮在与一群三四五阶不等的玄武圣象进行着拉锯厮杀。   那个海兽浪潮规模并不是太大,以唐邪等人老辣的目光,瞬间就看出,那并不是真在战斗,而是有人在借着这些海兽袭击对那些三四五阶玄武圣象进行着实战磨砺,那些玄武圣象也都很“珍惜”这些海兽,除非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下死手,看上去反而有点险象环生的意味。   不过,一旦有海兽即将对某只玄武圣象造成威胁,要么是这头玄武圣象一个巧妙反击,要么是旁边其他同伴玄武圣象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配合,将之击毙。   在距离这个战团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安静的旁观审视,目光在一头头玄武圣象身上掠过。   看到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从后方支援而来的鲛人队伍,对方也只是扭头稍微打量了几眼,就没有过多关注的意味,这些日子以来,这样的场景已经看得多了,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看到这几个人,之前跟唐邪交代学习玄武阵法的那位却是眼前一亮,直接把唐邪十人带到他们面前,笑着对其中一位中年相貌的男子招呼道:“李阵师,你也被调来新谷了啊。”   对方扭头看来,先是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才面露恍然之色的笑道:“王赞?一别多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以修行者的精神力,若真要仔细回忆,多年之前见过的人与事也是能够想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些特定的记忆点来出发,不然,漫长的时间中,堆积在一人的心底的事物实在太多太多,不仔细翻找都不知道曾经有过一段缘分。   王赞让其他副手组织支援队伍通过入口进入新谷小世界,他则陪着李阵师攀谈起来。   看了看远处那群三五阶玄武圣象,问道:“这样的活还要你亲自来盯啊?”   李阵师摇了摇头,道:   “这些混账,只是掌握了八九成、甚至只有七八成变化就敢说自己掌握,一经考核,到处都是毛病,不允许他们参加行动,却一个个有呼天抢地好像要了他们老命似的。   赌咒发誓要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熟练掌握所有变化,可惜,这些家伙都已经成老油子了,有的习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还不如新人好调教!   没有正确的指导,拼命练习很可能适得其反,越跑越偏,所以我亲自来盯着,到时候好制定一些具有针对性的矫正方案。”   王赞点头,心领神会,这是要把已经长歪的树死命调整掰直,难度比调教一个从未接触过四象玄武阵的新人还要困难,那种只能依葫芦画瓢的根本无法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必须得是李阵师这种人物才能针对每颗歪苗制定出最好的掰直方案。   王赞指着唐邪等人介绍道:   “他们此前从没接触过四象玄武阵,能力也不错,而且,他们十人本身有着不俗的阵法功底,他们十人阵法配合能够单独击杀寻常五阶层次、体长不超过千米级别的海兽,可以说在紫府境这一力量层次里面算是非常厉害的了。   你看看能不能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把他们训练到可以参战的程度。”   李阵师原本听王赞介绍说这十人没有一点四象玄武阵基础,神色还有些平淡,但听说他们十人本身就掌握了一套精妙的阵法,眼中立刻现出光芒神采出来,若非现在场合不妥,他怕是要立刻喊十人现场演练一下。   却还是点头道:“那好,等这结束了到时候我单独考校一下,若是表现不错,我可以亲自指点教导。”   王赞笑着对唐邪等人道:   “听到了吧,到时候你们可要认真表现了。   李阵师的阵法造诣非常高,若能够得到他的亲自指点,你们两月之内将四象玄武镇掌握到六阶层次的可能就很大了。”   而后,众人又陪李阵师等人旁观了一阵远处一群玄武与一群海兽“激战”的场面。   虽然海兽的数量占了绝对优势,体型大多也比三四阶玄武大,就算最大的五阶玄武在它们面前也只能算中等偏下,可真正看清现场局势,强弱之势却非常明显。   一群大大小小的玄武完全是以戏耍的姿态杀戮着一头头海兽。   若非这些海兽宛如失心疯般只知道进攻,但凡稍有一些灵慧,也该早早看清局势,掉头溜之大吉了。   随着一头头海兽的死亡,它们或是坠向海底,或是悬浮于战场附近,或是缓缓向上漂浮,战场周遭逐渐变成了一座由大量巨型海兽尸体构成的立体坟场。   弥散的血液已经将那一片海域渲染成了深红。   越来越微弱的战斗在血色的海洋中进行,完全不存在理智可言的海兽群一副要拼到最后也坚决不退不逃的悲壮倔强。   一众玄武圣象却没有理会这些,认真按照李阵师的安排做着任务。   看着远处的景象,唐邪和其他兄弟姊妹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在之前不久,他们第一次看见异常,随着一头体长超过千米的巨型海怪死亡,一缕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仿佛透明水波般的物事从这头海怪头部掠出,融入附近另一头强大海怪体内。   这头海怪的战斗风格有了明显的改变和提升,继续和其他海怪群与一众玄武圣象鏖战,但这远远无法抹平双方的力量差距,最终,还是被一头五阶玄武圣象击毙。   然后,那缕仿佛透明水波的物事再次从这头海怪头部掠出,融入远处另一头强大海怪体内。   随着海兽的数量越来越少,它寄附的海怪也接连频繁死去,不得不频繁更换海怪身躯,来回转移,如同一个在战场上游荡的幽灵。   唐邪终于忍不住看向旁边的李阵师,问:“您能看见那个不断在活海怪大脑中来回转移的东西了吗?”   李阵师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有点沉重的道:   “当然看见了,我们也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将之灭杀或者捕获,可却一直无功。”   “它不是物质体,也不是灵魂体,存在状态非常特殊,也正是通过它,我们发现了在这些海兽身后更深处的深海区域,有着一个更具灵慧,更加强大的组织中枢。”   “我们眼前这个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战场上的东西,更像是从它体内分离出来的一种‘信息体’,嗯,这是我们给它的命名,可以简单理解成天变前的远程无线信号,只是看起来像个活物。   通过这个东西,背后那玩意儿可以对海兽潮进行一定程度的远程操控,就像打游戏一样。”   说到这里,李阵师忽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艹。   炎夏人类居然成了游戏中被打被玩的一方,海怪成了玩游戏的。   真是奇耻大辱!   正因为如此,他们制定了那个全线突进深入的计划。   打游戏是吧,玩得很嗨是吧,暴脾气的鲛人们决定开着玄武过去敲门。 第一七五章 焦点问题   以唐邪十人的本事,自然非常轻易的就通过了李阵师的考核。   看着他们十人配合演练的阵法,他的双眼都是泛光的,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看见一个新奇的、从未见过、但却又确实效用非凡的阵法更能抓住他的心了,美丽的女修也不行。   若按他本意,很想和讨教一下他们这套阵法,看看能否从中触发一点什么灵感,但他也是个知道轻重缓急之人,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念头,根据他们表现出来的阵法造诣,安排他们学习四象玄武阵的课程。   其实,对于唐邪他们这类学生,教起来反而比那群已经长歪的老油子们更容易。   一来,他们并不知道四象玄武阵的任何诀窍,更遑论其中技术细节,无论是心中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身体本能,都还没有走歪,处于一个“源点”状态,这本来就是最好调教的一个阶段。   二来,他们对于多人合阵又并非真的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段位已经非常高了,不会犯一些低级错误,更不用教导者花费大量时间用在给他们讲述一些基本的定义概念上。   对很多新人来说,这反而是最耽误事的阶段,甚至有的人天生就不具备这种思维模式,或者很难理解,这和聪明不聪明关系不大,就像文科思维与理科思维。   而唐邪等人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从接触四象玄武阵开始,他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已熟稔于心,四个节点的所有变化都已经了然于心。   单从阵法的掌握程度来说,根本不需要再安排专门的主阵者,他们十人中任意一个都可以担任主阵者,若是阵法中的所有人都具备充当主阵者的实力,这对玄武圣象实力的提升将是全方位的,更加灵活,续航性更强,风格变化莫测,就仿佛随身携带了复数个备用脑子,或者脑子里住着一个精神病院。   可惜,他们的心灵与玄武本源没有一点的契合度,这注定了他们阵法变化掌握得再娴熟,也只能充当“电池”,而无法充当主阵的大脑。   对此,唐邪十人还郁闷了好一阵。   验收成果那天,被李阵师专门安排过来的主阵者,真要说在阵法变化的领悟上,唐邪觉得,他并不自己等人领悟高深,可是没办法,四象玄武阵凝聚玄武圣象,熟练掌握阵法变化只是“用”,心灵与玄武本源足够契合才是根本。   缺乏了这个,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四人合阵,甚至远不如他们十人合阵精妙,变化多端,只有加上对玄武本源的充分感悟,才能够召唤出玄武圣象。   明明不比对方差,却只能给人家打工。   这就是他们当时的感受,感觉很吃亏,还有点小小的憋屈。   对于这种结果,他们无声的相视一眼,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以他们十人前世今生养成的默契,便知道了大家的想法,以后,他们也将尽力的去感悟一种玄武本源。   之后,他们用同样惊人的学习效率,用了三十五天的时间,就熟练的掌握了二阶、三阶、四阶、五阶的玄武阵法变化。   只是从四阶开始,随着节点数量提升到两百五十六个,他们也终于放弃想要把所有节点变化都在此期间熟稔于心的程度,随着大阵阶位上升,再想统摄全局,对主阵者的要求也将越来越高。   这也是四阶以上的主阵者基本都是金丹境大修士的原因。   他们可以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量在紫府内观想模拟出同样节点数量的精神点位,在紫府中进行反复模拟。   他们主持大阵时,能够做到现实中一套由真人结阵而成的大阵,紫府中一套由自己强大精神力构建的模拟标准大阵,时时参照印证,可对现实中的真人大阵因个体配合不熟练乃至一些明显失误进行适时的纠错调整。   除了修为本身,这是金丹境大修士作为主阵者的最大优势。   金丹境以下的修行者担任主阵者,就只能纯凭惊人的天赋直觉或者堪比电脑般精准而快速的脑运算能力。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到了这一层次,唐邪等人引以自傲的前世今生的丰富经验就已经大打折扣。   又用了十五天时间,唐邪等人自信已经掌握了六阶大阵的变化,不仅是一处节点变化,而是数十处,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落选那种。   不过,随着大阵阶位的提升,需要更多人配合才能结成大阵,进行成果验收,李阵师会组织一个专门的团队对每一个考核者进行全方位的评估。   所以,时间安排上会更加统一,不如低阶阵法时那么灵活,随便拉一些人来就可以完成一次大阵组合。   六阶大阵需要四千零九十六人参与,唐邪等人离开了自己等人日常练习的小校场,向附近一个更加巨大的验收校场过去。   新谷海市就是一个前线军事驻点,远没有新洛海市那么生机动人,景致也非常单调,随着鲛人小世界越来越多,参与者们也从最初的热情,想要发挥自己的想象构建一个独一无二的海市模型变得越来越趋同,也越来越单调,就像未装修的毛坯房,充满了千篇一律的工业感。   来到验收大校场,十人熟练的去了等候大厅。   因为已经来过多次,已经轻车熟路。   一些之前有过合作,有过共同结阵经历的鲛人们看见他们还会比较热心的过来打声招呼。   鲛人会对有过一起结阵召唤了玄武圣象的人表现出更多的亲近和友好,当玄武圣象召唤出来,所有参与者的呼吸、心跳节奏这些外在特征都会慢慢调整到一个统一的步调上。   而所有结阵者的精、气、神更是在更高的层面上凝为了一个整体,他们就像同属于一个身体的不同组织细胞,自然就会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感。   不只是鲛人,陆上炎夏人族,若是有过共同结阵召唤某圣象的经历,也会有相似的感触。   即便原本互相有些看不顺眼的人,也会莫名感觉顺眼了许多。   这也算是一个奇妙的副作用。   见人员还远没有到齐,他们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等待,旁边几个同样等待成果验收的只是好奇的看了他们几眼,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次有信心过吗?”一人问。   “哎,原本我是有十足的信心的,被李阵师一阵打击,搞得我都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了……我现在说有也没用啊,最终还是要他老人家发话才能顶用,我有没有信心有个屁用。”另一个人苦恼道。   又一人被逗乐了,呵呵笑道:“你也不要怨李阵师严苛,实在是这次行动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差池,不能因为个人的不熟练连累了整个队伍,那是对所有人生命安全的不负责任。”   刚才那人道:   “我没抱怨,我也认为他严苛标准是对的,只是没想到最终回落到我头上。   哎,我以前还觉得自己阵法精妙掌握得蛮好,甚至能在固有程式上做一些自己的见解发挥,现在却被他批了个根基不扎实的评语。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这人从小就有着毛病,蒙学时老师让我们规规矩矩练几年楷书,我却没有坚持满一年,就自作聪明的去练隶书、练小篆、练碑帖,看着其他同学还在傻乎乎临摹练了楷书帖子,心中还洋洋得意,后来更是狂妄的去练行书、练草书。   现在想起,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多坚持几年,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练了个四不像,没有一种敢拿出来见人,我自己偶尔手痒想练几笔,却丑得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这情形,和现在这个简直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那人哀叹连连,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   他的同伴见此,反倒不好在这话题上多说了。   只是旁坐忽然又参与进来两人,同样是长歪矫正后等待验收,他们的心态比刚才那位要好一些,见他们聊起相关话题,自来熟的便凑过来插话道:   “据我推测,这次大行动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一次赚取气运的机会了,这次之后,这样的机会也不见得更大,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参与的,过来之后第五年,我的气运就已经达到鸿运极限。   可足足过了四年,没有一天懈怠,甚至随着经验和修为的提升,我自认为做得比之前五年还要好,却依然还是鸿运极限,没有跨入功德层次的迹象。   我现在已经和这事卯上了,我就想看看,这次机会能不能推我一把。”   其他几位鲛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位鲛人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兄弟,有志气。”   当鲛人们来到新大陆沿海,用自己的血与汗水为炎夏人道开拓新的增长点。   当炎夏人道在他们的孜孜努力之下接引过来,他们这些开拓者的付出和贡献自然而然的就“映照”进了炎夏人道之中。   他们在新大陆海域的每一步前进,都是值得被炎夏人道记录进“档案室”中的,因为他们都是拓荒人,都是开拓者。   对于他们,炎夏人道是有着格外的优待礼遇的。   反应在他们个人的感受上,就是,在新大陆海域这边,气运更容易获取。   可这种容易,也就福运、鸿运层次,想要突破功德层次,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比炎夏本土那边容易一点,但要做成本身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对炎夏人道的贡献,可以粗略分为“功劳”与“苦劳”两类。   猎杀海兽,或者寻常的好人好事,包括小学生扶老奶奶过马路,统统都在“苦劳”一列。   而拓荒这件事,细分下来,有超过九成属于“苦劳”,“功劳”不足一成。   而气运在鸿运之前,功劳苦劳都算,虽然功劳的效果更明显,但只要足够勤奋,苦劳也能攒气运。   可到了鸿运突破功德这一层,单纯的苦劳就不太够了。   或者说,要想凭苦劳晋入功德层次,必须要海量的苦劳积累。   要想功德加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功劳足够。   如六一学院每每开拓一条新路,让修行体系更前进了一步,或者让体系更丰富了几分,这些是功劳;研究出新的粮食作物,亩产再增十分之一,这是功劳;   提出、完善、并实施“珍珠项链”防线,将小世界与鲛人海市、乃至战争堡垒融为一体,打造成炎夏深海战略中最坚固隐秘的地堡,这同样是功劳;   设计出一种新的战法,为某场鲛人与海兽狂潮的交锋对峙取得决定性的战果……等等,都是功劳。   从这些特征就不难看出,要想得到“功劳”,要么修为高,要么本事大,要么智商妖孽。   跟着大队伍闷头砍怪,基本上没啥功劳,都是苦劳。   所以,面前这位伙计想要以“苦劳”得功德,不能说没机会,这样的例子也是有的,但可以预见,这同样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   而后,众人又讨论了一些其他问题。   其中一个话题,引来了最多人的参与。   那就是他们以玄武圣象出击深海,不仅要大规模的消灭兽潮,更要寻猎那些躲在更后方的“游戏玩家”。   对于玄武圣象的实力他们从不担心,六阶玄武圣象有六劫金丹境大修士主阵,另外还有若干中低层次的金丹境大修辅阵,他们这些“喽啰”充当电池血肉,实力已经完全压过了金丹境圆满,从持久性、生存能力等方面评估,更是甩出个体金丹境圆满不知多少条街。   七阶玄武圣象在六阶基础上又有数倍提升。   他们自信,这样的玄武圣象集结出击,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冲击海兽狂潮。   所以,实力方面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以找茬的心态挑刺,挑来挑去,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续航性”。   虽说集四千余人的六阶玄武圣象,集一万六千余人的七阶玄武圣象,续航能力可以碾压任何人类个体,即便金丹境圆满的续航性也远不能与之比肩。   可同样,他们也领教到了深海最大的、也是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优势,就是无穷无尽的数量。   这个数量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无穷无尽,也就面积超过四万亿平方公里、平均深度超过两万米的深海。   只要杀得比它长得快,那就没问题。   不过,即便大家对玄武圣象的实力充满了信心,却也没狂妄到能把这样的海疆一次性杀穿的地步。   既然杀不穿,那他们自然而然就想起一句老话,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深海不是鲁缟,他们也不想做那个势尽的强弩。   所以,他们这次出击到底能够取得多少战果,不取决于玄武圣象的战斗力——已经是当下世界的极限层次了,只取决于玄武圣象的续航能力。   必须时刻计算好“体力”还有行程,必须留出足够充足的余量返回,不然取得再大的成果也无济于事,广袤的深海很快就会把损失的海兽补充回来,那些永久留在深海的鲛人们,则要给后方的人们带来永久的悲痛,同样,这也将是炎夏人道永久的损失。   所以,这一幕是绝不容许发生的。   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距离新大陆两万公里之外的“环珍珠防线”中,逐渐在所有人心中形成的一个共识。   唐邪听着他们的讨论,陷入了沉思。   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其他鲛人都已经离去,还是旁边一个兄弟胳膊肘把他弄醒:“李阵师他们已经过来了,就在外面校场。”   唐邪赶紧起身,和其他人一起向往走去。   “老大,你刚才在想什么?”其中一个兄弟问道。   唐邪忽然站住了脚步,看向其他兄弟姊妹,低声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快速获取功德的办法。”   其他兄弟姊妹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讶,不知道唐老大忽然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说来也是有趣,在前世,他们十八兄弟中,最不爱动脑子的就是唐老大,他信奉的是拳头就是真理,以力为尊,反倒是他们这些人脑筋比较活泛,虽然想得最多的也是防范与反防范什么的,从没用在什么研究创造上。   而今世,唐老大越来越热衷于思考,而他们也乐得清闲,防范与反防范的意识越来越淡,跟着唐老大一起成长就好,脑子长期不运动,逐渐有向前世唐老大靠近的趋势。   一位前世兄弟,今生姐妹问:“头儿,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唐邪看了看远处校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们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我还要仔细想一想,而且,那办法能不能成,还得与李阵师沟通一下,我们如果能成为六阶玄武阵的一员,交涉起来也会更加方便,他们也会更重视几分。”   其他人也只好按捺下心中好奇,赶紧跟上唐邪步伐,向校场外走去。   很快,一头无论龟身还是蛇项都超过了六百米的六阶玄武圣象出现在校场上,“威严”的扫视了远处那几个评判打分的渺小人类一眼,开始按照一个个规定动作动了起来。   抬左前腿,前行,倒退,左前腿与右后腿同时离地,如同沙漠中不耐热的沙蜥,玄武摆尾,玄武翻身,三百六十周原地空翻再转引体向上……   它的每一次动作,都能引得周边暗流狂卷,形成冲击力巨大的危险潜流。   远处,几个渺小的人类男女正好站在所有潜流暗涌交汇的安全地带,连一点稍微明显的水浪都没有。   李阵师背手观看,其他人则人手一个记录本,低头对玄武的每一项动作进行评估打分,到时候,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再计算平均成绩,就是这玄武在这次验收中的表现。   而玄武的每个动作,都可以一步步分解到某个“肌肉组”或者“动力组”,可根据祂哪些动作不达标,造成失衡,逆推出是哪个具体操作环节出了问题。   而在李阵师这种阵法大师眼中,他如同能够透过玄武圣象这个表象,直接看到内部每一个人的选择和动作,自然也包括他们的失误,还能从这些失误中分别出哪些是偶然性失误,哪些是基础欠缺造成的,而哪些又是屡教不改长歪了的。   半个小时后,六阶玄武停了下来,玄武圣象闪灭两次消失不见,场中出现四千零九十六个组阵成员。   有许多人第一时间就向李阵师他们这边跑来,还急切的问:“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李阵师赶紧招呼身边众人离开,高声喝止道:“下午,下午会公布这次的验收结果,不要围堵工作人员,不然,后果自负。”   那些前冲的身影划然止步,不敢再进一分。   这个时候,李阵师他们可真的是拿捏着他们的命脉,他们可不想这时候把人给得罪了——何况,就算是要得罪,也得等成绩出来以后啊。   ……   下午。   李阵师正在听取一群下属的打分结果。   “这次参加六阶验收的成员有587人,其他人,包括主阵者都是挑选的基本功最扎实,各方面发挥都非常稳定的成员,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们给验收成员带来的干扰,反倒是其中一些对旁边的陪阵成员造成了不小的干扰,带来了几次小失误。   另外,在这587人中,我们认为有164人可以通过这次验收,都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一些习惯性小毛病也几乎消失,剩下的423人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失误,具体又有如此一些情况……其实,其中部分我们觉得是可以通过的,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   李阵师摆手道:“先抻一抻,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们的坏毛病磨一磨,换个时候你追到他耳边念都是没人听得,也就这个时候咱们说话管用一点,能让他们多在正确的方法的下些苦工,以后也不容易‘复发’。”   汇报众人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李阵师听到自己助手的传音,说是有人来访,其中一人自称唐邪。   李阵师心中一动,他现在已经知道,唐邪十人是新大陆魔族那边投诚过来的,因为他们的事,六一学院,官方一些部门都惊动了,给炎夏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不识趣的过来打听自己的成绩,何况,他也看了他们今天的表现,没什么问题,十人全在一百六十四个通过验收者之列。   这种情况下他们过来拜访,就让他有些好奇了。   把这边的会议结束,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邪十人已经被助手安排在一边茶室区坐等,见他进来,都赶紧起身。   李阵师脸上带着笑,却问得很直接:“你们找我何事?”   唐邪正色道:“李前辈,这些日子我听了军营中的一些议论,发现大家最关心的是玄武圣象的续航能力,认为这次行动能够取得多大战果,全都取决于此,不知这是否是真实情况?还是只是下面不明就里的谣传?”   听他说起这个话题,李阵师脸色也变得郑重了许多,颔首道:“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现在最关注的就是玄武圣象进入深海后的续航能力,我们必须在安全和成果最大化之间做一个权衡,甚至是取舍,现在包括我在内都在为将这条线定在何处最适宜而纠结。”   少深入一公里,安全性就多一分,成果就少一分,反过来,多深入一公里,安全性就少一分,成果就多一分。   安全当然是第一位,但也不能太稳太苟。   这么大一个计划,以兆计的鲛人在为此而奔波,还有背后更大的以十兆计,百兆计的炎夏人类在为此默默出力,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工作在为了谁,但经过严密的组织和层层传递,那力量却通过炎夏人道传了过来,也通过官方的渠道变成一件件资源造物输送了过来,他们不可能只是进去溜达一圈,浅尝辄止就回来。   所以,这个点是很难把握的,多一分是冒进,少一分就变成了未竟全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计划的制定者,决策者们绝对会为此而遗憾懊恼终生。   这是个纠结烦心的事,看唐邪忽然问出这话,李阵师下意识的就问道:“怎么,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唐邪摇头道:“对于如何在安全和成果最大化之间权衡,我没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李阵师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觉得理所应当,自己把解决这个问题的妄想寄托在他们身上才真是犯癔症了。   “不过,我却有个提高玄武圣象续航性的办法。”唐邪道。   “哦。”李阵师先是随意的应了一句,而后一愣,看着唐邪,眼睛眨了眨,过了好几个呼吸,他才终于醒过来,猛然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 第一七六章 玄武出闸   现在一切关于安全性和战果最大化之间的权衡,都是建立在玄武圣象的续航性是一定且有限的这个前提之下。   有个显而易见的办法,能够轻易弥合这两者的纠结,那就提高续航性,只要续航性提高了,可以在安全性不降低的情况下将战果最大化,至少能做到比他们现在最理想的模式下更大的战果开发。   这本身也是一直以来都在做得一个工作,也一直有成果产生。   凝聚玄武圣象的四象玄武阵,从一阶到九阶,并非从诞生之日就是这个模样的,而是有着一次次的版本更新,一次次的优化简化。   阵法组合更简洁高效,上手难度持续降低同境界者组合凝成的玄武圣象整合的实力更加强劲,续航能力更加突出,以年为单位去观看,每隔一两年就会又一次小进步,每隔三五年就会有一次比较大的进步,每隔十来年,几乎就有一个代差的进步。   可随着四象玄武阵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无数的聪明智慧,辛劳汗水浇筑其中,其每前进一步的难度,也在与日俱增。   越来越难,进步的弧度也越来越慢。   而且,涉及的领域越来越高深、前沿,在二三十年前,因为经常亲临一线,能够看到四象玄武阵在实际运行中的实际状况,李阵师偶尔还能对一些细节部分提出自己的见解改良,可到了现在,他能够把整个原理吃透,依然让自己勉强站在这个领域的第一序列,已经非常难得了,再让他提出什么改良优化的建议,抓破头也不可能想出来一个。   所以,制定计划时,李阵师都就没有将这个因素纳入考量范围之内。   如果这样的计划建立在“寄希望于两个月内四象玄武阵有一个巨大的升级蜕变”之上,那才是真的开玩笑。   而现在,他从这个魔族投诚过来的小子口中听到对方有从根本上提升玄武圣象续航性的办法,他有些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他按住唐邪的肩膀,嗓音都变得有些失声,问:“什么办法?”   唐邪却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才道:   “其实,玄武圣象集结成群向深海出击,有一种显而易见,几乎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那就是无数海兽本身。   咱们以前寻猎海兽,是会尽可能将猎获的一切尽量分解打包带回来,因为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资源,无论自用还是用于与炎夏本陆或者那些宗门势力交换,都非常珍贵。   可这次,突进深海之后,咱们应该是无法收获那无数的海兽遗骸的。玄武圣象所经之处,必会致使无数海兽死伤,可另一方面,它们也很快会回归深海复杂而高效的生态体系之中,或被分食,或被分界,或成为低阶深海生物的养料。   从深海的角度而言,其实损失并不大,不过是一个循环罢了,咱们这次出击本身的作用似乎也就没那么大了。”   此刻,李阵师按在唐邪肩上的手已经松开,联想到唐邪本来的出身,他已经知道了他后面要说什么,陷入了沉默之中。   唐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道:   “我们十兄弟快速成长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将猎杀海兽体内精纯磅礴的血髓精魂之气提炼吸取,这可以视作一种生命之气,对任何血肉灵魂生命而言,作用都非常明显,对人类尤其如此。   这个方法虽然涉及到许多精妙至极的契机运转,精神血肉之间的配合,可若将玄武圣象视作一个整体,那么可以非常简单的办到,比如若是六阶玄武圣象,那我可以将这个法门分解成四千多个小环节,对每一个阵法习练者来说,都非常简单,只是增加了一个很小的变化。   而若是七阶玄武圣象,那就更简单,根本不用分解成一万多个小环节,同样只需要四千多个小环境,也就是说只需要四分之一的组阵者参与就可以完成此事。   而且,因为玄武圣象本身的实力,而数千人的传递增幅,它使用起来的效果绝对会非常夸张,据我估计,每一头被玄武圣象杀死的海兽,几乎能在一息之内就被玄武圣象吸光体内血髓精魂之气。   这些海兽就相当于一个个移动的加油包,在深海这种海兽数量近乎无穷之地,玄武圣象的续航能力也将近乎无限。   唯一的限制只取决于所有组阵者的精神承受极限,不过,只要不是无休止的战斗,其他组阵者也是能够在维持玄武圣象的同时进行交替休眠恢复精神心力的,所以,主要还是看主阵者的精神强度,若是一个玄武圣象内配备多名备用主阵者,那么,这也不会是个太大的问题。”   说到这里,唐邪看向李阵师,面色平静的道:   “这门提炼转化血髓精魂之气的法门虽然高深,但于我们兄弟而言,将之分解成四千多个小环节,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们同意,最多三天就能够搞定,只掌握其中一个环节的话,要不了一天就可以做到。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在里面埋什么隐患,且不说到时候我们本身就要一起出行,我们将这法门公布出来时,自然会将全部相关的东西都拿出来,可以进行充分的验证。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法门你们要不要?”   李阵师目光死死盯在唐邪脸上,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既然选择过来,唐邪就已经做了通盘考虑,此刻面对他的逼视,没有任何回避之意,平静道:   “撇开其他因素,只说海兽这个问题。   把它们杀死后剥皮抽筋,不浪费它们身上每一处组织,要将它作为资源的价值开发利用到极致,和我们直接从其刚死的躯体内提炼出血髓精魂之气一口气吸走,我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本质不同。   若你们担心此法蔓延开来,用到智慧生命乃至人类身上,大可以用严格的管理来实现。   就连这些组阵者,他们每一个人也只掌握法门的四千零九十六分之一的小环节,他们事后无法利用,即便身在玄武圣象之内,那些血髓精魂之气也只会作用在圣象身上,而不会作用于他们,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后遗症之类的问题。   就像一把刀,本身并无正邪善恶,如何利用是用刀者的问题,而不是刀的问题。   这个法门就是这样一把刀,它不仅可以用在玄武圣象之上,还可以用在其他所有圣象阵法之上,包括北斗七星君身上,有了它,可以让所有圣象神象变得更锋利,更耐久。”   李阵师当然能够想到,若是有了这套方案,以后,所有生命体,在炎夏圣象神象的眼中,都可以看成一个标注了醒目红色十字的加血箱,敌人越强大,只要最终能够被圣象神象所灭,最终都能变成祂们的血条,越强加血效果越好。   接受吗?   李阵师能够想象到,这种方法从诞生那一刻,就将自带发光效果。   对血肉灵魂生命来说,血髓精魂之气简直看成十全大补,没血加血,受伤就是治疗,用于修炼就是最好的丹药。   哪怕唐邪提出了一些遏制的办法,他相信,相关机构出手,管控还会更加严格,看看洞管委在每个小世界设置驻点的决心就可以引申想象。   但,这法门对修行者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了。   若是不加管控,泛滥到极致,修行大概会变成吃人模式吧,不只炎夏,整个蓝星凡力量阶层大概都免不了被波及。   真要形容,当它出世那一刻,大概相当于天变之前,某种白色面粉第一次面世时差不多。   拒绝吗?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炎夏一直在血肉灵魂这两块的认知与研究上远远落后于新大陆。   这些技术不会因为炎夏的无视就变得不存在,不重要。   恰巧相反,它们很重要,非常重要,还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修炼,本来就是修行者跟自己的血肉与灵魂打交道的过程。   在他看来,唐邪交出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提炼法门,而是一个完备、完善到极致的理论体系,是另一个世界无数年的心血结晶,若是有了这套体系,炎夏在血肉和灵魂上的短板将被补齐。   有了这个体系,炎夏可以完全跳过“原始的血腥积累”阶段——真·原始血腥积累,凭借六一学院的强大运行机制,甚至可以在此基础向上走,向前走,彻底超过新大陆魔族都不是不可能。   另一方面,在世界大势面前,炎夏、蓝星,都是弱势应对的一方,这种时候,一种能够大大提升炎夏整体的即战力的手段,有什么资格挑肥拣瘦,一脸洁癖?!   而且,从一个绝对理智到冷酷的角度分析,这东西有可能带来的危害,有它带来的帮助大吗?   李阵师相信,只要炎夏还是现在的炎夏,它的危害也大不到哪里去。   而若炎夏已经不是现在的炎夏,他觉得自己更应该积极推动,将此法更快速的应用起来,因为他相信,能让炎夏变得不是现在的炎夏的因素,绝不会是这样一个法门,那么,尽一切可能提升它的生存应对能力才是自己应该思考的,而不是其他。   只是短短片刻功夫,他的脑海中就绕了百十个弯,打了百十个结。   看着面前说完这一切,就变得恭恭敬敬等候自己答复,俨然一副乖乖仔的唐邪,李阵师心中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不知道说出来的法门会有多大的隐患?   怎么可能!   单论这件事,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他不知道给自己塞了一个极烫手的山芋吗?   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冷哼道:“你倒是想得周到,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   面对他的讥讽,“乖乖仔”乖乖的承受了。   李阵师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趣,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兹事体大,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需要更多沟通,回去等通知吧。”   唐邪等人恭敬的告辞离开。   和那位新洛海市普普通通的六一学院毕业生一样,在他们走后,李阵师狠狠揉了把脸,取出传送盒,将刚才与唐邪等人见面之后的场景直接复刻进了一枚玉简之中。   他能够想到,随着这枚玉简的传出,必然又会引发很大一阵动荡,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本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是否的事。   而上面的回复也比他预想的更快。   回复很简短,意思很明确。   “可以试行,请控制好范围。”   得到这个答复,李阵师心中就有底了,一个传讯符把唐邪叫了过来。   很快,唐邪十人就赶了过来。   看着默默无声跟在唐邪身后进来的九人,印象中他们始终是这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模样,其实,很多时候其他家伙完全没必要更过来,如木头桩子一般的来,又如木头桩子一般的走,所有交涉沟通全由唐邪一人完成,其他人好像完全没有出场的必要。   不过,想到他们前世今生的纠缠关系,还有魔道中人天生脆弱敏感的安全安全防线,若是不让他们跟着,其他魔头心中难免会多想,而唐邪必然也知道那样徒惹大家猜忌,使小团体离心。   所以,每到这种重要场合,他反倒会主动把他们一起带过来,就像是连体婴一样。   看着他们安静规矩的进来,李阵师心中转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等他们坐定,这才道:“你的提议上面已经准允了,你们可以尝试按照之前的建议,将那法门进行分解了。”   却见唐邪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递到李阵师面前,道:“已经做出来了,包括分解后融入四象玄武阵的方法,包括完整的法门修炼之法,至于如何融入其他圣象阵法之中,我想有了它们,你们能够自行推演出来。”   李阵师接过玉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快?可别不小心留下了什么缺陷隐患。”   唐邪解释道:“从上一次回去后开始,我们十人就分工合作,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任务量就很小了。此法出来,自然要先行尝试验收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现场沟通解决。”   至于如何把任务量平均分拆成十份,十位兄弟姊妹分别完成其中一份,那当然是为了最终的炎夏人道奖励了。   唐邪相信,以自己等人提交的法门对炎夏人道的贡献度来说,绝不亚于六一学院那些那些重大的研究成果。   若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绝对是不低于寻常院系院长的大功德,哪怕分拆成十份,一人一个功德加身也绝对跑不掉。   而在炎夏人道范畴之内,功德的作用几乎是全方位的。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不需要提升天赋,因为他们走得道路不同,提升修行天赋并无益处,他们要将之用在对圣兽本源的感悟上,他们十人将分别择其一,一人掌握了一种,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掌握了,到时候相当于十圣兽携身,其作用之大,在蓝星范围内,甚至超过了本命魔器和小世界对他们带来的增益。   所以,对于此事,他们怎能不积极呢。   至于将前世死命也要保住、乃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的高深法门毫无保留的上交,他们已经无所谓了。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几年,看了新大陆魔族和炎夏的发展模式,短短两百多年时间,前者只是百余年功夫,后者也不过两百多年,却将两种力量成长模式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曾经一些牢不可破的观念就已经悄然松动。   至少,他们现在再也不会觉得这个法门就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甚至觉得前世因为这个法门凭空多了无数的危险和风波,实在是太蠢,卖他个百八十份换一堆海量的修行资源他不香吗?   又不是卖出去自己就没有。   至于担心功法泄露之后成为别人针对自己的漏洞,那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卖个功法,又不是把自己的全部暴露出来,要是有人以此针对他们,反倒是找死。   无论怎样,他们都把这前世的法门卖了个好价钱,换来了今生的好处,这就足够了。   ……   现今。   以相关部门的大数据统计论,大约六千人中就能出一位筑基境修行者。   百年前,万余人中才能出现这样一位,随着世界上限的持续提升,新生代的基础天赋整体上浮,再加上炎夏人道的助力,炎夏全面推行普及的全民修行体系,使得筑基成就者的比例越来越高,不过,越往上走,这个比例就越难提升。   而大约十二万人中,就能出一位紫府境修行者,在现在的修行体系中,这已算得上是中高层,寿命悠长,手段强大,在金丹境修行者越来越宅的情况下,成为世人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的修行大佬了。   而大约平均三百万人中,能够出一位金丹境大修士。   现今,整个炎夏,筑基境修行者的数量是798亿左右。   紫府境修行者的数量是40亿3千万左右。   金丹境的大修士的数量也突破了一亿关卡,达到了一亿六千两百多万。   这是炎夏两百多年一心一意,苦心孤诣,矢志不渝的成果。   而能够突破到筑基境修为的修行者,又有几个没有一点心气了,又有几个甘心终老林下呢。   无论是筑基境、还是紫府境,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最终,都有一大半将广袤无垠、资源丰富到近乎无穷尽的海域作为他们更高层次的阶梯。   而金丹境的大修士,不管是以鲛人之身突破此境的,还是其他各种背景出身的,此时此刻,也有半数集结于此。   聚集在新大陆沿海第四层珍珠防线的一个个小世界中。   新历二一九年,七月,夏风炽热,深海进入一年之中最暴躁,最多变的时段。   天空中沉重的乌云,能将夜空照亮成白昼的连天闪电,震彻天地的雷鸣。   飓风,洋流,可摧山拍岳,动辄波及数万公里,数十万公里的连天巨浪。   也是在这时,八千万金丹境,率领超过二十亿紫府境、一百亿筑基境中的佼佼者,化作二十万头七阶玄武圣象,两百一十五万头六阶玄武圣象,从新大陆珍珠防线第四层每一颗“珍珠小世界”中跃出,化作无数柄坚不可摧的利刃,向着浩瀚无垠的深海深深扎了进去。   无数海兽暴动,近乎无穷尽的海兽狂潮第一时间变向这些玄武圣象扑去。   玄武圣象却宛如毁灭魔神,不避不让,迎击一切海兽狂潮的扑击,再如何强大的海兽,在一头头玄武圣象精妙如同手术刀的游走下,除了不断死亡,再无第二个选择。   海兽狂潮不断失血,海兽如雨一般陨落。   但它们再没有沉入海底或者上浮海面或者被其他海兽分食进入深海强大生命循环的机会。   每一头玄武圣象体内都旋转着一种恐怖的吸力,一旦海兽毙命,根本用不了一息时间,其体内的一切力量与精华就化作最精纯的血髓精魂之气,被玄武一滴不剩的吸入体内。   那蛇一般的颈项、头颅和尾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越发狰狞凶悍。   在炎夏,祂是神圣的象征,可在这些以炎夏为敌、以人类为敌,只有攻击与杀戮欲望的海兽狂潮面前,它就是魔神,无可匹敌,力量站在此界巅峰的魔神。   那些生机进入玄武体内,对深海来说,就是永远的失去,不会再进入其生命循环之中。   这才是流血,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回的持续失血。   对浩瀚无垠的深海来说,这点局部的溃烂依然算不得什么,这剧烈的“疼痛”反而激怒了祂,整个深海都因之全面调动了起来。   哪怕隔着半个星球的巨洋另一端,海兽们似乎都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向着新大陆的方向狂涌而去。 第一七七章 见了世道险,终念家的暖   半个月。   唐邪十人,与另外四千余人一起,组成一头六阶玄武圣像,与其他百余头六阶玄武圣像一起,在十头七阶玄武圣像的带领下,在深海中转战了不知多少万里。   自从与大部队从新谷海市涌出,联合突破践踏了拦在新谷海市前方的海兽狂潮之后,他们就主动分散,各路出击。   哪里海兽多就去哪里,主动向兽潮聚集的区域冲去。   十头七阶玄武,六头六阶玄武,这样的行动小队已经足够应对任何局面,过多扎堆反倒致使效率大跌。   那无穷尽的海兽就是俯拾即是的加油包。   半月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极致的酣畅淋漓,可与此同时,精神状态和最初“出闸”之时相比,还是出现了明显的下滑。   突破“珍珠防线”外那密密麻麻的海兽集群之后,按照之前的侦查所得,用不了多久就能逮到那些躲在后方的“游戏玩家”,但等他们摆出如此阵仗冲破海兽狂潮拦截,深入到深海内部,却并没有发现那些“游戏玩家”的身影。   看来人家也不傻,不会等在那里傻乎乎的当一个死靶子,他们这么气势汹汹的冲上去,早就提前一步溜了。   以它们的特殊能力,可以说,深海到处都是它们的眼线,玄武圣像的任何行动都在它的监控之下,可以保证自己随时处在对方的兵锋之外。   超级安全。   而且,总共两百多万头玄武圣像,说起来挺多,可放在广袤无垠的深海里,数量就非常稀少了了。   好在大家很快就想到了新的办法。   半个月看似随波逐流、辗转不知多少万里的乱战乱杀,实则是每头玄武圣像,每个组玄武圣像分队,都在尽可能的收集那些始终游窜在海兽狂潮中的诡异“信息体”的信息。   这些收集到的信息全部会适时传入后方,全部汇总统计,这些海量的信息,将以数学的方法将那些“游戏玩家”和信息体之间的关系一点点清晰还原出来。   包括它们距离信息体的距离和方位等。   各个玄武圣像分队看似凌乱至极、各自乱战的走位,实则有着无数的用意与机心,就在那些随时与前线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游戏玩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它“玩游戏”时的距离方位,包括它家哪栋哪单元门牌号,其技艺操纵手段,包括操控能力的强弱,是否能够同时分心多场战局,当“游戏进行”时是否还能够保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这些信息,全都被炎夏方面摸了个通透。   而最后的结果是,虽然很棘手,但也远没有超出炎夏的应对之外。   它们虽然表现出了极高的智能,但无论是操作水平还是宏观的决策、大局视野,都非常一般,甚至远不如一个真正的人类游戏玩家,更别说他们最初是把这种古怪生命体与天变前那种超算加智脑的组合对标,结果远远好过预期,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没摸透之前,感觉很神秘诡谲,可等各种信息搜集得越来越齐全,那层神秘的面纱揭开,发现对方也仅是把这种方法当成一种战斗的手段,一种在食物链中取得更优势位置的依仗。   只是它这手段对绝大多数生命来说都是无解的,在那些愚蒙蠢物眼中,大概和神迹差不多。   可只要真的摸透,也就没那么玄奇了。   通过这些信息,后方甚至开始对这种神秘生物的行为进行预判,而两百多万的玄武圣像则适时的对此进行验证。   又过了三天,刚把又一波汇涌过来的海兽狂潮扑灭,唐邪等人全都听到十头七阶玄武圣像同时向外传递精神讯息,在每一头六阶玄武圣像体内回荡。   “开始行动。”   而后,十头七阶玄武圣像、一百一十头六阶玄武圣像迅速分散,向着不同的方向远去。   在这处战场数千公里之外的深海中,一头体长超过一千米,长相奇怪而丑陋的玩意儿安静的潜伏者。   头顶上仿佛长了根“鱼竿”,斜斜的伸向前方,鱼竿末端坠着一枚巨大的红色肉瘤,腹部乱七八糟长了几十支似蹼似爪的玩意儿。   通过释放的信息体连接,它全程参与了战斗,自然也目睹了战斗的全过程。   当兽潮再次被那群奇怪的仿佛乌龟与巨蛇混合的魔怪轻易杀戮干净,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已经看到了无数次,它的灵魂依然本能的感觉一阵惊悸。   熟练的将几道信息体分散在那群魔怪周围,监控着它们的动向,它决定开始如往常那般向其他区域转移。   它们厉害归厉害,可深海是自己的主场,只要确保永远处在对方的视线之外,那就是安全的。   这些魔怪的数量虽然很多,但它也是有着同伴的,它们分工明确,分别盯死其中一群,不会有一只存在于它们的视线之外,它们的活动永远都在自己与同伴的监视之下。   就在这时,它忽然愣住了。   只见那群解决了海兽狂潮的魔怪没有如往常那般继续在深海中寻猎其他兽潮,而是嘭的一下主动散开,向四面八方散开。   它能清晰地看见它们每一只的行动轨迹,非常确信,没有一只是向着自己这里接近。   而且,它们的行动轨迹也不像是要围猎某个目标的模样,因为它们的方向全然不同,彼此之间并无任何迂回、配合、包抄这样的合作迹象。   它的心中闪过疑惑,这是什么路数?   这些日子频繁的“亲密”接触,它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它们的强大,可同样也都能够感觉到,它们虽然强大,但力量也是有限的,和一些同样触摸到世界极限的海兽相比,纯粹的力量也仅在仿佛之间。   比个体力量更强大的,是它们集群出战时,彼此之间的精妙配合,那些触摸到世界极限的海兽,从来不会遭遇一头玄武,而是至少十几头同时从各个方向冲它发出致命一击,时机,方位,配合,全都妙到巅毫。   强大海兽能够硬抗一击两击,却不可能扛住十余击,结局基本和其他海兽一样,只是一击就毙命。   同时体内的一切精华尽数被夺,成为对方继续鏖战的力量之源。   看上去有种对方摧枯拉朽,海兽这边脆弱不堪仿佛纸糊一般的局面。   它们此刻忽然彼此分散,单独行动,相当于主动把自己的最强优势废掉。   一旦单头独只陷入海兽狂潮之中,还是有很大可能被海兽狂潮巨大的数量淹没掉的。   面对敌方忽然间的“愚蠢”行为,它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同时,又有些激动,还有些隐隐的不安。   无论对方做出这种选择的目的何在,这都是这场持久鏖战的转折点。   当这样的转折点来临时,身处其中,利益相关,甚至生命相关的一方,都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情绪起伏,忐忑不安。   变化,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看上去对方在犯蠢,可是,依然存在那么一点点,很微小的可能性……   它正如此想着,忽然,心中一沉。   它已经切断了对那处战局、那些分散远去魔怪的监控。   它布在身周百里之外、设下的最后一道安全屏障,信息体全部被动激活。   每一个被动激活的信息体,都在向它紧急发送警报。   一头头龟身蛇头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怪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所在位置准确扑来。   “怎么可能?”   “它们是哪里来的?”   “怎么忽然间这么多魔怪向我杀来?”   “它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是如何暴露的?”   “……”   它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最后,它再次回想起刚才所见的画面,那些结束战斗的魔怪没有集结行动,而是分散成单独行动的个体,向各个方向扑去。   它们确实不是针对自己,它们前进的前方,却可能都有一位它的同伴在那里。   若是其他所有魔怪队伍都如此做,那它的每一个同伴都将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忽然陷入逃无可逃的绝境。   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   虽然,它依旧对这陡然的逆转感觉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怎么发现我的?怎么发现我们的?   前一刻它才收到各处信息体发来的警报,下一刻,它就已经感受到从自己的四面八方传来恐怖的气息。   那是杀戮了无数深海巨兽、吸收了无数海兽精华之后,连深海都要为之战栗的杀气煞气。   虽然瞬息之间就身处绝境,它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身下长得乱七八糟的蹼爪瞬间由静而动,它巨大的体型仿佛离弦之箭般向着一个方向猛射而出。   头上那枚巨大的红色肉瘤也被投了出去,目标直指前方那一头龟身蛇头的魔怪,只要能把它炸开,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这场合围最终也只会徒劳无功。   可惜,肉瘤离竿不久,那海水忽然变成了一堵坚固无比的水墙,肉瘤嘭的一下爆炸,暗红色的污浊黏液四面飙散,其所经之处,海水都似乎发生了轻微的异变,可惜,这些却没有伤害到目标丝毫。   而它逃窜的身形同样撞在了这面坚不可摧的水墙上,那是数头玄武圣像联合施展的神通,多打一,群殴,如果这还被它玩出了花样,那大家这些日子的辛苦筹谋、烧掉的无数脑细胞也就太廉价了。   很快,一层无形的水牢便将这头巨大的海怪关死在里面。   成功完成目标,逮到一只活的。   从各个方向围过来的十只玄武圣像展开了短暂的交流。   “接下来怎么弄?”   “就这么弄回去不现实,太危险,风险太大,咱们最大的优势是机动灵活,要是带这么大一个累赘,行动就大大受限,何况,我也不觉得能把它活着带回去,那么多海兽围攻呢,最后拖回去的,很可能还是一具骨头架子。”   “那就弄死?”   “嗯,弄死吧,根据后方发来的消息推测,这种生命体很特殊,这头海怪很可能也只是它的寄体,所以,有很大可能这海怪死了藏里面那玩意儿还活着。”   既然做出决定,众玄武圣像便果断出手。   很快,那巨大丑陋的怪鱼头就爆散成一团血舞。   同时,十道吸摄之力同时从十头玄武圣像体内散发,海怪气血之内磅礴的精华之气被迅速吸摄一空。   就连那还未在海水中扩散的血液,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作丝丝缕缕黯淡的残渣消融在海水里。   海怪残躯其他部位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变成一堆连浮游生物都吸不出一滴油水的、真正的深海垃圾。   也是在这时,封闭隔绝的水牢之内,一团彷如半透明流水一般,变幻不定的玩意儿从海怪残骸内暴露了出来。   看着它在水牢内无意识的蔓延移动,十头玄武圣像内数万双眼睛都在看着。   它那想要装傻蒙混过关的模样简直蠢爆了。   那头七阶玄武圣像内的七劫金丹境大佬用精神力传递了一股意念过去:“能交流吗?”   没反应,还在那里傻乎乎的游走变幻。   “真听不懂?”   还是毫无反应。   意念交流并非以语言文字的形式传递,而是只要力量达到一定层次,只要双方都是有智慧的生命,在一些基础信息上有共同的认知,那么就可以沟通交流。   不存在对方听不懂的问题。   “我觉得这玩意儿吸收进入体内很可能是个大补之物……试试看?”七阶魔怪道,满目邪光。   “好,试试看。”一头六阶魔怪同意,狰狞蛇头。   “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慢点吃,咱们都尝尝。”有一头六阶魔怪道,蛇头狰狞。   然后,一股巨大的压力开始一点点化作一柄刀锋,向它慢慢切来。   “能交流能交流。”   它赶紧说话,无意识流动的身躯也变得有了一些规律。   它怕自己再装死就真的要死了。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巨大的压力刀锋稍稍提高了一点,七阶魔怪问。   “什么意思?”它不明白对方此话合意,我就是我咯,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是谁?   它稍稍向着对方的问话想了一下“我是谁”这个问题,就见它那流动如水的躯体流速猛然增加,而且,迅速升温变烫,它开始明智的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心中猜测,这很可能是这个魔怪族群的一种神秘莫测的诅咒攻击。   七阶玄武等都看到了刚才那个问题差点导致对方自爆宕机,也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怎么才能把你带走?”   如流水般灵魂不像灵魂,肉身不像肉身的玩意儿发出疑惑的意念:“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带走?”   众人都不知该说它愚蠢还是天真。   七阶玄武出面做了这个恶人,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我们一个稳妥的办法把你带走,二是就地处决,被我们吃掉。”   流水怪陷入纠结迟疑,还问:“为什么只有两个选择,我既不想被带走,也不想被吃。”   七阶魔怪立刻表现出了不耐烦,道:“快点做决定,我们时间很紧,没工夫与你磨叽,给你十息时间,不告诉我们方法那就送给我们尝个鲜吧……十、九、八、七……”   流水怪根本没有卡点求生的勇气,万一卡点失败呢?   所以,在七阶魔怪数道六的时候,它就猛然传念道:“有有有,有办法……这样,这样,然后这样……你就可以把我带走了。”   很快,七阶玄武前肢上,出现了一个流水形的印记。   完成任务,刚离开不久,七阶玄武忽然高声传音道:“快快快,上浮,上浮,脱离海域!”   所有玄武圣像瞬间改直行为上浮,很快,就从黑暗无关的深海区域脱离,向着上方,向着天空狂飙而去。   上浮的过程中,玄武圣像强悍的感知下,只见远处的一条大海沟中,忽然无数坚韧虬结的触须宛如毛发一般疯长起来。   甚至偶尔能够看到,一缕缕和被他们擒住的流水怪极相似的古怪玩意儿从其中某些触须上疯狂逃逸而出,其中一些逃出成功,向远处疾驰,可还有更多却被那些发狂乱舞的触须毛发淹没,被搅碎,被吸收,连一点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而这一幕,发生在所有玄武圣像围捕流水怪的周边,并且,迅速向那些玄武圣像未涉及的海域蔓延,无数深海意志具象的、宛如毛发般的虬结触须忽然表现得无比暴躁,无比愤怒,将那些寄居在祂一根根触须内的流水怪彻底清理,而且碾碎吃掉。   那模样就如同一个发狂者将深藏在头发里的虱子一个个逮住咯嘣咯嘣塞嘴里吞掉的感觉。   那些逃出生天的,也并没有好运降临,它们似乎缺乏孤身远距离移动的能力,不得不寄居在一头头海怪海兽之内,而这些海兽很快就会被其他海兽从四面八方围死。   正宗的深海意志发威,整个深海被充分调动起来的海兽完全将玄武圣像无视掉,转而不要命的追杀这些“异类”。   而战斗的过程也非常古怪,那头“异类”海兽自然遭不住这无穷尽的围杀,事实上,它们连第一波都挺不住,就已经死掉。   可异类海兽死掉,并不意味着寄居其中的流水怪也挂掉,它很快就进入另一头海兽体内,然后,这头海兽从围攻者中的一员变成被围攻者。   然后又迅速挂掉,流水怪又一次转移。   如此反复,但它的每一次转移都不是毫无代价。   反而代价非常巨大,可又不得不如此,因为在不寄居进入于他物的情况下,它各方面的能力似乎都非常弱,移动力不行,攻击力缺乏,甚至在这种海兽扎堆的危险环境中,外界环境本身对它就是一种持续伤害。   随着寄居体一次次的死亡,它的一次次转移,体型一点点变小,气息一点点虚弱,最后,如同最后的烛火余晖,彻底消失在深海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而在它消失之处,则有一片恐怖的海兽尸骸海洋。   可对深海意志来说,这根本无法称之为损失,无数的浮游生物围绕着这片尸骸海洋,无数的弱小海洋生物涌过来,抢夺着,争食着,还有其他幸存的、用更远处游过来的强大海兽,也会来此美美的饱餐一顿。   身为个体的海兽死了,可是,它们很快就会以另一种形式流转进深海磅礴浩瀚的生命循环之中。   ……   所有的、把主意打到深海意志本身的流水怪们,除了被玄武圣像捕捉的二十万多头,全部葬身于深海,消融于深海,最终成为深海的一部分。   也是在对这些流水怪进行深度研究之后,今日的场景才得以彻底还原。   流水怪个体不仅可以释放信息体,流水怪彼此之间,更是有着一种非常奇特的协作关系,流水怪的数量越多,它们的力量就越大,对区域内的影响和改造就越深刻。   流水怪以奇特的方式一点点、悄无声息的寄居于深海意志之中,分工合作,相互配合,一起狠薅深海意志这个傻大个的羊毛。   这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持续深入。   随着炎夏深海战略布局新大陆沿海,一点点向深海进发,流水怪不得不分出越来越多的力量应对来自炎夏的扩张,同时还要控制好寄居深海意志,薅羊毛的大业能够持续,还得让深海意志这个大傻个继续处于被麻痹被蒙蔽的状态中。   以流水怪这个整体来看,一切是处在一种精妙的、不可思议的动态平衡之中。   它们个体的智慧并不算高,甚至有些傻,可若把深海中的所有流水怪视作一个奇特的灵魂体,每一个流水怪只是其中一个组织细胞,那么会发现,它的运作达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精巧状态。   仿佛一个超级智脑。   它们并无一个核心的领袖,但当它们汇聚在一起,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仿佛“群体意识”的东西,在宏观层面做出最有利于整个族群的决策和选择。   可也正因为如此,随着玄武圣像一次性逮捕生擒了二十多万头流水怪,那种精妙的动态平衡瞬间被打破。   一直处于被蒙蔽被麻痹状态的深海意志瞬间从“惊悸”中醒来,并迅速意识到自身状态,于是,瞬间狂化,抖落无数流水怪“虱子”,并将它们完全吞吃,彻底消融掉。   ……   新大陆外围第四层珍珠防线,也是这次大行动的前线指挥和决策中心。   指挥部通过各种方法,从各个渠道,得到了深海意志暴动的消息。   而流水怪抓捕计划大获成功的消息才刚刚传过来不久。   一位参谋笑道:“看来,这次行动还顺道把‘清醒疗法’一起做了,效果还出人意料的好。”   又一位参谋道:“不知吃过这次教训之后,深海意志会不会有点长进。”   “咦?!”   就在这时,又一位参谋从旁边一个房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玉简,道:“你们猜我刚才受到了什么消息,甲101-107防线段之外的海兽开始不约而同的向深海方向撤退。”   又一位参谋也冲了进来,高声道:“甲115-121防线段的海兽群开始后撤,距离后撤距离还有待进一步的探查。”   很快,接连有连线参谋将自己负责的防段信息汇总过来,已经有人将这些信息情报一一在墙壁上一个巨大海图上标注了出来。   海图上,大略标注出了围绕新大陆外围的四层珍珠防线,还有最外层每一段珍珠防线的准确编号序列,每颗小世界都有一个专属编号,因为编号的顺序,只要知道编号,就能够非常直观准确的在脑海中形成大略的画面。   并且编号之间相距多少个数字,便说明了这段防线涉及到多少个小世界海市,能够准确的了解其当下所处的局面。   随着一个个信息汇总过来,这些防线的模型图标被一点点外移。   最后发现,所有防线段都无一例外外移,随着后续信息的一点点汇聚,每一段防线还在继续向外、也就是向深海方向推进。   最后,当再无新变化到来时,来自深海的海兽撤退到了距离新大陆沿岸大约五万公里,距离最外围珍珠防线大约三万公里的区域才最终止步。   看到这个最新的形势海图,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深海意志大撤退吗?   第一次见祂这么干脆,从鲛人入海那一刻起,炎夏与深海意志的碰撞就在持续,每一点进步都是非常艰难的,深海意志的撤退哪有这次这么果断的。   而这还不是他们惊喜的全部,半天后,炎夏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   深海意志不止是在新大陆这边有表示,炎夏那边同样有表示,直接从现在鲛人活动的前沿区域后撤了五万公里。   这是深海的全球海域大收缩啊。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是服软呢示好呢还是退避三舍呢?   这是真的成长了啊。 第一七八章 重大发现   深海意志的这次收缩,将环新大陆一周五万公里以内的海域让了出来。   世界岛周围,凡炎夏人道覆盖之地,也直接后撤五万公里。   深海意志的覆盖区域骤降,包括近海,包括炎夏历年来开拓的海疆,将海疆一分为二,交割给炎夏人道一半,深海意志则收缩聚拢,在远离陆地近海的真正深海区域扎根。   因为这是一次和平交接,炎夏人道要想覆盖过去非常简单,不需要面对任何高层次力量的阻挠,只需要去一些关键节点和交界位置建一两个小世界,乃至附近岛屿扎根一些修行宗门,炎夏人道自然就会被接引铺设过去。   至于那些强悍五阶生物出于对自身领地的守护而发生的战斗,一个宗门队伍,或者鲛人拓荒团、寻猎团就能搞定的小事,连阻碍都称不上。   当这一番进退交接完成,炎夏人道在全球的覆盖范围将达到62%,其中,陆疆32%,海疆30%,深海意志虽然狠割了自己一刀,但覆盖范围依然是全球第二,达30%,其他三真神加新大陆魔族,共分剩余的8%,全是陆疆。   值得一提的是,看到炎夏海陆并进,搞得有声有色,其他阵营对此也是暗自垂涎的,都以炎夏鲛人为模板,加了一些特色化的调试,弄出了具有自身文明特色的水生人种。   可惜,数量太少,无法形成真正的规模,陆地上的扩张就已经耗用了太多精力,实在没多余的力量用在海上。   不过,也非毫无作用,在各阵营内部,水系庞杂的河流,巨大的湖泊还是比比皆是,将这些水生人种安置进去,也变相的拓宽了每个文明阵营的发展模式。   而受此启发,光明神阵营还弄出了个翼族,希望真神阵营弄出了个天鹅族,毁灭真神阵营弄出了个羽族,叫法不同,实则大同小异,就是人类的身后多了一双翅膀,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大大的提高了行动力。   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是另三真神阵营颇引以为傲的事情,认为至少在这个方面完成了对炎夏的反超。   炎夏对此态度淡然。   六一学院有过专门的研究,三真神阵营的力量者到了四阶层次之后虽然也有了比较自如的飞行能力,突破到五阶后,飞行能力还会进一步提升。   可与炎夏完善的修行体系相比,特别是同境界中,在飞行这一块他们就落后炎夏太多了。   练气境修行者,相当于二阶力量者,只要炼化一件具有飞行能力的法器,就可以借助法器之力获得短暂的飞空之能,虽然无法持久,一口气飞出几十公里还是能做到的。   到了筑基境,也就其他阵营的三阶力量者层次,修行者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够飞行,若是借助一些辅助法器,无论是长途飞行距离还是在空中对自身的掌控,都已经与平地无异,即便御空战斗,战斗力也不会有任何削弱降低,反而因为战斗从二维平面变成三维立体的空间,各种精妙的技战法变得越来越丰富。   到了紫府境,也就是其他阵营的四阶力量者层次,飞行能力几乎化为了身体的一种本能,如同呼吸喝水一般简单。   金丹境就更不用说了,无论对哪个阵营来说,飞行都是五阶力量者自然就会的能力,根本不用为此特别考虑。   所以,综上所述,炎夏没有必要新增一个飞行人族。   增加族类数量本身就是一个必须慎重对待的事件,原则上,能不多一个就不主动多弄一个,更不可能为了这种毫无必要的攀比把自身内部复杂化。   这是炎夏一贯以来的态度。   ……   深海意志爆发之后,出击深海的两百多万头玄武圣像自然不会在深海逗留,向第四层珍珠防线返回,所有人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捕获的这二十多万头流水怪,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活样本了。   毫无疑问,流水怪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生命体。   即便现在仅知道它可以向外释放一种奇怪的信息体,像是自己的一种影分身,与其本体能力具有极大地相似性,可以寄居其他生命体内,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身体操控权,可以与本体共享视野。   每一种能力,对炎夏来说都非常值得研究一番,若是能够搞懂其背后的原理,那更是能够惠及整个炎夏。   他们蓦然发现,手里这些“俘虏”一下子变得珍贵起来。   要想尽量把它们身上的秘密挖掘出来,使之利益最大化,当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所有人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一个所在,六一学院!   所以,刚返回的队伍就第一时间把俘获的流水怪集中起来,用飞船经过几次中转把它们集中在一处,就被第一时间送往炎夏本陆。   不仅随船人员全是金丹境,就连前后上下数艘飞船也尽是金丹境的返航者。   他们大多有着其他本职工作,因为这次对深海的大行动才临时抽调过去,现在深海恢复理智,主动退避收缩,他们自然不用再大量的猬集于一处,他们就是第一批返航者,现在顺便充当了流水怪的押送员。   事实上,飞船上的流水怪们都非常老实,特别是当深海中所有流水怪全被深海意志清除干净,它们就是族群的所有之后,它们不仅变得老实,而且还异常乖巧。   似乎它们都已经知道,要想生存下去,要想延续族群的存在,眼前这群人,他们所在的势力,就是关键,也是最大的指望。   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件,更没有越狱暴动之类的事情上演——因为对它们的存在性质有着太多迷惑不解,各位实力强大的金丹境大修士们也不敢对它们用出一些特别的、可能对其造成永久伤害乃至意外死亡的手段,只能用比较宽松的看押方式,若是它们不识趣要捣乱,他们也只能事后镇压补救。   平安抵达。   当运送飞船享受到大领导都无法享受的待遇,直接飞入校园内,缓缓停泊在学校大操场的上方,一只只流水怪享受到了全校师生的围观。   在多次确认了学院老师的意见之后,移交方直接没有做任何额外措施,风力阵法轻轻推动,二十多万只流水怪便顺着一个个打开的舱门,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不过,它们下落的过程轻飘飘的,仿佛棉絮,时刻处于蠕动变化之中,当它们全部落地,自发的彼此接近,汇于一处,仿佛一汪小小的虚幻湖泊,只是这个湖泊不需要湖岸,自己就懂得约束自己。   当大家试着以意念探触之时,感觉到这个“湖泊”内汇聚了密密麻麻的意念,它们似乎彼此独立,又似乎彼此勾连。   试着接触其中一个意念后,又能感觉到,这确实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而且,智慧并不低,比那些未觉醒智慧的灵兽强多了。   但又无法与真正的智慧种相比,特别是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特别奇特的缺陷。   尽量别问它能引发其哲学思考的问题。   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生命的意义何在之类的问题,这很容易造成其烧脑宕机。   最好就事论事。   大家都觉得很新奇,就像小孩遇到了一个从未见过、又非常好玩的新奇玩具。   在大约熟悉了流水怪的一些基本特性后,不分院系、不分师生,共同参与了对流水怪的种种深入研究。   而这一研究才刚开始不久,一个轰动性的发现就出现了。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   新历二二四年,冬。   典藏阁。   西贝麒麟已经彻底放弃外形给它带来的形象包袱,怎么舒服怎么来,懒洋洋的侧卧在主殿一侧的青石广场上,暖融融的太阳晒在它身上,它双目微闭,尾巴不时惬意的甩打一下,不知是梦到还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主殿内,神隐了不知多少章的主角姜不苦正在阅读着一份校刊。   因为年末,这时校刊会密集刊发一些综述性的文章,完整盘点梳理一些重大的事件和成果,对于他这个活到老学到老的人来说,这是每年必追的文章,以让自己时刻与最先进最前沿的思潮保持同步。   “五年前,深海战略在新大陆沿海取得了决定性的尽展,当时,我们以为把深海意志唤醒,让祂恢复理智,并主动收缩疆界,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海域开发空间,无数的深海资源向我们敞开怀抱,我们以为,那就是我们那一役最大的收获。   现在我们知道,真正的大礼包来自一群天外生物,一种奇特的,兼具个体与集体形态的奇特生命。”   “它们的身上实在有太多值得我们挖掘的知识,迄今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新发现产生,不过,虽然还未能将之完全研究透彻,但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它身上携带的最珍贵的那颗明珠已经被我们摘取。”   “它不是血肉类生命,不是意识灵魂类生命,而是这方宇宙中独有的一种生命,灵气生命,也可称之为元素生命。”   “血肉生命,在低阶层次,精气神是彼此分离的,而它的形与神是紧密合一,是一体的。是的,它没有精气神三态,而只有形与神两态,且此二者始终共生合一的方式存在,将之视为一态也无不可。”   “在它们身上,最大的发现就是‘灵子共鸣’,也有人称之为‘灵子纠缠’现象。   这个发现,彻底推开了在我们面前死死封闭一百三十四年的大门。   灵气现世至今一百三十四年,我们虽在灵气的利用上做到了极致,发展出了繁荣的修行体系,可对灵气本质的认识,始终停留在极浅显的层次。   也是在那时,我们才知道,困扰我们多年的、生命传送阵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到底在哪里。缺的不是对阵法本身的理解,而是缺乏对灵气本质的深度认知。”   “在此之后的第二年,阵法系便迎来了一个百年不遇的丰收年。   一、生命传送阵,完成。   虽然成本高昂,且使用者必须有金丹境的实力,才能把握其中精妙,远未到彻底普及推广之日,但这却是零到一的突破,其意义不需多言。   二、基于神道遁法的水脉传送阵、地脉传送阵,完成。   虽然还在验证阶段,但根据已有的验证信息,结果非常乐观,以后,凡炎夏人道之内的往来,乘坐特制飞船,通过水脉传送、地脉传送都会非常快捷方便。   据悉,炎夏官方现在已在成立专门的运管部门,确立固定的水脉传送、地脉传送航线,会尽量将炎夏陆疆全部连接在一个完整的传送网络之内,争取做到无论在任何一地起始,最多换乘五次,就可以抵达目的地附近。   另外,炎夏中枢将尝试与炎夏神龙沟通,看能否说服深海意志,容许在炎夏本陆海域与新大陆周边海域之间贯通几条由炎夏人道气韵组成传送管道,若是能够促成此事,两地之间也将天堑变通途。   三、人工复现分界之法,第一枚储物戒诞生。   随着生命传送阵的谜题全部解开,对古迹洞天外天幕大阵的研究也因此取得了巨大突破,彻底解析出天幕大阵的核心之谜,分界开辟之法。   第一枚储物戒的内部空间很小,不足一立方米,远不如储物袋实用,但这却同样是一次巨大的进步,标志着我们对空间的认识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我们现在能够开辟出一个不足一立方米的小空间,那将来就有可能凭借人类自己的力量便开辟出一个小世界,一个洞天福地。   至于因为此项发现对其他阵法的提高,对整个阵法系的增益,再次就不一一列举,详细资料请查阅阵法系年刊汇总。”   “不仅阵法系因此发生蜕变,其他院系都无不因此向前迈了一大步,可以说,这项成果,保守估计,让各大院系向前走了近百年——若没有这项发现,或许要等到百年之后,通过无数的经验积累,缓缓摸索,才能走到这样的高度。   同样给修行体系本身带来重大改变。   开发各类遁法遁术忽然变得更加简单容易起来,在短距离内,修行者完全能够做到生命传送的效果,虽说紫府境以下实用性几乎可忽略不计,筑基境要完成十米内的传送单是蓄势准备就要几分钟时间,还必须精通生命传送阵法,灵子纠缠理论等知识,但这却丝毫无损于此法对整个修行体系的重大意义。   另外,许多法器多了‘闪现’、‘瞬至’的特性,虽说这同样受到使用者和炼制者水平的双重影响。”   “此外,所有组阵召唤神像、圣象的阵法,利用此原理,组阵诸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心意相通,只需要意念就能迅速准确的完成沟通,这将使主阵者的操作变得更加简单,这意味着更多的高阶神像、高阶圣像,整体的即战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此外,模仿流水怪的能力,炼成独特的影分身,影傀之术也是一个热门方向,不过,因为缺乏前置基础,现在还在理论完善阶段。”   流水怪只是天生具备这样的特性,借此,对下能够远程投放信息体,并与之实现共联,对上可以与其他流水怪发生关联,是它们形成集体意识的基础。   它们本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懂得运用,不懂得提炼其中的原理。   而炎夏在从它们身上得到这个发现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启了一座宝山。   而看着这些,姜不苦还有更深的感触。   前世,并没有流水怪这样的东西,这些发现自然也就统统不存在。   事实上,自从一百三十四年前灵气诞生开始,今世与前世的差别就越来越大。   在修行体系上,更是走出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他已经很少将前世今生作对比。   因为越到后来,越缺乏可比性。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今世都已经远远甩开了前世。   但随着新历三百年一天天临近,他在一点点的忐忑、一点点紧张,这次流水怪事件更是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前世。   他猜测,在前世,流水怪不是没有来。   之所以从不显于世,也无人知道,更大的可能是,它成功了。   前世同期,星球远不能和今世相比,深海意志自然也就没有今世这般强大,更加“孱弱”。   这自然让这些流水怪的侵夺变得更加容易。   由此,他不禁联想到更多。   之前他总以为,前世的大危机是从第三阶段开始才真正展露,可现在看来,许许多多的隐患和“伏笔”,早在第二阶段就已经埋了进来。   人类看似在第二阶段取得了如今世一般的成功,实则那只是看起来。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隐患潜藏其中。   现在想起来,虽然已是前世之事,他却忍不住心中轻颤。   不过,他对今世的炎夏有信心,相信即便依然有隐患潜藏,也必在可控范围之内。 第一七九章 投胎问题   人道值统计:   ——   【天幕大阵点拨】:新历151年初-新历224年底,74年间积累:12万7670点。   增量主要新历220年出现的生命传送阵和人工分界之法,不仅使阵法系理论体系得到长足发展,整个修行体系都因此而大受增益。   ……   【开辟气运规则】:新历151年初-新历220年底,70年间积累:8150点。   截止新历220年底,气运规则彻底融入炎夏人道体系,此项人道值结算终结。   ……   【创立神道体系】:新历151年初-新历220年底,70年间积累:9950点。   截止新历220年底,神道体系彻底融入炎夏人道体系,此项人道值结算终结。   ……   【鲛人族的诞生】:新历151年初-新历221年底,71年间积累:1万4750点。   截止新历221年底,鲛人族彻底融入炎夏人道体系,此项人道值结算终结。   ……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新历151年初-新历224年底,74年间积累:3万5550点。   截止新历224年底,十三圣兽本源彻底融入炎夏人道体系,此项人道值结算终结。   ……   【点拨炼器系】:新历151年初-新历224年底,74年间积累:15万7703点。   主要增量体现在新历201年诞生的本命法器,其对整个修行体系的重大意义,其次是新历220年后因灵子纠缠理论的问世而引发的新一轮炼器革新,进一步丰富了整个修行体系。   新历151之前结余量:2万3387点。   人道值合计:37万7160点。   ——   这七十多年的人道值收获,只能算非常一般,比新历一三零年到新历一五零年这二十年间的收获都还低了十万左右。   因为除了点拨炼器系之外,他并没有新的进项,全在吃老本,现在,截止现在,老本也几乎要被全部吃完了。   除了【点拨天幕大阵】和【点拨炼器系】还会有一些小余额进项,姜不苦估计这些人道值总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千,其他进项已经全部中止。   本来点拨天幕大阵也早已进入尾声,只是因为流水怪的出现,让阵法系打破了多年困扰在前的无形桎梏,直接来了个大爆发,单是因此开发出来的传送阵就是两种,又因此将天幕大阵看得更加清晰透彻,把分界开辟之法也学了去,最后还来了次大爆发。   某种程度来讲,炎夏神龙,乃至姜不苦,和流水怪存在某种意义上的相似性。   譬如炎夏神龙,祂身来就不凡,大神通,大伟力,是祂身来就具备的,能人所不能,常人看来种种不可思议的壮举,在祂却是自然而然就会的神通,没有为什么。   而姜不苦,因为体内那点特殊的世界权限,能见常人所不能见,直观的看到天地至理的原貌,也能直观的看到某些现象背后的本质,他直接对其加以模仿,就自然成了自己的本事。   而寻常人的路和他们不同,必须先搞懂从起点到终点之间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台阶,才能走得下去。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姜不苦观八阵图古迹而直接领悟分界之法,炎夏神龙心有所感,在此基础上做更进一步的发挥,搞出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不仅浑然天成,而且,天幕大阵本身还含有种种玄奥至理,能给人种种启迪。   可真要让炎夏神龙或者姜不苦去教他们,基本就会沦为“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这样……好了,就是这样。学会了吗?”   这也是一些高深的修行法渐渐地会沦为一种玄学的原因。   因为连传授者自己也不知道中间步骤到底该如何补齐,他本人是悟性天授,或者灵光一闪,或者福至心灵,机缘已到,恰到好处的被一股风刮了过去,或是胁下生双翼飞了过去,直接站在了终点上。   面对那些只生了双腿,既缺机缘,又缺羽翼的后进们,其本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度他们过来。   最后寻找衣钵传人,也只能遍访名山大川,寄希望于找到一个同样胁下生双翅,或者福缘天授,走路都能捡宝的大道私生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传承。   而炎夏一直以来在做的,就是要铺设一条能够稳步攀登的大道阶梯,即便越往上越艰难,但却终有一条路,而不是断头路,让人除了生出翅膀飞过去,没有其他横渡之法。   ……   姜不苦不是不想赚更多的人道值,但随着修行体系的发展,无数天才妖孽为之穷尽智慧和心力,这个修行体系早已经走过了最初那蹒跚学步,走路都要人扶的阶段。   它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它不需要任何人去扶,它已经知道该如何行走,甚至奔跑,点拨帮助已经不太必要了。   对此,姜不苦早就看得明白。   另一方面,自己虽然把持着人道权柄,有着调试改正的权限,但他不可能为了“使用”而“使用”,更不可能有“有权不用,过去作废”的念头。   更不是往炎夏人道里注入越多的东西就越好,恰到好处就好,适当才是最好。   所以,自开辟十三圣兽本源之后,在反复的思考之后,他的心意逐渐确定在了两个方向上。   一是将洞天福地之法推行开来,改变世界体量增长的单一模式,既加速了世界上限的提升,也能让炎夏整体受益。   因为炎夏神龙的授权,此事的完成度比姜不苦最初预想的还要更好,而且,没有花用一点人道值。   第二个,则是关于阴冥世界的后续,对滞留其中的无数鬼魂的处置上。   再简单一点,就是“投胎”的问题。   因为阴冥世界本就是他开辟的,他相当于掌握了部分至高权限。   他经常通过人道权限了解其发展进程,据他估测,即便他把这个问题搁置不理,再过数十上百年,在兆亿人心的长期思潮影响下,阴冥世界的投胎机制也会形成。   最开始,姜不苦的想法就是顺水推舟,顺应兆亿民心思潮,让阴冥世界成为他们认为应该成为的模样。   身前为善的,福运深厚,甚至鸿运加身,乃至有功德护体,那么就让投胎去好人家,富贵人家,权势之家,乃至父母双亲都是紫府境、金丹境的大修士,生下来就有一个大宗门等着你继承;   身前为恶的,心思不正的,爱走邪门小道的,霉运、厄运、衰运缠身,那么就让你投胎去穷人家,生下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甚至投胎到畜生身上,反正下辈子你可别想翻身;   最初,一想到关于投胎的问题,他的脑海中立刻便下意识的有了这一套处置思路。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办法不妥,非常非常不妥。   你今生是好人,来世投胎享富贵权势;今世是坏人,来世投胎便去社会底层厮混,做牛做马一生。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心中朴素的道德审美,是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进一步发挥。   可这里面至少有三个大问题。   第一,撇去投胎者本身问题不谈,只从整个社会来说,如果这种投胎机制形成,整个社会,整个阶层,都将永固化。   好人、正义的人、所有优良的、精华的全都去大富大贵乃至修行者名下,因为他们前世就是好人、就是精华,这是真正的先天禀赋,能很大程度的影响今世天性的形成,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有很大可能更好、更优秀、更精华;   坏人、懒人、奸诈人,一切不优良的全都去社会底层,农民,小商小贩,小手工艺者,因为前世禀赋本来就差,今世天性大概率也不会很好,再加上现世出身层层枷锁。   只是想到这一步,姜不苦心中就忽然打了个寒颤。   在确定一个社会是否正义的时候,有个很好检验方法。   就以投胎为例,无论你身前是一个富豪,还是一个权贵,无论你是个农民还是个小商贩,或者是个前途远大的修行者,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在你们和来世之间,有一层巨大的无知之幕隔断着。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穿过这层帷幕之后会成为什么人,自己可能成为农民,也可能成为商贩,同样也有可能成为权贵富豪,乃至是修行天才。   在没穿过这层帷幕之前,你有可能成为任何一种人。   当然,从概率来说,有极大的概率成为普通人,只有极小的概率成为权贵高层。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一起讨论他们即将以某个确定的身份降生的来世该确立什么样的道德准则。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会认同,给予所有不同身份的人以人格上的平等。   无论他是一个修行者还是权贵或者只是个山村农民,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极大概率成为农民,他们不可能容许确认一个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社会体系,那是在把来世的简单模式调整成地狱模式的作死做法。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尊老爱幼,给弱势群体以基本的关心和尊重,这些社会道德都会自然而然的产生。   假如你幸运的成为一个强者,做出这些不会对你有丝毫伤害,假如你不幸的成为了弱者,那么,这样的社会至少能够保证你有基本的尊严,生命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   可若投胎把这个幕布扯开,前后通透,那么,这种发自每个人内心自愿的道德准则就会失去立足的根基,即便强者能给与弱者一些什么,那也只是出于施舍,出于怜悯,而不是发自内心的认同——我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莫名的,姜不苦想到天变前经常看到的某个电视情节,一个男子或者女子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若有违背,生男则世世为奴,生女则代代为娼。”   由此又联想到,古代有一些朝代,开国君主出于好意,将一些职业户籍化、永固化,医生的后代永远都是医生,船户的后代永远只能撑船,娼门的后代则真的是儿子的代代做龟公、女儿的代代千人枕万人尝。   只是想到这一步,姜不苦就狠狠甩了甩头。   这样的投胎转世,不要也罢。   若真如此,让这些死者鬼魂安安稳稳在阴冥世界活到自然消亡,反而更好。   新生代们永远都是崭新的,白纸一张。   而这,也是投胎带来的第二个问题。   姜不苦希望新生儿是崭新的,一张白纸。   每一次诞生就是一次新生,生出来的是个真孩子,而不是脑子里压满了沉甸甸的过往和包袱,一代代往生不止的轮回。   一世终,一世了。   他最初创造阴冥世界的初心,只是想给那些鬼魂以安息庇护之地,而不是给轮回投胎打前站。   生命的主体,灵魂的主体,必须属于新生代自己,而不是轮回投胎的前世。   而第三个问题,则是,当年,先民们理想中的善恶有报,许诺好人来生投胎去大富大贵之家享福享乐,诅咒恶人来生去下九流之家为奴为婢,其根本在于警戒当世,期望这样的一种道德规范能多早就一个修桥铺路的善人,而少一个杀人放火的恶棍,当然,其中自然也有对自我的一种催眠式鼓舞,是好人们弱者们在面对世界的不公与不善时心中最后的倔强,而投胎本身并不存在。   而现在,转世投胎眼看这就要被人心大势推动着一点点形成诞生了。   姜不苦莫名的想到了“我确实有一头牛”这个梗,还有叶公好龙这个典故,虽然这个典故与此事并无任何寓意上的关联,但却能说明另一个问题——同一件事,当我们认为它是假的,和它是真的时候,我们的心态很可能会完全不同。   而现在的人心思潮几乎是自然而然的顺应了最初的理念,在仔细思考之后,姜不苦觉得这并不妥当。   投胎这个大概念他无法阻止,甚至无法逆转,不然,那就叫逆势而动,面对兆亿民心思潮,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螳臂当车。   所以,他只有想办法引导,将这条大势河流引导向自己期望的轨道上,而不要按照它们既定的方向冲向前方。   基于以上的思考,他确认了两个大前提。   第一,投胎不能是加速社会阶层固化的一个砝码,而若是能够反向用力,倒是可以考虑。   第二,生命当以每一代自然诞生的灵慧为主,投胎之魂只能作为一个类似于“老爷爷”的经验包,给新生代一些宿慧灵感,多一些底蕴,相当于一个小外挂。   因为明年又是星球新增,给炎夏神龙上交提案的年份,既然完全确定了心中所思,人道值也基本攒到了极点,姜不苦便决定在今年把这事搞定。   新历二二四年除夕,新旧之交,又一次万象更新之日。   早已做好准备的姜不苦提前进入炎夏人道世界。   那无穷无尽的人道气韵相比于初次进入,又不知深厚磅礴了几许。   他心中念头一动,其他人道气韵全部消失,一个个城隍庙、土地庙出现。   出了陆疆的城隍土地之外,还有氤氲在浩渺水波之中的海市城隍,水下相关的神祇体系。   而后,一个巨大的阴冥世界出现在这些城隍庙、土地庙的下方。   这个阴冥世界伸出一根根“触手”,与每一个城隍庙、土地庙相连,随着城隍级别的不同,它们下方各有一个“根瘤”也似的节点,作为它们的自留地,而最大的世界,毫无疑问是阴冥世界本身。   姜不苦意念一动,移动到了阴冥世界上方。   瞬间,空间转移,场景变幻。   一个真实的阴冥世界出现在他下方,他仿佛成为了阴冥世界的意志化身。   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他开辟的,虽然是借用的权柄,但他依旧掌握了部分至高权限,不仅通过人道世界直接跳转进入此界,此刻的存在方式更与蓝星意志之于蓝星相仿。   阴冥世界和古迹洞天不同,也和那些小世界不同,它不是一个完全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它也不是一个完全虚幻的世界,其根基骨架是两百多年来,人道气韵中兆亿人类对先辈、对亡者的祷祝思念缅怀之念,其性阴、和、柔、善,最适合鬼魂长存。   现世天地充满了各种外间层“污秽”,再加上本来的各种自然之变,风雨雷电,对鬼魂来说,现世即地狱。   阴冥之地便是完全根植于炎夏人道之下,炎夏自己给自己造的一个安全屋,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地。   其他阵营,在真神诞生之后,祂们也第一时间创造了一个类似的地方,接引那些虔诚的信徒,这可是提升信仰的最好“辅料”。   而随着那些孱弱的、断了祭祀香火的、本身气运不旺的鬼魂接连“去世”,如同坐化,如同青烟飘散,最终化为阴冥世界的一部分,为后来者提供更多的庇护,为阴冥世界的持续壮大提供了自己的一份力。   所以,当姜不苦俯瞰此界,发现和创造开辟之初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同。 第一八零章 转生池   阴冥世界诞生之初,一片空空荡荡。   上无天,下无地。   虚无幽寂。   可其本质介于虚实真幻之间,连现世都能受到思潮人心的影响,当无数鬼魂涌入,它自然而然就有了一个真正世界的模样。   白天。   蓝蓝的天空,暖融的日光,和煦的微风。   缓缓起伏的山丘坡地,青青草地,澄澈池塘,依山傍湖的山寨村镇,市井城池。   晚上。   疏朗的明月在天,星辰照耀世界,一切看上去都和现世没有太大的不同。   甚至比现世还要更加可喜可爱几分。   毕竟,现世有许多危险或不美好的地方,而阴冥世界却更容易受到集体思潮的调试改变。   只要不是大半鬼魂都想把自己的居住地打造成一个阴风怒号,凄厉惨绝的地狱,那阴冥世界就不可能变成地狱。   但若是看得久了,就会发现,这个乍看上去和现世没有什么不同的世界,其实非常的单调乏味。   没有农业,因为鬼魂并不需要种粮食吃饭。   他们自身的存在依赖于几个因素,首先是其身前灵魂品质的高低。   若通俗点类比,几乎可以和修为境界挂上钩,修为境界越高,灵魂自然越强。   但这也不是绝对,一些毫无修为的人灵魂品质也可能很高,他们可能来自各行各业,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明白人”,把人生活明白了的人,与之相对的当然就是到死都浑浑噩噩之辈。   而这却与修为无关,有的人修为极高,但到死可能依然是个糊涂蛋。   其次,和其人身前的气运品质相关,气运越高,在阴冥世界这个纯由人道气韵构成的世界就越能得到庇护,意识消散的速度就会越慢。   反之,气运越差,越难受到阴冥世界的庇护,虽不至于让其受到折磨,但炎夏人道也不可能对其施加过多的关照,意识消散的速度自然就越快。   最后,就是现世人间指名道姓送给他的祭祀香火,无论是亲人的缅怀,还是来自其他感念其事迹德行,他们虔诚的祷祝思念,对鬼魂来说就是最美味的粮食,最能解渴的甘泉。   对鬼魂来说,前两者相当于其“天赋根骨”,祭祀香火就是其口粮。   一个鬼魂能够存活多久,同时受这三种因素的共同影响。   所以,阴冥世界不存在农业。   同样也不存在工业。   也不存在商业。   阴冥世界之初有过一段短暂的混乱时期,当时阴冥世界初开,一切都不完善,现世对于亲人身死化为鬼这个事实还很猝然,人没做好准备,鬼也没有做好准备。   阴冥与现世之间经常借城隍土地中转传递一些信息,而阴冥世界内部更出现了许多争夺祭祀香火而闹出的纠纷。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亲爹亲妈和老丈人丈母娘全在里面男方该如何分配祭祀香火,或者公公婆婆、亲爹亲妈全在里面女方又该如何分配祭祀香火,双方的子女又该如何分配祭祀香火;   又比如爹妈、爷爷奶奶、曾祖父曾祖母全在里面,这样一代代的垒上去,总有压得现世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平均分配都不够吃,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协调?   人世奔波只为名利,阴世争夺只为香火,引发了很多问题。   为此,在官方的引导下,现世人间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大讨论,重塑了相关的伦理道德,重新稳定了现世秩序,毕竟,这才是一切的根基。   新的伦理并没有搞道德绑架和一刀切,尊重普遍观念的同时也尊重个人选择,比如因受成长环境的影响,有人天生对爷爷奶奶,乃至曾祖父曾祖母感情更深,反倒对父母的情感比较淡漠,个人自然可以选择自主选择。   这种尽量尊重现世个人选择的做法反过来也让一些天性清冷苛刻的父母将更多的爱给孩子,无论出发点是否纯粹,却也客观上减少了许多的家庭不幸。   而对于阴冥世界的管理就更加彻底,随着城隍现世阴冥两界通吃,不仅在人间有庙,在阴冥世界权柄更大,掌控范围更宽,真就是实权大老爷。   一点点让阴冥世界与现世分离,鬼魂与现世亲人的联系也不再如最初那般便捷。   现在,生活在阴冥世界的鬼魂们,想与现世亲人联系的唯一办法就是请子女所在之地的城隍给予一个与现世亲人托梦的权限,相当于借用了一丝城隍的权柄,直接与亲人梦中相见。   不同的鬼,能够得到的权限次数不同,福运以下者,每年最多有一次的托梦机会;   而身具福运者,每年则有两次托梦机会;身具鸿运者,每年可有四次托梦机会。   若是身具功德者,则不再有明确的次数限制,而且,功德者即便变成鬼,只要其本人点头同意,随时可以被敕封为神灵,在神道体系下,他们就是随时可以转正的神祇候选。   所以,阴冥世界的功德者非常少,也都非常受尊重,现世的祭祀香火也都非常旺盛,不仅有他们自己的子女,更有无数其他人类的祷祝感念。   自然不能和其他气运者混为一谈。   除此之外,城隍每年还会将之作为一种奖励给予那些安分老实的鬼魂。   对他们来说,就算明知是根胡萝卜,也是趋之若鹜的。   撇除情感因素不提,说得功利冷酷一点,这至少能让现世亲人的香火祭祀延长许多年。   不然,除了真正的至亲,身死三五十年之后,还能在其他人心中有多少分量,就算想去别人家蹭一点香火,也得让人家记得你不是。   再加上各地城隍由炎夏人道直接加持的权柄威能,这根最有威慑力的大棒。   阴冥世界就变得越来越稳定,直至现在,变成了一个另类的大型养老院,收容所。   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都是老者。   因为炎夏大局稳定,绝大多数人都能活到老年,或是寿尽而终,或是一身疾病全面爆发,撒手人寰。   那些因各种原因战死、横死、病死、意外死,乃至未成年便夭亡者,总加起来也不到一成之数。   这些人中,不乏各个境界的修行者,他们中,真正死于敌手者同样是少数,更多的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修炼功法,忽然心神不定,真气逆行;野外探险寻猎灵兽反被艹;甚至与人斗法控制不住把人弄死或者被人弄死,或者在修行界这样的事例算不上多稀奇,比例也不高,可在这阴冥世界,能够轻松汇总出修行者的一万种死法,比凡人的死亡花样多了太多。   身前混不同圈子,死后还是混不同的圈子。   普通的老死鬼魂,每天下下棋,聊聊天,举办个捶丸比赛,那些比较年轻的,除了这些活动,还会高一些阴冥世界的徒步旅行,虽然走到哪儿感觉都差不多,但他们还是本能的想多走走多看看。   看到一个湖泊,忍不住想要垂钓,却一个鱼儿也没有。   当度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后,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样漫长枯燥的无聊鬼生,有许多鬼魂甚至因此选择主动加速自我消散。   姜不苦俯瞰阴冥世界,“看见”在阴冥世界中如清风般飘荡的,已经找不到主人的香火之气,还有更多人们对亡者、对先烈、对先贤的祷祝缅怀之气,这些都是无主的,只能在阴冥世界无目的的游走飘散。   “既已无人接收享用,那就化作整个阴冥世界的底蕴和活力吧。”   心中如此想着,姜不苦终于发出了今日的第一道敕令:“阴冥世界内,所有无主之气,在山则化为芝参果茶,在水则化为鱼龟虾蟹,可供鬼魂使用,效用于香火无异,且别有滋味。”   阴冥世界太清淡,姜不苦觉得应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没事去山里转转,去河边垂钓一番,也比日复日年复年的下棋打牌好啊,这样的生活过久了,是个理智人都会生出浑噩倦怠之感。   当然,可能在某些鬼魂看来,这大概就是天堂了。   随着这道敕令落下,阴冥世界中那些游荡不定的气息纷纷下落。   或是化为灵芝人参首乌灵茶珍果的模样如星雨般落下,扎根进入阴冥世界的大地山川之中,十分隐晦,并不容易寻得。   或是化为不大的游鱼,呆头呆脑的乌龟,或者生机灵动与活物没两样的虾蟹落入一个个池塘湖泊河流之中。   瞬间,原本有些呆板无趣的阴冥世界多了一丝活力生机。   对姜不苦来说,这只是牛刀小试,顺手解决一个小问题。   而后,他再次道:   “人道敕令:于阴冥世界凝聚转生池。   自此之后,鬼魂可选择于阴冥之地终老,自然消散,助力阴冥世界更进一步滋生壮大。   也可主动投身于转生池,此池功效类似于孟婆汤,转生者将被洗去今世的一切的记忆与情感,只留下最纯粹的灵慧识见,随机投射于正在孕育成形的胎儿体内,成为新生儿的一种额外天赋,比如天生手巧,对植物药草有着超出常人的洞察力,口才好,心思机敏慎密等。   这是转生者主动以自身的提前消散成就一位新生的儿童。   随着新生儿年龄增长,这些生来就具有的天赋将使他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思维性格的形成上,都有极大概率与转生者存在一些相似的地方。   虽是不同的花,却是相似的花。   这也是一种传承与延续吧,如同师长与学生,长辈与后辈。   后辈虽然注定要走自己的路,但师长同样能在很大程度上为其指引一个大略的方向。”   随着姜不苦心中这些念头成形,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水池一点点出现在阴冥世界的上空,一点点成形。   对阴冥世界的所有生灵来说,亿万鬼类,无数城隍神祇,全都看见了天空的巨大动静。   对阴冥世界来说,其浩大声势,完全不亚于炎夏神龙骤然现世,横亘长天的壮阔景象。   这一刻的他们,无一例外,全部仰头看天,亲眼看着一个巨大水池在一点点由虚化实,变得越来越真切。   而在注视其形成之时,关于转生池的种种功效也自然而然出现在他们心中。   对于亿万鬼类来说,他们知道转世投胎是阴冥世界必然的成长方向,但亲眼见证其成型,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模样,心中还是各种复杂滋味难以言明。   他们当然也知道,转世投胎不可能让他们携着今世的记忆去下一世,那样人间岂不是彻底乱套,一个个都是“夺舍”之魂,哪个父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儿?   传说中的转生不还是有一碗孟婆汤等着吗?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今世结束。   一世终,一世了。   死亡就是死亡。   区别只在于选择干脆一点,主动投身转生池,去选择成就另一朵新生的、有可能相似的花儿。   也可以选择在这无聊漫长的阴冥世界中自然消散。   而很快,他们又感觉到了一些新的意韵流淌而出。   只有福运以上者才拥有真正的选择权,那些气运差的,生前为恶作怪,作奸犯科的,将使其轻重提前投入池中,他们身上那些于人道无益有害的天赋,将被转生池一并洗去。   新生儿不需要生来便具备坑蒙拐骗的天赋,他们后天习染也就算了,转生池的目的是增益人道,于人道有损的,自然不会容其通过。   关乎“自身”利益,最终掌管转生池运行的炎夏人道绝对会铁面无私,执法无情。   看着转生池在一点点的成型,姜不苦感觉到人道值在飞速下降。   虽然自己顺应了亿万人心转世投胎这个大势,但具体的改动也不小,自然受到了很大程度的人道阻力,对于这种阻力,最好的办法,也是他能使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更多的人道值消耗硬生生的将之凿通。   而姜不苦也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愿意主动投身转生池的鬼魂,并不会太多。   某种程度上与遗体捐赠有些相似,即便知道于己无损,于人有益,但心中始终还是有个坎。   更何况,若不进入转生池,鬼魂也能活很久,哪怕无聊,可活着就是活着。   人生是条单行道,不能折返跑,即便是鬼,也会更加惜生吧。   “或许,等他们鬼生也到尽头的时候,愿意做此选择的才会变多吧。”   反正也要消散,何不赶在消散之前慷慨一番?   心中这样向着,姜不苦已在思考下一个安排。   而这,需要一个合适的目标。   刚才,俯瞰探查整个阴冥世界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选择。   此刻,他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一处远离其他鬼魂居所,修筑在临水傍山处的一间小屋,里面有一位俊秀的青年闭目盘坐,因为进入深层入定之中,天外的动静并没有惊醒他。   而此刻的姜不苦,能一眼把他看个通透,他能清晰的看见他入定观想之物,他的精神化作了一头神态惬意悠然的九尾狐。 第一八一章 脱凡池   在姜不苦的注视下,那青年的一生信息,凡值得被炎夏人道记录的,全部在他心底清晰呈现。   他是一位二代鲛人。   从小就天资不凡,而且极具冒险与探索精神。   他人生中最高光、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引领并发扬光大了“极限鲛人”这个群体。   是的,他虽不是这个群体的创始人,却是这个群体的发扬者之一,将这种风气彻底在鲛人青年中推广开来,并让青少年鲛人认为这是一件很酷炫的事,让热衷冒险与探索的成年鲛人们也避之唯恐不及,总会私下告诫自家孩子“别和他玩”,他是做出了巨大推动作用的。   他最后的一次巅峰表演,用复杂的走位和羚羊挂角的随机应变,连续将四个放线段的海兽拦截网清空,将数量高达十万计的海兽狂潮准确的引到了一个埋伏圈。   表演成功后的他精疲力尽,一身空乏,看着瞠目结舌的众人,他洒然转身,就想回去好好修养一阵,结果,海底沙尘中暴起一只身形不大,力量等阶也只有二阶初等的海蛇,换个时候,他连正眼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就这么忽然暴起把他给一口活吞了。   在海蛇动的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也给身体下达了躲闪的指令,可是,之前的极限狂飙已经将体内最后一丝底力榨干。   那一刻,根本无法理解执行大脑的命令,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任由远处的人们惊讶狂呼,奔驰来援,他已被海蛇完整的活吞进了肚子里。   在入嘴进肚的短暂瞬间,他享受到了海蛇给猎物准备的完整套餐。   当人们杀蛇剖腹将他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余温未散的尸体,身体正在被腐蚀性极强的胃液消化着。   所以,他变成了鬼。   一个在死前刚被炎夏人道认可,获得功德加持的鬼。   不过,虽然鸿运就能庇佑人鸿运当头,洪福齐天,功德的效用更不用提,但对于极限鲛人来说,再高的功德也无法对他们的生命安全带来多少保障。   这样的心性,却偏有一个极稳妥的名字,秦慎重。   天资聪颖,求道之心坚定,心灵与九尾狐本源高度契合,功德在身。   放眼整个阴冥世界,都是一等一的鬼魂了。   姜不苦选中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年轻,心中还有朝气,哪怕是已经身亡化为鬼魂,依然没有放弃对大道的追求,虽然效果寥寥,他的坚持只是让他保持住了心性坚凝,意识不坠。   但这却是姜不苦从众鬼之中选中他的一个重要理由,那些活到老死的鬼魂,可能有不少在阅历、经验乃至心性修持上都超过这个秦慎重一筹。   但和他相比,他们身上有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暮气。   暮气沉沉的暮气。   要想开拓出新的道路,过往的一切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真没那么重要。   既然是新道路,意味着一切的选择,前进的每一步,都是新的,以往的一切只能做个借鉴参考,更需要的是开拓闯荡的勇气。   但就这点来说,姜不苦认为朝气勃勃的青年比暮气沉沉的老者更能胜任这个工作。   他在阴冥世界凝出新的转生规则,主要目的是赶在其自发凝成转生规则之前施加一定的个人影响,不使其走向他并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   反倒是这种转生规则本身,他认为愿意主动投身其中的鬼魂必然是少数。   若只是洗去灵魂中今世的记忆与情感,但还保持灵魂整体的完整,以这种方式送入转世,或许他们对来世的认同还会更多一点,但转生池却连这个方向都给他们堵死了,他们能够留下来的东西,只能是很纯粹的技能、天赋、经验等提纯而出的灵慧识见,馈赠给新生,而不能以一个相对完整的状态进入下一世。   这和他们所期望的相差甚远。   对此,姜不苦的想法是,你们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无论长短,无论幸福悲惨,都已经过完了一生,而那些新生命的人生还没开始,当然也要让他们有机会过自己完整的一生,而不是被前世、前前世这样的过往覆盖。   人生真变成了单行道,不能折返跑。   堵死了他们转世投胎的念想,那么,姜不苦觉得,作为这个“始作俑者”,他有义务为他们把这条道尽量拓宽延长一些。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让亿万鬼魂在阴冥世界无所事事,慢慢消磨,等待鬼生的结束,也有些闲置浪费的感觉。   这是一个可修行求道的世界,个人可以问鼎大道、追逐长存的世界,生者可以,那么死者当然也可以。   哪怕难度会更高,但至少也该给他们一条攀岩向上的路。   早在一百多年前,修行体系从第四境迈入第五境的关卡之时,对于未来前路该如何选择就有过很多争论,虽然最终走了金丹法,但姜不苦对于李未晞提出的出窍炼神,阴尽阳生,万劫阴灵入阳神的道路始终很感兴趣。   这些年他自己内心也时常揣摩,凭借他俯览两百余年炎夏所走过的修行每一步,心中两百多年的积累所得,他已经将一个理论框架完善到了切实可行的地步,除了体系庞杂远不能与金丹法相比之外——毕竟有无数聪明才智之士用心竭力,不断完善成长,单论成长潜力,修行主脉的严谨大气,并不比金丹法稍差。   唯一欠缺的只是无数聪明才智之士在这个框架下丰富完善而已。   但修行体系走到现在,金丹法早已成为理所当然的大道主脉,他也不可能随意的将此法抛出,动静小还好说,动静大了很可能造成修行体系、乃至修行界的对立分裂,就如剑宗气宗之争,在炎夏人道的角度,这是完全没有必要,毫无意义的。   不过,姜不苦却觉得这套体系非常适合用在阴冥世界。   相比于金丹法,出窍炼神法更专注于炼神、炼我,对修行者个人要求高,对外物的依赖相对较少,或者说,哪怕外物少点差点,影响也不会那么大。   这对于处于虚实之间,物资极度贫乏的阴冥世界来说,恰好相得益彰。   这么想着,他已将心中种种关于出窍炼神法的要义精髓以隐晦的方式悄悄度送给了那闭目静坐观想的青年。   ……   秦慎重盘膝坐在床榻上。   自从发现自己已经化身为鬼,虽然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太多上心失落,更没有与那些老年人为伍,反倒觉得与他们相处久了容易沾染暮气在身。   干脆一个人搬出来,单独生活,探索世界,修行打坐。   每天,都在努力与内心中空乏无聊的情绪对抗,并一次次成为胜利者。   从小,他就与九尾狐本源很亲近,最后,干脆以之作为观想修行的根本,让自己的道路与之更加接近相融。   此刻,精神观想成为一头九尾狐的他蓦然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狐疑之色。   将观想之外的虚空一片空寂虚无,鬼魂没有丹田,也没有紫府,精神观想,就是把精神化身为观想之物,在此之外,尽是一片幽暗虚寂,空无一物。   而就在刚才,他冥冥中有感,似乎触摸到了此方世界的天道。   而且,天道似乎对他还特别垂青眷顾,一些玄妙至极的大道感悟,自然而然涌现在他心头。   他以前生为鲛人的时候,也有过一些感悟,特别是天生与之相洽的九尾狐本源,更是时常与之感应。   可那种感觉,始终有些朦胧模糊,仿佛雾里看花,不甚真切。   而这次感悟,却前所未有的真切清晰,连具体的法门、字句遣词都清晰可知,这哪里是感悟,这分明天道明明白白的将一条通天大道写在纸上,递他面前“咯,这就是你的感悟,照着念、照着学吧”。   这样的感悟,别说他本人没体会过,他听过的那些更牛逼的人物,也没听谁受到过天道如此程度的礼遇。   “这都不是私生子,这是亲生的吧?!”   不过,一想到受益的是他本人,他不得不狠狠将心中念头掐灭,再次进入深层的感悟入定状态。   管他私生的还是亲生的,这样的机会不抓住都要遭天打雷劈,天道都抄好递到面前了,难道他还要死倔着不肯听?   真如此,那真就是自绝于天道之外,还求什么道,安安静静找个角落去等死吧。   所以,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抓紧时间,将那些“感悟”牢牢记在心中才是最有必要的。   出窍炼神——嗯,我已经是个鬼了,这意味着我可以跳过出窍一关,直接炼神起步。   阴尽阳生——嗯,鬼本就是极阴之属,让鬼阴中生阳,这和在一桶油中放一枚火种有什么区别?   秦慎重以此印证自身状况,发现以他在阴冥众鬼中称得上绝顶的品质,都不敢保证能够做到这一步。   而他都做不到,那偌大阴冥世界,又有几个鬼魂能够做到?   或者,一个都无法做成?   他心中升起了疑惑,也感觉纠结。   而后,继续“感悟”天道,阴灵万劫入阳神。   感悟至此,他倒抽一口凉气退出观想悟境,心道,我连阴中生出一点阳性都毫无把握,此法居然要求我将至阴之身炼就至阳之性。   “方法是好方法,路是好路,绝对是不亚于金丹法的通天大道,可对鬼类来说,有什么用呢?连第一步都难以做成,后面更是步步艰险,最终阳神练不成,怕是要全被烧成飞灰。”   他心中转着如此念头。   就在这时,他也感知到了外界变化,抬头一看,天空中,一个弥天之大的转生池已经走到了最后,最终凝形成功。   “原来,今天是天道给整个世界送大礼,不止我一个啊。”他心中如此想着。   只是看着,那里浩瀚的波光,就有种澄静人心中一切欲念杂思的魔力,仿佛只要投身其中,就能消除一切烦恼,一切忧愁,能得大自在,大解脱,大清静。   随着他的注视观望,有关转生池的种种效用也传入他的心中。   只要鬼心生念,便可被转生池接引而去。   他心中古怪,心道:“还真的是大自在,大解脱啊。”   只是这自在解脱得有些过于彻底,即便是他心思豁达,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种自在解脱之法。   可很快,他就被天空中新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   ……   人道值终于没再继续狂降,转生池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凝塑造型。   姜不苦心在再次道:   “人道敕令:于阴冥世界凝聚超脱池。   脱凡池功效:   一,所有鬼魂皆可入此脱凡池,洗去一身气运积累,得到一缕人道元阳之气。   此元阳之气的多寡,由鬼魂身具气运多寡盛衰而定,不同气运可获得不同程度的人道元阳之气。   对鬼魂来说,这相当于一次新生,清算过去,开始未来。   人道元阳之气的多寡,就是鬼魂的天赋根骨。   福运者、鸿运者、功德者、大功德者,经过脱凡池的洗礼后,将得到不同的天赋根骨。   此根骨最大的作用就是助他们迈入阴尽阳生的第一步,安全,稳定,也是他们修行炼神法的起始根基。”   起始第一步走稳妥了,后续就会安全很多。   “二,脱凡池与转生池乃一体两面的关系。   阴冥世界缺乏外物资源,然炼神法本就是更专注于自我与灵魂的感悟修持,随着转生池洗去所有鬼魂一生的记忆与情感,这无数的记忆情感沉淀其中,长久下去,必将影响转生池的纯粹性。   将这些来自无数人记忆情感的沉淀转入脱凡池深处,可成为炼神者炼心炼神的最佳磨砺。”   “三,脱凡池本身也是个可通往现世的通道,当修行炼神法的鬼魂能够挣脱重重记忆人心的阻拦,坚定道心,完成对自身的初步打磨,便可进入现世,开始更艰难的、阴灵万劫入阳神的修行道路,接受风雨雷电,煞气罡气的淬炼洗磨,完成最终的超脱。”   脱凡池,脱去生前凡根,只认气运不认其身前的修行根骨禀赋,死去的凡人和修行者站在同一平台上。   有没有资质,有没有资格,全由人道说了算。 第一八二章 人心即地狱   随着这道敕令落下,天空中已经成型的转生池瞬间消失,转而出现另一个巨池。   “还有一个?”   随着它一点点凝成,所有直视它的鬼魂城隍们心中都一点点感悟到了它的种种特性。   包括炼神法的一些关窍法门都随着他们的感悟或多或少的触摸到了一些,但因为绝大多数鬼魂对修行成长连基本的概念都没有,就算另一些鬼魂生前是修行者,也因为其修为较低,理解能力不够,都威能窥得全貌。   而看到这一幕的秦慎重有些傻眼。   这和他刚才“亲眼”在天道那里感悟到的简直一模一样,不,刚才天道亲自喂到他面前那个还要更详细一些,阴灵万劫入阳神的法门在这里也没有多少感悟,只是让所有观看者对这个道路有一个大概直观的认知,但后面到底有多艰险,他们其实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只把前期的炼神法给呈现了出来。   他心中有些古怪:“所以,这是天道担心直接这样呈现出来把所有鬼都给吓着,也怕他们对修行的认知不够,领悟力不行,所得太片面,难以尽知其意,便在大动作之前选中我,提前开个小灶,至少确保有我一人能够窥知这个体系的全貌?”   由此,他自然而然的便推演出了另一个结果:“阴冥世界的天道选中我,传法与我,其实还包含了让我引领众鬼的用心?我已经被指定为初创的鬼修体系的领路人?”   这个认知,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有种极强的违和感。   天道的思维能够这么清晰、这么具象的吗?   能够把方方面面考虑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太人性化了一点,在现世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种感受。   想到“人性化”这个词,他忽然反应了过来,阴冥世界并非天道的产物,从始至终都是炎夏人道之内的产物,这可和小世界不同。   所以,即便阴冥世界有个“天道”,那也不是现世的那种天道,而是类似于炎夏神龙那样的存在。   再想到从长辈们的传说中听到的炎夏神龙的那些手腕操作,如何一点点从星球意志那里接来了整个世界的权柄,如何让这个世界加速前进,变成今日模样,他心中就有了一些了然。   若是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了。   阴冥世界的天道,其实是炎夏人道的分支,当然就更有人性化一些,没毛病。   撇去这个问题,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新诞生的专属于鬼修的成长体系。   之前他觉得感悟到了一个华而不实,看着厉害,其实没有卵用的法门,现在配合着阴冥世界脱凡池的诞生,他就立刻醒悟到,这套体系是和脱凡池紧密相连的。   相当于从头开始,重新定义了一个鬼的修行天赋,决定其天赋的唯一因素就是生前气运,气运越盛者,根骨就越好——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感慨了一下这个诞生于人道体系下的“天道”考虑得真是周到,时刻不忘给炎夏人道搂好处,这必然造成现世人类对气运更加重视。   人虽不能无限轮回,但也可以活出两世,即便活着的时候不受天道眷顾,没有修行天赋,七八十年后便寿终正寝,可只要生前多积累些气运,那么在第二世就能得到一个好的成长起点。   这哪里是积累气运啊,这分明是自己动手,亲自给自己打造大道之基啊。   真要说起来,普通人中获得功德之人也是非常多的,以炎夏数百兆的人口规模,单论功德者的比例,普通人的数量甚至超过了修行者。   毕竟,除了站在修行体系潮头,始终引领修行发展,从而带动了整个炎夏整体晋升的那部分人之外,其他修行者最大的动力是修行,想要获得气运功德的最终目的也是希望修行有所加成。   在这种情况,即便他们知道耗费数十上百年在某些研究创造上比宅着苦修对整个炎夏更有利,但他们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而心无旁骛的、数量占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反而更能耐得住寂寞,在一些行业,在一些项目课题上深研下去。   一埋头一抬头,就是一生。   这种纯粹的心态反而更适合挣到炎夏人道认可的“功劳”,得到功德奖励。   在炎夏人道体系内,功德在身,真就可以横着走啊,活着的时候只要愿意就可以诞生神祇,还是职阶极高的那种,即便身死,同样随时可以转职成神,即便不愿意,也受到特殊礼遇,现在更是可以因之获得上上等鬼修根骨。   当人的时候是个修行废柴,当鬼的时候却成了鬼修天才。   当然,一个人、或者一个鬼的修行天赋也是由多方面的决定的,除了身体/鬼体素质意外,其自身对于修行的敏感性、对求道之心的坚定性,这些也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具体能有多大成就,还是得具体的看。   撇开这些念头,回到这门炼神法本身,他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脱凡池的在炼心炼神方面的辅助,但只从这法门本身来分析,再加上鬼修相比于现世修行者还是存在着太大的缺陷,求道路将比金丹法大很多,很多很多。   只能说,这终归是给了鬼魂们一条路,给了所有人、所有鬼更多的选择。   将炎夏人道的范畴更进一步的拓宽了许多。   其他鬼魂考虑得没有秦慎重这么多,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这条道路后面的艰难,现在大多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之中。   无聊的鬼生多了一个选择,能不高兴吗?   当然,也有一些鬼不是那么开心,那就是生前没干什么好事,大多都是善于钻空子打擦边球喜欢在各种规则体制的漏洞中寻觅机缘的聪明人,现世规则没有制裁他们,但人道气运却一点点记录在案。   现在他们不仅无法享受到脱凡池带给终归的超脱之路,更连安稳呆到自然魂消可能都做不到,因为转生池对他们这些负面气运者超级不友好,在持续的散发着对他们的“吸引力”。   随着时间持续,这种吸引力会越来越强,最终被强制拉入其中,在有的鬼的观念中,这和再杀他们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而这里可不是现世人间,他们装了满肚子的理由和雄辩都无处诉说,只能被动承受这个天地规则。   ……   “看着”脱凡池一点点的形成,姜不苦心中一动。   从转生池彻底诞生凝形那一刻起,其自然而然就被阴冥世界亿万鬼魂感应到,对于它的功能也都全部心知肚明。   可即便如此,从它彻底凝形开始,就陆续有鬼魂主动投身其中,进入转生池的转世流程。   虽然对绝大多数鬼混来说,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可世上总是不缺伤心者、失意者、对现世人生失望者、自暴自弃者、或者是觉得鬼生太无聊早走早完事者,亿万鬼类,基数实在太大。   转生池的出现,让他们有了彻底的、获得大解脱的方法。   根本没有过多犹豫,就直接纵身而起,投入其中。   其中或许有不乏冲动者,但更多的却是那种哪怕有个如常人希望的那种转世选择,他们也会主动放弃那种人,他们只想大解脱、大自由,并不希望再去人世走一遭。   所以,从转生池彻底凝形那刻起,便发生了一次众鬼集中投池事件,后续也是络绎不绝。   似乎要借着这次机会,阴冥世界诞生百余年来,无数想死不得彻底死的鬼们来个大诀别,对转生池来说,算是个开门红。   刚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脱凡池上,所以根本未曾注意,可现在,转生池已经积累了数十万鬼魂一生的情感记忆,沉淀在池水中。   还都是颇为特别的那种,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黯然神伤,对转生池来说,都是非常“顽固的污垢”,所以,它根据敕令规则,直接把这些“污垢”排入了还在凝形之中的脱凡池中。   因为这些特殊“污垢”的加入,似乎让脱凡池的存在多了更多的真实性与合理性,还有紧迫性,所以,脱凡池的凝形速度明显加快,很快,脱凡池便彻底凝形,出现在天空。   和转生池那一汪澄澈透明,不时闪烁着仿佛被水波分解成七色的琉璃阳光不同,脱凡池一点都不澄澈,反而如同旋转的深渊,明明是高悬于天际,却能让抬头仰望的众鬼产生一种随时可能跌入其中,被其瞬间吞噬的感受。   连光线似乎都逃不出被其捕获的命运,只能隐约看见隐有深海漩涡无声旋转的黑色。   转生池让鬼一见倾心,心生喜悦;而脱凡池则能让人悄然寒毛直竖,心生震恐。   许多鬼魂都被脱凡池散发的这种“邪恶”气息震慑住,可也有部分鬼魂心中觉得好笑,这是那冥冥中使这二物诞生的意志的倾向喜好吗?   祂是多想大伙集体投身进入转生池?又多不愿大伙进入脱凡池呢?或者说,祂这么做是对那些想要选择脱凡池的鬼魂们的警示,不要轻易走上这条路?   姜不苦自然没有理会下方亿万鬼类心中所思所想,他的思绪又一次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正式将鬼魂投胎和处置阴冥世界后续当成继十三圣兽本源之后的敕令重点,直接诱因还是外间层无数虚魂偷渡入界。   在全球各地都上演了各种夺舍投胎的大事件。   从新历一九六年除夕开始,这个事情就没有停止过,每年新旧之交,都会有一批数量不菲外间层虚魂潜入此界。   只不过因为前期有了经验,各个阵营处置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不如最开始那般混乱。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外间层似乎知道夺舍和一般的小打小闹越来越难起到作用,所以,选择夺舍的越来越少,大多都变成了投胎,而且,即便投胎之后,也鲜有跳出来搞破坏的,安安静静,规规矩矩。   其中,炎夏占了全球陆疆的八成,海疆的一半,虽然其明白无误的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可疆域比例放在那里,选择在炎夏境内投胎落户的也绝对不少。   最开始,他的想法是利用人道敕令建立一道防护网,防火墙,让这些虚魂根本无法夺舍投胎。   但在仔细考虑之后,他又否决掉了这个方案。   那些能够在这个阶段便魂入此界者,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普通存在,虽然这些注定的炮灰在对方世界也不可能多么举足轻重,但对蓝星来说,对任何一个阵营来说,都是非常难得,也非常珍贵的“资粮”——能消化就是资粮,不能消化就是能磕破鸡蛋的石头。   譬如流水怪,可以说,它给整个炎夏、乃至整个蓝星都带来了巨大的价值,真的是跨界送来的大礼包。   面对必然要到来,也在一天天临近的第三阶段入侵,最需要做得是利用这个难得的窗口期拉近彼此的距离,加深彼此的了解,而不是把大门死死关上,弄出个水泼不进的防御,不让任何一只苍蝇进来。   所以,不能建立这样的防御体系。   这倒是把自己守护好了,可这种守护也仅能维持几十年,之后就会被人用更强的暴力锤破。   可也不能放任他们这么无休止的偷渡进来,不断的投胎夺舍。   一方面,这扼杀了很多原本的新生儿童,夺走了许多炎夏人实实在在的生命。   另一方面,因为流水怪的启发,他也意识到,第二阶段的潜入投胎,隐患绝不止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外间层总会有些特殊的布置和手段,等到第三阶段到来时才启动引爆,已达到内外配合,更快速、更高效的实现其意图。   所以,他们如此肆意的穿越,夺舍,投胎的行为必须加以遏制,或者是控制。   不能完全拦截,又不能放任不管。   为此姜不苦想了很多方案,另一边,还不得不面对人道值并不太多的窘境,所以,这个方案还得尽量与其他计划配套起来,才能达到一举多得敕令多用的目的。   他最开始朦朦胧胧间诞生的一个念头就是:“要是所有炎夏人体内有个类似‘污水过滤’的装置就好了。”   有了这个装置,便可将外来的、冒然闯入的,夺舍投胎的灵魂给当成污水给一点点过滤掉,最终,咱们把过滤后的可食用纯净水吸收掉,而把那些“污秽”排除在外,不予吸收。   再加上生命体本身就有一定的保护机制,投胎者必然会经历的“胎中之谜”就是非常明显的体现,只是因为投胎者太强大,胎儿的这种保护本能太弱小,很容易就能度过。   姜不苦想到的就是在这一块给予加强。   “敕令:加强所有人体内保护投胎夺舍的本能机制。”   若单是这样一个敕令,必然失败,因为对数百兆炎夏人类来说,这个工程量太大了,不知要消耗多少人道值才能够完成,好在,早在一开始姜不苦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所有受炎夏人道庇护的生命体内都将有一道特殊的人道气息,一旦有任何夺舍和非经转生池允许的非法投胎行为,都将触发气息警戒。   此人道气息直接与脱凡池、转生池相连,一旦气息发出警戒,脱凡池、转生池便直接以虚影形态降临。   先以脱凡池内沉淀的无数人心记忆思绪作为武器,尽量消磨其独立心智,在以转生池加以洗涤,将其化作纯粹的灵慧资粮,天赋神通。”   这样一来,除非对方手段惊天,能够闯过兆亿人心记忆的攻击,还能够承受住转生池在规则层面对记忆情感真我的洗涤,不然,一个个看着可口的炎夏人族,就是一个个看上去纯洁无害,实际探测也毫无危险可言的小白兔,可只要他们闯入进去,触发警戒,马上就要度过两道“劫难”,才能够真正的入驻其中,不然,就等着自己被消磨,成为炎夏人道的晋升资粮吧。   看似一只只无害小白兔,实际上也是一只只无害小白兔。   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体内连着警报线,另一端连着两根高压线,一旦有不法之徒入侵触线,基本逃不掉被电成一坨渣的结局,而且,还得给小兔子留一些天赋神通当赔礼。   更妙的是,只要没有人逃出这个陷阱,这个秘密就很难泄露,因为能够泄露的都挂掉了。   至少在第二阶段,炎夏人“防穿防夺”体质是很难被看穿的。   这就非常棒了。   他们的一切经验记忆都不会浪费,全被转生池洗得干干净净,到时候还可以成为阴冥世界众多鬼修的福利,大家都可以魂入其内炼神炼心,那隐藏在其中的种种知识与异世界秘闻,自然也就暴露无遗。   随着这道敕令发出,又一道新的规则在炎夏人道世界诞生。   而且,其消耗的人道值出人意料的少,远低于转生池的21万3784点,脱凡池的4万8562点,只用了1万576点。   虽然总体看来,这次人道敕令消耗的人道值都有点,但终还是在自己的精打细算下完成了。   ……   当他专注于新的人道敕令之时,脱凡池已经彻底形成,已经有鬼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尝试。   没有天赋、但却心慕长生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刚才已经从“天道”那里有了一些基础感悟,做人做鬼都心心念念的遗憾能够实现,心动的实在太多。   其中一些比较干脆的,或是比较鲁莽的,直接就开始了尝试了。   新年一动,就从阴冥世界的大地上消失,不知道去了什么所在,过了一会儿,就有鬼重新现身,喜气洋洋的道:“真有一丝元阳之气在我体内生根了,这以后就是我的求道仙根了。”   其他鬼受此感染,也纷纷投身其中。   很多在完成转化,将自身气运兑换成了修道仙根就出来了,毕竟对于后续方法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的。   想要与更多的鬼魂印证讨论。   但也有鬼魂想趁机体验下魂入其他的记忆人心之中炼心炼神的感觉,可很快,他们就浑身冒烟的出来,是真的冒烟,一脸大受震动的模样。   很快,其他鬼魂就都知道了一个消息,魂入其他记忆人心炼神炼心不是轻易可以尝试的,更不是玩游戏一般成功了的奖励,输了就再来的把戏。   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炼神不成功,都会对鬼魂造成一定程度的根本性伤害。   这种伤害包括元阳之气的损失,鬼生寿命的缩短。   而即便偶有炼神成功的,确实能使心神更加凝聚,体内元阳之气旁边也会多出一丝阳性之力,但只要有所不当,依然会对鬼修有所损伤。   而鬼修的损伤是很难弥补的。   失败了受罚,成功了也可能受罚,这岂不是说修行此法长生得不到,更可能变成个痨病鬼——真·痨病鬼。   当这个发现在众鬼之间传播造成鬼心惶惶之时,一个消息通过各地城隍传遍阴冥世界全境。   “大家不要惊惶,想以此法求长生,必须有更正确的方法,更严谨的态度,另外,在穿过脱凡池,进入现世历劫之前,大家不要想着能借此法得到什么好处。   即便最好的情况,除了体内阳性力量增加外也显不出多少来,而更多的情况是你们会因为各种意外而造成损伤积累,直接导致意识加速消散。   所以,请大家务必慎重考虑未来该走什么路,转生池?炼神超脱?还是在此阴冥世界终老?   我是秦慎重,在之前的天道感悟中收获颇多,希望有志于走炼神超脱之路的同道者先暂缓修行,咱们先共同讨论梳理一番前路再试不迟。”   ……   姜不苦看了看那些冒失鬼的尝试,也大略体会到了人心记忆的威力,可以说,在这个层面上,境界高、境界低,甚至是有修为、没修为的差异都被缩到了最小。   强者在弱者的记忆思潮中依然容易迷失真我,特别是当这个数量达到万亿级别的时候,想来威力会更加恐怖。   人心即地狱。 第一八三章 一件礼物   因为城隍的权柄贯穿现世阴冥两界,阴冥世界的动静没开始多久,现世中枢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当从玉简中看到转生池诞生的始末影像,还有城隍记录的有关转生池的种种功能,中枢方面心情也是各有不同。   有一些心情比较轻松,甚至可以说愉悦,好像一块巨石落了地。   也有一些心底有些放松的同时,也有些纠结的捏着眉心,叹道:“哎,人口越来越多,单是要规范一个社会伦理道德都是很让人头疼的事啊。   更别说隔几十年就来这么一次,好不容易才刚刚做完的思想工作很快就又要重新展开,而且,方向还不一样,和重头开始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很快这这种牢骚就消失了,因为脱凡池诞生的消息也紧跟着传来了。   中枢部门眼看着就进入了连轴转的模式,哪还有心思闲侃些有的没的。   好在,过年这天晚上加班也是传统惯例,倒是不愁凑不齐人手。   每一次规则层面的改变,对中枢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新历百年之前,这种改变主要来自星球层面,从历次天灾到野性爆发,星球增长,灵气诞生。   而到了新历百年之后,这种改变主要却来自炎夏人道。   对中枢部门有着直接影响的改变就不说了,神道体系诞生直接催生了神道司,小世界权限下放直接催生了洞管委。   放在真正的和平年代,这样大一个机构部门的诞生,至少也需要大会小会几十次,从酝酿到出台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   可因为这种规则改变,中枢必须立即给予响应,立刻成立相应的部门应对此事。   这对中枢能力的考验是全方位的,这样的精兵强将不可能凭空变来,凭空变出来的也不可能真正放心,都是其他机构部门久经考验的精兵强将。   这些从各个机构部门抽调的精兵强将瞬间搭凑成伙,以完全的战时体制度过最开始的时段,直到将所有关节全部理顺打通,才会缓缓恢复成正常机构的模样。   然后要开始学习其他的机构部门那般,慢慢积蓄底蕴余力,为很有可能的下一次巨变输献血液。并在输血之后还要保证自身的顺畅运作,不在那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其中的难度,可以想象,对中枢外功内功的考验都是全方位的。   那些具体的机构也还罢了,那些总管全局的,从两百多年前天变开始那一刻直到如今,虽然主事者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从未松开过,做好了随时应对可能到来的各种挑战的准备。   那种看似不需要成立新部门专门应对的规则变化,也从来不会让他们觉得更加轻松。   无论是阴冥世界的诞生还是气运规则的出现,包括这次阴冥世界的连番剧变,这意味着官方要对整个社会民心,人们的思想观念,伦理道德,风尚习俗等一切做出恰到好处的引导,使其尽量走向好的方向,而不是变得更加混乱。   随着疆域面积越来越广,人口越来越多,这个工作的难度也在提升。   中枢全面调动起来的同时,六一学院也收到了消息,同时被分派了一个任务。   “阴冥世界诞生了新的修行体系?   炼神法?   许多鬼魂都从天道处感悟到了这个法门,现在正准备进行一场论道大会,将有无数鬼魂参加。   我们六一学院,将作为城隍特邀嘉宾,全程参与,给予适当的经验指导?”   当听到这些从中枢传过来的消息,从校长到下面各个职能部门和院系领导,全都是懵的。   而且,官方还表达了一个态度。   “六一学院乃是炎夏修行体系的旗手,不管是金丹法还是炼神法,最终都应汇总到六一学院这里,所以,最好从现在便开始行动起来,做好准备。   听说炼神法修炼到一定层次后便可脱离阴冥世界,鬼魂再次进入现世人间,开始更高境界的修炼。   我们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流离在整个修行界之外成为一种特殊的、单独的存在,而是要主动的接纳他们,这需要修行界从观念和行动上都做出重大调整,六一学院要起到表率和带头作用。”   一众校领导面面相觑。   “怎么表率带头?”   校长皱眉思考了一阵,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学院再度扩招,前期,那些闯过脱凡池进入现世的鬼魂必然不多,都是佼佼者。   我想,我们应该把他们全部招进学院来,做好接待工作。既方便他们融入修行界,也方便我们对他们有个更全面的了解,毕竟,我们对这个新体系还是一无所知。   等到以后进入现世的鬼修越来越多,我们再考虑根据他们的情况制定专门的招生标准事宜。”   大家都是点头不已,却也有人提醒道:“也不能说咱们对这鬼修体系一无所知,我看了下其中大略,感觉很多地方和百多年前学院讨论第五境的其中一个方向非常相似。”   很快,这个消息就到了“退休养老”的陈中夏、李未晞等人手中。   当看到对鬼修炼神法的大概描述后,当年第一个提出出窍炼神法的李未晞一脸的活见鬼表情。   哪里是相似,分明就和她当年的构思一脉相承,最多根据阴冥世界和鬼修的特性做了一些调试,而且,在细节处被完善得更加彻底,从当年的一个理论框架变成了眼前这个可供亿万鬼修超凡修行的真正法门。   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拿来吧你”。   她可以肯定,炎夏人道就是把这曾经属于她的想法拿去加工加工便当做了鬼修的修行法。   不能说不好,她甚至感觉非常高兴,但——   “提前打个招呼也好啊。”她心中如此想。   正如此想着,她忽然感觉本就是已经大功德在身的自己气运又凭空涨了一节。   她眼神一瞪,你还真的很人性化的,哈。   ……   三年后,新川海市。   海市城隍庙内,秦慎重一阵恍惚之后,他终于有些警惕的打量起周围的格局。   嗯,和当年被城隍接引进入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熟悉感让他心中有了一些安全感。   而前方不远处,一位同样熟悉的、将他从那扰动剧烈的海域安全接引至此、并一路护送进阴冥世界的老城隍脸上带着乐呵呵的微笑看着他。   他赶紧躬身行礼道:“见过老城隍。”   老城隍看着他,这里是祂的神域,祂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小伙的虚实,看上去真切的状态,实则介于虚实之间,他这个身体状态本身就是个特殊的灵魂状态。   他的身体也可以说灵魂,给人以阴寒之感,但祂又能看出,在这阴寒的外在之内,又有着一股暖融阳和的气息存在着,就像一枚暖和的小太阳,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与生机。   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才是支撑他能在现世久存的原因。   老城隍笑呵呵点头道:“前几天就说你要从这边回来,怎么今天才回来?”   秦慎重道:“有些事情交接不顺利,重新梳理了一下。”   从转生池、脱凡池诞生,炼神法在阴冥世界普及,也才短短三年时间而已,一切远未到顺畅稳妥的程度。   单是那次论道大会就开了有半年,参加的鬼魂何止亿万,阴冥世界大半鬼物都聚了过来。   最开始还比较和气,可越到后来,或许是许多鬼物眼睁睁看着随着论道大会的深入,自己一点点跟不上节奏,即将被这个才诞生的新体系抛下而有些气急败坏、无能狂怒,开始各种无理取闹、找茬搞事,最后,在众多城隍和六一学院特邀嘉宾的见证下,随着论道大会深入自然而然成为旗手的秦慎重开始以力破巧。   既然已经无法靠嘴皮子让众鬼心服,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当然,这个见真章也不是大家捉对厮杀干上一架。   而是彼此出题指定,一起深入脱凡池中双方指定的记忆人心世界,成功的完好走出,修为更进一步,失败的轻则浑身冒烟根基松动,重则直接陨落其中,连爬都爬不出来。   一切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而随着秦慎重开了个好头,其他鬼物也纷纷效仿,嘴皮子争不出胜负的,都以这种方法彼此约斗。   胜负也非常简单,一直干到其中一方浑身冒烟彻底服软或者干脆陨落人心记忆海为止。   这种事情若是换到现世,那场面真是要多血腥有多血腥,阴冥世界没有血腥煞气流溢,反倒是随着一个个鬼物殒身脱凡池,自身成为其中力量的一部分,灵慧天赋等也被脱凡池输送给转生池经洗涤后转世而去,经常能看见天空现出两个弥天巨池的幻象,仿佛很满意的表示“继续,你们继续”。   而也是在这一场场的心志与求道之心决绝的大试中,真种子和假种子也一点点变得明晰起来。   那些死不承认自己是个假种子的,真就死在了脱凡池内,剩下的,要么是心胆已寒的假种子,要么是越发坚定了求道之心的真种子。   也是经过这长达半年的、带着浓浓火药味的论道大会结束,阴冥世界的格局这才重新厘清,修成了一个比较完善的围绕炼神法展开的修行体系。   单从数量比例来说,真正的、有望穿过脱凡池进入现世的鬼修比金丹境大修士的成材率都更低一些。   当然,秦慎重作为被“天道”看中的亲儿子,自然不用考虑这些,事实上,只用了一年功夫,他就已经有信心穿过脱凡池底部设置的记忆人心的屏障——这个屏障当然不可能是脱凡池内所有记忆人心构成的海洋,若真如此,没有哪个鬼能够穿过。   但阴冥世界的修行才刚刚起步,既已被“天道”特别关照,寄予厚望,他也不能只管自己,一走了之,所以,又停留了两年,将阴冥世界内的鬼修炼神体系搭出了更完整的框架,培养好了接旗人,这才准备动身离开,这同样也是六一学院的意思,毕竟鬼修是个全新的事物,阴冥世界只是起步,真正的挑战还在现世之中。   在鬼修大规模穿越脱凡池,出现在现世之前,无论是鬼修还是现世修行界,包括六一学院,都需要有更多的准备。   所以,秦慎重这次“飞升”,不仅关乎自己的修为进境,也是给整个鬼修群体探路来得。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不由多了一分沉重。   他感应了一下那冥冥之中高悬天际的九尾狐本源,心道,再这么下去,我怕不是要被祂开革除名吧。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这么大的责任在肩,也真不能任由他依着本性胡来。   走出海市城隍,他的心虽然已经走出了海市,想要找一群海兽练练,看看自己这第一个飞升上来的鬼修到底有几斤几两,可他的脚步却规规矩矩的折向了家的方向。   他耍了一点小伎俩,虽然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临近家住院落的时候,更是经常能够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但他们却根本无法看见他,哪怕他大大方方从他们身前走过。   来到家门前,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感应到屋中情景,本来想叫门的他心中一动,直接穿门而入。   一个年纪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的女性鲛人正站在一张供案前,低声念叨:“崽儿啊,你在那边可要稳重一点啊,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要再那么咋呼玩命,哎,你也是个没良心的,都有多久没给我托梦了?……你好好的吧,可别等我和你爸过来的时候你又把自己玩没了。”   “妈,你怎么能说我没良心呢,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女子身子一紧,猛地转身,就看见儿子双脚离地,半虚半实的飘在空中,此刻还在继续笑嘻嘻的问。   “妈,为了回来见你,儿子我可是把阴冥世界都打穿了……你看我孝顺吧?”   女子却大叫一声:“鬼呀。”   双眼一翻,就要向后倒去。   ……   一天后,得到紧急通知的父亲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在他们的逼问下老老实实坦白了这些年的鬼生,虽然他也经常托梦回家,但他却从没透露过阴冥世界和自己的变化,他的想法是,提前告知了他们这些,反倒让他们心中挂念,干脆等真回来了再让他们知道。   知道了他这些年的际遇,更得知他此次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六一学院报道,他本来可以直接从帝都那边出来,方便快捷。为了见他俩特意从这边出来,再要过去,几乎要穿越半个星球了。   老两口相视一眼,几乎没让他再在家里多留一天,就把他轰出了家门。   而且,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他妈其实给他准备了许多东西,却发现他没一件用得上的,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活人之物他都用不上了。   “你看看你,不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自己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这么冒失乱晃,赶快去学院报道,让他们把你研究透彻了你再回来。”   秦慎重一脸不满道:“妈,我是去做交流的,哪是你说的那样。”   “都一样都一样。”   就这样,他坐上了海底传送列车。   这是他陨落前没有见过的,城里有专门的车站,说是列车却既没有轮子,也没有轨道,就是一节节彼此串联的特制厢体。   通过站前展牌寻到自己该座的车次后他便往里走去,在经过一个美丽的鲛女检票员时,他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块木制徽章,上面写着六一学院字样。   鲛女拿着翻来覆去看了一下,也没说你弄个假的糊弄我,只是表示我也见过六一学院的徽章,没见过木制的。   秦慎重看了看身后排队等候检票的,便道:“把你们主事的叫过来,我跟他解释。”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这是用养魂木特制的徽章,你如果不了解,可以跟上面确认一下。”在主事者来了之后,秦慎重解释道。   经过这个小波折之后,没过多久,他就顺利的坐上了这种新型交通工具。   因为他手持六一学院徽章,不仅可以免费乘坐,还被安排进了一节专门的车厢,整节车厢就他一人,内里非常空敞。   没过多久,在灵珠动力炉和相应符文阵法的加持下,整艘列车开始微微上浮了一点,开始移动加速。   速度迅速提升,当其达到某个界限之时,就见窗外景物陡然消失,变成一种模糊的暗淡光影,感觉整艘列车都穿梭在一条奇怪的隧洞之内。   除了窗外模糊暗淡的光影在变化,整艘列车仿佛处于静止状态,非常平稳。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列车开始减速,当速度下降到某个界限,窗外模糊暗淡的光影陡然一变,周遭景物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在一个站台缓缓停下。   秦慎重知道,这是到达了新大陆总站,所有前往炎夏本陆的,都要先从各地聚来此地,换乘之后再跨越深海区域,抵达炎夏那边的海域总站,再换乘一次直抵帝都的传送列车即可。   下车后根据指示登上了另一艘形制更大了几分的列车,同样是一节特别安排的车厢,内部空旷,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可就在列车即将出发之前,有十个人以奔跑的姿势冲了上来。   “哈哈,头儿,我说吧,咱们提点速能够赶上今天这趟,不然,就只有等下一班了。”   其中一位男子一边往车里冲,一边笑哈哈与另一个同伴喊道。   刚进来,十人就是一愣,因为他们发现了秦慎重。   更因为,以他们的修为眼光,立刻看出了此人的特别。   被这十人盯着,秦慎重也感觉有些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遭遇了天敌的不适感,不自觉就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不是修炼金丹法的修士!   他立刻判断出来。   而随着持续的打量,他们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他心中开始有些不悦。   那位被称作“头儿”的青年忽然上前几步,笑道:“你好,请问你是秦慎重吗?”   秦慎重一愣,惊愕道:“你们怎么认识我?”   他可对这十人没有一点印象,他自信只要是见过的,哪怕是身死变鬼之前见过的,他也会有印象,因为他们身上的气息太特别,也太让人警醒。   那青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叫唐邪,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你是要去六一学院报道吧?说来咱们还是校友呢。”   秦慎重讶然道:“唐邪?你们也是六一学院的?”   唐邪呵呵笑道:“和你情况差不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特招进去的。”   “情况差不多?”秦慎重又认真的打量了他们几眼。   唐邪指了指身后远处,道:“我们原来是新大陆的圣族——呃,炎夏这边都称为魔族,学院觉得我们很有研究价值。”   秦慎重恍然,当年他们十人投诚过来,在炎夏上层圈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虽然没能亲眼看过他们的影像,但也是知道这一回事的,听他这么一提就全想了起来。   同时也明白对方所谓“情况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他们是魔头,自己则是鬼,能被六一学院看中吸收,除了他们本身的大气包容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本身极具“研究价值”,此刻再看他们,心中莫名多了一些亲近感。   忍不住问:“你们也是来这边探亲的吗?”   唐邪十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彼此无语的看了看,而后他才笑道:   “我们可不敢去新大陆探亲,咱们可是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不知多少魔族恨我们牙痒痒呢,怎么可能往虎口里钻。”   说着他解释道:“我们兄弟修炼的法门特殊,要想快速提升,必须大量猎杀海兽。   之前深海大撤退,将很多海疆让出来留给炎夏开发,海兽数量也非常多,本陆周边虽然撤退的更多,待开发海域也最大,可那边势力太多太杂,我们这种修炼法门不宜被太多人看到,便特意来这边,因为之前常年在这片海域厮混,各方面都比较熟悉。”   此刻,列车早已经开动,进入特殊的传送状态,要真正穿越深海抵达另一端,需要十个小时左右。   秦慎重又想起最初的事,忍不住旧话重提,问:“你们好像都知道我?”   唐邪颔首道:“这和我们配合进行的一项工作有关,知道你将会在近期从阴冥世界出来,现阶段阴冥世界也只有你有这能耐,刚才看出你的状态特殊,又坐在这节车厢内,便自然联想到了一起。”   秦慎重好奇问:“什么工作需要知道我?难道和我有关?”   唐邪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闪过几许玩味的笑意道:   “对于你这位即将造访的第一位鬼修,学院方面可是非常期待呢,早从去年开始,学院多个院系就通力合作,想要给你制作一件礼物。   其中有一些环节需要我们的参与,所以就对你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听说早从去年开始六一学院就在给自己准备礼物,秦慎重心中还是蛮高兴的,好奇问道:“什么礼物啊?”   唐邪哈哈笑道:“现在说出来可就不好玩了,反正你马上就要见着了,不妨自己猜猜。”   他这么说,秦慎重心中越发好奇了,一路上心中都在琢磨这事。   之后,他们一行十一人用了十个小时抵达深海另一端的海域总站,换乘直达帝都的传送列车后,又花了大概十个小时,传送列车缓缓抵达帝都站台。   海域总站到帝都的距离当然要比新大陆那边横跨深海更近,但是自从脱离海域范围,进入陆地之后,路线就变得复杂曲折起来,在一段水系中传送一阵就会脱离出来再进入一条山脉之中,然后再进入另一条水系,如此反复多次,时间就在这进出之间耽误了。   不过,即便如此,想想自己从家乡海市跨越半个星球来到传说中的炎夏中心,算上换乘时间,总共用时刚好一天,这在他的感受中,依然恍如梦幻。   远远看了眼传说中的帝都,他知道以自己的状态去出现在那里必会惹来许多麻烦,再加上心中始终记挂着唐邪口中提到的那几件礼物,便跟着唐邪等人一起径往六一学院而去。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爸妈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一件都用不上,他也想看看六一学院的礼物有什么特别,这不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整个鬼修群体。   抵校当日,学校给他安排了住宿之处,让他自由活动。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抵校的消息传开,学院有多少师生怀揣着期待。   次日,他被一群各院系的一二把手簇拥着来到一个实验室。   来到一处所在,看到内里的情景,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道:“这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   隔着一个透明琉璃棺,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相貌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青年男子。   而且,比他记忆中的那副血肉之躯更有力量。 第一八四章 皆大欢喜   他安静的躺在琉璃棺内,浑身浸泡在一种淡绿的液体之中。   他仿佛呼吸一般,胸膛轻轻起伏着,能够感觉得其身上散发的浓烈生机和滂湃的力量。   但是,秦慎重却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意识存在。   这具身躯,就是一具纯粹的空壳。   秦慎重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琉璃棺内探出了精神力,深入渗透进这具躯体内部。   他发现,这身躯从外表上看,仿佛一具血肉之躯,身体许多部位也确实是血肉构成,包括肌肉、筋膜、皮肤、血管、神经等。   但这些血肉却非纯粹的血肉,更非他所理解的人类血肉。   肌肉筋膜、血管神经之中,烙印着一枚枚细小符文,而且,这些肌肉筋膜、血管神经本身,如同钢筋绞索,坚韧,有力,内里潜藏着让人心悸的力量。   全身骨骼是一体的整副金属骨架,是一件再明白不过的特殊法器。   在骨骼表面,蒙了一层特殊的灵植材料,不仅增加了骨骼的柔韧性、减震能力,同时也与血肉组织紧密相连,将炼器造物与血肉之躯紧密相和。   头颅里没有脑浆,颅骨的眼耳口鼻处也没有孔隙,严丝合缝的围出个颅内空间,里面装着一枚完整的养魂玉。   只是精神力感受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一股暖融温和的气息从中散发而出,恨不得立刻投身其中。   在养魂玉与颅骨之间,同样覆有特殊的灵植材料,而在颅骨空间内壁,布置有一个精密的阵法结构。   也就是说,养魂玉本身处在一个阵法的中心位置,它本身就是一个阵眼。   在胸膛部位,骨骼不是一根根的肋骨,而是一整块仿佛板甲般的构造,背部同样如此,也有一整块防御板甲。   两甲围出一个安全的内部空间,里面没有脏器,而是一尊小小的三足鼎悬于当中,无论鼎壁还是鼎腹都有符文痕迹。   鼎上有盖,盖上有三孔,三足鼎缓缓鼓胀收缩,有灵气从这孔内缓缓吞吐交换,造成了躯体胸膛轻微起伏,仿佛呼吸一般的效果。   板甲内壁同样布置有阵法,以他比较浅薄的见识,只能隐约看出包含有一个聚灵阵法,三足鼎同样位于阵眼位置,将通过聚灵阵吸收来的灵气经过吞吐转后传递给整个“腹腔”空间,为这个身体提供着源源不绝的生机。   越是观看,秦慎重越被这具躯体的构造所震惊,总觉得从乘坐传送列车开始,到眼前所见,都和他记忆中、印象中的那种修行风格差异颇大。   单是眼前这具身躯,几乎就包含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修行相关领域,还有一些,更是他根本不知道的。   符文、阵法、炼器、机关、灵植,还有血肉造物,单独看每部分都是精品,更别说合在一起的精妙。   旁边,一位老师兴高采烈的介绍道:   “我们设置了两个腔内阵法,阵眼分别是一枚特制养魂玉和一尊微缩型动力炉。   颅腔是控制中心,通过养魂玉外的覆膜和阵法转化,你只需要凭借自身的心意就可以对这具身体进行完美掌控。   我们为这身体设计了四种模式。   第一种是【日常模式】,只需要控制中心就可以对身体进行完美掌控,行走坐卧不受任何影响,身体不会有任何损耗。   第二种是【行进模式】,需要初步开启腹腔内的动力中心,动力炉自然吞吐的灵气加上血肉筋骨的配合,可以御空飞行,速度堪比正常水准的一劫金丹境大修士,在巡航模式下可以一直飞行下去。   因为这种动力炉有着一定的储灵功能,在内部储存灵气耗尽之前,它都不会停下来,经过测试,他内部储存的灵气再加上飞行途中持续补充的灵气,可以连续飞行两万公里。   不过,这样的长途飞行后,他将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定程度的损耗,只不过这种损耗能够自然恢复。   第三种模式【战斗模式】,你可以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具身体使用出来,我们收集过你的各种手段信息,这具身体不仅不会对你原来的力量造成压制,甚至还能形成补充乃至放大。   比如身为鬼修,你最擅长的是精神灵魂攻击,其次是各种灵气组成的术法手段,没有一点肉身物理攻击。   这个颅内阵法加养魂玉,能够为你提供更好地精神防御和物理防御,更能将一些精神手段放大,而这具肉身你也感受到了,天生就是为物理破坏准备的。   进入战斗模式后,动力炉会全面爆发,其内部储存的灵力会配合你的意志转化增幅你在术法和物理攻击上的手段。   其战斗力可与五劫金丹境比肩。   不过,这样一场战斗下来,他的损耗也会很大,已经无法靠自身恢复。”   听到这里,秦慎重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喊道:“我能试试吗?我能试试吗?”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幻想,可是,只是很短暂的功夫,他就已经从骨子里爱上了这样一种模式。   哪怕这个身体的外形与自己一模一样,初看时感觉非常违和,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他越来越喜欢,喜欢到骨子里。   旁边陪他一起来的老师点头笑道:“当然可以,这本来就就是为你准备的。”   根本不需要人教,秦慎重就已化作一束流光,射入琉璃棺中,钻入人体颅腔的养魂玉内。   瞬间,躺在棺中之人睁开了眼。   此刻,琉璃棺盖板已经被打开,一群陪他一起过来看礼物的老师们后退了几步,一位老师双手前伸,做缓缓上台动作,道:“小心点,慢慢坐起来。”   “咔嚓——”   一声脆响。   却是琉璃棺中刚清醒的“秦慎重”双手下意识的向两边撑开,想要让自己坐起来,没想到刚一用力,琉璃棺就“咔嚓”一声脆响,破碎成一堆渣,里面那原本浸泡着他的淡绿色液体也流淌了一地。   “啊,对不起。”   “秦慎重”下意识张开口喊道,他才刚喊出来,就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这具身体自己在说话?”   然后,他又道:“啊,我没想说话啊,我只是在想,怎么就说出来了?”   “没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琉璃棺和培养液,损失不大。”   旁边那位指挥的老师笑道:“这个机制就是如此,通过养魂玉和颅腔阵法,能够把你心中的念头转化成身体可识别的指令,包括说话,走路,伸手拿物品等最基本的动作。   因为我们生来的习惯,这些念头本来就是下意识的,并没有主动控制。所以,你要让它不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就要学会控制。”   秦慎重看了看前方的老师,感觉他比自己矮了不少,这才意识到,这具身体似乎有些高大。   “动力炉已经微缩到了最小形态,再小就要影响其功能发挥了,为了配合动力炉大小,只能让你的体型更大一些,你现在身高是2米12,体态比例都是非常匀称漂亮的。”指挥老师解释道。   秦慎重好奇的打量着比原来的自己大了一圈的“大手”“大脚”,伸手翻过去覆过来,光着的脚掌在地上抠了抠,感觉一切都很新奇。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重新拥有一具身体,即便和真正的身体有着太多不同,可这已经足够让他欣喜,他心中想着,要是我再以这样的相貌回去,爸妈会不会乐疯了啊?   他看了看头顶颇显矮小的天花板,周围局促的布置,他想大肆奔跑活动一番,这里已经不够他施展了,这么想着,他就想向外走去,却忽然左腿迈出,身体瞬间失衡,向一旁跌倒,打翻两个搁着一般用具的木架摔倒在地。   他疑惑的看向指挥老师,似乎在问:“怎么回事?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指挥老师道:“两个原因,一是这具身体的神经传递速度非常快,第二个是你还以为这是你原来那具肉身,精神和躯体之间还不匹配,这需要一点时间的磨合。”   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秦慎重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又走了几步,几次欲要跌倒,越走越快,越走越顺,最后,当他能够奔跑的时候,他的双脚却陡然离地,飞了起来,来到了外面的操场上。   一众老师从房间中出来,看着他在场中撒欢乱跑,都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过了好一阵,只是小小热身了一把,完全不过瘾的秦慎重再次来到他们面前,迫不及待问:“第四种呢,第四种模式是什么?”   那位指挥老师手中忽然多出一把灵珠,道:“你把它们全吞进去。”   秦慎重一脸疑惑:“吞进去?”   他接过灵珠,这玩意儿可不是丹药啊,还一把吞?   而且,自己这个身体看起来完整,其实喉咙到声带位置中断了,并没有食管连向更深处,更别说,他根本没有内脏,自然也没有胃整个腹腔都被封死了,吞下去有什么用?   不过,他虽然如此想,却还是照做了,把这一把灵珠全部塞进了嘴里。   然后,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一把灵珠吞入嘴,一个阵法自动在他口腔激活。   “传送阵!”   下一瞬,一枚枚灵珠出现在腹腔内,三足鼎的顶盖三个孔洞上方,一颗颗灵珠顺着孔洞雨点般钻了进去。   “轰隆隆——”   随着一把灵珠入腹,三足鼎瞬间就像是被浇了一桶汽油,原本稳定的状态开始震颤,顶盖翻飞。   秦慎重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腹腔传出,传入身体骨骼血液之中,一路往上,顺着法器骨架传入颅骨精神之内。   随着热流迅速流遍全身,那些覆盖在骨骼之上的肌肉组织瞬间变得“亢奋激动”起来,似乎受到阳光照耀的丛林,一种更加旺盛的生机瞬间“复苏”。   “哐啷——”   随着一声轻响,腹腔之内。   三足鼎的顶盖忽然被一股无形巨力顶起,悬在鼎口上方数寸之地轻颤不已。   一股白色的焰光在鼎内如火焰般燃烧,澎湃的热力和着澎湃的灵力通过腹腔法器连接传遍全身各处。   然后,秦慎重感觉站在地上的自己忽然觉得大地离得越来越远,面前的一干老师们变得越来越矮小。   自己正在变高变大。   最后,他的体型顶格在六米左右。   他变成了一个小巨人,握了握拳头,一股澎湃的力量在身体中窜动,体型变大了,他的体重并没有变轻,反而随着体型增加变得更加沉重。   原本,正常模式下他感觉自己的实力和这具躯体勉强算得上是半斤八两,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单是这躯体内澎湃的炙热灵力就能把自己的鬼体灼伤。   其肉身所具备的力量更是不可想象。   现在这个状态,他真成为了一个驾驭者,这个躯体本身才是战斗输出的主体。   一干围观的老师看得也非常仔细,似乎在评估当下状态的优劣,指导老师在旁介绍道:   “这就是这具躯体的第四种形态,【狂暴模式】,因为它的本质是一件法器,部分法器的一大特性就是会因为灵气的输入而膨胀缩小,再加上那些肌肉血管神经组织也都镌刻了相应的符文结构,随着灵气热流的巨量输入,可以跟着骨架的变大一起变大,而且还能得到全方位的强化。   在这种狂暴模式下,即便是金丹圆满境的大修士也无法奈何你,当然,你很大概率也奈何不了人家,除非人家不躲不闪站那里等你去捶,不过,八劫金丹境以下的,都有胜无败。”   说着他看了看跟着一起变大的犊鼻裤,道:“这也是件法器,跟着一起变大的,而且,为了防止不和谐的情节出现,它是和你身体一体的,脱不下来。强脱下来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个空的。”   忽然之间,秦慎重就觉得这个身体不香了。   可是,他们若真造了那玩意儿,一想到他们一群人手把手制造的场景,他自己就忍不住一阵胆寒,这么一纠结,刚才那迫不及待的心情忽然就没了。   “怎么才能变回去呢?”他闷声闷气的道。   “你用意念控制把炉盖摁下去就可以。”指导老师道。   秦慎重试了一下,居然精神力能够感应到不小的回力,不过,在他后续的力量下,炉盖还是重新盖了回去。   澎湃的灵力热流被堵了回去,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缩小。   指导老师道:“动力炉本身有储灵功能,所以,这一次没有消耗完的灵力可以下一次使用,只需要一次储量不要超值就可以。”   身体缩小到正常大小,身高2米12,比指导老师等人高了一个头还多,他感觉到身体反馈传来虚弱之感,询问缘由。   指导老师道:“这是生物组织的缺陷,这样的剧烈爆发之后消耗损伤都会很大,需要适当的恢复调理,不过,也不会太麻烦。”   “怎么调理?”秦慎重问。   “刚才他躺琉璃棺中的液体看见了吧,那是一种特殊调制的培养液,当你不使用或者进入狂暴模式之后就把身体浸泡在里面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会给你多配一点,足够你用很久。”   介绍到这里,指导老师看见秦慎重有些怏怏不乐的模样,忽然问:“怎么,你对这个形态有些不满意?”   说到这里,他伸手捏了捏秦慎重胳膊上的肌肉,道:“当时,我们其实还有几个方案,一个是舍弃这个血肉外形,把你打造成一个金属法器的形象,甚至不用完全依循人类的外形,可以做成蜘蛛或者其他适合战斗冒险的模式。   但想了想你毕竟还要在人类社会长期生活,把模样弄得太怪也不太好,这才用了这样一个折中方案,不过,到了金丹境巅峰层次,对整体战斗力而言,这些血肉组织确实有些不太够。”   说到这里,他露出征询的神色问:“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你的意见,若是你有特别喜欢的模式,我们也可以考虑。”   秦慎重总不能说自己刚才之所以没了兴致是因为忽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完整吧?   虽然像个人,其实依旧不是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问:“这些血肉组织是利用了类似魔族血傀的手段吧,不知道学院能不能用类似的办法造一个纯血肉之躯出来?”   指导老师疑惑的看着他:“技术方面倒是不存在问题,我们在这方面的技术这些年有了极大的加强。   不过,我们给你制造的身体本身并不能修炼,所以,纯血肉之躯就是毫无修为的那种,最多内壮境巅峰层次,这对你毫无帮助吧?”   秦慎重道:“来时我看到了帝都,从小都只是听闻从没去见过,之前就想去看看,但考虑到我的形象只能作罢,我要是以这个身体去帝都,怕是要遭到更多盘问。”   指导老师看了看他这副战斗兵器一般的身体,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好,到时候我给你弄一具。”   听到这个回答,秦慎重感觉那抑郁的情绪瞬间就消失了,对这具身体的兴趣再次抬头。   “这是给我一人准备的还是以后上来的鬼修都能领一具?”他忍不住问道。   指导老师笑道:“想什么呢,打造这具身体的材料有多珍贵你知道吗?其他鬼修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但不可能这么平白送出去了。”   秦慎重点了点头,觉得这也是理所应当,自己作为从阴冥世界升上来的第一鬼,能够得到一些特殊优待,而且,学院方面应该也想用自己来测试一些猜想,最直观的,单是打造这具身体本身的经验,也是非常宝贵的。   说到这里,指导老师忽然道:“你想不想把这东西变成以后的本命法器?随着你的成长一起成长?”   秦慎重惊道:“鬼修也能有本命法器?”   指导老师道:“你的状态虽然特殊,可灵魂体内已经有了许多纯阳之性,虽然与金丹法修行者有所不同,但我们认为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只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想,要想实现,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好,我配合。”秦慎重毫不犹豫的点头。   鬼修在炼神法上有了一些小成就,可在其他方面,可以说毫无起色,阴冥世界那个地方,也不可能让他们开展什么副业,何况时间也不够,要是能够与现有修行体系融合在一起,他当然求之不得。   众位老师见他同意,全都喜形于色。   于是,皆大欢喜。 第一八五章 山村老人的精神娱乐   某州城高等学府大门口。   闺蜜抱着李潇潇,不舍的道:“潇潇,你这助教当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潇潇拍了拍闺蜜的背,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我之前选择留校,只是因为想借助学校近在州城的便利,可以去图书馆和其他一些机密的藏书地翻阅天变前的一些书籍,现在不需要了,当然要离开。”   说到这里,她叹道:“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是不想离开的,毕竟这里的氛围不错,可各种任务也太重了,完成了那些日常任务,我就没太多闲暇时间了……而我了解过老家那边的状况,日子会清闲很多,这样我就可以花更多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了。”   她闺蜜看了看挂在她腰间的三枚储物袋,想着三袋里面装满了她这些年雕琢制作的各种模型玩具,叹了口气,知道以她这些年的坚持,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那你后面准备干什么,进当地的编制还是在家呆着?”她闺蜜问。   “我本来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跳出了这里,怎么可能进编制,在家呆着也无聊,缺乏交流,过于闭门造车,也不太好,所以,我打算找个不大不小的一般宗门当个客卿执事什么的,事情不多,来去自由,待遇不错,而且,怎么也算是修行者圈子,不至于对外界变化完全两眼一抹黑。”李潇潇道。   她闺蜜闻言,呆了呆:“哪个宗门?”   对于她们这些高等学院出来的学员而言,前途还是非常广阔的。   他们的修行天赋与顶级宗门的真传弟子相当,也即是说,基本都能在八十岁前晋入金丹境,至于特等修行学院的学员,那都是三四十岁就能稳入金丹境的妖孽,至于六一学院,不说了不说了,这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反正,以她俩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突破紫府境界,有很大概率在六十岁之前突破金丹,说一句前途广大,一点都不算吹牛。   想留校就能留校,想进编制就能进编制。   即便想要体会修行的逍遥自在,没有管束,进入顶级宗门也能被奉为上宾,再加上她在机关一道上的超卓造诣和惊人天赋,完全有资格成为拥有实权的供奉客卿长老,提前享受与金丹境大修士一般的待遇。   而选择成为一般宗门的客卿执事都是什么人呢?   高不成低不就的人。   在修行路上已经没有太多心气,准备悠游林下,进入养老暮年状态的人。   一般宗门也是宗门,不可能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上门就被接纳,可真正有志气的修行者,即便天资差点去不了正规单位,顶级宗门,也情愿化身鲛人下海,也不会愿意在这种宗门做个清静度日的闲散人。   李潇潇做这种选择,就是彻彻底底的屈就啊。   不过,看她神情,闺蜜就知道她主意已定,再想起她刚才说的,想要找个清闲地方玩她自己的东西,忍不住心中苦笑,心道,你这选择也太清闲了。   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是道:“那安定下来后记得联系我啊,我这边有时间了去找你玩。”   “好,等我安定下来了会联系你的。”   李潇潇最后拍了拍闺蜜的肩膀,便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出了州城,辨明方向,心念一动,储物袋中飞出一只比人还大的木制飞鸟,她轻身跃了上去,在位置上坐好,飞鸟就扇动翅膀,向家所在的黑潭府飞去。   随着专门的运管部门的成立,对覆盖整个炎夏的交通网络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梳理和调整。   因为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无论是飞船还是传送列车,无论是材料本身,还是炼制难度,乃至每一次启动运行,都需要极其高昂的代价。   构建、维护传送水脉和传送山脉,同样是一笔不菲的支出。炎夏现在虽然真正的称得上地大物博,却还有每五年一次的星球新增这个巨大窟窿随时等着填补。   所以,现阶段的交通只能解决有无问题,彻底普及是无法做到的,因为每一艘飞船,每一辆传送列车,从运行那一刻起,不仅要自负盈亏,还需尽可能的把之前的一系列投入成本赚回来,这样才能源源不断诞生新的飞船和传送列车。   因为构建、维护一个遍及炎夏陆海疆的传送水脉、传送山脉的网络成本高昂,传送列车同样造价不菲,现阶段的目标是以陆疆的每个副都为节点,海疆的一些关键海市为节点将它们弄在一个大网内就算成功。   而每个副都之内的远程航行则靠飞船解决,另外,远距离大宗货物和人员的运送飞船同样承担着重要角色,特别是有着一百零八洞天大阵的核心区域,飞船传送甚至比通过水脉山脉传送的列车还快。   而州府以内的行程,则不再提供公共的飞船交通体系。   当然,若是自家有飞船,那当然另算,就算你想去隔壁村也可以开着飞船过去。   所以,州府以下的交通特点就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李潇潇坐着自己制作的木鸢飞鸟,虽然需要她不时输入一点法力作为动力,但无论从速度还是舒适度来说,都已经非常不错了,节能又环保。   因为州城修行者众多,刚出州城,不时就能看到或飞来或飞走的身影,他们有的脚下踩着一件飞行法器,基本在离地千米以上的高度掠过。   有修为偏低的,则骑着飞行坐骑,或是禽鸟类,或是长着翅膀或者翼膜的兽类,甚至有大号的蜻蜓蝴蝶之类,在离地两三百米的空中飞行着。   途中,甚至还遇到了一对大半由普通人组成的商队,骑乘着一种载重力极强的大型飞行驮兽,在贴地几十米的空中排成队列行进。   他们的实力最差,可飞行的声势却是最惊人的,所过之处,狂风席卷,大树呼啦啦翻卷飞舞,甚至卷起不少飞絮枯枝,随着他们经过的尾迹追随一阵。   最初看到这种飞行驮兽,体型这么大,载重这么惊人,她还非常惊讶,专门探究了一番,才知道这是六一学院专门培育出来的一种驮兽,利用了一种名为“地面效应”的原理,这种驮兽只能贴地几十米飞行,对地形也非常挑剔,起伏太大的山地或者忽然凌空的峡谷都是它们的死地,速度也不是特别快,限制颇多,但却解决了民间底层几百公里乃至一两千公里以内的交通问题。   她在打量别人,也经常有人好奇的打量她。   随着距离州城越来越远,周围渐渐无人,她的心情也随之开阔畅快起来。   上午出发,临近傍晚之时,终于遥遥看见一个远看呈黛黑色的巨大湖湾,近看十分清澈,远看却如一汪水墨,据说是某种矿物质和变异藻类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也是黑潭府名字的由来。   在湖湾一侧,有一个巨大的城池。   黑潭府城。   她却没有控制木鸢飞鸟往城里去,而是折向了旁边的丘陵之中。   没过多久,当她远远看到一个依山傍水而建的村寨之时,将木鸢飞鸟收入储物袋中,人在半空的她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   沿途见到一些荷锄归家、或者牵着耕田力牛往回走的村人,他们看见仿佛仙女一般行走在田埂上的少女,全都露出惊喜之色,纷纷问候道:“潇潇,回家啦?”   “这次回来玩几天啊?”   对于他们的问候,李潇潇都笑着很有礼貌的回应着。   或许对于这些村人来说,耕田劳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非常苦闷的活,但在她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看来,这就是田园牧歌的惬意生活,也不阻碍她对于这种静谧悠闲生活状态的喜爱。   村人们见到李潇潇是意外而开心的,对于她如此耐心礼貌的回应他们的问候,同样心中高兴,不过,他们也知道大家的地位悬殊,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各回各家,没有死缠着跟她同行。   回到家中,见到父母,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喜悦问候。   对于他们来说,家里能出个李潇潇这样的闺女,那是祖宗保佑,全家人都因此受益,不仅李潇潇的兄弟姊妹受益,就连堂亲表亲们都跟着沾了太多风光,李家一大家子现在基本都搬去了府城,各有营生过活。   他俩之所以没走,一是他们知道相比于府城环境李潇潇更喜欢这里一些,特意给她把家留住;二是家中老人也不想离开。   一阵问候之后,李潇潇叮嘱父母:“我会在家多待一段时间,你们就不要特意通知大伙回来了,你们都知道我最讨厌这些麻烦,到时候我说不定反倒要提前走了。”   父母闻言,连连点头应了。   李潇潇又看了看天色,问道:“爷爷奶奶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母亲道:“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现在找到自己的乐子了,每天和村中其他老人早出晚归的,比以前给自家地里干活都还积极。”   正说着,就见远处山坳口一群十几个老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翻过了山坳口往村里走来。   她母亲道:“看吧,他们回来的时间还是挺准时的。”   李潇潇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至于老年人的娱乐活动,她是不太关心的,在州城里,她也见了许多老人的娱乐活动,下棋打牌,广场舞,或者集体练习一些养生拳法,搞些书法比赛,他们能找到自己的乐子就足够了。   远远看到包括爷爷奶奶在内的那些老人们精神十足,有说有笑,她也就没有再多想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偶尔呆在家里,也经常外出,在周边府县的山林里晃悠,虽然不多,也确实找到一些“不大不小的一般宗门”,可只是与他们随意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宗主亲自迎接,诚惶诚恐,修为最高也仅紫府境层次的“太上长老”也将她奉为上宾,她就实在提不起“你们招人不?”这样的要求。   原本心中打定了主意,可真见到了这个“落魄”模样,她又觉得真落脚在这些宗门之内,她怕是得不到她想要的清静,三天两头各种烦扰不断才是真的。   不过,对她来说,也不是太急,反正现在这种状态也蛮好,有感觉了就在家里宅一段时间,没灵感了就出去兜兜转转,总能找到合意的。   这一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潇潇还在屋里琢磨自己的念头,忽然父亲在外敲门喊道:“潇潇,你现在有时间吗?”   李潇潇开门出来,看见父亲脸上有些急色,远处还有一些村人的身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爷爷奶奶还有其他村人都没有回来,我们担心他们是误了时辰,现在天色这么暗了,老年人眼力不好走山路怕出意外,你脚程快,想让你去看看。”   李潇潇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她父亲问道。   “当然知道,翻过两个山坳就到了。”   说罢,她就已经纵身而起,向那个方向飞去了。   转眼间就消失在山坳口,不见了踪影。   这个脚程确实非常人可比。   而就在她飞身消失不久,一个灰袍寸头的中年人从恰与山坳口相反方向的村口跑进了村子,看到一群焦急的村人,他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双手合十礼,歉意道:   “实在对不住,今日有大法师来我处讲法,众位老居士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回来。   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人专门护送,不会有安全问题,请大家放心。   小僧负责通知这边的四个村寨,之前已经通知了两处,这里是第三处,让众位施主挂虑了。”   众村人见他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且态度十分诚挚,也保证了自家长辈的安全,也就不为己甚。   见他立刻又要动身,有人忍不住招呼道:“要不要喝点水歇一歇?”   自称小僧的灰袍寸头男子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汗水,笑道:“还有一处没有通知到呢。”   说罢,就向村外跑去。   看他来时和去时的路线,对周边地形非常熟悉的村人们就知道他负责通知的就是与他们紧邻的四座村庄。   而李潇潇的父亲这时回过神来,忍不住拍掌道:“这不就刚好错过了吗?!” 第一八六章 无人接收   空中飞行,李潇潇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她经常从这上空飞过,距离她家的位置,弯弯曲曲的山路也仅五六公里,若是空中直行,更是只有三四公里。   那是一座呈“回”字形的建筑,建在一座不高不矮的山顶上,围绕山顶建了内外两环建筑,两环之间是梯道、小平台、绿植假山等,总体风格和州城里的市民公园很像。   而在山顶中央,则坐落着一栋颇为巨大的建筑,周围是一个很大的山顶平台。   经常能看到老人们在这平台上活动,眼神极好的她还几次看到过爷爷奶奶的身影,为了避免麻烦,她每次从这个方向外出,都会特意给自己施加一个隐身术。   这次为了找人,她第一次按落云头,站在了山门之前。   大门前立着一块巨石,上面用端正工笔的楷体刻着四个大字。   【鸡公山寺】   而在山门一侧,巨石旁边,还竖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竖匾。   【鸡公山乡镇文化活动中心——黑潭府宣】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昏暗,山门是敞开的,旁边一间门房一样的小屋,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   一位灰衣寸头的知客僧站在门口,看见一位仿佛仙子一般的少女从天空降落,盈盈落在山门前。   赶紧行了一个合十礼,道:“是李潇潇李居士吗?”   对于对方能够一口到处自己的姓名,李潇潇也不奇怪,作为左近最出名,最出息的一位人物,她的名字在周围很大一片区域都是家喻户晓的。   所以,她点头道:“就是我,我爷爷奶奶还在里面吗?”   知客僧双手合十道:“今日大法师来我寺讲法,耽搁了一些时辰,现在诸位老施主都还在大殿之中。”   李潇潇看到知客僧双手合十礼的动作,有些恍然,虽是现实中第一次见,常年泡各种图书馆的她却记起了在州城图书馆中翻阅到的一些文史类书籍,好奇问:“这里是寺庙?你们是和尚?”   知客僧又合十行了一礼,这仿佛已成为他每次问答之前的习惯:“是。”   李潇潇眼中忽然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问道:“大法师讲法,我可以去听听吗?”   知客僧再度合十行礼道:“当然可以,居士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李潇潇便跟在他身边,随他一起步行上山。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环境,结合那些文史典籍中的记载,让她对这寺庙与僧人多了一些感性的认识。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知客僧的寸头上,好奇问:“你怎么没有剃成光头,而是寸头?是时间太久没有打理,头发又长起来了吗?”   说到这里,她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点疑惑,在那些几百年前的文史典籍中,似乎都默认僧人是光头这个设定,但她并没有看到他们是如何保持头皮始终光洁的,难道是每隔一两天就刮一下?   不然有的人天生毛发旺盛,两三天不刮就会是一头发茬。   又或者,他们是用了特别的方法保证头发不再生?   却没想,知客僧却道:“小僧现在还未完全受戒,所以不能完全剃度,现在也不算完全出家。”   不完全受戒?不完全剃度?不完全出家?   这和自己从文史典籍中得来的印象完全不同啊。   李潇潇疑惑道:“什么叫不完全出家?”   知客僧道:   “小僧在山下也有家,妻儿父母皆在,因心慕佛法,常去寺庙听法。   在征得家人同意之后,又通过了黑潭府相关部门组织的统一考核,成为了佛学博士,可以借此于一处寺庙持证修行。   因为我才正式拜入山门不久,现在每月只能在山上修行十天,剩下时间要下山与家人相守,认真履行生而为人的种种义务。”   李潇潇听得有些呆,问:“什么义务?”   “在家则奉养至亲,在社会则积极参与生产劳动,爱岗敬业,恪尽职守,积极参与各种爱国爱家的精神文化活动。”   说到这里,知客僧的脸色都还好,觉得理所当然。   可接下来,他的神色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生儿育女。   对于普通人,相关部门并没有强制规定,有生得多的,有生得少的,可对我们这种想要入寺出家的人来说,生育的子女必须达到家庭平均生育线以上才行。   而根据统计,黑潭府的家庭平均生育数是六人多将近七人,所以,在黑潭府出家的僧众,必须生育有七人以上子女的才有资格。”   这是一个李潇潇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此刻却忽然感觉极为有趣,看他神色不太对劲,便问道:“你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被一位仙子般的居士当面说出“难言之隐”这样的话,佛学修为还不够精深的知客僧当即就连连摆手,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事实上我已经有五个子女了……可,可……”   见女居士眼神又狐疑的看过来,知客僧便将压在心底的一桩心事讲了出来。   原来,他最初接触佛法的契机,并不完全是心慕佛法,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理由,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家庭生活很苦恼,他妻子是个事事都很强势的人,家中无论大小事务,无论大家庭的事,小家庭的事,甚至是他个人的事,全都管得死死的。   这让他感觉人生很憋屈,很压抑,有种这辈子就折这女人手上的感觉,然后无意间更同乡老人去寺庙逛过几次,压抑的心灵因此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治愈。   然后他就走上了心慕佛法,一心只想出家修行的道路,可因为入寺修行的种种严苛限制,为了完成这些限制,他真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无论在家庭中,在社会中,都以一种坦然的心境面对,乐于助人,与人为善,对于家人种种不善的言辞也不再耿耿于怀,只认认真真把自己的责任尽到。   他只认真努力的做人做事,不再计较其余。而许多改变,就在悄然无声中发生了。   对比学佛法之前和之后,虽看不出明显的分界线,可各方面都越来越好,心境也越发平安喜乐,这都是确凿无疑,真实不虚的,这越发坚定了他求佛向佛之心。   “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都认为佛法改变了我,也都很支持,唯有我妻子有异议,在生下第五个孩子后,她更是不干了。”   很显然,没有他妻子的配合,他是完不成“完全出家”的前置任务的。   听一个僧人讲这种事,感觉完全不一样,若是一个普通人唠嗑这种家常,李潇潇连听完的兴趣都没有,此刻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还忍不住询问究竟:“她是不与你好了?”   在前引路的知客僧看了李居士一眼,赶紧再度双手合十一礼,才道:“不是这个原因,也是许久之后我才发现她在喝一种药,于身体没什么损伤,甚至还有一定的滋养之效,其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服药期间女性无法生育。”   破案了。   李潇潇忍不住掩袖轻笑了两声,发现知客僧在她的笑声中越来越尴尬,这才勉强忍住道:“这是你妻子舍不得你呢,怕你完成任务后就不理她了。”   知客僧摇头,低声诵念一段话语:   “家有双亲奉养者,不能完全出家;   未得妻儿应允者,不能完全出家;   有子女年幼者,不能完全出家。”   “所以,她这是完全多虑了,在儿女们长大之前,甚至在她和我的儿女们应允之前,都是不能完全出家的。”   李潇潇心思机敏,只从刚才知客僧的一些不完整的讲述中,已经略微窥见了当下寺庙修行的门道——嗯,他们的修行不在修为上,而是心性上,比如知客僧依然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心性的变化又确凿无疑的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对于芸芸众生来说,这才是他们能够接触到,也最能改变其人生的一种修行。   李潇潇猜测,现在的僧人们在人世的种种义务责任没有尽到之前,都是不能完全出家的,但这种不完全出家应该也有具体的区分。   比如知客僧现在只能每月花十天在山上修行,二十天必须下山履行尘世的种种义务,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乃至为一个炎夏子民。   而当他尽到的义务越多,代表他在尘世的责任越少,牵绊也就越来越少,那么在山上修行的时间很可能就会延长,在山下履行尘世义务的时间就会越少。   也就是说,现在的出家不是如文史典籍中那般一刀斩断尘世一切,发一剃,尘缘就了,断尽尘世一切,可现在却不是用斩,而是用“尽到”用“履行”,履行一项断一项。   所以,若是知客僧完成了生育子女的应尽义务,那很可能他在山上修行的时间就会变长。   现在,他人生的重心还在山下,而随着他一项项义务的完成,他人生的重心就在山上了。   他妻子显然是看透了这点,直接来了个“打断”。   看着在前方默默带路的知客僧,李潇潇其实很想问问他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不过,看他对于妻子的做法也不是特别抗拒,有种顺应自然的意思。   像是定下目标便埋头去做,一条一条,一件一件,最终能做到哪一步,能否做成,受阻于哪一环节,都交给了天意,他并没有太过纠结于此。   想到这里,她嘴角忽然泛起一抹笑意。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文史典籍中看到的词语,着相。   刚刚她就是着相了,而这位知客僧仿佛有点不着相的意思了。   她发现,自己所见的寺庙和僧人与书中读到的好像有很大不同,但内里又有一些思维是一致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   忍不住又问:“我在书中看到,除了合十礼这个标志性礼节,你们好像还有个同样很有标志性的佛号,‘阿弥陀佛’,好像无论什么场景,念出这句都会很应景,咱们谈话这么久,我怎么没听你念过一次?”   知客僧道:“李居士应是看的天变之前的典籍吧?”   李潇潇颔首。   知客僧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李潇潇道:“真要说来,这牵扯到天变以后两百多年的佛学变迁,李居士若是有兴趣,这本书应该能够帮您解惑。”   虽然天色昏暗,上山台阶上隔很远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但对李潇潇而言,自然毫无难度。   《三次座谈会议概要及佛学变迁概述》   不错,很有炎夏特色。   只是看这个名字,李潇潇就知道这册子出自哪里了。   果然,他在封面下方看到了熟悉的几个字样,炎夏商务出版社。   李潇潇将这本书装进储物袋,又问:“我在州城似乎从没见过什么寺庙,就是这里之前也没有听闻,怎么感觉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   知客僧知无不言道:   “这个鸡公山寺确实才建起来没两年,那时您已在州学高就,自然没注意到。   至于您在州城没有见过,我给您的书也能得到答案。   我记得第一次座谈会里就有一位领导讲了一句很深刻的话,‘佛学要为炎夏服务,而不是炎夏为佛学服务,不能为炎夏服务的佛学,不是好佛学’。   所以,佛学、寺庙、僧众的发展,要与炎夏的大势发展相结合,找准自己的定位。”   听他说这最后几句,李潇潇有种听学校领导讲话的既视感,心道,可能是各种佛学会议开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把领导的一些语录给活学活用了。   “从炎夏大局来说,府县以上的大城市,有着各种各样的精神文化活动,人们的精神需求可以从许多渠道得到满足,文艺表演,集体活动,琴棋书画,诗歌比赛,从青少年到老年人,他们的精神生活都丰富多彩,能够得到极大地满足。   所以,那里不需要我们,至少在现目前,我们是没必要把精力用在那些地方的。   而乡镇以下的情况则不同,特别是村寨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子女要么在田里劳作,更多的则在城里,乃至迁移去了远方,没有人专门的陪伴他们,虽然他们在物质上能得到基本的保障,可他们的精神生活却是非常空虚的。   这就是我们的价值所在,同样,能够帮助广大偏远之地的老人们得到一个平安喜乐、充实无憾的晚年,作为学佛者,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追求与功德。”   听到这里,李潇潇忽然怔住。   一是被知客僧话语中的格局所打动,当然,这很可能是又是他活学活用了某次佛学会议的领导讲话,不过,能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大约能够看出他本人胸中的格局。   另一个就是她听到“功德”二字心有感触,在气运显世的当下,功德二字无论对任何人来说,可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就是不知道他口中的功德和气运规则中的功德是不是一个功德,不过,再一想,此二者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本来就是二而一的事。   若真如知客僧所言,帮助大量山居的、精神空虚的老人得到一个安详幸福的晚年,是寺庙僧众的佛家功德,人道气运也同样会不吝赏赐下人道功德吧。   彼功德便也成了此功德。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上了山顶平台,来到了中央大殿门外。   一群周边村寨,十里八乡的老人们聚在大殿之中,每人都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   闭目静坐,心灵沉静。   仿佛已经睡着。   但李潇潇知道,没有一人睡着,反而心灵格外的清醒,空灵。   在主殿讲经坛上,盘膝坐着一位老僧,应该就是知客僧口中所说的“大法师”。   他穿着黄色僧衣,披着赤色金线的袈裟,面容安详沉静,脑袋锃光瓦亮,仿佛会反光。   此刻,他也没有说话,与大殿中所有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老者一样,微闭双目。   大殿之中,一片安宁祥和。   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老和尚手中轻轻敲响的木鱼声。   他敲的木鱼有种很奇特的韵律,不仅没有让空间显得吵闹,变成杂音,反而让这一片空间变得更加安宁。   每敲一下,仿佛所有人心中的尘埃泥垢就会被一泓清水冲刷掉一些,干净一些,清爽一些。   早在上平台之前,李潇潇和知客僧就已经闭嘴,此刻,全都安静的站在门外,没有发生打扰殿内的修行。   李潇潇也好奇的打量着整个大殿。   大殿非常巨大,也很高。   但殿中却很空旷,没有供奉一尊佛像。   在她读过的文史典籍中,佛家的神祇可是非常多的,嗯,他们不称神,而是各种佛,菩萨,罗汉,真要排下来,别说这样一个大殿,就是百个这样的大殿都不可能装得下。   而再回想这一路上山行来,沿途也没见到一尊佛陀菩萨罗汉的塑像,这同样和她所读文史典籍中的记录不同。   唯一的两个标志就是,一个佛字,各种字体,各种大小,各种形状的佛字,还有一个就是禅字,出现的频率和佛字相当。   反倒是这个大殿之中,空荡荡没一件标志性陈列。   好像真就是给大家集会听经的场所,并没有让他们膜拜祷告的对象。   而因为李潇潇的修为和她本身的特别之处,她还能看到知客僧所不能见的一幕奇丽景象。   之间那些心思陷入空灵沉静的老人们,有一点点仿佛烟气一般的存在从他们头顶缓缓飘散而出,无所凭依,又似没有一个具体的去处,只能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   那烟气似实还虚,比烟气还缥缈,真要努力去看,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   感受着那烟气的性质,和后人们祭祀祷祝亡者先辈的香火之气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   她想到在炎夏之外还有三真神阵营,他们的一切力量来源皆来自于众生的念力信仰。   再想到寺庙的功能,其实和那些三真神的教会神庙是一样的。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不同在于,炎夏的寺庙中,那些佛陀菩萨罗汉的塑像全部撤走了,除了场所本身,只剩下一个“佛”和一个“禅”字,那些信仰之力想要找个具体的接收对象都找不到。   在空中徘徊许久,最终因无人接收而只能消散于虚空。   可是,真的消散了吗?   李潇潇心中缓缓摇了摇头。   任何一种存在,一种力量,都不会轻易产生,可一旦产生,也不会轻易消失。   它可能会变幻成不同的相貌,不同的形象,甚至从人们的视线感知中消失,但却不会忽然变成“没有”。   譬如一个活人,他忽然死掉了,灵魂会变成鬼,身体会变成尸体,鬼死了,其组成部分会变成阴冥世界的一部分,尸体烧掉也会变成灰,蒸腾的水。   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湮灭不是不存在,可它和无中生有一样,都是无上上的伟力。   所以,李潇潇判断,这些找不到“投送”对象的信仰之力应该是潜匿在了这片虚空的深处。   忽然,李潇潇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悸动。   因为她想起了刚才知客僧活学活用的一段领导讲话,她的视角不由得随着那段话语无限拔高,从这个鸡公山寺抽离了上去。   她似乎看到了整个黑潭府,整个州城,整个副都,继而是整个炎夏陆疆。   占了全球陆地面积八成的炎夏陆疆,有多少山村乡镇呢?   即便撇开那些大城人口,单是山村乡镇的人口数量,也绝对比三真神阵营人口总加起来还要多吧?   即便这些寺庙似乎碍于某种限制,并没有太积极的发展信众,都是等人自己上门,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老人。   即便如此,单独与某个真神阵营相比,信众数量也不会少于三真神的全民信众数量吧。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找不到“投送”对象的信仰之力到底在炎夏境内沉淀了多少呢?   若是愿意,炎夏岂不是可以瞬间造就一位堪比三真神,甚至犹有过之的佛陀出来?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李潇潇的思绪被有节奏的木鱼声又拉了回来。 第一八七章 三次会议与佛学变迁   不仅李潇潇,殿中其他老人,也几乎在此刻接连醒来。   看着这一幕,李潇潇感觉非常神奇,老和尚并没有动用任何法术,或者其他可以被感知到,可以被称作能力的手段。   木鱼声的节奏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可不仅把陷入沉思中的她拉了回来,其他沉浸在心灵“沐浴”中的老人们也都纷纷醒来。   老人们纷纷起身,或是同样双手合十回礼,或是直接出言感谢,表达对老和尚的感激之情。   而她连旁边带路的知客僧,此刻也是一脸崇敬的看着老和尚。   修行者到了一定阶段,就能够通过一些望气术观看到对方的大致气运,盛衰与否,对李潇潇而言,更是将这种基本术法炼如双目,她能够看见,老和尚身上的功德之气有一丝微弱的提升。   是啊,老和尚就是一个被人道功德加身了。   她不知道其他修行者如何想,她自己看到这一幕,都有点心态失衡。   老和尚安静的听着他们表示感谢,只是一一单手施礼以作回应。   最后,等殿中再次恢复清静,他才开终于开口道:“好了,众位施主,夜已深了,想来你们的家人也已经非常担心,家近的寺中已有安排,会安全护送你们回去,家远的今晚就在寺中禅房歇息吧。不过,单间禅房数量不够,要稍微挤一挤,望大家将就一下。”   让李潇潇诧异的是,她在殿门外站了这么久,一直敲木鱼不讲经的老和尚开口说的第一段话没有一点微言大义,佛法高深,反而是直接开口安排起了他们今晚归家沿路安全问题和家远的老人留宿寺中的问题。   瞬间从一个大法师变成了老知客僧,转变迅速而没有一点突兀感。   可听到老和尚的话,众位“老施主”却有不同意见。   “大法师,您这是要走了吗?”   “我家就在山下,可我不想离开啊!”   “不走不走,我也不想走。”   “我记得左边禅房不是有几个大通铺吗?   咱们今晚都去大通铺连床夜话吧,感觉今日听了大法师讲法,哪哪都舒服,像是年轻了十岁,我现在根本睡不着,不想睡!”   “对对,我也不想睡!”   “咱们也学学那些年轻人,来熬个通宵吧。”   “……”   见一群老人忽然变成了一群老小孩,越说越不像话,不想回家想和伙伴们一起住外面也就算了,居然连熬夜通宵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一群老和尚讲法后才现身的僧众开始一一做起了安抚工作。   知道老和尚承诺会在寺中停留三日,这才喜笑颜开,听从安排,不过,最多是不熬夜通宵,回家是不可能回家,大伙已经决定,今晚就在寺内睡大通铺了,十几个人并排躺那种,也不分啥男房女房,要是老头身边躺了个老太太算他中大奖。   两个和老伙伴们各种荤段子开得飞起,嘻哈玩闹的老头老太在伙伴的示意下终于看到了殿门外站这个仙女儿的人儿,忽然全都老脸一红,像是犯错的小孩,忸怩磨蹭的来到李潇潇身前。   “潇潇,你怎么过来了?”老太太脸皮薄一些,感觉在晚辈面前暴露了不好的一面,张不开嘴,所以老头开口问道。   看到从不在家人晚辈面前表露出的另一面,李潇潇心中也有些感触,心道,或许在这里,不再儿女晚辈们的注视下,他们反倒更自在一点吧。   脸上做出少女般的欢笑神色,道:“爸妈见天色晚了你们还没回家,怕你们出危险,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她摆了摆手,道:“看到你们安全就行了,你跟他们去吧,待会儿我回去跟他们说一下,报个平安就可以了。”   其他老人已经在一干僧众的疏导下向禅房方向走去,老两口看了看远去的队伍,老头扭头对李潇潇道:“那你回去跟你爸妈好好说说啊,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们就是在这住一晚……明天……呃,等大法师讲完法我们就回去。”   说罢拉着老太就去追队伍,老太多次向李潇潇挥手,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都没说出口。   李潇潇却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应是让她回去后不要把刚才所见说得太详细。   李潇潇看着就要消失在台阶下的老太,忽然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老太脸上瞬间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两个隔代雌性生物无声的达成了默契。   等殿中众人都走光了,一直目送众人离去的老和尚这才缓缓起身,习惯性的轻轻锤了几下小腿,似乎在借此活泛一下有些麻痹的小腿肌肉。   打开讲经坛一侧的木柜,他将讲经的家伙什,包括木鱼和手中木棰放入柜中,后又将那件金闪闪的袈裟取下熟练的折叠好放入其中。   “老法师好。”正忙活着,台下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   穿着黄色僧袍,没有袈裟在身的老和尚感觉档次瞬间掉了好几个台阶,赶紧回身合十施礼道:“李居士好。”   似乎感觉双方一高一低,自己居高临下不太好,问候一声他便下了台阶。   老和尚的身高比李潇潇还矮了半个头。   李潇潇歪了歪头,好奇问:“老法师是别处来的有德高僧吧,您也知道我?”   老和尚双手合十,笑道:“李居士对自己的认知似乎有点偏差,当我决定来鸡公山寺讲法,向人了解这附近的奢遮人物,我接连问了五人,你的名字都是排在第一位,我自然会牢牢记在心中。”   李潇潇越发好奇了,问:“老法师过来讲法居然还要提前踩点做功课吗?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有德高僧过来普法,都是心念一动,机缘一到,兴之所至,便飘然而来,普法完毕,便洒然而去呢。”   老和尚被她这话逗乐了,笑道:“李居士想岔了,老和尚我可没有那样的神通,不仅要踩点做功课,连往返路费船票车票都要操心呢,出来一趟是很不容易的。”   李潇潇点了点头,大约有些理解了,便又好奇道:“刚才我来的时间比较晚,来的时候就只听见你敲木鱼了,没有听见您讲法,不知道您都讲了什么,让他们那么如痴如醉?”   老和尚没有回答,反而好奇的反问道:“李居士觉得我会讲什么?”   李潇潇认真想了想,猜测道:   “虽然和我在文史典籍中看到的有很大不同,但感觉上现在的佛学和禅宗更有内在联系吧?   禅宗主张众生皆有佛性,觉悟不假外求,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明心见性,即可成佛。”   说到这里,看到老和尚笑眯眯的神色,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   “这也是我在一些文史典籍上零碎看来,东拼西凑的一些认知,班门弄斧,大法师可不要笑话我……我想,大约也是这些吧,不过,大法师佛学精深,非我这个门外汉可比,应该是让他们领悟到了什么微言大义,所以才如痴如醉,沉醉至此吧?”   老和尚摇头笑道:   “李居士可没有班门弄斧,理论层面上,你已经完全掌握了精髓。   不过,要让李居士失望了,我可没有讲出任何微言大义。   其实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东西,若是听众年轻人居多,我就主讲尊老爱幼,爱岗敬业,急公好义,乐于助人;   若是今天这种老人居多,我就主讲爱护众生、护生戒杀、关爱后辈、和睦乡邻,宽宏大量,若有余力,施济贫苦。”   李潇潇惊讶道:“这……这不都是官方天天讲,年年说的东西吗?”   太意外了,太普通了。   这也能让人如痴如醉?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老和尚,怀疑他是不是在消遣自己。   老和尚笑问:“李居士认为这些道理不对吗?”   李潇潇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道理当然没错,只是,据我观察,真心把这些道理挂心上的没几个,能听得如痴如醉的更没见过。”   老和尚颔首道:“道理没错,大家从内心里也都认可这道理是对的,而人心对于从上而下强加在身上的道理是有抵触的。   这大概就是我和官方宣讲员最大的不同了吧,能让听讲者心中没有抵触。   当这些道理从他们本性中流露出来,说是讲法,我其实就是一个引导者,让他们感悟到从自己心田里涌现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能够从中感受到美好、幸福、喜乐。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如此开心的原因,在那一瞬间,他们觉悟了自己的本性。”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若真有那种从骨子里就不认同这道理,认为胡说八道的,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拆成柴火烧了,他也不会感觉如痴如醉的,只会觉得老家伙我聒噪,尽讲歪理。”   听他说得随意,李潇潇却没傻到真以为这很容易。   哪怕她力量手段胜过他千万,但对于他所说的这种事,她是一点思路都没有的。   佛,觉者。   自觉,觉他。   觉行圆满。   禅宗,明心见性。   在老和尚看似轻描淡写的讲述中,她却看到了这几者的影子。   她的心中震动不小。   她已经承认,这同样是一条神奇的修行路,和她的修行不是一种修行,老和尚身上没有一点修为,或是因为经常走动奔波,身体也就比一般的老人好点,可他身上有的禀赋,就像他看可以飞天遨游的自己一样,同样是需要自己仰望的。   沉默片刻,想起刚才所见,她再度开口道:“还没恭喜大法师,刚才我见您的功德又涨了。”   始终面带笑意的老和尚第一次变了脸色,变成苦笑。   摇头合十道:“李居士,你们修道者讲心魔,那对我们这些修佛者来说,这个人道功德,就是最大的心魔了。”   李潇潇愕然:“人道功德不好吗?修行者提升天赋根骨,任何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可以敕封成神,去了阴冥世界可转成上等鬼修,炎夏人道对功德者的偏爱不仅让所有活人眼红,死人更眼红。”   老和尚颔首道: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越来越多僧众变成了功德僧,目的不再是修佛,而是修功德,这就着相执迷了,一旦着相,尽成虚妄。   你们的修行,虽然也需苦磨打熬,却是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而我们的修持,却需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性顿悟来得快,去得更快,若不能始终小心把持,那一切都将如梦幻泡影,了无痕迹。”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而后,似乎醒觉自己状态不对,他赶紧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无声默念了一段经文,这才再次把自己的心态稳住。   李潇潇歪头想了想,虽然知道老和尚把持心性不易,还是忍不住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大法师,我怎么觉得在炎夏人道眼中,你觉得路没走对的功德僧或许还更好一些?   而且,对心性要求没有那么严苛,还更好批量培养呢。”   老和尚脸色变了变,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赶紧闭嘴,看模样又在心中念诵把持心性的经文。   李潇潇觉得这时候再撩拨人家,就太不道德了,便笑嘻嘻的道:“大法师,谢谢您给我解了许多困惑,夜已深了,您休息去吧,我走了。”   说罢,便闪身出了大殿,下一瞬,人就已经离地而起,向远空飞去,消失在夜色里。   老和尚看她彻底消失,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   回到家中,李潇潇给父母报了平安,言说爷爷奶奶可能会在寺里住几天。   却从父亲嘴里知道,之前已有寺里的僧人过来通报了消息,先后来了两次,一次是她刚走不久,说他们要晚些时候回来,一次是她回来之前不久,又来说他们要留宿寺中。   知道寺里安排妥当,李潇潇也就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房间。   又回想了一遍今日在寺中与知客僧与老和尚的两次谈话,过了一阵,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知客僧送给她的那本书。   《三次座谈会议概要及佛学变迁概述》   以她强大的精神力,一本印给普通人看的书,没用十分钟就看完了。   可看完之后,她却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从六岁那年觉醒前世种种,她就踏上了修行之路,身体天赋虽不是特等修行学院乃至六一学院那种等级的天才,但也始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路进入州城高等修行学府。   她的眼睛始终在前方,在远处,从没发现就在她脚下,在身后,在不起眼的芸芸底层,也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在天变之后的两百多年间,大大小小的佛学会议年年开,天天有,而最大的,有中枢核心人物出面的座谈会议就有三次。   第一次座谈会议,发生在新历二年。   天变才过去不久,举国动荡,全球动荡。   大迁移的余波尤在,各种各样的变化多不胜数,在这个时候,有中枢核心层出面的座谈会议意义有多重大,可想而知。   也是在那次会议中,大领导说出了那句“佛学要为炎夏服务,而不是炎夏为佛学服务,不能为炎夏服务的佛学,不是好佛学”。   那次会议还带着一些严厉警告的意味。   因为在那次会议之前,以某全球知名大寺为代表,公开发表了六一学院以传武为根基的不满,认为遭到了不公正对待,因为众所周知,某大寺的武僧团全球知名,各种各样的武校不仅全国开花,甚至是全球开花。   难道我们都是样子货吗?   前期就算了,毕竟筹备阶段都没经验,可后来全国挑选合格传武人才培训成教官,这么大规模的挑选某寺出身的却鲜有被选上,不说完全没人,却也真的寥寥无几。   于是某寺知名住持利用还没彻底断绝的网络表达了不满和对六一学院的质疑。   这一度成为全国热议的话题。   这是明面上理由,而暗中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随着全国二十三亿人口大迁徙,那些全国各地的佛寺僧众自然也根据自己的户籍地进行了迁移安置。   看似将他们打散了,可因为这行业的从业人员本来就极多,相当于被集中到了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中,从某种角度讲,密度反而更高了。   而当时的时局本来就人心动荡,很多僧众出于好意也好,出于其他想法也罢,开始有意识的在周围的人群中再次开始了传播佛法教义的活动,表面上也起到了一些良好的效果,帮助当局稳定人心秩序。   但当局对此不仅没有高兴,反而非常警惕,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在当时那种局势下,全国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   这是底线。   但和那些野生的不同,这些都是被国家认可的合法单位,虽不乏想趁机捞各种好处的,却也不乏德行端正,受人景仰的有德大师。   在这种种背景的催生下,新历二年,直接召开了有最高领导层参与的座谈会议。   这次座谈会议当局开诚布公的说了很多话。   这场座谈会议的结果就是,有关佛学、寺庙、僧众的话题一点点的、悄然无声的淡出人们的视野,选择沉寂了下来。   同时确定了一个基本原则,不主动向外发展信众。   有人因各种原因找上门来,可以接纳,毕竟,精神信仰也是人民生活必须的、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天变以来的种种,有心灵脆弱者,没有一个寄托真有可能走上极端。   这个原则直到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是寺庙传信的基本原则,不主动发展信众。   而第二次座谈会议则发生在新历二十二年。   其直接背景是光明神三阵营发现了人心念力对异象古迹的影响,并推知其具备更深层价值,对阵营内进行了一波“净化”,直接后果就是把源大陆的异象古迹瞬间干爆了一半。   然后,希望真神阵营,毁灭真神阵营,当然也包括炎夏阵营开始各自的“文明纯化”行动。   有手段激烈的,也有炎夏这般手段温和的,至少没有上全民洗脑这种做法。   但行动依然是坚决而有力的。   比如对所有教科书进行大修,保留一切有用的知识价值而摒除其他,比如柏拉图,阿基米德,高斯,欧拉等,要想知道这些人,只能去州级以上图书馆翻找,教科书里是看不到的。   又比如召开的第二次有最高层领导出席的佛学座谈会议。   那次会议同样有领导名言:“炎夏不需要塑造一群不姓赵钱孙李的佛陀菩萨。”   不仅如此,所有佛学典籍中那些由梵伽古语直接音译过来的词句,特别是佛陀菩萨等名讳,还有地名和其他,统统要进行修改,修改不了就删掉。   还有各种不合时宜的教义戒律,全部修改,修改不了就删掉。   这是李潇潇在书中看到的,而她不知道的是,这背后同样还有另一个没有空开的理由,那就是《剧透贴·二》的出现,让当局对全球大势做了深度推演,开始了以百年为单位的长远布局,当然,这些理由可能连写这书的人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佛学必须全面本土化,炎夏化,且要为大局服务。   斩断尘世烦恼根,做个六根清净出家人?   不准!   生儿育女,爱岗敬业,爱国爱家,赡养双亲,抚育儿女,一样都不能少。   做不做得到?做不到?   做不到就全部删掉!   当局的态度非常强硬。   这次会议对佛学界来说,比第一次震动还要巨大。   这都不是改教义了,这是彻底的改头换面了。   内里充满了各种的不服和软对抗,当然,默默做着工作的同样不少。   这开启了佛学界长达八十多年的混战。   各种学说,各种教义,都化作了柴薪,燃起了熊熊烈火。   八十多年过去有的柴薪燃烧成灰,也有的在燃烧的同时也把自己改变提炼,糅合变化。   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形状。   毕竟,对佛学来说,八十年不长,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已是几代人的漫长时光了。   那些顽固的、坚持的、决绝的、抱残守缺的,随着他们自然老死,那些他们坚守的义理,自然也跟着一起消散,一代代新生代自然知道脚步该往哪走。   而第三次座谈会议,则发生在新历一零五年。   这次座谈会的大背景是阴冥世界的诞生。   这次座谈会的名言是:“阴冥世界该长什么样不需要由佛学来制定规范。”   直接后果就是,所有僧众不得再对信众普及十八层地狱、六道轮回等概念。   若是有需要,当局会主动宣传,而当局没有宣传时,僧众不能越厨代庖的把这事搞定了。   所有佛学典籍又将面临一番大改。   不过,好在经过八十多年的混战,跟不上时代的死脑筋已经没有了,新时代的修佛者都更加配合。   因为爱国爱家本来就是他们的一大戒律。   天变后两百多年的佛学变迁,基本可以从三次座谈会议找到一切的因由。   对此,当局并没有隐瞒,也不担心让所有修佛者看到他们在有些方面的强硬甚至蛮横,直接整理印刷成册,是每个向佛求佛者必读的重要史料。   ……   三日后,鸡公山寺。   讲经完毕,老和尚在僧众的掩护下从一道隐蔽侧门悄悄溜了出来,实在是老人们太热情,现在还堵在大门口,一副他要走他们就敢留的架势。   他虽然年纪很大,可业务却是很繁忙的,为了广大佛法,惠及更多信众,他也不可能长期驻留在鸡公山,只能辜负他们的热情,悄悄从隐蔽侧门溜走。   刚走出不远,他就忽然停住了。   就见山道一旁站着一个笑盈盈的可爱少女。   此女当然就是李潇潇。   他心中没来由一紧,实在是当日她几次会心一击,都差点把他整破防,多年修持差点毁于一旦,他心中怎能不忌惮。   现在这少女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和魔头没什么差别了。   但此刻狭路相逢,老和尚还是双手合十行礼道:“李居士,你怎么在此处?”   李潇潇笑眯眯的道:“大法师,您不觉得您现在这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多其他僧众、信众来说都是很不负责任的吗?”   老和尚没有应话,双手合十不变,等她后话。   “您年纪这么大,居然事事自己操劳,都没带两个小沙弥在身边,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老和尚道:“劳烦李居士担心,不过,老和尚没有别的本事,对自己身体的状态还是很清楚的,二十年之内都还死不了。”   李潇潇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原本很想找一家不大不小的宗门寻个清静,可真找过去又不满意,忽然发现和你搭伙也挺好。   你年纪大了四处讲法,本就需要有人照拂,而我不仅可以跟你去各处寺庙看看,你讲法的时候我也可以安安心心做我的事,什么都不耽误,一举数得呀!”   老和尚脸色一变,摇头道:“不好不好。”   正想说辞,就见李潇潇扬手一挥,一只巨大木鸢飞鸟出现在空中,他身形不受控制的被李潇潇抓了上去,稳稳放在座位上,还很贴心的加了层防风法罩。   然后木鸢飞鸟振翅起飞,李潇潇直接在他身后另一个座位上坐下。   直到飞出黑潭府低阶,她才问老和尚:“大法师,您下一处打算去哪儿讲经?远不远?若是在州内咱们就做木鸢过去,若是在州外,咱们就去坐飞船。”   老和尚无奈道:“你这么匆匆而走,就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吗?”   李潇潇笑道:“家里人都习惯了,毕竟我每次归家都是这样,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何况,来回一趟也不难。”   老和尚彻底无话可说。 第一八八章 蓝星晋升   新历二二五年,除夕。   又一年新旧交替,万象更新。   这一年,又是星球长个的年份,随着炎夏又提交了一份比上一次更加夸张的新增疆域,星球开始了又一轮的猛涨。   当这轮猛涨结束,星球直径达到了夸张的二百一十七万公里,星球表面积将近十五万亿平方公里。   炎夏人口超过七百兆,全球阵营总人口超过一千兆。   无数小世界挂靠在一个个五阶力量者名下,因为世界上限的持续增加,人口数量指数级的爆炸增长,五阶力量者同样与日俱增,单个小世界虽然毫不起眼,可无数个加起来,就又是一块非常沉重的砝码。   自从天变以来,蓝星沉淀了两百多年的底蕴,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又一次的质变。   从地心深处开始,一股无形的波动向外扩散。   在其扩散的过程中,这股无形波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如同经过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百万公里的放大器,当其从大地深处渗出,遥指天际深空。   那些普通人,普通生命毫无感觉,可星球上所有五阶以上的力量者都感觉有股呼啸的狂风从灵魂中吹拂而过。   那一个个如氢气球般挂载在星球上的小世界,更是如同风中气球,水中游船一般在这股无形波动之下发生轻微的摆动。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普通人毫无感觉,唯有站在此界力量顶端的人们,才能略微窥见一丝宏大壮阔的侧影。   不过,也仅是一丝。   将视角从蓝星拔高,超拔于间层之外。   无数来自各个世界的虚魂们分成了不同的世界阵营,等在蓝星之外,就等着一年一度波动剧烈的“开门”之日混入其中。   而且,他们已经总结出了规律,每五年便有一次大年,波动尤为剧烈,更多虚魂可以趁机潜入偷渡进去。   所以,此刻等在蓝星间层之外的虚魂也比往年更多。   它们从另一个维度目睹了变化的全过程。   那覆在蓝星表面的纱衣(天地灵机)变得越来越活跃,然后,蓝星忽然再度增大了一圈,原本就浩大至极的星球世界,变得更加浩大,单是其恐怖的体量就给这些虚魂的心灵以巨大的冲击。   即便还无法感知到任何具有威慑性的力量,单是形体本身,当其大到某种程度之后,依然会给观者以巨大的心灵震慑。   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冲击巨浪伴随着一声宏大的、在它们灵魂深处震响的嗡鸣随之传来,很多比较孱弱的虚魂直接给这个无形的浪头冲飞,与大队离散,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不知所踪。   其他稳住形体,心有余悸的虚魂再次看向下方那巨大蓝星,忽然感觉它自带了一些神异而危险的气息。   忽然就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如果说刚才“体型”的增长是从小羊变成肥羊,那么此刻的变化就是,虽然体型没有变化,却有种忽然间从草食者变成肉食者的感觉。   虽然那危险的气息还很微弱,就像刚刚出生,乳牙都还没长全的小老虎。   可与刚才那“肥羊”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   把视界再度拔高。   仙古世界。   蓝星世界的这一波跨越式成长,使得“自己”在此界强者眼中越发引人瞩目。   在仙古世界的认知中,将自身世界之外的浩大虚无世界称为混沌海。   那些至强者更是知道,他们是否能够成就更高圣位,不再取决于祂们自身,而是取决于身处的此方世界。   祂们更是早就知道,混沌海中,绝不止仙古世界一个世界。   那些因仙古世界泄露气机而诞生演化的无数星辰世界不算,在漫长的混沌纪元中,每一次在混沌海中探寻到新的世界,对仙古世界来说,都是一次弥足珍贵的机缘。   每一次,仙古世界的本源都得以暴涨。   这和对方本身的大小强弱关系不大,而是仙古大世界能够借此开拓出更广阔的道路,得到新的方向,新的成长。   曾经,仙古世界只有修仙,修成真仙便是世界之极,可随着世界的几次成长,不仅修仙有了长足发展,还有了魔修、妖修、蛮修。   世界变得越来越浩大深邃,围绕世界而衍化的亿万星辰世界数量越发浩瀚磅礴。   祂们这些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存在,当然都会因此受益,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此刻,祂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混沌海深处那颗异星。   一颗同时具备着亘古与新生两种气息的奇异星球,祂似乎感觉到了仙古世界的觊觎目光,正在疯狂的吞吸着混沌海中的混沌本源——那是唯有世界才能吸收消化的、源自混沌海本身的力量。   由此引发了更加巨大的涟漪波澜,在祂们的眼中,也就变得越发显眼。   真说大小,即便以其现在的大小,别说无法和仙古世界本身相比,就是周边衍化的星河世界,也能找出许多比它更大的星球。   但每一个关注的目光都非常警惕,任何一个本源自有的世界,都不可小觑。   至少在位阶上,对方和仙古世界在同一层次,仙古世界能够吸收对方的本源开拓新路,反过来,也是同样成立的。   虽然这种可能很小,但只要可能存在,那就是可能!   对于生命以混沌纪元来计的至强存在,实在看多了那种尘埃蝼蚁一路崛起变成负日金鹏般的伟大存在,祂们虽然强大,却不狂妄,反而非常谨慎。   只要存在被反咬一口的可能,那就值得警惕!   更重要的是,祂们不仅要小心那个异星,更要小心自己!   仙古世界吸收数次同位阶世界本源变得越发浩大深邃,这不假。   可看看现在站在此界巅峰的至强者们,包括祂们自己,有几个是一直站着这个位置,随着世界水涨船高,从原来的至强者变成新的至强者?   没有几个!   包括祂们自己,大都有着一段辉煌灿烂的崛起史,而祂们崛起的大背景,基本都是如现在这种情况。   老一辈至强者们用自己的陨落告诉祂们这些后来者,在这样的世界争锋面前,什么都可能发生,也是祂们的位置最松动,最容易被后来者撬动觊觎的时候。   世界会更进一步和祂们能不能活到最后,没有必然的关联。   有的因为出手太早,孤军深入,却因脱离仙古世界,法则不协,处处受制,遭到整个世界的敌对,被敌方世界以蚁多咬死象的姿态生生堆死,死的憋屈异常,不仅没有为仙古大世界做贡献,还成了敌方世界的养料;   有的却因出手太晚,汤都没有喝上热乎的,等祂们决定出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仙古世界都在开始“分润功劳”了;   还有的干脆没出手,想凭着自己身为老辈至强者的积累在新时代中站在前头,可惜祂们已经被世界嫌弃,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格格不入,成为后辈新人证道的最好磨刀石。   虽然有前辈们的活例警示,后来的至强者们都知道汲取教训,可单从比例计算,每一次大世界相逢,都是老辈至强者陨落最密集的时段,死亡比例远比那些无法计数的普通修仙者、乃至仙人的比例更高。   因为这个时候,整个世界的人心都很“野”,一代代前辈的事迹不仅警示着新的至强者,同样在鼓励着无数仰望天空、瞻仰祂们伟岸光辉的有志者们。   哪怕是弟子至亲,都变得不再绝对可信。   其他至强者当然更不可信。   他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所以,虽然祂们都看见了那在混沌海中越发显眼的蓝星世界,但也只是看着,除了安排下面加快度送灵魂潜入的进度外,不再有丝毫额外的动作,更多的,甚至连这样一个安排都没有传递下去,一切纯看下面人自己领会。   而且,这次的蓝星世界还有个极特别的地方,祂们不仅看到了蓝星世界,还看到了其他本源世界的气息。   虽然无法直视,也不知对方到底在何处,但却可以肯定,那颗蓝星世界在混沌海深处制造出偌大动静,不仅吸引了仙古大世界的目光,很可能还有其他未知世界也把对方当成了猎物。   鬣狗冲上去把羚羊扑倒,然后狮子冲上去把鬣狗扑倒,对鬣狗来说,这样的捕猎一点都不美好。   而谁是鬣狗?谁又是狮子呢?   祂们就像一头头安静的潜伏在草丛中看着远处猎物的猛兽,不仅猎物无法发现祂们,同伴同样无法发现祂们。   等待着只有祂们自己才知道的行动时机。   ……   诸神世界。   一个个伟大存在,至高主宰,都高踞在祂们的神国之内,遥望着晶壁系之外那团越来越璀璨耀眼的光明。   不仅这些伟大存在安静的坐镇自身的神国,就连其他大大小小的诸神也都变得规矩异常,包括那些混乱邪恶的存在,这时候也不再发疯。   无穷位面世界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和平期,除了按照神谕提供足够数量的“自愿”灵魂之外,没有一个神祇在外面随意晃荡。   没有诸神的目光垂落,各个位面世界第一次完全属于位面世界内的众生。   ……   莽荒世界。   和其他世界不同,祂有着非常强烈的“自我意志”。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祂“体内”虽有偌大的浩瀚无穷世界,有着一头头力量达到世界极限的强大生物,但它们的灵智普遍不高,更多甚至可以称之为愚笨,更没有一个强大的、完整的文明。   因为世界祂不需要。   另一个特点就是,因为世界强烈的自我意志,和祂对生命的认知不同,这个世界有许多“集体生命”。   或是如流水怪那种,没有一个绝对的首脑,但只要数量足够多的聚合在一起,一个拥有极高智慧的“集体生命”就出现了。   也或者有一个或者一群核心首脑,以之为核心形成集体智慧生命。   这样的集体智慧生命和强大个体却偏愚笨的巨兽生命是莽荒世界的特色。   从“看到”蓝星世界开始,祂就本能的知道该如何进行“捕猎”。   祂派遣了许多巨兽之魂过去,也安排了一群集体智慧生命过去。   后者还制造了一些大动静,可前者过去,刚与蓝星深海中巨怪海兽“融合”,就遭到了整个深海的围攻毒打。   不过,它们已经完成了最大的作用,随着它们源源不断的死在蓝星,两个世界之间渐渐地有了一些相同的“气质”。   等到这种相似度达到一定界限,祂就可以亲自动身过去了。   这次“看到”蓝星世界制造出更大的动静,祂决定派遣更多的巨兽灵魂过去。   祂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将逐渐抑制集体智慧生命的衍生。   集体智慧生命确实有其强大恐怖之处,若是在祂体内与那些强大个体巨兽对垒,集体智慧生命更可能站到最后。   可它们犯了祂最大的忌讳。   不听话!   譬如第一次,相比于流水怪,祂是想安排一支虫族过去的,它们不仅数量更多,繁衍能力,适应能力都更强。   因为凡去蓝星世界的灵魂,都必须有个基本前提,那就是“自愿”,无论什么原因,在魂入之时都不能有抵触之心,不然就混不进去。   祂的安排意味着这支虫族要在莽荒世界灭族,包括王虫在内的所有虫族都要无条件“自杀”,然后魂入蓝星,从头开始,有很大可能开不了头就要在蓝星再死一次,那就是彻底灭族了。   而这支虫族相比流水怪更强大的同时,也意味着它们的集体智慧更加聪明。   于是,祂看到了那集体智慧的强烈抵触,这种情绪传递给了那支虫族的所有个体。   也就是说,哪怕祂强令它们自杀,它们也混不进去了!   祂不得不调整目标,把心思更加单纯,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加弱小的流水怪一族派了过去。   那次“打脸”之后,祂毫不犹豫的命令那支虫族自杀,不管它们内心有多抵触,自杀起来效率却没有丝毫减慢。   而也是那次事故之后,祂不再派遣那些集体智慧生命,只派那些听话的巨兽个体生命魂入蓝星,虽然它们在莽荒世界的力量极其恐怖,却一点不影响它们对于莽荒意志的唯命是从,哪怕是过去当炮灰,哪怕它们离开之后,强大肉身之内迅速诞生新的灵魂意识,依然唯莽荒之命是从,都丝毫不影响它们的忠诚。   看到蓝星世界的最新变化,莽荒意志决定加大投入量,尽快铺平两界之间的道路。   祂的诞生就来自于两个世界的相遇,双方内部的文明几乎同归于尽,融合后的世界成为一片文明废土,另一方面来说,就是野性生机的乐园。   融合两个世界本源的祂逐渐成长到了拥有自我意志的程度,然后祂又反过来压制内部一些还处在萌芽阶段的文明诞生,将这个大世界彻底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因为这样的经历,祂对再次遇到一个新世界充满了渴望。   吞了它,自己必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聪明!   ……   蓝星。   所有阵营的五阶力量者都感应到了星球的质变晋升。   站在此界力量顶端的他们,脸上都现出狂喜之色。   这意味着,更广阔的世界在向他们招手。   更强大的实力,更悠久的生命。   只要他们能够跟上世界的脚步,生命的一切渴求与欲望,都能得到满足。   之前,世界的力量上限是五阶,而现在,却是七阶!   至少也是七阶!   是的,虽然他们已经根据从炎夏传开的标准制定了属于自身力量体系的进阶方案,但他们并没有把那所谓的【元神境】视为一个阶层。   而是依照炎夏的【元婴境】和【化神境】,将元婴境当成了衡量六阶实力的标准参照,化神境则是七阶实力的标准参照。   至于炎夏探索出来的一步金丹破元神的道路,他们不认为这是一步,而是两步,直接从第五阶跳到了第七阶,越过了第六个台阶。   这还只是他们现在的判断,若是元神境的最终表现还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将根据实际再加中间台阶,实在是但凡与炎夏顶尖金丹境试手过的各阵营五阶力量者都深受打击,认为大家的实力悬殊到了无法用同一阶来衡量,后续自然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若是有可能,他们其实很想把金丹境按照前中后期拆分成五六七共三大阶,但之前没有经验,力量进阶体系已经确定,若是改变,就意味着已经确立完善的成长体系需要推倒重来,这是不现实的。   只能在后面一点点找补回来。   而在炎夏,早从上上一次,也就是新历二一五年开始,得到六一学院预测通知的所有金丹境圆满大修士都会在每次星球扩增这天,进入最深层的入定修行状态。   六一学院虽然无法准确预知星球质变在哪一次,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炎夏一次次提交越发夸张的新增方案,小世界越来越多,星球质变已然不远。   为了等待这一天,六一学院甚至早早的就把突破元神境和元婴境的方法推广开去,让所有能参悟者都尽快开始参悟。   “星球晋升质变,天地必有强烈反应,一片新的天地出现,那时候,也正是瓶颈最为松动薄弱的时候,若是能够把握好时机,提前做好准备,有很大概率突破大境界的桎梏。”   宗门内,炎夏官方各机构各部门,六一学院。   陆疆,海域。   不仅有金丹境圆满者在等待着这个契机想要突破更高境界。   紫府境圆满,筑基境圆满,练气境圆满,他们也都是渴望能借这世界级的机遇进入下一个境界。 第一八九章 让他过来   新大陆,外海。   新林海市。   刚刚年过的三旬的张凡盘膝坐在青玉台上。   他的相貌虽然也算俊朗,可放在鲛人这个群体里,真就是平平无奇,十分普通的那种。   而他的心性,在鲛人们看来,也非常不“鲛人”,缺乏鲛人青年那种海洋之子,纵横四海的壮志豪情。   从学校出来以后,就开始陪着母亲经营酒楼,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母亲想方设法想让他出去走动走动,和同龄人一起走出海市去大海里感受一下另一种生活,他却以实际行动表示了——没兴趣。   唯一的爱好,也就是玩烧火棍了。   小时候是可爱,大了之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所以,为了自个清静,他特意将玩棍的场所变得更加私密。   而他现在,却没有待在家里,甚至没有呆在他家所在的海市,特意稍微修饰了一下容貌去了另一座海市,寻了一家修行馆住了进去。   虽然其他时候不出去,偏要挑过年的时候出去显得有些奇怪,可他父母却连个理由都不问,生怕他反悔似的,第一时间把他送出了家门,还叮嘱他多交些朋友,多在外面玩玩,不要急着这么快回家。   张凡也乐得少了解释的烦恼,直接住进了一家修行馆中。   因为所修剑道的特别,还是他自己作为“初祖”开创的全新剑道,即便限于当下的力量修为,无法发挥出太多实力,可他对世界、对空间的感知力,依然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   他早已经感觉到,积蓄在这个世界内部的底蕴已经到了满溢的状态,只需要最后一下,就能完成质变跃升。   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契机,他当然不会错过,而为了避免麻烦,也是下意识的在回避让父母直面他是个穿越者这个话题,他不仅从家中出来,还远离所居住的海市。   做好准备工作,在除夕之前十天,他开始将那柄原本普普通通,可因为被他完了二十多年而变得不再普通的烧火棍横放在双膝之上,他开始进入深层的入定之中。   他的入定,是真正的入定。   生命气息,精神气息,都开始一点点收敛起来。   呼吸更是早已停止。   即便有寻常金丹境大修士来检查,也会以为这就是一具身体温热的尸体。   因为不仅他体内的生机一点点沉寂,就连精神意识也一点点沉寂。   若无若亡。   无我无念。   他的精神似乎消散在这片空间中,没有观想任何事物,只有一点淡淡隐约的意与双膝上那柄相处二十多年的烧火棍相连。   此刻他的,仿佛潜藏于极幽深极幽深的海底,所有痕迹都已从现世消失,只是借着一根特殊的“呼吸气管”与现世发生着点滴勾连。   十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就在某一时刻,星球开始质变晋升,一股浩大的波动从地心深处产生,然后放大加速的向外传播。   处于奇特状态的张凡当然也感应到了,而且,他的感应比那些金丹境圆满的大修士还要更加透彻。   他的精神几乎完完整整的承接了这一波的世界晋升的洗礼。   就像得到了特殊的淬炼,变得更加强大,而且神妙。   盘膝静坐的他身形瞬间动了,立刻从修行馆中消失,下一瞬,就出现在了修行馆外的海中。   他的左手已经抓住了那柄烧火棍,烧火棍前方,忽然出现一点玄妙的气息,在这气息之下,小世界与蓝星世界之间的屏障隔膜悄然消融,仿佛是烧火棍拉着他从这消融的隔膜处飞了出去,直接出现在蓝星海域的天空之中。   而在他从新林海市的小世界消失之后,那消失的隔膜重新合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事实当然不是如此,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一棍点破世界隔膜,越界而去的风采。   几乎没用到一分钟,就有几个金丹境修行者出现在了他之前入驻的修行馆,将还迷糊着的老板按在了一张办公桌的对面。   三分钟后,同样有几位金丹境出现在刚才他最初出现的蓝星世界的海域上空。   可这是,此地已经空无一人,不知所踪。   五分钟后,一些粗步调查后的简略信息就通过传送盒送至了远方,至于更详细的信息,则还需经过后续的探查。   而张凡此刻,已在海天之上,御剑,哦不,御棍飞行。   不过,他此刻的状态非常特殊,说是御棍,其实是棍在御他。   他的身体只是死死的抓住烧火棍,被它带着在海天之间极速飞行。   他的精神依然没有回归身体,同样“挂”在烧火棍之上。   这根棍似乎成为了他的精神与现世的连接点,更是精神与身体的中介物。   他的精神依然潜藏在极幽深的“海底”,正在进行着惊人的蜕变。   同时指挥着烧火棍拉着肉身与精神一起在海天之间飞行。   烧火棍最初的飞行方向似乎并不明确,无意识的兜了两个圈子,然后,就像是指南针一样,迅速找准了方向,笔直的飞了过去。   而那个方向,正是炎夏所在的方向。   而他要飞过去,首先就得跨越整个深海。   直线距离,超过两百万公里!   可它就像是受到磁铁吸引的铁钉一样,认准了方向便不再做他想,直观往前飞,笔直的往前飞。   当它拖家带口飞越数千公里海域,从另一个海市小世界上空掠过不久,坐镇此处海市的几位金丹境大修士出现在他所经过的天空。   很快,又一份信息通过传送盒送至远方。   ……   “嘟、嘟、嘟。”   传送盒发出三声轻响,一份新的信息传了过来。   很快,这份信息来到此地负责人手上。   “有人以很奇特的方法点开了小世界与主世界之间的隔膜?速度颇快,当探查人员顺着气息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消失无踪?”   “连消失的方向都不明确吗?”此人看罢信息,皱了皱眉,下达指令道:“以事发海市为中心,让周围海市加强关注,传讯神道司,让各地神祇予以配合,有任何进展立刻上报。”   三个多小时后。   “嘟、嘟、嘟。”   又一份信息传递到了负责人手上。   “有新情况了?探着气息波动出来,已经不见踪迹了?根据两地之间距离和间隔时间,估算个速度出来,就假设他直线跑过去的吧……一千六百多公里每小时?”   “继续传令周边,加强警戒关注……嗯,特别是他飞行轨迹的前方,加强巡查。”   两个多小时后。   “嘟、嘟、嘟。”   又一份信息传递过来。   可看过信息后,负责人的神色真正凝重起来。   “已经发现?木棍拖着人飞,感应不到生命气息和精神气息?   无法接近,无法拦截,这什么意思?   ……   这次根据两地距离和时间,估测速度达到了两千一百公里每小时?   确认始终是直线飞行?   也就是说,对方在提速,越飞越快!   现在已经要飞出我们的辖区了吗?”   负责人立刻下令道:“从对方出现的三次规律看,有很大概率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既然无法接近拦截,那就先派速度足够快的飞船缀着,用精神传送信息看对方是否有反馈,把这些情况全部报上去。”   ……   烧火棍拖着张凡的身体在海天之间飞行,直至炎夏方向,速度在一点点的、持续的加速着。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和两侧忽然出现几个金丹境大修士,他们脸上带着警戒之色,迅速合拢围来。   可就在他们距离烧火棍百米距离时,烧火棍前方空间再度消融,就像最初点破小世界与主世界之间的隔膜屏障一样,只不过,这次点破的是主世界之间的两点。   它拖着身体进入一点,下一瞬,从另一点出来,依然笔直前飞,而那几名合围的金丹境大修士已经在它身后三公里之外。   那几位金丹境大修士尽皆愕然,却各施秘法,将速度加速到极致,几分钟后,遥遥从后方包围了上去,可是,依然在他们接近到百米距离时,烧火棍再次点破主世界两点,轻松跳跃传送到数公里之外。   一群金丹境气沮,虽然传送术这样的手段六一学院已经在理论层面上解决了,可实际运用起来非常繁琐不便,远不能参与实战,可对方使用起来却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松,让他们连接近都无法做到,谈何擒捉。   最后,他们鼓起余勇,又透支加速接近了一次,没有接近对方百米之内,而是在两百米之外就各施擒拿控制类的法器或者术法,可它们依然未能突破百米限制,当它们距离百米之时,烧火棍再次拖着那具仿佛无知无识的躯体跳跃传送离开。   接连三次爆发速度,他们的力量已经见底,很难再爆发第四次了,而且,那烧火棍明显被设下了某种机制,比如“有攻击或者敌意接近百米距离便展开跳跃传送”,这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其中一位叹道:“打报告吧,我们尽力了,无能为力。”   消息通过传送盒传递了出去,很快,他们就接收到了新的指令,不需要再做出拦截举动,只需要远远缀着,很快会有飞船过来。   他们就这么远远跟在那奇怪的一棍一人之上。   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跟不上的时候,一艘飞船驶了过来。   众位金丹心中松了口气,拖着空乏的身体落到了甲板上,看着那还在持续缓慢加速的存在,彼此相视一眼,嘴里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怪物。   没有疲累不说,居然还越来越快。   此刻,天地灵机的活跃期早已结束,已是正月初一的上午,阳光明媚,海风和畅。   甲板上不断有金丹境大修士化身为精神雷达,持续向远处那具高速飞行的一棍一人喊话。   毫无回应。   仿佛是一具死物。   舰长的实力达到了六劫金丹境,他也尝试了几次,不仅自己尝试失败,还组合成玄武圣像想以圣像特殊的威压震慑达到目的,同样失败,最后没办法,开飞船冲过去,还是失败。   只要有威胁接近百米之地,对方就跳跃传送。   跳跃传送的距离并不固定,非常随机,好像十公里内都行,所以,哪怕它完全暴露了自己直线飞行的意图,可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拦截,这样的速度下,他们也不可能有时间在前方空域十公里范围内都密密麻麻布满阻截力量。   而且,以其表现出来的机动性,舰长怀疑,这样的方法同样无法拦截住。   至于圣像的威慑能力,更是毫无作用,对方根本不将至视作威胁,自顾自的飞行。   若是玄武圣像以任何方法突破百米限制,对方便立刻跳跃传送。   全部干瞪眼。   这么多人,拿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毫无办法!   最后,又有人提出了一个新的办法。   通过传送盒进行了一番快速的协调沟通,在他们前方一千公里左右的位置,一只巨大的海龟上浮到海面,瞬间,变成一个龟背老者,手里杵着一根拐杖。   祂杵杖在海面一点,一点神力涟漪扩散,很快,以祂为中心,出现了一个覆盖方圆五十公里的巨大神域。   神域之内,原本天朗气清的天气迅速变得乌云滚滚,比海面说翻脸就翻脸的气象变化得更快。   当乌云凝成,一条条比手臂还粗的电蛇在乌云中无声的游走了一圈,仿佛再做最后的调试,而结果令祂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身形便消散无踪,与这片神域融为一体。   这样不仅便于祂更准确掌握神域内的每一处情况,同样也是把致命的弱点隐藏起来,因为祂身体本身就是神域最大的破绽弱点,而现在,除非被敌人把整个神域磨灭,不然,祂就是不死的。   很快,远处陆续出现一些身影。   最前方的,赫然就是烧火棍拖着张凡的身躯,后方则是紧追不舍的飞船。   现在,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三千五百公里每小时。   临近神祇领地,烧火棍拖着张凡的身躯,没有任何犹豫停顿,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冲入其中。   轰隆——   霹雳——   滚滚乌云中,数十道比手臂还粗的闪电如蛇咬、如编绳,向它抽打而来。   闪电的速度何等之快,当看到时,便已经到了。   比人的反应还快。   可烧火棍拖着张凡的身体在这种密度的闪电抽击之下,依然成功摆脱,跳跃传送,出现在九公里之外,而后又跳跃传送一次,又是八公里,而后又传送,十公里。   他每传送到一地,周围便有数十上百道雷电劈来,可他总是能够差之毫厘的躲过所有攻击,一路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闪电的速度快,可它的响应机制也一点不慢,仿佛变成了一个规则——只要有危险接近百米,便跳跃传送。   数次传送跳跃之后,便已经飞出了神域范围。   从它进入神域到穿越五十公里距离,因为都是传送完成,总共用时居然不到五息时间。   而始终尾随的飞船反而停在了神域之外,虽说神域受到神祇的掌控,可他们这么大一艘飞船,驶入滚滚乌云之中,招雷体质还是太明显了一点。   舰长深吸了一口气,道:“继续求助吧。”   ……   “嘟、嘟、嘟。”   一个级别更高的信息中心,汇总新大陆海域的所有状况,并于炎夏陆疆汇总沟通。   一起忽然而起的事件,现在已经成为了信息中心上下最关注的事件。   特别是它最初发生的时段,刚好是新历二二五年到新历二二六年交汇,星球暴增,质变晋升的敏感时段,这个时候发生的一切异常本来就更受人重视,更别说它之后表现出来的各种诡异特性。   总负责人正在听取下属汇报:   “大略信息已经收集到了,那身体应是一个名叫张凡的二代鲛人,从他并没有特别掩饰的各种习惯判断,他是一个穿越者。   不过,在他上学那些年,气运测试的反馈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对炎夏不存在敌意,这也是当时把他漏掉的重要原因。”   下属汇报完现在掌握的大概信息后,请示道:“要想做更进一步的详细调查,需要去他家里。”   总负责人想了想,摆手道:“他既然刻意避开居住的海市,说明他心中对于今世的父母还是极为挂念的,既如此,就先不要打破这个默契了,先把他本人这边的弄清楚情况吧。”   “不过,调查也不要停止,不去他家里,也可以从侧面周边展开调查。”   就在这时,又一下属拿着最新消息过来,道:   “追踪队伍用尽了各种办法,甚至请动神祇相助,布下了范围五十公里神域,可对方依然滑不留手,轻易逃出了神域拦截。   第二批追踪队伍已经找到了目标,不过,除了远远跟着,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在飞船速度还能跟得上,可若继续如此下去,总有追赶不上的时候。”   说到这里,下属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不到两万公里,就要进入深海意志的范围,对方也发信请示,需不需要继续追踪?”   “在实在没办法之前,无论他飞去哪里,都给我一直跟下去。”总负责人毫不犹豫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以对方现在的飞行轨迹,若是穿越了整个深海,目标会是哪里?”   下属想也没想,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炎夏。”   以炎夏在蓝星上的夸张比例,海疆占了一半,陆疆占了八成,只要对方出了深海,必然进入炎夏范围。   而且,从之前多次反馈上来的信息情报分析,对方的飞行轨迹是个毫无变化的绝对直线飞行,哪怕面对重重阻截,哪怕进入神域,轨迹都没有丝毫变化。   总负责人却继续追问道:“更准确一点呢?”   下属有些为难道:“因为星球又有了一次巨大的增长,各地之间的相对位置必然又有了一些变化,特别是咱们这里距离本土最近的区域都超过了两百万公里,任何一点位置变化都会导致出现巨大偏差。”   总负责人却没有放弃,皱眉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年前来了十几个天机系的家伙,帮我们搭设最新版的天机眼,他们不是自诩只要有数据,就没有解不开的题吗?”   “把咱们收集到的信息全发给他们,请他们帮忙算算。”   “是。”下属听令离去。   半个小时后,这名下属直接以极速遁法再次出现,道:“帝都,若对方轨迹不变,最后将抵达帝都范围……他们说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可以把范围缩得更小。”   ……   星球的晋升早已停止,可张凡精神的蜕变却没有停止。   仿佛他只是借助星球晋升那个契机,点燃蜕变的第一团火,后面,做好准备的他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自动进行下去。   他精神的蜕变逐渐影响到肉身。   若以炎夏修行体系的判断,在今日之前,他的实力还没有突破到金丹境。   可当他受到第一波星球晋升的契机助力,实力便跨越紫府境到金丹境的屏障,站在了金丹境层次。   随着精神持续蜕变,不仅烧火棍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肉身的蜕变也越来越明显。   一劫金丹境、二劫金丹境、三劫、四劫……   他的精神依然没有回归肉身,处于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中,在这个状态,世界就如同一面镜子,直接接近他预设的范围,哪怕是速度之极的雷电,也会瞬间映照进入心田,然后根据对方的“激烈程度”反馈出同样“激烈程度”的远离姿态。   对方慢点,他就慢点,对方快点,他就跟着快点,对方给予雷电光速,他的反应便是雷电光速。   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成功脱出包围圈。   所以,他对于那些拦截阻挠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对自身状态的把握上。   他的精神蜕变越来越彻底,肉身实力也涨得越来越高。   最后,在他即将飞出炎夏人道范围,进入深海之时,实力达到堪比金丹境圆满的层次。   速度更是达到了六千公里每小时,也就是每秒一千六百多米,这样的速度下,他已经与手中的烧火棍融为一个整体。   海天之间,他所过之处,犁开一条空气巨浪,如同炸雷一般的空气爆鸣在他身后响起,而这些响声,他是永远听不到的。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静谧,甚至有些静止的世界。   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柄剑,一柄没有柄,只有锋与刃的剑。   烧火棍最前方,那一次次点破主世界空间屏障的棍尖就是锋尖,他整个人,便是刃。   到了最后,紧紧尾随的飞船只能看见一柄破开长空的剑刃远去,再也追之不及。   他们最后看到的,是那柄成型清晰的剑刃直接切进空间之中,下一瞬,在飞船特制天眼的观察下,已经出现在近百公里之外的天空,然后,又一次切开空间,消失不见。   它不再以飞行为常态,而是以跳跃传送为常态。   就像是以空间为湖面打水漂,一沾即走,转瞬远去,消失无踪。   他们不得不停下这无谓的追踪。   而正如他们最后所料想的那般,张凡此刻化身成为剑刃,每次闪现,便在一百公里之外,两百多万公里,也就相当于常人两万多步而已。   需要时间,却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何况,他的精神还在蜕变,肉身实力还在提升。   身心内外,都在欢呼雀跃。   多年的磨拭藏锋,不仅没有将他消磨,反而越发饥渴难耐了。   ……   新大陆海域,炎夏信息中心。   那位与天机系一群师生联系的下属再次闪身出现,肃然道:“具体位置也锁定了,若轨迹不变,对方的轨迹将经过六一学院。”   总负责人沉声道:“确定了吗?”   这位下属点头道:“确定,甚至可以确定,对方的目标就是六一学院,不然,这么大的星球,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他去六一学院干什么呢?”总负责人低声道。   那位下属摇头道:“不知道,反正,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去求学的。”   就在这时,刚才另一位奉命去调查张凡情况的下属也冲进来汇报:   “总长,通过暗访张凡家的邻居亲友,得到一个并不隐秘的消息。   据说,张凡曾多次对他母亲提及,自己是个绝世天才。   因为他自小检查出修行天赋不佳,他父母在这方面都比较敏感,他便多次用这话安慰他母亲,不过,他母亲似乎只是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还向周围亲朋念叨过几次。   其中一次,张凡说得更加露骨,大意是‘你若不信,等我哪天剑挑六一,证道炎夏,你可不要惊掉大牙’。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这是在有预谋的给自己的父母打预防针。   从中可以看出他的一些想法,还有他对今世父母的一些态度。”   总负责人却没有再听他后面的剖析,神情有些恍惚,另外一个下属神色与他差不多,他们心中都回荡着一句话。   “剑挑六一,证道炎夏。”总负责人轻声念了一遍,感慨道:“真是好大的气魄啊。”   “总长,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和他一起陷入恍惚中的下属也清醒过来,眼神有些不善的道:   “他速度再快,穿越深海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我也不信他可以一次性传送跳跃数万公里。   既然他的轨迹已经确定,咱们完全可以提前通知炎夏总局做好协调。   那边的神道力量可不是这边能比,把诸海龙王一字排开,再加上其他水域山脉城隍诸神,给他铺一条从深海出口到帝都的至少长达百万公里的神域走道,我不信他能够一直闪下去。”   总负责人轻轻点了点头,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反正这个消息都是必须要第一时间通报回去的。   可是,总局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几个六一学院天机系的老师就冲了进来,说是帮学院传递一下消息。   说着还递出来一枚玉简。   总负责人有些狐疑的拿起玉简,精神一扫,便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简单,简短,明确。   “让他过来!” 第一九零章 请请请   从意识完全复苏开始,二十多年挥剑不停,总加起来,挥剑次数何止千万。   就是寻常人有这样漫长的坚持,无论做什么东西,也已达到熟极而流,技近乎道的层次。   更何况,他并非寻常普通人。   每一次于海底挥剑,他都是在逆抗海洋大势,没有顺应海洋本身的起伏变化。   海洋就是一个巨大的砧板,而他就是那块被不断锻打拍击铁料。   只不过,限于世界上限过低,契机未到,若这样的“锻打”真作用在他体内,身体扛不住,真就要被大海拍成饼状物了。   所以,他将这些锻打、这些压力、这些积蓄、这些底蕴,化为一枚枚玄奥的剑印,种入心田,孕育在意识深处。   随着星球晋升,契机一到,精神借助世界晋升之力完成最后一跃,开始不断地淬炼升华,一枚枚剑印便在意识深处此地爆发。   精神与身体,宛如镜面,原本身体的积累化为剑印藏于心田,意识深处,现在意识深处剑印爆发,又直接映照进身体之内。   没有过度,没有损耗,神妙无比。   这是他自己开辟的剑道。   在仙古世界,他并没有为这剑道确定名字,只以“吾之剑道”称之。   来到此界,上学期间学到一首古诗,其中一句让他心生感触,觉得非常契合自身剑道,于是,这门剑道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灵犀剑道。   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一定范围内,能让他心中的念头变成一种规则般的存在。   他觉得契机已到,多年的蛰伏藏锋,转瞬变成欲要试剑天下,没兴趣走打怪升级的路,想要直接与此界力量最巅峰、道路最完整的一群人印证一番。   毫无疑问,这个星球上所有力量者都知道那是哪里,炎夏六一学院。   虽然真正去过的人很少,可但凡达到一定层次的力量者,无论是哪个阵营,就没有没听过的。   真正的如雷贯耳。   他知道六一学院的存在,却不知道其方位。   可是,烧火棍只是在稍微徘徊了两圈,便如同找到了南北极的磁针,精准的将方向锁定在那遥在数百万公里之外的学院。   而要试剑,本身就要蓄势养锐。   加之身体的蜕变才刚开始,还需要颇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他不可能去买票坐传送列车,一路换乘辗转,风尘仆仆的来到六一学院大门外,然后掏出烧火棍,大喊:“我来踢馆。”   且不说画风的问题,这个状态就会非常差劲。   所以,蓄势是必须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飞过去。   漫长的路程正好用来提升状态,让身心内外全部稳定在一个新的层次。   可这样一来,以炎夏严密的机构部署,自己这种异常行为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们必然要上前阻截盘问,他也不可能停下来一一解释,且不说在听了自己理由后他们还会不会放人,就算允许自己继续上路,等来到六一学院大门口,身上带着厚厚一摞通关条文。   那就不叫试剑天下,而是西天取经了,依然不管画风问题,若真这样搞,那种一气呵成的贯通感也就消失无踪了。   还试什么剑,打道回府端盘子去吧。   所以,最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不理、直接往前飞。   如此一来,必然遭到各种阻截。   可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藏锋数十年,练剑千百万,这次试剑,可以说是压抑多年之后,身心内外的一次大庆典,大愉悦,只要试剑没有正式开始,这个状态就会一直保持,还会越来越好,他可不想把这“第一次”用在这里。   所以,只能避。   但他的避不是迂回,不是与对方兜圈子,更不是倒退,而是直接定下了不让危险接近自身百米之内的底线。   于是,但凡有任何能够阻挠他行程的力量接近到百米之内,烧火棍自然就带着他传送跳跃到更前方,将所有的阻拦全部远远甩在身后。   而且,随着实力升华越来越彻底,不仅速度越来越快,能够传送跳跃的极限距离也越来越长,使得从各地匆忙赶来的阻截者力量永远都要慢半拍,穷尽手段也拦不住他,更留不住他。   当他进入深海区域,身心蜕变更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用炎夏修行体系来衡量,便是无论心灵、精神、意识、身体,全都达到了金丹境圆满层次,只要再往前跨出一步,就是一个崭新的天地,层次上,与炎夏的元神境相当,直接站在了当今世界力量的顶点。   漫长的深海航路,正是他跨出这一步的绝妙时机。   排空驭气奔如电。   他化身一道锋利剑刃,在空间中一进一出,就是上百公里。   转瞬即逝,闪眼即无。   无论风和日丽的平静海面,还是雷云霹雳,狂风席卷,巨浪排空的飞行禁区,都无法阻止他分毫。   在这过程中,剑气、剑意都变得越来越磅礴凝聚。   从天空看去,便是一道剑虹从星球的东方海面徐徐升起,不断蓄势,一路向西,直指炎夏,帝都,六一学院。   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强,神意越来越璀璨光华。   远远看去,已经看不到剑,只能见到一团越来越明盛的光。   自东而西,化虹而来,直指炎夏腹心。   ……   而就在他于深海中蓄势飞驰之时,以六一学院为中心的整个炎夏高层修行界都震动了。   六一学院不仅没有隐瞒这个消息,而是广发传讯,将一枚枚传讯符送到每个在这次星球晋升中突破金丹境圆满桎梏,迈向更高境界者手中。   金虹宗。   太上长老洞府。   金阳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他才突破到九劫金丹境不足五年,虽然勉强也可称为金丹圆满,但他心里有自知之明,与六一学院那群金丹圆满的距离,大概还有一劫金丹到九劫金丹那么远。   所以,他是没有想过能在这次星球晋升中获得突破的,之所以还是做好万般准备,也是因为不想错过了这次世界晋升质变的时机,想要借此一窥世界更深层次的玄奥。   从五年前那次星球晋升开始,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星球晋升之年,他会把半年的时间花在这事上,他就开始闭门谢客,谢绝一切外事干扰,枯守洞府,盘膝静坐,等待新年降临。   今年,星球晋升被他等到了。   静坐不动,彷如枯死。   然后,他就于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大道之音。   再然后,他就完全失去了清晰的知觉。   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静坐如初。   可当他再次清醒只是,就发现体内金丹消失了,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身上起了玄妙变化,世界在他眼中变得不同起来。   除了五感远超曾经,许多操纵灵气法术的手段,都不用刻意的发觉,心念一动,即可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变成了彷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容易的事情。   另一个最重要的变化就是,他能够感受到空间的层次了!   以前,哪怕是到了九劫金丹境,空间在他面前依然是一个“绝对”的存在,也尝试过一些六一学院新弄出来的一些与空间有关的法门。   最典型的就是如意传送术,可尝试起来颇为困难,光是准备起势就需要极久时间,而且,失败率颇高,因为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成功了不知道如何走大运成功的,失败了不知道如何失败的。   这就很尴尬了,对此,六一学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看个人的天赋悟性和对这类法门的敏感性”。   可现在,空间的层次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不需要任何人教,他就已经知道明白。   再来看如意传送术这样的法门,发现原理非常简单,易懂易学。   很轻松就会了。   就在这时,空间轻颤,一枚传讯符出现在面前。   他精神一探,瞬间获知里面信息,眼神瞬间瞪了起来。   下一瞬,他身形便从洞府中消失,再出现时,人已到了宗门之外。   再往前一步,身形又于虚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五十多公里之外。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来到距离宗门最近的一座州城中。   五年前,六一学院就弄出了生命传送阵,只不过相比于水脉传送、山脉传送实用性太低,阵法不大,构建难度却还极大,使用者还需有金丹境以上的实力,因为这种种限制,生命传送阵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推广。   但却也在每个州城以上的城市布置了一个,平时基本不会动用,只为了在一些紧急时候高端强者能够迅速机动往来。   这些传送阵当然都是处在官方力量的绝对管控之中,因为相关方面提前得到了通知,金阳顺利的来到了传送阵所在位置。   以他现在的眼光,能看见许多有待改进的地方,他相信,若是按照自己所想改进一番,不仅传送难度会降低,传送阵的大小、构建难度、每次传送的耗费,都会有一个明显的优化。   这么想着,他心中就自嘲般的笑了笑。   自己闯大运突破到了元婴境,能够轻松看到这些,六一学院突破这个境界,甚至直接突破到元神境的也不知有凡几,自己现在能看到、能想到的,人家怕是一个念头就能全部搞定,甚至比自己所思所想还要更好。   所以,这个闲心就不用自己操了。   和他时间相差不久,凡炎夏境内,所有借着这次星球晋升突破到元婴境乃至元神境的修行者们,全都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分为两部分。   一是邀请所有突破至元婴境和元神境的大修士们,若是没有十分紧急的事务,都来六一学院一聚。   世界道路升华,更广阔的天地呈现在他们面前,如何开拓前路,本就是一个需要所有行于此路之人开诚布公的、坐下来深入讨论的一个问题。   在金丹境以前,只能算是道路伊始,也并不如何艰难,加之有海量的修行者实践验证,以六一学院一己之力便足以指出一个明确的方向,亿万万修行者只需要跟着指引方向前行即可。   可随着道路越往上开拓,越来越深入,能够行到这一层次的人越来越少,可另一方面,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一个是侥幸的。   他们心中对于寻道求道,必然也有一番自己的感悟见解。   这些都是六一学院需要,同样是天下同道所需要的。   所谓咨诹善道,察纳雅言;博采众长,兼容并蓄。   从元婴境开始,以后天下但凡有突破此境者,无论身处何方、身任何职、年纪多大,六一学院都将邀请他们前往六一学院交流心得。   同样,六一学院也会大开门户,让所有交流论道者都满意而归。   现在道路初开,一切未明,之前六一学院指明了金丹破元神和金丹破元婴两条道路,可后面的路该如何走,并没有完全确定,在大家都还在门外,没有真正登堂入室的时候,也不可能纯凭想象搭建后续的修行步骤。   所以,六一学院广邀所有成就元婴者、元神者齐来一聚,坐而论道,明晰前路。   话语说来颇长,其实传讯符中只是一道意念,所有观阅者便瞬间洞悉透彻。   这是传讯符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则说明了一件事。   有异人自海东而来,欲要试剑六一,证道炎夏,现在人已经到了深海,很快就会进入炎夏范围。   信息中还给出了对方的行经轨迹,并告诫大家,若是沿途遇到,不要出手阻拦,让他过来。   当然,你们若是好奇想要远远围观也可以,只是注意别靠近对方百米范围。   传讯符中,拢共也就说了这么两件事情。   和金阳一样,接到传讯符的新晋元婴乃至元神们,正在兴头上,听说有人要拿炎夏磨剑,心情立刻晴转多云。   有许多在选择传送目的地的时候,没有去帝都,反而去了距离最近的、对方将会行经的方向。   ……   当张凡化身剑虹从深海区域出来,已经完成了关键性蜕变。   相比于之前进入深海之时,身上气息磅礴了不知几许。   更重要的是,一股阳刚劲直的剑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就像太阳向四周散发着阳光。   若在他身周一定范围内,那些心有诡谲阴私念头者,会直接被这剑意所伤,直至斩尽心底阴私诡谲之念。   他的精神停止了蜕变,这也是必然的,一切的进步都不是凭空而来。   转世重生的种种积累已经在此刻耗尽,下一次要想还有这么巨大的突破,就得开始新一轮的“积蓄”了。   他的精神依然没有回归肉身,依然是烧火棍拖着他的身体和精神在空中传送闪现。   当他飞出深海,进入炎夏海疆之时,心中已经做着更多准备。   他知道,以他这些年所见的炎夏的执行力,这边必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将要过来的消息,他们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不过,完成关键性突破,现在已经站在此界之巅的他充满了信心。   心如镜湖,笼罩方圆数千米,任何异动,特别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异动,都能同步反馈进入他心田。   可是,眼前所见,却让他错愕。   风平浪静。   没有任何阻拦。   没有强大的神祇神域,没有排成队等候的飞船,也没有修行者。   这和他预想中的状况不符,不过,他很快就平复心境,不再想此事,反而加快了速度,一次破空传送从之前的一百公里突破到了两百多三百公里。   向前,向前,向前。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只需按照指引的方向前去即可。   随着速度加快,他很快便掠过了炎夏海域,远远地,海岸线出现在了前方。   当他再次破空穿梭两百多公里,身下已经从海洋变成了陆地。   心镜映照之景,让他心中微微一紧。   几道实力比金丹境圆满更强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他身周数千米之内,但却没有接近到他千米以内。   不过,他的心神也只是最开始下意识的紧了一下,他们能给自己制造的压力,也就自己出发时那几个金丹境给自己制造的压力差不多。   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接近。   反而在他破空而去之时紧跟着一起传送破空。   只不过,他们的破空距离远不能与自己相比,只是一次破空传送,就被远远甩开。   一群奇怪的家伙。   他心中如此想,可下一刻,这些念头就被他扔出了脑海。   因为随着他再次破空而出,周围又有数道强度与刚才相似的气息出现在他身周数千米内。   人数比上一次还多几个。   又一次破空传送甩开。   可当他再度出现,居然有十几道气息出现在他周围数千米之内。   仿佛他们出现,只是为了过来围观一下。   后面他每一次破空传送出现,总会有少则数道,多则数十道如此气息出现在他身周。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难道在自己进入炎夏陆疆以后,沿途空域便布满了这样修为之人?   因为他的破空传送距离时非常随意的,并不绝对,在自己下一次破空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具体会破空多远,准确落点何在。   他本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如此一来,自己每次破空出现都能遭遇这样的人,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自己行经轨迹的沿途,蹲满了这样的“围观者”。   一群借着这次世界晋升之机突破金丹境圆满的修行者蹲守在自己必经之路旁边。   这是什么意思?   这让张凡的心境忽然变得糟糕,感觉一场神圣的证道之旅变成了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表演。   想到这里,他忽然没再选择破空传送,而是化作一道经天剑虹向前疾驰。   果然,更多强大气息破空传送了过来,聚在他身周千米之外。   越来越多。   他们的速度赶不上自己,于是跟着跑一段便要传送一次,感觉就像是“蹦蹦跳跳”,一忽儿在自己前方,一忽儿在自己后方。   眼神更是从没离开他所在方位,仿佛再看一个稀罕玩意儿。   当这样的围观者数量达到千人以上,张凡已经不想再继续验证下去了。   如果精神情绪也能用颜色表示,那么,他现在已经是锅底灰。   感觉非常糟糕,连最初那欢欣愉悦的试剑情绪都受到了极大动摇。   “难道……这是他们想出来的龌龊伎俩,故意破我心境?”   他心中如此想着,心中气势莫名的更加旺盛了几分。   一次次的破空穿梭。   终于,随着最后一次破空完成,张旭心中有感。   六一学院,到了。   远处,有一片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特别的建筑群落。   但他却能够看见,在这个主世界深处,密密麻麻如同挂气球般,无数的小世界挤挤挨挨凑在一起。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小世界群落。   而当他看见校内的阵势,因为一路围观而觉得“有阴谋”的念头瞬间消散。   原来,突破金丹境圆满的人,真的很多很多啊。   气息和那些追逐围观他相差仿佛的,他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人数,只觉得密密麻麻,无边无涯。   想来这就是元婴境。   还有那些气息更加夭矫不群,出类拔萃,各有一股摄人风采的。   同样很多,非常非常多。   几千?几万?   张凡恍眼看去,根本数不过来,只觉得哪里都是。   他的精神回归身体,手持烧火棍,站在六一学院门外,看着那光凭气息似乎就要把偌大校园撑爆的密密麻麻的观者人群。   陷入了沉默。   见他站在那里不进不退,一位男子终于走了出来。   走到校门口,向他拱了拱手,道:“张道友……不知道你前世名讳,姑且就以你今世之名称之吧,我叫陈中夏,听说,您要来我校证道?”   说到这里,忽然上前拉住张凡的一只手,就往学校里拽,脸上带着欣喜莫名的神色,道:“请、请、请,大家都等着你呢。” 第一九一章 试剑六一,证道炎夏   一个人从学院里走出来,想要伸手拉他,张凡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要躲开。   可听到陈中夏自报姓名,他又生生忍住了。   一个寻常人这么做,他让开就让开了,那是他生性不喜欢拉拉扯扯。   可若是这人是陈中夏,他就不想躲、也不能躲了。   不然,那些围观者还以为自己心怯呢。   陈中夏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炎夏的修行史总共才两百多年,新历八十年的灵气诞生又将之分成了两段。   前一段是试探摸索,渐入深水区,后一段就是绽放光华,修行盛事的开端。   作为这个开端的主要引领者,第一个推开这扇大门之人,陈中夏的分量根本无需过多赘述,懂得都懂。   作为一个接受过炎夏完整义务教育的穿越者,张凡自然也知陈中夏其人。   其实,在课本中了解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他的心中别有一种此界之人难以明白的感慨。   因为有着完整的前世记忆,无论大小事情,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将今世所见与前世印象彼此对应,类比。   这既是为了更快的对一些感觉新奇陌生的事物进行理解——哦,原来和XXX差不多,其实就是一回事。   另一方面,这种对比又能让他们快速挖掘出前世今生的一些根本性不同,同样有助于他们快速认识世界。   所以,在了解到炎夏的修行史,还有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和与他们同一时代的那些先行者们,他自然而然就与仙古世界进行了类比。   撇去实力上的天壤悬殊,他必须承认,能与他们进行类比的,只有仙古世界那些传道大千、让仙古世界之所以成为仙古世界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可以与之类比。   现在那些站在仙古世界顶端的至强者们,最多也不过是开辟一道,更多的只是继承了原有的道统。   而陈中夏等人,却是无中生有,生生拉出来一个体系。   哪怕其中有诸多他不认可,甚至认为非常不妥的地方,但这无改于其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重大意义。   对于其他修行者,他可以纯以力量修为视之。   可对于陈中夏他们这些人,作为一个立志证道的人,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别的感触。   若是他御剑而来时,陈中夏战意全开的护在六一学院之外,摆出一副要想进去,先把我摆平的架势,那么他会非常兴奋,必然用一场竭尽全力的战斗来表达对他这个开辟道路者的敬意。   若是后面还有李未晞、金允儿一字排开,他有信心,单人独剑一路闯过去,哪怕受伤身陨,他也不会有丝毫惧意,只会感觉酣畅淋漓。   作为一名剑修,穿越一个世界,和这样的人物交手,本就是一件大幸事。   何况,他对自己的剑道有信心。   他相信自己会一路战到最后。   连鞋底都沾满了带血的泥土和可以撕裂大地的剑意,一步一个血脚印,每一步落下,都将留下数十上百年都不会消弭的刮骨剑意,烧火棍斜斜的拖在身后,划出一道血色剑痕。   一步步走入六一学院的大门内。   可现在,他被拉进去了,被拉进去了。   就这么进去了。   平平无奇,毫无爽感。   在胸中筹谋了二十多年的巅峰论剑,魂入此界后最华彩、最耀眼的雏鹰展翅、一鸣惊人的篇章,就这么……过了。   身为一个剑修,那最渴望的极尽璀璨一战之后的升华,自然也……没了!   就因为对陈中夏心中有份特殊的感触,所以,当他满脸带笑,伸手拉来的时候,他没有躲,脑袋有点懵,下一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到了校园内。   身后,就是那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大门。   作为这个星球上力量的巅峰代表,称一句圣地也不为过,居然没有任何阵法防御保护,还不如一些海岛宗门大气恢弘。   门外门内,真就是一步之遥,一步!   被拉着进入校园的张凡,此刻正沉浸在憋了二十多年的大招忽然变成一个哑炮的空虚感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暴怒,证道之路被阻,这足以将彼此关系定义为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可内心那强大的空虚感,让他连生气暴怒都觉得很无力,很无趣。   进门之后,他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对他行注目礼。   他们中,大部分气息都不是很强,那是元婴境。   还有部分气息很强,很特别,各有特色,那是元神境。   陈中夏拉着他一路往前,人群自动散开,主动为让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从天空俯瞰,直观的视觉感受就是一个年纪稍大、体格也偏大的男子拉着一位年纪偏小、体格也偏弱,脸上还挂着懵懂茫然神情的男子,分开如同海面一般的人流,一直往前方远处的一个巨大半球形建筑走去。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行注目礼。   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刃,劈开无数由元婴境、元神境组成的人海。   这样的注视下,这样的沉默行走,让张凡觉得太弱受,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到底来了多少人?”   陈中夏道:“元婴境修士超过四百一十万,元神境则只有九万多不到十万。”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他亲口倒出这样一个数据,张凡心中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忍不住道:“炎夏这次突破了这么多?”   陈中夏道:“这不是一次之功,而是炎夏兆亿子民长达两百多年的底蕴释放,这也不是这次晋升突破的全部,毕竟很多重要位置还是需要人值守的,大概来了九成吧。”   说到这里,陈中夏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根据推算,后续十年虽然不会有这次这么密集的晋升潮,但每年也会有很多人突破,但元婴的数量级最多也就够到千万级别,而元神境,很难超过二十万了……到了那个时候,两百多年积蓄起来的底蕴基本也就耗光了。”   “根据推算,把星球这次晋升带来的全民体质上浮,基本也要七千多万人中才能出一名元婴,元神境更是数十亿人中才能出一个,这个得材率实在太低了。”说到这里,陈中夏再次叹气摇头。   张凡忍不住眼皮跳了跳,却没再说什么。   真要说强者数量,自然不能和仙古世界相比,这个数量的元婴境,元神境看似恐怖,可若放在仙古世界,随便一个至强者嫡传的万古宗门,相同实力层次的门人弟子数量就远不止这些,更别说那些实力尤在元神境之上的真仙之流。   所以,真要说这底蕴有多恐怖,也并非如此,真正让他心惊的恰是最令陈中夏等人叹息的“得材率”,不是太低,而是太高了!   当然,这种感悟就没必要跟陈中夏分享了。   终于,经过茫茫人海,陈中夏拉着张凡来到尽头那巨大建筑前的台阶上,他转身对众人朗声道:“好了诸位,张道友已经过来了,大家就不要再这里围观了,不要对正常的教学造成过多干扰。”   正在这时,校门外陆陆续续有元婴境、元神境的修行者落地,从那个平平无奇的校门步行进校。   他们都是沿途蹲守围观,想要第一时间目睹证道剑修风采的,少部分人有幸得到了第一手原始资料,大部分都只能从别人嘴里知道一些二手甚至是三手的消息,知道剑修已经远去,他们没有那个速度,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跟着飞,都去相近的州城坐传送阵到帝都,然后再从帝都直接飞过来。   时间上并不比张凡慢太多。   而陈中夏已经拉着张凡往证道殿走去。   是的,这个巨大半球形建筑名字就叫“证道殿”。   看到这个名字,张凡本来已经死寂的心绪有了些许振作。   陈中夏介绍道:“这是才建起来没多久的建筑,目的就是考虑到世界晋升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元婴境、元神境出现。   学院的意见是,能有此成就者,不管他们以前是否有在学院就读的经历,甚至他们完全没有经过院校体系培养,都已无关紧要,这种成就本身,就已经说明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寻常人物,易与之辈。   炎夏修行体系后续的道路该如何走,应该充分听取他们的意见,这个证道殿就是为此专门准备的彼此印证交流的场所。”   听到这里,张凡神色再次振作几分,心道,这就是炎夏的特色啊,战斗打架什么的,也不能随意展开,特别是城市和人多的地方,修行者更是严禁擅自动手,不管是伤及无辜、毁人房屋还是损毁公共财物,都是要受到严厉斥责的。   修行者在城市中也不是绝对不能出手,要想交手,就只能去专门给他们划分的场所区域,那里都布置有专门的阵法,或是室内,或是露天,先交钱,再打架,场所不同,修为不同,收费不同,实力越高干架支出也就越高。   除了场地与阵法维护费用外,还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和实力更高的裁判人员什么的,可以随时对伤者进行救助,或者即时对越来越危险的战斗进行“打断”。   一想到这里,张凡心中又有点憋屈,心道,堂堂六一学院,居然被这样的规则所制!   被陈中夏拉着一点点往证道殿内走去,张凡不再反抗抵触,另一只手稍微用力握了握手中烧火棍。   虽然酝酿了数百万公里的蓄势被校门口那一出给打断了,无法发挥出最巅峰的水平,但他依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再次开始无声蓄势。   半球形证道殿大门有些特别,一字排开有三十七个大门。   每个大门,都宽有十余米,高五六米。三十七个大门排开就有六七百米,就像巨兽张开的嘴。   正中那个大门上方标有“主台”二字。   左边十六个大门,分别标有“一层”、“三层”、“五层”、“七层”……“三十三层”、“三十五层”字样。   右边十六个大门,分别标有“二层”、“四层”、“六层”、“八层”……“三十四层”、“三十六层”字样。   陈中夏拉着张凡往正中央的“主台”走去,一边介绍道:   “最开始关于这个证道场所建于何处学院还是有过一番争论的,最初,有很多人提议,开辟一个单独的小世界专做次用。   但后来还是觉得,这样一个标志性场所还是建在主世界校园内更合适一些。   更何况,即便开辟小世界,也不可能让一群人席地而坐,关键是这种方式空间利率太低,人稍微一多,那些后来者连个坐席都很难找到。   所以,还是要建专门的场馆,就如此,又何必把场馆建到小世界里面去呢?”   两人步入“主台”大门,张凡清晰的感到,每往里深入一步,空间的变形就越来越大。   不过,他心中全无惧意,跟着大步向前。   而原本聚在校门后空旷的场地里,形成密密麻麻人海的人们,有序进入三十六个门洞之内。   也有一部分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主台走去。   稍微感应了一下,就能发现,这些俱是元神成就者,而且,还都是气息特别出众不凡之人,有几十个表现一点不亚于陈中夏。   对此,他心中揣测道:“难道是想来车轮战?”   心中正这么想着,脚下又一步迈出,张凡发现自己和陈中夏站在一个巨大圆台的边缘。   “这个证道殿从外看是个直径一公里的半球形,可因为拓空阵的极致效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都拓展延伸了九倍,所以,内部空间放大了足足七百二十九倍。”   证道殿的内部设计非常特别。   从他们所在位置看去,是一个巨大的,半径四点五公里的半球形空间。   而他们所站位置,则位于这个巨大半球形空间的圆心位置,比周围地面高出了近百米,一个直径一公里的圆形平台上。   以这个圆形为核心,巨大半球形空间呈放射状被分隔成了三十六层。   每一层空间都是一个标准环形,外环直径九公里,内环直径两公里。   而他们所处位置,是三十六个分隔空间共同的视线焦点。   所以,身处不同楼层并不影响观看视野。   那些经过不同编号大门进入的成员,自然被分流到了三十六层空间中。   三十六层空间层中,摆满了一张张间距均匀圆桌,每张圆桌上放了八张椅子,朝向主台这面空缺,随便坐在任何一个位置上,都能很舒服的看到主台上的一切。   桌上摆放着一盘盘形状各异,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各色灵果,还有斟好的灵茶。   那些进入者先进门的,很自然的就跑到了距离主台最近、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随着人员陆陆续续落座,很自然的就熟络的交谈起来,说说笑笑,不时摘一枚灵果品尝一下,或者喝一口灵茶,好不惬意。   当然,他们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主台这边没有变过。   看到这样一副场面,张凡感觉非常古怪,炎夏顶级修行圈子的风气是这样的吗?   看人证道之战居然也能如此轻松惬意,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不过,想到从来到六一学院大门口,画风就变得不对,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警惕,扭头看向陈中夏,问:“咱们待会儿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吧?”   陈中夏摇头道:“当然不会!”   张凡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就僵住了。   只见几位金丹境初期,一身学生气的男女出现在场地中央,一位连连挥手,一张张长案桌椅便出现在场中,每张长案稳稳落地,还颇有仪式性的在上面铺了张大红绸布。   然后,其他学员便如耍戏法般,一个个造型不同的盘碟出现在桌上,一串串大小形状各异的灵果出现在盘碟之中。   从它们散发的灵气判断,确实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灵气更充裕、更精致珍稀许多。   灵茶不仅灵气更显浓郁,更是飘荡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陈中夏将拿着一根烧火棍、已经完全僵住的张凡拉入席中,将他按在了主位上,而他则坐在张凡旁边,还笑着介绍道:   “给他们提供的灵果虽然也颇为珍稀,但都已经实现了大规模培育种植,而咱们面前这些,都还在灵植系的试验田基地里呢,也是这次情况特殊,才摘取了一些招待贵宾……寻常时候就是我们想食用都没这么容易呢。”   说着摘了一颗金色葡萄一样的灵果放在张凡手上,道:“这个你尝尝,滋味很鲜美。”   张凡想要把掌中的金葡萄捏爆,一字一顿的道:“你们、就是、这么、证道、的吗?”   陈中夏正要解释,那位和陈中夏他们一起退隐二线的原学院校长,同样借此机会突破元神境的佼佼者,他发挥了领导才能,起身环视了一圈三十六层证道殿密密麻麻的来宾,这才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无误的传入每一人耳中,仿佛说话者就在身边。 第一九二章 立法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今天都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昨天,星球晋升质变,全球迈入一个新的阶段,这是为星球贺;   而大家都在这次星球晋升中搭了个顺风车,修为都有了本质性的突破,现在,咱们终于算是踏进了求道大门,彼此互称道友,也不算脸皮厚了,这是为诸位道友贺;   今天是大年初二,把大家从天南海北急招过来,这算是给大家集体拜年了,这是为咱们炎夏贺,为炎夏兆亿黎民贺!”   “为星球贺!”   “为道友贺!”   “为炎夏贺!”   “为兆亿黎民贺!”   四声齐声祝贺在场中回旋激荡,最开始,只有零星的人群开声,最后,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当说到为炎夏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全场的齐声高呼,为兆亿子民贺更是变成了数百万人的声浪共振齐鸣。   许久,当场面再度安静,老校长才继续道:   “学院没有太多东西好招待,弄点大鱼大肉的上桌,感觉也不太和咱们论道的主题相称,所以,就招待了些灵果灵茶,请大家不要嫌我们寒酸。   传说中有个蟠桃盛会,请大家记住今日这个寒酸的庆宴,希望大家彼此互勉,将来咱们能够办一场属于炎夏的蟠桃宴!   当然,咱们这次齐聚的根本目的是论道,其他都是附带,那么……咱们这就边吃边聊吧。”   说完这一席话,他就再度坐下。   陈中夏拨开一枚坚果,将里面灵气充裕、香甜清脆的果仁扔进嘴中,把话茬接了过来,道:   “张道友的光临是一件意外之喜,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我们的修行体系现在还只是草草搭起了一个框架,实在是还有太多太多不完善、有欠缺的地方。   就比如张道友的剑道,我们迄今在这方面毫无涉猎,虽然有很多剑形法器,很多修行者也喜欢以法剑对敌或者作为飞行之器,可它们的根本是法器,和剑本身关系不大,更和剑道无关。   而且,既然有剑道,那么,自然也有刀道,枪道,拳道……世界有多么广阔,道路就有多广阔,而现在,我们在这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说到这里,陈中夏爽然一笑,道:“不过,咱们也用不着气馁,一片空白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不就是拥有无限的可能吗,很可能咱们今天在座的某一位,就会成为一条道路的开辟者呢!”   众人听罢他这番话,心底就生出一股莫大豪情。   是啊,赶上了这个时代,有了这番机缘成就,若没有一点开辟道路的胸怀,真就辜负了此时此刻身处的位置和高度。   “所以我才说,张道友的出现是一件意外之喜,于一片空白处无一物的所在开辟道路,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可若有了张道友的指点启发,咱们就有了第一个着力的支点,这路就好走很多了。”   说到这里,他对张凡拱手道:“还望张道友不吝赐教!”   张凡沉默望天,翻着白眼。   原来“不吝赐教”还有这么文秀、不带一点血腥气的用法?   可是,他也已经感觉到了,自从来到六一学院大门口,哦,不,应该说,自从进入炎夏陆疆范围以后,一切都变得和预想大大不同。   若把整个场面比作是一场较量的话,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被杀得片甲不留的败者,不仅一点点的失去了自己的节奏,还在一点点的跟随对方的节奏而行事。   这么想着,张凡知道,自己不能继续选择沉默,更不能继续被他们的节奏引导控制。   若把这也视作一场比试,一场斗剑,那么,他就不应该被动承受,而是要更主动的出击。   这么想着,张凡终于开口,摇头道:“你刚才那一番话,看似有道理,其实不过是想当然罢了!”   陈中夏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而场馆之内,原本还有些低声谈笑之语,现在全部归于寂静,鸦雀无声。   “见了我的剑道就能更容易领悟其他剑道,还有什么刀道、枪道了?……要是一条道路是这么容易开辟的,那这世间早有无数条道路了。”   “你以为开辟道路是什么?只需要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便可以推陈出新了?”   “你有句话恰恰说反了,现在这种一片空白的状态,才最适合你们开辟出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   剑道、刀道、枪道、或者其他什么道,虽然很难,你们也大可以自己去摸索,去碰撞。   可见过我的剑道之后,你们想有所借鉴,去创个什么刀道、枪道?   不论外形怎么便,其本质不过是我的剑道的延伸罢了。”   说到这里,张凡直视陈中夏,问:“所以,你真希望我不吝赐教?”   陈中夏一脸平静。   张凡目光扫视了一圈会场,轻呵道:   “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我来此界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传播我的剑道,一条全新道路的开辟,不是一个人苦修、闭门造车就可以完成的。   还必须要尽可能广泛的传播,让更多修者认可这条道路,让这条道路走出书斋和大脑,越发与无尽生灵相契合。   烙入世界的意识中,成为一条全新的世界规则!   我原本计划着,将我剑道的风采尽数展露一遍,这才方便展开我后续的传道计划。”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眼神再次在陈中夏和主台上其他人身上扫过,看向雅雀无声的三十六层观者,再次反问:“所以,你们真的希望我不吝赐教?”   这句话瞬间被他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剑,反拨回刺,直指所有人心田。   那遍布三十六层的四百多万观者,此刻,不知道有多少陷入思索迟疑。   若果真如他所言,听了他的“赐教”反倒对开辟新路有害无益。   而对穿越者张凡,这反倒更进一步的成就了他,虽说因为炎夏的提前招呼,他们对这个张凡并没有太多恶感,可要说好感那也是没有的,更不想自己等人,乃至整个炎夏,都成为他更进一步的台阶踏板。   虽然看上去,于炎夏并无多少损害,可外星人想要在炎夏身上薅羊毛,这事本身就让人心中膈应,这个便宜可不想让人占了去!   此番回击,让张凡心中颇觉畅快,就连刚才一直郁结于胸的不畅快,这一刻似乎也消弭了几分。   终于将陈中夏硬塞进他手里的那颗金葡萄扔入嘴中,清新香甜,灵气浓郁!   陈中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主台上其他元神境代表认真传音沟通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和主台上其他元神境代表们一起起身,向张凡拱手齐声道:“请张道友不吝赐教!”   张凡奇道:“你们不怕寻道之路受到我的干扰?”   陈中夏摇头道:   “在金丹境时,我们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甚至主动回避对你们的了解探询,可现在,我们已经勉强踏进了大道的门槛,再刻意回避,那就是另一种不智了。   我们不能因为担心受到干扰,就不去见,不去闻。”   张凡轻轻点头,又问:“你们也不忌讳帮我成就道路?”   陈中夏诚恳以对道:“在张道友渡海而来这段时间,我们对你这些年的生平也做了一些了解……”   说到这里,却见张凡脸色微微一变,陈中夏含笑补充道:“我们迄今对你的了解,都只是侧面了解,你的父母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些。”   张凡的神色略微平复,似乎又有点尴尬。   陈中夏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发真切:   “不管你出于何意,并没有对炎夏表现出敌对姿态,是一个非常纯粹的求道者,这就足够了!   你想将自己的剑道发扬光大?可以!   我们不仅不会限制你,还会尽力给你提供各种帮助。   我们的想法是,只要你愿意,我们六一学院可以再增设一个剑道系,你来做院长,从招生标准到具体教学,全部都有你做主,你说了算!   等培养起了足够多的剑修人才,这个模式可以向整个炎夏所有修行院校推行,也就是说,天下每一所修行院校,都可以成为传播你剑道理念的地方。   当这种风气形成,所有宗门都会效仿,到了那时,天下剑修,必将奉你为祖师!   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如何?我不知道如何。   听完陈中夏扔出来的胡萝卜,张凡已经蒙了。   此次前来六一学院,他心中最好的预期,也就是展露自己的剑道风采,将六一学院众修折服之后,可以得到一个在炎夏开宗立派、招募子弟的资格。   实在是炎夏方方面面管的太严,没有相应的资格牌照就立起来的宗门山头,都是不合法的,随时都会被取缔的。   而这样不合法的宗门,自然也就招募不到良才子弟,那有宗门和没宗门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所以,能得到一个立宗牌照,就是他心中最好的期待了。   而现在,陈中夏说了什么——直接在六一学院为自己建立一个剑道系!   六一学院迄今才多少院系呢?   炼器系、炼丹系、灵植系、圣兽系(驭兽系)、机关系、阵法系、符文系、天机系。   可以说,天变以后炎夏取得的总总成就,特别是与修行相关的成就,基本就没有超脱出这个八个院系框架。   他们本身就已经成了炎夏修行体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现在直接在这八系之外另辟一个剑道系,这不仅仅是敞开怀抱,而是要把他一把搂住拉进最核心的圈子啊。   这么大的香饵,反倒让他心生迟疑了。   而且,他若点头,真就与炎夏更彻底的绑定在一起了。   他虽只是一个求道者,可对世界的大势,也不是一无所知!   在陈中夏诚挚的目光之下,最终,他只得开口道:“我倒是没意见,可是,我的理念与你们有根本性的不同,恐怕是凑合不到一块去。”   听到这话,不仅陈中夏精神一振,就连其他人也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充满了兴趣。   全都竖起了耳朵,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你们现在的修行体系,看似枝繁叶茂,体系庞杂,花团锦簇,可在我看来,都是建立在同一个根基上,看似万千,其实为一。   你们凡是讲究竟,讲逻辑,要一个具体的方法步骤,两点之间,就必须要有一条路,这些都和我的理念不同。   我的剑道,修得是一个悟字,感觉到了就是到了,没到就是没到,没有什么中间步骤。”   看到一些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可更多人神色间下意识的就流露出仿佛看见一个食古不化者的轻笑,有一种优越感隐在其中。   这立刻让张凡心头火起。   冷哼道:“别以为你们就掌握了真理,认识到了世界的全部……我也不跟你们扯那些太玄的东西,就说一点,你们的修行认知皆根植于精、气、神三者,对吧?   无论有什么变化调整,都只是在这三者之间流转变化,不过是侧重不同而已,我说得可对?”   众人点头。   “你们为何会如此笃定呢?”张凡又问。   包括主台上陈中夏等元神境都一脸愕然之色。   这确实是他们未曾仔细琢磨的一个问题,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啊。   “因为实践证明了这套理念的可行,对吧?   炎夏就连没有接受过多少修行知识的普通人,都把精气神三宝奉为圭臬。”   “可我的剑道基础是什么呢?   没有精气神的划分,用你们的理解方式,可以划分为心灵、精神、意识、血肉,但在我看来,这依然不准确,而且,过于繁琐。   我的剑道根基只在虚、实两者,心灵、精神、意识、记忆、情感一切不可捉摸的之物皆为虚,身体血肉,筋骨气血的生机流动,与世界的气机交互吐纳,皆为实。   而虚实之间,互为镜面,彼此映照,虚可化实、实可化虚。   到了极致,我的念头就是世界的念头,我心中的规则,就是世界的规则;   而我的身体血肉、生命气血,也可于瞬间化为虚假不真,我的存在与否,只与我本身的心意相关。   还有什么样的攻击能够伤害到我呢?世间还有比这更无解的防御么?   这就是我剑道的根基,也是我最终追求的方向。”   说着,他摊了摊手,道:   “你们看,我并没有接受你们精气神那一套,却并不丝毫影响我剑道的强弱。   你们既然已经对我如此知悉,那自然更知道,在新大陆那边无数围追堵截都没有留下我。   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心中定下了百米安全圈,那么我的身体,乃至我身体的延伸……”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烧火棍,继续道:   “自然就会把这变为现实,你要问我是怎么一步步做到的,是如何在数十道闪电的追击下安全脱出,我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我能做到这点,然后我就做了,至于中间步骤是如何完成的,我也并没有打算去了解。”   很多人心中都冒出一个念头。   这岂不就是“俺寻思”之力!   果然和炎夏的修行思维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就比如躲避雷电这件事,用炎夏的思维方式,即便是元神境,也完全没信心在看到雷电之时还能躲避成功,他们的躲避只能是判断哪块雷云即将诞生雷电,判断其规模和方向,然后提前躲避。   雷电都劈过来了才想躲避,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思维起念到身体神经传递,给出确实的反馈动作,这耗时可比雷电慢多了。   而张凡的思维中,根本不存在这个过程,简化到了极致,而他也真的做到了在雷电之下脱身。   很多人心中不由得收起了那隐藏的俯视感。   而陈中夏等人的兴趣点却不在这上面。   “确实啊,为什么咱们要把修行的根基锚定在精气神三者上面呢?”   “因为这种区分足够简单,精炼,和我们的主观感受高度吻合,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主观感受得到相似的结论,所以,自然就成为了普遍认同的常识。   最重要的是早在天变之前,这就是被人们普遍接受的观念,虽然天变之后有很多观念遭到了彻底的颠覆,可这种没有遭到颠覆的,也都非常自然的传续了下来,人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构造另一套全新的观念认知。”   “早在鬼魂出现之时,我心中其实就有些奇怪,灵魂不还有三魂七魄之说么,可这在鬼魂身上似乎并不成立,他们就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体。   现在想来,是精气神这种更基础、更底层的认知观念把这个观念给覆盖掉了,因为除非天变之前很专业的文史典籍,三魂七魄,哪三魂哪七魄绝大多数人都是懵懂的。   所以,咱们修行的时候,感受到的精神力也是完整的一体,而不是被分成了三魂七魄……要真如此,要构建这个修行体系怕是比现在还要难上更多。”   “以前都想着为天地立法,没想到,咱们自身也是可以被‘立法’的。” 第一九三章 剑道宝才   一众元神境边吃边聊,话题很快就超出了张凡引出的话题范围,他们却没有把这话题纠转回来的意思,而是带动着数百万元婴境的思维跟着一起转动。   一位和陈中夏等人同期的元神境道:   “其实,这种思路在中夏、未晞他们刚开出这条道路的时候还是蛮多的。”   “不仅是三魂七魄这个问题,我记得当时还讨论过人身五行的问题,当时我就参加过一个讨论,说我们在鉴别修行资质的时候是否需要引入五行灵根之类的概念,这样能够更好地因材施教,让所有人从修行第一天开始,就能得到最恰到好处的培养。”   “但这个讨论最后却被我们主动放弃了,为什么呢?   其实就是考虑到了意念人心对现实的干涉,若是我们确定了下了这个方式,那么,炎夏的新生儿很可能就会越来越有五行上的偏向和区分,这将迫使我们不得不对五行各支的道路进行深入挖掘。   甚至,五行灵根概念一旦深入人心,那么,雷灵根,冰灵根,毒灵根之类乱七八糟的灵根很可能也会出现,而单灵根有了,多灵根怕是也要跟着跳出来,那排列组合就更多了。   要想为每一种组合匹配出最合适的修行体系,何其难也?!   这样一来,我们的道路体系反倒被这些无穷尽的灵根变化给绑架了。   以我们当时的状况,怎么可能有那个精力为每一种变化寻到一条合适的成长道路?   如此一来,反倒会把许多修行苗子给耽误掉。   而这种观念一旦在修行界,在整个炎夏文明圈形成一种共识,那么,就连我们这些提出者,也是没有能力将之抹除的。   那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时也有讨论以阴阳四象八卦之类为基作为体系基础的,也是因为同样的道理,我们主动封锁了有关这方面的讨论。   定下的基本原则是,不要做过于精细化的设计,那样是自己给自己套笼头,能简就简,能略就略,情愿留出大片空白,也不在上面过分着色;   比如,我们至今都没有再鉴别人体属性上下功夫,功法虽然也有水火寒热之分,但如何选择更多是依循个人性格,即便个人对某些领域极为擅长,而在某些方面比较短板,我们也没有过分深究,就是刻意的要维持住这种‘混沌体质’。   再一个,当时本就体系初生,一切都是未知,能走向何处,遇到什么样的风景,心中都是没底的。   可正因为如此,咱们这些开道者就更要战战兢兢,大家不能各自乱跑,各走一方,必须将道路约定在一个确切的、统一的方向上。   因为那时候真的是连一条路都没有,一旦大家彼此分开,那真就说走散就走散,再也不可能捏合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看向笑而不语的陈中夏,道:“当时为了确保此点,咱们紫府到金丹这一步可是生生卡了十几年,在当时也不是没人抱怨中夏是否过于执着,可隔了一百多年再去看当日的种种,真的要庆幸他当时的坚持,不然,若是在紫府金丹那个阶段大家就彼此分道扬镳,炎夏修行界绝对不可能有今日的成果。”   他这一席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特别是那四百多万元婴境修士,全部都心生肃然之色。   作为这成果的一部分,他们的感触也是极深的,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那种能够开辟一条道路并贯彻走下去的奇才,只能在别人制定的框架上亦步亦趋,要是当日修行体系在紫府金丹境时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那么,他们中绝大部分不可能达到如今成就。   也只有那些元神境的家伙,有底气说“不走这条路,我一样能走到今天”。   不过,也不可能全部都走到今天,即便再聪明再天资绝顶,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一群人开辟的道路,哪里敌得过无数人一起蹚出来的大道——这么多人走过,即便是有大山阻道,一人一脚也能把它给踩成平地。   听到这话,就连张凡都心中默然。   其实就他本心来说,他是更欣赏这种各走各路的方法的,这也是仙古世界的修行特征,且不说仙修和魔修、妖修有着本质不同,即便是同为仙修,每一个至强者,就代表一个独一无二的至强传承。   还有更多的道路,因为没有至强者撑腰,但却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特质与修行标准,被称为“旁门左道”,若把这些道路统统算上,仙古世界到底有多少条路,没有人说得清。   所有心怀大志的修行者,都以独创一条自己的道路为最高荣耀,至高追求,比如他,就是个中典型代表。   明明有那个才华,却偏偏甘愿归附于某条道路之下,那反倒是没有志气的表现。   可因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得材率远没有炎夏这么高。   感觉金丹境、元婴境的修行者就像是生产线的产品一样,他们的诞生数量都可以用数字精确估测出来。   这才仅两百多年而已,若是只从灵气诞生开始算起,更是一百五十年都不到。   他心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蓝星世界的修行史有仙古世界那么古老,那么,说不定凭炎夏一家之力,就能把仙古世界平推了。   这个念头让他很是震动了一下,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假设只是假设,事实是,蓝星的修行史太短暂,只此一点,就足以致命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那位发言的元神境这才再次开口道: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三魂七魄,还有其他各种有异于咱们体系的道路之上。   咱们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所走的路普通平常至极,而其他道路如何神妙精彩。   我们就不能走出一条更神妙的路吗?当然不是!   我们是主动关闭了其他可能性,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选择。   当这种选择确定下来,推广普及,百五十年来,与之相关的理念成为了公认的标准。   不仅修行界奉为圭臬,以百兆计的普通人也将之视若理所应当,就连其他阵营也要比着咱们的标准制定规范,整合力量体系,这样的成就还不值得咱们骄傲吗?   有什么可妄自菲薄的呢?”   “咱们现在勉强正式踏入了大道的门槛,有了各自的鉴别和判断能力,也不担心大家再乱跑失散,各有发挥反而变成了一件好事。   所以,咱们适时的调整了方法,尽可能的博采众长,让元婴境之后的道路变得更精彩。   这也正是咱们这次论道大会的目的所在。”   听了他这一席话,所有人的心绪都莫名振奋起来。   开始更加积极的投入其中。   ……   见大伙都热烈的讨论上了,陈中夏反而没有参与其中,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张凡,低声问:“张道友,我们刚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张凡扭头看向陈中夏,沉默数息,忽然问道:“陈道友,对于蓝星世界未来的情势,你们这些高层有过预测吗?”   陈中夏闻言,既没色变,也没沉默,反而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世界大战啊!”   张凡秒懂,确实是世界大战啊。   而且,与他在炎夏上学期间学过那同样的名词对照一下,有种莫名的喜感。   但在张凡看来,这不是一件充满喜感的事,对于蓝星世界更是如此。   张凡又问:“那你预想过蓝星世界的结局吗?……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陈中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从二百二十六年前,天变开始那一刻,我们就做好了应对一切变局的准备!”   仿佛已经回答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回答。   张凡却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只是一个求道者,我来此界,没有其他目的,也没有更多想法。”   意思是,不要心存妄想,我是不可能投靠你们阵营的,我只想安安心心求我的道,更别说,你们这眼看着就是一条要沉的船,别想拉我下水!   陈中夏也轻声道: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有额外的要求,你想开剑道,我们助你开剑道,就这么简单。   你求你的道,其他事,皆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张凡怦然心动。   不过,就这么答应是不可能就这么答应的!   他语气中开始带着不满,道:“我一路穿越半个星球,带着求贤问道的仰慕,你们却用这种手段把我心中继续了二三十年的剑意消磨干净……你们这种手段,有失光明磊落!”   陈中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奇道:“剑意这么容易被消磨吗?而且,我怎么感觉虚实转换、精神物质彼此映照,这才是你的大道根基?”   张凡眼神一翻,道:“一为根,一为骨,是谁告诉你剑道就只能是剑道了?   仙古世界能有血剑道、战剑道、身剑道、意剑道、元剑道,谁就规定不能有我灵犀剑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他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名字,陈中夏就仿佛看到一个不知道啥状况的青年要挤到一群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中间与之为伍。   总觉得风格不对。   他便好奇的问:“血剑道、战剑道、身剑道、意剑道、元剑道,这都是仙古世界的出名剑道吗?”   张凡点头道:“是啊,剑修在仙古世界是个笼统的称谓,里面的门道其实非常多,这几门只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且都有至强者坐镇,另外还有一些剑道,要么路子走得太偏,要么过于倚重外物,所以,我没细说。”   陈中夏又道:“我看你似乎对这些剑道都颇为了解?”   说到剑道,张凡的兴致莫名高昂,脑袋忍不住昂了昂,道:   “何止是颇为了解,我是非常了解!”   说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陈中夏道:“这么说吧,只要是我看得上眼的剑道,我都进去亲自摸底过。”   “亲自摸底?怎么摸底?”陈中夏好奇。   “进入对方山门学艺啊。”   陈中夏摩挲着下巴道:“这么容易的吗?此前我们虽然没有对仙古世界做系统的了解,可据我所知,仙古世界的宗门法度似乎比我们这里的宗门严谨很多,大道功法更是不可能轻传!”   张凡脑袋有昂了昂道:“因为我天资不凡啊,自小就对剑有特别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道:“不过,这些山门我都没待太久。”   “为什么?”陈中夏问。   “因为我剑道天赋敏锐,经常触类旁通,能对一些基础剑式或者基础理念进行优化改良,效果都非常好。凡是学习了我方法的同门,各方面的素质都更好。   那些长老觉得这样的本事应该属于整个仙古剑道,继续留我在宗门反会浪费我的潜质,便介绍我去别家修行。”   听到这里,陈中夏心中“咯噔”一声脆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张凡继续道:“最后兜兜转转一大圈,该见识的都见识了,才发现也都不过如此,虽然这些剑道名字不同,但本质上却太过千篇一律。”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道:   “剑道就该杀人吗?剑修就必须见血吗?什么逻辑!   需要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剑修才是好剑修?”   说到这里,他那不屑一顾的神情已经溢于言表。   “剑,不仅是杀人之器,更是兵中圣品,至尊至贵。”   说到这里,他看向陈中夏,眼神中带着赞叹之意道:“知道我最喜欢你们这边哪一段话吗?”   陈中夏问:“什么话?”   张凡嘴里轻吟道:“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一边说着,他眼中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慨叹道:   “所以说,剑早已脱离了杀伐之器的范畴,更是一种心胸气魄,所以,我立志要创造一门全新的剑道,我将之命名为灵犀剑道。   我希望这能为已经死板僵化的剑修群体带来一种新的风气,剑修将不再是一群杀气腾腾除了战斗脑子里没有其他的愣货!”   陈中夏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觉得,看来仙古世界的剑修群体虽然分类不同,但确实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满肚子坏水,不然,他们对于这种人物就不是让他去别家,而是让他去地府了。   同时还觉得,张道友确实是个一心求道的人。   多么纯粹的一个人啊。   过了一阵,陈中夏才目露思索道:“张道友,既然仙古世界的剑道如此繁盛,咱们六一学院剑道系承担着推动炎夏整个剑道发展的重任,总不能只传授一门剑道吧?”   张凡一愣,而后,神色一肃,问:“你什么意思?”   陈中夏道:“你既然对其他剑道也非常了解,那么,能不能把其他剑道的门道也给大家点一点?”   张凡冷冷的道:“我学了人家的功法,然后把这些功法传给炎夏?”   陈中夏摇头道:   “不用,这些功法我们不稀罕,只需要大概介绍一下其理念即可,也算是为大家开拓一下视野,当然,剑道系必然还是以你灵犀剑道为重,但你的理念不也是更喜欢百花齐放,而不喜欢千篇一律吗?   咱们教他们灵犀剑道,可同时也要容许他们有其他更多的选择吧?”   听了陈中夏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话术,张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呀,我明明还没有同意加入六一学院剑道系啊!   他张嘴就要说点什么。   陈中夏却赶在此之前忽然话题一转,道:“这些年,得益于一些投诚魔族的帮助,我们在血肉和灵魂方面的认知有了一个极大地提升。”   张凡疑惑地看向他,仿佛在说,啥意思?   话题转换这么生硬的吗?!   “之前学院给鬼修制作人身,更是成功攻克了许多技术性难题。”   说到这里,陈中夏看着张凡道:“你母亲自从生育你之后便一直不能生育,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隐患创伤,我们可以帮他重新恢复生育功能,以他们现在的年纪,你有很大可能多几个弟弟妹妹。”   张凡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直视陈中夏,陈中夏不避不让,一脸坦然。   这是他心中一个隐秘的心结,他父母都不知道,也是他不愿用现在这身份面对他们的原因。   若是母亲真能如陈中夏所言,恢复生育功能,家中添几个弟弟妹妹,他会感觉舒服很多,不会如现在这么纠结。   而他这点心思显然也被炎夏看得清楚明白,此刻拿出来作为一个筹码。   陈中夏忽然道:“不管同不同意,这个事我们都会做,毕竟你母亲是我们炎夏人,之前不知道她什么状况,现在知道了,自然要给予帮助。”   张凡眼神变得温和了些,点头道:“好吧,成交。”   陈中夏脸上泛出喜色。   张凡却又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陈中夏道:“你说。”   “和我打一架。”张凡道。   “啊?”   陈中夏愕然,这是什么条件?   张凡撇嘴道:“我感觉你这家伙鬼得很,不打一架我念头不通达!”   陈中夏颔首道:“好吧,这次论道会结束咱们随时可以切磋,我正好也想要与你讨教呢。”   张凡抄起了手,不再言语,看着其他人论道。 第一九四章 元神三阶   首先,随着众人分享了各自的突破感悟,种种所得,在撇开因为功法和个人才能获得的能力之外,提炼出了一些基本的共性。   元婴境修行者,除了精气神的蜕变提升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对空间的感知能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第一次对空间深度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   对空间,除了长宽高之外,首次真切的感受到“深度”的存在。   而将这种感知运用在现实,会使得初入元婴境的强者与金丹境圆满的强者出现本质的差距。   在炎夏的修行体系中,越级挑战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事,越小境界就很难,越大境界更是难上加难,而想要越金丹境圆满到元婴初期这个级,更是千难万难。   除了主角光环这种不讲理的存在,正常人都是做不到的。   而元神境修行者,除开各自功法、才情、天赋等带来的种种强大神通之外,也提炼出一些基本共性。   元神境的空间感比元婴境更加强大,实力的蜕变也更加巨大,在实力上全面超越元婴境。   再一个巨大不同,就是元神境彻底具备了出窍遨游的能力。   这和元婴境修行者驭使元婴离开身体有本质不同,元婴离体之后会很脆弱,一个八九劫金丹境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都能对付一个离体的元婴,而且,元婴离体的距离不能太远,时间不能太久,不然,无论身体还是元婴都会受到极大损伤。   总之,离体的元婴和离了水的鱼儿差不多,虽然也还能活,但却活不久,更活不好。   这种方法只能用做奇兵,或者面对必死之局的一种保命手段。   而元神不同,离体之后,实力不仅丝毫无损,反而更加自由如意,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生存力,都有增无减,真正的神出鬼没,变幻万端。   无论是离体距离还是离体时间,都非常自由,身体能够长时间保持生机,元神也能自给自足,恢复补充。   合在一起,凑合着过。   彼此分开,也能各自精彩,一个可以安安静静宅守洞府,一个可以肆意洒脱随便浪。   无论从哪种角度看,元神境比元婴境都有了全面的、本质的提高。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元神境强者自然而然的又有了一种新的感知力,时间感。   那种感觉非常微妙,很难准确把这种感知描述给没有这种感知的人知道,就像给一个人描述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再精妙的词语都无法让对方感知到这种颜色。   只能用一个比较贴切的试验对比:在一个绝对安静封闭的房间内,一个与房间相对静止的物体,其他人,包括元婴境修行者,能够感知到的就是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   而元神境却能够感知到一种流逝感,没有静止,更无绝对静止,至少现在这星球上还没有这样的所在。   知道这个信息的时候,一众元婴境修行者的眼睛都是瞪得硕圆。   提升的空间感能够让他们轻松掌握传送术,甚至可以将这种传送术附带在术法上,法器上,和金丹境一比,瞬间显得神出鬼没起来。   “那你们能够用这能力干什么?时间加速?时间减速?时间停止?时间倒退?”   面对这一个个脑洞,众元神境修行者哭笑不得。   “没有那么厉害,其实,就我的感觉而言,这相当于一个全新的起点,就比如咱们刚出生时,身为婴儿,睁开眼来,自然而然就能看到这世界,这其实就是空间感,与生俱来的。   可这种空间感从咱们身为一个普通人,一路修行,连破数个大境界,直到实力突破到元婴境,这种空间感才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本质性的变化。   而且,即便咱们现在的空间感获得了进一步提升,可距离真正操弄空间还有多远的距离呢,比如不借用任何符文阵法技巧,直接开辟分割一个独立小空间出来。   做不到吧?!   甚至什么时候能够做到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是说,我们对空间的认知,依然停留在极浅显的层次,只不过是比曾经有了些许进步罢了。   我想,现在咱们获得的这种时间感也是如此,它的蜕变提升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咱们现在甚至连眼都没有完全睁开,更别说再获得一次本质提升。   所以,在这种本质提升到来之前,我想,这些直接掌控时间的能力是很难做到的。”   听了这话,那些元婴境修行者反而觉得有些遗憾了。   “不过,直接的掌控做不到,但能够借之做成的事可就太多了。”   “比如,从现在开始,任何元神境以下阵法师布置的阵法在我这里基本就等于无效了。   为什么?   通过这种时间感,我能一眼看出它们存在的不协调。   哪怕伪装做得再好,哪怕隐藏在空间之内,我都能够通过这种时间感的不协调看出不对劲,然后轻易将之避开或者拆除。   同样,那些符文、法器,各种各样非自然的造物,都能够通过与周围世界的时间感不协调而发现破绽。”   “当然,这带来的另一面就是,那些突破到元神境的阵法师、符文师、炼器师、炼丹师,无论哪种职业,其水平都将得到一次本质的提升。”   众元婴境修行者默然,果然,他们就不该为元神境的大修士们感觉遗憾——是的,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大修士这个头衔已经从金丹境变成了元神境,连元婴境都没资格称大修士了,彼此互称一个道友,就足够了。   而随着元神境修行者接下来的分享,遗憾就变成了十倍的艳羡。   “你们现在感觉自己的寿命达到了生命层次?”元神境问。   “具体不好判断,因为每个人的感受有些不同,出入还颇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超过两千岁……你们呢?”元婴境道。   “五千岁左右,不过,这还不是最终结果。”元神境道。   “什么意思?”元婴境道。   “因为我们同样能够感受到自身元神、肉身所存在的时间流逝感,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这种持续的感知反馈对自身进行持续的优化调整,最终,必然能够将这种状态调整到最佳最协调的地步。”元神境道。   “能到多少岁?”沉默一阵,元婴境问。   元神境想了想,道:“现在还只是个预期,要达到那样的层次,必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走,不过,如果完成的话,我想,起步至少是万年吧。”   起步?至少?   元婴境觉得这话题没法聊了,大家层次相差太悬殊,就像一个土鳖追问一个土豪日常生活细节,有一些了解就可以了,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心灵扭曲。   不过,随着大家广泛深入的交流,未来的道路也渐渐明晰起来。   首先,要明确的一点事,此次论道不是来讨论某个功法、某种神通该如何优化创新的,而是为所有人的修行定下一个共同纲领。   至于各自功法神通的发挥进步,当然也在讨论之内,但那就只能小圈子内找有着相同或者近似需求的修行者,大家一起讨论出一些标准出来。   比如元婴境修炼火系炎阳类功法神通该如何进步,寒冰类,沿途类,遁法,御法……每一种都将讨论出一个标准出来。   但这就是每个小圈子的课题,而更大范围的,能对所有同境界修行者产生指导意义的,才是大家首先要明确的。   而这只能从所有同境界者都具备的“共性”中寻找。   所以,元婴境的前进主线就确定了下来,那就是在空间感方面持续开发和加深,争取在元婴质变,突破到化神境时,能够与元神境比肩。   而元神境的前进方向也就此明确,那就是加强对时间感的认知,下一阶段的完成目标,就定在寿命万载这个标准上。   有人提议,这已经可以作为元神境之后的又一个全新境界了。   但陈中夏等人都表示了反对。   认为这依旧是在元神境这个大范围之内。   但也认同与现在的元神境相比,确实已经是一个全新的阶段。   “既如此,咱们干脆把这两个阶段分作两个大层次吧。   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处层次,我觉得称之为【洞虚期】就非常合适,咱们至少做到了初步洞察虚空的奥秘。   第二个阶段,也就是咱们要追求的下一个层次,我觉得称之为【万寿期】也很好。”   对于【洞虚期】大家都没有异议,但就第二点却发生了一番争执。   “不是说了吗,万岁寿命只是起步,用万寿为名是不是太谦虚?而且,也名实不副啊。”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元婴境,他道:“我觉得该叫【不朽期】才对。”   一众元神境连连摆手,觉得这个名号太大,万寿和不朽之间的距离可是大了去了,星球宇宙都不敢称不朽,他们现在不过是刚刚起步,就Duang的一下把“不朽”端了出来,这是太狂妄呢还是太狂妄呢?   “我倒觉得这很好,万年寿命起步,上限还不知道是多少,那真是比咱们文明本身的历史都还要久远了,这都还没资格称不朽?   难道真要活得比宇宙就才敢称不朽?   关键是这两字提气啊,对咱们这些后学末进,还有那些紫府境、金丹境的后辈们,你们想想,单是这个名字就有多大的激励效果,哪怕效果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可放在整个炎夏,那就是数不清的硕果了!”   所以,最终的讨论结果就是,暂将元神境划分为两个大阶段,一是【洞虚期】、二是【不朽期】。   当这个标准确立的时候,论道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陈中夏等人除了第一天在主台上比较统一的亮了一次相之外,之后的日子里除了主台上随时留守一些关键元神境坐镇,其他人都游走在三十六层各个讨论圈中,基本很少发言,就是听大家的交流,进行汇总,提炼,再与六一学院一直来的求解与思考彼此印证,其中的收获也非常非常多。   正如邀请函中所说,能够一路修行到元婴境的,真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即便他们在宏观的、大的方向上思考没有那么深远,可在具体问题上,他们修行所涉及的方方面面,所说的话语,全都是有的放矢。   随着讨论的深入进行,不仅大框架确立了,一个个细小领域,细小分支,也在这密集的思感碰撞中逐渐成型。   元婴境,元神境的修行道路就在这个碰撞中一点点呈现出来。   每个人都能看到,都能感受到。   那种荣誉感,身为这种成就者中的一员的主人翁意识,让他们越发热烈的运转自己的大脑,即便是那些宗门出身的元婴境,也早没有了藏拙的念头。   他们付出的可能就是一滴水,甚至一滴水都不到,可收获的,却是一片海洋。   第一天被强拉进来,可之后的日子里,并没有任何人强拉,但张凡却默默地容身其中,他也不再发言,就是无声的行走在一个个交流圈之外,甚至没有听他们具体都说了些什么,而是感受着在此之上的那些情绪。   热烈。   数百万人杰智士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用力输出,想发设法让自己也变成一根更有价值的柴薪,好让这一团火燃烧得更旺,自己也化身成这火焰的一部分。   炎夏走得也是修行之道,和仙古世界有着诸多神似之处,而他同样也发现了更多本质的不同。   他也不再以最初的眼光来看待,同样,他也不会因此改变自身道路,反而越发坚定了自身的求道之念。   当论道确定出元神境两大阶段时,陈中夏忍不住询问张凡:“仙古世界那边,有与之对应的层次吧?”   张凡点头道:“当然!”   “那边境界是怎么样的?大概修行步骤又是怎样的?”陈中夏问。   他之前没有问,是怕这种印象会对自己等人带来干扰,无论是不知不觉走入对方的模式中,还是故意为了绕开而另选他路,这都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所以,干脆忍着好奇心不问。   现在元神境的道路已经大致确定,也就不用如此顾忌了。   提前知道一些情况反而能够对仙古世界的修行者做出更准确的预估。   张凡道:“仙古世界将修行分成了几个大阶段,每个阶段称为【秘境】,比如从修行起步遇到的第一个大阶段,就是【肉身秘境】,每一秘境有九个具体境界。   【肉身秘境】之后是【神通秘境】,肉身九秘、神通九秘,大概可以和你们这边元婴境之前的境界对应上。   神通秘境之后是【洞天秘境】,同样被分为洞天九秘,元神洞虚期恰好可与洞天第一秘境对应上,都是加强对空间的认知。   之后就开始有所不同,你们是开始对时间感的深度挖掘,而仙古世界则是进一步深入挖掘空间感,而洞天第九秘的标志,就是可以凭一己之力于虚空之中开辟一个洞天。”   说到这里,他道:“也说不出什么高低之分,都是在求道路上,只是所选的方向不同罢了,最终总会在终点接近甚至是相遇。”   “而且,这只是主流的修行路径,真要细究起来,因为各种道路不同,在这些境界上也不完全与这一致。   比如剑道各支,到了神通九秘之后,很少有开辟洞天的,甚至有的在肉身九秘的时候就与主流体系分道扬镳,自成一格。”   陈中夏闻言,点了点头。   出于一个体系的开辟者,他对这些有着天然的兴趣,洞天九秘之上的境界他不想知道,可对于炎夏已经走过的道路,他却非常好奇仙古世界又是选择怎么走的。   肉身九秘?神通九秘?   只从名字他就大致判断出了一些区别和异同,感觉就像是在解一道没有见过的趣味题。   ……   就在这时,也有许多人在讨论另一个问题。   “元神被分成了洞虚期、不朽期,之后还能再分么?或者说,元神境的尽头在哪里呢?”一人问。   “不知道,我连元神境都不是,怎么可能知道,你去问他吧。”一个元婴境摇头道,指了指在远处散步休息脑细胞的元神境。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还是洞虚期呢,连不朽期都没到,你问我后面是什么?我问谁去啊?”那位元神境也无奈的摊手道。   “我知道!”一个声音忽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场馆内部空间虽然直径九公里,可对于在场至少元婴境起步的众修来说,场馆内发生的一切都如掌上观纹一般清晰,这么有力量而特别的话语,立刻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然后,更多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并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原委。   再一看,居然是一个才刚突破金丹境的小丫头。   这么隆重的场合,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个才刚突破金丹境的小丫头来掺和什么?   和这个才一劫金丹境的小丫头相比,反倒是她身边那个一脸愁苦,没有一点修为,一身衰朽气息的老和尚更加引人瞩目,因为在一众元婴、元神大佬眼中,他身上的功德之光已经能够点亮整个会场了。   见大家的目光看过去,老和尚神色越发愁苦,双手合十,若非现在明文禁止,他说不定就念出“阿弥陀佛”以护持身心了。   李潇潇拉着老和尚走向主台,大大方方的道:“洞虚期,不朽期之后,就应该是造化期了啊。”   虽然大家心中没把这当一回事,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倒抽冷气,狠嘬牙花子。   真是太狂了,一个元婴境的开口就是“不朽”,这里冒出来个金丹境,更不得了,直接就是“造化”。   你们让更后面那些境界情何以堪?总不能越练名头反而越挫吧!   可很快,观者席上上的所有人都再没心思想别的,而是看向了主台大门进口方向。   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就见一个手舞棍棒,身着战甲套装的大圣蹦蹦跳跳的第一个冲了出来,还不时翻着跟头,似乎非常兴奋,东张西望。   但细看它的质材,全是木头做的,很常见的灵植木。   这是一个以大圣为原型制作的傀儡。   然后,白虎、玄武、青龙各种各样形状的傀儡或爬或跑甚至还有几只飞的,总数量居然有不下百只,它们陆续通过大门一路跑到主台中央。   无论它们的神态还是动作,给人以奇特的生动感,仿佛真有灵智。   可精神探测进去,并没有藏个灵魂或者鬼魂在里面,但也并非全无所获,他们还是能够看到内部的许多不同,心道,这大概就是造成这奇怪一幕的原因吧,但他们一时间又不能真正看透这一切。   李潇潇似乎知道众人都在以精神力查探,笑嘻嘻的问:“它们可都是这些傀儡自发诞生的灵智,造化生灵,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一九五章 一鸣惊人的背后   时间回溯十余天。   自从和老和尚搭伙过日子,李潇潇就跟着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每个月几乎要陪着老和尚辗转六七座寺庙,看他给信众老人们普及五讲四美三热爱,为山村老人们的精神生活而劳碌奔波。   不过,对她来说,做这一切也还远未到乏味的时候,反正可以骑着木鸢飞来飞去,距离再远点就坐飞船做传送列车,也耽误不了她多少时间,她绝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属于她自己。   新历二二五年的除夕,她也是在一个寺庙度过的。   她当然也没有错过这次星球晋升的契机。   事实上,炎夏境内,但凡是修行者,错过这个机缘的真的少之又少,这样的羊毛都不懂的薅,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修行者。   所以,这次星球晋升真的把整个炎夏修行界的素质生生拔高了一个甚至是几个档次。   完成一次小境界突破,那都是运气不太好的,能借机完成一次大境界的突破,才算被公认为没有枉费了世界赐予的这场机缘——虽然并不说所有境界极限者都完成了这临门一脚的跨越。   所以,李潇潇借着这次契机将个人修为突破到金丹境,在这个大时代大背景之下,就显得非常平常普通了。   李潇潇个人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她对个人的修为本来就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现在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就已经突破到金丹境了,于她而言,远比计划中更早的完成目标,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意外之喜。   她之所以也期待着这次星球晋升的契机,是因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一个想法,这是她两世的经验见闻结合起来的共同产物。   为了抓住星球晋升的尾巴,同时也是为了验证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她在那座寺庙中把自己和一堆傀儡模型关在了一起,不出门一步。   三日后,老和尚第一次主动来敲她的房门,实在是他对自己的行程有着周密而详细的安排,最多只能在一个寺庙待四五天,不然,其他地方就要被放鸽子了。   而他每次要去某地讲法的消息,经过提前沟通确认,当地寺庙很可能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跟信众老人们宣传,并让他们在圈子里把话带到。   毕竟,有的老人热衷于逛寺庙,三天两头就去,可也有的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每个月初一十五分别去一次就算得上心诚的信众了。   所以,为了尽可能让更多信众知道大法师讲法的消息,都是会提前宣传的,也因为这个缘故,老和尚和寺庙也会提前做好沟通。   这种情况下,他若爽约放人鸽子,那妨碍到的不仅是对方寺庙,更是所有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苦等期盼的信众老人们。   现在本就是春节期间,各种活动本来就极多   而且,这妨碍波及到的还不止一处,很可能后续计划都会因之全部乱套,这如何使得!   所以,在预感到再不出发去下一地就要失信于人的老和尚终于不再顾忌一直恪守的准则,敲门催促。   李潇潇火急火燎的出发,因为实力有了全方位的突破,速度比以前快了数倍,很快就把老和尚送到下一个目的地寺庙,然后,她就立刻找了个清静房间,继续把自己关进去。   中间又奔波了辗转了两座寺庙。   正月十五这天下午,一座摩肩接踵,人流密集,信众络绎不绝的寺庙内。   有两个熊孩子跟着爷爷奶奶过来逛寺庙,最开始兴致高昂,逛到一般就各种毛皮擦痒,东边跑到西边,南边跑到北边,胡乱疯玩,反正就是不想再跟着爷爷奶奶的脚步。   两个老人开始还招呼了几次,后来见实在招呼不住,再加上是寺庙虔信,对地方和那些僧众都非常熟悉,对寺庙内的安全也非常放心,便拜托了几个周边僧众几句,就任由两熊孩子随便去玩了。   两熊孩子玩着玩着开始在一间间僧房内躲猫猫,一间进一间出,到处乱跑。   然后进到了一个房间,很快,便尖叫着跑出来,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   见人就说一群木头成了精。   因为这样大型人流集会的场所,必然会有一些官方派驻的修行者力量于暗处蹲守把关,防止出现一些可能造成恶劣后果的意外事件。   对现在的炎夏而言,练气境中后期的修行者,数量实在太多,哪怕因为数量的持续增多,他们的任务也变得越来越“接地气”,逐渐向城管或者基层辅警转变,但这种待遇变低不仅没有使报名者减少,每年申请入编制的修行者反而越来越多。   因为随着世界上限一次次提升,人均修行天赋一直在持续上升,内壮境突破练气境的门槛越来越低,练气境开始逐渐“泛滥贬值”。   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变得越来越没了修行者的风采气度,反而越来越像个穿衣吃饭、工作挣钱的普通人。   这种全民性的集体心态转变,反过来也加深了练气境修行者形成这样的自我认知,没到练气境巅峰、还不具备冲刺一下筑基境的练气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求道者”,老老实实工作挣钱才是正经。   当然,总会有不老实的,选择下海成为鲛人,去另一片天地为炎夏人道添砖加瓦,这也不需赘言。   所以,官方现在有着非常充裕的练气境人手用来做这种事。   当两个熊孩子一边“逃命”一边叫嚷木头成精,在附近蹲守的两名不敢自称求道人的练气境源于职业的敏感性,第一时间就把两熊孩子控制了起来,询问清楚了缘由。   很快,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他们一边发了道传讯符给自家老大,然后敲响了那藏了满屋子“木头成精”怪物的房间。   过了许久,就在他们商量着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李潇潇打开了房门。   而几乎是前后脚,一位筑基境修行者被他俩传讯信息吸引了过来。   在这位筑基境进屋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刻钟,两位紫府境修行者开着最新版绝云梭赶了过来。   两位紫府境进屋之后,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位六劫金丹境修行者踏着飞剑赶了过来。   在这位六劫金丹境进屋之后,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没有元婴境强者过来。   直接来了三个元神境大修士。   嗯,三个。   而且,他们还是直接元神离体一路传送过来的,显得非常在意。   只从他们元神所化外貌来看,一个儒雅帅气的中年男子,一个有些柔弱气质的青年,还有一个活脱脱仙子下凡的女子。   他们都是那种因为职责在身,不能去六一学院参与论道的元神境中的一员。   现在却因为这个意外状况,齐聚在一个小丫头的临时闺房中。   三个元神围绕着一屋子的“木头精怪”来回研究打量了许久,一边看还一边询问李潇潇一些信息,虽然对于这个突发状况有点毫无准备,但李潇潇对于他们的询问,也都是有问必答,也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抵触情绪,很快,他们就完全搞懂了这些“木头精怪”的巨大价值。   三个元神不再围着一堆木头,全来到李潇潇身边。   儒雅中年男子飘到李潇潇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道:“我们要推荐你去六一学院论道大会。”   李潇潇一脸懵懂,“六一学院论道大会?那是什么?”   这个论道大会虽然在修行界高端圈子里早已经轰传开来,凡是有资格与闻的,莫不对其保持最大程度的关注,因为他们都知道,炎夏修行体系未来的道路,有很大一部分都将在这次论道大会确定下来。   每天,从那里流露出来的任何消息,都是他们关注的要点。   又怎么可能不关注呢,毕竟,那就是他们未来前进奋斗的指南。   而李潇潇这段时间本来就很少接触修行者圈子,再加上她才借着这次契机突破到金丹境,距离这个圈子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能接触到的朋友圈基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此刻听到这个说法,才会表现出疑惑。   中年男子大略的将这次论道大会的规模和目的讲了出来。   李潇潇还没听完就傻眼了。   让我一个刚刚突破金丹境的去一个数百万元婴境、近十万元神境的论道大会上露脸?   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看得起我?   虽然我不知道张凡是谁,但我却从没有他那么大的野望的啊!   可看三人的态度,她就知道,这件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此刻说出来,也不是与自己商量的,而是把结果给自己这个当事人展示一下。   她想了想那场面,有些无奈的道:“我……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对方的回答也很特别:“怎么样才能好点呢?”   李潇潇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我和老法师这段时间相处融洽,和他在一起,莫名就感觉心安许多,若是他能够与我同行这一趟,有他这个熟悉的人在,我的状态或许会好很多。   可是,他的行程早已排到了一个月以后,而他也是不可能为了任何理由而对信众爽约的。”   儒雅男子颔首道:   “没问题,我们会安排沟通解决,到时候我们从其他地方抽调一名大法师顶他一阵也是可以的,对那些信众而言,具体跟他们讲法的大法师是哪一位,是否和提前告知的信息相同,他们并不会太在意。”   说到这里,他看向李潇潇,一脸郑重道:   “其他事情我们都会安排好,包括与六一学院那边沟通,还有陆上行程安排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现在唯一需要你关心的事情就一件,那就是你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才能一鸣惊人!”   说到这里,他再次郑重点了下头,道:“这才是你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事。”   然后,刚才讲经坛下来的老和尚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把他那件卖相极佳的袈裟战袍给脱下来,就被塞进了一艘飞船里,直到上了飞船,才被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半路跳船吧,只能双手合十,默默念诵,平复心绪。   然后,花了大半天时间,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一路舟车劳顿,先是坐飞船,然后坐传送列车,又从帝都那边飞过了,这才进得六一学院,站在了证道殿的正中大门之前。   李潇潇站在前方,活动了几下脸颊,仿佛在做热身。   在她身后,跟着一群数量不下百只的各种各样的“木头精怪”,它们可比她轻松多了,或者说,它们根本就没有紧张这种情绪。   她有扭头看了低头双手合十的老和尚一眼,也跟着双手合十,连做了几下作揖拜年的动作,轻声道:“大法师,这么大场面,我心中的难免紧张嘛,感觉你在旁边心里就莫名踏实不少,所以,你可千万别觉得我在那你下水啊。”   老和尚双手合十,可惜了,自从不能念诵阿弥陀佛以后,和尚们在表达一些微妙的情境的时候,再没有了这种一语双关,甚至一语多关,本身就蕴意深远无穷的禅语选择。   比如此刻,他若说没关系是绝对不妥的,这不是出家人的说话方式,更不能说我原谅你了,同样不妥得很。   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吧,又担心女施主误会。   最后,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双手合十低头,念经如故。   见他如此,李潇潇就当他是认可了,便继续道:“所以,待会儿我进去的时候,您可要跟着我啊。”   老和尚的神色变得越发愁苦,却依然闭口不言语。   李潇潇高兴的点了点头,就当老和尚答应了。   这才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在脑子里把自己设计好的种种再次预演了几遍。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清晰的在她精神中响起:“可以进来了。”   她也不管给她传音的是谁,脸上开始泛起笑意,大步向里走去。   老和尚跟在身边,身后则跟着一串“木头精怪”。   “我知道!洞虚期、不朽期之后就应该是造化期呀。”一进入主台,她就朗声道。 第一九六章 论道大会结束   李潇潇一个刚成就金丹境的小丫头,如果是空手上来说这样的话,自然没人会重视。   可当她身边簇拥着一群“造化生灵”的实物之后,那说服力就直接拉满了。   即便是想要反驳她,至少也得对她周围那群傀儡生灵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所以,在她说出开场那段话后,并没有人跳出来反驳,反而数百万计的精神念力在这群傀儡生灵身体内外扫过。   不仅自己扫视探查,还彼此交流碰撞,越来越多的发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些宗门出生,或者对六一学院一些前沿理论研究不深的修行者,面对这些发现依然一脸迷惑,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生灵”的,不过,在与周围人沟通之后,立刻恍然大悟起来。   傀儡之躯全是常见灵植材料,也探测不到任何精神波动,但确实生出了明显灵智。   要理解其原理——仙古世界的修仙者并不会执着于此,但炎夏的修行者却都喜欢在这方面较死理,需要和“灵气共鸣”理论联系起来,更简单的做法,就是和流水怪这群实物联系起来。   这些傀儡灵智的本质,其实便是利用傀儡体内的灵气共鸣,经过特殊的“点化”,在更高层面上形成了一个“集体灵智”,只不过相比于流水怪这种大型的、族群性的集体灵智,这种傀儡灵智的外在体现上反倒像是一单独的个体。   根本不需要李潇潇再费任何唇舌,论道十余天,思维正处于最活跃阶段的众人瞬间像是被一点火星点燃的汽油桶,灵感如同野火一般迅速的燃烧起来。   木头傀儡可以点化生灵。   那么法器呢?法器可以生灵吗?   丹药呢?丹药可以生灵吗?   阵法呢?阵法可以生灵吗?   再进一步。   术法可以生灵吗?   神通可以生灵吗?   好像,似乎,只要有灵气参与的,都能够用这样的办法“点化生灵”,而修行体系内,基本所有环节都是有灵气参与的。   若是这种理念运用推广开去,那整个修行界的面貌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虽然他们觉得,这种“灵智”和真正的智慧生命的灵智还是有些不同,和天变前那种以二进制为基础构建的信息智能有着某种神似,只不过,因为诞生的基础不同,一者更侧重于灵智,一者更侧重于计算。   可这依然不妨碍这种技术的诞生对整个炎夏、乃至整个世界的影响。   一件更有智慧的法器,一枚更具灵性的丹药。   一个懂得自己调整变化的阵法,一艘有着灵智、懂得随时调整体内状况的飞船。   一个敢于充当探险排雷先锋的机关傀儡。   甚至是一道有着自己想法,可以自己拐弯、变形、追踪、索敌的术法。   一道有着智慧的神通;   虽然这一切都是构想,可是,李潇潇展示的这种“创造生灵”的做法,至少在理论上,都是可以很丝滑的平移到这些领域之中。   而一些事先并未得到通知,出身于天机系的修行者,此刻也陷入集体亢奋之中。   这种造灵的手段,不仅是其他修行者讨论的那些,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就将之和天机眼联系在了一起。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原始的天机眼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变种,在飞船上,在深海里,在陆地上,探测、勘察、记录、计算。   虽经过一代代变化,但其根本依然是最初北远设计出来模型,以天机单元为基本单位,通过复杂的排列组合,衍生出无数的变种。   天机单元虽也有优化,但其根本依然是分析机、差分机那一套机械计算原理。   所以,天机眼本身就有着强大的计算能力,若是能够给它们配备一个“聪明的大脑”,哦,不,若是每个天机单元都能有这样一个“脑袋”,数千万计、乃至以亿计的天机单元就有同等数量的脑袋——这哪里还是一个聪明的天机眼,分明是一国聪明的天机眼!   兼具智慧与计算!   这样的念想,是每个天机系之人都有过的,这似乎是从天变之前就传承下来的某种执念,他们为此诞生过无数的奇思妙想,其中,也不是没有受流水怪启发想从“集体智慧生命”这个方向想招的,可脑洞永远都只是脑洞,和实实在在做出来之间还有着遥远的鸿沟需要跨越。   可现在,这个跨越鸿沟的方法,被一个才突破金丹境的小丫头给捧出来了。   听着众人在自己傀儡生灵的启发下,诞生出种种奇思妙想,擦撞出无数的灵感火花,李潇潇心中还是极有成就感的。   虽然她只想安安静静突破前世的桎梏,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并没有想过出什么风头,若是能够一直这么苟下去才是最好的。   可是,既然因为一个小小意外被曝光,忽然站在了聚光灯之下,她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且行且看。   反正她独创出的这套点化生灵之法本来就高度借鉴了蓝星世界天变之前信息智能相关的知识理念,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共同孕育而出的产物,现在反哺出来,也算是回报蓝星世界对自己的点道之恩吧。   等众人讨论完毕,视线再次逐渐聚焦在她身上,却再也没有了最初那看待小丫头一般的目光。   李潇潇笑嘻嘻的开口道:“怎么样,你们觉得洞虚、不朽之后接造化是不是非常棒?”   既然不得不站出来一鸣惊人,李潇潇就决定站在最高处、鸣得最大声。   而把自己的两世感悟烙进炎夏的修行体系之中,对炎夏的修行道路产生深远影响,还有什么比这更大鸣大放的吗?   有人质疑道:“你这种造化生灵的手段,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一种技法,如何能够当成大道的前进方向呢?”   李潇潇却摇头道:“我现在实力低,这种手段也才刚刚起步,所以,你觉得它只是一种技术,虽然你们已经认识到了这种技术对整个修行体系的重要意义,可它果真只是一种技术吗?”   “我们有了更强大的空间感、还有了时间感,仿佛在求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可对作为一个生命的我们自身呢,我们除了不断修炼,汲取灵气,提升实力,在认知度上又有什么本质提高吗?”   她这话一出口,许多人都陷入沉默。   李潇潇摇头道:   “没有!我们对于生命自身的认识,依然是一片空白。”   “咱们现在似乎在血肉灵魂上的认知比以往有所提高,能够精准的制造一些生物血肉组织。   魔族自诩对血肉与灵魂有着最深刻的认知,可那都只能算是在生命本身的基础上进行加工再装饰。   别说造人了,他们能够凭空造出一只草履虫吗?   他们能够凭空造出一粒可以生根发芽,繁衍生息,屹立大地千年不倒的普通树种吗?”   接连抛出两个疑问,而后,李潇潇自问自答,摇头道:   “不能,不仅他们不能,咱们也不能。   可修行求道,修的、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总不可能只是对力量的简单堆砌积累,反而对自身、对生命的认知一无所知吧?   这样的修行,修的到底是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沉默,从内心深处,他们对这话是认可的,炎夏自古以来传统理念,也是倾向于这方面的。   反倒是不断追逐外在的力量,空间感大成,能够徒手撕裂虚空,或者一念之间便另时间停止乃至时间倒退,结果对生命自身却全无所知,没有根本性的提高,这样的修行方向,仔细想想,他们自己都会觉得极不协调,感觉就像一头力大无穷、但却没有长丁点脑仁的肌肉怪。   李潇潇指出的这个方向,确实更值得探索。   不过,很快就再度有人提出了质疑。   “你这话其实也有所偏颇,我承认,我们对生命自身的认知确实远远不够,可一路修行至今,从一个普通人成长到现在,我自己感觉我在这方面的认知还是在持续提高的。   每一次境界提升,生命长度也会有一次本质性的提升,这种直观的变化,难道能说大家对生命的认知在原地踏步?”   “更别说,我们现在能够根据需求制造性状匹配的血肉组织,包括肌肉、神经、脏器、皮肤,都能够完美的制造再生,这能说我们对生命的认知没有提高?”   “可另一方面,我们确实无法用一堆死物材料制造出一个完整的生命出来,哪怕这生命本身非常微小普通。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大约可以想见造化生命是一件何等困难的事情。   在我想来,那难度大概也就比开辟出一个生灵尽有的世界稍差一点点,或者说,两者在大的阶位上是相同的,连生命都能无中生有的创造出来,再额外创造一个陆地天空似乎也是一件很容易想象的事。”   其他人也都听得连连点头,虽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可创生与创世感觉上相差不会很悬殊。   “而我们现在,才刚踏进大道的门槛,距离那里一步,必然还有着漫长的路要走,直接把第三步定这么高,这太不符合实际,怕是所有人走一辈子都走不完这条路,这有什么意义呢?   何况,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元神境的问题,我想,我们讨论的这个问题,必然已经超出了元神境的范畴。”   李潇潇笑着回应道:   “不朽期也不是真不朽,只是相对而论,您们怎么就那么轴,一定要把第三步定在真正造化生命那一步呢?   这个名称,本身就是一个最简略的前进纲领。   洞虚期,空间方面的突破。   不朽期,时间方面的突破。   造化期,生命方向的突破。   至于突破到多少,突破到什么阶段,当然要具体情况具体定,也不可能一次就突到底,对吧?   洞虚期能把空间突透吗?不朽期能把时间突透吗?   那为什么造化期就一定要把生命这个难关突透呢?   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确定下元神境第三个阶段以生命自身为主的修行方向,如果你们对这个方向本身认可,那还纠结一个名称干什么?”   众人无语,不是我们纠结,是你在纠结吧。   我们不用这名字,你就跟我们急是吧?   不过,对于她提议让元神境第三阶段的修行方向以生命自身为主,对于这个提议本身,他们还是颇为认同的。   到了那个境界层次,确实应该对生命自身来一次“总盘点”,即便无法直接创造生命,但能有一个阶段性收获也是极好的。   ……   无论是陈中夏,还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张凡,忽然都心有感慨。   从现在回看过去,仿佛有种注定如此的感觉。   从确定下元神境前两阶段分别为空间、时间的时候,第三阶段的方向其实就隐约可见了,李潇潇吼那一嗓子,只是点开了最后的迷雾罢了。   即便她不来吼这一嗓子,陈中夏相信随着讨论的深入持续,话题也会一点点走向生命这个方向。   她在这个讨论中的最大贡献就是贡献了“造化期”这个名字本身。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出现是多余,确实是非常重要。   她那傀儡生灵的手段给了大家两个启示。   一是这种技术必然可以进行更大范围、更大领域的推广,改变整个修行界的面貌。   第二个就是,这虽不是真正的创造生命,可无疑也是走在这条道路,而且,非常领先,相比于魔族对血肉灵魂的知识掌握,这还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崭新的领域。   也正是因为这种手段的诞生,给了大家信心和底气。   确实,创造生命无疑是困难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绕道而行,视而不见,即便不能一次性达成制造生命这个成就,中途的种种阶段性成果,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而张凡心中又如何能不感慨呢,关于李潇潇和自己同属穿越者身份,同样来自仙古世界这事,已经成为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仙古世界也有法宝器灵、仙宝器灵,还有阵灵、丹药之灵的存在,但总体来说,它们的诞生条件都非常苛刻。   不仅需要法宝丹药的炼制者或者阵法布置者本身有着极其高深的造诣,这些法宝丹药或者阵法本身的品质也要非常高端,还需要各种精心布置,甚至机缘巧合,因缘际会,才会诞生出灵智。   可李潇潇领悟到的方法却明显违背了这个“常理”,一百多件傀儡生灵,绝不可能是巧合的产物,也就是说,她有能力让它们必然诞生出灵智。   再就是这些傀儡材料本身非常普通,并没有用到什么珍惜的天材地宝,事实上,蓝星上现在也基本没有这玩意儿,灵气诞生至今才一百五十年,世界上限也卡的死死的,原生的灵植灵兽材料上限何在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事实上,所有能在市面上获取的灵植灵兽材料,绝大部分都是炎夏人工培育养殖出来的,野生的反倒极少,而且,在相同的条件下,大家都趋向于购买人工培育养殖的材料,而不是野外获取,因为前者意味着稳定安全,后者指不定就藏着什么变数,导致炼制品质降低甚至失败——至于变得更好,那是一个看运气的低概率事件。   所以,她这种点化生灵的方法,是可以批量化制造的。   虽然这些灵智傀儡的实力能力很低,远不能与仙古世界那些诞生了灵智的傀儡法宝相比。   但是……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已是无言。   李潇潇这是把仙古世界的点化法灵的方法与蓝星世界的一些理念结合起来,完成了一件极有颠覆性的工作啊!   正下意识的对前世今生做着对比,并感慨这位忽然冒出来的“老乡”,张凡隐约感觉到旁边陈中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却因为走神,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他问。   陈中夏问:“用你们那边的标准衡量,她算是一个求道者吧?”   张凡点头道:“当然,她这种都不算求道者,还有几个配称求道者?”   陈中夏又道:“这几天我也了解了一下,炎夏这些年也找出了许多穿越投胎者,不过,他们和你们都有着本质的不同。”   听到这话,张凡下意识的又抬了抬下巴,似乎在和陈中夏嘴中所说的那些人划清界限,道:“我们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压根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陈中夏点了点头,又问:“那以你估计,如你与李潇潇这种求道者,在咱们炎夏,乃至整个蓝星世界,大概会有多少呢?”   张凡哑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如他与李潇潇这种求道者绝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必然还有更多。   仙古世界虽然大多都是蝇营狗苟的求长生、求力量的庸俗之辈,可同样不缺一心向道的大才。   他与李潇潇能够看出蓝星是一个求道宝地,没道理别人就看不出来。   虽然看出来不代表就要进来,仙古世界那么大,当然也有足够的地方容许他们去求道。   可同样的,选择进入蓝星的求道者,也绝不可能只有他与李潇潇二人。   张凡沉默了一阵,摇头道:“具体多少我也不确定,不过,数量也不可能太多。”   陈中夏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张凡却忍不住补充道:   “不过,在我看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捣乱生事,我们决定抛下仙古世界的一切魂入蓝星,这完全是把生命都投注在求道这件事上。   自然也不可能把用生命换来的机会用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更重要的是炎夏秩序稳定,只要安分修行就不用担心有任何意外,而那些资源外物对我们来说,意义也不大,也就聊胜于无罢了。   所以,有这样的安生环境,好好珍惜利用一心修道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惹是生非?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也不是真正的求道人,那就自然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中夏点了点头,不过,他也不是担心他们现在捣乱生事,甚至从大局的角度讲,他们这样搞炎夏还求之不得。   真正让人头疼的就是他们过于安分老实不生事,连心态上都和其他穿越者不同,对炎夏毫无敌意抵触之心,这就让气运搜检的办法在他们面前有些失效,炎夏的体量和格局也不容许他们如新大陆那般行事。   在大世将临的现在,这些安分守己的求道人,反倒是炎夏顾虑最多的腹心隐患。   ……   这次论道大会,持续了整整一月,随着论道大会结束,炎夏修行体系向前跃进了一大步,基本上将元神境的梗概全貌展现在了所有修行者面前。   这种清晰而明确的目标,对那些后来者的激励是非常巨大的。   就如同爬山,一个知道下一站在哪里,还要行多久,自己每走一步的意义何在,另一个对此却懵懂无知,只知道用力向前,前者必然会更加轻松,而后者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就在距离下一站不远的一个转角处放弃了继续攀爬,因为他已经被漫无止境的阶梯和越来越艰难的前进给摧折,哪怕他只需要鼓起最后一丝余勇就能抵达。   所以,这次论道会结束,随着那些各宗门、各机构部门的元婴境、元神境们返回自己的岗位,将总总论道所得传播出去,整个炎夏修行界忽然求道之风大盛。   以往都说求道,可绝大多数都只是口头说说,心知肚明自己没那本事,顶一个切实可求的目标就行了。   在这股风气的带动下,许多比较佛系、现世系的修行者都被动的点燃了一把,加之世界本身完成了一次跃升,上限拔高了太多,低境界者的突破变得比以往更加容易,这又反过来把这把火烧得更旺。   典藏阁,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我们的主角正在从炎夏人道的“档案库”中翻阅着一个个视频,有趣的就多看一会儿,无趣的就滑过,这些视频不仅有论道大会现场的,还有此刻在炎夏各处发生的。   一切被炎夏人道认为值得记录的资料,都在他阅读的范围之内。   “咦?”   带着好奇的心情,第一次踏入典藏阁的张凡,扭头看向这个老头,感觉有些奇怪。 第一九七章 蓄势   因为道路根本乃是虚幻与真实,精神与物质彼此映照之路,所以,张凡在某些方面的感知能力异常突出。   加之炎夏修行道路初开,现在的修行体系从诞生至今才一百五十年时间,顶尖的人才将精力主要用在对道路深度的拓展上,而稍次一些的大才则把主要精力用在多体系宽度的拓展上。   至于其他修行者,能够跟上他们开拓的步伐,能够在他们探索出来的领域扎稳自己的根基,就已经非常不易了,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做一些更有建设性的贡献。   再加上炎夏内部的氛围实在是过于秩序稳定,所以,各种隐匿、伪装类的手段都停留在非常低级的阶段,不像仙古世界各种隐匿伪装手段被玩得出神入化,从丹药、法器到秘诀、功法、奇物,几乎每一种体系都有一整套的隐匿伪装之术,这是生存的根基。   所以,以张凡的能力,再加上炎夏修行界的状况,他看炎夏任何一位修行者,都洞若观火一般通透。   哪怕是陈中夏、李未晞这些处于最强大的元神境,他也能够看透八九成。   可此刻,他却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他看到的,居然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老人!   可这怎么可能?!   炎夏六一学院典藏阁是什么地方?   非常喜欢将前世今生进行类比的他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仙古世界最强宗门的至高传承塔。   甚至以六一学院在炎夏的分量,以炎夏在整个蓝星世界的分量,这个典藏阁之于蓝星的分量远比那至高传承塔更加贵重。   坐镇这种地方的人,有可能是个普通人吗?   谁信谁傻!   甚至可以说,在这种地方越瞅着像是个普通人的,他就越不普通。   你之所以看他普通,那是因为你的层次不够,或者对方的隐匿之法太精妙,你根本窥不破,无论哪种情况,保持恭敬就对了!   可要说这个是个蓝星世界的隐世大佬,他都看不透的那种,他也是不信的,世界上限摆在那里,再如何隐世、再如何强大,只要其在蓝星世界之内,就必然被蓝星上限所制。   就像一个大小固定的容器,要放东西进去,这东西的大小必须小于容器本身,不然即便是暴力强塞,除了把容器撑爆,没有第二个可能。   就如同围绕仙古世界而诞生的星河世界,不同世界的潜力上限不同,当修为达到世界上限,其人就必须“飞升”离开,不然就只能把自己的实力永久压制,修为再也不能寸进。   而蓝星天变至今不过两百多年,炎夏新修行体系诞生更是只有百五十年,还远没到诞生隐世大佬的程度。   而且,面前老人体内没有真气流动,也没有强大精神力的迹象,这都是确凿无疑的。   因为这种矛盾感,让他一时间愣在那里,瞪眼看过来,不进也不退,就站在了大殿门前中央。   “小子,看够了没有?   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要看书就进去,不看就滚蛋。   堵在门口磨磨蹭蹭看什么,有美女啊?”   半闭双目的老人忽然睁开眼,似乎对他在典藏阁堵道的行为非常不满,睁眼开口就呵斥道。   张凡又看了姜不苦几眼,几次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却也没有再挡在道上,往殿里走去。   对于老人不留情面的呵斥,他心中还是颇为憋闷的。   要知道,自从来了六一学院,不管这些家伙心里怎么想,可从陈中夏到其他所接触到的元神境修者,都无不对他客气有礼,这么呵斥他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行吧,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不管对方是真普通人还是假普通人,他都不能和对方计较对线,既如此,继续杵这干嘛呢,继续找骂吗?   殿中还有其他学员,听到这边动静,都诧异的扭头看来。   实在是姜爷的表现太不符合他们心中一直以来的印象了,对于所有人都永远一副笑呵呵的慈善表情,何曾态度如此恶劣的呵斥过任何人?   不过,张凡现在也是六一学院的名人了,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是正在筹建中的学院剑道系院长,学院已经发出通知,所以对剑道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先接触一下,了解之后再确定是否需要转系的问题,这对六一学院的学员们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所以,认识张凡的人自然不少。   想到张凡,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他身上另一个重要标签:穿越者。   其实,在如何对待穿越者这个问题上,炎夏内部、修行界内部,都是有着各种各样声音的。   真要严格说来,他们穿越投胎,从今世生母体内降生,与那些夺舍者一样,都杀了一位炎夏子民,只不过,夺舍者杀的大多是一位拥有健全成熟思维的成年人,而穿越者杀死的是一位还没有降生人世、还在母亲体内孕育的新生命。   所以,不管他们对炎夏如何态度,他们的存在本身,从炎夏的角度讲,都是带着原罪的。   持这种观点的炎夏人并不在少数。   只不过,他们虽然有这种观点,却也知道个人情感好恶与大局决策之间的差异,所以,并不会真出来反对什么。   但若有穿越者在他们当面,他们也是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就是了。   而从姜爷现在的表现和一直以来的作风之间的差异,自然就能看出应该也是这种观点。   没想到,姜爷居然还是个老愤青。   以前可没有人去询问姜不苦这些方面的思考倾向,这次看到他的反应大家才明白过来。   当人们想到这点,再看张凡的目光,就仿佛带着“你是个杀人凶手”的意味。   没有任何言说,殿中的气氛就悄然转变。   张凡自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点,因为他敏锐的洞察力,对这种感受更加清晰,那一道道目光,化作了一道道如有实质的芒刺扎在他身上。   虽然上伤了他分毫,却让他浑身上下,身心内外,都不得劲儿。   原本因为获得了六一学院剑道系院长一职,自然而然拥有了一个正常院长该有的权利,虽然他并没有打算改修炎夏的修行法,但有机会见识一下他当然也是不想错过的。   更何况,六一学院典藏阁就在身边,抬抬腿就到。   可现在,他却一点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的手甚至都还没有摸到一本,感受到这样一种明显的排斥氛围,就忽然感觉兴味索然。   于是,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直接出了典藏阁。   经过大殿门口时,虽然没有正眼去看,却知道那刚才呵斥自己的怪老头此刻已经再次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继续打盹儿。   见他这种态度,他心中没来由的陡增一股火气,若是这人是个元婴境,乃至是个金丹境的修行者,他都不怕担个欺负弱小的名头,一定要把胸中这没来由的一股郁气除掉。   可现在,这郁气只能他自己消受。   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心想,这鬼地方,以后请我也不来了。   一路走出典藏阁范围,正要腾身而起,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闭上了眼睛,开始回想从自己进殿到出殿以来的种种。   自己踏步进殿,因为好奇,在殿门口稍微站久了一点,他相信,这不可能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所以,对方那忽然而起的斥骂才会显得如此突兀,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当时第一反应也是这个老头有些神经质,觉得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直接走了进去,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而那老头的表现,很可能比自己预想的更加突兀,甚至与他平日里的为人完全不符,在吸引了满殿注意力的同时,也让他们自然而然的思考老家伙今天为何如此表现?   随着这种思考的进行,他们心中似乎有了什么答案,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有种排斥疏离之感。   让他感觉整个大殿都与自己相斥,都在默默无声的排斥着自己,挤压着自己。   这是一种氛围上的集体针对,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氛围中都会坐立难安,打心底里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以他的实力,当然可以无所顾忌,继续呆在殿中,可为什么要如此勉强自己呢?   这种氛围让他感觉不舒服,他又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发狂把大殿拆了,那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转身走人咯。   你不欢迎我?我还不稀罕呢!   特别是那老头骂过之后就继续眯眼打盹儿,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点也没觉得没来由的给他这么大一个不痛快是个值得在意的事。   心中那点郁气就像汽油,腾地一下就猛燃起来了。   同时,心底还自然而然的就升起一个念头,大爷我以后还不来了!   然后直接迈步出殿。   毫无疑问,张凡是一个天才。   世界级的。   当他把自己进殿到出殿这短短几分钟不到的一幕幕反思复盘之后,就清晰的发现,这个大殿氛围的变化,自己情绪的变化,乃至最后化作一团火焰,源头都在门口老头的两次“出手”。   准确来说,只有一次“出手”,就是自己进殿后他那一通当时觉得这老头发神经的斥骂。   最后出殿只是,老头根本没有出手,打盹去了。   可正因他这态度,才彻底把他胸中的火焰点燃了。   若这就是一次交锋,这是一场完败。   若这是一场比剑,这就是一剑封喉。   那老头阴险的利用了自己的主场优势,把主场优势发挥到了最大,自己毫无防备的踏入其中,遭到了可耻的暴起偷袭!   他心中这样想着。   可尴尬的是,他并不能完全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次交锋。   会不会是自己脑补过度了呢?或许那老头真就是一次神经质发作?   若把自己从海东蓄势,穿越半个星球,前来六一学院试剑当成一次交锋,自己旺盛的气势在一波波打击下荡然无存,战意全无。   事后复盘,他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交锋的痕迹。   可这次,即便心中反复复盘,他依然不能确定。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后大殿,心底有一种冲动,跑过去问那老头:“喂,老家伙,你刚才是不是对我出手了?你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不过,身为一个剑者最后的尊严,他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那老头是不想让自己进殿吗?   一定。   他有阻拦自己吗?   没有。   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   还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张凡猛然脸色羞红,忽然腾身而起,瞬间远去。   ……   一个金丹境圆满的修行者,最大能够承受八九百平方公里的小世界压力。   而一个刚突破的元婴境初期,一人就能够承受住两三千平方公里的小世界压力。   而一个刚突破的元神境,能够承受上万平方公里的小世界压力。   随着学院一大群被世界上限憋得快窒息的大佬们纷纷突破,学院的小世界全都吹气球般大了不知多少倍。   哪怕把学院各种发展计划全都算上,小世界依然有极大地富余。   为此,学院特意将一些暂时利用不上的小世界开放作为大家尽情比试较量的场所。   随着世界上限的晋升,六一学院必然又要上调招生条件,以后,老师的实力绝大部分也都会是元神境,至于那些非元神境的,也必然在修为之外有着巨大的亮点。   所以,再让他们随意在主世界交手,稍不注意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专门拿出一些小世界作为练手场地,最好不过。   一个长宽各有两百多公里的小世界内。   此刻,有着两道气息纠缠交错。   一道剑气纵横、锋锐剑意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又如同深海鱼群般在空中左右游弋,时而剑气鱼群编织成剑网,甚而化作道道彼此交叉传错的丝线虹光。   时而无声游走,如幽影刺客,时而大气堂皇,伴随着雷霆炸响。   另一道气息却并不锋锐,只有一个特点,丰沛无量。   无论那些剑气如何撕裂游走,仿佛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力量始终充沛,磅礴而顽强。   除此之外,与那游走万端的剑气相比,颇有点乏善可陈的味道。   两团气息在小世界中游走不定,忽明忽现,一会在这儿,一会儿又在几十公里外另一片天空。   对他们而言,空间穿梭仿佛只是一种基本技能,就如同凡人的奔跑跳跃。   只是游斗了两圈,那剑气便远远掠开,现出张凡身形,大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陈中夏则以元神之身出现在他前方。   为了与张凡全力一战,他把身体放家里让妻子照看,只以元神出窍来此应约。   张凡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道:“你除了这一身修为,就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样打有什么意思?”   陈中夏面对他的嫌弃,不以为忤,反而笑道:   “短短百五十年时间,我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在修为上都嫌不够,哪有心思去琢磨其他?   当然,也领悟了一些小手段,不过,在你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也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唯一能那得出手的,也就这一身修为本身了。”   张凡撇嘴道:“这打起来有什么意思?和砍沙包有什么区别?……要是当日在校门口你直接以迎战姿态冲上来,我能一剑把你削了!”   陈中夏笑道:“你那一剑也不是你的常态,不仅有你横跨半个星球、连续晋升蜕变的蓄势,更有你三十年的练剑蓄势,我们当然不会傻到去撞你那巅峰一击,想办法把你那一剑的气势卸掉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果然,你们果然是早有预谋!”虽然心中早有所料,可听到陈中夏亲口承认,张凡心中还是老大不爽。   那可是自己蓄势三十年,才酝酿出来的巅峰一剑。   这样珍贵的一剑,当然不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他觉得让其在与六一学院的碰撞中彻底绽放,才是其最好的结局。   结果六一学院不接这一招,直接拔气门,把憋得快爆炸的气给放了。   还有没有一点求道者的荣誉感了!   张凡又想起典藏阁那档子事,心中越发郁闷,道:“你们六一学院的真本事我没见着,这种盘外招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毫不掩饰话中的讥刺之意。   陈中夏没有回答,反而强调道:“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张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六一人了,不能开地图炮,把自己也炸了。   便岔开话题,好奇问:“典藏阁那位你们口中的姜爷怎么回事?怎么我感觉他身上没有一点修为的样子?”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有可能被这老家伙偷袭了一次。   不过,他虽不说,陈中夏对他当日在典藏阁的遭遇却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此刻也装作不知道,面对他的提问,还一脸疑惑的问:“是吗?我居然没有看出来,你的眼光真好。”   然后,就没然后了。   陈中夏闭嘴没再说这个话题。   没来由的,张凡感觉有点委屈。   他想到了在海市家里,母亲偶尔跟父亲闹别扭的一些话,什么结婚前你如何如何对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把我当个宝,结婚后,全变了,渣男!   陈中夏没关注张凡的心思变化,因为他的问题,他想到了姜爷。   他当然明白,姜爷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他甚至相信,不仅是他,他的家人,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   以前,大家还关心他寿元问题,现在却早就没人关心这个了。   他又想起刚才点评张凡那蓄势三十年,酝酿出巅峰一剑的事。   心中不由想到,以姜爷那个乌……嗯,玄武性格,若也如张凡这般蓄势,从天变至今,岂不是已经蓄势了两百多年?   不过,看他样子,似乎也没有憋到快爆炸的感觉。   这样想着,他不禁有对心中升起的这个念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从张凡身上得到的联想。 第一九八章 结束黑暗迷雾的讨论   新历二九零年。   炎夏中枢。   一场由各机构部门主要领导和最高班子全员出席的闭门会议。   所有人都保持安静沉默,只有一人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   “自从六十五年前星球完成了一次重大蜕变以后,全民素质又有了一次整体提升,这半个多世纪以来,除了保持原有的计划推进之外,各方面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深入挖潜,尽量将整体上升的全民素质转变成整个炎夏人道提升。   这项挖潜计划在十五年前基本就再次趋于稳定。   每84人中,即可诞生一位练气境修士。   每3192人中,可以诞生一位筑基境的修士。   每6万3840人中,可以诞生一位紫府境修士。   每146万8320人中,可以诞生一位金丹境修士。   每4111万2960人中,可以诞生一位元婴境修士。   元婴境到化神境的道路因为还在持续拓展之中,大量元婴境修士也都处于中期甚至初期修为,后期者很少,突破到化神境的更是极少,暂时还无法得到一个比较准确的数据。   元神境的得材率则更低,暂时没有纳入这项统计之中。   这基本就是我们现在的人才梯队建设的情况,根据这些信息,我们对新历300年前后的修士储备情况做了一个预估。   那时,我们的总人口将达到5万6379兆。   练气境人口将有663兆左右,筑基境人口8兆5504亿左右。   紫府境8460亿左右,金丹境371亿左右,元婴境13亿1646万左右。   彼时,元婴境会有更多突破至后期,可能够达到化神境的依然是少数,再加上直接成就元神者,洞虚层次的总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五百万,不朽层次的不会超过六十万,造化层次的则更少,对于这一层次的具体情况,六一学院现在也还在摸索之中,无法得出判断。   另外就是鬼修这个群体,鬼修在阴冥世界的数量确实非常多,但没有走出脱凡池,对我们而言,就没有实际意义。   能够成功度过脱凡池的鬼修,实力与金丹境修士相当,不过,因为其特殊性,能力比正常金丹境更加特殊多变,再加上可以根据需要轻松驾驭不同的身躯,又有点化生灵这项技术手段,真要全力爆发,比金丹境圆满还略强一些。   因为鬼修群体的基数非常大,基本大半死亡的炎夏人只要有心都可以转化成为鬼修,即便能够走出脱凡池的不多,绝对数量也颇为可观,数量有正常成就金丹境修士的两成左右。   因为突破阳神的鬼修数量还很少,还无法确切掌握成就者的数量比例。   经过专门的验证,鬼修突破到阳神境,和金丹圆满突破到元神境差别不大,在细节方面各有优劣,但总体来说,基本也还在同一层次。   虽然和金丹突破元神一样,难度极大,却也能够明显提升高端战力的数量。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彼时能够最大限度调用的力量。   另外,百工百业非修行者群体中深度领悟了知行合一之道的虽不乏其人,但他们的能力并不以战斗见长,反倒让他们继续呆在原有的岗位,最能发挥其价值,对周围人的启发带动提升,对整个炎夏人道的贡献都远比把他们转化成为一个战斗者更大。   所以,在做具体考量时,不要把他们视作一个能力特殊的战士,而是有着特殊能力的专家学者,把他们推到战争前线,是极不明智的做法。   再就是神祇方面:   彼时,我们将有土地16万9136亿,城隍1128亿左右,各类山神水神海神,与土地相当的区域小神40万5927亿,与城隍相当的2706亿。   单论实力,在他们的神域之内,最弱小的土地或者区域小神,也堪比紫府境修士,稍强的就与金丹境相当,实力与元婴境相当的神祇数量远高于元婴境修行者,即便是实力与元神境媲美的神祇数量,也比元神境和化神境总加起来还多。   不过,他们的特性决定了,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辖境,只能在自己的辖境之内发挥最大作用。   作为守护力量,祂们绰绰有余,但要灵活机动的调用,甚至走出炎夏境内、乃至蓝星世界范围,那就只能依靠修行者。   而且,神祇的实力来自于炎夏人道的赋权,来自于五万六千多兆的炎夏子民,双方就像一个天平的两端,无论哪一方出现意外,另一方就会受到连带影响。   若是神祇出现大量损失,整个炎夏人道都会因此受损,根植于炎夏人道的种种规则也会因此发生剧烈动荡,包括阴冥世界的种种、气运规则、圣兽本源乃至神道体系本身。   所以,神祇的力量可以适当使用,但却要保守使用,祂们是维系炎夏现世与人道、阴冥世界的关键节点,其最主要的职责是守护、疏导和管理,在考虑战力,制定计划的时候,尽量不要将祂们纳入考量之内。”   说到这里,那声音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给大家消化思考的时间,也是在整理接下来的思路。   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在基础民生方面,六十五年来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各种灵傀造物的推广。   在农业方面,使传统农业完成了向机械化、智能化的转变,农民从亲自上阵的体力劳动者变成了规划者与管理者,每个家庭,能够耕种管理的土地达到了以前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在神道司的宏观调控配合之下,能够将各种自然灾害降到最低,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丰产丰收。这也是我们持续的人口爆炸与疆域扩增最大的底气保障,甚至还能海量出口到其他文明阵营。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灵傀参与到了基层的交通运输之中,与各种驭兽驮兽互补配合,让基层的交通与商业活动变得更加活跃。   不过,这些变化带来的另一个影响是,有许多灵傀都需要定时的保养、维修、更换零部件,甚至需要人一起配合才能完成操作,而这些工作至少也需要开辟气海丹田的练气境修士才能胜任。   因此,大量练气境修士下层到民间基层,越来越少以修行者自居,现在一般所谓的修行者圈子,都默认为是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   “在修行界,最大的变化有两个。   一是随着整个修行体系的深度拓展,筑基境原来作为中层一员,现在变成了修行界的底层,紫府境从中高层变成了中低层,金丹境从高层变成了中层,元婴境也只能称作中高层,只有元神境和与之化神境才能称作高层。   只是这种名衔的变化,就对很多修行者的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对整个修行界都带来了一定的思想混乱。   更何况,这种变化远不止名衔的改变,还涉及到各种利益和话语权的重新调整分配,下到各个宗门商团的内部结构,上到官方各个以修行者为主的机构部门,还有从初等修行学院到特等修行学院的全面梳理再调整。”   说到这里,这个声音顿了顿,强调道:“当然,这也包括六一学院。”   “这是世界晋升,人才梯队整体上浮带来的组织结构再调整。现在这种变化基本已经完成,再次趋于秩序和稳定。”   “另一个重大变化同样是点化生灵这项手段的出现,使得整个修行体系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调整变化。   从法器、丹药,到修行所用的阵法,都变得越来越智能化,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变得越来越陌生,这也让所有修行者不得不去主动适应这种调整改变。”   说到这里,那声音再次停顿了一会儿,等众人把这些信息全部消化之后,再度开口道:   “现在,咱们要讨论最后一个问题,天机系那边已经完成了以智能天机眼为中枢节点,天地灵机为网络,特殊法灵为终端的信息体系构建。   因为我们始终没有停止对天机眼的建造,无论星球怎么扩增,每个副都有至少三座天机眼,每两个州里面也必有一座天机眼,所以,只要大力推动,就可以在十年之内完成覆盖整个炎夏的信息网络。   基本可以恢复到天变之前的信息网络时代的水准,甚至在智能化方面还要更加先进一点。”   听到这话,很多人的神情就是一振,有些脸上带着喜色,有的脸上若有所思,更有的皱眉思考。   那声音继续道:   “不过,若要完成覆盖大半个蓝星的网络建设……消耗的各类灵植灵材资源将是海量的,甚至需要调动大量的修行者参与其中。   而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盘子虽然越来越大,每年各种收益进项越来越多,可另一方面,我们并没有丝毫结余。   为了持续鼓励人口高速增长,在教育方面,我们是完全免费的,不仅义务教育免费,连所有从初等修行学院到特等修行学院,每个学子的基本学费和修炼支出,这个学府体系的运营,全都是官方贴钱在撑着。   还有官方庞大的机构部门日常支出,修行队伍的福利支出,海量的进来,海量的出去,剩下的并不多。   而这剩下的还要攒下来为每五年一次的新增积蓄额外的余力,每一次星球新增我们都是卡着自身极限去的,以不留一点盈余乃至略微提前透支一部分为标准。   这才换来了今天这巨大的人口基数,这么庞大的修行者人才梯队,若是每次都‘量力而行’,不把自己逼到极限,是无法达成今日成就的。   炎夏人道的体量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庞大。这是个相辅相成,互相关联影响的事。   所以,我们若是投入大精力在这个信息网络体系的铺设上,那么在其他方面自然就要收力,甚至暂时陷入停滞。   人口规模、整个修行者人才梯队、神祇规模、炎夏人道的总体量,都将落后于我们之前按照理想模型所预估的那个标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该如何取舍?”   接连抛出一连串问题之后,那个声音再次陷入停顿,而那些原本脸上带着一些欣然之色者也微微色变,和周围其他人一样,陷入了深思。   许久之后,另一个比较苍老却带着铿锵之意的声音开口道:   “咱们现在这体系有什么明显的缺陷吗?   没有!   我们非常需要这个信息网络体系吗?没有我们就要受到什么恶劣影响吗?   没有!不会!   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备战!备战!竭尽全力的备战!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呢?   这种花哨的、锦上添花的东西,等到咱们真正行有余力,甚至取得优势地位的时候再去考虑,现在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先活下来再说吧!”   这话让许多人点头认同,生存问题才是第一问题,在这个问题面前,其他一切全都要靠边站。   可也有人并不赞同。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这怎么可能是花哨的、锦上添花的东西?   这分明是雪中送炭的东西!   稍微多了解下天变之前的情况,就能明白它的重大意义和非凡的实用价值。   我听了XXX同志对修行者梯队的预估,乐观认为这都是我们可以调动的力量,真的如此吗?   咱们现在的疆域有广阔?十年后又有多广阔?   我刚才估算了一下,以彼时的人口规模,星球直径必然超过一千九百万公里,这是个什么数字?   别说彼时,对于管理偌大疆域、偌大人口,中枢早就力不从心,只能不断从下面抽身,抓住几个核心关键,可这绝非长久之计。   现在时间短,咱们的影响力、震慑力都在,还勉强能够如臂使指,可继续如此,总有一天,咱们会变成真正的‘垂拱而治’,声音别说贯彻到县以下的乡镇,怕是连州府都进不去!   而这个极度智能化的信息体系就是为此而生,能将需要海量精力和人员的具体事务决策交由智能信息体系完成,这不仅解放了海量人力,将他们变成真正的‘可以调动的力量’,而不是只存在于纸面之上,却一刻也不能离开岗位,不然整个体系就要崩盘!   还能始终确保所有决策的最终执行不至于走样。   它们不仅是最好的执行者,同样还是最好的监督者,我始终觉得,让人监督人,特别是管理者队伍以千亿计,加上乡镇基层,更是以万亿计,我没信心!   我相信你们在座各位也不会有任何信心!   我反倒更信任以智能信息体系构建起来的监督机制。”   那声音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   “话既然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在想,虽然咱们有人道气运作为尺标,但这以万亿计的管理团队,你们觉得,真就没腐肉脓疮存在?   我认为一定有!   还有那种因为能力或者理解偏差而造成的实际执行错误的情况,我想更多。   咱们在修行者梯队建设中深入挖潜,将每个境界的得材率提升了许多,让高境界人才越来越多,那若是在整个炎夏人道之内深入挖潜呢?   这在以前几乎是一个无法完成的工作,可若有了智能信息网络体系,这就变成了可能!   即便疆域不新增,我相信在这种挖潜优化下,假使现在炎夏人道的体量为一,通过这种深入挖潜优化之后,炎夏人道的体量会变成二甚至三!”   所有听者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女声继续道:   “再一个,这个智能信息网络体系能够让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交流成本无限降低,打破越来越辽阔的疆域限制!   每一个有智慧的、不笨的人,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念头,咱们以万兆的人口,该诞生多少绝妙而智慧的念头?   可实际是,没有,咱们人虽然多,可在这方面的利用率不高,甚至可以说没有,人们的思维甚至远不如天变之前炎夏只有二十几亿人时活跃通透。   这个智能信息网络体系,就像是一个蛛网,将数以万兆计的思维连接在一起,其中价值有多大,我想不需要我再赘述,绝对能给炎夏的方方面面,各行各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革!”   随着她的讲述,认可她的人原来越多。   那位苍老而铿锵的声音似乎也比最初发言时弱气了几分,但依然坚持道:“无论如何,不能以减慢甚至是停止现有计划为代价。”   每年官方结余就那么点,决不能用来填这个无底洞。   那女声笑道:   “咱们官方穷得仓库跑老鼠,可炎夏却一点也不穷,特别是那些修行者,但凡是紫府境以上的,哪个储物袋里没有一点存货?   咱们完全可以发行一个专门用于建设智能信息网络的债券,都不用给出太多利息回报,单是这种利国利民之事有可能得到的炎夏人道的褒奖,认购者都要把门槛踩破。”   苍老而铿锵的声音却再度道:   “我也不是对天变前的网络信息没有一点了解,可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极度娱乐化,甚至导致了全民娱乐化,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在这一点上,他的声音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甚至那始终与他针锋相对的女声也没有继续唱反调,反而表达了鲜明的支持态度。   而后,其他人也参与了讨论,对一些方面进行了补充甚至是调整。   终于,一个彻底杜绝娱乐化的智能信息网络体系在他们的讨论之下一点点成型。   它们将先从每个副都开始,作为起始枢纽,彼此联通,然后再一步步向下往州、府、县发展。   这次讨论,对整个炎夏的影响,将比点化生灵技术对炎夏的影响还要巨大和深远,在黑暗迷雾中摸索了近三百年的一个个孤独的思维将再次相遇。   而他们的数量,以万兆计。 第一九九章 梦幻体验   新历二九五年。   金虹宗。   早课完毕,金昊辞别一干同门,御剑匆匆回了自家洞府。   小心确认了洞府禁制阵法全部处于开启状态,他这才赶紧掏出一枚特制的形如多面晶体的晶玉简。   他熟练的探出精神,沉入其中。   旋即,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屏幕。   主页便是论道交流中心。   这里,随时随地,都有无数的修行者在上面游荡。   每个人都有一个唯一的认证编号,他们可能是刚突破练气境的小鬼,也可能是元婴境,乃至是元神境的绝顶大佬。   每个人都可以创建一个讨论帖,只要讨论的问题有吸引力,或者帖子内容本身精彩,就随时可能有数以万计、乃至数以亿计的“游客”过来围观,围观的,甚至下场嘴炮的,很可能就有元神境的大佬,也有可能是一个还未化形的非人种。   在这个交流中心,自动根据讨论热度和围观者数量进行适时排序。   而能够排在前一百的,随便挑选一个,其讨论的话题都非常的高端精深,这里一般都是元神境、元婴境的专场。   开口镇场第一句,不是“人在海东,刚下飞船”就是“谢邀,才刚深海探险归来”“又一次冲击罡气层失败,神归身窍,过来散心。”   而每个帖子里的内容,任何一个都能给金昊这个才刚突破紫府境的新人以巨大的冲击,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虽然除了字认识,其他啥也看不懂,但却不妨碍他得出一个不明觉厉的判断。   自从混入这样的高端圈子,他觉得自己的悟性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不过,半年之后,在家里那位老祖宗考校后辈成果的大会上,因为长期的耳濡目染,他的说话腔调带上了那种高端味,结果被老祖宗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他现在也不敢好高骛远,老老实实在最上面的分类搜检栏里意念输入了自己的实际需求。   境界分类,从练气境到元神境全部都有,还可以选择境界区间,他直接选择了紫府境初期到紫府境圆满。   职业分类,有炼器师、炼丹师、灵植师、阵法师、符文师、灵傀师、驭兽师、圣兽使、知行使、天机士、剑士等十一个分支选项,另外还有个默认的“修行者”这个主选项。   根据老祖宗的训诫,金昊现在还没有选择职业分支,以修为境界为主,不管其他,所以,他直接将默认选项作为自己的确切选择。   在选定之后,又分出了一些细分选项,诸如修行、战斗、法器搭配、外出游历等不同的方向。   在这里,金昊却没有继续做进一步的选择,将这些细分项全部取消。   很快,与紫府境修行者相关的所有帖子就刷新了出来。   除了以境界职业作为搜检标准外,还另有一套搜检标准,那就是以某个词语作为搜检对象,比如想要了解飞船相关的一切,或者传送列车相关的一切,或者某些材料法器的讨论交流,都可以此精准搜索。   金昊看到随便瞥了眼最顶端的讨论帖,看标题就知道,是如何蕴养本命法器,修行者如何兼顾修为进度和本命法器成长性的问题。   他只是瞥了一眼,就已经大致猜到了里面的内容,不外乎啥啥啥,然后啥啥啥。   三年前,当宗门唯一的太上长老,也是老祖宗的亲儿子将所有内门弟子以上的门人聚在一起,郑重的亲手将一枚枚晶玉简递到他们手上,最后更是感慨:   “你们生到了一个好时候啊,这样的好宝贝,我们当年是想也不敢想的,有了它,你们可以更容易的了解这个世界,你们的眼界,你们的思维,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希望,在它的帮助下,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   好好学习,用心修炼!”   最开始拿着这玩意儿的时候,金昊确实兴奋莫名,真是睡觉都恨不得抱在怀中。   可从一年前开始,这种热情就消退了,心里渐渐地已经视若平常。   可因为有了这东西,师长讲道授课的时候经常借鉴这里面的东西,干脆直接剽窃上面的灵感作为授课内容,弟子们有没有利用晶玉简提前了解预习是很容易就能甄别出来的。   若非如此,他早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可即便如此,他翻阅这些帖子的兴趣也越来越淡,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学习,也没有什么新奇的。   可从半个月前开始,他的兴趣就又高昂了起来。   根据这些日子积攒的经验,他直接屏幕下拉,略过所有排名一千以上的帖子,因为这些帖子都是参与者非常多的“热帖”,有专门的管理员进行适时维护,会第一时间将那些与帖子内容无关的言论或者信息全部删除。   而排名一千以后的帖子,要么是内容过于小众,要么是提问者和前期的回答者都过于菜鸟,无法吸引游客停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变成了乏人问津的“冷贴”。   而相比于热帖,其实冷贴才是最多的,真正高水平的又有多少呢?   绝大多数都是质量不高的一般水平,甚至是谬误百出,不知所云的帖子。   前段时间他因为极度无聊,那些热帖从上拉到下,就没一个是想点开的,便一个个下拉,一直拉一直拉,最后他都不知道下降到了多少层,随意点开一个帖子。   看发帖日期已有两年,游客数量居然还不足一百,留言不到十条,而且,基本都是“?”或者“??”“楼主在说啥?”,惨惨惨。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幽灵帖”。   那帖子的内容非常奇特,与众不同。   一个个乱七八糟、感觉都是生造出来的不知所云的文字,组合在一起他居然从一个个字的夹缝中看出了一些让人心跳的东西,可等他想要继续看,却发现那帖子已经消失了。   他可以肯定,这么冷的帖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管理员,自然也不可能有人热心删帖。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发帖人自己把这帖子发出,然后又迅速删除。   ???   这个判断让他一脑门问号。   可一想到那不经意间一瞥的文字信息,他的心中又猫爪挠痒一样的难受。   之后的日子里,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帖子,这段文字。   早课的时候想,晚课的时候想,修炼的时候还想。   他觉得长此以往,这事必然成为自己的心魔,所以,必须尽快把它弄明白!   所以,他更积极主动的在那些冷贴之间徘徊。   可七八天过去了,他的耐心即将被消磨干净,却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他精神亢奋、情绪激烈,痛定思痛,想要下定决心彻底割掉这个念头的时候。   “最后一次,最后再找一次!”他心中狠狠下定决心,并发誓,要是再无所获,他就再也不在这事上耽误时间。   然后,那“幽灵帖”又一次出现了。   可就在他刚看完,陷入思索犹豫的时候,那帖子又再度消失。   他心中一惊,有些抓狂,又有些后悔。   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这次出现的时间比第一次要久一些。   他心中有些不确定的判断。   不过,接连两次“幽灵帖”,一惊把他的兴趣完全提了起来。   而后,只过了四天,他第三次看到了“幽灵帖”,并且确认,它们一次一次,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而从前天开始,他更是每天都能看到“幽灵帖”,只要下拉到排序一千以下的讨论帖,他随便点开任意一个帖子,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幽灵帖”的踪迹,但它们并不会一直存在,最多只停留十秒钟,就会再次消失无踪,他若再想看到,就只能退出然后再点一个帖子。   这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幽灵帖”本身有着思想,它的目的就是在这个交流论坛的“海洋”里寻找有缘人,而很显然,在某种机制的运作下,自己已经成为受它认可的“有缘人”。   而另一方面,它又在小心谨慎的躲避着什么,似乎害怕自己的踪迹更多的暴露出来。   而只要再深想一层,就不难猜到,对方担心只能是整个智能网络体系的监管部门,网管部。   金虹宗是炎夏修行宗门数得着的顶级宗门,他金昊作为太上长老的同族后人,还是那种天赋极高,表现极好,极得族内与宗门赞许,他自然不是蠢货,明白这“幽灵帖”本身来历堪疑,这样的行事风格更是有些疑难诡谲之意。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发现,让他心中始终有一种自信在。   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风格,还有那内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自己以一缕精神力遨游论坛,最多最多,也不过损失一缕精神力而已,难道对方还能顺着天地灵机从自己手中的晶玉简中爬出来不成?   而且,那唯一的认证编号并不会展示给他人,其他人只能看到一个昵称。   只有网管部知道每个编号所对应的人,而对方行事如此鬼祟,最怕的就是引起网管部的注意,也不担心对方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致使名誉受损。   而且,这个事情已经扰动了自己半个月,继续下去,真就要影响修行了。   “试试看吧,人就是贱骨头,没见识过的时候心里就始终不安定,止不住就要胡思乱想,可若真见过了,其实,也会觉得不过如此吧!   所以,试试吧,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损失一缕精神力而已。”   这么想着,他心中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打开一个冷帖。   果然,那幽灵帖如影随形般再次出现。   【梦幻体验馆,给您极致的梦幻体验。   本馆提供以下服务:   一、根据您的需求,为您制作幻灵或者梦灵,包括且不限于:   师娘、师姐、师妹、各种伦理禁忌;   鲛女、猫女、兔女、翼族女、天鹅族女、羽族女、乃至魔女血族女修罗女狼女等一切形象。   幻灵可以晶玉简或者紫府为家,形象惟妙惟肖,具备初级智能,可以听从您的一切指令,您可以为她设置各种初始性格;   梦灵则更进一步,不仅有着幻灵的全部功能,更可以百分百复原您指定的性格,无论是高冷的师姐还是温婉的师娘或者其他,更可以入您梦中,产生剧情互动。   一只幻灵:1666积分;   一只梦灵:5200积分。   特别提示:多买可以优惠哦。   二、在这里,您可与另一个向往自由的心灵真实对线互动,我馆现提供两种互动模式:   1、【尊享模式】,在指定的备选库中选择您心仪的目标,快餐233积分,包夜666积分,如果长期厮守,获得对方心仪,可以全球空降哦;   2、【邂逅模式】,您可与其他游客自由沟通,随意邂逅,是选择在梦幻体验馆来一场梦幻体验,还是去现世真实邂逅,皆随您意。   特别提示,无论哪种模式,对方可能是练气境菜鸟,也可能是元神境大佬体验生活,所以,请保持基本的礼貌尊重哦。】   三个小时后,金昊的精神终于从晶玉简中抽离出来,只是,他的双眼瞪直,带着一些恍然飘忽之态。   正在这时——   “咔嚓——”   轰!   在什么东西的猛力撞击下,封锁洞府的阵法禁止忽然几声脆响,然后连同洞门一起,轰然倒塌。   不仅如此,还有十几块巨石向洞内飞来。   金昊本能的进行闪避,可是,他虽然躲过了十几块巨石,可一尊青铜巨鼎已经后来居上,越过十几块巨石,在空中拐了个弯,直直的撞在金皓胸前。   噗!   青铜巨鼎沉重至极,只是一击,金昊就口喷血沫倒退飞出,最后撞在距离身后十几米远的石壁之上,这才如同一件破碎玩具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一位天生一股温婉柔弱气质的女子,此刻俏脸含煞,穿过一堆狼藉的乱石,进入被她一击之下破损不堪的洞府,伸手一招,青铜巨鼎滴溜溜变小,最后没入她的眉心紫府之中。   看到她出现,原本因忽然间洞府被毁、身受重伤而盛怒莫名的金昊忽然变得慌乱心虚起来,竟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难道自己还没有从梦幻体验馆出来?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迷离起来。   女子见此,更是盛怒至极,俏脸上甚至带着一些羞红,伸出一掌,“啪”的一声,狠狠给了金皓一个耳光。   金昊被抽得离地飞起,又一次狠狠撞在洞府石壁之上,噗通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在此期间,他接连数次口喷鲜血。   甚至在他撞在墙壁上时,能够清晰听见骨裂之声。   见女子还要过来继续打,金昊终于把迷糊的脑子调成现世模式,哀求道:“师……师娘,要死了,我要死了,看在徒弟我平日孝顺您的份上,您饶了我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女子不仅双颊红透,连脖颈耳朵都无一处不红“师娘,师娘,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话几乎如同魔咒一般钻入她心中,她恨恨的再次抬手。   金昊见此,哀叹一声,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又几个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女子拉住羞怒中欲要清理门徒的师娘的手,道:“陈道友且息怒,且息怒!你再打,他就真的要死了。”   师娘勉强挣扎了两下,也就没有强行挣扎,恨恨道:“这畜生,打死了才好!”   女子将她拉到一边,扭头看向其他跟着进来的人,对他们努努嘴道:“快去,把金皓送丹房那边去。”   可是,那些冲进来的家伙全都远远看着,没有一个近身的。   金昊无力的趴在地上,恍惚间看见了许多师弟师妹站在哪里,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充满崇拜的小师妹。   可小师妹却吓得轻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又看向一个平日关系最要好的师弟,可那师弟却眼神飘忽,眼神到处游移,就是不往他身上落。   而其他师弟师妹更是把嫌弃鄙夷带在了脸上。   这突然间的众叛亲离,让金昊感觉莫名其妙。   就这么挂掉,他可不甘心,至少,也要做个明白鬼啊!   他看向最有可能突破的目标,对小师妹道:“萱萱,师兄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今天早课还给你讲解了两个问题,你怎么……”   被称作萱萱的小师妹终于开口道:“可你把我们全都制作成了梦灵……唔!”   她这话才一出口,就被旁边另一个比较清冷的师妹捂住了嘴。   金昊脸色瞬间惨白,瞬间明白,金虹宗已决然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虽然,他心中非常疑惑,晶玉简中只有自己一缕精神力,那个梦幻体验馆也是一个精神的虚幻世界,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见没人动,那个拉住师娘的女子忽然张口喊道:“都死了吗?快来个人!”   “哎哎,别急嘛别急嘛,我们这里正在追踪呢!”   虽然这么说着,没一会儿,一个青年有些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他来到金昊面前,眼神中给了男人都懂的神情,若非顾忌现场还有许多金虹宗的人,他都想出口夸赞他:“小子,你的心还真够大呀。”   他伸手一捞,把金昊搀扶起来,大步走出洞府。   包括师娘和一众金虹宗的师弟师妹也都只是看着,并没有出言干涉。   一出洞府,金昊就看见洞府前方的虚空中悬停着一艘喷绘有“网管部”,还有蓝白相间涂色的监督飞船。   一个特制的天机眼正瞄准他洞府方向,隐约能够听见飞船中传来各种呼喝之声。   “这边这边。”   “往这逃了!”   “我觉得是这边!”   “哎哎哎,花招,又是花招!”   而在洞府前方,还围着一大圈人,都是金虹宗的人!   他们全都以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看到这一切,金昊的心已经完全冰冻,沉到了深渊之底。   不过,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丝庆幸。   还好师父没来。   旁边搀扶他的青年似乎明白他的心声,向远处一角努努嘴。   金昊便见几个陌生男子,估计也是网管部的,正把一个中年男子围在正中心。   那中年男子如同发狂的野兽,看见金昊出来,更是双目喷火。   一柄本命飞剑直接从紫府中钻了出来,就要向他射来。   却被那几个男子挡住了。   见此,金昊的心继续下沉,再无一丝侥幸。   青年男子叹气道:   “我们追踪这个梦幻体验馆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取得决定性突破,这次决定以你为突破口,请你师父配合。   可在听了我们的要求之后,他坚决拒绝,不允许我们窥探他徒弟的精神世界。   直到我们让金虹宗太上长老出面施压,他才勉强同意,不过,却十分倔强的认为,我们一定冤枉你了,认为你不可能是梦幻体验馆的钓鱼目标。   当时你已经与梦幻体验馆接触上了,箭在弦上,哪有功夫跟他饶舌解释?   干脆邀他登船,让他亲自看看,也算是个侧面监督。   哪想到你师父是个死脑筋,不仅自己来了,还把一窝徒弟、包括你师娘都带来了。   哎,你说是不是修炼剑道的人都这么轴?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这么多人,把你制造梦灵的过程全看到了,不过,你放心,在你第一时间向你梦灵师娘出手的时候我们就把他们全撵下船了,其他的他们都没看见。”   听了青年的“安慰”,金昊的心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青年看向金昊,叹道:   “你说你要是随便造个梦灵,猫女兔女什么的,也没那么大事,最多让你师父师娘,师弟师妹多些八卦心思而已。   可谁知道你心这么野,虽然那是个梦灵,可你师父看到那一幕,怎么可能忍得了?   当即就想御剑把你劈了,我们还要借你追踪梦幻体验馆呢,不仅把他控制住了,把想第一时间砸门的你师娘也拉住了。”   他看向伤重欲死的金昊,道:“你也别怪我们出手晚,今天这一出,不给人出个气你是好不了的,反正我们不可能看着你被他们弄死的。” 第二零零章 蛛丝马迹   就在金昊第一次进入梦幻体验馆,一发不能收拾,体验人生大和谐的时候。   一群网警已经将那些画面打了马赛克,只是心无旁骛的在一个人的指挥下,操纵着器械设备,追踪那比幻梦幽灵还要飘忽不定的隐约痕迹。   从服装穿着上就能够看出,那指挥者和网警并不是一个部门。   他一边指挥着众人的操作步骤,如何对那道飘忽不定的隐约痕迹进行追踪,不使其消失在众人的监测视野之外。   另一边,还要尽可能的隐蔽自身,尽量不要引起对方警觉。   另一方面,更要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收集更多的信息,为下一步行动奠定基础。   所以,他们虽然知道金昊正在做的事会引起他师父师娘还有一干师弟师妹们强烈的情绪反应,他在那梦幻体验馆呆的时间越久,他们的反应就会越激烈,都不知道每个人能够脑补出多少剧情。   但他们却没有去强行打断或者阻止,他什么时候精神回归,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只是利用他在梦幻体验馆的这个时间,尽可能的多获得一些梦幻体验馆的信息。   当进入稳定的信息收集阶段,不需要太多的操作,那位负责指挥的青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对这艘飞船网管行动队的队长介绍情况道:   “一年前,我们在对智能网络进行定期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数据现象。   这引发了一些同事的兴趣,就将整个智能网络所涉及到的一些底层数据全部查验了一遍,因此才发现了一个寄附于我们智能信息网络之外,隐藏得极深,几乎完全躲入黑暗之中的另一个网络。   我们将之称为‘深网’,也有同事将之称为‘暗网’。”   网警队长好奇哑然道:“另一个网络?”   他只是接到上面通知,让他带着自己的队伍听从对方的指挥,无论是人员调度还是设备使用,都听从对方的安排行事。   具体的东西他没有问,因为领导并没有跟他说。   虽然他是从其他机构抽调过来的,只在现在的岗位上干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但他已经非常深刻的认知到了自己现在所做工作的特殊性,对于行动保密这一点,更是如何强调都不为过。   智能网络体系现在虽然也才只是初具雏形,现在只是将所有副都、重要的州和自掏腰包完成基站建设的宗门商团势力纳入体系之中。   要继续向州府乃至县镇以下深入,还需要更加海量的资金投入,连续发行的两期专款债券现在都已经消耗一空,官方已经在推出第三期债券了。   智能网络出现只不过五年不到,真正的推广应用更是只有三年不到。   可其对于整个炎夏的影响,和其本身的威力,作为其中的一员,他已经知之甚深。   它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容易了无数倍,在这里,没有了境界的高低上下之分,只有纯粹的智慧与思维的碰撞。   练气境菜鸟也可以和元神境大佬同台互喷。   譬如论坛中那些置顶的热帖,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很多看得不明觉厉,真以为那些发言的不是元神就是元婴。   可他却知道,真正发言最多的都是紫府境乃至筑基境,他们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了月入三百万,参与的那些讨论也确实对其他人有益无害。   虽然存在一些似是而非的地方,但对其他人来说,却不失为一种有趣的“科普”读物。   那些真正元神境、元婴境才能参与的深入讨论,对低境界者有门槛要求。   容易对未来道路造成不好影响的讨论,并不会出现在热帖置顶中,必须进行专门的搜索,而且,自身修为没有达到相应层次,都是无法观看的。   真正能被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没有门槛限制的大众读物,观者只需要吸取里面的灵感火花或者脑洞。   可另一方面,它也让消息的传播变得容易,人心之中邪恶向的种种念头不经意间就会在里面汇集,并迅速传染给其他人——所有人的思维都变得越来越活跃,管理的难度越来越大,一些有意或者无意的犯罪违法之事越来越多。   所以,他们对于各种行动的保密越来越注重,稍不注意就会徒劳无功,甚至起到反作用。   领导安排他带队配合,他就带队配合,并不探问背后的隐情。   却没想到,此刻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一个让人有些错愕的答案。   他以为这就是寻常的犯罪,作为网警执法队伍,他们也遇到过不少利用这个平台搞一些有色交易或者打着各种幌子、本质就是各种赌盘的活动。   因为这类活动,特别是你情我愿的有色交易,在炎夏人道的判定中,除非明显给某一方带来了恶劣的后果,不然,是不会在气运评价上扣分的,这就给他们的执法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和难度。   他以为这次事情和以前发生的那些也大同小异,特别是看到金昊进入梦幻体验馆,他心中这样的判断更加笃定。   只是,在了解到梦幻体验馆的细节规则后,他心中不得不感慨,这些机构也在与时俱进啊,比他以前了解的那些简直了有了一个跨时代的进步。   仿佛从网络1.0升级到了智能2.0的感觉。   可此刻听对方的口气,他错愕道:   “你是说,这个梦幻体验馆是来自于这个深网?   你们的目的是通过这个梦幻体验馆,去追踪那个深网?”   他之前虽不知这次行动的细节,可对青年的身份却是了解的,他是一位天机士,还是从六一学院天机系出来的、最根正苗红的那种。   整个智能网络体系都是这群怪物搞出来的,当时他还觉得这次行动有些小题大做呢。   却没想到,不仅金昊是饵,就连梦幻体验馆也是一个饵。   青年点了点头,可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那就是无论是深网表现出来的、对世界本质极高深的认知,还是梦幻体验馆关于幻灵与梦灵的特质,都不是寻常修行者能够做到的。   别说一般修行者,就是让六一学院的学员原样照做一个,这么短时间内,都很难完成。   智能网络体系铺设推广的时间,迄今为止也不到五年,很多接触者连熟练掌握运用都做不到。   更别说完全洞悉其本质,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深度创新,弄出一套依附于智能网络体系,但又完全独立其外的深网体系。   事实上,通过蛛丝马迹发现这个体系存在的时候,所有天机士都是非常震惊的。   与此同时,通过从各个侧面了解到的信息,他们判断,对方完全有能力完全摆脱智能网络体系而另建一个,这样,他们连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   之所以没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就是,不管是智能网络体系还是深网体系,因为原理上的高度一致,都必须依赖于以天机眼为核心构建的遍及各处的基站体系。   而这个需要实打实的海量投入,以炎夏如此恐怖的体量,也要以举国之力借债修筑,这个星球上再没有任何一个旁的势力能够做到这一点。   更何况,即便他们能够抠抠巴巴攒出来几个,这种明明白白摆在大地上的东西,自然不可能瞒得过炎夏的耳目。   所以,借用炎夏已经铺设好的基站体系,寄附并隐藏在现有智能网络体系的更深处,是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唯一解。   也是因此,终于暴露了些许的破绽,被对数据极其敏锐地天机士们发现了端倪。   当这样一系列事实摆在面前,六一学院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怀疑目标指向了穿越者,甚至很可能是穿越者中的求道者。   现在唯二在炎夏掌控中的求道者。   一个给整个修行体系注入了剑道、剑修的基因。   另一个领悟的造化生灵手段更是对整个炎夏社会和整个修行界都带来巨大的改变,智能网络体系的诞生有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基于此。   要做到这么与众不同,超乎寻常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嫌疑群体就是那必然隐藏在炎夏内部,却始终未能冒头的求道者!   这才是如此大动干戈的根本原因。   三个小时后,当金昊心满意足的从梦幻体验馆退出,遭遇到人生最惨烈的时刻。   青年便示意那群网警道:“好了,后续的‘抓捕’行动就交给你了。”   那群网警一脸错愕,那队长还解释道:   “既然这个组织的本事如此之高,以我们的能力怎么可能抓得住?   而且,咱们一动,对方必然警觉,很容易就能逃掉!”   青年笑道:“没事,你们尽管动手,就用你们平常抓有色交易的套路来就行,声势搞得越大越好。”   网警队长恍然,道:“这是……打草惊蛇?”   青年点头。   在得到他确认之后,一群网警终于放心的展开了行动。   既然没有了必须抓住对方的压力,他们反而玩得更嗨,对那缕隐约的痕迹进行声势浩大的围追堵截。   明明连影子都没看到,就要掀起巨大波澜,生怕制造的动静不够大。   “这边这边。”   “往这逃了!”   “我觉得是这边!”   “哎哎哎,花招,又是花招!”   而青年则已经走到了一边,通过传送盒将信息送了出去。   自从有了智能网络体系之后,信息传送基本都通过网络向对方发送私信。   但相关部门传送内部信息,特别是一些重大行动之类,依然以传送盒发信为主。   因为深网的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信息在网络中并不绝对安全,有泄密风险。   哪怕这种可能性极小,能杜绝当然要完全杜绝。   ……   另一处所在。   一个空旷的房间,一男一女分坐两个角落,闭目敛息,一动不动。   房间中央。   空间中密布着阵法符文的波动,八位天机士分坐在八卦八角。   当金虹宗那边的信息传递过来,坐在乾位的领头人看罢信息,沉声道:“行动!”   八位天机士伸手向前一点,一个巨大的、把他们全部笼罩在内的半球形光罩出现在虚空。   这个光罩像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型屏幕,漆黑的背景下,有密密麻麻宛如星河光点一般的信息瀑流。   仔细一看,这些光点呈现出一长一短两种连横,它们又彼此组合,足有五百一十二种基本型。   这些基本型再彼此组合连接,构成了这个繁复庞杂的“信息星河”。   随着他们八人的共同操纵,信息星河瞬间变换了模样,来到一处波澜动荡的区域。   那里,就是金虹宗那群网警抓捕之时制造的巨大的动静。   但他们却没有理会那水面之上的浪涌波涛,而是通过各种方式技巧,将一缕隐约至极的小小异样痕迹找了出来。   并在不惊动它的前提现持续深入,向它的“根部”探去。   渐渐地,那繁杂浩瀚的信息星河越来越少,越来越暗弱,仿佛进入无光的、绝对黑暗的宇宙深空。   可是,在他们特殊信息感知中,却清晰的看到,在这个黑暗之下,隐藏着另一片星河。   虽然规模远不如之前那片信息星河磅礴浩瀚,但却具体而微、五脏俱全。   而且,被一层黑幕笼罩,若非他们距离足够近,绝对抓不到这个潜藏在信息深处的大鱼。   可是就在他们想要更进一步探索,获得更详尽信息的时候,那暗中的大鱼似乎猛烈抽搐了一下。   然后,猛然一炸,壁虎断尾,消失无踪!   那位天机士领头人一愣,意识从信息世界中退出,对那两位静坐在房间角落的一男一女大喊道:   “方位甲1524.5,寅8475.9,快,对方断尾求生,我们只探查到这一点信息。”   盘膝静坐的男子依然静坐不动,但脑袋上却直直的飞出一柄长剑,遁入空间,消失无踪,将自己的身体留在了房间之中。   而女子整个人身发生奇妙蜕变,仿佛身化为剑,整个人瞬间刺破空间,同样消失不见。   因为已经无事可做,领头的天机士还有闲心观摩,对周围几人打趣道:   “你们说这剑道系也是有趣,有以身化剑的,有以神化剑,各种各样的路数都有,偏偏就是没有一个走灵犀剑道的,难道真就没人喜欢这个?”   又一人也道:   “听说,其实喜欢的人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对张院长那虚实转换、精神物质彼此映照的法门更感兴趣。   那张院长犯了轴劲,觉得他们用心不专,怕剑道所托非人,设置了一些比较高的门槛,再加上对悟性的要求过高,所以,至今没有一个有太大的成就,渐渐地,走这条路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领头天机士想起男子元剑出鞘遁入虚空的画面,忽然也有点悠然神往之意。   “他们都是金丹境的时候转修的吧?也没耽误他们晋入元神境,搞得我也想转修成为剑修了。”   旁边一人劝道:   “老大,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你的修行资质和他们可没办法比,你看别人当剑修潇洒,自己去当就苦逼了。   你去网上看看吧,至少有八成转修的剑修现在抱怨自己选错了路,还想再转回来呢。”   就这么聊着,过了一会儿,空间接连发生两次轻微波动。   一枚原剑破开虚空,身后悬浮跟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而另一处则是那身化为剑的女子此刻手中提着另一个瘦弱小的人影。   女子道:“地方是州城郊外的一处民宿,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气息已经被完全抹去,无法追踪,只有这两个小孩。”   领头天机士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阵,惊讶道:“孪生兄弟?!”   两个小孩身形有些瘦小,相貌更是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也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年纪应该有二十岁左右,身上都有着紫府境中期的修为,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虽然无法与六一学院的学员相比,但也是同龄人中的绝对佼佼者。   此刻,他们全都昏睡不醒。   不过,看清他们的骨龄相貌和修为之后,他却皱起了眉头。   猜测到底是抓错了目标还是最初对于嫌疑人的身份判断有误。   有一件炎夏上层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公开宣扬出来变化。   那就是自从星球晋升跃迁之前一年,新历二二四年除夕,阴冥世界发生巨大蜕变,不仅诞生了转生池、脱凡池,一举奠定了炎夏人道转生格局和鬼修的超凡之路。   另还有一个重大变化,那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炎夏境内不仅再没有发现一个夺舍者——这还可以用夺舍者易暴露隐患多所以后来魂入蓝星者舍弃这个选择来解释。   可另一方面,炎夏再没有发现一个在此之后出生的,真正意义上的穿越投胎者!   即便通过自小的气运变化找出一些天生具有反社会、反人类思维的家伙,可无论如何探查甄别,得出结论就是,他们都是确凿无疑,土生土长的炎夏人。   穿越投胎者这个群体似乎一夕之间就消失了。   至今没有找到确切原因,但也有一些间接发现,那就是有许多天赋异禀者的天赋乃至修行之后的神通过于成熟或者特别。   阴冥世界经常有鬼修进入一个仙古世界之人的记忆片段。   另外还有些成年人忽然之间,自己都不知道缘由,就忽然多了一些特别的天赋能力。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当年阴冥世界的蜕变造成的影响。   所以,他们要寻找的嫌疑目标,年龄绝不会低于七十岁。   那位将精神意念全部凝化为剑的青年也已经元剑归“鞘”,起身也朝这边走来。   那位女子解释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就已是这个样子,从当时周围逸散未消的精神力判断,他们应是受了什么反噬伤害。”   听到这里,领头天机士扬了扬眉,道:“不管怎样,先等他们苏醒吧。”   在看到两个小孩时,他的念头有所动摇,可想到对方能在两位堪比元神境剑修的追踪下成功逃跑,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第二零一章 奕天双子   医院,病房。   白色的被褥床单。   曾奕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但撕裂般的疼痛依然从紫府深处传遍全身。   但让他意外的是,原本破裂几欲崩碎的紫府居然没有进一步恶化,反而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一种有点淡淡的刺鼻感,却又给人一种清爽感的药剂气味,这种独特的气息瞬间让他想起以前不多的几次陪家人去医院的经历。   “醒了?”一个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传入他耳中,语气非常平静。   曾奕一惊,本能的翻身坐起,可只是起身到一半,他就浑身冷汗直冒,将将有所好转的紫府、几乎寸断的经脉和空乏一片的丹田,无一处不在诉说他现正处于多么糟糕的状态。   但他终还是靠着这一股劲半靠在了床上。   看见了床脚位置有一位面相平和的中年男子,正端正的坐在一张木凳上。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曾奕心中就明白了,这人一直在这等着,一直在等他醒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紧,忙问:“我弟弟呢?”   话刚出口,才感觉自己的嗓音非常沙哑,喉咙干涩生疼。   面相平和的中年男子目光示意了一下,道:“就在你旁边呢。”   曾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弟弟曾天和刚才的他一样,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胸膛微微起伏,只是哪怕是处于沉睡之中,面部表情依然带着一点痛楚。   见到这一切,他原本紧张的心情放下了大半,但依然还是带着一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弟弟受到的反噬比自己更严重,只因为他比自己更傻!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道:   “你弟弟的伤势比你更加严重,我们寻到他时,紫府几乎完全破碎,丹田经脉更是一塌糊涂。   不过,也幸得我们及时赶到,救援者有着丰富的救助经验,后来又经过一番全力抢救,现在情况已经基本好转,现在只是在等他自然恢复一丝自我意识,这比我们强行唤醒更有利于未来。”   听到这里,曾奕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恢复好,自然恢复好。”   一颗心终于完全落回地面。   这已经是他所期待的最好的结果了。   心情放松下来,也有闲心更多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他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个三人间的病房,他所躺的位置最靠近门边,弟弟躺在中间位置。   而在靠窗台位置居然还有一张病床,上面也躺着一个青年,昏沉睡去,只看他即便是在沉睡之中,脸上依然饱含着隐约的绝望痛楚,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恐怖的梦魇。   看他这模样,曾奕大概就能够猜到,对方所受伤势,很可能比自己与弟弟都还要重。   中年男子见他神情变化,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道:   “这里是网管分部的内部医院,因为你们的伤势都非常沉重,稍微不注意,哪怕把人救回来了,也很可能落下永久性的隐患。   毕竟紫府丹田经脉全都是修行者最重要本钱,稍有不对,就很可能导致修为停滞乃至倒退。   为了尽可能妥善的救治你们,我们邀请了一个顶级专家团队飞刀救援。   他们水平高,可业务也非常繁忙,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为了不耽误他们工作,我们便把你们集中在了一个房间。   做完救治之后专家团就已经离开,还叮嘱说让你们尽量安睡,不要移动,等你们自然醒来最佳,所以,你们现在还是三人一个房间。”   说到这里,他又提醒道:   “你的丹田经脉因为破碎严重,有两成是用了血肉组织再生技术,刚刚新长出来的,虽然也源自于你自身,但与其他部位的弥合非常脆弱。   在它们完全弥合之前,你不能修炼,每日我们会有专人度入温醇真气疏通活络,保持机能。   再就是你的紫府有一成半是一位鬼修医师用特殊手段弥合而成,你缓缓观想修行,自然溢出的新增精神力量会将这部分逐渐替代,直到紫府彻底恢复完整。   所以,在此之前,你在保持精神缓慢观想修行的同时,还好尽量保持心态平稳,精神不能出现剧烈波动,若是这个弥合层再度破碎,我们这可没有那么专业的鬼修医师来为你诊治。”   说到这,他眼神看了看旁边病床,道:“你弟弟的情况和你类似,只是程度更深,所以,这方面他更要在意。”   听到这话,曾奕的心又提起来了一些。   而中年男子接话来的话更让他心情一紧。   “所以,我特地选了这个窗口期来与你谈话,希望在你弟弟醒来之前,我们能够将一切都处置妥帖。”   曾奕知道,真正的肉戏来了。   不过,从醒来到现在“不经意”看到的这一切,他心中就已经早有预料,或者说,早在他遭受反噬昏迷之前,心中最好的期待也就是这个了。   心中早有准备,此刻听闻,情绪自然也没有什么明显波动。   深吸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平静道:“你说。”   平和中年男子道:“你叫曾奕,你弟弟叫曾天。”   曾奕点头道:“是。”   平和中年男子继续道:   “你们二人乃是赤玉都洪河州长乐府永新县童家湾人,你们兄弟二人受过完整的义务教育,修行资质在初等修行学府,永新县学之中也算得上绝顶,甚至已经拿到了长乐府学的录取通知书。   三年前,你和你的弟弟忽然在永新县城失踪,不仅你的父母家人发了疯的寻找你们,永新县学、当地政府,都花了大力气寻找,甚至惊动了长乐府学,派了几个老师过来了解情况。”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可听到对方以平静的口吻念出这些,曾奕心中还是极受震动,虽然早就知道炎夏当局能耐极强,却依然没有想到,对方能在数以万兆计的人口信息中,只通过一个相貌就把自己和弟弟揪出来。   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他的心情反倒变得轻松坦然,现在这种情况,炎夏当局的实力越强才越好呢。   “当时初步打探到的消息是,你们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永新县城最好的酒楼内,和你们一起的是一位宛如神话仙子一般的绝色女子。   嗯,所有人都是以仙子、女仙、仙女来形容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美,当时综合这些信息,初步判断你们二人是被那仙子勾了魂了。   因此,各方还曾加大了寻找你俩的力度,只是,隔了三个月之后,你们就寄回来一枚玉简,里面有一段你们修炼生活的影像,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虐待,还锦衣玉食,各方面都比以往好了太多,而且,修为也有了巨大的突破。   影像的最后,你们还自称现在生活得很好,正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等以后功成名就,你们会回到家乡。   因为有了你们安全的消息,你父母的情绪有了极大的缓解,其他方面寻找的动力也越来越淡,现在只是挂在永新县作为一个普通的寻常任务。”   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与弟弟的荒唐旧事,哪怕心中早有准备,曾奕依然止不住一脸赧然,现在看过去,他自己都为年少之时的自己与弟弟臊得慌。   两个正处于男孩成长到男人关键阶段的两个青葱少年,被一个仙子般的“大姐姐”勾勾手指拐走了,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让父母伤心欲绝,时隔三月之后还主动传讯回去平息风波,让人们缺乏再追查下去的理由。   怎么追查?   两个少年被一个绝美仙子一般的大姐姐带走,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修为啪啪啪的飞涨,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暗戳戳的羡慕呢。   要知道,自从陈道人夫妇以“佚名”身份向天下散播了双修功法,在无数人无数次的探究体悟之下,一代代推陈出新,日渐精进,现在早已成为世所公认的一条修行大道。   而“躺强”则是很多修行者心中最隐秘的梦想,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刚刚踏入练气筑基境界,又有谁心里没有过,或许,有朝一日自己因为独一无二的特质,被一位元神境的大佬或者仙子关照抚慰,到时,我该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虽然很少有人会把这念头宣之于口,因为他们自己都知道,这本质上就是个白日梦,可白日梦之所以叫白日梦,就因为它太美好了啊。   现在,曾奕曾天一对双胞胎兄弟获此机缘,还不止有多少人心中暗戳戳的眼红呢。   虽然他们谈话间也会感慨,不知道两兄弟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但又有多少人心中想的是“也来折磨我吧”,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中年男子见曾奕陷入沉默,没有继续开口,过了一会儿,等他情绪再度平复稳定,这才开口道:“说说吧,这位仙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曾奕却没有按照他的步调走,反而问道:“我和我弟弟都身具一些特别的天赋,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吧?”   中年男子点头道:“你和你弟弟不仅修行天赋颇佳,在计算和数学方面更有着超人一等的天赋直觉。”   曾奕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们确实在计算和数学方面有着超人一等天赋,可这绝非你们发现的那点,甚至远超十倍乃至百倍以上!”   中年人虽然面色如常,可瞳孔却有一个明显的变化,显然,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他的心情依然极不平静。   曾奕的回答明显超出了他和身后团队预先的设想之外。   不过,这不就是这次谈话的意义所在吗?   曾奕眼神中带着回忆的神色,缓缓道:   “我和弟弟虽然较同龄人更聪明,但最初,也没有聪明到远超同龄人的程度,逐渐懂事也是三到四岁那个阶段,后来越来越聪明,周围人也只是把我们视作天才一类。   等到六岁的时候,我和弟弟的心智应该已经堪比十二三岁的孩子。   也是在那一年,我和弟弟在同一天晚上发生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蜕变。   因为从小父母都安排我们共同起居,所以,六岁时我们还是睡一起的,一觉醒来,我俩都觉得自己相比睡觉之前,忽然聪明的无数倍。”   说到这里,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才摇头改口道:   “不能叫聪明,准确来说,是对数字、数据、信息之类的东西有了远超常人的敏感性。   我们俩偷偷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么诡异得变化最好还是不要透露出去,不然会被人当成怪物,即便以后要表现才能,也最好一点点释放,不然很容易吓到人。”   “后来我们又对自己的能力做了一些比较具体的测试,最后得到了一个比较准确地答案。   我和弟弟虽然都同一天晚上得到了奇妙的蜕变,对数据的敏感性超乎常人,但也不是没有区别。   我的能力更加擅长计算,这么说吧,只要是我们学过的数学问题,比如乘法,然后我可以对任何位数的数据做乘法运算,迅速得出结果,我至今都没有测出极限在哪里。   只是当位数超过十的二十次方以后,大脑会开始发热,精神会逐渐失控,这种情况只要修为更进一步,那么这个上限就可以继续上推。   而我弟弟的能力则更加特别,他的能力是擅长精准预测。”   中年人喃喃道:“精准预测?”   曾奕解释道:“同样以乘法为例,两数相乘必然有一个确切的结果,那么,他就能够跳过计算环节,直接看到这个结果,这个结果会直接出现在他心中。”   中年人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恢复了最初的平和冷静,颔首道:“你继续说。”   曾奕便道:“在遇到她,离家出走之前,我和弟弟一直把这能力用在数学领域,当成了一种特殊的智力游戏。”   “直到她出现在我们面前,说可以帮我们把这种能力推向更广阔的领域,彻底激活我们体能深藏的潜力。”   说到这里,曾奕特意强调道:“事实上,这才是我们最终决定跟她走得原因,而并不是大家揣度的那种!”   中年男子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辞,却问:“在此之前,你们这种能力从没有表现出来过?我们收集到的所有资料中都没有提及此事。”   曾奕颔首道:“这事只在我们两人独处时彼此游戏,从来没有表现在外,就连数学考试,也只表现自己是个正常的数学天才,而不会表露这些。”   “那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中年男子忽然问。   曾奕道:“我们当时也这么问过她,她说她就是知道,就像我们天生对数字感兴趣一样,她天生就能发现一些特别的人。”   中年人问:“你们这就信了?”   曾奕点头道:“对啊,因为我们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世上能有我和我弟弟这种情况,难道就不能有其他类似的情况?”   中年人无语,虽然依旧觉得这个理由荒诞不经,却根本无从反驳。   因为对曾奕两兄弟而言,他俩就是这个理由最好的注解。   于是,他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闭嘴,道:“你继续说。”   “我俩被她带走后,修为的提高其实都是很次要的,她对我们最主要的帮助和提点,是让我们把这种能力从纯数学领域转移到更广阔的范围。   渐渐地,我们不再只是对数字敏感,对各种数据,和可以用数据转化的信息统统变得敏感起来,我强大的计算力和我弟弟的预知力,也能在一些小系统内获得成功。”   中年男子再次开口:“小系统?”   曾奕解释道:“虽说世界的一切都可数据量化。   可对我们而言,有两个难题。   一是这些数据本身是海量的,我们能力虽然能在纯数以外照样发挥出来,但越是涉及具体的人事,对我们脑力和精神力的负担会越来越大。   二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把这海量的信息收集到手,而缺失任何一个信息参数,结果都将谬以千里,更何况,炎夏官方随便一个决策调整,带动的各种数据改变都是山呼海啸级别的。   所以,我们的这种能力,虽然一直在锻炼提高,可迄今都不能真正运用到现实层面。   所以,只能在一个封闭的理想系统内才能够完成一些计算或者预测,比如一个封闭的人员固定的小山庄,假使没有任何外来影响,在了解完他们的一切信息后,大略能够知道他们在未来十息之内会做出什么选择。”   中年男子哪怕训练有素,此刻脸上也维持不住淡定平静的神色了,一脸的惊愕。   可曾奕却摇头道:   “看起来非常厉害,可现在来说,其实就是个非常鸡肋的能力。   因为真实的世界实在太大,各种信息数据实在太多,还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至少在现在的我们看来很不确定的庞大变数。   无论是官方的一个普通法令,还是六一学院随便一项小小发明,乃至数十万公里之外海面忽然掀起一阵狂风,所有的数据信息就变得不再可靠,那么结果自然也就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   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真敢尝试这种级别的信息,除了把自己的脑袋烧糊不会有别的可能。”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你们是如何与这个深网扯上联系的?”   曾奕疑惑问:“深网?”   中年男子道:“就是那个依附于智能网络体系,但又独立其外,潜藏极深的另一套网络体系。”   他盯着曾奕道:“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信息,发现了深网的存在,这次行动也是收网,可我们根据线索找到那处民宿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除了你和你弟弟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眼看就要毙命,再没有一丝有用信息!”   说这话时,他双目紧紧盯着曾奕,只见他在听到“人去楼空”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中年男子便道:   “所以,我们这次问话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从你们两个当事人口中了解到关于这个深网的更多信息。”   说到这里,他强调道:“这个事情对我们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如果无法从你口中得到一个确切可信的答案,等你弟弟醒来,我们也必然会找他谈话!”   而他弟弟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受到的创伤都更大,精神更加承受不住剧烈的波动,只要问话人稍微用点语言撩拨刺激的话术,很容易就出现难以挽回的局面。   这都不能算隐晦的暗示,是明白无误的警告。   曾奕沉默了一下,才道:“原来你们那它叫做深网,确实挺贴切的。放心吧,我不会隐瞒这些内容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这个深网,最初是我和弟弟的游戏之作。”   “什么?”   还好训练有素,在更早前中年男子就加强了自我管理,此刻,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他除了语音有些微的变形走样之外,神色平静如常,俨然训练有素。   曾奕道:   “最初,因为没有接触过数据信息这方面的训练方式,在她的启发下,我们的进步突飞猛进,可没过多久,就进入了停滞期,再怎么锻炼都无法有所长进,强行为之只会适得其反。   也就是在那时,她不知从何渠道给我们弄来了两枚晶玉简,我们由此第一次接触到了智能网络体系。”   说到这里,曾奕眼中露出崇敬之色,道:   “你不知道当时我俩有多震撼,我们自诩对数学有着非凡的悟性,可却始终停留在数学游戏层面,从未真正解决过任何一件实际问题。   然后,我们就看见了有生以来都未曾见过、甚至未曾想过的,以数学为基础构建的宏伟奇观。   我们尝试解析它的一切奥秘,混迹论坛,向很多能力非凡的天机士交流学习,在知识的分享上,他们从不吝啬,那段时间,我俩如饥似渴的学习,也正是那段学习经历,让我们对数字的敏锐转变成真正的数学能力。   等到学习告一段落,我俩就私底下讨论,想要参照智能网络体系另建一个网络体系,算是一种致敬。   因为只有我俩参与,所以,规模并不是很大。不过,完成这项作品,我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当我们向她分享我们的成果时,她却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想把这个网络利用起来,而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游戏之作,让它们发挥出实际的价值。   ‘这才是对智能网络最好的致敬。’她是这么说服我们的。”   听到这里,中年男子已经数次深深的吸气,只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等他说完,才问:“你们得到了别人无私的教导与分享,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你们的天赋才能真正转变成能力,智能网络更是你们最好的模板和老师……那你可知道,这个深网被用在了哪些方面?”   曾奕脸上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才道:“知道。”   还不等中年男子开口,他就赶紧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在一些数据上动了手脚,希望以这种方式引起相关方面的注意,把这个深网挖出来,并将我们兄弟俩解救出来。”   中年男子再次忍不住想要一蹦八丈高,好在,他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只是把腮帮子绷得极紧,缓缓道:“那些数据问题是你主动暴露的?”   曾奕点头道:“是的,这是我唯一能够向外透露一些什么的办法,因为我是对具体的数字敏感,而我弟弟只是对一系列数字组成的结果敏感,他对具体过程并不清晰,而我只是让一些数据变得冗余复杂了一点,一样能够到达我们指定的结果,只是那些会显得更加累赘碍眼而已。”   说到这里,曾奕一脸笃定的道:   “若不是我主动这么做,我不敢说能够永远瞒下去,但你们发现深网的时间绝对会延后好多年。   在没有确切线索的情况下,要发现一个刻意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难度该有多大呢?”   中年人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反而好奇问:“在这件事上,你和你弟弟的态度似乎很不一致?”   曾奕闻言,扭头看了看还处于沉睡中的弟弟一眼,语气沉重的道:   “我弟弟沉迷太深,已经到了鬼迷心窍、无法自拔的程度了,其他时候他都会听我的。   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任何真实意图,不然他绝对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事实上,这次你们抓捕失败,也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提前预测到了危机降临,然后不顾一切将深网引爆,他承受了最大的反噬,我承受的反噬则只仅次于他。   不仅如此,他还将剩余的、断尾求生的深网权限彻底与我与他进行了深度剥离,将全部的权限都交到了她手上。”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阵,缓缓道:   “也就是说,你俩身为深网的创造者,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深网的所有权?   你们甚至无法去追踪寻找?”   曾奕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说完这话,他语音有些苦涩道:   “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只要我们知道的,我都统统坦白,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拿这些话去问他。   甚至,若是有可能,在他恢复之前不要与他接触,让他觉得这就是一件普通医院。   你们放心!   因为我比弟弟更留心一些,所以,我知道的反而比他更多。”   中年男子没有立刻回答是与否,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开口问道:“既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从始至终都在强调,你们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自发的。   无论是你俩最初被她带走,到出于兴趣废寝忘食的构建了一个独立于智能网络之外的深网;   还是在她言语之下决定将之实际运用起来作为最好的‘致敬’。   你弟弟最后的表现更加明显,主动自爆,以几乎必死的代价承受了最大的反噬,同时还连带着你这个至亲之人。   在那样危机的时刻,却还不忘将深网权限做彻底的转移处理,连你们自己都失去了追踪寻找的资格。”   说到这里,他地盯着曾奕,问:   “你真心觉得这些选择都是你们主动自发做出来的?……可我怎么觉得,从始至终,你们都像是被操纵的木偶?”   曾奕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颔首道:   “是的,她从第一次露面,就在用自己的魅力操纵着我们,这不是什么术法神通,却胜过了一切术法神通。   和她在一起,甚至会忽略她的容貌,只觉得和她在一起就满足开心,她开心我们就更开心,她不开心我们要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她就是我们世界的全部,若是能让她露出满意的微笑,能够为她做任何事……我弟弟到了最后,甚至到了甘愿拉着我一起为她去死的程度。”   中年男子一边听着,一边轻轻颔首,等他说完,这才再次缓缓问道:   “那么,你又是怎么摆脱这种操纵影响的呢?   甚至还提前许久就向外界透露信息,寻求帮助!”   曾奕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中年男子郑重道:   “请你务必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点我们必须确认。   不然,我会很怀疑你这么做背后的动机,甚至,有没有可能也是被人操纵做出来的举动呢?”   曾奕脸色微微一变,忙道:“好吧,我说我说。”   他尴尬的酝酿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最开始,我和弟弟一样,几乎被她的魅力彻底驯服。   甚至,经常会梦到一些那种情节,可她在与我们的日常相处中,又是非常注重非常得体的,这种强烈的反差,反而让人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可是,有一次,在梦境中我见到了我弟弟。”   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似乎那是一场恐怖的噩梦,他摇头道:“我当时就吓得从梦中醒来。”   “我喜欢她,甚至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情,这不假!”   “可我弟弟也一样疯狂的迷恋着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而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与他共同去做那事的!”说到这里,他坚决的摇了摇头,道:“死也不行!”   “既然如此,我作为兄长,那就退出好了!”   “我会打心底里祝我弟弟成功!”   “从那一刻起,我让自己把她当成我的弟妹,哪怕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掌握主动权,但我心中却强自暗示自己,这就是我的弟妹。   每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的那些炙热的欲念就会消退一些,人也一点点清醒过来。”   “然后有一天,我彻底清醒了,并且发现了我俩实际上始终处在被她控制、甚至完全限制了行动自由的地步。”   “也是从那天起,我心中开始寻找脱身之法。”   说到这里,曾奕忽然摇了摇头,道:   “这都是我记忆中实际发生过的,可你若一定要我证明什么,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仅无法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处于自由的状态下做出那样的决定,还是在被操纵的情况做出这些事来,因为我连自己的存在,现在这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我心中都是不敢完全笃定的。”   中年男子一边听着,一边轻轻颔首。   也没有再继续再就这个问题深问下去,正如曾奕所说,真要追究到最后,连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都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   对他们现在而言,更是毫无意义。   于是,他再度开口问道:“那么,咱们再来说说她吧,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曾奕道:“她叫师绾暄。”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轻声念道:“师绾暄?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曾奕点头道:“在被她迷惑的时候,她怎么说我就觉得怎么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质疑,直到后来清醒过来,才发现这种不妥,我当时就猜想,这有很大可能是个假名,你们应该不可能通过这名字锁定她本人。”   “那她的长相样貌呢?”中年男子问。   曾奕皱眉思索,许久许久,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每次话到嘴边,又似乎觉得这并不合适。   他缓缓摇头道:   “现在回想,我唯一的感觉依然是,她很美,无一处不美,举手投足,仿佛都能动人心魄。”   “可你若让我描述具体特征长相,脸颊?眼鼻?嘴唇下巴?头发颈项?身段步态?”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最后道:“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真要说,那就是‘缥缈有仙气’。”   “缥缈有仙气?”中年男子嘴上轻声念着,心中却在想,自己回去写闻讯记录时把对方的特征有这五字概括会不会被同事嘲笑。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深究这个话题,而是问:“她最初说寻到你们的理由,是她天生具备发现一些特殊之人的能力,那么,你们有见过除你们之外的其他特殊之人吗?” 第二零二章 断网断道   听到中年男子问话,曾奕摇头道:   “在我清醒之后,我才发现一个事实,她虽然对我俩关怀备至,但却用自己的魅力从各方面把我们‘绑缚’着,我们并没有接触过除她以外的特殊能力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   “不过,在我清醒之后,利用我对深网的权限,偷偷截获过她与另一人的几次通信讯息。”   说到这里,他看了中年男子一眼,问道:   “我想,你若是把之前与我的谈话记录交上去,那些天机士一定会对其中一个问题产生质疑。   那就是深网明明是我和弟弟构建的,里面的每一个数据都是我们思考并输入的,即便将权限移交给别人,只要这深网本身还是那个深网,作为它的开发者,洞悉其一切原理和基本架构的我们就不可能彻底失去其控制权,更别说连它在哪儿我无法知道。”   中年男子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曾奕自顾自的摇头道:“那是你们只把深网当成了一个纯粹的、基于数学原理构建的网络,而忽略了其他。”   说到这里,他的话题又回到了刚才,道:“在那些讯息中,她主要说了两件事情。”   “首先,她对另一人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把深网打造成一个求道者的乐园,哪怕再孤僻的求道者,也必然有与人交流的需求。   只是,他们中很多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意义的闲扯上,这就是深网存在的最大意义,能够被真正邀请进入深网者,必然都是有着坚定求道之心的人。   通过这个深网,让所有求道者有一个倾心交流的平台,这绝对比一个人闭门苦修作用更大。   而那另一个人,就是她想要发展出来的第一个深网用户,甚至给予了他许多特殊权限,相当于邀请了一位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中年男子忽然问:“你知道仙古世界么?”   曾奕一脸疑惑的问:“什么仙古世界?”   中年男子摇头道:“你继续说,这个以后有时间再给你慢慢讲。”   虽然炎夏高层,相关的机构部门,还有所有元婴境以上的修行者,都已在做着大世将临的准备,但这个消息却并没有继续向下传播,智能网络中更没有丝毫与之相关的信息。   用那话来说,就是“事情太大,懂得都懂,不懂的别问,问了也白问”。   “另一个事就是,据她自述,自己是一位擅长幻梦之道的寻道者,想要与那人一起合作,共同经营一款名为梦幻体验馆的特殊应用。   嗯,她的幻梦能力有一些非常奇特的妙用,譬如整个深网,除了本身有着完整的架构和数学基础,更被她以特殊的幻梦能力进行了一层‘覆膜’。   不仅隐藏起来更加隐蔽,一旦我们主动交割出权限,这层‘覆膜’就会变成一个屏障,隔绝我们与深网的任何联系。”   幻梦之道?   幻梦覆膜?   合作经营?   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问道:“那位合作者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吗?”   曾奕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人,她在那些讯息中多次称呼对方为‘无念师’,据我猜测,这很可能和她师绾暄一样,都是匿名昵称。”   “无念师?”中年男子轻声念道。   曾奕继续道:   “至于特殊本事,通过她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有我对梦幻体验馆的长期观察,我猜测,其人是以无念无欲无情作为终极追求。   但在这追求的过程中,却需要收集体悟非常多的、非常浓烈的极端情绪,另一方面,其人又非常擅长调动、挖掘一个人内心最隐秘的欲念与情愫。”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若这世上真的有心魔,那这个无念师绝对是许多人心底最隐秘、也最难根除的那种心魔。”   他看向中年男子,问道:“知道梦幻体验馆是如何运作的吗?”   “师绾暄负责以深网和她的幻梦之道为根基,搭建场所,并为所有‘游客’有偿制作各种幻灵与梦灵,神态气质,全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而无念师则敏锐挖掘出每个游客心灵最深处的、最幽密禁忌的欲念,并将之放大,投射在以幻梦之术赋形的幻灵与梦灵身上,让她们彷如真正的活人,一颦一笑,都符合其人心底最隐秘的期待。   恰到好处的击在其人的心坎上。”   中年男子眉头微蹙,道:“听你的意思,幻灵梦灵似乎一样,可据我所知,梦灵比幻灵的档次要高许多?”   曾奕摇头轻笑道:   “一个小伎俩罢了,其实幻灵就是梦灵,具备梦灵的所有特质,他们目的是通过梦幻体验馆加深对各自道路的理解,哪里是为了赚取积分?   就算是全部免费提供给所有‘游客’使用,他们也是千肯万肯的,之所以列出不同的档次和不同的积分消耗,目的不过是让人放松警惕,放开心扉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虽说能进来的,都是心中有想法的,但能够表现得正常一点,更有商业性一点,大家的心中还是会更加安稳的。”   说到这里,曾奕似乎也有了更多谈兴,轻笑道:   “你们不会真以为尊享模式、邂逅模式,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真人吧?   事实是,师绾暄为了更好的锻炼自身的幻梦之道,无念师为了将一人心底最隐秘的欲念挖掘出来,化作最浓烈的火焰,每一个‘游客’都是玩得单机。   当然,这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   所以,梦幻体验馆在每个游客心中的形象都是不同的,他们所见的人也全都是不同的,男游客见到的可能是各种各样美丽绝代的女性,而女游客见到的则又是完全相反的另一幅场景。   她们全都是根据‘游客’心中所想,以符合其本人心灵最期待的模样呈现出来的面貌,获得最大的欲念的释放。   他们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可以将心中念头全部呈现出来的特殊‘镜房’,他们看到的,他们正在玩弄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心灵投影。   他们自己可能会觉得非常的炫目绮丽,可其实在我们眼中,就是他那一缕小小的精神念头在自己捣弄自己,自己对自己做功。”   中年男子这次真没忍住,目瞪口呆,轻声道:“自己捣弄自己?自己对自己做功?”   正在这时,病房中出现第三个声音。   噗噗噗——   咳咳咳——   曾奕扭头看去,只见那位躺在靠窗台病床上的男子,忽然接连咳血,那种凄厉与惨痛,只是听着,就让人毫不怀疑,这人很可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这次咳嗽全部喷出来了。   还有那双痛不欲生、生无可恋、恋恋不舍、舍不得这人世的复杂眼神。   也在此时,病房外猛然冲进来两来个人,快步来到那张病床旁边,推着病床就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离开之前,其中一人还向坐在曾奕床边的中年男子询问道:“专家团真的说只要醒了就可以尝试转移?”   中年男子点头,却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金昊几眼,迟疑道:“只是……他现在这状态,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人摇头道:“我觉得让他继续呆这更加不妥,他现在需要一个更加安静的清养环境,可不能再受刺激。”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躺在病床上一脸惨白的金昊已经无力喷血,只有新鲜的血沫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等他们出了房间之后,一直沉默的曾奕这才好奇的问:“他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忽然间这么伤痛欲绝?”   中年男子道:   “他就是梦幻体验馆的一个‘游客’,我们也是顺着他这条线,展开了这次行动。他在梦幻体验馆中,制造了……全被他师父师娘,所有师弟师妹看在了眼中,他瞬间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师兄变得众叛亲离。   他这身伤势也是她师娘弄得,虽然看上去很重,其实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不是我们的人拦着,他师父已经拿他祭剑了。”   说到金昊制作具体梦灵的时候,他刻意将具体信息隐去了,毕竟个人隐私也是需要保护的。   曾奕眨了眨眼睛,听到师娘和所有师妹都看在眼中,然后众叛亲离,师父想要拿他祭剑,师娘出手伤人却又注意手下分寸,似乎明白了什么。   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一念之间就有四万八千个念头生灭,心中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所以,真要说起来,他这也真算不上什么大罪过,不过就是个内心念头罢了——只要没被人看见,可若全暴露在外人眼中,那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现在听说真相是自己捣自己,自己做自己,大概真就要心生“人间不值得”的念头了。   说了点男人之间的小八卦,中年男子再次将话题拐回正题,问道:   “有关这个师绾暄,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曾奕回想了一遍,摇头道:“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你再想想,哪怕是一些日常的习惯也行。”中年男子道。   曾奕又想了一遍,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问:“她有一个习惯。”   中年男子精神一振,问:“什么习惯?”   曾奕道:“在没事的时候她喜欢逛论坛交流中心。”   见中年男子神色变化,他立刻打消他的念头道:   “她虽然喜欢逛,但却从不留言,只看不说,再加上她幻梦之道可对其自身的精神波动进行伪装,每次进入,念头波动都是随机的、而且与以往的全不一样。   所以,你们是不可能通过从这个方向将她找到的!   她实在是太擅长迷幻和伪装了。   这也是我无法描述出她现实模样的原因,哪怕用玉简留影,你们也只会看到一个隐约的女子形象,看不清任何细节,就像被迷雾笼罩。”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反而再三确认了曾奕观察到的、对方泡论坛、网上冲浪的每一次时间。   最后,当所有信息综合起来,他轻声道:“她有网瘾?而且还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沉迷?”   听他这么形容,曾奕心中本能的感觉有些排斥,毕竟,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实面貌”,可撇除她那如蛇蝎一般的心机,她本人依然还是让他非常痴迷的。   他实在不想把她和网瘾患者之间画上等号。   可一想到自己观察到的事实,她呆在网络世界的时间越来越久,反而是呆在现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曾奕沉默了,并感觉蛇蝎女神的形象有一点崩塌。   中年男子也没等他回话,起身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当他走后,房间中只剩自己与弟弟两个人,弟弟依然昏睡,屋中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   因为刚才的那些交谈,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从获得特殊天赋以来的种种,特别是被师绾暄拐走,人生进入另一个岔道,这几年的经历,当下的种种。   一会儿又想起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家中父母。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乱糟糟的。   再加上他本来也是重伤在身,刚才的谈话更是对他精神的巨大消耗,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他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次日,当中年男子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   曾奕正躺在床上,瞪眼仔细研究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似乎上面有着什么神秘的、只有他一人能解的纹理图案。   他笑着问候道:“你今日的起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   见他进来,曾奕就要起身,如昨日般靠坐起来。   “别动,让我来。”   中年男子赶紧上前止住他,还摇动旁边一个连杆,他上身所躺床板开始缓缓上身。   最后还给他腰背之间塞了一个软枕。   弄好这一切,他这才再次坐在他对面,问道:“你的精神恢复得如何?”   曾奕点头道:“还行,你走之后有医生给我们又用过两次药,比昨日好了很多。”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便掏出一枚空白玉简递了过去,道:   “今天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让你把你们编写深网的数据信息录入进入。”   见曾奕一脸呆怔,中年男子赶紧补充道:   “当然,不需要你把所有细节都弄上去,那对你来说确是一个暂时难以胜任的工作……你只需要将整体的架构体现出来就可以了。”   曾奕点头道:“这倒是不难。”   说着,他就接过玉简,也不问原因,直接开始以精神在玉简内刻录信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差,不时还有汗水渗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将玉简递了过去,苍白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输好了,除了细节部分,有关深网的其他信息全在其中。”   中年男子小心接过,放入怀中。   从他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对这枚玉简的重视,曾奕有些不解的问:   “深网现在正被师绾暄用特殊的覆膜遮蔽着,是无法探测发现的,你们用这数据做什么呢?”   中年男子道:“断网。把她的网断了!”   “啊?”   曾奕有些吃惊,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心中的好奇让他忍不住问道:   “可你们怎么断啊?”   中年男子道:“她上网逛论坛,用的不是编号唯一的认证晶玉简吧?”   曾奕点头道:“当然。”   用这种晶玉简上网,只要官方有心,很轻松就能够将上网者的信息查个底朝天。   师绾暄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蠢。   “既如此,她每次上网就只能通过深网与智能网络之间存在的连接,‘偷渡’进入智能网络体系,再加上她自己特殊的能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游客。   而每时每刻,都有难以计数的精神意念在这论坛中流连徘徊,进进出出,随时随刻都处于变动之中,所以,对于进入的游客,我们是没能力进行精确管理的。只能设置一些规则性的条款进行机械统一的辨别筛查。   以她的能力,只要进入其中,就能如鱼得水,我们根本不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除非我们选择在那一刻将所有人都从网络世界驱离,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曾奕闻言,点了点头。   深网找不到,人家进入智能网络之后也找不到。   对相关部门而言,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   中年男子道:“可我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深网与智能网络之间的连接点堵死!”   “我们不需要去找深网,深网归根到底,是依附于智能网络体系的,只要找到它接入智能网络的原理规则,我们自然就可以对智能网络进行有针对性的调整,让其深网在无法接入进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曾奕道:“她那幻梦覆膜只是为深网提供了隐蔽性与个觉醒,并没有改变深网的运行机制和算法结构吧?”   曾奕摇头道:“当然做不到这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花如此大精力在我们俩兄弟身上。……不过,以智能网络的规模,要做这样的大修,需要很多的精力投入吧?”   中年男子摇头道:   “用不着咱们操心,六一学院天机系已经主动挑起了这个担子,以他们的能力,能够很快就把这个事情搞定。   完成这事,不仅她本人再也无法上网,深网也不可能再接触到智能网络,自然也不可能撒网捕鱼。”   听他这么说,曾奕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些失落。   深网毕竟是自己和弟弟实打实的心血结晶,炎夏现在已经在磨刀,准备割破它的气管了。   ……   一个月后。   在距离曾奕等人近百万公里之外的另一处大城中。   网管部驻地。   一个杵杖老妪杵着噔噔响的拐杖,慢慢来到大门处。   值班的秦大爷从门卫室的窗户探头出来,喊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迷糊走错路了?”   老妪问道:“这里是网管部分部吧?”   因为上门牙中间有一条明显的缝,导致说话漏风,听上去有些怪异。   秦大爷听她这么问,知道这真是来网管部的,便从门卫室走了出来,手里捧着那从不离手的、都盘出了包浆的大茶缸。   他问道:“对,这里就是网管部分部驻地,您老人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说话漏风的老妪道:“我是来自首的。”   “啊,自首?”秦大爷吓得手中心爱的大茶缸都掉地上:“自什么首?你犯了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一间单调而简单的审讯室。   杵杖老妪坐在对面,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身着黑色制服的女子坐她对面。   女子沉声问:“你说你就是师绾暄?”   老妪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师绾暄。”   女子继续问:“你说你是师绾暄,那你可知道师绾暄犯了什么事?你自首又为何事?”   老妪微微低下头,一脸惭愧的道:   “我与人合伙搞了一个不健康的有色网站,好在网站现在已经被取缔了。   另外还通过这个渠道赚了一些积分,不过,我一分钱都没花,全都捐出去了。”   说着她还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道:“你看,这全都是我的捐款证明。”   女子没有去看那些捐款证明,而是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位自称是师绾暄的老妪。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老妪问。   “你来自首的目的……现在我并不能确定你就是师绾暄,不过,姑且你就是吧。   无论你到底是是个绝美仙子的相貌,还是面前这幅相貌,这且不论,但在我们的分析中,师绾暄可不是一个会来自首,自投罗网的人!   所以,你明说自己的来意吧。”   老妪道:“我想为政府工作。”   这倒是够直接的。   不仅她面前的女子有些愣住,就连通过阵法监控适时观看着这一切的另一房间的一屋子人也都有些愣住。   女子摇头道:“对你的人品,我们可信不过。”   老妪道:“哪点信不过?是深网吗?还是因为我弄的那个梦幻体验馆?……我想,即便是有罪,也绝对罪不至死吧?”   女子有些迟疑,深网本身并没有对智能网络体系造成任何破坏,法律在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并没有界定这种事情有多严重的罪责。   而那个梦幻体验馆,外在是个有色交易场所,可这同样是现行法律的盲区,或者这么说,人脑子里的念头犯罪,算是犯罪吗?   从造成的恶劣后果来说,除了金虹宗金昊因为多方面的处置不当造成了社死惨剧,其他一切全都起于心灵,又消于心灵。   从本质上来说,梦幻体验馆就是将你脑中某些隐秘难言的念头加以具象化、清晰化、扩大化。   这种事该追究还是不该追究?追究不合适,可若不追究,那梦幻体验馆算不算犯事都值得商榷。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真要追究,反倒是“利用放大他人欲念成就自身道途”更有文章可做,说不定以后会专门立法对这一块进行明确,可现在,这方面依然是一片空白。   而那些被“激活”了欲念的家伙们,从梦幻体验馆出来后,除了有一个比较长的贤者时间外,也没有别的不妥症状。   所以说,这事真要摊在明面上来谈,还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这样想着,她看老妪的眼神有些变化,她做得每一件事,都没有真正的超出炎夏人道的范畴,所以,在炎夏人道的判定中,她不算做了坏事,同样,也在炎夏现行一切法律界定之外。   这是早在一开始,就谋算好了的吗?   一旦事有不协,便立刻调转身形,换个阵营?   她想了想在这次问询之前紧急了解得一些求道者信息,便问:“你这么做,是想继续上网,还是为了继续追求你的幻梦之道?”   老妪毫不犹豫的点头。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道:“同不同意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肯定的,即便你进入政府工作,梦幻体验馆也必然会第一时间关闭,甚至把那些存在于其他人意念中的梦灵、幻灵都驱散掉!”   老妪道:“真要能够背靠官方这棵大树,我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自然用不着再用这种手段。”   女子继续问:   “我有些不明白,智能网络系统出现至今也不过五个年头,你的年纪至少也是七十岁以上的吧?   难道在智能网络系统出来之前你就不求道了?现在不过是把你的网断了,让你无法通过深网进入,你就是想要正常上网,都可以通过正规的晶玉简进入。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一步呢?”   老妪笑道:“吃了几年山珍海味,我现在哪还回得去粗茶淡饭的日子呢?……这个智能网络根本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啊!”   实在是坦诚得有些过头。   女子眼神一眯,问:“其他事情都让你打了擦边球,那曾家兄弟又怎么说?” 第二零三章 双日凌空   老妪闻言,问:“你问的具体是哪一件?”   女子道:“从你把他们从其家乡拐走,数年不归,到最后几乎惨死,若非我们的人员及时赶到,他俩早已化作一堆枯骨,你在这里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合乎法理人心?”   老妪道:“从我把他们带离家乡开始,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在我的帮助下快速成长,若是没有我,他们绝不可能如今日这般深刻的认识到自身价值……”   砰——   女子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发出沉闷脆响。   她喝道:“连这也要狡辩吗?”   老妪道:   “我不狡辩,我承认对他兄弟二人做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   我只是想强调两点,第一,他们能有今日成就,有我点拨资助之功;   第二,如果我真对他们怀有歹意,当日你们追踪深网,曾天提前预测到危机,引爆深网,他和曾奕全部遭受反噬。   我当时就意识到,曾奕有问题,以他当时濒死的状态,我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让他毙命,但我却没有这样做,我知道以政府的能力,已经可以把他们二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所以,虽然我对他们确有几分利用之心,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真要加害他们。”   “还是狡辩!”女子冷笑,道:   “没有你的点拨资助他们就不会有今日成就?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自己的天赋彻底封尘,只是不想表现得过于夸张,想要一点点释放出来。   你以为等他们展露到一定程度,我们这么多人都是瞎子,不会注意到他俩的特别吗?   而以他俩的特质,进入六一学院天机系才能得到最好的培养,你是觉得自己的教导胜过了他们还是身家资源胜过了他们?   你到底是帮了他们还是耽误了他们呢?   你不过是看中了他们的才能,即便是动念培养,也不过是觊觎他们成长起来以后的能力罢了。   更别说,你把他们拐走这件事实本身对当地还有他们家庭造成的惊扰!”   “你说从没真正对他们起过加害之心,这更和他们无关,而是你不敢!   你一直都在钻炎夏人道的空子,打擦边球,这才是你始终游离在我们视线之外的根本依仗。   但凡你手中有了一条人命,必然会被人道气运标记出来!   别说你人在炎夏,哪怕你在炎夏之外,只要还在蓝星,就自然而然会有各种麻烦倒霉事找上你,直到把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老妪将扶着拐杖的手半举起,道:“好,我不狡辩了,可你说了,我做的事情,并没有触及炎夏底线,那应该就是可以谈的吧?……我承认我做事不妥当,所以,只要不是一上来就要把我打杀,我都认!”   女子被她这么无耻而光棍的做法弄得彻底无语,却也无法继续在这事上纠缠。   既然上面摆出了谈的姿态,自然就不可能一上来就把她打杀,而这个自称师绾暄的老妪对此必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干脆连任何狡辩都不做了,一退到底,直接躺地上,摆出一副“哪怕你们上来踹我两脚我也认了”的态度。   看到她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一股明悟,有很大可能,这个相貌也并非她的真实长相,之所以用这幅姿态,就是让他们这些人在向她“出招”时心里有所顾忌。   毕竟,尊老一直是炎夏文化中力倡的一种美德,比如两个同样八十岁的老人,其中一位老态龙钟,一位因为养身有道外表只有五六十岁,那么前者便会在炎夏社会中享受到各种有意无意的“特权”。   若是她真如曾奕所说,如同一个仙子般进入此地,不会有人慑于她刺人的容颜而释放任何和缓的态度,反倒可能更加的秉公森严。   若是一位年轻男同事被一位绝美女子容颜所慑而做出和缓的应对态度,和对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做出和缓的应对态度,在其他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评价。   而她,很妥帖的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明悟,对这位精擅幻梦之道的师绾暄来说,无论是神仙姐姐也好,还是现在这老态龙钟的形象也罢,都可以是她,也都可以不是她,她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变成任何一种合适的形象。   最关键的是,这种变化并非一般的易容变化,而是真正的从里到外,从生命气息都能随之发生调整的根本改变。   她原本还想问她相貌和曾奕所述迥异的问题,现在却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搁置一边。   心中想着这些,她暂时陷入沉默。   老妪主动开口道:“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想送你们一个见面礼。”   听到见面礼,女子忽然有点紧张,从这种人口中说出“见面礼”一词,让人本能的就心跳加速。   “什么东西?”   “我带你们去找无念师。”老妪道。   “啊?”女子有些吃惊,事实上,在他们内部的序列里,对无念师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师绾暄,实在是他的能力在某些情境下杀伤力太过恐怖,甚至比直接把人杀了还更令人难以承受。   让这样一个存在始终游离在官方视线之外,是非常危险的。   老妪道:“你们备上六个以上修为达到元神境不朽期的强者,我带你们去找他。”   听到她这条件,女子有些紧张道:   “他的实力那么强吗?”   老妪摇头道:   “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他对人心欲念的掌控力太强,不仅能激发人心中隐藏极深的隐秘欲念,也能暂时将人心中某些浓烈的欲念消除。   比如对他强烈的敌意杀念,他可以无声无息间将之剥离,这会让人失去出手的动力,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而无念师这人十分善于审时度势,因为对人心太过了解,对荣辱毁誉都不放在心上,咱们若真有这么强的阵容过去,最大的可能是,他直接答应加入咱们,不会横生一点波折。”   这就是“咱们”上了。   女子忽地问道:“你是否对其他求道者有特别的感应?”   老妪颔首道:   “求道者或者那些具备强大才能之人,哪怕他们外表不显,行事低调不张扬,可有一点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伪装的,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心灵!   炎夏现在的修行体系基本都侧重于精神、肉体、真气、神通、术法这些更容易直观感受的领域,对于其他一些玄妙领域的涉及则很少,甚至没有。   比如我的幻梦之道,又比如无念师的人心欲念方向,而走我们这一道路之人,如果硬碰硬当然无法和剑修相比,可若战场不是在擂台上而是在人群中,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到。   与此同时,我们也都掌握有一些有别于其他修行者的特殊手段,无论是我还是无念师,都能够通过各自的手段直观的看到一些其他修行者难以发现的征兆。   一个卑微的人,一个自信的人,一个猥琐的人,一个有着万丈雄心的人,一个对大道有着坚定追求、至死不渝的人。   不同的人在我们眼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女子若有所思的点头,轻声问:“那你可见过除你和无念师之外的其他来自仙古世界的求道者?”   老妪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这些年来,我见过不少真正的求道者,不过,基本都是炎夏土生土长的人类,虽然大多在能力上暂时无法与有着前世记忆的仙古求道者相比,但在求道之心的坚定上,并不输于他们。   而且,前世记忆只能带来一个好的起点,境界越高,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小,有时候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你们其实不必对仙古世界的求道者怀揣太强的戒心,他们魂入此界的目的是为了各自的道途,而不是为世界做过河卒。”   女子思路没有被她带偏,继续问:“你确实见过?”   老妪无法,只得点头道:   “见过,不过,那已是七十多年前的旧事。   不知是这些年炎夏人口增长太快把他们大量稀释了还是别的缘故,来自仙古世界的求道者,我总共也仅见过这两个,一个就是无念师,还有一个就是七十多年前那次。”   女子问:“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老妪道:“他是一个山民。”   “一个山民?”女子有些惊讶,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老妪道:“你可知道仙古世界除了修仙者还有其他修者?”   女子点头道:“魔修,妖修,蛮修。”   老妪颔首道:   “对,他就是一个蛮修,有些人误以为蛮修的修行重在体格肉身,这其实是种误解,这只是表象。   蛮修真正修的是与世界的契合,感悟生命和自然的真谛,这些感悟直接让蛮修变得更加强大。   而因为天地自然最不缺的就是枯荣生灭,勃勃的自然生机,或者充满毁灭之气的天地灾害。   所以,蛮修通常都拥有强壮的体格,蓬勃的生命力,而他们的攻击方式往往非常直接,粗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这是蛮修的特点。   而我所遇见的那位山民蛮修就是一位侧重于感悟天道自然之变的求道者,他来蓝星世界的目的就是亲自感受蓝星的每一次成长晋升。   每一次成长之后,天地自然随之发生的种种变化,自然生机是如何迅速扩散到那些新增疆域,配合得精妙绝伦,仿佛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拨弄一切。   当时我有幸遇到他,与他座谈了一阵,他向我分享了这些。   之后各行各路,再也没有相见。”   女子又问:“当时你们是在哪里遇见的?”   老妪报了一个地名,而后摇头道:   “世界变得越来越大,他要么行走在人迹罕至的无人区,要么就在星球刚新增的疆域内,那些地方基本都是炎夏人道薄弱之处,连山神水神都没有敕封过去。   对于他的道路来说,既不需要上网,也不需要交流,与天地自然保持沟通就是最好的修行。   所以,找他绝对比找我们更难。”   女子点了点头,还拿出玉简让她将那位山民蛮修的相貌刻录进去。   自此,这场谈话才算结束。   ……   三天后。   似乎为了行动方便,也因与炎夏官方达成了初步默契,不用再卖老迈人设,师绾暄变成了一个干练爽利的女性,一看就是职能部门中雷厉风行,有着大将之风的女子。   相貌对她而言,真就是随心情、随场合穿搭的衣服。   师绾暄走在前面,在他身后,则跟着七位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男女。   八人直接进入一栋住宅。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陆续有人走出来。   只不过,原本八人变成了九人。   多出来的那个男子,同样是位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男子,就像一滴水融入水中,显得非常融洽自然,没有一点格格不入之感。   就这样,连一场正经的大战都没打,就是剪了对方网线,网管部就多了两员得力干将。   不过,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手段更是诡异,他们虽已明面上入职成为正式员工,但至今都没有一位分量足够的领导与他们正式接触。   而与他们做直接沟通的,依然是那位女子。   这次谈话放在了办公室,周围的环境简单而亲和。   女子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师绾暄有些惊讶。   “经过总部领导的讨论决定,由你们二人牵头,将深网再次运作起来。”   师绾暄道:“你们领导真同意我们再度运作深网?”   女子点头道:   “你最初设想的、将之打造成一个求道者的乐园很受认可,智能网络中有着海量修行者,但能力水平心性都参差不齐,一个一心向道的修行者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个合得来,值得沟通的对象,难度也非常大,并不比大海捞针轻松。   给这样的人打造一个专门的交流平台,也是非常合适的。既然有深网这个现成的可用,也就用不着另起炉灶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期望这个求道者乐园能够把那些仙古世界一心向道的求道者也吸引进来。   只要这个求道者乐园本身经营得好,有着足够多有价值的内容,那些仙古世界的求道者自然不会拒绝这种机会。   正如师绾暄所言,明明有山珍海味在前,又有还能继续忍受粗茶淡饭的生活呢。   女子最后强调道:   “当然,这个求道者乐园要当成一个正经场所来经营,梦幻体验馆那一套是再不可行的了。”   “另外,将会有一些天机士参与进来,和你们一起完成这个计划。”   师绾暄道:“其实,小奕小天兄弟就和我们配合得很好。”   女子摇头道:“他们将会被安排去六一学院进修,所以,你们就不用惦记了。”   师绾暄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指望,听她这么说也不失望,看了无念师一眼,便对女子道:“我们也有一些想法。”   一个小时后,女子听完师绾暄所述,心中为她这么短时间内就又酝酿出了一个这么大的计划而吃惊不已。   面对带着期待之色看过来的师绾暄,她摇头道:“这事太大,别说我做不了主,咱们总部的老大都做不了主,必须得最高层点头才行,当初最高层可是很明确的表示,智能网络在现阶段不能出现任何娱乐化的倾向。”   师绾暄摇头道:   “这怎么是娱乐化?   这是一个绝佳的锻炼磨砺的平台,能够全方位的提升所有修行者在实战、生存甚至更多方面的能力,这怎么能叫娱乐化呢?”   她盯着女子,郑重的道:   “希望你跟上面反应的时候务必将这点强调清楚,再就是也不用顾虑我们会在这里面动什么手脚,藏什么暗门。   只要你们同意计划实施,我俩愿意把前世今生感悟的种种全部分享出来,你们大可以去学习研究,反正这么大的计划,也不是我们俩人可以完成,炎夏借此机会也能多出两种道路的修行者呢。”   女子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可以说,这天然就是为幻梦之道与人心欲念之道量身打造的施展平台。   她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认真颔首道:“放心,我会与上面认真沟通,就我个人而言,也愿意尽量促成此事。”   一个月后,她再次找到师绾暄,道:“上面同意了!”   半年后。   所有网民通过晶玉简进入智能网络,发现精神可视屏幕上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只有论坛交流中心,根据交流话题热度置顶排序,再就是一个个人界面,用于收发信息。   现在,却变成了四大板块,论坛交流中心只占其中一块。   其次,还有两块分别为【时政新闻】和【百科全书】。   时政新闻,这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了解世界的窗口。   百科全书,刚推出的时候还是一片空白,所有内容都需要每个网民参与创建,又被分成了社会类与修行类两大块,每创建一个新百科,或者对老百科做出补充修正,都会得到相应的积分奖励。   论坛交流中心也是如此,创建话题、参与话题、给出有深度的回答,都能得到相应的积分奖励。   这些积分现在是智能网络中唯一的“货币”,除了悬赏吸引人回答指定问题之外,最大的消费场景就是新开辟的第四板块,也是最引人轰动的板块。   【虚拟在线】。   点击模拟在线,还会进入一个次级选项。   现在开放的次级功能有【虚拟对战】、【虚拟游历】、【虚拟逃生】三大项。   虚拟对战提供擂台、平原、山地、雪原、海洋、森林竹海、乌云密布的天空等共三十六种战场选择,大家可以邀请另一人选择一个战场进入其中。   进行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战斗,无论两人相距多远,也无论认识与否,都可以在这里杀个你死我活,即便失败,唯一的损失就是一缕精神力的损失。   不仅可以单人战,还可以选择团队多人战,甚至多团队混战,战斗方式没有任何限制,规则全由参与者自己制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虚拟游历,则是对应每个境界都推出了四个“游历”主题,有“游历”城市,也有深山密林,深海岛屿,宗门驻地,神祇水府等。   相比于虚拟战斗以打为主,虚拟游历的主题则以交流、动用智慧解密为主,每一个主题场景都不是随意弄出来的,都有着极其经典的现实原型,甚至六一学院的学员外出担任天下行走遇到的一些经典“案例”。   如果智商不够,情商不够,在这种虚拟游历中活不过半集就要被人杀掉。   而虚拟逃生,进入者是绝对弱势的一方,要么是面对强悍到无法反抗的凶兽海兽狂潮,要么是面对强者的追杀,唯一的选择只有逃,使尽浑身解数,想尽办法的逃亡,不能回身反抗。   除了这三个次级选项之外,还另有不少未点亮的未知选项,旁边还有说明。   “虚拟在线旨在打造一个虚拟修行平台,让修行者获得更多修行相关的各种经验,后续将开放【虚拟炼丹】【虚拟炼器】【虚拟制符】等一切与修行相关的分类。   但因其过于复杂,每一种材料,每一种操作步骤,要将他们虚拟化,难度都更高,请耐心等待。”   不过,只是那已经开放的三种虚拟模式,就已经足够让人心驰神往。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冲入其中,尝试最多的就是虚拟对战,但平均每人最多“死亡”三四回,就双目通红,嗷嗷叫的跑去百科全书或者交流中心赚积分去了。   因为每一种“游戏”,都需要不菲的积分才能“玩”,按照次数算。   所以,所有尝试者都只刚体验到这些游戏的美妙,就不得不面临积分已经花光的事实。   而现在最能获取积分的方法,就是去还是一片空白的百科全书中创建新百科,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现在随便创建一个就能赚积分,简直就是弯腰捡,等到越来越多百科创建完成,获取难度就会越来越大。   这些虚拟在线项目的推出,不仅没有让大家沉迷,在提升了一些相应经验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刺激得他们为了赚取积分而更加积极主动的去学习新知识。   这次巨大的改版,被视作智网1.0升级到智网2.0的标志。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新历二九七年,年中六月的一天,正午。   炎夏人类,其他阵营人类,乃至那些飞禽走兽,全都心中一股本能的悸动,齐齐抬头的看向天空。   不仅是星球上的生命众生,炎夏神龙,三真神,新大陆梦女士也全都抬眼看向天空。   随着星球持续增长晋升,变得越来越强大深邃的深海意志,也骤然勃发,卷曲伸展,如同一只只想要触摸苍穹的触手。   天空正中,太阳高悬。   可此刻,在这颗太阳身后,有一颗更加巨大的太阳,带着更加强烈的晕光,出现在蓝星太阳身后。   威凌强弱之势,一眼可知。   它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正在从另一片空间一点点挤进来,想要镇压在蓝星意志所化的太阳之上。   虽然还只有隐约的、并不十分清晰的痕迹,就像隔着纱幔看到的阳光。   可即便如此,随着它现于天穹,一股蛮荒、强横、霸道的强横气息从天际垂落。   遍及蓝星每一个角落,照进每一个仰头看天的蓝星众生的心田。   这就像食物链更顶端的存在,一旦出现,就山林噤声,百兽震惶。 第二零四章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那霸道、强横,充满蛮荒气息的巨大太阳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气息充塞天地。   因为最后的屏障阻隔,它还未能完全降临此世,隔着厚重的帷幕,可它却已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它刚一出现,就以绝对的威凌姿态出现在蓝星太阳的上方。   蓝星太阳顶着莫大的压力,认真的工作,从中天一点点移向西方,努力让整个世界从日中一点点向傍晚转移。   但那讨厌的巨大晕光,却如影随形,紧跟不放。   当白天结束,时间到了晚上。   按照蓝星的日历,六月初六,上弦月。   于是蓝星意志结束白天充当太阳的日程,她让自己变成一弯温柔的月牙,如同婴孩梦中的摇篮,挂在天上。   她起于东方,一点点行向高天,继续向西而去。   在漆黑的夜空中,亿万点繁星闪烁,每一点,每一颗,都是蓝星意志从兆亿心灵之中提炼而出,凝结而成。   这是一项持续了近三百年的伟业。   原本昼夜失序,四季错乱,原本漆黑的天宇上,既无日月,更无星辰,经过她长近三百年的辛劳作业,才有了现在这种恢弘壮阔。   可从这一日开始,那忽然出现的莽荒意志化作一颗霸道酷烈的炎阳,紧紧威凌在蓝星意志上方。   在白天,它是一颗凌驾在蓝星太阳之上的太阳;   在夜晚,它是一颗凌驾在蓝星明月之上的太阳。   这就像一个认真努力工作上班的女生,被一个满脸横肉、壮实魁梧的恶霸盯上,纠缠不休,日夜尾随。   在它的光明之下,蓝星意志努力营造的漆黑夜幕被撕裂。   就似有更强烈的光芒撕破浓重的夜幕,将丝丝缕缕的光芒洒向蓝星。   无论是主世界,还是无数寄挂在主世界的小世界内,仰头望天,都能看见如此诡异而渗人的一幕。   蓝星的夜晚,不再被星月统治。   而是一种昏惨惨的白色。   这样昏惨的白,不似人间应有,和乱葬岗,荒冢孤坟,枯树老鸦这样的世界才更相称。   现在,整个世界的夜晚就被这样的氛围氛围统治。   所有见此的生灵,心中都生出一种大恐慌。   可是,当他们仰头看天,看到那依然在天空中运行着,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一弯月牙,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信心,一股勇气。   一种百折不挠,坚持到底的信念从生命的最底层、血脉的最深处涌起。   每一个蓝星之内,被天地灵机连接的兆亿众生,不管有智无智,有灵无灵,都有一股顽强而决绝信念从心底升起。   通过遍及全球、覆盖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天地灵机,最终,汇向悬于中天的月牙之中。   明月的光辉变盛了几分,群星变得更加明亮。   而夜幕,则变得更加深重。   那刺破夜幕的光芒被锁死,笼罩整个世界的昏惨白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月牙洒遍人间的清辉。   而且,随着惨白褪去,明月清辉的亮度也在一点点暗淡,直至调解到六月初六应有的样子,这才再次恢复稳定。   最后,只有蓝星月牙周边还有一层明亮的晕光消之不去,紧随不放。   蓝星众生心中的大恐慌消失,可心底依然有着隐隐的不安之意。   炎夏境内,几乎所有城隍土地、包括部分其他神祇全都接到指令以大范围的梦境安抚术、心灵安抚术抚慰一个个惶惑不安的心灵。   而也是从这日开始,所有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开始变得肃然起来。   即便是那些悠游林下,以逍遥长生为乐的修行人,也走出了宅居清静的山林,进入一个个训练营地。   那些身在宗门、商团和其他私人机构的修行者,也将在确保其所属势力最低限度运行的时候,将其他修行者以轮换的形式送入训练营,集中打磨。   他们身上属于修行人的悠游散漫之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然肃杀之气从心底深处升起。   他们不仅在现实中磨砺,更是通过智能网络的虚拟在线死亡了不知多少次。   说是虚拟,可都是一缕真实无虚的精神力参与其中,死亡的感受,与真实的死亡并无二致,更没有所谓调整痛觉的机制。   在虚拟战斗中承受的一切疼痛与磨难,都和现实发生的一模一样。   而教官对这些初从山林与宗门中走出的修行人,第一个要求就是:每天先死十次!   至于那些由官方机构部门掌控的修行者力量,历来就有大训小练不断的传统,随便出了什么新技术、新方法,就会把大家集中起来进行“版本更新”,再其他时候,不是在行动就是在行动的路上。   所以,对他们用不着过多动员,做几次思想工作就可以。   其他阵营也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因为都有一个阵营意志这种对所有个体来说完全无法违逆的至高存在,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法,效率上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原本埋头刨地,努力发展生产蓝星各阵营都先后完成了变锄为兵的转变。   而在这过程中,独属于蓝星的生产活动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高效。   因为所有目光长远者都能知道,这种世界之间的交锋,比拼的不仅是现在的实力,更是未来。   蓝星从各方面来说,都是绝对的萌新,只有迎着各种狂潮的压力还能逆流而上,步步前行,才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单是死扛着一步不退都不够,远远不够。   ……   李未晞第一个开创出紫府观想法,而她自己修炼的则是世间第一篇精神观想法,明月观想法。   两百多年来,她的修行始终以明月观想为根基,从未改易。   以之成就月轮金丹;   以之成就满月元神。   突破元神境,她依然未曾止步,层层往上。   借着大势的风口与自身的天赋才情,继续突破晋升。   洞虚期。   空间感小有所成;   不朽期。   时间感初窥门径。   造化期。   开始对生命自身有了更深的感悟。   曾经,她需要观想法的修正让自己变得像个仙子,现在,她不需要任何外物,她站在那里,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位仙子。   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深,对大道的认知越来越深邃,明月观想法也在一次次的蜕变着。   当她借之成就满月元神,她就有种清晰的知觉,她与天空明月之间建立起了真实无虚的联系。   她甚至能够通过感悟夜空的明月,感受到那隐在其中的、一个纯粹而晶莹的意志。   她知道,那就是“天心天意”。   随着不断的感悟接触,她正在一点点的、与之建立起更深的羁绊。   这一晚,她立在小楼之前,仰观天空明月。   昏惨惨的白光撕裂厚重的夜幕从天际垂落,照在她脸上。   她的双颊早已无声无息的挂满了泪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随着明月观想法的修行,她的气质心性都在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变得越发的清冷而出尘。   离仙愈近,离人愈远。   可此刻,看到天空那顶着恐怖压力,努力的、不走样的、孤独的完成着自己日复一日的“行程”,她忽然就心生哽咽,有一股莫大的悲恸从心底滋生。   那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还很年轻,不太懂事,还未彻底长大的母亲,赤脚行走在荆棘丛林。   扎她,割她,伤她。   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而她,没有援手。   她却倔强的咬着牙,一步不退,一步不避,哪怕鲜血淋漓,不吭一声,只是前行。   于是她哭了。   流泪汹涌,涛涛不止。   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轮满月从她体内升起,照亮了周遭好大一片区域。   满月元神散发的清辉,与明月无异,将那惨白的天光隔绝在外。   她一点点脱离身体,她有种感应,此刻,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顺着天地灵机的联系,真正的去到天空明月旁边,甚至与之合为一体,共扛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霸凌。   可是,就在她即将融入天地灵机之时,一股温和的、却莫可阻挡的斥力在她与天地灵机之间产生。   将她的满月元神生生的按回了她的体内。   她心中疑惑而震惊。   自己现在可是站在了元神造化期的修为,放在这个世间,就是站在最顶峰的存在之一。   抛去阵营意志那些违背常理的存在,即便是陈中夏、张凡这些人,也最多和她平分秋色、半斤八两,就算是略胜一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元神硬生生的按回体内。   她目露惊疑的四处张望,就听见脑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还不到时候。”   “姜爷?”那熟悉的声音,李未晞瞬间就和脑海中的一人联系对应起来。   初时觉得有些惊诧,不可思议,可很快,就又觉得果然如此,并不十分疑惑。   实际上,包括她,还有陈中夏、金允儿这些与姜爷接触最多的人,一旦想到他,心中总会生出一些疑惑来。   从他们入学的时候开始,姜爷就是一个枯守典藏阁的老人。   两百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枯守典藏阁的老人。   他们甚至曾数次担心他是否即将寿终,多次私下替他考虑身后之事。   可他这个眼看着就要死了的老人,却总也不死,两百多年过去了,学校建筑都不知道翻新了几次,就连典藏阁都有过几次大修,可他这个年纪比这些建筑还大的老人,却生生把它们给熬走了,而自己依然没事。   一次又一次。   于是,以前的疑惑,将信将疑,逐渐在心中化为了某个猜测。   而此刻,姜爷以温和却莫可抗拒的力量将她的元神重新塞回体内,她有种解开了一个未解之谜的通透开朗。   可此刻,她却没有感觉到惊喜惊奇,而是在心底对他大喊:   “姜爷,您一直都在看着对不对?”   “您如此隐忍,如此深藏,就是藏着对付天外的杀手锏吧?   现在威胁就明明白白的挂在天上,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惶,你怎么又不出手呢?你还在等什么?   就连我想要做点什么,你也要阻止?!”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于她心底响起道:“还不到时候。”   李未晞挥手道: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大家都说你是乌龟性格,一旦宅起来就不想动。   你总不能等到大难临头才准备动手吧?”   那声音却变成了呵斥,道:   “你这是被情绪左右了思维,以你的身份,必然知道觊觎我们世界的,远不止这一个。   现在这第一个才刚跳出来,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咱们若把所有手段底牌都用在它身上,那咱们就是和它一般的无脑蠢货。”   听到这些话语,李未晞就像是被浸在了冰水中,精神一点点恢复过来,可心中却依然难掩悲伤情绪:   “可是……我实在见不得让她孤零零的承受这一切,反正我除了这点修为,也没有别的底牌手段,何不干脆就让我与她一起,共扛这一切?”   “那样,你就不再是你,而是与她合为一体。”那声音道。   李未晞道:“就是合道而已,有什么大……”   就在这时,一道莫名的心灵冲击击中她心海,虽然没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却如同一个暴栗甚至是耳光,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姜爷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十分严厉的呵斥:   “换在其他时候,你不在意个人身死,我不管你。   可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天下有多少修行人的目光在看着你?   大战未临,就轻言生死,你这看似洒脱,其实是一种悲观逃避主义!   这会给整个炎夏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   未战先怯,未战先言死……这就是你未晞仙子想要在这大世来临的前夕送给整个世界的惊喜?”   听他这么一说,李未晞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才再度开口道:“对不起,姜爷,从很久以前知道这消息,我心中就始终有一根弦绷着,我以为我准备好了。”   姜不苦没有怼她——你是准备好去死了吧?!   语气反倒变柔和了一些:“不要轻易言死,咱们不仅要有勇气,更要那最后的胜利!” 第二零五章 重生之谜   将李未晞安抚好后,姜不苦就将意念收了回来。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追随者天上的明月,眼中有着深思之色。   毫无疑问,前世蓝星的发展远不及今世的情况。   虽然力量体系和今世不同,但也非不能对比,前世的当下,无论是炎夏还是其他文明阵营,最强力量者也就与现在五六劫金丹境水平相当,而且,达成这成就者还寥寥无几。   虽看似只有一两个大境界大差距,可实际上,这差距却大到了完全无法弥补的程度。   那样的蓝星世界,今世炎夏只需派个元神境大修过去,就能把整个世界吊起来打。   连今世炎夏都能吊打的世界,那些底蕴更深、强者更多的天外世界自然更不用说。   可那样的蓝星依然能够撑到六十三年后,才真正走到尾声。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星球意志作为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防线,居功至伟、表现得非常顽强。   世界与世界的碰撞,世界意志之间的交锋是最先开始的。   而世界意志若是败亡,距离世界败亡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前世,也是在这个时间前后,这个被称作莽荒世界的、有着强大独立自主意识的世界意志率先对蓝星发难。   但其对蓝星意志造成的威胁很小,蓝星意志比较轻松的扛住了这一波的威逼。   直到新历三百年,其他几个更加冷漠却也更加强大的世界意志几乎同时出现,蓝星意志或者说蓝星的劫难这才真正开始。   在潜藏于“草丛”深处,扑击出来之前,猎食者之间只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更准确详尽的信息,并不知道。   只要有第一头猎食者扑出,其他猎食者也就不得不跟着出来,更何况,它们若久不动手,它们盯上的猎物若真被莽荒世界意志这个蠢货吞掉——那到底谁蠢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所以,只要对蓝星世界怀有觊觎之心的世界,必然会在那个时候统统跳出来。   若是来的早了就是莽荒世界这种蠢货,免费充当了投石问路的石子,可若是来得晚了,其他猎食者已经吞吃完猎物,开始消化所得,变得更加强大,这个时候再冲上去,面对的就是同为猎食者的、比之前还更加强大的对手——这和先跳出来的一样愚蠢,吃席的时候不上,等到别人都在开始剔牙了才忙慌火燎的冲上前去。   要来吃席的时候就来,不然干脆就别来。   等到坐上席面之后,猎食者之间才真正看清楚对方,也各自生出了警惕之心,在对待蓝星意志这个猎物时也就不敢全力施为,而是“徐徐图之”。   当然,六十年光景,对个体生命来说或许还是值得铭记的一段漫长岁月,可对这些世界意志而言,也称得上电光火石、弹指一瞬了。   而且,无论它们彼此间如何警惕防备,却不可能让已经摆在席面上的蓝星意志翻了盘。   蓝星意志能够支撑六十年,已经堪称韧性十足了。   具体到蓝星内部,又经历了好几个阶段。   当蓝星意志进行顽抗的时候,有源源不绝的中低层异世界炮灰冲入蓝星。   因为在蓝星内部,蓝星意志依然拥有绝对的统治力,不仅那些强者会避免此刻进入其中,成为被蚂蚁堆死的巨象,就连中高层实力者都会减少进入,因为陨亡的机会实在太大。   所以,真正冲进来的是海量的底层炮灰,和部分中低层小头目。   他们的实力大概相当于炎夏的练气境与筑基境,毫无疑问,以这样的实力,来再多都是送。   可真不是白给。   一方面,他们将蓝星内部的种田发展直接被直接打断,当这些海量的、实力与练气境筑基境相当的异界生物涌入蓝星内部,给各阵营的基层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虽然明面上强者的损失不大,但未来的潜力却因此被持续扼杀了。   而这种蓝星内部的变化,体现在蓝星意志身上,就是她因此而变得越来越虚弱。   而另一方面,海量异世界的生物陨落在蓝星内部,还都是堪比练气境筑基境的力量者,对任何世界而言,这都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养分。   对蓝星世界自然也不例外,世界自发吸收这些养分,星球迅速成长,世界的上限随之提升。   对蓝星上的人类强者而言,这似乎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的实力变得越来越强,在这最后的六十年间,人类强者从至于五六劫金丹境比肩突破到可与元婴境比肩,甚至最强者可与元神境比肩,称之为陆地神仙也不为过,可是,这种个体的短暂受益却是世界的加速“失权”。   世界的上限在提升,可各人类阵营中数量最庞大的底层民众伤亡惨重,每个阵营都没有余力将世界的增长化为人类整体底蕴的提升。   星球上形成了大量的无人区,数量越来越多的异世界生命涌入。   蓝星和蓝星意志之间的脱节,让蓝星意志变得越发虚弱,不仅内里空乏,而且根基已失,成为无根浮萍。   另一方面,世界上限的提升,世界意志与世界本身的脱节,让蓝星意志对蓝星的绝对统治力发生动摇,实力更高的异世界生命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世界,因为他们受到的压制越来越小,蓝星人类的主场优势正在迅速丧失。   当到了新历三六零年,在这种从内而外的、全方位的夹击之下,蓝星意志彻底崩溃陨灭。   蓝星世界没有毁灭,但却不再属于蓝星,各世界的至强者出场,第一件事就是对蓝星所有生命,无论有智无智,无论是人非人,进行了无差别的清场。   那些从新历六十年便坚持抵抗,一直坚持到新历三六零年,实力越来越强,堪比元神境的人类最强者们,在这样的大清场之下,同样没有扑腾出什么浪花,甚至决死反扑都没有伤到那些至强者或者伟大诸神一丁半点,如同泡沫一般破碎陨落。   毫无疑问,世界碰撞进入到第二阶段,各个大世界以蓝星世界作为中转枢纽,必将展开烈度更高、持续时间更久,也需要各大世界更加小心谨慎的角逐中。   而这个围绕蓝星世界展开的第二阶段,与蓝星人类无关,与蓝星一切众生无关,与蓝星意志无关。   他们只需要蓝星世界,其他一切都不需要。   这是所有猎食者的默契。   在进行更高烈度的争锋之前,总要吃点什么垫垫肚、热热身。   这就是姜不苦“前世”记忆中未来六十多年的梗概,可现在,他心中却产生了疑惑。   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今世的蓝星都远非前世的蓝星可比。   前世的蓝星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世界的上限也仅堪比现在的元神境洞虚期层次。   而现在,早在大世降临前夕,蓝星世界的上限就到了元神境,最强者的实力达到了元神境造化期层次。   这反应在蓝星意志上,应该比前世更加强大、更加有韧性才对。   再加上各阵营意志的觉醒。   炎夏有完善的神道体系,现在又建起了智能网络体系,远超前世的强大执行力和数量以百兆、千兆计的修行者。   其他阵营经过长久的调整适应,也已建立起了完整的信仰体系。   姜不苦相信,今世蓝星的根基不会那么容易动摇,能够将对方跨界送来的“肥力”充分消化,并转化为更强底蕴。   蓝星意志将得到正面加持,而不再是负面的种种“扯后腿”。   可现在,他看着天空蓝星明月的表现,心中出现了疑惑。   她虽然表现得非常坚强而倔强,却远不如前世同期!   按理说,她应该更强大才对!   姜不苦心中升起了疑惑,开始仔细回忆前世重生归来之前的一切。   然后,他愕然发现,一片空白。   在前世新历三六零年那个时间点,他脑海中并没有关于他自己的任何信息。   因为“重生”归来之后,他就发现,他所知道的都是大势梗概,并无任何细节,因为蓝星意志在陨亡之前逆转时序,将一个“希望”送到过去,本就是逆天级的操作,能够知道一些大势梗概就很不容易了,那些细节记不记得本来也不重要,于大局无碍。   他一直也是这么想的,也非常“理所当然”的把这个问题打包整体处理,不去主动深究自己前世,特别是新历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三百年之后,甚至三百六十年那个时间点的情况。   因为今世已经不同,早已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携带过多的前世记忆反而会形成认知障碍,他以前经常外出游历,有一个目的就是主动“刷新”自我认知,将前世记忆的遗留清理掉。   可今日,因蓝星意志表现的诡异,与他前世今生的认知完全不符,让他起了寻根究底的心思,然后,这才发现,在前世新历三六零年的时候,“我”是不存在的。   然后,他再次发现。   当他于天变当日,在宿舍午睡醒来,能回忆起的梗概本身,也是值得深思的。   整理第一篇剧透贴内容之时还可以解释,因为有一些认知还和他通过权限视野看到的情况并不吻合,虽然于结果无碍,但却是本质认识上的偏差,他当时也回忆起了一些前世从各个渠道了解到这些的记忆;   可第二篇剧透贴,其中部分内容所体现出来的高度,那种独特的全球视野,甚至将其他世界一起纳入的宏大视野,真是前世各人类文明阵营能够认知这么透彻的?   要知道,前世因为没有剧透贴的指引,没有今世炎夏这个模范带头榜样,最初的局面是非常糟糕的,经历了十分混乱,血腥,野蛮的一段时期。   后来秩序重建,人类文明重启,但有些东西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比如,以强者为尊,以力量称雄,虽然对科研没有到漠视的程度,但一切科研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变得更强。   那些诞生于混乱时代,甚至混乱结束之后的秩序时代的新时代强者,对科技的印象是“脆弱”,就像搭起来的积木大厦,一旦抽掉下面任何一根,大厦就要全面崩塌,而崩塌后的世界正明明白白展示在众人面前,容不得狡辩。   所以,这些人骨子里对科技科研都是有些“不信任”的,至少,他们更信自己,更信体内涌动的实打实的力量。   这才是根本。   今世,以六一学院在炎夏的地位,耗费了大量时间和心血,才通过庞大而复杂的天机眼观测到了外间层讯息渗透。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基础,怎么可能也认识到这些?   即便随着个体修为越来越高深,达到堪比今世元婴境、元神境层次,空间感得到长足进步,能够洞察一些真相,但也绝不可能如此直指本质!   而现在,但他仔细梳理新历三零零之后的世界大势,所见的一切,更全是这种层次的视野和角度。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蓝星意志!”   姜不苦又努力在前世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因为前世记忆缺乏细节,越往后,越宏观、越大略,所以,他能回忆起的“自己”本来就不多,而且,基本都集中在新历百年以前。   到了新历百年之后,他前世的记忆中就找不到“自己”了。   忽然而起的这种认知,让他的脸色变得古怪。   “难道,真实的情况是,前世的我根本没有活过新历百年,嗯,也有可能活过了新历百年,因为在前世新历一五零年以前,还是有些记忆具备非常主观的个人色彩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前世新历二零零之前,‘我’就已经不存在了,自然更没有活到新历三六零年那个时候。   重生的不是我,而是一段源自于蓝星意志的记忆信息?   是啊,既然逆转时序本就是个逆天之举,何必要费力不讨好的送一个灵魂归来呢,哪怕把记忆删删改改,可又哪有只送一段信息归来轻松?”   “所以,我根本没有重生,只是接收到了来自三六零年后蓝星意志发送来的信息?”   想到这里,他又升起了新的疑惑。   “可如此一来,前世新历百年之前那些‘我’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忽然,姜不苦想到了炎夏人道的“档案库”,蓝星意志作为蓝星的“天道”,应该也有着类似的功能,当她把信息落在我身上,这在时间线上的激起的波纹,很可能就把记录在“天道档案库”中与自己有关的记忆画面一起送了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我也只记得一些有用的梗概事件,而没有细节日常的原因,因为“天道档案库”中只有这些。   当他想透这一切,就惊奇的发现,在他心灵深处,出现生了一枚极微小的小点。   这小点不在他体内,不在他精神内,而是很微妙的心灵之中!   这小点虽小,却给他一种无与伦比的厚重感与锋锐感。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信息涌入他的心田。   姜不苦心中感慨:   “厉害啊……它以前是藏在我的认知之外吧,只有当我完全意识到‘重生’的秘密,认知之外变成认知之内,它才会被我感知到。不然我永远也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其他存在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   而读完这新的信息,姜不苦心中滋味难言。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点隐藏得如此之深,不是为了防备自己,“前世”的蓝星意志既然选择了自己,自然不可能在这上面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她防备的是另一个存在,就是“今世”的蓝星意志。   她想要以自己最彻底的牺牲,换取“今世”蓝星意志的彻底独立。   她不想让“今世”这初生的蓝星意志受到自身的任何干扰,可以和蓝星世界一起、尽情的成长壮大。   是的,前世蓝星意志和今世蓝星意志,并不是同一个。   前世蓝星意志,并不是初生的,而是如同当了四十六亿年的植物人忽然醒来。   某种程度上说,她是真正的蓝星母亲。   四十六亿年的记忆洪流,对刚苏醒,本质还很弱小的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漫长的记忆,让她始终处在一种行将分裂崩散状态。   即便在当时作为蓝星主人的人类,在她漫长的记忆中,占比实在太小太小。   生命出现之前漫长的冥古宙;单细胞生物出现的太古宙;多细胞生物出现的元古宙;继而是生命大爆发的显生宙。   显生宙还有寒武纪、志留纪、泥盆纪、侏罗纪、白垩纪。   人类的文明占比才多少呢?   这也是前世野性爆发的灾难更大更持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漫长的记忆,造成了她自苏醒开始就有的自我分裂的倾向;   可也因为她漫长的底蕴,让她在面对其他世界意志的威凌时更有韧性,甚至外部的力量越强,她越能团结自身。   也是因此,到了最后时刻,她利用外部压力和自身底蕴,以彻底陨灭为代价,凝结了一颗“意志奇点”,连同一段“重生”的记忆送回天变前一刻。   重生的记忆与姜不苦融为一体。   而奇点则隐藏在他认知之外,在天变瞬间,在蓝星意志即将诞生的刹那,这枚被她凝结而成的“意志奇点”爆发出恐怖的吸力,将天变之前的所有星球记忆全部吸入其中,因为本身一体同源,可以说是吸收,也可以说是主动奔赴,目的就是不残留一丝一毫在外界。   于是,这才有了今世蓝星意志的诞生,相比于选择彻底陨灭的她,新生的她是真正的、彷如初生的婴孩,现在虽然弱小,却有无限的可能,更不会为分裂所困。   这就相当于重生到自己的胎儿时期,然后,主动把自己的意识扼杀,让这个身体诞生一个崭新的意识。   这种选择,这种永久的牺牲,让姜不苦动容。   同时,这枚“意志奇点”也是一柄最锋利匕首,真正可以起到绝杀作用的武器,这是穿越过来不到三百年的蓝星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具体如何使用,她并没有说,因为她并不会知道在她彻底陨亡之后,新的一世在汲取了她的经验教训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她只是在生命的最后,将一个希望送到了一个必然不会再有她的蓝星。   看到这枚意志奇点,姜不苦将心中酝酿了不知多久的计划彻底推倒。   低声呢喃:“放心吧,我会努力用好这柄匕首的。”   他的心中,已经闪过更疯狂,更大胆的想法。   毕竟,这些年来,他想的念的都是这件事,蓝星的底牌,炎夏的底牌,能够动用的种种手段,他早不知盘算了多少遍。   当前世蓝星意志以自身彻底陨灭为代价将一件堪比核武的杀手锏送到自己面前,如果,不能好好利用它,不能让它绽放出最大的价值,那就辜负了她的这番筹谋和牺牲。   此刻,他再看天空那正在顽强的顶着莽荒世界意志的压力而倔强前行的蓝星明月,却没有了悲怆的情绪,反而觉得,多磨砺磨砺也好啊。   蓝星母亲是已经牺牲那个,而此刻天上那个,只能算是蓝星萝莉。   她的年纪,真的比自己还小二十岁呢。   二十岁,足足一代人的差距。   再加上她母亲选中他姜不苦作为她希望的承接者,再看这个蓝星萝莉,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种看后生晚辈的念头。   觉得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多磨砺下,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放心吧,你既然选中了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选中了如此平平无奇的我,可事已至此,我自会向你证明,你的眼光,没错!”   “对,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理由,但我必然就是那命中注定的天选之人,世界拯救者!”   姜不苦自认为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可此刻,他却将之尽数抛之脑后,今后,这永远不会是困扰自己的问题。   世界选中了自己,这就是理由。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转身进入了房中。 第二零六章 六大世界   炎夏,中枢。   一场重要的会议现场。   作报告的是文安局的副长,一位飒爽而干练的女性,正是陈东东。   她年纪不足一百七十岁,天赋虽不能与父母和六一学院真正的妖孽学子相比,却也有其独到之处,当年凭借自身对白虎本源的契合度堂堂正正进入六一学院,在旁人眼中,就是绝顶天才。   虽然有些勉强,却也结成了超品金丹,这让她迅速度过了金丹九劫境界,但她却没有尝试走一步金丹入元神之路,而是选择了金丹突破成就元婴。   元婴之路至今已有十几亿人走过,早已从最初的朦胧一片变成了坦途大道,她既是蹚路的一员,也是受益的一员,加之这些年在文安局工作,也收获了不少功德,几乎是顺风顺水的就走完了元婴境,身上弥漫着化神境大佬的气息。   因为刚刚突破,还不太懂得收敛气息,颇有一些锋芒毕露之感。   她对一众听者介绍道:   “这次现于天穹之上的那颗大日,是一个庞大世界的意志显化,通过多方面的信息分析,我们将这个世界称为莽荒世界。   这个世界广无边际,没有孕育出文明,因为世界意志本身的自我意志太过强烈,主动压制了世界的这种发展倾向。   其主要特色是巨兽与集体智慧生命,巨兽个体实力强大,却智商不高,对莽荒世界意志绝对听从。   集体智慧生命,个体灵智也不太高,单个实力也远不及巨兽个体,但集群本身数量越强大,智慧越强,整体实力也越强。   但因为智慧越高,对于生存的本能就会越来越强盛,对于莽荒世界意志的指令也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遵从,哪怕它们无法摆脱这种源自于生命根源上的绝对支配,对一些必死的、灭族的行动依然会心生抵触。   这也是自流水怪之后,再无其他集体智慧生命潜入蓝星的原因。   而是改换成几乎无穷尽的巨兽之魂潜入蓝星。   它们一般都以深海作为目标,根本没有投胎的意识,直接强行魂入海兽体内,强行夺舍,而这种明显的入侵自然引得深海意志的强烈应对。   深海意志坐拥蓝星主场优势,无论死亡再多海兽,对祂而言都只是一个生命循环而已,都算不上损失,反而随着星球一次次的激增而潜能暴涨。   所以,面对莽荒世界近乎无穷尽的巨兽之魂的侵入,深海意志依然稳稳占据着上风。   而这也是莽荒世界意志的意图所在,这些莽荒世界的巨兽之魂就是过来送死的,死的越多,死的越快,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就会越来越弱,为祂的亲自登场铺平道路。”   “现在屏障虽然依旧存在,但祂这方法的效果也已明显的体现了出来,第一个铺平了两界道路。”   说罢,她停顿了一会儿,留给众人充足的消化时间。   这才继续开口道:   “不过,相比于莽荒世界,仙古世界更值得我们关注,迄今为止,我们了解到的炎夏境内的穿越投胎者、求道者都是来自于仙古世界,从他们表现出来的种种特质能够大略窥见仙古世界的一些面貌。   这是个和炎夏修行体系有着高度相似性的修行世界,当然,也正是蓝星世界踏上了这样的修行道路,才能与这样的修行世界相遇。   这是一个世界群,不仅有大无边际的仙古世界,还有围绕它而诞生的无尽星河世界,有仙修、魔修、蛮修、妖修,每一种修行道路,都有数量不菲的至强者坐镇。   仙修、蛮修、妖修均有魂入炎夏者,其中,数量以仙修为最,而魔修基本进入了新大陆魔族。   根据我们的判断,真若陷入持久僵持,仙古世界的威胁远大于莽荒世界。”   “再就是诸神世界,这是因三真神阵营的信仰道路而锚定蓝星世界的另一个大世界,这同样是一个大无边际的世界群。   通过与三真神阵营的沟通,我们也获得了一些基本信息。   诸神世界大致可分为上界与下界,下界是无数位面世界,有着无数智慧种族栖居其中。   上界则可统称为神界,或是星神界,诸神将无尽位面作为牧场,无数智慧种族作为羔羊,以无尽众生的信仰为食,也是其一切力量与权柄的来源。   祂们在神界开辟一个个专属于自己的神国,在无尽位面眼中,就是一颗颗星辰。   而其中一些被称为伟大主宰的强大存在,众神之神,或是一个庞大神系的领袖,或是掌握了某种至高规则,完全摆脱了对信仰的依赖,其中一些连神国与教会都没有。   我们估计,诸神世界的危险性并不比仙古世界弱,诸神信徒以传播诸神的信仰为至高荣耀,因为诸神的信仰传播越广,诸神的实力就会越强,而他们作为有功的信徒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可以说,开疆扩土就是他们最好、最快的成长方式,从诸神到诸神信徒,天生都具有扩张与侵略的秉性。”   介绍完诸神世界的情况,陈东东又停顿了一阵,等众人消化。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道:   “然后就是深渊世界,这是个受到新大陆魔族势力吸引而来的一个大世界,相比于仙古世界投生而去的魔修,深渊世界的生物更加极端。   这些深渊世界的生物,智慧程度并不低,甚至很多都可以称得上狡诈。   特别的地方在于,在它们的思维认知中,世间并无善恶这个概念,只有秩序与混乱才是永恒。   也因此,深渊世界内部存在着两大阵营,混乱侧的恶魔和秩序侧的魔鬼。   深渊世界由一条冥河贯穿,一个个深渊以冥河为核心而诞生。   所有恶魔和魔鬼皆从冥河诞生而出,在刚从冥河爬出的魔虫阶段,并无恶魔与魔鬼之分,而是根据它们成长中选择的道路,偏秩序侧还是偏混乱侧决定了它们在一次次蜕变中是变成恶魔还是魔鬼。   无论恶魔还是魔鬼,它们的成长晋升都是踏在无数深渊种族乃至同族的尸骸血肉而上位。   再加上秩序与混乱的对立,深渊世界无时无刻不处在杀戮与战斗之中。   恶魔或魔鬼内部的厮杀上位,恶魔同魔鬼连绵无止境的、波及所有深渊的永恒战争。   每天死亡的恶魔和魔鬼数量,都是一个难以统计的天文数字。   其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仙古世界、诸神世界,不过因为其内部情势,哪怕发现了蓝星世界,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都没有分出过多精力,只是派遣了一些中低层的炮灰魂入蓝星,大多在新大陆、部分在三真神阵营。   而因为他们认知观念的不同,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很快就会暴露出来,要么被迅速镇压灭杀,要么被擒捉。   关于深渊世界的基本信息也都是从这些深渊世界炮灰身上获得,不过,因为它们所处层次太低,对于深渊强者的信息并无了解。   不过,我们分析,以这深渊世界的秉性,真到诸多大世界在蓝星世界集中,这世界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一定会冲入这个漩涡的。”   听到她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讲述,所有听者的神色都越来越严肃,场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莽荒世界,仙古世界,诸神世界,深渊世界,这就是四个世界了,若把蓝星世界也算上,这就是五个大世界了。   而无论和哪个世界对比,蓝星世界都是当之无愧的弟弟。   可陈东东的讲述还没有完。   “而我们近期,也终于确认,必然还有一个大世界盯上了蓝星世界,这个大世界盯上蓝星世界的锚点,有很大可能就是我们的神道体系!”   终有一位听众忍不住出声道:“还有这样一个世界?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陈东东道:“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选择魂入蓝星这一步!”   那人惊讶道:“为何如此?既然决定以蓝星世界为猎物,那就应该尽快铺平两界之间的道路,而不是坐视蓝星世界发展壮大吧。”   陈东东道:“这很可能跟对方奇特的力量道路有关,因为这个世界有些特别,且一直隐而不显,直到近期才真正确认,我从头讲一下吧。”   “早在神道体系初成,神道司敕封各路神祇的时候,就始终在关注一个问题,那就是神祇的寿命问题。   通过大量总结发现,神祇的寿命,和祂身具的气运关联最大,因为神祇是以气运之印承接万民祝念,而万民祝念一边是神祇一切权柄和力量的根源,同时,万民祝念本身也是一种长期而慢性的毒药。   万民祝念会对神祇的自我意识造成持续的冲击和浸染,不断将神祇的本我意志消磨,而气运之印对这些冲击浸染有着很大程度的抵御作用,气运之印的品质越高,抵御之力就越强,但即便是功德之印在身,也无法完全杜绝这种浸染。   若当本我都消失,那存在的就是一尊万民共同塑造出来的傀儡神像,没有自我思想和判断,只能机械的执行万民心中给祂规定的种种职权,彷如一个机械智能。   一方面,这种缺乏自我判断的机械神祇,并不符合神道司的总体规划,很多时候对整个神道体系的管理反而是有害的,再一个,万民的心念也有糟粕的、需要纠正的东西,神祇的行事准则、权柄赋予不能全由他们心意决定。   而且,万民的心念从来就没有一致过,这会让缺乏自我判断的机械神祇没有准确的价值判断,看似一丝不苟,其实做的很多事情是混乱甚至自相矛盾的。   再一个,神祇自我意识被彻底冲散,和死亡有何区别?   不能真让这些有功于炎夏的神祇死在任上。   所以,神道司的计划是在其自我意识消散之前解除其神职,届时炎夏人道会根据他们在任期间的种种作为赐予不同的气运作为酬劳。   若是肉身寿元已尽者,送入阴冥世界恢复疗养,是想借着磅礴的气运转为鬼修还是选择终老在阴冥世界终老,或者自我意志恢复后重新上岗,都可任其选择。   这其中种种规律,在新历一五零年前后,神道司基本就已经掌握了。   以当年的判断,神寿最低的,当属土地和一般的山水小神,他们都只有福运之印,担任这些神祇之位的,要么是普通凡人,要么是觉醒智慧、但并太多修行天赋的非人种,还有部分鬼魂。   以当时他们遭受的万民心念的侵蚀程度,神道司的基本判断是,福运之印的神祇,其神寿大概在两百年到三百年之间。   鸿运之印的神祇,其神寿大概在五百年到八百年之间。   身具功德之印的神祇,其神寿粗步估计,在两千年以上。”   “可是,当新历二零零年前后,神道司惊讶的发现,那些最多只担任了八九十年的土地和其他小神,‘衰老’的速度比他们五十年前预测的快了许多。   当时又进行了一次更彻底的调查。   发现福运之印的神祇,其神寿只有一百五十岁到两百岁,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岁,这比他们第一次预测的三百岁上限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而鸿运之印的神祇,神寿则降为了四百岁到六百岁之间,功德之印的神祇,神寿从两千岁起步变成了一千五百岁起步。   他们最初以为是五十年前经验不足,估算有误,可很快他们就确认了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诸多神祇的神寿一直在缓慢下降着。   到了现在,福运之印的神祇神寿只有百岁左右,新历二零零年之前敕封的土地小神早已经换成了新封的神祇;   鸿运之印的神祇的神寿也降至了两百岁到三百岁之间,最早那一批鸿运之印的神祇,也早已开始了大规模的更替;   功德之印的神祇,其神寿在五百岁左右,现在情况基本都还不错,可与一百五十年相比,神寿被削弱了四倍还多!”   “这自然不可能是误差,背后必然有一个原因。”   “很自然就联想到了外间层讯息渗透这事,毕竟,当初外间层讯息渗透对蓝星所有生命也带来了一样的变化,包括修行者的寿命都有了很大程度的降低。   可这些削幅远没有神道神祇这么厉害,难道是外间层持续的讯息渗透对神祇的伤害更大?”   “这一直是神道司上下这些年来最关切的一个问题,有过各种猜想,大量的天机士,包括六一学院的天机系也在这方面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心力,终于在前不久有了确切的答案。   神祇神寿的持续下降,确实是外间层讯息渗透造成的,但却不是所有,而是其中一种。   这种外间层讯息和其他外间层讯息全然不同,讯息中携带有一种特殊、专门针对神道体系神祇的‘毒素’。”   “而通过对这些‘毒素’的逆向解析,我们对这个隐藏不显的世界有了一些基本的认知,根据这些基本情况,我们将之名为‘封神世界’。   这个世界走了一条和咱们神道体系相似的、香火成神的世界。   不过,这只是其力量道路的表象,其力量本质我们将之称为‘封修’,此封既是敕封,册封,也可是自封,封地、封天、封人、封己,甚至可以封寿元、封时间、封世界,万事万物皆可封。”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奇特,道:   “把自己与山川、河流、大地、天空、乃至空间、时间、世界绑定,这个世界的力量终极,就是不断把个体与世界封贴在一起。   如同一张张挂在世界上肖像画,实力越强,就贴得更紧,最后甚至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这样奇特的道路,让他们在自身世界内宛如天道,可另一方面,他们也因此丧失了‘移动’能力,这也是因为这个,封神世界没有选择魂入蓝星,而是将香火混入间层讯息中,变成一种特殊的毒气。”   说至此处,她看向陷入沉思的众人,缓缓道:   “了解完这个世界的力量道路,我们就不难发现,虽然其和诸神世界的力量体系有着本质不同,但他们对于世界的扩张与成长却是同样迫切的。”   “诸神世界的诸神把世界当成牧场,更大的牧场意味着更多的羔羊,更多的羔羊意味着更强的力量。”   “而封神世界的封修把世界当成背景墙,世界越大,他们就能张贴更多肖像画上去,原本就在墙上的,也能把自己贴得更高,贴得更紧。”   “再加上他们持续近两百年的香火渗透,我们相信,他们也是必然会出现的!”   莽荒世界,仙古世界,诸神世界,深渊世界,现在又冒出来个诡异的封神世界,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越来越沉重。   可陈东东的讲述依然没有完毕。   她用投影仪器播放了一段画面。   天空,蓝星太阳正运行的天中的时候,莽荒意志化作一枚更加酷烈的太阳威压而至,最后,甚至以绝对的力量差距撕破蓝星的夜幕,投下惨白的光。   就在这时,投影画面一转,对准了空间深处,一道道空间裂隙闪灭不定。   对任何存在来说,这些世界碰撞产生的空间裂隙都是绝对致命的,哪怕是至强者身、或者其他伟大主宰一级的存在,处这样的裂隙正中,面对两个大世界的挤压摩擦,一不小心就会被磨成齑粉。   可就在画面中,有一道道虚无灵魂如同海浪一样从中涌出。   这些虚无灵魂大半都无声无息的陨落在空间裂隙之中,只要稍微擦着挨着,就飞灰湮灭。   可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依然有源源不绝的灵魂体从裂隙中进入蓝星世界深处。   而仔细看这些灵魂体,就会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悚感。   从外表看,他们长得非常像人。   可在场所有看到那些画面的,都大本心里不觉得他们,不,应该叫它们,绝不是人类。   这些灵魂体一个个都是秃头,感觉不像是剃了头发,而是天生如此,天生就是秃头。   其次,它们一个个全都面带慈和微笑,哪怕身周近在咫尺之地就有灵魂体在湮灭,它们依旧在微笑。   哪怕那个湮灭的是它们自己,它们也没有丝毫痛苦,反而露出一种大自在、大解脱的幸福笑容。   不以死为苦,反以死为乐!   仿佛就是它们最终所希求的终极目标。   身死之时,便得大自在、大圆满。   再就是,它们的相貌实在太像,影像中,已经如潮水般涌出、死亡了不知多少灵魂体,可它们的面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些灵魂体不是来自于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身体之内,而是如同如同地里的番薯,树上的水果,成堆成堆的同一种东西。   它们如同浪潮,又如同某种蠕动的无毛蠕虫,从一个个空间裂隙中涌出,进入世界深处。   它们并没有借此机会进入蓝星现世,附魂夺体。   而是,涌向了那无数座立于炎夏村寨乡镇旁边的寺庙所在的空间深处。   那些因为无人接收而氤氲沉淀于空间深处,不知积攒了多少独特的信仰之力。   这些秃头灵魂体涌入其中,这些如同烟气流水般的信仰之力在它们加入后,迅速变幻形状。   化作杵杖,云板,铃铛,净瓶,香炉,莲台,幡盖等各种各样的器具。   这些器具仔细看去,能够发现,是那一个个灵魂体以灵魂之躯拼搭而成,它们彼此拥抱,彼此衔接,组成了各种器具的框架结构。   而那些无主的信仰之力在与这些器具结构结合以后,赋予了这些器物以独特的神韵。   陈东东道:“这是莽荒世界意志现身时,天机眼观测到的一些情形,很显然,这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且,是以炎夏佛教寺庙为锚点定位了我们的世界。   通过它们表现出来的一些特征,我们将之称为‘邪佛世界’,它们之前始终隐而不露,此刻冒出头来,明显是要将我们炎夏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佛寺信仰之力全部盗取。   所以,我们现在有个很迫切的事情,就是如何阻止它们的盗窃行动。”   她话音才落,就有人道:   “这些信仰之力之所以无主,是因为咱们一直在抑制一位佛陀的诞生,咱们已经有了炎夏神龙,不需要再来一位佛陀分取炎夏人道的权柄。   可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把这些无主之信改为有主之信,咱们必须尽快造就一位佛陀。   一旦祂成就,处置这些问题就水到渠成,反倒是我们现在,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无从下手!   总不能直接向炎夏神龙呼救吧?”   “是啊,立刻造就一位咱们的佛陀,就是最好的办法!”有人道。   还有人疑惑道:   “这种事情,按理说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大危机,怎么炎夏神龙就没有阻止?   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从外面推开,几位老者急匆匆走入。   众人扭头看去,都有惊讶。   这几位老人正是现在负责炎夏中枢与炎夏人道信息中转接洽之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每次星球新增计划的总负责人。   因为这个担子已经足够繁重,其他事情就没有再劳烦他们。   他们此刻怎么一起出现在这里?   其中一位老人道:“刚刚我们收到炎夏人道传来的讯息,说让我们暂缓对那些秃头小贼的处置,祂已有计划安排。” 第二零七章 天有十日   对于炎夏人道突然传来这样一个讯息,众人心中都颇为疑惑。   炎夏人道与炎夏中枢,真正意义上的沟通只有两次。   第一次就是关于星球新增方案的变更,炎夏人道将这权柄从蓝星意志处拿来,然后再将具体方案交给炎夏中枢制定并上报,祂再据此确定每次的全球新增方案。   第二次则是星球权柄进一步下放,洞天福地小世界的开辟与管理方案,凡炎夏境内的全由炎夏中枢自己决定,炎夏人道只充作一个莫有感情的盖章机器。   这两次沟通,影响都十分深远,意义极其重大。   其他的沟通虽然常常进行,特别是小世界的开辟,随着金丹境、元婴境、元神境的修行者越来越多,每年每月洞管委都会上报好多有着特定编号的小世界开辟方案,他们和炎夏人道之间打的交道几乎成为了其日常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这种打交道,却都是非常机械、程式化的执行者,没过几次,炎夏这边便也能够确定,对面和他们交接沟通的,就是一个炎夏人道安排的“机器人”。   这也符合炎夏神龙一宅起来就是数十上百年的传统。   所以,这是炎夏人道真正意义上的、与炎夏中枢的第三次沟通。   而且从其中所传达的意思可以看出,与前两次沟通有着巨大不同。   若把前两次看成深思熟虑之后的计划,那么这第三次更像是一次比较仓促的决定。   因为“邪佛世界”那些通过空间裂缝涌进来的那些诡异玩意儿本身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炎夏人道,亦或者说炎夏神龙,不可能提前有所预料并对此做出布局。   再联想到他们之前讨论的内容,他们心中没来由的都浮出同一个念头:“难道炎夏人道一直在通过特殊的方式关注着我们这场会议?”   而这种认知让他们感觉有些古怪,因为这种随时“窥屏”的画风和他们想象中的深度宅龙有些对不上。   不过,既然炎夏神龙在对此事保持关注,已经有了后续的安排,那么,他们也不用急着创立一尊炎夏佛陀。   从他们这些在座之人的私人情感来说,他们认可底层民众、特别是精神生活比较空虚的人群,需要有一个信仰的寄托赋予他们生的意义与快乐,这是客观的、事实的需要。   可另一方面,他们并不是太希望炎夏人道之内诞生一个佛陀或者其他什么信仰真神,炎夏人道自动诞生的炎夏神龙就已经很好,龙图腾,龙的传人,有祂就已足够。   再加一个佛陀或者其他什么真神上去,并不会让炎夏变得更强,更有可能的是造成一种从根本上、从认知层面发生的分裂。   在这方面,越多不等于越好,而是恰好相反。   可在刚才那种局面下,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唯一解”。   现在,从炎夏人道那里传来讯息,祂有别的安排,他们心中其实是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的。   于是,众人便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而是就这个邪佛世界展开了一些讨论。   不过,因为信息实在太少,只从影像中那些秃头的表现来看,有种特别的邪诡之感,这也是被命名为邪佛世界的原因,但他们并不确定这到底是整个世界的风格如此,还是直属于世界内的一些分支流派,就比如仙古世界还有仙、魔、妖、蛮的不同,深渊世界也有恶魔与魔鬼之分,他们并不能据此判断整个世界的特色。   留待更进一步的观察!   这是讨论之后所有人的态度。   邪佛世界的话题就此打住,所有人的眼神再次看向陈东东,似乎在等她继续爆出新的猛料。   他们都有不同的工作,分属不同领域的繁重事务,以前,即便以他们的层级知道世界大战在即,可对到底要与哪些世界冲突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或者知道一两个,但却没有今日陈东东所说的这么全面。   从莽荒世界开始,仙古世界,诸神世界,深渊世界,封神世界,邪佛世界。   可以说,每从她嘴中吐出一个新世界名字,就似在他们脑海中引爆一颗大当量的蘑菇弹,震撼,震惊,最后……直接震麻木了。   所以,他们现在都很平静的看着她,似乎她再说出一些新世界出来,他们也不会失态震惊。   陈东东笑道:“没了,暂时就这六个。”   听她说出“没了”,众人心中还是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他们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什么叫暂时?   你告诉我什么叫XXX的暂时?   什么什么叫XXX的暂时?!   一些性子急的心中已经有无数情绪在翻腾,今天这场会议,就是对他们这些人全面介绍一下相关专业部门掌握到的详细信息,以便他们能够提前有所准备,可不兴玩卖关子那一套。   很多人因此都瞪眼看着她,似乎在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若非顾忌她是个女的,都有人想要骂出来了。   陈东东解释道:“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我们现在确实只观察到六个世界,但是,我们却不能保证没有第七个、乃至第八世界在觊觎着。”   “比如封神世界,明明早就把咱们盯上了,也早就动用了手段,却没有采取常规的魂入蓝星的方法,以至于直到前不久才最终确认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并根据讯息中夹带的香火毒气逆向破解,窥见了一些世界本质。   又比如邪佛世界,必然也早已盯上了蓝星世界,却迟迟未动,直到最后时刻才猛的跳了出来。   有一就有二,我们并不能保证除了这六个世界之外,就没有其他世界潜伏在侧。”   “譬如封神世界,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魂入此界,是因为他们独特的力量道路决定的,他们无法离开。   那么,有没有别的世界也因为类似的原因,并没有在蓝星与外间层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跳出来?   若这种世界真的存在,他之前不跳出来,并不意味着之后一直不跳出来。   这也是这次大会的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除了对这六个世界做到心中有数外,也要时刻警惕还有其他未知世界存在的可能性。   这次会议的目的是给大家敲响警钟,而不是让你们把心踏实的放回肚子里。”   听了她这解释,众人心中都忍不住悄悄咕哝着,却也不得不认可了她的说辞。   当这场会议结束,一个个都是怀揣着沉甸甸的心情离开的。   ……   在发现“意志奇点”这个杀手锏之后,姜不苦便将心中曾经酝酿多年的计划全部推倒,一个新的计划在心中迅速成型。   然后通过炎夏人道的档案记录功能,看见了陈东东他们正在开的这场会议,他也理所当然的开始了全程旁听。   中途听到他们起意想创造一尊佛陀解决佛寺信仰失窃的问题,他真怕他们很快就会拍板敲定此事,真走到那一步,再想调整的难度可就太大了,他也不得不“假传圣旨”一回,让他们暂时搁置了对创造佛陀的讨论。   虽然这画风的改变有点惹人生疑,可世界大势推动到了这个阶段,暴露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该出手时,他果断的选择了出手介入。   事实上,这样的旁听他早已不知做了多少回了,想要了解炎夏大势、乃至全球大势,还有哪个地方比炎夏中枢内部会议上更加方便呢?   无论是小会还是大会,能拿到当下炎夏中枢这个层面来议论的,就无一不是大事。   所以,窥屏炎夏中枢的种种决策会议,在他而言,和看新闻联播的性质是一样一样的。   哎,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打开电视看啥都觉有趣,就算是没有动画片看广告也同样能够看出趣味来,唯独一个节目,感觉枯燥乏味到了极点,那就是新闻联播。   可年纪越大,虽有无数可选择的目标,可真正让人觉得值得一看的,唯有新闻联播了。   随着这场会议结束,姜不苦在炎夏人道的档案库中还看到近期新增的许多热血激烈、值得被炎夏人道记录下来的音影资料,他却连点开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看了一两百年,除了人换了,脸换了,其实本质和当年大同小异,甚至可以说千篇一律,不过有一场新人崛起,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戏码罢了。   而这种戏,他已经看了三百年,哪怕是“真人秀”,哪怕他并无天机卜算之能,却也大略能够猜到他们将来的成长走向。   阅片无数的他基本能够做到只通过一个封面介绍就将音影资料内的梗概模拟完毕。   所以,只是草草浏览了一阵,姜不苦的意识就从此地退出,重回现世。   回归现世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忍不住扭头看向窗外。   此刻正是白天,蓝星太阳的顶上,依然有一团巨大的晕光笼罩,如影随形,无论白天晚上,都粘着不放,像个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虽然蓝星意志应对艰难,但毕竟屏障还没有彻底消失,莽荒世界意志此刻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恫吓。   就像是捕猎之前先猛烈咆哮一阵,摆出一些威武雄壮的姿势,让猎物受到直接的心灵震慑,后面真的展开捕猎的时候,猎物很可能已经被吓得腿软腿僵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闭目等死。   这样的对手,最适合拿来给今世的蓝星意志练胆。   现在就很难了?   以后还会更难!   所以,现在提前多吃点苦头是有好处的。   之后一段时间,姜不苦连班都没去上,有一次陈中夏与李未晞几人携手而来,也被他打发走了,一个人安静的宅在家中,将当日心中冒出来的那个计划反复琢磨调整。   当最后的计划成型,他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要想真正实现这个计划,有一个存在是必须先沟通的,甚至还需要得到祂的全力帮助才能真正施为。   当然不是天上那个真正接受“磨砺”的蓝星意志。   这么想着,他的意识再次离开身体。   来到炎夏神龙所在之地。   祂依然盘踞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之上,匍匐其上,吞吐梳理着越来越磅礴浩瀚的炎夏人道气韵,而相比于祂刚成型出世之时,此刻的祂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在祂初生之时,炎夏人口还未突破万亿关卡,修行第五金丹境都还没有出现,正在最后的酝酿阶段;   而现在,炎夏总人口已经接近五万兆,金丹境修士以数百亿计,更有元婴境超过十亿,化神境、元神境的数量也以数百万计。   两者之间的差距,有着天渊之别。   炎夏神龙作为整个炎夏人道的具现化,炎夏这巨大的变化,就是祂成长的最直观体现。   姜不苦熟练地出现在它头顶,轻轻落下。   而炎夏神龙罕见的没有陷入沉睡,双目炯炯的看着天穹,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姜不苦出现,祂这才收回了些许目光。   姜不苦直言道:“我来跟你打个商量。”   说着,他便把心中计划和盘托出。   炎夏神龙听罢,陷入长久的沉默。   等祂“清醒”,依然没有说同意还是拒绝,而是扭头看向了姜不苦。   直接看到了他的心灵深处,看到了那枚小若无物,不经提醒,即便是祂也难以发现的“意志奇点”。   祂仔细打量了一阵,似乎在判断它的威能,到底有没有姜不苦所说的那么夸张。   而当祂的目光破开意志奇点表层的迷雾,想要向更深处探索时、一股旷古久远、磅礴浩瀚的时间洪流便向祂冲击而来。   祂本能的逃避退出,闭眼、扭头,不敢直视,一连串动作完成得一气呵成。   亲自感受了一番那种无处躲藏、无可抵御的记忆洪流的冲刷,这还是在被动撩拨的情况下,若真主动出击,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即便是祂,对于那样的场面,也忽然有些心驰神往。   在确定了意志奇点的威能后,祂毫不犹豫的点头颔首:“好!”   得到祂的首肯,鼎力相助,姜不苦心中彻底安稳下来。   意识回归身体后,他开始如往常一般,正常的下班、上班。   重复着这数百年如一日的单调工作,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眷恋。   因为这样的工作正在过一天少一天,很快,他就要跟着单调的生活永别了。   他再一次翻看起典藏阁的书籍玉简,哪怕其中内容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却还是习惯性的翻看起来。   期间,陈中夏、金允儿带着齐齐整整的一家人来过两次,事务繁忙的陈东东仅有的两次假期都用在了这里。   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赵世年、北远、仝砼、聂胜等人也来过两次,在他们第二次探望离开之前,姜不苦还特地叮嘱,把精力用在自己的事情上,不要再在自己这里打转。   六一学院之外,整个修行界、整个炎夏、乃至蓝星上所有阵营势力,都已经紧锣密鼓的动了起来。   如同一台庞大的机械被启动,每一个齿轮、每一根轴承都运转了起来,越来越快,催人心魄。   而在六一学院,在典藏阁,日子依然平静如流水。   新历二九八年结束,新历二九九年开始。   新历二九九年结束,新历三零零年开始。   新历三零零年正月初一,蓝星依然在按照既定计划,让星球完成了又一轮的剧烈新增。   各种迁移工作紧锣密鼓、却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月过去了。   二月来了又走了。   三月、四月,转瞬即逝。   五月,一日。   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   人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蓝星太阳背后,还背着一个更大更酷烈太阳的事实。   可就在这一天,忽然之间,在蓝星太阳与莽荒世界意志所化太阳旁边,一左一右,猛然又出现了两颗太阳。   一个气息高远深邃,一个气息伟大浩瀚。   文安局总部,正伏案工作的陈东东猛然抬头,感受到这两颗太阳倾泻而下的气息。   “仙古,诸神!”   而稍晚于这两者,又有三枚气息丝毫不逊此二者,各有强烈特点的太阳出现在天际,分三个方向,将蓝星围在垓心,当然,同样也将压在蓝星太阳之上的莽荒太阳包围了起来。   莽荒太阳原本尽数倾泻在蓝星太阳之上的压力,此刻出于生命的本能,迅速调转方向,用来抗拒五颗一点都不比它弱的太阳的共同侵凌。   “深渊,封神,邪佛!”陈东东轻声呢喃道。   直至此刻,她的神色都还算镇定。   因为这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可很快,她就脸色巨变。   又有新的太阳出现,而且,数量居然也是三颗!   它们如同见缝插针一般,从其他世界太阳的空隙中出现,如同吃席一般,八颗世界太阳将蓝星太阳与莽荒太阳团团包围。   只是一看这阵势,局势就清晰明了。   十日凌空。   八颗吃席,两颗是席。   压在蓝星太阳之上的莽荒太阳忽然有些慌张,它甚至有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零八章 开始行动   炎夏,帝都中枢。   一个非常冷清的小部门,存在感几近于无。   许多在中枢的某些机构部门任职了数十年乃至百余年的人们,都很难想起还有这么一个所在,即便想起,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小部门到底是负责什么的。   有的人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在某次中枢机构大调整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上面的信息中这个部门已经不存在,可在某个执行环节之后,却给这个部门留了个立足之地,这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毕竟,为了适应天变之后的变化,从天变开始,三百年来,炎夏中枢随时都会根据世界大势、炎夏人道的变化而进行自我调整,“小变化”每年都有,这种小变化是就整个炎夏中枢而言,对涉及到的个人来说,也都是滔天巨浪,“大变化”也时常发生,新部门的成立,老部门的精简甚至裁汰,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   一个部门还存在,可在新的体制环境下已经没有它任何位置了。因为变化太多太频繁,这种情况虽然罕见,却也确实发生过,经人提醒之后相关方面才做出弥补调整。   有些自认为摸透了中枢各部的门道,出于好意去提醒反馈,可结果是,毫无反应。   这个小部门依旧存在着。   后来,再有新来者对此表露出疑惑,就会有资深者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究竟,但不妨碍他们在新来者心中树立一个神秘莫测的形象。   这个小部门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存在了下来。   它的历史,比新历都更加古老。   因为它的诞生,还在新历元年之前。   它最初也远不是现在这么冷清,有许许多多的智者。   不过,三百年过去,它早已完全沉寂了下来。   在这个部门的甲级资料库中,存放着寥寥不多的几样资料。   《剧透贴》的第一份打印资料,接触这份资料的第一人,名为郑洵,而后,不知被多少温和而强劲的手拿过,不知被多少睿智深思的目光久久凝视。   天变之后,炎夏的一切巨变,都可以追溯到这个源头。   然后,它兜兜转转一大圈,进入了此地。   《剧透贴·二》,不仅有两份笔迹不同的手抄版,更有用木活字拼凑出来,用木条边框固定起来的真正原版。   星球增长,意识干涉现实,外间层入侵。   除此二者之外,还有一本以《论思维指纹的可行性分析》的论文为核心基础,深入研究语言、意识、情感、灵魂之间关联性的大部头书籍。   除此之外,还另有三份报告。   分别是炎夏人道通过麒麟本源契合者前后三次主动向炎夏中枢传递的讯息,每一位老人都会在不受彼此干扰的情况下、以尽量客观的态度将听闻的讯息描述出来。   而在第一份说明星球权柄变更,星球新增方案发生重大调整的函件空白处,有几行墨迹早已风干褪色的钢笔批注。   “语言逻辑契合度75%,思维契合度93%!”   “信息采用函件公文形式投递,结构偏程式化,所以,语言逻辑的契合度不是太高;   同时数人接受到此项讯息,而非一人两人,根据分析,有极大可能是担心居中传达者借此形成一种新的权柄垄断,所以,自一开始便杜绝了这种可能性,其中蕴含的思维根源,与两份剧透贴契合度极高!”   而第二份洞天福地开辟方案因为操作起来更加复杂,语言的叙述更多了,其中透露出的思维根源也更多,因此,“语言逻辑契合度86%,思维契合度96%!”   除了这几份资料外,在它们旁边还有一块空处,放着一张泛黄的纸。   这是一份报告。   “……后经了解,欧自远同志曾于临终之前动用特权调取了几份原始档案资料和所有备份资料,等我们寻到线索时,却早已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信息再也无法补全。若要更进一步了解,必须与其本人亲自沟通接触。”   而在这份报告之后的空白处,又有几行风干褪色的钢笔批注。   “尊重欧老意见。——郑洵,新历68年7月20日。”   “尊重欧老及郑洵同志意见。——XXX,新历68年7月21日。”   “尊重欧老、郑老及XXX同志意见。——XX,新历100年1月1日。”   “尊重欧老、郑老、XXX同志、XX同志意见。——XXX,新历150年1月1日。”   “尊重欧老、郑老、及其他同志意见。——XX,新历200年1月1日。”   “尊重欧老等人意见。——XXX,新历250年1月1日。”   “尊重大家意见。——XX,新历300年1月1日。”   除了郑洵这个第一接触人,后面那跨度两百多年的六份签名,炎夏中枢那些贯爱讳莫如深的资深者们看了,一定会心神震动,三观动摇。   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一份附上了他们中任何一人批注签名的中枢决策,都有着泰山一般的重量。   更别说横跨两百多年,六份批注签名集中在一张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上。   因为最前面那些签名者并没有过分考虑后来的事,字大字多间距宽,最后两位同志只能尽量精简文字,还让自己的批注签名小了一号,这才找到容身之地,看上去就像两个弟弟,可这却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在这上面批注签名所产生的效力。   ……   姜不苦的目光从人道档案馆那张泛黄纸张,新老笔迹贯穿了两百多年时间,这些年能够安享清闲的最大保障。   自从获得人道权柄,可以进入人道档案馆查看,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甚至,后面这几次的签名,完全就是在他旁观见证下完成的。   而自从两次以炎夏人道之名主动向炎夏中枢传讯,相关方面通过技术手段从语言逻辑、思维模式上,提炼出了它们和两份剧透贴存在大量共性。   姜不苦觉得,自己伪装炎夏人道“代传圣旨”一事,在最高层也已成为心照不宣的答案。   而自己“代传圣旨”的关键渠道是麒麟本源,而这又可以牵扯到十三圣兽本源,再更进一步,与气运规则与神道体系的诞生、阴冥世界的诞生、投胎转生强逆大众民心的操作……虽然没有直接的交流。   他仰头看向天空。但剖析它们的本质,依然不难提炼出隐藏其中的思维根源。   所以,在这样的情势下,他还能安享三百年清闲,真的非常不容易。   不过,现在,清闲终于结束了。   十日凌空,八颗太阳围着两颗太阳,莽荒太阳从一个恶霸,一个欺凌者,转眼变成了最坚决的顽抗者,再加上蓝星太阳跟着一起努力,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一时间居然让八个举着刀叉准备开动吃席的陷入僵持的局面。   今世的蓝星意志虽然远不如前世坚韧有后劲,却因为莫名其妙跳出来个援助者,危险恶霸转眼间成了最大的盾牌,情形居然没有太过恶劣,莫名的和前世的情形契合了起来。   若真如此下去,那么后续发展很可能和前世一样。   哪怕蓝星太阳莫名其妙得到了莽荒太阳的援手,可依然不可能撑得住。   等到她稍微露出破绽疲态,那些早已准备好、正在磨牙吮血的异世界炮灰就会进入蓝星世界内部。   上面有其他世界意志镇压着,蓝星意志对抗祂们的压力就已经拼尽全力,自然不可能有丝毫的松懈分心,去对付进入“体内”的异世界病毒细菌,只能靠体内的“免疫机制”自己去解决。   以蓝星世界今世的情况,相较于前世,“免疫力”大了何止千百倍。   可在姜不苦看来,只要让把战场定在蓝星世界内部,那蓝星世界的结局就基本已经注定。   对任何一个太阳所代表的那个世界来说,再多的炮灰消耗,都不可能让祂们有丝毫的伤筋动骨。   甚至,随着海量炮灰的消耗,就像将堵塞瘀滞的河道清理了一番,会使祂们世界内部整体变得更有活力,整体流通性更好。   而对那些炮灰而言,即便不侵凌此界,在力量阶层基本已经固化的原世界,他们也难有出头之日,甚至永无出头之日,来蓝星世界作为前锋炮灰,虽然死亡率极高,可若真能活下来,一路活到最后,那前途也是不可想象。   所以,即便有着强制与逼迫,一旦进入蓝星世界以后,他们都会变得亢奋,为了生存,为了活到最后,无所不用其极。   蓝星世界的生命,在他们眼中只有两种,杀得死的和杀不死的!   不仅要杀,还要将对方的一切生机、血肉、灵魂变成自己的给养。   无论防备多严密,只要让他们进入蓝星世界内部,蓝星世界就已在失血,发展的节奏被打断。   蓝星世界比前世更强,整体上限更高,可这也意味着入侵的炮灰力量也会随之调整,会有更多更强的炮灰进入,他们带来的杀伤和破坏,完全能够抵消两世蓝星的差距。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战场发生在蓝星世界之内!   他仰头又看了一眼天空。   对蓝星意志而言,现在已是十万火急,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不过,那是世界的时间尺度。   在他而言,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他给炎夏神龙传讯道:“就是现在!”   当这些世界全部跳出来,坐在了台面上,那祂们除了用力向前,也失去了别的选择,不是说见势不妙就能转身就跑,那只会让祂彻底失去捕食者的身份,变成另一个猎物。   更何况,每一个世界的体量都庞大无垠,又不是苍蝇老鼠,说掉头逃窜就能立刻掉头逃窜。   所以,只要决定站出来,那么就要一意孤行走到底。   任何撤力迟疑,都只会加速自身的败亡。   这也是姜不苦所等待的时机,既已出现,祂们的屁股就算是黏在这里了。   祂们张嘴吃席,却也把自己的喉咙暴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震彻这个蓝星世界的龙吟响起。   炎夏神龙,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   升腾而起,迅速的飞向高空。   从十日凌空开始,光明、希望、毁灭三大真神、新大陆梦女士、深海意志都已各自显形而出,仰望天穹,对天空中的交锋,保持着高度关注。   祂们深刻的知道,祂们与蓝星意志的关系,一荣俱荣、一灭俱灭,而天空中的局势,丝毫不容乐观。   祂们的本能告诉祂们,应该有所行动,即便做不了更多,与蓝星太阳并肩而战,也是必须的底线。   可在祂们展开行动之前,都不约而同看向炎夏方向,然后,止住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星球上还有一个比祂们更强的存在没有行动,祂们这么心急火燎的干什么?   虽然平日里对于炎夏神龙的“蛮横霸道”可能会有诸多不满,可在这关乎世界存亡的生死关头,祂们却本能的觉得,摄政王比天上那个独抗诸天的“老大”更可靠一些。   马首是瞻,必须马首是瞻!   当看到炎夏神龙终于腾升而起,向天上冲去,祂们都各自精神一震,就要紧追其后,一起前往天空参战。   “待着不要动!”   就在祂们想要动身之前,炎夏神龙种在祂们体内的烙印再次充当了“联络器”的功能,一股意念传来。   虽然轻淡,却不容置疑。   听到这话,地上的五位存在都识趣把自己黏在了大地之上。   哪怕是最桀骜不驯的深海意志,吃过一次大亏后也知道好歹,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敢扎刺。   再看天空蓝星太阳艰难支撑的局面,祂们心中的迫切之情也轻了许多,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就当祂们以为炎夏神龙会通过天地灵机的勾连直接去到蓝星太阳旁边,却没想到,祂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在闯入罡气层之后,就向着高天长吟。   听到这龙吟长啸,祂们愕然、震惊、慌乱、不知所措!   其他蓝星世界的众生听不出这龙吟的特别,只为祂的出现而欢呼雀跃。   祂横亘天地不知多少万公里,世界所有生灵都能够看到祂,仿佛不是出现在天空,而是直接映照进了每个众生的心灵之中。   这样的强横威严,无可匹敌,无论有智还是无智,无论是人或者非人,因为天空忽然多了这么多太阳而生出的恐惧慌乱都得到了平复。   一种名为信心、胆气的东西直接注入他们/它们心田。   而他们、它们都不会知道,祂这长吟代表着什么。   唯有地上的祂们知道!   炎夏神龙居然在向蓝星意志继续索权!   让她现在安安心心在天上独抗诸天就好,把其他权柄都交给祂!   祂们觉得,自己要是蓝星意志,一定会拼着硬抗几下其他世界的重击,也要反身先清理门户——我还没死呢,就惦记我的玉玺了?   可与此同时,祂们又陷入一种难言的纠结。   就理智的判断而言,以摄政王的表现,祂若上位,有很大可能比天上那位只知傻抗的主强,这意味着世界将有更多的机会;   可祂们的情感又让祂们无法轻易割舍对蓝星意志的羁绊。   现在,必须要选边站队了吗?!   正在祂们内心纠结的时候,蓝星意志也很震惊,没有多少震怒,反倒是有浓浓的委屈。   可看了看身周的局势,她又不敢真就反身下去先料理家务事。   炎夏神龙继续长吟,态度变得说服了。   很快,蓝星世界的天地灵机全向炎夏神龙集中,一直一起的,还有操弄星球,整个蓝星世界的权柄。   这一刻,蓝星意志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本该是居中坐镇的大帅,成为了独抗诸天的大头兵——真·大头,直径一千九百二十六万公里。   大地上正纠结站队问题的五位存温和了一些。   却也直言道:“有大计划,必须用到你的权柄,具体你别管,我会弄好的。”   好吧。   蓝星意志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被在惊愕的发现,权柄交接已经完成。   炎夏神龙没有理会祂们,通过天地灵机保证始终与蓝星意志紧密感应,让她不会因为权柄交卸而有丝毫状态上的改变。   祂的目光看向罡气层,那最久已经存在了一百五十年,最迟是近些年姜不苦耗费多余的人道值铺设的“深空渔网”。   念头一动,分散在天空的所有“渔网”节点全部破空而至。   念头再一动,蕴含了特殊法理前太空垃圾和前卫星残骸在祂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   大地上,当姜不苦传念炎夏神龙之后,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在他的紫府之中,一点精神念头化作一只穿花蝴蝶,在空旷无垠的紫府天地中迅速游走。   与此同时,它还在迅速的分裂。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很快就达到了一千零二十四只,分裂依然未停。   两千零四十八,四千零九十六,八千一百九十二!   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   最终,他的念头分化成为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只穿花蝴蝶。   所过之处,异象古迹凭空而生。   远古的战场,古老的城镇,恢弘壮丽的山川,大气巍峨的古城群……   一百零八座古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紫府之中诞生。   当它们诞生成型,当帝都祭拜昊天上帝那座大殿完成了最后一画。   无声的嗡鸣与波纹从紫府中扩散,从一百零八古迹扩散,从紫府,发射向现世。   当这波纹最终与现实中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接驳上,就如同通电的高压线。   顺着这道波纹的连接,源源不断的神秘气韵注入他的紫府。   六一学院,正关注天空异变的学员中忽然有人高喊:“你们快看典藏阁那边!”   典藏阁,后山。   一道璀璨的光明在徐徐绽放。 第二零九章 九州元神   那道光明越来越盛大、明亮。   最开始,只有部分人注意到了那里的动静,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空。   可随着典藏阁方向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直冲云天的璀璨光柱,不仅六一学院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连远处帝都方向,都有许许多多的目光向六一学院方向聚来。   “典藏阁……那里发生了什么?”   “姜爷还在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走,快过去看看!”   所有看到此情此景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典藏阁的镇馆活宝,可不能大变刚刚降临,姜爷就出了意外,其他且不说,这个兆头就大大的不好。   可所有人正要腾身而起,向彼处而去,一股温和而浩大的力量将他们按在了地上。   “都呆在自己位置上,不要去凑热闹。”   一道声音直接传入众人耳中,大多数人都对此感觉陌生,可总有人是清楚地。   “是陈道人!”   “陈道人发话了,大家都不要乱动!”   有反应过来的,赶快招呼周围还没反应过来的其他人。   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对典藏阁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常好奇,但却更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意义的热心起不到任何正面效果,甚至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帮倒忙。   所以,他们能够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听话,不要任凭自己的念头瞎跑瞎撞。   然后,他们就看见,陈中夏与金允儿两人皆以元神形态从他们一侧飞掠而过,直往光柱方向飞去。   而在另外几个方向,李未晞、赵世年、北远、仝砼、聂胜还有其他更多的元神境大佬,或是从住处飞来,或是从小世界中钻出。   他们都毫无顾忌的以元神形态行动,再也不顾及这么多元神出游会对那些仅金丹境的学员带来何等恐怖的心灵压制。   他们一边招呼沿途所见的学员不要去凑热闹,一边急往典藏阁赶去。   一个个至少都是金丹境的学员们,终于真正体会到了学院所有元神大佬出游的恢弘景象。   以前只知道六一学院的元神境大佬最多,可到底多到了什么程度,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因为除了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这种天下皆知的门面担当,哪怕是退居幕后百余年,依然能够经常被人想起,特别是陈中夏夫妇,天下修行双修法,莫不奉他们为祖师。   可还有更多,无论天赋、才情皆不逊于他们的,在退居幕后百余年之后,除了某些修行一脉相承功法者,或者在某些专业领域深度钻研者,深知他们的伟大与功绩,他们在大众修行者心中的地位迅速滑落。   又因为学院密密麻麻的小世界,元神境强者的时间概念和他们也有了巨大不同,很可能一次感悟,一个研究所花时间就超过了他们入学到毕业的所有在校时间。   所以,他们真没见过如此多的元神境大佬这么密集的露头。   他们之前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员、或是某个研究项目平平无奇的一份子、一个兢兢业业的行政职员,或是小世界的看门人,或者就是个喜欢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都呆在自家小世界的宅男,这一刻,他们统统元神出窍,齐往典藏阁聚来。   包括这一届的校长,各行政部门领导,各院系的院长主任,统统都以最快的速度聚了过来,一到这里,他们这些刚刚突破元神境的“萌新”就表现得非常谦卑,向前校长、前领导、前院长主任、前前校长,前前领导,前前前……们示意问好。   虽然同属元神境,但元神境三个阶段,彼此之间却有着巨大差距,在求道之路上,他们只能算是后进晚辈,何况,即便撇开修为的因素,在场每一人也都值得他们敬重。   而所有人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璀璨光柱的中央位置。   那是姜爷的小院。   对他们来说,这小院墙壁自然没有任何阻碍。   清晰的看到屋内盘膝而坐的姜爷,光柱正是以他为中心产生的。   而五只也齐聚于小院之中。   威风凛凛的白虎,厚重沉稳的玄武,神采不凡的青龙,身有朱雀之象、神有凤凰之态的朱雀鸟。   另还有形如一只破落麒麟、神如一只土狗的西贝麒麟。   金允儿直接问道:“这里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西贝麒麟赶紧道:“就是你们来前不久才起变化,只是最初动静没那么大。”   金允儿又问:“那你知道姜爷是要干什么吗?”   西贝麒麟摇头道:“不知道。”   “他之前有对你们交代过什么吗?”   西贝麒麟继续摇头道:“没有。”   说到这里,它顿了顿道:“只是他这段时间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   它一边想一边道:“无论做什么,都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无论是散步走路,上下班,还是泡茶看书,都像是……”   说到这里,它又停顿了。   旁边李未晞替它补充道:“就像是在做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西贝麒麟点了点头。   李未晞、金允儿等人不再多言。   对此,他们也早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数次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联袂而来,想要从他口中探听一些什么,但姜爷从来闭嘴不言,他们也只能作罢。   一干元神境围绕着姜不苦制造的璀璨光柱立体分布于周遭虚空,使得这片空间的含元神量前所未有的高。   感受着小院房中姜爷身上的气息变化,一些和姜不苦没打过什么交道的新晋元神有些不解的对周围一些相熟的元神境传音道:   “看姜爷这气息变化,明显是突破进阶成为元神的征兆,咱们所有人都经历过,虽然这事发生在他身上确实称得上传奇,可我怎么看他们的态度,明显不止于此?”   那些了解更多的直接道:   “当然不止于此,你是不了解姜爷的性格,这么说吧,若只是简单的突破个元神,他何至于选到这个时候,这个时机,制造这么大的动静?   若只是突破元神,你信不信,他情愿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悄咪咪突破了然后回来继续上班!   所以,就他而言,突破元神很可能只是一个计划的开始而已。”   正在这时,所有暗中交流的声音统统选择了闭嘴。   只因他们看到在光柱正中央,正有一百零八个光点迅速由小而大,由模糊而具象,形成一百零八座异象古迹形状。   一百零八古迹是所有受过完整启蒙教育的人都清楚知道的,连每一个的具体名字,历史都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一百零八座古迹的形态。   所有人见此心中都是一怔。   乖乖,姜爷居然没有走已经完全成熟的天象观想之法,而是早被其他修行者舍弃的异象古迹作为观想对象。   而且,还不是一座两座,而是一百零八座。   而李未晞和其他一些对观想法研究极深的元神境更是神色凝重,因为这不是一百零八座,而是一座!   因为这是一次性观想而成的,不是分成了若干次拼凑而成。   其天生就是一个整体。   甚至,似乎为了将“整体”这个概念更彻底的贯彻进去,姜爷的观想法并非用精神力简单的堆砌上去,而是用了非常复杂,非常精妙的精神编织技法。   纵横经纬,参差交错。   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两者的差别,就如同泥巴糊的建筑和内部由密密麻麻钢筋网片浇筑的混凝土建筑之间的差别。   这些古迹并没有挨在一起,在虚空中疏落有致。   此刻,空间感获得实质性蜕变的他们,清晰的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神秘气韵从空间深处渗透而出,注入古迹图景之中。   随着这些气韵注入,古迹与古迹之间的虚空留白渐渐有了实质的图景。   同样有山川水泽,同样有古城古寨。   一点点丰盈,一点点充实。   一百零八座观想古迹渐渐被容纳进一个完整的图景之中,它们则成为了关键的节点与枢纽核心。   在赵世年眼中,这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精妙阵法,如此的恰到好处,精妙绝伦。   可在更多人眼中,看到眼前这逐渐凝形的图景,心中只有纯粹的震撼。   “炎夏九州!”   他们这些新历后出生的天骄们是未曾真正亲见过这个世界的,可他们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陌生。   反而非常熟悉。   其中某些草木竹石,一山一水,甚至能够唤醒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想象牵挂。   那是他们从课本上,从历史中,从诗文中了解到、想象到的、已经彻底从蓝星世界上消失,只能在梦中、在想象中进行补完的炎夏九州。   不知怎么,在看到这一幕时,很多人眼中忽然涌起一种酸涩,心中有种难言的哽咽感堵塞心头。   再想到此刻天穹之上发生的,能够决定整个蓝星世界命运的大变故。   可哪怕以他们站在此界巅峰的实力,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力也使不上,除了干着急,居然无事可做。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忽然看到只存在于每个炎夏子民想象中的炎夏九州忽然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眼前,冲击着他们的酸涩的双眼,冲击着他们激荡哽咽的胸膛。   不是悲恸,胜似悲恸。   不是幸福,却胜过一切闻言呵护和鼓励。   原本因为天变,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而起的慌乱,六神无主的心境,此刻忽然宁定了下来。   姜爷这个特殊的元神,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力量,可每一个目睹此景之人,都觉得,只此一景,便已胜过了一切。   故国神游,神游故国。   炎夏教育,从启蒙阶段到各个等级的修行学府,乃至六一学院,除了修行和力量,对炎夏传统文化的教育也抓得非常紧。   加上随着修为提升,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大,记忆力、理解力都越来越强,每个强者都称得上文武兼备。   这种坚持始终的文化教育是炎夏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区分炎夏阵营和非炎夏阵营、我们和非我们的重要标志。   比如那些觉醒智慧的非人种,要是能够随口吟诵几段炎夏古诗文,比他们费尽千言万语来解释更能获得炎夏社会的集体认同感。   可这带来的一个微妙副作用就是,人们普遍对天变后,特别是星球增长后的世界缺乏精神上、心灵上的认同感,亲切感,至少相比于炎夏九州,分量差得太远。   一者是现世的、生存的世界,一者是精神的、心灵的家园。   这种与现世世界的疏离感,会让他们没来由的产生一种漂泊无定、离家游子的感觉,而且,那“家”还是永远回不去,只能留在过去那种。   只有结合了这种心境,才能理解他们在看到这个由姜不苦精神观想一百零八古迹为节点,兆亿炎夏人心对于故国九州的集体想象为血肉,共同凝成的这个故国九州,心灵中莫名而生的那种安定温暖的感觉。   又有家了。   虽然现在只是姜爷的元神。   可很快,他们的眼神就瞪得极大,将心底那点感怀收藏于心底,仔细看着面前的变化。   九州元神已经彻底形成。   冲天光柱正在暗淡消失。   可此处的动静却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大。   从空间深处传送而来的神秘气韵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强盛。   似乎之前顾虑到姜不苦元神未成,所以刻意控制了径流量。   等到姜不苦九州元神成就,那些神秘气韵的流量陡然增加了好多个数量级,汹涌澎湃,空间甚至因此有了实质的波动涟漪。   原本悬于典藏阁后山之上的九州元神迅速变大,很快,哪怕那些未曾赶来、只能远远旁观的师生也能轻易看见头顶那正在迅速扩张变大的九州元神世界。   陈中夏、李未晞等站在元神境巅峰的修行者清晰的感觉到,完全没有金丹境极限,直接成就元神境界的姜爷,其九州元神的气息迅速深厚。   洞虚期,不朽期,造化期。   几乎是充气一般,这三个阶段便被他轻松跨越。   眼睁睁的看着比他们低许多层次的地步,迅速冲到了他们必须抬头仰望的地步。   而且,还没有停止,那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看到蛰伏多年的姜爷一朝突破,便有此成就,他们心中最初是非常高兴的,可很快,高兴就变成了震恐。   他们现在已经充分了解到这神秘气韵到底是何物。   这是炎夏五万六千余兆生民,从牙牙学语,开始步入学堂、到朗诵“床前明月光”的蒙童,到耄耋之龄、卧于床榻、奄奄一息的老者,无论是田间锄地的农人,穿梭市井的商贾,书斋苦学的读书人,还是心怀高洁之志,践行内心知行合一之道的求索者,寺庙的僧侣,管理一方的官员,行走在求道路上的修行者……这是五万六千余兆炎夏人对于故国九州的集体思念想象!   不仅是生者。   还有死者。   那些已经进入阴冥世界的亡魂们,只要他们意识还未消散,他们对于故国九州的思念又何曾弱于生者?   不仅是这些意识还在者,就连那些意识已经消散,或者投入转生池,或者消散于阴冥世界,只要是天变之后这三百年间,存在过得的,思念过的,对故国九州思念过的,无一不是这神秘气韵的一部分。   一个炎夏人从出生到死亡,心中会诞生多少个对故国九州神往思念的念头与想象?   一个念头很微弱,可一人一生这样的念头总集合起来,绝对堪称浩瀚磅礴。   从三皇五帝开始,到夏商周、春秋战国、秦皇汉武、三国魏晋、巍巍盛唐,再到日月重开,洪武定鼎。   可以说,每个一生关于故国九州的一切,都能够形成一首史诗,一篇鸿篇巨制。   而这气韵,就是来自无数人,无论生者,死者,还是意识在者,意识消亡者,就是无数首史诗、无数的鸿篇巨制的总集合。   它们彼此携手,彼此成就,彼此补完,将欠缺的补充完整,将完整的变得完美,将完美的,变得更完美。   当这样的气韵洪潮涌起,九州元神不仅与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发生共振,就连由无数气韵构成的炎夏人道世界也如同开闸泄洪向这九州元神“倾泻”着一切与之相关的气韵。   恢弘壮阔,宛如天河漫灌。   九州元神早已突破了六一学院的限制,整个帝都范围都清晰可见。   随着九州元神变大,祂也开始迅速上升,距离地面越来越远。   见此情形,陈中夏等人心中涌起一种悲恸。   在这样的洪潮冲击之下,姜爷个人的心念意志,又能坚守多久呢?   他此刻所承受的思潮冲击,超过了神道体系下任何一个神祇!   这真是一个人能够抵挡的吗?   在这样的洪潮冲击下,他的自我意识很快就会消散吧?!   看着他一点点消散于天地之间,他们怎能不悲恸?!   而天空,罡气层上,炎夏神龙看见一个元神九州从大地冉冉升腾而起,目中多了一种亲切与欣悦。   作为炎夏兆亿众生的集合体,所有人都怀念的故国九州,那自然也是祂最喜欢、最感亲切的。   祂心念一动,将姜不苦体内的人道权柄暂时撤去。   而随着人道权柄从姜不苦身上消失,有道道璀璨的光芒在他身上升起。   密切关注的陈中夏等人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功德的光芒。   前所未有,如同太阳升起、原子爆炸般璀璨绚烂的功德光芒。   姜不苦身上,之所以始终功德不显,就是因为他身上的人道权柄。   就如同理发师没有办法给自己理发一样,当炎夏神龙暂时把人道权柄从姜不苦身上撤走,在炎夏人道记录之下,姜不苦从星球穿越以来所做的种种,就开始进入结算流程。   第一篇《剧透贴》,给炎夏人道带来的变化,以功德衡量,无量!   第二篇《剧透贴》,炎夏人道以功德相酬,无量!   暗中引导陈中夏、李未晞开辟出炎夏修行体系,以炎夏人道功德相酬,无量!   引导赵世年等人发现八阵图玄奥,直接促成阵法系改革,发现天地灵机,间接促成天机系诞生,这样的功劳,炎夏人道以功德相酬,十个大功德也远远不够!   唤醒炎夏神龙,若没有他,让炎夏神龙自发苏醒,哪怕星球毁灭,也很难等到这一天,炎夏神龙不苏醒,其他阵营意志也不可能这么快被“点醒”,蓝星世界绝不会发展到如今规模!   炎夏人道若以功德相酬,无量!   点拨天幕大阵;   开辟阴冥世界;   引导修行第五境方向;   开辟气运规则;   创立神道体系;   直接启发促成鲛人族诞生;   开辟十三圣兽本源本源;   点拨炼器系,直接促成本命法器诞生;   主持总揽“摄政王”当权期间星球新增所有方案的诞生;   化整为零,直接促成小世界格局形成,加速了星球的成长,底蕴的积累,提前促成世界晋升跃迁。   一项项结算下来,功德已经不是无量,而是无量量。   可以说,没有这些举措,就没有炎夏的今天,甚至没有整个蓝星世界的今天!   第一次,炎夏人道内部的气运功德见底。   说到底,炎夏人道气运不是凭空而来,归根结底,来自于兆亿众生,寻常时候,自然不怕被人“抽干”,可今天在姜不苦这,炎夏人道气运却真有被抽干的风险。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功德也远不能酬答姜不苦的付出。   不过,炎夏神龙有办法。   姜不苦的贡献,不是对炎夏一家,而是对整个世界。   那这酬劳自然也不应该由炎夏一家独担。   祂的眼神看向星球上其他五位存在,无论是三位真神、还是新大陆梦女士,还是深海意志,都感觉炎夏神龙曾经种在祂们体内的烙印此刻变成一个“抽水泵”,另一端直接“淋在”九州元神之上,化作道道璀璨功德。   从头到尾,祂们都没办法反抗,本就比祂们强,现在还拿着整个世界的权柄。   而且,这次功德抽取得也是理直气壮,又不是真的强盗土匪。   没有姜不苦的剧透贴,没有炎夏的壮大,你们能有今天?   所以,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祂们还是默认了这种行为。   直到再抽下去真要损伤祂们的根源,炎夏神龙这才停止。   可是,这依然不足以酬答姜不苦所做的贡献。   祂抬头看向高天,那正与莽荒太阳并肩顽抗,对八个举着刀叉的猎食者凶狠说不的蓝星太阳。   毫无疑问,姜不苦的贡献得益最大的不是炎夏神龙,而是蓝星意志。   作为蓝星当之无愧的“主宰”,不管炎夏的强大,整个人类阵营的强大,还是把新大陆魔族、深海意志算上,他们的强大,最终都少不了蓝星意志那一份。   她能长得这么壮实,单是主世界星球直径就高达一千九百二十六万公里,姜不苦,居功至伟!   下面各阵营都结算了好处,你作为老大,不该出点血?   反正蓝星世界体量大,应该能够把这欠缺的功德补齐。   祂正想利用现在大权在握的便利给姜不苦把尾款结了,下方正在迅速上浮的九州元神处传来姜不苦的传音:“别别别,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再多我也用不了了。”   此刻,被无数与故国九州相关的意念洪潮浇灌,九州元神持续壮大,甚至已经超出了帝都范畴。   即便炎夏其他疆域,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们看到这一幕。   那上面的山川河流,轮廓梗概,只是一眼,大家就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炎夏九州,家园,故国。   毫无疑问,对所有炎夏人来说,它所代表的意义,一点不低于炎夏神龙带来的意义。   今天,十日同天。   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能感受到蓝星世界、他们这些生存于这个世界内的所有生灵,都在面临着恐怖的生死考验。   在这样的对撞博弈面前,连元神境都感觉到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们。   除了停下手中的活计,暂停下忙碌奔波的生活,让时间在这一刻顶格,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心神震动,惶惶不安,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炎夏神龙终于再次现世,比老人们口口相传的更加庞大威严。   他们内心中终于有了一些安稳。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炎夏神龙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却不妨碍他们这一刻把对生死安危的寄托放在祂身上。   现在,炎夏九州也升天而起。   巍然,恢弘。   同时又亲切有安全感。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异象。   却反而给了他们更多的信心。   “我们也是有手段的!”   “我们也是有准备的!”   “有人站在我们这边,正在为这场天变想方设法、拼尽全力!”   随着这种念头在心中升起,那种无助而绝望的恐慌消失了,他们将一切的希望和安全感都寄托在了天上一龙一国之上。   他们尽皆低头默念,虔诚祷祝。   原本,在无数意念洪潮的冲击下,姜不苦确实有种意识在被冲击、正在一点点溃散的感觉。   可随着功德如同瀑布倒挂九天一般“劈头盖脸”的淋在身上,这种感觉迅速消失。   当炎夏神龙想尽办法、把家底都掏空,就要把主意打到蓝星意志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出声阻止。   不是他不想薅蓝星羊毛,实际上,他计划完全施行下来,几乎能把蓝星意志薅秃,现在实在不好意思在她身上动薅,就让她暂时欠自己一波人情吧,这样下面的行动也能更心安理得一点。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随着无量量功德加身。   姜不苦心念一动。   凝聚在他身周的功德光芒一点点化作一枚功德之印。   无量量功德之印。   他的根本意识,全部进入其中。   他自己把自己封神了。   九州元神。   九州元“神”。 第二一零章 割肉以饲   当无量量功德化为无量量功德之印。   姜不苦将自己的根本意识入驻其中,那无量意念洪潮便再难撼动他分毫。   一百零八座古迹乃是他以精神力以纵横经纬之法精心织就,它们既是为此整个九州元神形成稳固整体的关键节点枢机,也是他借以掌控整个九州元神的臂膀。   大地之上,一百零八座洞天古迹在给天空之上对应的九州元神古迹输送气韵,形成共鸣;   人道气韵世界,无量与炎夏九州有关的气韵形成意念洪潮,如天河倒灌,将一百零八元神古迹之间的留白地带填充补完。   形成一个完全的整体。   借助一百零八古迹枢机,整个九州元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臂使指。   随着源源不断的气韵进入,九州元神越来越大,一百零八古迹枢机也越来越大,与其他区域形成越来越紧密的一体。   他轻易的穿过了煞气层的狂风、雷霆、冰寒的阻挠,一直升到罡气层之上。   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用“祂”来形容了。   因为炎夏相比其他阵营的体量差距,哪怕他只是炎夏人道的一部分,却也比其他阵营的真神强大。   意念洪潮依然在源源不断涌入,但他却没有继续增大,反而借助罡气层的磨砺,开始一点点收缩变小。   但他并没有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而是如同炎夏神龙一样,直接将自己的形象顺着炎夏人道的脉络投射在了蓝星世界所有炎夏人的目中、心中。   于是,所有人炎夏之民知道,继炎夏神龙之后,炎夏九州应运而生。   一炎夏神龙,一故国九州,共同将兆亿民心中的恐慌不安镇压安抚。   此时此刻,他们停下了手里的一切,默默虔诚的祷祝,将所有的恐慌不安都化作希望、寄托和祝福送给祂们。   不仅现世人间,不仅炎夏本土陆疆海域,还有遥远的海东之地,还有生活在小世界的人们,意识停留在阴冥世界未曾消散的鬼魂们,只要是炎夏人道所及之地,炎夏神龙和姜不苦所化九州故国便映照在他们心中。   当这一步完成,姜不苦感觉自己彻底与炎夏人道完成了绑定。   不再需要炎夏神龙给予自己权柄。   他的心意就是权柄。   从今以后,他与炎夏神龙一样,同样拥有炎夏人道的至高权柄。   炎夏之民对故国九州的一切思念与想象,都是他力量的来源。   炎夏持续发展壮大,他也将如同炎夏神龙一样,跟着成长,变得越来越强大。   只要人心之中对故国九州的思念与想象没有终结,他就永在不灭。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太多欣喜。   虽然今日在六一学院众人眼中,自己的表现堪称惊世骇俗,前一刻还是个典藏阁老人,一朝成就元神,直接把他们这些元神境甩开十万八千里,一路飞升,直接成为与炎夏神龙一般无二的伟大存在。   可在他而言,这是他“重生”醒来之后,就开始积蓄酝酿的成果。   甚至,其中很多步骤,很多台阶,都是他自己一手打造而来。   包括无中生有开辟出来的气运规则,以气运规则为根基创立的神道体系。   费尽心力,他自己把自己托举到了这样的高位,不是为了获得远超凡人血肉之躯能够掌握的浩瀚伟力。   而是为了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世界大势面前,若他只是血肉之躯,哪怕他辛苦努力的修炼到此界上限,元神巅峰,也依旧无济于事,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在他心里,前世蓝星意志是真正意义上的蓝星母亲,她以自己的彻底陨灭为代价,只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希望,并最终,将这希望交给了他。   哪怕不为其他,只为对得起她的选择,证明她的眼光没差,能够坦然的说出:“你做得对!”   只为了这个,他就会全力以赴。   其实,真正以求道超脱为目的的修行者,是不会做这种选择的。   譬如现在的他,相当于将自己与炎夏文明彻底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炎夏强盛,他会跟着强盛,可同样,若炎夏弱小,他就跟着弱小,若人心之中没有了对故国九州的思念想象,他就会根基动摇,甚至陨落。   这是以求道超脱为目的的求道者所不会做得,但他做得毫不犹豫。   做计划的时候,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扛更大的责任,去担更大的风险,将整个蓝星的未来尽可能的推离前世的轨迹。   我是蓝星母亲钦定的救世之人!   当他上升到炎夏神龙所在高度,炎夏人道气韵世界终于不再有新的意念洪潮冲向他,独立于主世界之外,那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也不再有气韵向他输送。   他的成长势头终于停止。   但是,他九州元神与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之间的共振关联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随着他九州元神的持续壮大而越发明显。   这就像是肉身在本能的呼唤着灵魂,灵魂也在呼唤着肉身。   彼此饥渴,彼此需要。   炎夏神龙一直在观察者姜不苦的变化,到了此刻,祂终于动了。   祂之前再次现世,冲上云霄,第一件事就是向正在与其他世界太阳激烈对峙争锋、处在最关键时刻的蓝星意志索要全部“操作权柄”,可谓毫无龙性,一点都不顾大局,为的就是这个时刻。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本质上和其他小世界差不多。   都是独立于蓝星主世界之外,从蓝星本源、世界主干上横生而出的额外枝节。   与其他小世界最大的区别是,它们的承负对象是整个炎夏人道,也即是炎夏神龙。   当年祂初从蓝星意志处夺权,开辟出古迹洞天之时,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总面积接近六百亿平方公里,达到了当时祂所能承负的极限。   后来,随着炎夏神龙随着炎夏人道的整体提升而实力提升,能够承负的压力越来越大,祂也曾数次为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扩容。   但后来接连两次改变了星球增长方案,先是炎夏中枢充分调研后上报一个总体方案,后是权柄下放给每个金丹境以下修行者,这其实是将炎夏人道整体承负的压力做了更精细化的分工,另一方面,也将祂从中解脱出来,可以将更多心力用在对炎夏人道气韵的吞吐梳理之上。   所以,后来也就没再继续增长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大小。   同样,因为炎夏将全部余力都用在星球主世界的极限增长上,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开发也非常滞后。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总面积高达万亿平方公里,拼在一起就是个纵横百万公里的庞大世界,虽然远不能与蓝星主世界相比,但从个人的角度而言,也非常的辽阔无垠了。   最初,为了尽快让古迹洞天恢复生机,炎夏还派驻了许多人员入驻,人工培育灵植,大量培育灵兽,帮助建立完整的生态。   但当炎夏将所有余力用在主世界的极限增长之后,这些人员就陆续撤离,只有一些研究人员常驻其中,最后,随着生命传送阵和分界之法的成功破解,研究人员也撤走了大半。   特别是那些主力研究人员,基本都走光了,只有一些师兄师姐带着师弟师妹们将之视作一个个生动的实习基地。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生机虽然远不能与主世界相比,也不能与那些开发度极高的小世界相比,但经过两百年的自然发展,生机灵气也远超最初之时。   更何况,其中还有许多古迹本身就是大山、大河、大湖之类,本身就自带强大的生机,随着一个个古迹洞天形成,独立于世界之外,它们自然都成了各自世界生机与灵气源头,这些古迹洞天的生机灵气甚至已经不比主世界差太多。   炎夏神龙一眼看到这些情况,意念一动,便将还在这些古迹洞天内实习活动的人员全部送了出去,包括诸如飞船和其他不属于洞天的个人物品,全部送出了古迹洞天。   而后,祂意念再一动,所有古迹洞天的最底部、最深处,与主世界分道扬镳的源头开始,悄无声息的生出一道道裂痕。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自此彻底与蓝星主世界脱离。   就像是将从主干上横生的枝节从分叉的位置直接斩断,树枝与树干之间,在无任何关联。   高天之上,随着炎夏神龙利用权柄之能,狠心的挥刀举动,蓝星太阳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   一种清晰的剧痛从她体内传来,若非没有手,也没有脚,她这时候最想做的是抱头蹲防。   实在是太痛了,那是本源失去之痛。   若以常人类比,比生生从别人头上拔除一百零八根头发还要难受百倍不止,不仅把头发拔掉了,连头皮都跟着被拔掉了。   那一块,永远不会再生出新的头发来,那一块,彻底秃了。   这种猝不及防的痛苦,让她对抗其他八个世界太阳的劲力输出有了明显的松懈,好在炎夏神龙早有预料,通过天地灵机的传递,在她泄力的瞬间,将她缺失的部分力量以其自身代之。   姜不苦明显感觉到,炎夏神龙所在空间深处,陡然而生一道道细密的空间裂缝,那是世界碰撞的压力传导到了祂的身上。   蓝星意志对此却没有丝毫领情,反而前所未有的愤怒,一种被背叛,自己的信任被如此对待的愤怒。   她虽然没有失去理智、扔下天上的争锋不管,掉头回来给背后捅刀的炎夏神龙好看,但却清楚无误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现在,姜不苦勉强和祂们够到了同一个层次,至少,对于祂们的交流可以完全听懂理解,不再是以前那般连蒙带猜。   用他自己的认知还原,就是现在蓝星太阳一边与莽荒太阳一起对抗八个猎食者的威逼,一边对炎夏神龙破口大骂,负心龙,白眼龙,龙渣,毫无龙性,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趁我在外大战,偷偷在我身上割肉,你这个王八蛋,我诅咒你,XXX……   炎夏神龙安静的听她发泄完,才回道,别闹,我有大计划呢,你可上点心吧,你那出了纰漏,咱们统统都要玩完。   说罢,祂还把计划的梗概传了过去。   结果她都还没看完,就又愤怒大骂,好啊,你趁我在外面大战偷偷割我的肉,居然就是为了养这个小白脸!   姜不苦有点尴尬,同时,还有一点暗爽,没想到啊,做人时相貌普通、平平无奇的自己,变成九州元神之后居然能被称为“小白脸”。   不过,这种暗爽也仅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无踪,他知道,蓝星意志的评价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九州元神说呈现出来的九州山河、古城古镇,集合了炎夏人心中对故国九州最美好的想象。   她所谓的“小白脸”指的是这个形象,和自己的脸没有关系。   而炎夏神龙却接连数声龙吟长啸,别闹,这是你妈给你找的帮手!   什么我妈?我还有妈?蓝星意志心中甚至都没有母亲这个概念,自然生出疑惑,不过,也是这奇怪的一岔,将蓝星意志的愤怒消解大半。   而她也终于将整个计划了解完毕。   炎夏神龙:这个问题你先别管,你就说这计划行不行吧?   蓝星意志:行行行,非常棒,早就看这些王八蛋不顺眼了……不过,你在我背后下刀子时就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吗?   炎夏神龙:提前通知你就不同了吗?到时你心有防备,状态还不如现在好呢……好了,就说这么多,你做好你的,我做好我的!   蓝星意志:哦。   然后,真就再次专心致志的抵抗着那八个王八蛋的破门行动。   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在她离去之前,曾往自己这边扫视了几波,这不仅是对他本身的关注,更是对炎夏神龙之前所说的疑惑。   突然蹦出来一个“妈”就已经够奇怪了,她还给自己弄了个帮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满脑袋都是熔融物的她表示这有些难以理解。   这番交流纯是姜不苦自己转化成他人类思维、还是炎夏语的思维交流过程,可实际上,真正的交流进行得非常简短快速,所有念头的传递争锋,都只在瞬息之间便已完成。   哪里有他想得这么磨叽。   他心中想,看来自己也要尽快适应这种交流方式,炎夏语的交流实在是太低效。   与蓝星意志交流完的炎夏神龙已经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空中那一堆具备特殊法理的太空垃圾、卫星残骸,瞬间流动了起来。   随着它们流动,逐渐彼此贴近融合,然后变成一张又薄又宽的薄膜。   当它们在流动中变成这种形态之后,便破开虚空,消失不见。   很快,这些薄膜出现在被从根割断的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断根之处,直接贴了上去。   炎夏神龙现在真正的“大权在握”,除了确实无法做到的事情,其他事都能轻易做到。   很快,所有古迹洞天的断茬处都覆上了一层薄膜。   可是,因为古迹洞天的面积太大,断茬处的截面积自然也非常大,而各种各样的太空垃圾对凡人来说或许很多,可在这个层面,却真的很少,要让它们全部覆盖住古迹洞天的断茬截面,就必须变得非常非常薄,其中所蕴藏的特殊法理根本无法彻底显化,更别说将偌大洞天托举而起。   不过,炎夏神龙本来也没指望这些薄膜能够承担这项重任。   这些薄膜真正的目的,是一个“引子”,就像压力井为了出水必须先往里面倒一些水,中药为了让某些药物的效力达到预期也需要药引。   祂虽然获得了全部的蓝星世界权柄,但祂的思维依然是炎夏神龙的,而不是蓝星意志的,所以,对于蓝星意志来说可能比较理所当然的操作,在祂却连理解都困难。   比如祂现在哪怕掌握了世界权柄,也无法让其他物质凭空诞生出和这些太空垃圾一般无二的法理特性。   可祂虽不能凭空做到,却可以照搬复制。   随着覆膜完成,祂的意念再次一动,让这种薄膜特性向断茬深处持续复制渗透。   那层覆膜就像是消融在了断茬之中,而断茬处的物质特性也因此在悄然发生改变。   没过多久,就突破了一毫米关卡,而后两毫米,五毫米,毫无动静,因为古迹洞天太过巨大沉重,五毫米虽然足够特殊法理显形,却不足以承负起如此巨大的世界。   一厘米,两厘米,四厘米……五十厘米,一米。   依然毫无动静。   炎夏神龙念头未停,复杂渗透的规则就不会停止。   五百米、一千米。   两公里,五公里,十公里。   五十公里,一百公里。   直到这种复制渗透改变了古迹洞天根本处五百公里以内的物质法理。   一百零八隐藏于空间深处、但却依然与主世界大地相连的古迹洞天毫无准备、毫无预兆的漂浮而起。 第二一一章 形神兼备   陈中夏等人已被之前一系列发生在姜爷身上的变故给震傻了。   虽然越到后来,他们越发感觉到,姜爷深不可测,不能真以一个从天变之前便存活至今的老人视之,虽然这样的存在已经十分传奇,每一个都堪称活着的史诗,可这依然不足以囊括姜爷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底力。   他们已经尽可能的将姜爷想得强大,甚至哪天他真暴露出超过他们的修为境界,他们也不会感到太过惊讶,反而会心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感。   但他们绝没想到姜爷能够做到今日这般。   凝成奇特的九州元神。   他们都亲眼目睹了他九州元神诞生的过程,这不单单是有想法就能实现,还必须有磅礴浩瀚的精神力量,加之那种特殊的精神经纬编织技法,一化万,万化一,既是浑然天成的整体,又是各个独立的个体。   哪怕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出于职业习惯,尝试从结果逆推整个修行过程,便发现,即便以他们现在已经达到元神境造化期的修为境界,要想把这些条件全部满足,都是力有未逮。   而在姜爷突破之时,他自身的气息也暴露无遗,他们便已清晰的感受到,他并没有突破成为金丹境,甚至不是紫府境。   最开始许多人对他这状态还有些疑惑,好在陈中夏等人是修炼过现行修行体系之前那种九品修炼之法,猜测姜爷一直没有转修,而是在这一条道路上走到了他们不曾见的某种极境,直接一步,跃入元神境。   这样的成就,已经堪称传奇。   要知道,天变之初,星球的底蕴本身就不深厚,在那一阶段出生的婴幼儿,事后有过专门的统计,哪怕天赋最高、于新历二十年前后进入六一学院就读之人,其天赋能修行到紫府境就是凤毛麟角。   加之灵气诞生时他们至少也是八十岁以上高龄,即便他们在一波波世界大势之下活到了那个年纪,也大多积累了一身伤病,各种隐患,选择转修者少之又少,即便成功转修,能够把修为稳在筑基境不错了。   这还是天变后出生之人,而天变之前便已出生,甚至已经之人,或者其他动植物生命,从某种角度讲,这都是被蓝星意志默认为应该被淘汰的、需要为新世界的新生让路的旧时代众生。   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变成土壤,新时代的幼苗汲取这些土壤所提供的种种肥力养分而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所以,天变之前的成年人还能够活到现在,甚至以独一无二的法门成就独一无二的元神,已经堪称传奇。   可看了后面的发展,他们才知道,这仅仅是姜爷三百年蛰伏之后迈出的第一步而已。   一切与一百零八古迹相关、与九州故国相关的人道气韵化作意念洪潮,直接向九州元神涌来。   九州元神迅速壮大,可与此同时,姜爷的自我意识也会遭到这无量意念洪潮的猛烈冲击。   就在他们担心他的安危,以为他的意识消散在即,以为他想要用自己的牺牲为炎夏造就一位特殊的存在,与炎夏神龙一起镇守炎夏人道。   就在他们忧心忡忡之时,能把人眼睛晃花、已经彻底实质化,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看见的无量量功德之光垂落,浇在他的九州元神上。   然后,这无量量功德化作一印,自封为神。   一尊极其特别,而又极其强大的神祇。   一路腾空上浮,最终与炎夏神龙肩并肩。   就在他们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新一轮的变动再次发生。   因为帝都古城的古迹洞天距离六一学院本就不算太远,当在其中实习的学员全被送出,他们就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几个空间穿梭就赶到了帝都古迹洞天之外。   他们没有看见炎夏神龙与蓝星意志的交锋过程,只是在他们赶到的时候,凭借强大的空间感,清晰的“看见”,那独立于主世界之外,隐于空间更深处的帝都古城洞天,忽然由静而动,开始移动上浮起来。   帝都古城洞天,可是一个纵横十几万公里、面积数百亿平方公里的巨大洞天。   天变之前的蓝星放在上面,都只能算是一颗玻璃球,这样巨大的一个世界,忽然彷如一根鸿毛般飘了起来。   本来发生在空间深处的动静,是很难影响到现世的,比如两位元神境在空间深处大打出手,现世却连一点涟漪都不会产生。   可现在,随着帝都古城洞天离开原有的位置,整个空间都受到剧烈的动荡波及,就像深水之下忽然凭空少掉了大量水源,形成空洞,其他区域的水源自然就要填补过去,这又再次造成了空洞,更远处也受到波及,最终,安静的水域会忽然间变得热闹万分。   此刻就是这种情况,他们亲眼看见,帝都古城洞天所过之处,道道空间波纹涟漪扩散,就连现世之中,其所波及的区域都鸟兽逃窜,人仰马翻,光线发生各种扭曲折射现象,看其他人、其他景,都如同波浪面条。   好在移动的古迹洞天在上浮的同时也在向着空间更深处隐去,并没有真给现世带来太过恶劣的灾变影响,而且,即便是那些空间涟漪,也在逐渐减弱。   而很快,他们也从各个渠道受到了从其他古迹洞天处传过来的信息。   和帝都古城洞天一样,其他古迹洞天也彻底从蓝星主世界抽身,飘离远去。   众人听到这消息,面面相觑,心道,这又是什么变故,难道又和姜爷有关?   莫名的,他们将这事与姜爷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姜爷结成九州元神的根本就是一百零八古迹观想,这正好与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一一对应,之前,这些古迹洞天还向他传送了非常多的意念洪潮。   现在继姜爷九州元神之变后,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也发生了如此惊人巨变,若说这和姜爷完全无关,打死他们也不相信。   姜不苦以九州元神的形象悬浮在炎夏神龙旁侧,关注着一百零八古迹洞天的变化。   因为蓝星世界的过于庞大,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在现世蓝星主世界的位置分得极散,彼此之间的距离随着星球一次次增长而变得越来越遥远。   这些古迹洞天在上浮的同时极在往空间更深处潜去,也在彼此接近。   等估摸着它们到达合适的位置之时,姜不苦对炎夏神龙传念:“我去了。”   炎夏神龙眸光一动,传出道别之念。   姜不苦那悬浮于炎夏神龙身侧,与之肩并肩的九州元神瞬间从罡气层虚空之中消失,向空间更深处遁去。   很快就来到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所在深度。   他原本收缩的九州元神在这片空间迅速铺散开去。   哪怕古迹洞天被切割、开始在空中漂浮移动,九州元神中一百零八观想古迹与古迹洞天之内的实物古迹之间的彼此共振并没有结束,像是一种特殊的呼唤。   现在,随着他的接近,这种共振变得更加剧烈。   他都没有过分控制,只是依循着这种共振呼唤的脉络,让九州元神中相应的观想古迹被“牵引”进入对应的实物古迹之内。   钓鱼城,江南小镇园林,古寨古城,大江大河,名山大川,关塞要冲……   观想之景与现实之景合二为一,一个个变得形神兼备。   这是一种神奇的变化,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随着九州元神与一百零八古迹彼此相融,他感觉自己成为了这些天地的主人。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凝成了一百零八团大小不一,在他清晰可感的一种力量。   在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   本源,世界的本源。   这是世界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炎夏神龙狠心从蓝星世界身上割下来的,也是蓝星意志之前之所以如此暴怒的原因。   本源的多寡,代表着世界的强弱盛衰,掌握了本源,就成为了一方天地的绝对主宰。   至高无上的权柄。   姜不苦将这一百零八团大小不一的世界本源全部移动到了无量量功德之印内,小心的镇守保管起来。   因为它们彼此同处一源,都是从蓝星世界薅下来,所以,此刻也非常容易的就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一团更大的世界本源。   当世界本源融合为一的时候,原本各个独立的一百零八洞天,变成了一个整体。   姜不苦将九州元神的投影沉入其中,瞬间,这片世界开始了奇妙的变化。   古迹洞天,是炎夏神龙以一百零八古迹为核心开辟的洞天,并不是说偌大洞天之内只有古迹。   譬如帝都古城洞天,随着其内部面积达到数百亿平方公里,帝都古城占据的比例也越来越小,其他区域都已是以帝都古城为中心而诞生的荒芜之地。   就如同那些刚开辟成型的小世界一样。   所以,当姜不苦的九州元神响应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之内相应古迹的呼唤,合而为一,还有大片其他区域在他掌控之外。   他只是借助核心古迹将这些疆域间接收入囊中。   随着九州元神的投影沉入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凝聚而成的世界本源之内,那些古迹之外的广袤天地发生变化。   因为九州元神之内这些古迹就是分散开的,它们自然也没有连接在一起,而是彼此独立,有的间距还非常之远。   可现在,这些洞天世界的泥土、岩石、江河都开始变成了“活物”,或者熔融的蜡状物。   以一百零八古迹为核心,向着四周蔓延,形状与九州元神之中无量意念洪潮构筑而成的大山大河,大川大江完全吻合。   一旦彼此接触,便“亲密无间”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整体,那笼罩洞天之外的分界天幕就如同两个相遇的泡沫,自动融合成为一个新的泡沫,天幕屏障也因此变得更厚、更坚牢。   原本,有的洞天生机灵气旺盛,有的洞天生机灵气贫瘠,随着这一百零八洞天逐一彼此融合接触,成为整体,生机灵气旺盛的区域便自发的将生机灵气分享给那些贫瘠区域。   而当这些山川造物的形状与九州元神完全吻合匹配之后,就如同姜不苦的神经随之生长了过去。   真正做到了如臂使指。   当这样一个元神九州与现实九州合而为一之后,原本哪怕自我封神之后,也有些虚不着力的姜不苦有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先吃炎夏兆亿人心形成的意念洪潮,化为九州元神。   再吃蓝星世界本源形成的古迹洞天,化为九州实体。   这个九州,是真实九州的放大版,还是加了美图的那种。   总面积高达万亿平方公里。   山河湖泽,城镇村落,也全部都是放大版。   除了生机灵气比主世界稍逊一筹外,其他一切,与蓝星主世界一般无二。   他之于这个世界的地位,就如同蓝星意志之于蓝星世界一样。   有了他的参与主持,那有所欠缺的灵气生机很快就会繁盛起来,不会比蓝星世界稍差。   不过,这个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依然有着根本性的差距,蓝星世界的本源磅礴无量,蓝星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的成长,皆因世界本源的充裕。   现在蓝星最大的问题是,哪怕天变发展了三百年,距离将蓝星世界本源彻底最大化的利用起来,都还有不知有多么漫长的道路要走,实在是祖上太阔绰,留下的遗产太丰厚,在不能胡乱挥霍的情况下想要它们一一用到刀刃上,这是个非常考验技术的活。   而他这九州世界最大的问题是,世界本源太少,这对蓝星世界来说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却已是他的全部。   九州元神与一百零八洞天共同造就了一个真实九州,元神与之合一。   从短时间来看,他的实力又暴涨了一次,且从位格与属性来说,既有炎夏神龙的特性,乃意念人心、文明阵营的具象化,同时又有蓝星意志的特性,乃一片独立世界至高无上的主宰。   可从长远来看,他不仅把自己与炎夏文明绑定,还要受困于世界本源缺乏的窘境。   给自己加了一道锁链还不够,现在又加了第二条。   若是九州世界的本源没有增加,哪怕炎夏文明蓬勃发展,他的九州元神跟着收益,也很难彻底转化成他实力的提升,因为“肉体”的过分孱弱成了掉链子、拖后腿的存在。   这个问题他却没有考虑,他现在想的是,尽一切可能武装,提升自己。   若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什么未来都是扯淡。   若是眼前这一关过得去,什么阻碍都是浮云!   而现在,姜不苦仰头看了看天空,哪怕此刻已经位于空间极深处,只要抬头,依然能够看见十个世界意志的争锋角逐。   而且,因为他本身位格、权柄、实力的提升,能够看到更多更本质的东西。   大世界与大世界之间的碰撞,这就是赤裸裸的碰撞、挤压、碾磨。   没有一点花哨,没有一点虚实变化。   最多是那些猎食者更加注重碰撞的连贯性和整体性,不会为了这一次的碰撞而抽调太多的潜能底力,这一波撑住了还有下一波,下一波撑住了还有下下波。   而且,随着碰撞的持续,祂们都像是经过漫长沉眠而苏醒的长生种,祂们在这一次次的“热身”中开始一点点调动内部的潜能,渐渐流通,渐渐活泛,碰撞、挤压、碾磨的烈度也在缓慢的、持续的提升着。   若是没有莽荒意志的帮衬,祂若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席面上,而是也是围猎者中的一员,那么,蓝星意志早就已经不支,世界已经开始出现进一步恶化,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做这一系列准备。   他通过这些世界意志,能够清晰的感觉,有一种或肃穆,或枕戈待旦,或渴望鲜血,煞气腾腾,或狂热而不畏死,或冷漠冰寒的意念传递过来。   那是无数的生灵意志,无数做好了征伐异界准备的力量者们。   他们或是为了自己更灿烂的前程,为世界开辟更广阔的道路,或是为了主的荣光,或是纯粹的杀戮欲望作祟,或是其他。   他们可以有无数种理由,无数种不得不来,哪怕死也不惧的理由。   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进入蓝星世界的准备。   只要蓝星意志露出任何破绽虚弱之态,他们就会顺着那暴露的裂隙进入蓝星。   “不过,现在,我也勉强有资格上这席面了。”姜不苦这么想着。   很快,一个巨大的,身高足够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的人影仿佛起床一般,从纵横十万公里的九州世界站起。   他迈步踏出九州世界,步入虚无空间。   他每走一步,身形就小一分,也跟着凝实一分。   最后,当姜不苦从空间深处走出,出现在陈中夏等人所能见的空间深度的时候,身形已经固定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没有继续变小,凝若实质。   看着这个从空间深处缓步而出的人影,众人目瞪口呆:“姜……姜爷?”   在他们记忆中,身高一米七的姜爷形象陡然破碎。   变成了一个身高足有一万公里的摩天巨人。   姜不苦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便伸手一拨,炎夏人道气韵世界直接出现在现实虚空。   而他的指尖前方,悬浮着十三枚形态各异的光。   它们有着各自的形象。   龙,麒麟,凤凰;   朱雀,白虎,玄武;   獬豸,貔貅,白泽;   九尾狐,鲲鹏,精卫;   大圣。   十三圣兽本源。   姜不苦伸指点在了大圣本源之上。   随着他这一指点出,与大圣本源接触,其迅速融入他的体内。   他的心中,蓦然生出一团火焰。   那是不屈之焰,那是反抗之火,那是不甘于压迫的意志的燃烧! 第二一二章 白虹贯日   这火焰,是被天空那明目张胆的霸凌点燃的;   更是“重生”归来后,知道蓝星陨灭结局,从那一刻开始,在胸中淤积了整整三百年的郁气点燃的;   也是明了“重生”真相,知道这是蓝星母亲以彻底陨落为代价而争取来的一次机会所点燃;   大圣本源就像是一个契机,一团强力的火种。   随着它融入体内,契合心田。   姜不苦不仅感觉胸中眼中被点燃了火焰,更是恨不得立刻冲上云天,大战至死方休。   好在,他胸中除了火焰还有理智。   即便以他现在的能为,勉强能上台面,但也最多弄他们个猝不及防,无法造成真正的、可以扭转局势走向的伤害,最多最多,也就是出一口气而已。   而这基本还要建立在,祂们眼中只有蓝星意志,并没有把蓝星世界除蓝星意志之外的一切看在眼里。   可这种出其不意的优势只会有一次,一旦祂们受到了教训,感受到了威胁,立刻就会调整,这么宝贵的机会若是被如此轻易的挥霍掉,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所以,被大圣本源点燃的情绪烈焰让他恨不得立刻出发、抒写胸臆,可他的理智却把他死死钉在世界之内。   等大圣本源彻底在体内化开,与自身融为一体。   姜不苦感觉身形发生细微变化。   手臂忽然变得更长了许多,身穿一件锁子黄金甲,脚踩一双藕丝步云履,头上多了一顶凤翅紫金冠。   这一刻,身高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的他变得更加威风凛凛。   他没有停止,目光继续看向其他圣兽本源。   每一种圣兽本源,本质都是一种集体意象,一种精神象征的集合。   它会照耀那些有着相同心境,走上相同道路的人。   反过来,当然走上这条道路的人越多,这种意象、这种象征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认可,它又会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强大,能给人以更大的帮助。   十三圣兽的形象,原本就是炎夏文化中家喻户晓的意象象征,随着十三圣兽本源诞生之后,炎夏文化教育中又加重了这方面的教育比重。   不仅如此,相关部门还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方法在人们的大脑中持续加强。   比如忽然盛行起来的以十三圣兽为原型发明的各种棋牌游戏,益智游戏,文化宣传,文化展览等,下到刚会走,上到九十九,都可以在“不经意间”接触到这些,以这样的宣传手段,再加上它们本身所代表的意象都足够鲜明,十三圣兽本源自然跟随炎夏人道一起成长。   将它们暂时化入自己体内,作为进一步武装自己的物品,再没有比这更好地选择了。   他又一指点在鲲鹏本源之上。   鲲鹏本源也随着他的接触而融入心田。   当其在体内化开,便觉一股磅礴浩瀚的大力从体内生出,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与此同时,一种大气纵横、无滞无碍、无拘无束的从心田升起。   背后仿佛多了一双无形的自由羽翼,可以带他快速掠走,飞速纵横。   而后,他又一指点在精卫本源之上。   他并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像那个千古笑柄秦舞阳一样,没正式行动之前各种豪气干云,一旦真进了殿中,却忽然变成了双腿打颤除了尿裤子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怂货。   他自认为自己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得足够完美,可自己与那些存在毕竟在位阶上差了无数个层次,他担心自己真出现在祂们面前,会因为上位生命对下位生命的全方位压制而失了方寸,浪费了仅有这一次的契机。   这些圣兽本源给他带来的额外加持都是其次,它们每一样,都是针对精神、针对心灵的武装。   最大限度的保证整个计划不在自己这个环节出现致命的错误。   而精卫本源,代表的就是矢志不渝、永恒坚定、锲而不舍的意象。   当其随着接触化入心间,姜不苦感觉自己因为这一连串提升变化而有所飘忽的情绪再次变得沉凝而坚定。   哪怕眼中有涛涛烈焰燃烧,却依然坚定而清明。   而后,他又一指点在了九尾狐本源上。   随着这枚奇特的本源化入心间,心中保持着清明而坚定的姜不苦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体会到了“极限玩家”的乐趣。   感受到即将做的事,即将面对的危险与刺激,稍有不慎就会飞灰湮灭,可若一旦成功,整个局势就将自此发生剧烈转向。   在刀尖上行走,在风口浪尖上秀操作。   原本,这种感觉只会给他带来负担,始终担心行差踏错半分,就功亏一篑,万劫不复,能够努力保持心态稳定就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可现在,这种感觉再也不会给他带来负担,反而让他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那是亢奋。   那是为自己即将进行一场伟大的、史无前例的极限操作而感觉情难自禁、迫不及待。   而后,他又用玄武本源给自己加持了防御。   用白虎本源给自己加持了战斗杀伐的技巧,心性忽然变得久经杀伐;   最后,他又融入了白泽本源,提升了对危机的感应,加持了趋吉避凶之能;   又加持了獬豸本源,它能赋予人明察秋毫、见微知著、看透人心的能力,虽然这些世界意志位格实在太高,这能力很可能在他们面前无效,但哪怕只是有一点头发丝的增长,他也是不愿意放弃的。   接连融入九大圣兽本源,姜不苦的目光看向最后的四枚。   他选择将龙之本源、麒麟本源全部用来镇守心灵。   而凤凰本源与朱雀本源则与鲲鹏本源一起,尽可能为他加持速度。   当十三圣兽本源全部融入体内,且不管实力如何,姜不苦感觉至少从心态上,自己已经无所畏惧,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畏惧、退怯。   最后,还有一步——   以大圣之身出战,怎么能少得了一件绝世神兵呢?   虽然可以直接用神通化出一根棍子,可和每一根头发丝都被圣兽本源浸染渗透的身躯相比,岂不是太不相称!   他的目光看向在蓝星世界扫过,直接穿透了那遥远的距离限制和空间深度,看见了一件件邪佛宝具正在吸收着炎夏寺庙无主的信仰之力,配合那密密麻麻,仿佛蠕虫般的灵魂体拼接。   当他的目光扫过,它们仿佛有着灵智一样,惊惧间就要四散消失,如同被揭开盖板忽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密密麻麻蟑螂忽然四散,瞬间再次逃散融入不被注意的角落。   不过,正握有蓝星全部权柄的炎夏神龙直接拦住了它们的所有去路。   身兼蓝星全权代表和炎夏人道全权代表,如同网兜捕捞一般,将它们从炎夏境内每个寺庙空间深处打捞起来,没有一只漏网之鱼。   而后,祂将这密密麻麻的渔猎所获全部送到了姜不苦面前,直接堆成了一座高山。   姜不苦看着这一件件用佛寺信仰之力和邪佛世界诡异灵魂体共同早就的千奇百怪的邪佛器物。   他伸手取了几件,仔细感受了一下。   瞬间,他就对其内部成理了然于心。   他心中轻笑:“有趣,原来这些都是花招。”   他将手中几件器物扔出,重新扔进那堆成了一座高山的邪佛器物堆中。   他看着面前这堆“高山”,念头传音道:“还在装模作样?”   高山还是一动不动。   他便直接迈步向前,身高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的他抬起穿着藕丝步云履战靴的巨大双足,就要向那高山顶部狠狠踩落。   以他现在的威能,又被各种圣兽本源武装到了牙齿,一脚踩下去,这一堆在寻常修行者看来或许珍贵异常,可在他看来却基本都是垃圾玩意儿的“垃圾山”瞬间就要变成废品回收站。   在这直接的威胁下,那一件件垃圾玩意儿瞬间变形。   它们彼此渗透,迅速合体,不再是一件件散乱的烛台、云板、幡盖、宝幢、莲台等物件。   而是变成了一根仿佛禅杖一般的器物。   它体量巨大,长达近万公里。   炎夏数百年积攒的佛寺信仰之力尽在其中,宛如实质。   细看其纹理,那一点点细密华美的纹理,每一点小小的凸起,就有一个邪佛世界的诡异灵魂体。   它们仿佛成为了一个基本的细胞单元。   很显然,原来那一堆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器物只是障眼法,对方以如此心机送入这么一堆诡异玩意儿,绝不可能是为了获得一堆最多只能中高层力量者使用的器物。   而是要借此锻造一柄绝世神兵。   撇开那些来自邪佛世界的无数诡异灵魂体不论,单说炎夏佛寺沉淀了数百年的无主信仰之力,完全可以造就一位神通威能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绝世神兵到底又和奇异之处,但只是想想就知道,用这样的材料、耗费如此心机锻造出来的器物,就不可能是一件凡俗之物!   当它从一堆垃圾玩意儿变成一根充满邪异气息的禅杖时,瞬间就要破开虚空飞走,可上有炎夏神龙封锁周遭虚空,近有姜不苦伸手擒拿,根本没有它逃跑的余地。   似乎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它调转方向,就像姜不苦面门狠狠砸来。   被姜不苦伸手抓在掌中。   在抓摄接触的刹那,姜不苦就感觉一股巨大无匹的灵魂意识冲击直接刺向他心间。   姜不苦没有去抵挡它的突袭,反而是体内瞬间如同爆炸一般涌出磅礴无匹的神力,迅速输入杖身内部,贯彻杖内每一寸每一尺。   你打你的,我炼化我的。   这柄诡异禅杖显然还没有到真正大成出世之日,更何况,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件器物,没有使用者。   在自己占据绝对主场优势的情况,若都还能被它啄了眼睛翻了盘,那心中的一切谋算真就要重新考虑考虑,是不是真正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了。   当这柄禅杖在自己接触的刹那发动猛烈的、针对意识灵魂层面的冲击,姜不苦就知道,这件神兵的主要攻击方向就是灵魂、意识、心灵这些方面。   哪怕他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看到一层层心防被它以充满了针对克制的手段冲击,一种种圣兽本源给心灵加持的武装一层层破防,他的心态也变得越来越慎重。   好在,就在它即将刺破大圣本源加持的最后一道圣兽本源加持后,它的攻势骤然消失。   因为姜不苦已经把禅杖彻底炼化,虽然禅杖内部被埋藏了许多暗门和不知名的控制手段。   可能那是邪佛世界的一些精妙措施,可对方很显然搞错了一件事。   这里不是邪佛世界,自己处理这件禅杖也不会遵循他们世界的常规。   他完全无视了这些暗门和种种可能非常精妙的布置,直接推倒重来,以炎夏修行体系发展起来的种种祭炼之法,将诡异灵魂体和无数信仰之力当成原材料,重新炼制了一遍。   在无量的神力涌动中,细看去却是一个个精妙细微的符文结构,还有真正阵法结构,自从成为九州元神,成为九州世界主宰之后,他记忆中从六一学院诞生至今,种种学识成果瞬间融汇贯通,成为他的一种本能。   无论炼器,还是炼丹,无论符文,还是阵法,或者天机之术,只要六一学院那些最顶级人才会的,自己统统都会。   而且,在他远超人类的无量神力之下,无论是炼器还是布置符文阵法结构,都像是有无数顶尖专业人才在齐心协力的一起做事。   从他手握之处开始,随着他体内神力的涌入,禅杖之内属于邪佛世界的种种或奇诡、或精妙的布置直接从根源上被摧毁,就如同洪水过后的河道,里面埋藏的任何东西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当姜不苦将禅杖从头到尾重新祭炼完毕,它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而且,在祭炼的过程中,禅杖已经变成了一根长棍。   恰与他身高一般无二,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   通体非常简洁,除了上下两个端头各有一个细箍之外,看上去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长棍。   仔细感受了一番它的性能,姜不苦心中惊喜道:“好宝贝,真是好宝贝!”   这个用无数佛寺信仰之力和邪佛世界无数诡异灵魂体共同打造的神兵,握在手中轻盈如无物。   它在现实层面,物理层面的打击也有,真要狠狠一棍砸下去,九州世界也得露出一个大窟窿。   可这只是附带,它真正厉害的地方是思维层面、意识层面、心灵层面的攻击。   不仅自带强悍无匹、诡异难防的精神冲击,意识伤害,若是持有者也要施展类似手段,它更有一种放大器一般的效果,任何一个通过它施展出来的心灵攻击,放在人群中,有生命的地方,都将变成禁咒级、灭世级的范围伤害。   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恰好就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好宝贝,真的是好宝贝!”   长棍在他手中随着他的心意大小如意的变化了几次,体内源自大圣本源加持而来的习性让他迅速适应了这件神兵,如臂使指,仿佛变成了手臂的延伸。   一切,妥当了。   姜不苦抬头看向天穹,那十日凌空之处。   从十日凌空至今,其实只才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而已。   在世界意志的层面,连瞬息时间都还没过去。   而利用这短暂的窗口期,他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准备。   利用蓝星世界浅薄的底蕴,用尽一些手段,才把自己武装成了这样个模样。   再没有更多手段了。   “成与不成,就看你了,大圣。”   从这一刻开始,姜不苦暂时放下了自己,就让自己变成那个人们想象中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闹东海,闯地府,大闹天宫的大圣吧。   “从今天开始,你的美名要在诸世界传扬了,大圣。”   姜不苦远远扫视了一眼那些越聚越多的元神境修士们,没有多说什么,纵身一跃,腾身而起。   向着天空疾冲而去。   “可惜,要是有一首音乐相伴就更完美,大圣。”   姜不苦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便将所有自我意念封闭,任由大圣本源彻底覆盖身心。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齐天大圣。   身高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身披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踩藕丝步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   他越飞越高,身形化作一道光虹。   在他身后,仿佛生出一对羽翼。   每一次扇动,如同凤凰展翅,如同朱雀飞空,如同鲲鹏纵横。   在他身下,有一条白色光虹,仿佛麒麟,仿佛白龙。   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快看,有大圣!”有小孩兴奋的手指高呼。   这一刻,蓝星上的所有众生,只要抬头仰望,就能够看到有这样一个身影冲向十日战场。   ……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   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诗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人们记忆中最深刻的影像,是这个身影化作一道白虹,贯入一颗太阳之中。 第二一三章 捆成一串   身兼炎夏人道和一界主宰的至高权柄,天地灵机在姜不苦眼中再无一点秘密可言。   他一路向上,不是真的直憨憨的飞过煞气层,然后冲入罡气层,然后一直往上再往上。   这样即便费尽千辛万苦冲出了罡气层,也只能进入一片虚无之地,在前面,就是世界的边界,绝对的屏障。   在此之外,炎夏称之为外间层,仙古世界称之为混沌海,诸神世界称之为晶壁……无论怎么称呼,它的意义都一样,世界的尽头,无法逾越之地。   这样的话,他根本就到不了战场。   他的飞行,是顺着勾连万物众生的天地灵机,一路往上。   天地灵机就是蓝星意志织就的、勾连蓝星世界万物众生的“蛛网”。   虽然她现在暂时将这个“蛛网”的掌控权交给了炎夏神龙,但她依然在这“蛛网”之内。   不仅是她,其他所有现身于蓝星世界上空,化作一枚太阳的世界意志也全都在这蛛网之内。   这和祂们强不强大无关,只要蓝星世界根本还在,只要祂们主动现身蓝星世界之上,那么,祂们就必然会置身在这“蛛网”笼罩之下。   虽然,这蛛网对祂们而言,造不成丝毫伤害,最多偶尔感觉牵牵扯扯,比较容易让人烦躁。   但祂们不是人,祂们是冷漠冰冷,大道无情的世界意志。   即便祂们曾经有情,漫长无尽的岁月,见证了亿万万生灵的盛衰生灭,祂们也会一点点变得冷漠无情起来。   祂们虽然曾经彼此陌生,现在猝不及防的坐在了一张桌上。   只有当坐上来之后,才能认真打量其他存在,这是祂们漫长生命中前所未有的热闹盛宴。   祂们有着完全迥异的力量道路,成长体系,是因为蓝星世界这个奇特的世界而聚在了一起。   可又有一点是绝对共通的,那就是生存,更好的生存,再就是对力量的追求,对更高力量的无止境的追求。   这也是毫无疑问的事,若是在这种基本理念上都不相通,祂们根本就不会与蓝星世界产生共鸣,即便产生共鸣,也不会选择跳出来,反而是远远地躲开。   选择在这个时机跳出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很快,祂们就已经明白,这将是一场非常漫长的博弈。   祂们虽然对自己都有着强大的信心,但更不想做第二个蠢货,第一个蠢货现在正在和蓝星意志一起百般挣扎抵抗呢。   可这有什么用呢?   当祂站在中心,成为八个世界意志共同集火的目标之后,其结局就已经注定。   这个过程对于普通生命可能会很漫长,千年,万年,十万年,乃至更久。   可对祂们来说,这真的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   因为这样的念头,祂们下意识的控制着力量的输出,在保证完全压制住局面的同时,绝不丝毫冒进。   一点点调动大世界内部的潜能,为更长久、更漫长的对峙做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蓝星世界这个必将被分食的猎物,祂们反而不是那么急切了。   相比于蓝星世界,其他猎食者才是更危险,也更难对付的目标。   不仅一个世界意志这么觉得,八个世界意志都是这么想的。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祂们的生命层次和个体的生命层次有着天壤之别。   祂们的时间概念和个体生命完全不同,祂们所谓的快速和凡人生命的快速差别是非常大的。   再就是因为其体量过于庞大,在各自的世界之内,皆堪称全知全能,可这种庞大的体量让祂们自身的思维“惯性”也极其巨大,想要调整计划,改变念头,需要的时间会更久……虽然在祂们的认知中,这已经非常快了。   特别是在祂们判定中,威胁等级远不足以危害到自身安危存亡的时候。   可在姜不苦眼中,这反应就称得上木讷迟钝了。   如莽荒太阳之前那种激烈的反应,是一种违背世界意志本能的极限尝试,这种剧烈的转变,会给整个世界意志的思维运作带来长久的反噬伤害。   最明显的表征就是会变得更傻——就像人们因为遭遇什么大危险之事大脑陡然超频启动运转,然后等平复过来,发现头皮之下有许多血管都爆了,长期处于懵逼之中、大脑嗡嗡作响的状态。   他顺着天地灵机的波动牵引,准确的找到了战场交锋的核心区域。   他如同电流,天地灵机如同电网。   当他化虹而至,直接冲入最近一颗“太阳”之内。   他确信,这就是一个大世界的意志实体。   因为那其中的一颗颗念头,都透露着亘古、高远的气息,而这样的念头,在这里,有着无数,宛如一颗颗巨大星辰般漂浮在“太阳”内部,它们有着自己的轨迹,缓缓运转。   其思维的运转,宛如一个浩瀚的星辰宇宙在运动!   它们共同组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大世界的意志实体。   只是稍微感应了一下,姜不苦就确信,以他现在的能力,任何一个念头与他硬碰硬的来一下,都能让他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   若是几个念头大星一起砸来,能直接把他埋葬在这片念头星河之中。   当然,他手里还有着一枚杀手锏,若是当成一次性核武使用,绝对能对其造成致命打击,甚至能够让其陨落。   可是,这不是他的选择。   而且,这对蓝星世界来说,不会起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确实,一个大世界意志的陨落,必然会给这个世界内部带来剧烈的动荡。   可这能对蓝星世界带来丝毫的收益吗?   不能!   因为彼此位阶相差太大,一个大帝国的元首陨落,你一群隔海相望的海岛野民欢呼庆祝,难道指望驾船过去抢一波吗?   蓝星母亲陨落,蓝星萝莉诞生。   一个更大的世界意志陨落,只要世界本身的本钱还在,自然很快就会孕育出另一尊世界意志。   甚至,很可能出现“秒接班”的情况,就是这一刻世界意志陨落了,下一刻,那些强大的至强者们,或者伟大主宰们,直接觑着这个时机上前一步,身、神与世界相合。   立刻成为成熟而强大的、新的世界意志,这对蓝星的境况有哪怕一丁点的改善吗?   不会有改善,甚至可能变得更糟!   所以,自一开始,他就没有考虑过用那宝贵的杀手锏去兑掉其中一颗乃至两颗太阳。   那对蓝星世界来说,毫无意义。   随着他的闯入,就如同一颗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世界意志内部所有念头组成的星河宇宙发生了剧烈扰动,距离他最近的一些念头,已经开始改变自身的运行轨迹,自发的向他围拢过来。   这就像一颗细菌侵入了一个健康至极的人体之内,身体根本就懒得调动整体的免疫力用来绞杀这颗细菌,只需要就近调遣一些精兵强将过来围歼就足够了。   不过,姜不苦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等在那里等它们过来。   他的身影迅捷灵活,面对那些向他运行而来的念头星辰,从不与之正面接触,能避开就避开,不能避开就将手中长棍化作撑杆跳的那根长杆,反而借着它们作为下一次起跳变化的支点。   他白泽本源赋予了他对危险敏锐地预知能力;   九尾狐本源让他变成了一个极限跑酷玩家,在一枚枚念头星辰的来袭下,左冲右突。   利用凤凰本源、朱雀本源、鲲鹏本源赋予加持的强大移动力,往往能够快一步,躲开念头星辰的撞击,让身后念头乱撞成一团。   随着他的狂飙突进,被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地,一种无形的威严震慑弥漫整个念头星河宇宙。   那是上位生命对下位生命的绝对压制。   什么龙威,神威,圣威,在这样的、来自一个大世界意志的压制面前,都只能算是弟弟。   可现在的姜不苦,已经不是姜不苦,他是齐天大圣。   他是那个不服管教、不服任何权威压迫的猢狲泼猴。   你压他越狠,他就越亢奋,反抗越激烈。   再加上其他圣兽本源都有心灵方面的加持与防御能力,所以,他并没有受到这生命压制的影响。   直到整个念头星河宇宙要全部调动起来的架势,要从四方上下将他所有逃窜路线堵死,不再给他丝毫腾挪空间,他却恰到好处的从这颗太阳的另一端飞掠了出去。   因为自从他冲入一颗世界太阳之后,内部发生的一切交锋都非常快速,蓝星大地之上的众生所见的,就是那个身影悍然冲入一颗太阳之内,心中既震惊于对方的神通与勇气,又担心对方的安危。   正心怀忐忑间,就见他从另一端冲出,几乎所有人都欢呼出声。   可很快,他们的欢呼声就停止,因为那道身影再次化作一道白虹,贯入第二颗太阳之内。   未几,他又从中冲出,化作白虹射入第三颗太阳之内。   姜不苦几乎如法炮制,接连化虹,冲入九颗世界太阳之内——包括莽荒意志都没有例外。   一直等他这一番行动完毕,那些世界意志都没有做出调整改变。   这样的机会,姜不苦自然不可能放过。   于是,他没有丝毫停歇,再次冲入之前冲入的第一颗太阳之内。   能够清晰的看见,整个念头星河宇宙的运动轨迹和第一次相比有了细微的变化,这是对方思维正在运转,正在徐徐做出改变的象征。   而之前因为他的捣乱而变得一团糟的区域也渐渐归位恢复,已基本完成混乱到秩序的转变。   而相较于那些没有受到直接波及的念头星辰,它们的轨迹变化更加明显。   这是局部区域的念头调整快过了整体思维的转变调整。   而这次姜不苦的进入,明显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反应和针对。   不再是几个“精兵强将”过来擒拿,好大一片区域的念头星辰都宛如军队一般调动起来。   姜不苦凭着自身的成就底蕴,再加上将各种圣兽本源加持赋予的能力运用到极致,又在这片念头星河宇宙中浪了一段时间,直到发现继续停留下去十死无生,这才飞速脱离,冲出这颗世界意志所化的太阳。   借助天地灵机铺设的道路,化虹冲入第二颗世界太阳之内。   和前一颗的情况大同小异,虽然比第一次更加艰难,但也足够他在里面左冲右突,搅了个鸡犬不宁,整个念头星河宇宙动荡不已。   在人们的眼中,情形就是这个身影化作白虹贯入第一颗太阳之内,然后出来,然后进入第二颗,一直到把蓝星太阳之外的九颗全部光顾了一遍,绕了完整的一周。   然后,没有停止,开始了第二次绕圈跑,从一颗颗太阳之内进进出出。   只是进出时间比第一次更加快速。   然后又是整整一圈,九颗太阳无一漏网,又被他进进出出了一次。   然后,第三次绕圈。   对于他的操作,人们已经彻底看不懂了。   一个个心头疑惑不已。   “这是什么操作?”   “进出太阳是这么容易的吗?而且还是九颗轮流着来,进进出出,一轮一轮的。”   当姜不苦第三次冲入世界意志之内。   便发现那念头星河宇宙的轨迹变动明显了许多倍,他刚一进入,就受到了呼啸而至、排成阵列的念头星辰的冲击。   他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在里面绕过几个繁复多变的弧线便冲了出去。   当这一轮转圈完成,九颗太阳全部照顾到。   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第四次冲击。   这一次,他几乎是一沾即走。   因为那些念头星河宇宙已经彻底完成了轨迹变化,将他这个进进出出、随便来去的烦人“苍蝇”当成了必须首先解决的目标。   所以,他一进入就受到了整个念头星河宇宙的针对。   他再多留一刻钟,就要被无穷尽的亘古高远的念头星河砸中。   被完全彻底的埋葬其中。   所以,他这第四轮几乎没有什么建树,只是进去了一下就匆匆出来。   但他依然没有丝毫懈怠,直到将九颗太阳光顾完毕,这才退到蓝星太阳旁边。   而此刻,彻底完成思维掉头的九颗太阳——包括莽荒太阳,全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忽然混进来得姜不苦身上。   虽然他在位阶上和他们勉强处在同一层次,可彼此实力差距有着天渊之别,真要比较,正如同为血肉生命的蚊子苍蝇和霸王龙之间的差距。   原本针对蓝星太阳和莽荒太阳的压力碰撞碾压都暂时停了下来,欲要将所有压力“倾在”姜不苦这边。   祂们之间的交锋,不需要有这样一个小东西跳出来捣乱。   更不会容许他怀揣着在祂们身上捞一笔,渔翁得利的任何苗头进入其中。   在这方面,祂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莽荒太阳看着这局势,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我要是趁这机会悄悄从中间溜到座位上去,祂们会不会容许我加塞?   不过,这个时候,祂也不敢轻举妄动,把祂们的注意力从那个忽然冒出头来的小东西身上全部集中在祂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所有世界意志掉转矛头,将他姜不苦当做必须头号清除对象的时候,姜不苦手中的如意棍迅速变小,最后没入他的体内。   而在他的掌心,却又一枚细小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小点。   意志奇点。   蓝星母亲以彻底的陨落为代价,将星球超过四十六亿年的漫长时光记忆收束其中。   ……   对这些举着刀叉,准备将蓝星世界分食的猎食者们来说,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呢?   正撸着羊肉串,忽然一根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铁签子有了自己的想法,直接朝着他们喉咙里扎了过去。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等祂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铁签子已经贯入了口中。   从嘴里进去,从后颈出去。   甚至被扎了不止一次,而是整整四次。   虽然第四次只是刚扎进来就撤走。   虽然那“铁签”太细太小,祂们太过庞大强大,这样的伤害根本无法伤害到祂们。   但这样的行动本身,已经足够调动祂们全部的思维,先将这个意外变数清理出场了。   祂们共同出身,将周边区域彻底封锁,将姜不苦完全锁定。   让他连逃跑都无法做到。   就在祂们准备更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姜不苦轻轻激活了手中意志奇点。   然后,就见意志奇点尾端,留下了一根细小的丝线。   凡是他刚才执棍所经之处,皆有一枚丝线深深种入其中。   特别是那九颗太阳内部,姜不苦最初两次进入,在每一个世界意志内部胡乱游走,如意棍胡乱以任何一颗念头星辰作为支点跃行变轨,此刻,随着姜不苦的激活,全部有细密坚韧的丝线缠绕。   彼此错综复杂,几乎将世界意志内部的念头星辰绕成了一团乱麻。   一根丝线,将九颗太阳胡乱缠绕捆绑成了一团。   铁签子不仅进进出出的扎嘴,后面居然还牵了一根完整的针线,将九张嘴通过这个丝线连在一起了。   相比于祂们庞大无量的身躯,这丝线看起来毫不起眼,祂们却在这丝线显形的时候,念头中就警铃大作。   施加在姜不苦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摊开的手上,那渺若无物的极细极微的一点,似乎还怕它下一刻就失控爆炸。 第二一四章 都对自己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祂们并不确切的知道姜不苦手中那玩意儿是什么,但祂们的生命本能却在对祂们发出最高程度的预警。   于是祂们知道,这是一件可以真正威胁祂们生命,甚至可以让祂们真正念头湮灭于此。   意志奇点本来就是前世蓝星意志借鉴了前世宇宙大爆炸的灵感,将星球四十六亿年的漫长记忆无限凝缩。   若它被激发,四十六亿年的时空记忆将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瞬间倾泻而出,那比正常直面承受四十六亿年的时空记忆冲刷还要猛烈无数倍。   即便是至强者、至高主宰们置身于这样的时空记忆洪流之中,也会瞬间被冲击得自我湮灭,无论什么样的后手伏笔、预谋重生的手段,在这样的冲击面前都无济于事,能直接从存在上讲一个有着自我意志的生命抹除。   时间,是这个世间最无情,无不可解的“剧毒”。   刚才姜不苦看似在祂们体内进进出出,除了捣乱什么恶果也没有造成。   可随着他将手中意志奇点半激发,自从他冲入第一颗太阳开始,凡是他所过之处,就必有一根微不可查的丝线如同被绕得理不清头绪的线团一般,在祂们的念头星河宇宙中结成了密密麻麻的丝网。   而末端,就与姜不苦掌中的意志奇点相连。   这些丝线并没有对祂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可祂们却全陷入了最高警备之中。   现在这状态就像是,一个小鬼出其不意,将九个强闯进家门的强盗土匪,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用一根电线将他们串在了一起,一时间根本无法解开那种。   然后,他们看见电线另一头结在小鬼手中,小鬼手中捧着一个大储量的电瓶,他的手正搁在开关上面。   给他们时间,他们当然可以把身上那些缠绕的电线解开。   可很明显,这个速度一定没有小鬼手按开关快。   他们不动,小鬼出于顾虑也并不敢按动开关。   可若他们一旦有要解开电线的举动,小孩必然会第一时间按动开关,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他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更要命的是,这九个强盗土匪并不是一波,他们全是跑单帮的,直到闯入小鬼家门之后才发现彼此。   现在大家被一根电线相连,若是某人暴脾气有所异动,很可能就刺激得小鬼直接按下开关,大伙一起完蛋。   所以,他们不仅要控制自己,让自己冷静,还要盯住其他强盗土匪,怕有个脑袋轴的做出点什么不妥当的举动,然后把大家一起拖下水。   于是,八颗围成一圈的太阳在充分感受了姜不苦掌中意志奇点蕴藏的恶意之后,便极有默契的定向了莽荒太阳。   这蠢货刚刚跃跃欲试,像是要做点什么,这种时候,可不容许它乱来。   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莽荒太阳只是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转变阵营,悄悄溜到猎食者队伍中去,却没想到,只是刚生出这个念头,都还没来得及展开行动,八位猎食者就齐齐的瞄向了祂,压力给的足足的。   祂清晰地感受到了祂们共同传递的意志。   老实待着!   动就废了你!   面对这样再明白不过的集体施压,莽荒太阳念头中虽然已经祂们弄死了千百遍,但此刻却不得不做出从心的选择,乖乖的站在中间。   除了莽荒太阳,祂们又再次打量了一圈彼此,发现大家都是有理智的,知道进退取舍,这才将念头再次集中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鬼身上。   姜不苦一万公里的身高,在祂们显化的意志太阳面前,真就是小不点一般的存在。   终于,仙古太阳传念道:“你那东西,不可能把我们全部弄死。”   这是在说,不要把那玩意儿当成护身符,救命的宝贝。   姜不苦回道:“总能死几个,其他的,即便是活下来,也不可能都好过……至于谁死谁活谁好过,没试过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最幸运的呢?要不试试?”   需要去赌这种概率吗?   原本计划的一场漫长、旷日持久的角逐争锋,直接在刚上牌桌才开局的时候,就一把定胜负生死。   不讲技术,不讲底蕴筹码,一切交给概率。   牌局都攒好了,忽然蹦出来个人说不玩了,大家掷骰子吧,谁点大,这桌上的筹码就全归他了,通吃!   至于那些输家嘛,把命留下就可以了。   谁会答应答应?   哪一个兜里揣着鼓鼓囊囊家底的,会觉得自己技术差,基本要完,拼运气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没点必赢的自信他们就不会坐上这个牌桌。   这还只是人间的赌客,对祂们而言,祂们的自信比之还要强无数倍,那是无数年来,作为一界至尊主宰所练就的自信。   祂们每一个,都有着能够站到最后、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博弈中成为最大赢家的绝对信心!   所以,姜不苦这话,直接让祂们一起陷入沉默。   他手中的意志奇点确实很难把祂们全部干掉,可别说带走一半,哪怕能带走一两个,重创一两个,祂们就不会尝试这种选择。   只有真正走投无路的,才会做此选择。   而祂们走投无路了吗?真正走投无路的是手里拿着起爆器的蓝星世界!   世界意志惧怕死亡吗?   姜不苦相信,当祂们所在世界到了绝境关头,到了祂们不得不以死亡争取机会的时候,祂们一定不惮于选择自我牺牲——当然,莽荒太阳这种自我意志过于强烈的可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可现在,祂们及祂们身后的世界,到了绝境关头的时候吗?   正枕戈待旦、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呢,绝境属于蓝星,而不属于祂们包括祂们身后的世界!   可另一方面,祂们的存在形式是什么?   不管祂们的自我意志如莽荒世界这般浓烈,还是如其他世界那般淡漠,从祂们出现那一刻开始——   追求存在,继续存在,成为更长久、更强大的存在,就是烙入祂们骨子里的本能。   这是必然的。   祂们诞生的本能不可能是让祂们立刻自我了结——即便真有这样的,祂们也已经第一时间将自己解决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只要能活,祂们就绝不会主动去求死!   哪怕在某些时候,从一个大世界的大局来说,祂们主动选择去死,让大世界立刻另立新主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祂们绝不会这样认为,只要祂们认为还有机会,只要前方还有路可走,只要世界还没有走到绝境,祂们必然都会继续走下!   哪怕这路和祂们最初预期的并不一样,祂们也会努力坚持的走下去。   而不会说,“这路我不想走,你们快把我废了吧。”   哪怕祂们正在走的路远不如最初设想的那么美妙,可只要有路走,祂们就一定会继续走!   这是姜不苦一切计划的根基。   他手中这个“起爆器”,只能威胁到这些世界意志,而不能威胁到那些世界本身。   哪怕他真选择将之引爆,也无法对蓝星世界带来根本性的帮助。   这个“起爆器”给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可以让祂们安静下来,然后,尝试着向祂们推销另一条路。   祂们现在被自己用核武慑逼得安静下来,后面,就该自己这个菜鸟上台,努力为祂们提供一个新的选择方案,他相信,只要这方案不是明摆着坑祂们破产,祂们就会倾向于同意——因为自己手里始终拽着起爆器不放啊。   这么想着,他就想传念给祂们。   却发现彼此相差过大,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反而会让祂们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于是,他终于想起始终坚守在自己身边的蓝星太阳,把一切计划告诉了她,并希望得到她的配合。   在内部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她会有很情绪化的时候,可在此时此刻,她却如同其他世界意志一样,维持着一个高远冷漠、俯视众生的设定。   收到姜不苦的传念请求后,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就将一道意念投射给了包括莽荒太阳在内的九位世界意志。   一个九州世界直接出现在祂们的念头之中。   姜不苦配合着讲解道:“现在这种局面,蓝星世界和莽荒世界求一个重新开局,作为入局者的一员,而不是单纯被集火攻击的猎物,这不过分吧?”   说着,他手中意志奇点配合着闪了闪,似乎在提醒诸位大佬,说话小心点,我可是会爆的。   而心中早有这个想法的莽荒太阳感觉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忙回应:“对对对,咱们应该重新开始,不能以多打少!”   其他八位大佬都没有理会这个蠢货,沉默,不吭声,不回应。   不出言否定就当是认同了。   姜不苦继续道:“你们最开始,或只是馋蓝星世界一家,可现在这种局势,十个大世界齐聚,盛况空前,以你们的眼光,怕是都没太把蓝星世界这一家放在眼中了,成为十个大世界笑到最后的那个大赢家,这才是你们的最终希求吧?”   诸位大佬还是不说话,沉默以对。   姜不苦说的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早在发现这么多陌生大玩家入局的时候,祂们考虑最多的,就不再是与蓝星世界的战斗,而是如何在这么多大世界的博弈中笑到最后。   这才是关键!   姜不苦继续道:   “现在,蓝星不能成为这么多大世界交锋的战场,可我们考虑到诸位的实际需求,主动提供了这样一个战场。   我们直接分割了世界本源,我把自己融了进去,再造了一个九州世界,大家移步到这里去玩牌可好?”   诸位大佬对他不愿将蓝星世界开放成为冲突核心不置可否,只要是一个有理智的,都不可能容许这种级别的碰撞在自家内部发生,成为诸界公共平台!   而姜不苦手里拿着起爆器,提这样一个要求,真的是一点都不过分,合情合理。   可是,当祂们顺着感应真实的“看见”了那个从蓝星世界内部割下来,世界本源极其稀薄的九州世界,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样一个世界,连让祂们苏醒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姜不苦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轻轻拉了拉手中意志奇点连接着的丝线,这本质是由原宇宙四十六亿年漫长时光记忆凝成的剪不断理还乱的长线,开始缓缓抽取祂们念头星河宇宙中丝丝缕缕的本源之力。   祂们念头中的警兆迅速拉满,巨大的压力瞬间倾泻在姜不苦身上。   姜不苦没有挣扎,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反倒是蓝星太阳再一次给祂们发送过去一份影像在祂们念头之中。   只见九州世界上空,蓦然出现了九颗大日。   细看之下,这九颗大日被丝丝缕缕的丝线缠绕捆绑成一团。   而这丝丝缕缕的丝线穿九日而过的同时,有一点点世界本源,仿佛九颗太阳的血液一般,顺着一根根丝线向外渗透,化作一颗颗彷如水珠的世界本源之珠。   因为丝线本身纵横交错,这些“血液”顺着丝线往太阳之外渗透,气息彼此掺和,共同融合成一颗颗成型的世界本源之珠。   每一颗世界本源之珠,都是由九颗太阳提供的血液共同造就的!   姜不苦配合着画面讲解道:   “既然决定上桌,当然就得做好有输赢的准备,既然有输赢,就得有筹码,这些世界本源,不就是大家都想得到,也是诸位最看重的筹码吗?”   “即便你们用其他方式交锋,最终也都会落在世界本源的争夺上!   既如此,何不一开始就以之作为筹码呢?”   “而且,用其他方式不确定性的因素太多,很可能一个大世界的胜负成败,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狗血的意外所决定,若你们是输的那一方,你们会觉得甘心吗?”   虽然诸位大佬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对这道理却是认可的。   祂们都是有着绝对底气和绝对自信的,所以,祂们天生就讨厌概率、运气、意外、变数这些情况。   非常讨厌!   就比如现在发生的一幕,就是典型的预料之外变数。   感受过一次的祂们,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姜不苦继续推销着:   “因为一个疏忽大意就失去了翻盘机会,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   世界的争锋,就是硬实力的绝对碰撞,怎么能让意外因素决定最终的胜负成败呢?   这个方案的好处就在于此,这一点点世界本源之珠对你们的世界而言,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即便偶尔输几次,只要你对己方世界的整体有信心,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去赢更多不就行了?   这将彻底杜绝因为一些意外就失去了整个世界本源的情况发生。”   说着,就见画面一变。   这些世界本源之珠如同繁星雨露一般撒在九州世界。   每一个世界本源之珠,都可独立形成一个世界。   且因为它们都沾染了九大世界的本源气息,所以,虽然气息驳杂无比,可其初始状态对每一方都是绝对公平的。   那些各自大世界的生灵受到世界本源气息的牵引,会自然的跨界进入其中。   画面忽然具体到其中某个小世界,来自九个大世界的生灵一起进入,他们用各自的方式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和发展,最终,爆发大战。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斗,每一方背后都有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输血。   所以,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充满了血腥。   可既然是你死我活的战斗,终究有胜负。   胜的一方不仅在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同时也是炼化、纯化世界本源气息的过程。   当这个世界只剩下一方势力的时候,原本驳杂的世界本源气息再次变得纯粹。   这颗纯粹的世界本源气息受到天空中一颗同根同源太阳的牵引,最终融入这颗太阳体内。   原本,这一颗世界本源之珠祂只提供了九分之一,可现在,整颗世界本源之珠都是祂的气息。   赚了!   而且,赚的不是一倍两倍,而是本钱的整整八倍!   不过,对其他八颗太阳来说,就相当于永久的损失了九分之一颗世界本源之珠。   画面忽然扩大,无数颗世界本源之珠,就代表着无数个小世界在进行激烈而血腥的战斗争夺。   每一个世界的底蕴都深不可测,这一局输了,那一局赢回来。   有输必有赢!   所以,最后的画面是,九颗太阳在被捆绑丝线强行抽血,可另一方面,那些被净化同源的世界本源之珠又如同雨点一般融入体内。   不仅没有丝毫受损,反而收益极大!   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世界太阳都清楚地知道,这是面前这个小东西耍的花招,怎么可能九个都赚,有赢的就必然有输的。   赢家赢得得越多,那么输家必然就输得越惨,甚至整颗太阳都要被抽干!   不过,哪怕祂们都知道这个小伎俩,却也非常自信的认为,凭我方世界的底蕴,必然是那个赢得最多的。   输?不可能的! 第二一五章 担当   姜不苦的行动计划,核心目的有两个,一是不能让战斗在蓝星世界内部爆发,一旦这种局势形成,无论蓝星世界能够支撑多久,当这种局面形成的时候,蓝星世界就基本注定了败亡。   再一个,就是尽量避免成为其他世界的饭前甜点。   因为其他所有世界都是受到蓝星世界某种道路的共鸣吸引过来的,蓝星世界天然就是十界聚首十字路口,中心地带。   就算是其他世界之间发生点什么事,也始终绕不开中间的蓝星世界,所以,要把祂们请出去,单单是核威慑都是不够的,必须给祂们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不然,局面就始终会僵持在这里,而无论僵持的结果如何,对蓝星世界而言,都是有害无益的。   所以,这才有了他一手拿核武起爆器威慑,一边还要努力的向祂们推销兜售新的争锋方案。   而另一边,不管诸多大世界内部的想法,就这些世界意志而言,情况却非常简单明了。   若是能够独吞蓝星世界这块大肥肉,祂们可以豁出去更多,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哪怕祂们对自身世界再怎么自信,也知道独吞蓝星世界是不现实的。   别说独吞哪一家若是能够吃到三分之一、乃至是四分之一,都必然要遭到其他大世界的共同集火针对。   因为祂们的目光已经在更长久之后的未来,蓝星世界只是开胃前菜,其他大世界可都是硬菜,同时,也都是硬骨头。   现在多吃蓝星世界一点,就为将来的博弈奠定了更大的优势,其他大世界也都不傻,自然不会就这么看着,哪怕是联手,也会把这个势头打断。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那么祂们就不会蠢到去当那个想吃独食的出头鸟。   不然,莽荒太阳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所以,在蓝星世界的争夺上,最理想的收获,也能免于前期引发激烈冲突的分配方案,就是大家各自吞吃八分之一甚至是九分之一。   当明白这点,蓝星世界这块肥肉的吸引力就下降了许多。   所以,当自己的命有一部分被握在姜不苦手中时,让祂们暂时放弃只能吃到九分之一的肥肉,问题并不大。   更何况,姜不苦还很贴心的为祂们考虑好了备选方案。   甚至,以祂们各自的观感,在对自身世界的底蕴和道路极其自信的情况下,祂们还非常欣赏这种争锋模式。   虽然每一次赢的世界本源不多,但胜在不需要祂们亲自下场,且尽最大可能的撇除了偶然的意外变数的影响,真正就是底蕴和道路的比拼。   所以,在了解完整个模式之后,祂们甚至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觉得这种模式很可能才是更适合的。   祂们以前虽然都因为道路的趋同性遇见过其他大世界,但都是两个大世界之争,敌我双方非常清楚明白,没什么好说的,一旦遇上就拼尽全力的怼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反正最后都是赢家发展壮大,输家融入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因为世界的不同,输家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要么被犁庭扫穴的清理一遍,要么就取长补短,借之发展出新的道路,收益最大的是整个世界本身。   这是一种简单的线性思维,只需要考虑赢就可以了,其他根本不用考虑。   可这完全不适用于现在的局势,要是还秉持着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一套,那么最先出头冒尖的,必然会享受到和莽荒太阳一样的“集体亲切招待”!   划出一片战场,然后大家就老老实实,兵对兵、将对将的你来我往?   ——怎么可能!   必然会发生无数超出祂们掌控之外的意外和变数,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   而祂们最讨厌的就是意外和变数,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   现在,姜不苦提供一个规则明确,看上去也切实可行的全新解决方案,让整个局面尽可能处在祂们的掌控之中。   所以,从大略上来说,这个方案没毛病,甚至可以说让祂们已经蠢蠢欲动,想要现在就上牌桌玩几局,找找感觉——反正身家丰厚,即便前期输几局都没事,就当总结经验教训。   不过,大略上没毛病,细节上的毛病可就多了。   我们九个世界在新的规则内打生打死,然后蓝星世界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发育壮大?   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的事!   以祂们的体量能够被蓝星世界吸引,就已经说了蓝星世界的底蕴潜力,丝毫不会逊色于他们。   蓝星世界每多发育壮大一天,其底蕴潜能就会更多的转化成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祂们得有多蠢才会坐视这种局面的发生!   这不是一个核威慑就能够让祂们点头的。   诸神世界意志所化太阳传念道:“既要下场,那就全都下场。”   蓝星世界意志所化太阳瞬间明了祂意中所指,其实,在知道这个计划后,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就知道,自己也必然是会下场的,哪有其他人都在里面扑腾,让她一个人在岸上看着的道理。   所以,她冷漠应声道:“好,我也下场!”   “不仅是你,还包括他!”诸神世界意志又传念道。   “我?”姜不苦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最后确信没有听错。   包括蓝星世界在内,祂们十个大世界都堪称神豪,筹码比山高比海深,可自己那点世界本源算得了什么,即便全被祂们吞了,也不够塞牙缝的。   不够,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意图所在。   要把战场从蓝星世界转移?   可以!   在蓝星世界旁边造一个新世界作为十方大世界角力的焦点?   可以!   可你这个世界本身难道想要置身于外,甚至当无论输赢都有得赚的庄家?   怎么可能!   哪怕姜不苦成就了现在的实力,在祂们面前依然不值一提,可祂们依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   若是他能够撑得久一点,那是他的本事,若是他早早就挂了,那也正好,九州世界正好成为诸界角力的公共平台。   其他世界意志也都对这提议表达了坚决的认可,无论如何,不能容许姜不苦这个变数游离于牌桌之外。   至于小弟弟本钱太少,三两下就可能把裤衩都输掉?   那可不就正好吗!   在这件事上,姜不苦感受到了他们坚决的态度,没有犹豫的点头道:“可以!”   诸神世界意志又传念道:“除此之外,你手中那东西……”   这次却是姜不苦态度坚决,都没有等祂后续,就直接打断:   “这东西必须在我手里,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踏实安心,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做出直接危害我们的举动,我也不会引动此物!”   大家虽然理解他身为弱者的自保之态,可很显然,他的保证在祂们看来一文不值。   这次被核威慑拿捏了,祂们可不想以后次次如此被动。   莽荒太阳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体内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但祂的情绪却颇为松快。   至少,比之前独抗诸界的时候轻松多了。   祂感觉以现在的氛围,有很大可能不会继续打了,只是,问题似乎卡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上。   便主动传念道:“要不咱们把刚才约定的内容弄成咱们诸界共遵的规则,谁若违背,其他诸界可以一起打祂,而若没有违背,则不能做以多打少的事。”   祂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不过是在强调,“以后以多打少不合规矩”。   对此,所有人都没有表态,任他自说自话。   或许心中都在想,有你这种蠢货在,大家都会下意识的把你当成突破口吧。   虽然心态上没有以多打少的意思,但实质上,祂怕是要随时要面对以一敌多的局面。   不过,祂的提议也给其他诸位提了个醒。   确实,若把今日议定之事拟定成为诸界共遵的规则,事情就简单明了了。   不过,这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如何让这种约束真正有效。   仙古世界意志传念道:   “我方世界曾有天外残碟飞来,上有一法,名为‘天心道誓’,哪怕如我们这样的存在,若以此道誓发愿,都会受到强力约束,若有违背,必将道心焚燃、湮灭至于虚无。”   诸神世界意志传念道:   “我方世界有一块神秘的命运泥板,传为真正的创世者所留,早在我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其上有一法,名为‘泥板契约’,一旦双方以此结成契约,就将成为双方无法违逆的铁则。”   深渊世界意志传念道:   “我方世界有一条贯穿所有深渊的冥河,乃深渊的起源之河,在冥河深处,偶尔会传出一些玄妙至理之音,我从中听得一门秘法,名为‘冥河大咒’。   无论任何存在,凡是以此咒发下誓愿,就会有咒印落入发咒者与受咒者本我意识之中,一旦其中一方做出违背誓愿的举动,就会连皮带骨成为成就另一方的养分!”   邪佛世界意志传念道:“我方世界有一株金莲与天地共生,其上……”   封神世界意志跟着传念道:“我方世界……”   其他世界意志:“我方世界……”   姜不苦有些傻眼,怎么感觉说着说着变成了凡体现场,你们这到底是在提供誓约法门,还是在趁机亮肌肉呢?   等九个大世界一一介绍完毕,他忍不住看向最后一个莽荒世界意志。   其他存在也都将注意力放在祂身上。   再次成为被关注的焦点,莽荒太阳有些慌,心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可祂心中也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虚,怎么一个个好像都有点传家宝的意思,怎么我就没有?难道是世界太大没有发现?   不过,看向旁边同样没有吭声的蓝星世界意志,和小不点的九州世界化身,心中又平衡了,这两个才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呢。   大家默默亮了一圈肌肉,而后,仙古、诸神、深渊等八个大世界都很小心的打量了彼此一眼,似乎重新认识了一般。   最后,包括姜不苦九州世界在内的十一方世界用祂们八个世界提供的誓约法门连续加持了八层信用背书,达成了十一界有序争锋、文明争锋的纲领性协议,大家都在其中烙印下自己的根本念头,相当于和祂们的本我意识绑定在了一起。   因为有自己提供的法门兜底,不怕别人搞幺蛾子,率先烙印的八个世界意志非常干脆,毫不犹豫。反倒是在轮到莽荒太阳的时候祂有些迟疑了,总感觉这一刻的自己过于被动。   可是,没办法,谁让祂没有传家宝留下来呢。   只得老老实实把念头烙印了上去。   然后,传到了姜不苦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就要烙印上去,蓝星意志却把他拦住了,冷冷的对其他存在道:   “我和他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一个世界,九州世界的本源都是来自于我,所以,这个烙印有我一个足矣!”   她这忽然的发声,不仅姜不苦愕然,其他存在也尽皆错愕。   她继续道:“他是如此弱小,不仅以身化界,为了让你们心安,更同意下场参与这场必输的争锋,一旦九州世界本源枯竭,他就将路尽神亡,所以,这个誓约烙印他就不用留了。”   “至于你们担心的问题……”   她直接把姜不苦掌中的意志奇点摄入体内,道:“以后,这个东西由我来保管,只要你们遵守誓约,我自然不会乱来。”   说罢,直接在誓约协议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念头烙印。   随着这念头烙印落下,她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每个念头中,都多了八个神秘的印记。   每一个念头!   也就是说,一旦这个念头烙下,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本我不灭,这些印记都将追究到底。   其他存在自然明白蓝星意志的打算,因为这些誓约法门全是祂们提供的,或者是担心祂们联手做点什么吧,所以,保留一个几近于无的希望。   不过,确实,这个小东西在祂们博弈的层面的确太小太弱,自祂答应下场之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也就默认了她的举动。 第二一六章 第一届蓝星会议   当蓝星意志把自己的念头烙印其上,那原本始终萦绕在她周围的压制之力终于缓缓撤去。   从这一刻起,她摆脱了成为诸多猎食者分食的食物,而是成为了一名可以参与牌局的玩家。   虽然,她这个玩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菜鸟中的菜鸟,萌新中的萌新,是比莽荒意志更软,更好拿捏的那颗柿子,可以想象,一旦她进入其中,必是第一时间遭到针对那个。   以诸世界意志的表现来看,绝不可能因为她的“无害”,就故意留着,先去解决其他更强劲的对手,然后给她渔翁得利捡漏的机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姜不苦这个连念头烙印都没留下,连签名权都没有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他的无害程度比蓝星意志都还要低无数倍。   而根据协议内容,蓝星意志主动把自己也缠绕在了丝线当中,以示和其他存在一般无二的待遇。   当然,意志奇点在她体内,也是最弱小的她能和祂们平等对话的唯一依仗。   而后,包括蓝星意志、莽荒意志和其他八位世界意志在内,祂们所化太阳从空中消失。   高天之上,只剩下姜不苦一人站在原地。   祂们离开造成的空缺迅速被天地灵机补上,蓝星世界再次被天地灵机覆盖,没有一丝孔隙漏洞。   而在蓝星意志消失之前,姜不苦感觉到,她将自身的一缕小小的念头送到了他的体内。   这缕念头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自己能够与她保持即时的沟通,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作用。   蓝星世界。   无论是主世界,还是那无数如繁星点缀的小世界,自从十日横空开始,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了天空。   后来,一个炎夏传说中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上。   就好像把自身化作了一枚锋利的箭簇,贯入一颗颗巨大绝伦的太阳之中。   虽然后面的具体操作让他们有些迷惑,但现在,这些从出现开始,便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太阳消失了!   从他们蓝星世界的天空消失了,这就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所有人都为之欢欣雀跃,兴奋不已。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妥。   不对啊,十日横空,可真正侵入的异日只有九颗,有一颗是咱们蓝星自己的太阳啊,怎么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难道是被带走了吗?   当人们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的时候,却发现,又一颗太阳出现在了天空,光华灿烂。   没有一点霸道酷烈,反而极尽温和厚爱,只是感受到祂洒落人间的阳光,就能让人确信: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太阳!   可是,却有一些敏锐者、和高阶力量者感觉到了气息有所不同。   天空,姜不苦没有理会这些。   在蓝星意志和其他九日一起消失之后,早已从罡气层中隐去形迹的炎夏神龙,迅速取代了蓝星意志原本所在的位置,堵住了因她消失而带来的天宇漏洞。   祂首尾相连,团成一颗大球,又仿佛一颗巨大的龙珠。   从这一刻开始,掌握了星球全部权柄的祂把自己化作了蓝星的太阳。   姜不苦感觉体内又多了一道念头。   这是炎夏神龙的,作用与蓝星意志所留一般无二,最大的作用就是保证及时的沟通。   从大地之上看去,他伟岸的身影傲立在大日旁边。   或许从今以后,会有许许多多关于他的传奇,用人们华丽的辞藻和丰富的想象,将这一意象完善成为新的神话传说。   但这一刻,姜不苦并没有一点计划得逞的轻松。   感受着体内两个念头,他只觉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头。   为了让蓝星世界完成从猎物到可以上桌参与牌局的转变,蓝星意志不得不把自己死死按在了位置上,哪怕是输,也要一直玩下去那种。   这也是这场牌局残酷的地方,一旦加入,就没有终结,输得狠了想走?没门!   所以,蓝星世界内部的事务,她真的管不了了。   她一身扮演日月星辰的时代,也将自此终结。   而世界,是不能没有日月星辰的,特别是太阳,在这种时候,若是蓝星失去了太阳,情况和十颗太阳一起现于天际一样糟糕。   所以,除蓝星意志之外,最强的炎夏神龙当仁不让的让自己化作了这颗太阳。   好在,这并不耽搁祂梳理炎夏人道气韵,虽然没有了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作为炎夏人道气韵的中转枢纽,但却有了更好地天地灵机网络。   掌握了最高权限的祂,直接让散乱驳杂的炎夏人道气韵通过天地灵机网络汇入祂体内,也即大日之中,而祂在完成梳理之后,又让其顺着天地灵机网络返回人世。   不过,既要身化大日运行周天,又要梳理庞杂纷繁的炎夏人道气韵,身兼二职的祂也再难兼顾更多。   在与祂沟通了一番之后,姜不苦身形从高空消失。   他十三圣兽本源从身体剥离,重新还回人道气韵世界,身形变成他本人形貌。   然后,他瞬间回到了九州世界之内。   此刻,他已经再次恢复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的身躯,他以世界为床,躺了下去,而后,融入其中。   而在九州世界的高空之中,一个正常人大小的姜不苦凭空而生,悬立虚空。   他念头一动,一座虚无而恢弘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   这座宫殿,不是实物构成,即便有普通人近在咫尺,也发现不了。   同样不是精神构成,哪怕是元神境强者,用强大的精神力搜索,也同样发现不了任何奇异之处。   这是他念头直接凝成的恢弘殿宇。   只有得到他许可之人,才能看到它,进入其中。   他现在是当之无愧的九州世界的主宰,这九州世界之内,就如同他的紫府一般,这世界内的一切,几乎都能随他心意而发生改变。   下一刻,他已经置身于虚空神殿深处大殿之中。   大殿空旷,并无任何陈设。   随着他出现,出现三张坐席。   他体内两枚念头飞出,一枚属于蓝星意志。   当她飞出,念头最先变化成了一个蓝星形状的球形,可下一瞬,她似乎就已经觉察到这有些不妥,便变成了一个小囡囡般的小女孩,可这只是一瞬间,她几乎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抽条长个,变成一个年纪仿佛十八九岁的高冷少女。   若非这个虚空神殿乃是姜不苦念头所建,他几乎都要怀疑她刚才那小囡囡形象是因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蓝星少女似乎知道姜不苦所想,看了他一眼,便一脸高冷的径直走向三个位置中央的主位坐下。   毫无疑问,我依然是蓝星世界的老大,虽然暂时因牌局缠身走不开,可这个名分她却还是看得死死的。   而炎夏神龙的念头,变成了一个眼中流露着明亮的智慧,脸上有着风霜痕迹的慈穆老者。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对姜不苦和蓝星少女点头招呼,便径直去了三坐席中左侧的位置坐下。   而后,他伸手一抓,因为曾经种下的一点烙印牵引,五个存在的一点虚念被他拉进了殿中。   其中一位,脸上的面容并不十分真切,只是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可以温暖人心的神圣光明,穿着一件偏宽大的素色麻衣,头上的兜帽也比较宽大,几乎将双眼额头以上的位置全部遮挡在兜帽之内。   祂那双眼正处于兜帽形成的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当祂双目低垂,就是一个我行我道的苦行之人,当祂平视他人,能够让人清晰的感知到祂的踏实与谦卑,当祂俯瞰众生时,众生感受到祂的目光,就像是从夜幕之中递送过来的光明。   祂是光明神。   在祂身侧,另一位存在,祂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象,而是在三个形象之间来回切换。   四头四臂的创造之身、完美无瑕的守护之身、额生三眼的毁灭之身。   祂虽名为毁灭真神,可在其教义里,祂一身便充当了创世、维系、毁灭这全过程。   第三位存在,头上包着一个淡蓝色头帽,中央镶嵌着一颗湛蓝色宝石,祂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一缕蓝色烟雾,当祂移动,烟雾轻微摆荡,仿佛蛇行。   祂是希望真神,又被称作祈愿之神,祂是有求必应之神。   当然,这是针对被祂眷顾的信众,信众想要光明,祂便赐予光明,信众想要毁灭,祂便赐予毁灭。   当然,这些领域也都是各阵营一代代反复琢磨而来,甚至随着真神苏醒,祂们自己也会积极参与其中。   不过,无论祂们把自己的神名和领域描述得多么夸张,其力量的根基都来自于广大信众,这也限定了祂们能做到的上限何在,并不能真正如祂们向信众宣传的那样全知全能。   若真如此,之前就该让祂们顶上去,而不是姜不苦他们这些个既不全知、更不全能的家伙顶在最前面。   而第四位,则宛如一位正常的炎夏女郎,穿着墨色长裙,文静而优雅。   但无论三位真神,还是另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家伙,都下意识的与她拉开距离。   新大陆梦女士。   种种因缘际会之下,以身合了蓝星魔道。   而最后一位,样貌则非常古怪。   根本就是一大团蠕动扭曲、飘摇摆动的触手。   炎夏神龙所化老者呵斥道:“把你这怪模样收起来。”   蠕动扭曲的触手因为这呵斥,蠕动扭曲的幅度陡然大了几分,似乎在表达祂的心情感受,不过,很快,祂还是传念问:“我天生就这模样,您让我变啥样?”   老者道:“蓝星世界以人为尊,以后你难免还要出席许多蓝星会议,所以,你给自己定个人类外形吧。”   随着他话语刚落,蠕动扭曲的触手就化作一道光芒,一个十五六岁,一脸桀骜叛逆的赤脚短裤少年人形象取代了他身为触手怪的本质。   不过,他头发却不是头发,粗看像是随着海浪起伏飘摇的海草,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它们并不想海草,而是一根根轻微摆动扭曲的触手。   仿佛在说,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见此,炎夏神龙所化老者并没有苛求什么,算祂过关。   随着这五位到来,姜不苦等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桌,而祂们正好就在圆桌旁边,五个座位出现在祂们身下。   而后,姜不苦也开始了“拉人”,凭借麒麟本源的天然契合性,再加上他常年的观察,他将五位炎夏中枢代表的心灵意识进入这处虚空神殿。   他们对于蓦然见场景转化,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感觉有些惊奇,但很快又都露出镇定的神色。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并没有改变形态相貌的姜不苦之后,连最后一点惊疑之色都消失不见。   原本,有关姜不苦的消息,哪怕是炎夏中枢,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可从他在六一学院典藏阁后山自家小院尝试突破元神境,制造出偌大动静开始,他的大名在炎夏中枢之内就越来越响亮。   除了天变前的档案实在寻找不到之外,他自从天变之后的事迹履历几乎就变成了炎夏中枢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信息。   特别是他入驻六一学院典藏阁之后,几乎能把他每天的日常作息背出来,虽然他百年如一日的生活状态非常好猜,但这也足以说明他的名字现在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炎夏中枢流转。   他说的话,做的事,当然还有他的相貌,都是人们了解的重中之重。   所以,当五位来自炎夏中枢的代表出现在此地,心中的惊疑在看到他之后就迅速消失。   姜不苦示意了一下,招呼他们坐下。   而后,再次伸手向虚空抓摄,那些他记忆最深刻气息直接从炎夏人道中被抓摄到了他的掌中,轻轻一拉,一个个念头被他抓入殿中。   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北远、赵世年五人相继与殿中显形而出。   感觉到自身念头被莫名而强大的力量控制抓摄,他们还有些不安,等看到姜不苦后,都面露惊喜。   “姜爷!” 第二一七章 日月星辰之权柄   一张圆桌。   蓝星、炎夏神龙、姜不苦三人坐在主位。   星球内另五位阵营意志代表坐在一边。   五位炎夏中枢代表坐在一边。   陈中夏五人坐在一边。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这些存在聚在一起,可以决定蓝星世界的一切事务。   姜不苦的眼神在在座的每一位存在身上扫过,道:“诸位,蓝星世界的这次迫在眉睫的劫难算是度过去了。”   这场会议是姜不苦提议并发起的,经过提前沟通,蓝星少女,神龙老爷子答应出席,这就已经给足了面子,把这场会议的规格拉得满满的。   所以,具体内容和流程,就得姜不苦来操持。   众人听他确切的说出这话,又有蓝星和神龙背书,精神都是一震。   无论是另五位阵营意志还是炎夏中枢代表,陈中夏等人,原本始终有些忐忑沉甸甸情绪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让他们高兴轻快了一阵,姜不苦这才将早就准备好的冷水准备上:“不过,旧的劫难去了,新的劫难又来了。”   刚落回地面的心猛然间又提了起来。   而后,姜不苦直接将这次与其他世界意志争锋的大致经过和结果向所有人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介绍。   听着他的讲述,除蓝星少女和神龙老爷子之外的所有人神色间都有些惊异。   特别是其他五位阵营意志,祂们的念头被神龙老爷子抓摄过来的时候,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蓝星少女和神龙老爷子的本貌,可对姜不苦就感觉非常陌生了。   虽然之前却是看到他化虹冲击太阳的画面很有震撼力,最后那些侵袭蓝星世界的异世界太阳也消失不见了,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将这因果关系归到了他身上。   但祂们却很难相信这一点,所以,在看到他以三巨头之一的身份坐在那里,祂们心中下意识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觉得他并不能与另外两位平起平坐。   可此刻听着他的讲述,知道了他在这场决定整个蓝星世界命运的诸界争锋中做了什么,全都心服口服,不再质疑他的资格。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仅彻底消弭了即将在蓝星世界内部发生的大混战,还让蓝星世界从一个猎物变成可和诸界一起平等博弈的玩家。   无论哪一件,对蓝星世界而言,都堪称再造之功。   陈中夏迫不及待的问道:“轮到我们下场了吗?”   世界意志本身不再下场,世界本源之珠争夺,就是各个世界力量道路的争锋,而其中的参与者,就是各个世界的力量者们,在炎夏,当然就是修行者!   可以想象,与诸多大世界发展了无数年的道路碰撞,争夺一个个世界本源之珠演化的小世界归属,无论是输还是赢,其中必然有无数的死伤。   个体的生命,在这样的争锋中,真的就是渺若萤火尘埃。   要想将一个世界本源之珠演化的小世界彻底纯化,必将用无数的鲜血浸灌浇筑。   可想到这样的场景,陈中夏等人不仅没有惊惧,反而激动亢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作为站在蓝星世界个体力量的巅峰存在,世界三百年结出的最大硕果,平日里,也享尽了他人的尊崇与敬慕,是这个世界,让他们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可在之前的变故中,他们却只能和普通人一样,做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不禁让很多元神境修行者信念动摇,自我怀疑。   陈中夏、李未晞等人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所以,此刻从姜不苦话语中听出端倪,陈中夏直接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姜不苦却摇头道:“不,你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中夏等人愕然,现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姜不苦正色道:“我们只是利用特殊的契机,与这些世界意志达成了协议,祂们不会再出面攻伐我们,但这并不意味着蓝星世界就安全了。”   众人露出不解之色,这是因为他们对于其他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简单的将蓝星世界的情况做了类比。   但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   姜不苦沉声道:“世界意志、世界、还有世界内的众生,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可也并不完全一致。”   他看向陈中夏等人,知道他们情绪低落,受了不小的打击,安慰道:   “作为修行者,你们也不应妄自菲薄。   你们和世界意志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成长方式,以蓝星世界和仙古世界为例,两个世界在力量层次上差了无数倍,蓝星天道和仙古天道也同样因此有着巨大差距,可在位阶上,两者却是一致的,只是一个是幼童,一个已是成年。   而修行却像是爬山,你们既是在向前,也是在向上。   你们每进一步,不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位阶的提升。   当修行越往后,位阶越高,你们就会发现,你们与世界意志之间的差距就会逐渐变小,慢慢接近。”   听到他的话,陈中夏等人的神色稍微好了一点。   而姜不苦接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道:   “当个体修行者的位阶达到足够高度,不仅可以与世界意志平等对话,甚至,有资格在世界之中,留下自己的烙印。   仙古世界那些自创道路的至强者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直接把自己的规则烙入世界之内,成为整个世界的规则,这就相当于是入股了。   虽然世界意志作为整个世界天道的显化,名分上要高出一点,但这些至强者也是有资格在祂面前说不的,完全可以不遵从世界意志而自行其是。”   几位炎夏中枢的代表,眼中都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出于职业习惯,他们心中有了一种更容易理解的模型:   若把世界看成一个朝廷,世界意志就是天生的贵种,生来就是要继承皇位大统。   而如炎夏这样的修行者、或者其他道路的求道者、力量者,就像是寒门子弟,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层层晋升,最后甚至登入朝堂,或者称为三省六部的要员,在整个朝廷,也即世界,都有着自己的话语权;   再厉害一点的,可以成为宰相,甚至更厉害一点的还能成为权相,可以直接把自己的意志写进圣旨乃至律法中的那种。   不过,再一想,如仙古世界,至强者的数量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非常多,这些至强者本身也是仙古意志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的底蕴所在。   世界意志与至强者们的关系,颇类似于周天子与春秋诸侯之间的关系。   只是世界意志这个“周天子”的存在感要更强一些。   想到此处,他们也就明白,姜不苦所言蓝星世界还没有真正安全所指为何。   姜不苦他们想尽办法,与“周天子”们订立了协议,且有着重重至高誓约法门背书,祂们应该会遵守协议。   但这并不意味着蓝星世界迎来了和平时代,那些世界诸侯们,无论是仙古世界的至强者们,还是诸神世界的伟大主宰们,或者深渊世界最强大的恶魔魔鬼们,他们依然可以悍然发动对蓝星世界这只“孱弱小白兔”的扑击。   对他们而言,蓝星世界的吸引力并没有丝毫降低。   现在更因为蓝星意志被其他世界意志拉去坐到了牌桌上,蓝星世界正处于无人看守的空窗期。   这就是最大的危险。   其他世界意志没有这种担心,有世界诸侯们镇守看家,还担心被人偷家不成?   可蓝星世界真就有这种危险,而且很大很大!   想到这里,不仅炎夏中枢几位代表和陈中夏等人脸色惊变,其他阵营意志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姜不苦道:   “要想杜绝这种可能,最好的做法就是把篱笆扎牢,把门看好。”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始终不吭声的蓝星少女和神龙老爷子,这才对众人道:   “我们有一个很好地基础,就是蓝星从一开始便将天地灵机铺设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她可以借此很轻松的管理整个世界。   而她现在无暇分身,已经无力兼管世界内部的事务,那这些事情就必须由我们担起来。”   “日月星辰在长久的运移显化,人道与天道的共同合力之下,已经成为了维系天地灵机绝佳的节点枢机。   蓝星借此可更方便随心的把握世界动态,但自她离开之后,这又变成了天然的破绽,其他世界进入蓝星世界天然的通道。”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其他几位阵营意志身上扫过:   “最大的破绽是蓝星太阳的缺位,因为情况紧急,所以,炎夏神龙直接顶了上去。   但这不是长久之法,你们各自辖境的那一块,需要由你们自己负责。   炎夏神龙除了暂代炎夏境内太阳之权,还会总揽蓝星世界所有日月星辰的衔接一体。   所以,你们境内的太阳之权只能由你们暂代,其他星辰月亮,你们是想自己充任还是制定代表充任都随你们。   不过,我建议你们尽量多扶植一些其他力量顶上来,这样才能承担更大的压力和变数。”   听了姜不苦的话,五位阵营意志就已经陷入了沉思。   只从个体而言,祂们把各自辖境内的日月星辰之权全部揽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这能让祂们在信众之中的神名更加名副其实。   这是实实在在的权柄,实实在在的力量。   以前,这是根本无法奢想的权柄,因为这事蓝星意志的禁脔。   可现在,这个机会直接甩卖大赠送一般打包扔给了祂们,但祂们反而没了独占权柄的念头,因为每一项权柄都代表着必须承担相应的职责。   若是大权独揽,将辖境内日月星辰之权全部归于己身,且不说此处成为破绽之后会给世界带来的隐患,很可能就有异世界征伐者通过祂们防守的天区进入蓝星世界,祂们这些力量根植于辖境众生信仰的真神,就要第一个倒大霉。   最大的日权必须拿在手上,也只有祂们才拿得稳,可其他星辰之权,包括月权,却必须尽可能的分散下去。   虽然有些肉疼,但这却是必须的。   而且,从整个真神体系来说,运作得好,还能够极大地提升众生信仰。   将那些虔信的、有能力的发展成为星辰之神,明月之神,这绝对是他们连做梦也不曾想过的福利吧?   而且,从神多了,祂们立刻就从“孤家寡神”,一跃成为神系之主,力量权柄都会远超现在。   日月星辰神权大派送?   这么一想,祂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非这样的历史大势,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落在祂们头上。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祂们忍不住看向坐在主位正中的少女蓝星,却见她神色之间毫无变化,就像姜不苦分派的事情与她毫无关联一般,更没有丝毫权柄被削弱的不快。   再一想,这其实和之前她一系列的权柄下放一脉相承。   只是,她现在下放的更加彻底,几乎把蓝星世界内部的一切权柄都给了出去。   以后,若无重大变故,她的目光大概都不会垂落到世界内部,而是全权交给炎夏神龙打理,而她,只负责玩牌。   五大阵营辖境总加起来也仅占星球的百分之三十八,这还是深海意志一家就占了百分之三十,而有百分之六十二都是炎夏阵营内部事务。   所以,虽然把压力分出去了一部分,但最主要的工作还是要炎夏来扛,而且,还要随时做好其他阵营拉稀摆带,炎夏阵营要随时都有及时顶上去的准备。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陈中夏几人。   他的目光先落在李未晞身上,笑道:“当日你急匆匆要与明月相合,现在,明月没有了,让你来做这个炎夏明月,这担子你担不担得起来?”   李未晞紧张道:“这……职权太大,责任也太大,我怕我承担不了。”   月权和日权的分量基本一致,一个分担晚上,一个分担白天。   日权由炎夏神龙暂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除了祂,不可能再有其他存在能够担此重任。   与日权几乎相当的月权交到她手上?   李未晞虽然对自己有着自信,可却更加明白,把自己和炎夏神龙放在一起,是很不相称的。   两者过于悬殊,极有可能因为失衡而带来新的破绽。   姜不苦笑道:   “我替你想了个办法,修行明月观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你可以挑选合意的、也愿意担此重责的人选一起开辟一座明月道宫,共同镇守天区,承担月权。   你们甚至可以进一步细分,将月权分到每一夜,初一之权、初二之权,而你,只需要承担满月之权和掌总即可。”   听他这么一说,李未晞眼前一亮,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好方法。   炎夏月权,这么大的权柄与责任,确实不是她一人可能承担,但以明月道宫作为主体,那么只要吸纳足够多元神境大能入驻,就可以承担此责。   她甚至已经开始构想,明月道宫不能只有明月观想法,还得有桂树、还得有玉兔。   若这一切都完善,就将如同姜爷的九州元神一样,直接吸纳兆亿众生心中对明月的种种念想。   到时候,明月道宫,就是真正的明月!   而后,姜不苦又看向陈中夏,道:   “你修炼的是紫微观想法,紫微帝星乃群星之首,其地位之重不言而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紫微星权也需由来担任。   到时候可以仿效明月道宫,弄一个紫微星宫,群星之首,掌管群星。”   陈中夏当仁不让的点头道:“好。”   姜不苦看向旁边金允儿,道:“以你的能力,现在这个关口,不可能让你闲着,三垣四象二十八宿,每一个天区都会打造一座镇守星宫,你无论如何也要担任一个要责。”   说到这,他见金允儿脸色有些古怪,忍不住问:“你不愿意?”   金允儿扭头看了正襟危坐的陈中夏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当然愿意,只是忽然间想到了别的事,当年我俩还扮牛郎织女来着,没想到现在真这样了……还真是有趣呢。”   陈中夏依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姜不苦心中古怪,心想,这丫头没救了,这个时候脑子里居然还能想到这些东西,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或许以为只是恩爱夫妻的日常玩闹,可帮他们处理了无数首尾的姜不苦可知道她话中到底何意。   他看向赵世年道:   “除此之外,在我的构想中至少还应有一座周天星宫。   在我们炎夏的星辰谱系中,漫天星辰既各司其职,更是完整一体。   你们阵法系多年前就以星辰大阵为目标,周天星宫的一大目的就是让漫天星辰成为韵律谐一的整体。   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好地研究周天星辰大阵的平台了。   我希望能够借此打造一个真正的周天星辰大阵!”   听到这话,赵世年神色一震。   姜不苦继续看向脸上已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的北远,道:   “漫天星辰本身就可视作蓝星世界的天机眼,周天星辰大阵,不应该只是防御攻击,应该还能够监察天下,甚至蓝星世界之外的情况,也不是不可以遐想一番。”   说到这里,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北远就迫不及待的补充道:   “而且,周天星辰与天地灵机相连,天地灵机又是智能网络体系的核心,这就是天然的卫星基站。   到时候,无论星球增长有多大,我们都不用耗费巨资在地上铺设天机眼基站,只要天空星辰不灭,只要星辰光辉所及之地,智能网络体系都能到达。   不仅星辰,日月也将囊括在这样的体系之中。   凡炎夏日月星辰光辉所及,就能连接智能网络。   除此之外,日月星辰既然是整个世界的天地灵机的枢机中心,那么世界内的任何通过天地灵机反馈的信息,都会汇总到星辰所在之地,以整个智能网络体系的超强算力,我们可以真正的做到监察天下,甚至对未来做出合理预知。”   姜不苦见他已经反应了过来,甚至比自己想得更加通透,便点头不再多说。   至于北远所说合理预知,并不是真正的看见未来,而是通过从整个世界范围内收集到的海量信息,计算处理后对未来的合理演绎。   局限性依然非常巨大,特别是现在蓝星处于诸多世界团团包围之中的情况,只是基于内部信息的一切推演都只能拿来当成一个参考。 第二一八章 蓝星热爱和平   说到这里,姜不苦看向炎夏中枢的五位代表,道:   “以周天星辰的数量,以咱们当下的境况,要想全都打造一座对应星宫是不现实的。   不仅是资源的问题,还有人员的问题。   想要镇守星宫,至少也必须有元神境或者化神境的实力,这都是咱们世界的顶级战力,还要考虑到世界本源之珠的争夺,还有蓝星世界内部必然也要留下充足的力量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几者之间该如何协调,都要有中枢来统筹安排。   以我的想法,我们争取来这种局面,目的就是为蓝星世界尽可能的争取到和平发育壮大的时间。   所以,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耽误了蓝星世界的整体发展速度,不说提速,至少不能比以前慢。   只有蓝星世界发展起来了,才有真正腾挪操作的空间。”   第一次,坐在主位的少女蓝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内部现有资源如何统筹协调,哪怕是玩出花来,对她而言都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收益,只有当蓝星世界一如既往的保持突飞猛进的势头,她才能越来越强大。   在面对其他世界意志时,才有真正的底气,而不是把一颗“核武”含在肚子里。   这看着是吓人了,别人也确实会心存顾忌,可内里却是虚的,并不能给她真正的底气。   炎夏中枢代表对此也点头认可,其中一人却趁机提出疑问:   “这月宫、星宫如何开辟建造?”   姜不苦道:   “暂时来说,只能让炎夏神龙以类似这座虚空神殿之法将月宫和关键星宫构筑出来,尽快安排合适的元神境入驻坐镇。   可这不是长久之法,我这座虚空神殿本质只是念头所化,你们也只是一缕念头而来,所以,基本没有什么负担,可以维持长存。   可月宫和星宫不同,有那么多元神境驻守坐镇,要维持其存在,需要持续的海量消耗,而这种压力归根结底,是炎夏人道在承担着。   短时间内可行,长此以往,必将拖累炎夏人道本身的舒展扩张。   所以,还是需要建造真正的月宫星宫,你们可以先在大地上设计建造好,就像人造卫星一样,等到建设完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龙神老爷子一眼,道:“到时祂会亲自出手,如同九州世界一样,直接将它们一一送至属于它们的轨道上,与天地灵机接驳上就算完成。”   说到这里,姜不苦忍不住道:   “月宫星宫具体如何设计,你们自己做主,不过,最好预留出足够的升级换代的余地。   再一个,如果能够多借鉴融入一些灵傀机关一类的技术就更好了。”   炎夏中枢代表都是边听边点头,姜不苦只是给出了一些方向的建议,至于具体的细节上,却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空间。   不过,听到他最后提出的那个指向性有些明确的要求,其中一位忍不住好奇问:“这有什么深意吗?”   姜不苦道:“我就是在想,等这样的月宫星宫落成,以后真有存在冲击蓝星世界,这些月亮星星瞬间变身成为超级要塞或者变身成为一个个超级战士,那种画面一定会很好看。”   听到他这解释,不仅那位中枢代表有些愕然,就是陈中夏等人也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实在是他构想的这种画风——呃,好吧,仔细想想,若这样一幕真的发生,似乎也挺让人上头的。   若是让蓝星众生知道,守护他们天空的日月星辰随时可能因为世界受到威胁而化身成为超级战士,或许睡觉的时候也会更觉踏实吧。   说罢此事,姜不苦再回到最初的话题。   “因为我的刻意控制,每一颗世界本源之珠能够演化的小世界,其所能容纳的力量上限,只相当于我们筑基境巅峰层次。   也就是说,即便是有更强者进入此界,受世界本源的限制,他们也只能发挥出相当于筑基境的实力,当其实力超过了这条线,就会被世界本源之珠排斥出去。”   听到这话,陈中夏等人脸上闪过明显的喜色,这种限制境界的做法,明显是对蓝星世界最有利的。   特别是炎夏,三百年下来,将全民修行这一理念发展到极致。   虽然限于发展时间太短,加上蓝星上限所致,炎夏修行体系依然还在艰难的抹黑寻路阶段,距离成熟还有极漫长的时间要走。   可只要是被炎夏摸索出来的道路,立刻就能被开拓成大道坦途,如练气境、筑基境这样的修行者,完全可以如同流水线上的士兵一样源源不断的产生。   远比他们从各种渠道了解到的仙古世界同境界修行者比例高。   若把争斗限定在这个层次,那对蓝星世界来说,绝对是诸多选择中最有利的那一个。   可姜不苦脸上没有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他道:   “不可能有这么简单,世界本源是世界意志最重要的东西,祂们对世界本源的认知绝对胜过我无数倍。   我做的这点手脚根本不可能瞒过祂们,我甚至怀疑,祂们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隐藏的小花招。   当时的想法是等祂们否决,然后退让,按我心中的底线,我可以一直退到本源之珠的世界上限为元神境层次,只要本源之珠所能演化的世界上限不超过蓝星世界上限的层次,我都是能够接受的。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便将本源之珠凝聚到这个规模,一来是预感到我们在前期想要保本都很难,更大的可能是会输,既然如此,当然是输得越少越好,世界上限越高,代表着世界本源之珠会越大,所以我想尽量控制一下;   再一个原因,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谈判技巧,我把余地留多一点也好为后面的步步退让埋些伏笔。”   说到这里,姜不苦摇头道:“可惜,他们没有接招,提都没提这事。”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脸上都闪过思索之色。   金允儿道:“或许祂们就是没想到呢?”   姜不苦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就想到一种非常简单的办法可以避开这个限制。”   金允儿问:“什么办法?”   姜不苦道:   “一颗世界本源之珠演化的小世界可容纳的力量上限过低,那只要将两颗世界本源之珠融合,那这个融合的新世界其可容纳的力量上限自然就提高了。”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以那些世界意志对世界本源的了解,这根本就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或许,在祂们看来,世界本源之珠彼此融合,就是一个常识性问题,所以根本就没有提?   而祂们既然没有提,姜不苦自然不可能主动再提这事,或者额外加个不允许过高力量介入这样的限制条件,不可能便宜全让蓝星世界占了。   若是如此,还谈什么条件,让祂们一个个乖乖送上来让蓝星世界吞了岂不是更轻松。   陈中夏问:   “这种本源之珠融合了十个世界的本源气息,性质非常驳杂,而且,每个本源之珠演化的小世界内局势也会各不相同,这些本源之珠在彻底纯化之前要想彼此融合也不会容易吧?”   本源之珠因为气息驳杂这个客观原因,再加上每个演化世界内部局势演变各不相同——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样的树叶,更别说复杂无数倍的世界。   所以,气息驳杂的本源之珠要想融合也不可能是两颗一碰就完成的事。   而若气息彻底纯化了,要么彻底输了,要么彻底赢了,这一局已经结束了,又没必要融合了。   姜不苦道:“若是两个演化小世界内同时有超过一半的同源气息彼此共鸣呼唤,是能够做到融合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中夏想了想,道:   “在一颗世界本源之珠内,若某种世界气息若是超过一半,说明已经奠定了胜局,继续收拾残局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与其他小世界融合,不是凭空增加新的变数吗?”   金允儿在旁提醒道:   “其实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若某方势力在小世界中取得了明显优势,但这种优势还没有变成压倒性的胜势,其他己方势力若是眼看无望翻盘,那么他们是可以合作将另一个有着同样需求的世界本源之珠拉到一起,合二为一,用变数将对方的优势打乱。”   陈中夏听她这么一分析,仔细一想,似乎也很合理。   可是,他试着推演了一下这种情况,皱眉道:   “这样一来,一旦某几方势力感觉无法在这一局中翻盘获胜,又不想将这颗本源之珠拱手相让,就可以通过这种办法不断把本源之珠做得越来越大?”   这种情形不由让他想到了一种名为诈金花的游戏,牌好牌烂不是关键,兜里鼓不鼓,底气足不足才是关键。   其他世界个个都是土豪,只要没有彻底输,就可以一直跟,世界上限必然随之一路水涨船高,紫府境、金丹境、乃至元婴境、元神境都可以入场。   而蓝星世界家底摆在这里,哪怕是想跟,跟到元神境这一层,就没本钱继续了,直接出局。   而若不跟,那无论谁赢,都和蓝星世界无关。   之前所做的一切,为了争夺那些世界所做出的牺牲,便都是毫无意义的付出。   若真如此,干脆一个人都不出,只按照协议提供相应额度的世界本源,这场牌局唯一的意义就是给蓝星世界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让成为猎物之后的迅速死亡变成了作为玩家之后的缓慢死亡。   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在蓝星的世界本源输到一定程度之前,蓝星世界能否再次实现数次质变飞跃,在力量上限上不弱于人,至少有了掰手腕的资格?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主位安静不动,当个吉祥物的少女蓝星忽然抄起了双手,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可她的这个举动就是最大的变化,所有人都意识到,她不高兴了。   到底是嫌弃牌太烂,还是嫌大家太不给她争气?   也是,把把都是必输的牌,每输一局都要强制减一点生命值,等生命值输光,这条命也就交代进去了,这换谁都会急躁!   姜不苦赶紧打圆场道:   “情况也没有这么糟糕。   首先,这种融合条件并不容易达成,因为世界本源之珠并不是无限多,两颗本源之珠内,同样的几方势力有着共同述求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常见。   比如仙古世界的势力在这个小世界中连遇变故,岌岌可危,想与其他势力合作,升级世界,引入变数;   可在另一个小世界仙古势力发展的很好,他们的想法就是入袋为安,而不是增加变数。   其次,那些进入小世界的、来自各个世界的生灵,并不是任人操弄的木偶,他们也是有想法、有顾虑、有权衡的。   无论占优势一方还是占劣势一方,一旦小世界升级,随着更强的力量进场,他们就将从原来决定战役胜负的关键手沦为不足轻重的炮灰,我想,只要是有智慧的生命,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选择世界升级,而是自己解决。   最后,即便是选择小世界升级,也不是一个念头就能完成。   只要计划周密、行动果断,采取闪电战的方法,是能够在其他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奠定胜局的。”   陈中夏皱眉,本来想从实战的角度分析,即便蓝星世界靠着这个方法出其不意胜了几次,可这一旦成为了蓝星世界的标签,那么,从一个小世界开局其他势力就会防备这点,甚至共同针对,这种出其不意也玩不了几次。   就在他想要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的时候,金允儿忽然轻轻碰了他一下,陈中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双手重新放了下去,没再抄在怀里的少女蓝星,很明显,姜不苦刚才的一番圆场还是起到了很好地效果,让她心情不再如刚才那般糟糕。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具体研究这事的地方。   相比于可见的输赢,他们更重要的任务,其实是如何保证在必然输多赢少的情况下让少女蓝星这个保持比较愉悦的状态。   这甚至比输赢本身更重要,不然若是输得多了让她产生认知怀疑,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那蓝星世界真就玩完了。   炎夏中枢忽然有一位代表道:   “世界本源之珠的争夺,只能以战斗胜负来定吗?”   姜不苦想了想,摇头道:   “协议中并没有明确这一点。”   那位代表便道:   “力量和道路之争是必然的主流,这一点咱们逆转不了。   可既然协议中没有将之绝对化,那咱们同样作为玩家的一员,可不可以提议一些新玩法呢?”   听他这么说,姜不苦来了兴趣,问:“能说具体一点吗?”   而依然一副高冷姿态的少女蓝星则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现在,她只对玩牌——不对,如何获得更多的胜利感兴趣。   那位代表道:   “既然大家都意识到,这一场世界争锋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漫长博弈,不可能除了厮杀就没有别的。   想来,大家对于彼此的道路,乃至其他世界内一些与道路无关的事物也是有着好奇心的。   其他世界之间的认知隔膜可是非常牢固的,若咱们看这些世界都是在看外星人,那他们对彼此的认知,会比这种感觉更严重。   他们必然是希望对其他势力更加了解,更加熟悉的。   而在这方面,咱们蓝星世界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他们都是被我们吸引而来,我们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与他们的认知契合上。   所以,我在想,我们既然暂时无法在战斗胜负上取得优势,干脆从这方面着手。   举办一些和战斗杀戮无关,但能实实在在加深了解,各方都觉得有益的赛事活动。   比如,举办一场美食比赛?   又比如,玩一些益智类或者战略的比赛?   又比如来一个数学比赛?”   听到这,姜不苦眼睛瞪起来,道:“数学比赛?”   他心道,难道你想让大家坐一起做一套奥数试卷吗?   那位代表道:   “据我了解,无论仙古世界还是诸神世界,他们的各种预知预测能力,都有着很强的数学基础。   我想,这对这类群体还是有着吸引力的。”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   “十个大世界同时相遇,我想,这在这个宇宙中,也是非常罕见,甚至绝无仅有的事件。   我相信,只要他们还有着最基本的好奇心,就必然是渴望交流,了解更多的。   我们蓝星世界的弱小,反倒给我们在这方面的行事提供了便利。   这些非战斗类的赛事若真能举办起来,且不管咱们是输是赢,其所能造成的影响,很可能比用战斗杀戮的手段夺得一个世界本源更大,甚至从根本上改变一些局面。   若这些赛事的影响能在这些世界内部传播,世界与世界的关系很可能都会变得更加柔和,而不是现在这般尖锐。”   此刻,姜不苦脑海中闪现着一连串词语,文化渗透,文化入侵,和平X变。 第二一九章 苍茫茫烟波   那位代表正说得兴起,旁边另一位代表给他泼了盆凉水。   “你有实力的时候,你宣扬这些,大家争相学习,不得不学习,那叫软实力。”   “你没实力的时候宣扬这些,人家把你当个卖杂耍的,当个笑话看。”   之前那位代表双眼一翻,道:   “看笑话就看笑话,难道就不做了吗?   咱们实力与其他世界有着全方位的差距,这是客观事实。   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总不能什么别的办法也不想吧?   就算是个笑话,也要先举办起来再说,若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你还能得人一个称赞,夸你有自知之明不成?”   两人大概是在现实中都斗嘴惯了,下意识的就互相杠了几句。   不过,从他们的神态间,却也没有看见什么悲观之态。   其他文明阵营的心态如何姜不苦不敢断言,但以炎夏文明观之,其实现在这种局面的既视感是非常强烈的。   这种艰难困苦的局面,炎夏在天变之前的某个历史时期,也是经历过的。   而且,他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哪怕情况非常恶劣,放在时间尺度上,其演变过程,也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时期,普通人别说一两代,怕是一二十代都看不到明显恶化的那一天的到来。   所以,紧迫确实是紧迫,但也远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   特别是当姜不苦公布了第一次世界本源之珠的数量之后。   “因为这样的玩法对每个世界意志来说都是第一次,非常新鲜,也有许多需要熟悉的地方。   所以,第一次下注的世界本源之珠并不是太多,每个世界出十颗世界本源珠,因为蓝星世界和九州世界都算了名额,所以,总共相当于有十一个世界参加。   也就是说最终会有一百一十可世界本源珠,演化出一百一十个小世界。”   这相当于第一次试水。   一百一十个小世界之争,看起来很多,确实也很多,可就除姜不苦之外的所有世界来说,这点支出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又一位炎夏中枢代表道:   “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确定几个原则,以蓝星世界当下的底蕴全部参与一百一十个小世界的争夺是不现实的,那样除了把我们的人平白无故的填进去,不会有丝毫益处。   可咱们也不能一个小世界争夺都不参加,虽然必然会有大量的死亡,但若不参加,不闻不问,那就是主动把整个世界的未来都断送掉。   所以,咱们应该首先确定一个数字,比如,咱们参与其中十个小世界或者二十个,其他就放弃掉。”   中枢其他代表,包括陈中夏等人听到他这提议,都颔首认同。   姜不苦却看向其他五位阵营意志代表,他们的神色却各有不同。   姜不苦道:   “以蓝星现在的实际情况,强把大家凑在一起起不到正面效果,很可能还会彼此妨碍。   所以,我的建议是,前期还是按照各阵营内部情况自己计划安排,等到适当时候,双方乃至多方都觉可行再进行合作也不迟。   所以,到底进入几个小世界参战,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并不强制指派,尽力而为就成。   不过,蓝星世界是大家共有的,不可能容许其他势力在小世界中打生打死,某一两家势力躲在其他势力撑起的绿荫下乘凉的情况发生。”   听到他这话,炎夏众人,看向其他五个存在。   首先开口的是光明真神,祂道:“我想先选两个世界试试。”   见祂开口,另两位希望真神、毁灭真神也纷纷开口表态。   “我也选两个世界。”   “我也选两个世界。”   姜不苦略过了脸上明显露出纠结之色的绿发深海少年,而是看向新大陆梦女士。   她却没有如三位真神般直接开口给个答案,反而问了个有点敏感的问题。   “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既然分属两个名额,那双方的行动是统一的呢还是各自独立的呢?”   姜不苦的眼神在刚才在这个问题上装傻的三位真神身上扫过,不知道祂们是真没注意到这点还是装作没注意到。   不过,他却给出了让祂们心中松一口气的答案。   “放心,对你们来说,是各自独立的,你们的选择只代表蓝星世界的参战权,和九州世界无关。”   听他这么说,陈中夏等人也是脸色微变。   他们之前都下意识的把姜爷视作自家人,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可此刻才恍然醒悟过来,在“法理”上,姜爷现在确实已经和蓝星世界分家各过各的了。   而九州世界的情况他们也都是知道的,除了有个大概的样子,什么东西都没有,连生机灵气都不如蓝星世界充沛,更别说活人了。   这种情况下,九州世界即便是想参赛都找不到人。   从他们个人而言,他们都是愿意为姜爷的九州世界出战的,可这种意愿是他们个人的,他们不可能代表其他人做出这样的许诺。   就在这时,五位炎夏中枢代表相视一眼,互相轻轻颔首。   然后,就见其中一人蓦然起身,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对姜不苦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道:   “姜爷,请容许我也叫您姜爷。   您为炎夏所做的一切,从天变之初到现在,你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对炎夏,乃至整个蓝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见他忽然来这一出,炎夏众人都不意外,即便是陈中夏等人,到了现在,虽然还没有理清整个概貌,但也都猜到了一些大概,所以,他们都还比较镇定。   反倒是其他阵营意志,特别是三真神心中都有些惊疑。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祂们连姜不苦这个人都不知道。   现在看着这一切,心中都难免猜测,有什么剧情是我错过的吗?   那位代表没有理会祂们的疑惑,继续道:   “而且,就个人情感来说,炎夏子民对于九州世界的认同感还更高于蓝星主世界。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我们炎夏都会一视同仁,甚至略偏袒一点,将九州世界纳入最优先考虑的序列当中。”   他在此刻说出这种保证,姜不苦心中有些暖流涌动。   但他却摆手道:“这事暂时先不急,事实上,在这方面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说到这里,他看向梦女士,等她下文。   梦女士道:“我也想先选两个小世界试试,不过,每个小世界的参与者将分成两批,一批代表蓝星世界,一批代表九州世界。   就是不知道姜爷您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故而有此一问。”   姜不苦摇头道:“新大陆若是愿意以九州世界代表身份出征小世界,这是好事,怎会有限制。”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向其三位真神,道:“你们也一样,若是愿意派出代表以九州世界之名出战,也是没有什么额外限制的。”   也不等他们有什么额外表示,他挥手将祂们的念头从虚空神殿中驱散了。   包括陈中夏等人,中枢代表等人,他道:   “在不影响炎夏发展增速的情况下,该如何协调兼顾多方面的诉求,你们还是先仔细讨论一下再说吧。   炎夏现在不仅仅是炎夏,更是整个蓝星世界的旗帜和支撑,因此需要顾虑的方面也必然会更多,很多地方我可能都没有想到看到,所以,暂时就不要做决定了。”   说罢,他也挥手驱散了他们的念头,让他们各自回归。   可殿中除了姜不苦他们三位,还有一个没有离开,就是绿发深海少年,他是主动留下来的。   姜不苦看着他,问:“你有什么话说?”   少年深海眼神没看向他,而是先看向蓝星,可人家少女蓝星从头到尾都不理他。   而后又看向炎夏神龙所化的老爷子,老爷子依然不理他。   最后,他不得不看向姜不苦,有些为难的道:“我没有那么多可以演化镇守日月星辰的部将,我面前能够暂代深海日权,可月权与星辰之权,我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承担。”   姜不苦轻轻颔首,这事早在一开始就在他考虑之中。   深海巨兽大则大矣,强则强矣,可若想让它们代理月权星辰之权,镇守天区,即便他们愿意,不仅姜不苦,即便炎夏和其他各方阵营,也是不会放心的吧。   要知道,哪怕经过数次削弱,深海依然足有星球表面积的三成疆域,这放在现在星球这巨大的背景之下,几乎是除炎夏之外其他阵营控制范围加起来总和的四倍。   权柄巨大的同时,也意味着责任重大。   姜不苦心中思索着,轻轻点头道:“关于这点,我也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绿发深海少年忙道:“你说!”   “你既然能够自己暂代日权,那其他细节我们可以不管,你只需要与炎夏神龙做好衔接工作即可。   而月权与星辰之权,则由炎夏月宫和星宫负责一起镇守。”   绿发深海少年有些迟疑道:“这对他们的压力是不是有些过大?”   姜不苦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深海中实力超过元神境的海兽多吗?”   绿发深海少年点头道:   “数量虽然不及炎夏,却也是除炎夏之外全球之最的,事实上,它们的力量都非常强大,智慧也同样不弱。   可它们既无人类那样的分工协作的能力,也缺乏完善的职业体系,它们只有强大的力量和神通,做不了月宫星宫那样需要太多周密部署和计算的事情。”   姜不苦点头颔首道:   “既如此,就更好办了。   深海提供足够数量的、堪比元神境的海兽大鱼,炎夏则负责将月宫与星宫体系推行到深海区域,你提前下好指令,让那些深海大鱼服从统一的协调和安排。”   听他这么说,绿发深海少年立刻点头道:“可以,这我可以做到。”   心中忍不住常常吁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深海在这里掉链子。   至于必须提供大量堪比元神境的深海大鱼充作苦力,相当于削弱了深海的即战力,但他却答应得果断干脆,没有在这上面做丝毫纠缠。   深海占了全球的百分之三十疆域,若不能承担起相匹配的责任,那深海以后能够得到的份额就会越来越少,甚至让他这位深海意志都缺乏立足之基。   所以,对于往外输送力量,他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积极促成此事。   而姜不苦对此也非常满意。   从此以后,炎夏的明月星辰,将照亮星球百分之九十二的区域,凡在这些疆域内的生灵,仰观天宇,就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属于炎夏的明月星辰。   所以经管范围扩大了,但炎夏方面真正派驻镇守月宫、星宫的元神境力量并不会额外增加,甚至可能会比原来预计的更少一些。   那些堪比元神境的海兽大鱼,它们早已智慧通灵。除了无法如人类般分工协作,完成需要极高精妙配合的日月星移,其他方面与常人无异。   但它们的力量真的丝毫不差,技巧性或许远不及炎夏同境界修行者,可若只是比纯粹的力量,它们远超人类。   它们力大无穷,体型庞大如同山岳,这还只是正常情况,若是全面爆发,甚至还能在此技术上更上层楼。   有它们负责搬运周天,拖拽月宫星宫移动,能为炎夏、整个天地灵机省掉很多负担。   虽然月宫星宫也可以自发按照轨迹运行,可这背后,不是天地灵机的巨大消耗就是大量元神境镇守者的巨大消耗,总不可能凭空产生。   现在这工作交由深海大鱼负责,就省了这方面的顾虑了。   仔细想想,那种画面其实也挺美,不比漫天星斗化作超级战士差。   当白天结束,夜晚将来。   大如山岳的深海大鱼遨游在夜空星海,拖曳着一颗颗月宫、星宫在天际运行。   周而复始。   在这事上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绿发深海少年看姜不苦的眼神变得亲切了些许。   继而脸上又再次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再就是征伐小世界,我当然是愿意的,且以我深海的底蕴和无穷海兽,我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远超其他阵营的即战力量。   可中低阶海兽的智慧有限,而且,它们一旦脱离海域就会实力大减,真就这么送进小世界,不可能获得丝毫胜算不说,很可能还会成为其他势力以战养战、越战越强的给养。   所以,对于如何参与其中,我没有头绪。”   姜不苦颔首,而后道:“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深海不用派遣海兽进入小世界一样能够参与到这场征伐之中。”   绿发深海忙问:“什么想法?”   姜不苦道:   “九州世界与蓝星世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九州世界现在什么都没有,生机方面更是比蓝星世界大有不如。   而我对深海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其中神秘玄奥的生命循环,这就像是一锅高营养的浓汤。   只要这个在,就不愁深海生机缺乏。   我希望你能将这生命循环与九州世界共享。”   绿发深海问:“怎么共享?”   姜不苦道:“九州世界有一块广大数百亿平方公里的云梦大泽,你在那里开一个接口,将蓝星深海内蕴藏的蓬勃生机持续输送过来即可。”   “好。”绿发深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而后,他又问:“还有呢?还有其他任务吗?”   姜不苦摇头道:“你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就行。”   绿发深海点了点头,看向姜不苦的眼神越发和善,心中想着,他都这么慷慨,自己也不能掉链子,一定要把他提议的这两件事办好办漂亮。 第二二零章 生命大循环   待绿发少年深海也离开了,殿中再次只剩姜不苦与少女蓝星和神龙老爷子仨。   姜不苦的眉头却反而皱得更深了几分。   他看向另两位,摇头道:“其实,世界本源珠的输赢问题对当下的我们来说,并不是最急迫的。”   正在这时,一直维持高冷形象,没有开口的少女蓝星忽然道:   “你前期不用考虑世界本源消耗问题,你那份世界本源由我来出。”   姜不苦一惊,若是换个有骨气点的,他或许会严词拒绝这种吃软饭的行为。   可惜,和其他十位相比,姜不苦这点世界本源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还是在趁旁边这位不注意,在她身上狠心割的一点。   而旁边这位呢,正好和自己相反,实在是祖上太阔绰,以现目前这点水钱消耗,她真没看在眼里,哪怕乘以二,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负担。   所以,姜不苦根本没有说出一个“不”字,而是赶紧鞠躬道:“谢谢。”   少女蓝星眸光动了动,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道:“那意志奇点上附带的一些信息我看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才道:“谢谢。”   她将意志奇点摄入体内,自然就明白了其用法和威能,若她真要引爆,那枚意志奇点发挥的威能绝对会超过在姜不苦使用。   同时,她也看到了意志奇点之外附带的一些信息,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也明白了之前炎夏神龙忽然说出“你妈给你找的帮手”这句话的由来。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不曾知道前世蓝星意志的存在,可现在,她还是认可炎夏神龙的说法的。   若没有那枚“母亲”以死亡为代价凝结出来的意志奇点,他们或许不会在输赢问题上苦恼纠结,因为他们连成为玩家的资格都没有!   而明白了这些,她看姜不苦的目光也变得和以前不同。   神龙老爷子却记得之前姜不苦说的话,开口道:“最急迫的事情是什么?”   姜不苦问:“你们觉得,祂们在获得胜利之后,那些纯化后的世界本源珠,祂们会如何处置?”   之前,无论少女蓝星还是神龙老爷子,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纯化后的世界本源珠会被赢家收入囊中,成为祂们更进一步壮大成长的养分。   可听姜不苦这意思,似乎……祂们不会这么做?   “祂们会如何处置?”神龙老爷子问。   姜不苦道:“按照我的推测,祂们最有可能采取的方法是将世界本源珠就地融入九州世界之内。”   少女蓝星和神龙老爷子一起陷入沉默思索之中。   “对祂们而言,九州世界本身的价值确实不大,那点世界本源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可九州世界的位置却非常重要,乃是除蓝星世界之外,诸界唯一可以彼此交互关联的世界。   再加上九州世界本身底蕴浅薄,我的实力更不被祂们看在眼中。   所以,我就想,祂们不把纯化的世界本源珠收回,而是就地融入九州世界,是对祂们长久布局更有利的做法。”   可以理解成九州世界就是个本钱不厚,但却有着巨大价值的小公司,祂姜不苦是唯一股东,持有百分之百的股份。   其他世界意志则都是神豪大佬,祂们直接砸入巨资,冲淡稀释他姜不苦的股份,甚至最后反客为主,将祂这个创始人完全踢出局。   他之所以能猜到祂们可能会有这种做法,是因为这和前世蓝星世界最后那几十年的经历有许多神似之处。   直接利用丰厚的本钱,不计成本的砸,内外两重逼迫,前世这种做法直接逼得蓝星母亲删号重来。   前世都能用的手段,不可能反倒今世用不出来了。   而他姜不苦面对这种逼迫,情势只会更加危险。   而九个大世界,只要有一个采用这种方法,其他大世界哪怕之前没有想法,也必会立刻选择跟进。   到时候,就是一场放大版的世界本源争夺战了。   若局势发展到那一步,不管祂们之间胜负成败如何,他姜不苦都将从九州世界唯一股东变成一个小股东,甚至是彻底“咕咚”。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在会议中提及此事,因为这个危机更多的与他个人相关,和蓝星世界,特别是和蓝星世界内其他阵营意志的关联并不大。   直到此刻,他才把这个隐忧坦言相告。   见他们都陷入沉思之中,姜不苦反而主动开解道:   “我就是提前给你们提个醒,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更加措手不及。   而且,总是有办法的,之前那一劫都逃过来了,我相信这一关我同样能够闯过去。”   说着,他便主动揭过了这个话题。   向少女蓝星请教起如何当一个称职的世界主宰。   虽然她也是个才诞生三百年的宝宝,以世界意志的生命长度论,还是个襁褓期的宝宝呢。   但总比姜不苦这个才上岗的强。   同时,也向神龙老爷子请教起炎夏人道相关的一些心得。   说来也是有趣,在炎夏人道方面,炎夏神龙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这个新成的九州元神只能是老二。   可在世界权柄方面,虽然炎夏神龙掌握着蓝星世界的权柄,但归根结底,祂是“代理”,这权柄的所有人,还是蓝星意志。   而他却实实在在的掌握着九州世界的绝对权柄,若要排位,他在这方面的感悟还超过了炎夏神龙,是仅次于蓝星意志的老二。   两边都是老二,合起来,却成就了他的独一无二。   过了一阵,少女蓝星和神龙老爷子再次化作一缕念头融入他的体内,姜不苦看了看空荡荡的虚空神殿,便如同空气一样消散于无。   与此同时,在离此地数十万公里之外的一个广袤大泽之上,姜不苦又于虚无之中凭空而生。   整个九州世界,就如同他的紫府一样,他只需要心念有所动,就可以从世界的这一端到达世界的另一端。   因为他有着这个世界全部的所有权,若是其他世界的本源融入九州世界,九州世界会变得更大,可另一方面,他一人独享的九州世界就将变成诸界共有。   想到这里,姜不苦摇了摇头,只是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是个大危机,可这又何尝不是个大机遇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对他也不是一件坏事,他的性格就是很慢很宅的那种,还在做人的时候,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宅个三百年,现在成为一个世界的主宰,世界不灭我不灭,真要是没有一点紧迫感,他真能做出一觉睡个一万年那种事情。   而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却让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燃起来,急迫起来,连做事的效率都因此大增。   看着下方的云梦大泽,烟波浩渺,广阔无垠。   面积超过六百亿平方公里,占了整个九州世界的6%左右。   是整个九州世界最大的水域。   说是水泽,其实就是汪洋大海了。   而此地,本来也是九州世界生机最浓郁的所在。   他来到大泽中心位置,此地水深超过了十万米。   他的身影直接于空中消散,然后再次在这水底形成。   而后,他手指往前一点,之前深海意志留给自己的一点气息被他指尖点中,在气息共鸣之下,一股神秘的波动直接从此处跨越空间,传送到蓝星世界深海之中。   此刻,蓝星世界,深海。   当姜不苦在九州世界点中那点深海气息的时候,深海意志那如同扭曲蠕动的触手般的毛发再次从一个个大海沟中现身,飘舞招摇。   随着这些触手扭曲舞动,它们就如同一个个强力水泵一般,猛烈抽吸着深海之中磅礴无量的生命气息。   深海之中,最让姜不苦叹服的就是这个玄奥复杂的生命循环体系,从渺小的、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浮游生物、各种藻类的诞生和死亡,到实力可与元神境修行者比肩的海兽巨怪,它们无论是成长还是陨落,对深海意志而言,都没有丝毫损害,于深海也没有丝毫损伤,因为无论生或死,它们都始终处在囊括覆盖了整个深海的生命大循环之内。   随着气息共鸣传递,深海意志远远不断的从蓝星深海抽取浓郁到极点的生命气息,直接传送到九州世界另一端的姜不苦前方。   在姜不苦的视野之中,浓郁到极点的生命气息如同放闸泄洪一般,向着云梦大泽,向着整个世界汹涌蔓延开去。   他沉下心仔细的体悟着。   一点点,一寸寸的探寻领悟那原理之中的原理,本质之中的本质。   过了不知多久,当他再次清醒过来。   就见他再次伸手一点,滚滚奔流的浓郁生命之气中,忽然多了无数个漩涡。   大漩涡套漩涡,漩涡与漩涡之间彼此相连,彼此牵手相接。   所有生命气息一起,又构成一个天然的、囊括范围更广的生命漩涡。   往返不断,循环不止;   无论生灭,皆在其中。   而后,就见这个漩涡变得越来越大,从云梦泽中心水域向周边持续扩散。   生命漩涡经过那成群结队的鱼群,飘摇舞动的水草和浮藻,水中闲耍嬉玩的乌龟螃蟹,乃至已经死亡正被其他生物享用的美餐……   它所经之处,一切生命尽被囊括其中,无论是活得还是死的。   它一直扩散,直到整个云梦大泽都被囊括其内。   它依旧不停,继续顺着水域相连,向九州世界的其他水域扩散而去。   长江,黄河。   所有大江大河,所有的湖泊水泽。   以云梦大泽为中心,在他这个世界主宰的操控下,就像是气海丹田之内的真气正在完成一个周天循环,经过体内一条条经脉网络,最终,连接成环,凡九州世界内所有水域,无不被这中生命循环笼罩。   而后,依然未停。   生命循环开始离开水域的限制,开始往所有陆地渗透扩张。   在那些草木丰茂之地,其扩张的速度会很快,在那些生机贫瘠,植被稀疏的地方,扩张的速度就很慢。   若以九州世界自身的底蕴,哪怕他已经彻底领悟了生命大循环的真谛,依然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将生命循环扩张过来。   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现在,有蓝星深海这个强大的臂助,就如同绝世高手积攒了一生的磅礴内力,正以灌顶秘法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灌入自己体内。   助他打通奇经八脉,甚至彻底贯通任督二脉。   这个绝世高手并不是深海意志,而是蓝星世界本身。   深海意志只能算是装绝世内力的“丹田”,只不过,这个丹田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而蓝星世界本身对此也不在意——无论是暂代这个身体掌控权的神龙老爷子还是正在研究牌技的少女蓝星,姜不苦和他们都非常熟络,这才能顺利传输过来。   随着蓝星深海那边源源不绝的生命气息输入,支持着他将领悟到的生命大循环扩张到九州世界的所有疆域。   无论水域还是陆地,无论本身就生机勃勃还是贫瘠一片,无论大地平原还是高山深谷。   最后,直到一直扩张到九州世界的所有边界。   那边深海意志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浓郁的生命气息依然汹涌澎湃。   因为九州世界的生命大循环已经彻底打通。   这些生命气息迅速扩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种速度已经超越了距离的限制,而是一种气息共鸣传送的方法,可迅速将生命气息浓郁的高位向生命气息贫瘠的低位倾斜。   所以,九州世界虽然纵横百万公里,总面积高达万亿平方公里,但生命气息的扩散铺陈,却都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他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世界的生命气息浓郁勃发。   那些贫瘠的区域,肉眼可见的有草地、森林在向它们扩张侵袭而去,要不了多久,这些地方就会被绿色“淹没”。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树苗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种子被吹散在天涯海角,然后迅速扎根,生长壮大。   迅速的代系轮替中,越来越多植物发生变异,适宜这个崭新的世界。   而那些不能适应新世界的植物,虽然世界的生命气息更加浓郁,但它们能够享用到的更少,甚至享用不到,甚至它们本身都会成为其他更加蛮横霸道植物的养料。   无灵植物变成有灵植株,低品质灵植变成中品种、高品质灵植。   这些情况同样发生在动物身上。   迅速的更新换代,在它们身上,时间仿佛加速了百倍千倍。   它们诞生,它们成长,它们哺育,它们繁衍新一代。   那些成长缓慢的、那些不能适应新世界变化的,在淘汰,在消失。   而又有越来越多的新物种出现,它们在水里,在陆地,在天空。   肉眼可见的、一个生机勃发的九州世界出现在姜不苦眼中。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世界的每一点变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正因为如此,他从中领悟到了太多太多。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蓝星每次星球增长那么多,那些新增的贫瘠之地会那么迅速的充满勃勃生机。   因为整个蓝星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命大循环,那不是谁领悟而来,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数十亿年漫长岁月不断打磨雕琢的成果。   以现在的视野观之,天变之初,总面积仅只五亿平方公里的蓝星世界生命气息是很浅薄的,可就是那种情况下,在完整生命大循环的影响下,动植物迅速更新换代。   适宜的不断进化、不适宜的不断淘汰。   而现在,蓝星世界只是主世界的规模,表面积就已经高达一千一百六十多万亿平方公里,深海作为世界的“丹田”,给体量不足千分之一的九州世界灌注“真气”,短时间内带来这么巨大的改变也不足为奇。   在这次的领悟中,对生命的感悟他自信已经彻底超越了元神境造化期的修行者们,而另一个意外收获则是,这间接让他领悟到了些许时间的奥秘。   当极度浓郁的生命气息加速了整个体系内的枯荣生灭,在那枯荣生灭循环不止,彷如流水一般移动的时候,他清晰的看到了时间的印记。   那比他突破元神境,一路蜕变成为完全版的九州元神所感知到的还要更加清晰。   而另一个玄妙感悟就是,大道的尽头,很可能是彼此互通的。   从始至终,无论是蓝星深海送来生命气息,还是他领悟生命大循环,并将之推向整个世界,他都是在和生命打交道。   可到了最后,他却“看到了”时间。   这是无心插柳的意外收获,可也让他有了“殊途同归”的感悟。   确实,按照修行者的理念,一切的最终,都将指向“道”,无论空间、时间、生命还是其他,都只不过是道的某些侧面具化而已。   这些感悟,让他有种触摸到元神境之后更高层次的玄妙感觉。   就在这时,那点气息共鸣之中传来深海意志的意念:“可……可以了吗?”   姜不苦看了看九州世界的情况,云梦大泽和一些大山大河之中,已经诞生了一些实力堪比金丹境的生灵,虽然数量不多,但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把世界催发到这个程度,也足够让人咋舌。   因为他本身的实力和世界本源乃是从蓝星世界分割而来,所以,九州世界的力量上限和蓝星世界一致,都是元神境巅峰层次。   但他也知道,要想将这些金丹境生灵以这种方法催生到元神境层次,实在是太过困难,而且,这对他而言,意义也不大。   只有靠自己修行、领悟或者厮杀上位的元神境,才是真正的元神境,且不说用生命气息催生会有多么浪费,即便催生出来,也不过是一头更大的肥猪罢了。   于是他回道:“好了,哦,你那情况怎么样……怎么感觉你似乎有点虚弱?”   刚才深海意志传念过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他脑海里莫名想到了绿发少年那如海草般活泼飘摇的头发忽然蔫头耷脑的贴在脑门上,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   深海意志传念道:“没……没事,休息……休息几年就好,嗯,以后十几二十年内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实在……抱歉。”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姜不苦赶紧传念道。   “好。”说完这话,对面立刻下线了。   这一刻,姜不苦莫名的联想到小时候的一个同学,拽拽的,酷酷的,走路都要撸着袖子亮出肌肉、走路必须摇摆着双胯的那种。   同学们都不愿意接触他,下意识的觉得这种人很不好打交道。   一次学校运动会,他是那个最踊跃最积极的,为了班级荣耀,真就把命豁出去那种,连续多个项目后又参加了个长跑项目,在最后一圈时终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尖锐的石子把小腿划出长长的血痕,大家都劝他退赛不跑了。   他依然做出拽拽的、酷酷的表情,任凭血流如注,坚持跑完终点。   大家想要抬他去医护室,他硬要走过去。   拽拽的,酷酷的。   医生给他倒碘酒消毒,各种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的粗暴操作,他却谈笑风生。   要不是一次意外看见他一个人躲在隐蔽处换药那龇牙咧嘴、无声嗷叫的表情,他都以为这家伙天生就不会疼呢。   莫名的,姜不苦觉得这个深海意志和那位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同学有些神似之处。   “好小子!”   ……   而就在此时,前一刻还在深海中搅动风云的遍布每一个大海沟的狰狞触须,像是年老体衰、失去了胶原蛋白的脸蛋,瞬间枯瘪干瘦,软哒哒无力的缓缓垂落,贴在大海沟壁上,一点点向下滑落收缩。   就像一条条没精打采的死蛇被拖拽着尾巴拉回巢穴。   而原本生命气息十分浓郁的深海,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变得“浅薄”了一些,虽然这并不足以影响世界的发育,但却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深海。   第一次,深海成为生命气息的低洼地带,蓝星世界其他区域的生命气息向这涌入。   而同样是在这时,蓝星的天宇上,又一次出现异变。   一根巨大的,仿佛能够划破天穹的手指点了过来。 第二二一章 试探成色   姜不苦领悟生命大循环的奥妙真谛,并将之推向整个九州世界。   在他感觉中,这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事实上,现实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之中,蓝星世界正在进行一场深刻的变化。   只是体现在人们的感官之中,则仿佛视若平常的小事。   炎夏境内,依然是日升月落。   似乎那十日横空带给人的惊悸已经远去,日子再次走上它该有的轨迹。   唯一让部分人有些留心的,也就是月亮消失了三天,然后,再次现于天际,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同。   而夜空中也很难看见星辰的踪迹,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那一颗颗隐在黑暗深处的星辰又再次逐一显现,向人间撒播光明。   不过,真正关注夜空星辰变化,并要刨根究底的人又有多少呢?   所以,世界总体而言,还是在归于和平。   不过,只是试运行了不到十天的周天星宫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警鸣之音。   这是直接在人灵魂之中响起,只要听到就会陡然心生惊悸之感的鸣音。   很快,一道道讯息从周天星宫传出,传遍天区所有星宫之内。   就连大地之上还在仓促整训,还没有实际上岗的次级星宫既元神境镇守成员,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受到了由智能网络控制的天地灵机发来的讯息。   他们的元神很快消失在大地之上,在天地灵机的“牵引”之下,去到了一个个有炎夏人道承负的意念星宫之内。   很快,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全部运转了起来。   紧接着,周天三百六十五群星气韵节节贯通,连成整体,整个天幕连接成为一体。   随之,便可见有着越来越多的群星围绕着三百六十五颗周天星辰而动。   整个夜幕天宇,都仿佛跟着旋转了起来。   隐约可以看见,在那一颗颗星辰周边的深沉夜幕中,偶尔可见一些大鱼拖拽游动的身影。   当初有雏形的周天星辰大阵运转起来,涵盖了炎夏疆域与深海区域。   全球超过九成的夜幕都在这层防御的笼罩之下。   也就在这时,一根撕裂苍穹的擎天巨指来到了蓝星世界之外。   当其降临之时,蓝星厚重的夜幕以三百六十五颗周天星辰为核心,形成了一面坚盾,坚决的阻拦在了巨指的前方。   ……   而就在周天星宫发出预警,天外巨指降临之前,覆盖炎夏全境的神道体系也同时动了起来。   下到村寨土地,山神水神,上到各级城隍,山脉水脉之主,周天星宫的预警刚刚响起,祂们手中的一枚特制的符印便随之震动提示。   当受到这一讯息之后,无论祂们正在干什么,都脸色惊变,向自身辖境之内竭尽全力的施展了最大范围的幻梦之术。   就在前几年,随着智能网络体系进入2.0时代,幻梦之道也成为了一个比较热门的研究领域。   不过,对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这就是一阵风的热情,因为要进入此道,对修行者的资质、悟性都有着特别的要求。   所以,真正适合走这一条路的修行者并不是很多。   可让官方惊喜的是,有一个群体却非常适合这条道路,那就是因万民祝念加持而成就的神祇们。   祂们天生就掌握了一些梦境、心灵方面的能力,这是祂们神职赋予祂们的本能,就如同常人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比如托梦、问心之类的手段更是祂们经常使用的能力。   但就如同祂们天生就会遁术,但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一样,祂们掌握了这些能力,但对这些能力的本质却一无所知。   而且,因为祂们跨越了所有的中间阶段,一步走到终点,祂们要想探究其中原理,难度甚至比他人还要更大。   完整的、有路径可走可循的幻梦之道的出现,对祂们而言,不啻于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火炬,瞬间将祂们的前路,将祂们周围都照得通明透亮。   原本就有着多年的运用实践作为基础,现在又得到了原理本质上的点拨通透,炎夏神祇们在幻梦一道上的造诣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   此刻,随着炎夏境内大小神祇一起动手,凡金丹境以下之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筑基境、紫府境的修行者,都察觉不到丝毫异常,世界依然在平静如常的运转着。   只有金丹境以上的修行者们,才能够破开这层幻梦,看见漆黑夜幕中那一根自带光明,几乎点燃整个夜空的擎天巨指从出现到周天星辰运转阻截的全过程。   这也是十日横空之后,中枢上下经过多方咨询之后做出的决议。   其实,早在三年前双日凌空之时,就有讨论,说这样的画面真的有必要呈现在整个世人面前吗?   当时幻梦之道刚刚神道体系内推行,虽然不如现在完善,但联合整个神道司的力量,也勉强能够遮蔽普通人的感知。   但有很多声音认为,世界是所有人的世界,那些普通人、低修为者,即便无法真的做些什么,但也应该让他们知道蓝星世界现在正经历着什么。   所以,双日凌空,乃至那夜撕裂夜幕的惨白光芒,都直接烙印在了所有人记忆深处,它给人带来了恐惧,却也带来了警醒,带来了许多恶劣的影响,也带来了许多积极正面的反馈,总的来说,效果好坏参半。   可前不久的十日横空,各种强横霸道的气息遍布蓝星世界,众生震惶,几乎以为末世降临。   如果不是那一道身影化作白虹贯日,最终那些异世大日尽皆无终,人心还不知如何才能再次安定。   受了这次教训,炎夏中枢便开始强制推行“遮天计划”,即一旦有大威胁再次降临,神道体系的一大重任就是保护所有人底层众生的心智不受到影响。   因为早有计划备案,炎夏神道体系又都在神道司的管辖之内,一旦决议通过,此法便在炎夏境内迅速推行开来。   ……   当周天星宫的警鸣响起,炎夏神龙也将一道意念传入九州世界的姜不苦心中。   他收回了“内视”的目光,想着炎夏神龙传递而来的讯息,心情沉重:“还真有强来的啊。”   不过,也幸得他们没有侥幸之心,不仅第一时间让蓝星世界内部做起了准备,蓝星意志更为世界争取到了宝贵的半月准备时间。   这个攻击时隔半月才降临,当然不是对方好心,给蓝星世界一个准备时间。   而是姜不苦利用世界意志在时间观念上的“迟钝”,让蓝星意志耍了个小花招,大纲协议达成,可还有无数细节问题需要磋商呢,虽说世界意志间的交流,一个念头碰撞便能将所有的交流完成,他却指使蓝星意志用各种各样看上去有理、却近乎胡搅蛮缠的办法“绊一绊”祂们。   不取得一点成果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这场交流尽量长一点。   十五天,这就是蓝星意志争取来的时间。   而当这场谈话结束,每个世界意志便向各自世界内部通传了此事,大意无非就是“经我们诸界研究决定,世界争锋将采用一种新玩法,具体规则如下——”。   然后,一根手指头就从天外点了过来。   姜不苦的念头凝聚出一个元神境巅峰的身形,而后一闪,消失在九州世界,出现在蓝星世界的周天星域之内。   九州世界现在位于蓝星世界空间的极深处,处在要脱离而未脱离的边界地带。   既在蓝星世界之外独成一体,但又可将之视作蓝星世界的一部分。   有点类似于天变前蓝星与月球的关系。   以九州世界现在的体格,也不具备完全脱离自成一格的能力,最简单的一点,面对这样的天外一指,九州世界绝对扛不住。   除了被一指点爆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而现在,九州世界托庇于蓝星世界,只要蓝星世界安全,九州世界就不用担心会面对这样的超限打击。   当姜不苦出现在蓝星世界的周天星域内的时候,就看见那根自带发光特效的擎天巨指如同按在了一团具备极强腐蚀性的黑潭之中。   密密麻麻的天地灵机、无穷尽的天地灵机随着夜幕拦在巨指前方。   它们被轻而易举的撕裂,穿透。   但它们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对那根擎天巨指进行着消磨腐蚀。   对蓝星世界的众生而言,天地灵机是他们沟通天道的桥梁,可对于那些侵入者而言,天地灵机就是最讨厌、最烦人的牵掣手段。   就如同中原王朝征伐山林部落,最麻烦的从来不是这些部族勇士的战斗力,而是那无处不在的瘴疠之气,对山林部族来说,这是无上加持,对中原王朝来说,这是持续降血条,一增一减,往往无功而返。   对那天外一指来说,蓝星世界的天地灵机就是这样的瘴疠之气。   前世那些异世界底层炮灰进入蓝星世界,面临的最大麻烦也是这个。   可当时的蓝星意志在诸多世界意志的围猎下已经岌岌可危,根本没有余力兼顾星球内的一切,天地灵机也都只是自发的行动,且世界意志之间的直接碰撞已经让蓝星的天地灵机系统出现了许多漏洞撕裂。   而现在,炎夏神龙代理着星球内的一切权柄,周天星域主动结成防御屏障,底蕴比前世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天地灵机从整个世界源源不绝的汇聚而来。   相当于把整个世界的瘴疠之气凝在了对方面前,塞在了对方体内。   那只威势绝伦的擎天巨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磨。   同样,姜不苦也看到,那些由炎夏人道支撑的一座座星宫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在虚空中摇摆不定,颠簸不止。   在周天星宫的梳理下艰难的维系着一个整体。   那擎天巨指虽然在消磨,威能在一点点削弱,可它释放的压力依然需要周天星辰大阵去承负、去消磨,将之疏导卸掉。   不过,经历了最初最剧烈的那波“浪潮”后,随着擎天巨指被一点点磨蚀,它们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小,而且,在天机士和智能网络的辅助下,才刚刚上手试运行的周天星辰大阵正在这疾风骤雨的磨砺中迅速的调试、优化、成长。   周天星辰的气机更加贯通一体,浑然如一。   同时兼具简洁与精妙,繁复与畅达。   擎天巨指甚至都没能接触到周天星辰大阵中那些星宫节点,就已经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不过,众人丝毫没有放松。   而所有星宫之人借助周天星辰大阵的监测之能,“看见”在蓝星世界之外站立着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   他双手背后,静静的站在那里,俯视着蓝星,似乎在好奇的研究着什么。   看他那状态,似乎刚才那一指只是随意的试探,借机看看蓝星世界的反应与成色。   这个存在一时间似乎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可没有人敢因此放松警惕。   此刻,姜不苦也在看向天外,同时,心中也在与炎夏神龙传念沟通。   知道了一些更详细的信息,炎夏现有观想法基本都是从星辰观想法演变而言,追根溯源,都可以很方便的对应到某个星辰或者星系,这为元神境入驻星宫提供了方便。   现有元神境、化神境修行者的数量,因为智能网络体系的全面铺开,比十年前的保守估计的五百万多了一些,数量有七百万之巨。   这依然是大量有着成就此境之能,却因时间有限,还在元婴境乃至金丹境徘徊的缘故,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成长,也需要更多的磨砺。   而现有的七百万之巨的此界巅峰力量,看似非常多,可镇守在三百六十五周天星域各处星宫,再加上周天星宫,和月宫的镇守者,其总数量居然接近四百万之巨。   没办法,镇守天区,最主要的假想敌就是其他世界最顶级的强者战力,如现在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仙古世界至强者,又或者诸神世界伟大主宰之流。   他们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大家心中都没有底,但可以肯定,元神境与人家的差距很可能比凡人与元神境的差距更大。   质量不够数量凑。   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效果卓著。   那擎天巨指倾泻而出的恐怖巨力,哪怕通过天地灵机的层层疏导分散,依然磅礴无量。   靠着近四百万元神境镇守者们的分担疏导,才最终将其分散到可承受的范围内。   若是元神境镇守者的数量过少,他们很可能被纯粹的汹涌力量给撑爆。   却见那疑似仙古世界的至强者在发出一次攻击之后,便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贴脸站在了世界之外。   姜不苦疑惑:“他这是干什么?”   可紧接着,炎夏神龙就给姜不苦传来一道意念。   那是另两个区域看到的画面。   在光明真神与希望真神阵营交接的上方天区,一个巨大的神国仿佛一艘行驶在虚无之地的庞大战舰,缓缓驶了过来,露出其巍峨庞大的一角冰山。   不仅光明真神、希望真神被其惊动,就连隔壁的毁灭真神也已现身,站在那个巨大神国的前方。   祂们也在操纵着辖境内的天地灵机对那个忽然现身的神国进行持续的侵蚀阻挠,可一来祂们可调用的天地灵机不如周天星辰大阵这么磅礴浩瀚,二来,祂们对天地灵机的领悟和利用也远不如炎夏这边高效。   效果要差许多。   而在那神国的前方进入蓝星天区之后,就见一尊伟大的存在从神国内起身,身化为三。   一个手持嗜血巨斧,仿佛山野蛮人一般的粗豪巨汉,祂出现在毁灭真神前方,一种粗野而狂暴,嗜血而好战的意志冲击着毁灭真神。   一个手持锯齿重剑,身穿连面部也一起覆盖的重甲,祂只是站在那里,一股铁血硝烟之气就弥漫虚空,祂出现在希望真神前方。   最后一个形象,是一个看上去俊朗无匹的贵族,头发整齐的梳在背后,手中握着一柄秀长刺剑,粗看上去远不如前两个形象威严,可随着祂一步步迈步走动,向光明真神逼近,一种凌厉无匹,能够撕裂虚空的劲力便一起向祂威逼而去。   只是看着祂们,姜不苦心中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位存在。   “决斗之主!”   诸神世界的老牌主宰,和新崛起的战争之主有着尖锐的矛盾冲突。   祂所推崇的以角斗、决斗的方式裁定世间一切的理念正在遭到战争之主的猛烈冲击,因为战争之主秉承的理念是无所不用其极,去获取胜利,唯有胜者、享有一切。   决斗之主,其神座正在从根基上被动摇,但祂的实力依然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身化为三,祂们一起打量着希望、毁灭、光明三位蓝星世界的“土著真神”,眼神中充满了俯瞰玩味的意味。   祂们一步步向前逼近,好像在发出邀请,说“来吧,咱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斗吧。”   似乎是为了避免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祂三尊形象散发的威势正在持续变小,最后,和蓝星世界三位真神处在了同一层次。   祂们一步步向前逼近。   可是,希望、毁灭、光明三位真神相视一眼,并没有如祂所愿,没有与祂正面交锋的意思,反而消散在虚空。   更多的天地灵机在祂们的操纵之下向决斗之主和祂的神国淹没而去。   提出的正面邀战被拒绝,决斗之主愤怒咆哮。   而后,神国大门洞开,无数圣灵与祈并者如潮水一般涌出,循着三位真神的气息,瞬间就降临到了祂们的教国与神庙所在之地。   无数七阶力量的骑士、主教、背生双翼的羽族/翼族/天鹅族向着这些来袭的力量发起了阻击。   三真神阵营的七阶力量看似和元神境相当,但其个体战力远无法和元神境相比,因为他们的力量基本都不是自修而来,而是他们的神觉得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需要更强大的牧羊人,于是用信仰之力将祂认为合适的牧羊人提拔催生到了这个等阶。   他们只是七阶力量的使用者,不仅做不到知其所以然,连知其然都不一定能完全做到。   但于真神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个七阶力量者比不过元神境,那就两个乃至五个十个,用信仰之力催生,胜在量产、高效、可控。   而且,他们都是对神无比忠诚狂热之人。   面对来自诸神世界的侵入者,面对那些从神国杀出的圣灵与祈并者,他们带着更多五阶、六阶的力量者,用血肉之躯迎了上去。   血花爆散,灵光泯灭。   双方第一时间便进入到了你死我活的互耗之中,彼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是发生在三真神区域的。   ……   在新大陆,天区被撕开一条裂缝。   一只头生双角、浑身冒着黑浊火焰浓烟,庞然无匹的恶魔,站在涛涛冥河旁边,巨大的双瞳透过裂缝往蓝星世界偷瞄,就像是好奇宝宝扒开墙缝偷看外面的世界。   而在祂扒开的裂缝中,无数大大小小的恶魔正从中涌出。   它们或是攀爬奔跑,或是飞行闪现,从某一个深渊位面冲入了新大陆。   而在新大陆这边,自名为圣族的魔族们怡然不惧的迎了上去。   蓝星世界的上限摆在那里,除非它们有能力把整个世界撑爆,不然,它们就必须遵从蓝星世界的规则法度,哪怕它们在深渊位面有着远超元神境的实力,可进入此界之后,它们能够发挥的实力上限也只能是元神境。   哪怕手段多一些,对力量的认知深一些,但这自然不足以让他们忧惧。   反而不断有来自深渊世界的恶魔消失不见,被他们“吞”进了小世界之中。   ……   “新大陆的局势还好,可三真神那边情况就有些糟糕。”   姜不苦看到这情形,做出了判断。   此刻再看那在周天星辰大阵防区之外,背手而立,不战也不跑的仙古世界至强者,就显得用意深沉,心思险恶了。   不仅如此,又有一个面含拈花之笑的光头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还有一个虚无的面孔在一方天区之外若隐若现。 第二二二章 不讲武德   世界之外站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存在,他们不走也不攻击,可只是他们存在本身,就已经给周天星辰大阵以巨大的压力。   所以,哪怕发现三真神阵营那边,还有新大陆那边因为防守更加薄弱而被有机可乘,以炎夏神龙为首,和周天星域所有星宫镇守者们,也不敢分心过去支援。   若因此让炎夏这边露出了破绽,谁敢保证那些天外存在不会化虚为实,说不定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眼前发生这一切,是前世不曾有过的局面。   前世,直到蓝星彻底毁灭之前,这样的绝顶战力才真正的登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其他世界虽然没有同样的话语,但意思却都是相通的。   当时的局面,他们孤身进入蓝星世界,将面临两重危险:   蓝星世界周边乃是诸多世界意志交锋的核心之地,来自各个世界的那些如同蝼蚁一样的炮灰趁着蓝星意志露出破绽疲态的间隙源源不断的进入其中,这不会遭到其他世界意志的针对,即便倒霉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也无甚要紧,反正炮灰多的是。   可若有至强者这个级数的战力出现,其他世界意志都“不小心”给他来一下,哪怕要不了他的命,也绝对能让他喝一壶,这次大世相遇的后续机缘就更别想了,而这个时候正是新人挑战绝顶至高的最佳时机,恰好又有老牌绝顶“有恙在身”,那该如何做还需要人教吗?   在这种情况下,“惜身”比没头脑的“冒进”更加重要。   所以,直到各方世界的天道在与蓝星意志的角力中取得绝对优势,都在蓝星世界有了一块稳固的基本盘,相当于成功开辟了一个稳妥的前进基地,那些绝顶强者才开始进入。   这也是征伐异世界的标准流程,先派喽啰炮灰去试探成色,顺便逐渐清除“瘴疠之气”的影响,建立“基地”,等基地建成,真正的统帅、大将才会逐一登场,而不是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时就一头莽进来。   而今世的情况则不同,相当于几方老大私下谈妥了一个新的方案,祂们之间彼此约束限制,不会再亲自下场出手。   与此同时,原本视若猎物的蓝星世界以后将会进入平等博弈的序列。   一方面,被其他世界意志集火阴一把的可能消失了,另一方面,计划到嘴的肥肉要飞了。   于是,他们出现了。   来得这么多,到的这么齐,虽然来自不同世界,根本没有沟通对话的可能,但这一番行动,却像是有默契一样。   心中想着这些,姜不苦却始终通过天地灵机的联系,关注着三真神那边还有新大陆那边的变化。   新大陆那边情况看着激烈,但因为真正的强者并没有踏足进来,只是驱遣源源不断的恶魔进入,以观成色。   若是新大陆的应对太过拉胯,对面自也不介意亲自入场。   可新大陆魔族的应对没有一点回避,梦女士更是于虚空之中具化出一张面颊,与之隔空对峙,看趋势,对方不太可能亲自过来,自蹈险境。   最危险的地方还是三真神那边,姜不苦都未曾料到,其他世界的至强者都没有真身进场,那位决斗之主却驾着自己的神国亲自过来了。   不过,一想到对方在诸神世界的尴尬地位,现在虽然还被视为伟大主宰者中的一员,可其权柄却在战争之主的全面的冲击下节节溃退。   可以预想到,以此局势继续演变下去,决斗之主最终将会成为战争之主走向更辉煌位置的踏脚石,祂要么选择臣服,匍匐在战争之主的脚下,成为祂的从神,想来能够收罗一位曾经的伟大主宰做小弟,战争之主也是不会拒绝的。   可这是不可能的,决斗的本质决定了,决斗之主要么选择体面的胜利,要么选择体面的死亡——比如发起一场在诸神见证下的辉煌决斗,然后挂掉。   如果祂选择退缩,选择苟且偷生,那么与决斗相关的一切神职都会抛弃祂,祂将什么也不是。   所以,继续呆在诸神世界,祂的结局也是注定的。   现在,祂直接驾着神国闯入蓝星世界。   “祂这是,把蓝星世界当成了破局的契机?”   那些从祂神国冲出的圣灵和祈并者们,无一不是决斗的天才强者,他们或是赢得了一场辉煌的决斗胜利,或是在一场辉煌的决斗中辉煌的陨落。   无论胜败,他们都得到了决斗之主的垂青,进入祂的神国。   这是决斗之主积攒了不知多少个世代的底蕴,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哪怕世界上限限制了他们实力的发挥,可在与蓝星三真神的骑士、主教、羽族的战斗中,依然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三位真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决斗之主硬碰硬,因为道路相近,祂们这百余年来对诸神世界的存在也做了许多功课,并不是茫然无知。   祂们了解决斗之主的秉性,当祂向人发起决斗邀请,对方若是应战,祂的实力将会有一个全方位的加持——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祂的威能依然是可怖可畏的,即便战争之主,面对祂屡次发起的决斗邀约,也从来是选择无视的。   这也无损于战争之主的威信,因为在祂的理念中,主帅与人玩决斗?脑子秀逗了!   连以战争为核心神职的战争之主都会回避决斗之主的正面邀约,祂们三个新晋的“土著”真神,何德何能,敢正面接受决斗之主的邀战?   哪怕是以三敌一,阶位相差太大,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面对祂发起的邀战,祂们第一时间选择了避战。   却始终没有忘记操控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机方向冲击着侵入蓝星世界的浩大神国。   当无数圣灵与祈并者涌出,祂们在与三真神的信众大战之前,首先要接受一波波天地灵机这种“瘴疠之气”的冲刷,实力在受到世界压制的情况下,还要持续受到各种负面影响。   另一方面,祂们的信众在这密密麻麻天地灵机的覆盖下,并不会表现出丝毫的不适。   而且,一旦他们受伤陨落,祂们都会通过天地灵机,第一时间将他们的灵魂拉出来,送入信仰之力已经实质液化的信仰之池中。   当他们从信仰之池中出来,恍觉自己已经死亡,但灵魂却没有消散,虽然血肉之躯不存,但实力反而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无论他们以前是五阶还是六阶,自此之后,全部成为七阶圣灵。   当现世中,那些血肉之躯的五阶力量者、六阶力量者死伤大半,七阶力量者也出现了大量死亡,局面一边倒的向决斗之主的圣灵与祈并者们倾斜的时候,一个个和他们形态相似的,来自三真神阵营的七阶圣灵们冲入了战场。   这些决斗之主的圣灵们,虽然有着远超三真神圣灵的战斗技巧和力量位阶,可一边被世界上限压制了实力,只能发挥出七阶力量,另一边,持续的天地灵机侵蚀,也开始对他们产生明显的影响。   之前一边倒的优势变成了势均力敌,而且,随着越来越多血肉之躯信众的死亡,越来越多圣灵的参战,这一边天地灵机的侵蚀还在持续深入,战局一点点向蓝星世界这边倾斜。   身化为三,威风凛凛傲立在神国之前的决斗之主看到这一切,发出愤怒的咆哮。   似乎在大骂,你们这些毫无荣誉感的无耻之辈,你们这样的存在居然也敢妄自称神,简直丢尽了真神的脸面!   出来呀,出来大战呀!   没人打理祂,化作粗豪巨汉的祂猛然将手中嗜血巨斧高举劈下,一道长达万里的空间裂痕被祂生生劈了出来,如同世界的伤疤,久久都不曾消散。   可惜,依然没人打理祂,祂看了看下方那些城池,那都是三真神真正的力量根基,只要把这些根基撅了,即便三真神始终躲着不出,真神也要变成“死神”——死掉的真神。   但是,身为至高的神祇,不对普通信众出手,哪怕这些信众是敌对阵营的,这也是大多数诸神恪守的美德,祂决斗之主自然也不屑于去做这种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祂开始感受到蓝星世界的天地灵机对自己持续的恶意,效果虽然轻微,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祂已经越发明显的感觉到状态的不适。   祂开始考虑是不是要从这个泥潭中抽身而去。   ……   而就在祂做出这个决定更早些的时候。   与炎夏神龙商量完毕之后,姜不苦最后传念道:“那我去了。”   下一瞬,他的念头所化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炎夏中枢之地。   他直接来到一处所在,此刻,此地聚满了人,他们身上都穿着笔挺板正的制服,除了肩上徽章有所不同外,彷如一个个铜浇铁铸的塑像。   除此之外,当日他邀请进入虚空神殿中的五位炎夏中枢代表,有三位正齐聚于此。   他们看到屋中忽然多出一人,一股煞气迅速弥漫,可很快,就消失无踪,那三位代表和其他几位身穿制服的首长向他问候:“姜爷。”   姜不苦点了点头,看向他们,问道:“中枢现在能够调动多少力量?”   其中一位面相偏斯文的男子道:   “自从三年前双日凌空以后,炎夏全境就进入紧急动员状态,所有修行者都接受了整训。   所有元婴境以上的力量,无论是宗门太上长老还是机构要员,更需有服从调令,随时进入一线战斗的准备。   现在元婴境修行者的数量将近十四亿,除了一些必要岗位暂时不能离人,和暂时需要时间衔接的,我们可以立刻动员元婴境八亿人。   元神境则还能紧急动员一百五十万,这也是极限了,其他的要留作支援周天星域,一旦某座星宫有所不测,我们就要立刻派人顶上去。”   姜不苦点头道:“那好,你们尽快动员一批,多多益善,只要元婴境以上的,其他的就不必动员了。”   见其中一些人脸上还有些疑惑,他们道:“三真神那边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吧?”   众人点头。   现在有了智能网络,蓝星内天地灵机天然一体,信息的传递恢复到了天变之前那种状态。   姜不苦便道:   “三真神滑头,不与决斗之主正面决战,那里正在逐渐变成泥潭,决斗之主已经有了撤走的想法,想来就来,就走就走……”   “如此一来,咱们虽然挺住了这一波试探,可蓝星世界也真变成了软柿子,如果真的毫无办法也就罢了,但我和神龙商量之后却觉得,咱们应该有机会把祂永远的留在蓝星上!”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众人,道:   “所以,我想试试。   以我一人之力,还是力有不逮,天上的力量,包括神龙又都不能动,所以我想要向你们求援。”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把入侵者打跑不算本事,要把入侵者永远的留在此地,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的打掉一些不必要的妄想,以后这样的局面才不会再次发生。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却又有人急切道:“可这些人都分散在各处,哪怕紧急动员,一两天时间也是需要的,真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吧?”   姜不苦道:   “我在智能网络里特建了一个群,凡能动员者,你们让其加入,烙入一缕精神印记即可,神龙以暂将部分天地权柄交给了我,我可以通过天地灵机将他们准确锁定,直接拉战场附近。   你们先准备,弄好了在群里通知我,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说罢就要离开,忽然又问:“对于十三圣兽阵法,他们都明白吧?”   一人忙点头道:“都明白,以元婴境的精神力量,已经将这些阵法知识烙入灵魂印记之中,只是因为心灵契合度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主阵。”   姜不苦摆手道:“无妨,到时直接以圣兽本源为核心即可。”   说罢,他身形忽地如烟气一般消失不见。   许多人见此都愣怔了一会儿,才有人挥拳道:“快快快,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各自负责的那一块人员尽快落实联系上。”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旁边有人问:“咱们这次动员多少?”   “不是说了吗,多多益善,当然是能动员多少就动员多少。   那些元婴修士不是天天自怨自艾,觉得白忙活了一场,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吗?   现在机会来了,当然要尽可能的都安排过去!”   ……   早在姜不苦与炎夏神龙沟通完毕,念头所化身形出现在炎夏中枢时。   九州世界,他那高大无匹的身形再次从世界中坐起,如同起床下地一般,再次步入虚无之地。   很快,做好武装的他消失在空间深处,在天地灵机的牵引下,迅速来到决斗之主神国附近。   因为混乱汹涌的天地灵机,就是最好的隔绝视线感知之物,决斗之主眼中,眼中的世界,真就是“穷山恶水”之地。   天地灵机就是滚滚黑浊污流,污染身体,侵蚀力量,消解神国屏障。   如同疯狗一般,对一切侵入的力量穷追不舍,直到将其彻底消解才肯罢休。   所以,祂无法发现主动以更多天地灵机包裹自身,隐藏于空间深处的姜不苦的存在。   姜不苦看了眼越来越暴躁不耐的决斗之主,便将目光投向了上方的决斗神国。   随着打量,他的心中越来越赞叹。   他无法看到神国内部的情形,只能看到神国的外壁。   是实实在在的实物,但他又确信,这并非人世间的一切物质。   它有着精神造物的特性,但远比这玄奥繁复。   在此之前,他只见过两种违背常理的物质。   一种是蓝星上曾经的太空垃圾,因为特殊的际遇,变成了一种有悖常理,具备自身法理的奇异之物,现在成为了九州世界的根基。   一种是以邪佛世界诡异灵魂体和炎夏佛寺信仰之力共同铸就的如意棒,无论信仰之力还是灵魂体,都更接近于虚无,但却凝练成了真实的武器神兵。   而这神国,正是他所见的第三种违背常理的物质。   而且,它是如此的庞大,比他的九州世界还要巨大!   见了几件违背常理的物质,他最大的感悟就是,不能用任何基于常理的认知去判断它们,它们自具特性,常理会觉得,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讲道理”,但它们又确确实实存在。   不过,他虽然对神国的了解几近于无,但是,能够发现它的构成有精神灵魂方面的特性就可以了。   他手中忽然多了一个棍棒。   这根邪佛世界和蓝星世界多方面的机缘共同造就的棍子,最擅长的可就是精神灵魂方面。   他的身形忽然一晃,化作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如意棍同样长九千九百九十九公里。   而它的截面,直径足有两三百公里。   可对这个神国而言,它就如同一根针一样……虽然这根针特粗了点。   然后,他将如意棍抵在神国外壁上,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邪诡至极,专克精神灵魂意识的力量,稍微催动,便勃然而发,汹涌而出。   如同一根无形尖锥,轻而易举的、彷如热刀入牛油一般捅开了神国外壁。   姜不苦顺势挥棍一舞,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上万公里的巨大豁口便出现在此处神国外壁之上。   而随着这股力量蔓延进入神国之内,那无数潜居神国之内,并没有参与外界战斗的圣灵和祈并者们,一旦被这股力量波及,便瞬间暴露了他们已经是个死人,只不过因为决斗之主的神力重塑才维持住现在这种形态的本质。   然后,他们就真的死了,死的彻彻底底,无声无息。   如同灭魂之风过境,在决斗之主的神国内部扫荡成势。   所过之处,一切华美、尊贵、无上的荣耀,尽皆暗淡斑驳,蛛网陈迹。   就像是前一刻还富丽堂皇、美人往来、轻歌曼舞的宫殿楼阁,瞬间现出白骨骷髅的本相,让人恍然惊觉,这哪里是天上人间,分明是荒郊鬼冢。   哦,当这里神国内被这奇特的灭魂之风过境,连个白骨骷髅都没有,空荡荡无一物。   刚搞了个破坏,姜不苦就瞬间收棍,隐形匿迹,消失无踪。   汹涌的天地灵机在他周围萦绕,这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这就是本土作战优势。   而就在同时,决斗之主的三个身相便同时出现,祂看到了神国之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一万公里的巨大豁口。   而在周围很大一片区域,圣灵和祈并者们一个也无。   神形俱灭!   天地灵机在顺着这个巨大豁口往神国内部侵入,在祂眼中,就是无尽黑浊污流在向神国之内倾泻。   对神国内那些生灵来说,这一幕,如同天倾,充满邪恶与敌意的气息正在迅速向神国之内弥漫。   原本这些气息只是从外腐蚀,神国本身的威能在那里,侵蚀的效果有限,可现在,在这种内外双重夹击之下,神国正在被迅速“污化”。   决斗之主愤怒的看向四周,可除了污浊滚滚的黑气氤氲,祂看不见任何东西。   祂源自于决定战斗者的直觉告诉祂,正有一个比那三位无耻真神更危险、更无耻的存在在这黑气氤氲的幕后搞鬼,可祂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祂无能狂怒的挥斧向四周虚空猛劈,条条空间裂痕密布。   而祂的另两位身躯则在施展神力,将这个巨大豁口堵住。   修补神国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可现在,祂也只能暂时先把漏堵上,至于如何修复,只能之后再去考虑了。   神国作为神的根本重地,再如何仔细小心都不为过,现在居然被人捅了这么大个洞!   祂怒极狂吼,祂保证,只要让祂逮住对方,祂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可就在这时,祂心中猛然一紧。   祂身形再次消失,来到神国另一处所在。   看到这里的情景,如果情绪可以用颜色表示,那祂已经彻底黑透了。   又一个,直径超过一万五千公里的巨大豁口,出现在神国外壁! 第二二三章 终于踏实了   决斗之主无力又无助。   祂狂放的暴喝怒斥,把漫长的人生中积累的有限的负能量词汇全部用上了,不荣誉,不正义,无耻至极……   祂一边怒喝,还得一边补漏,一边向那黑浊污流中漫无目的挥斧劈砍,寄希望于运气撞到鬼了,把那躲藏在暗处的险恶之徒给砍出来。   可这一切回报给祂的,是第三个直径接近两万公里的巨大窟窿。   第一次窟窿直径一万公里左右,第二次达到了一万五千公里左右,这第三次就变成了两万公里!   下次又该多少?   想到这里,决斗之主心中更沉,浑身上下,身心内外,全都已经黑透了。   可面对这种局面,祂能怎么办?   祂除了赶紧补漏,还能怎么办?   这三次神国破碎和其内圣灵与祈并者的死伤,几乎能够赶得上与另一位伟大主宰打上几千年神战——最后输掉的损失!   随着神国破碎加剧,越来越多来自蓝星世界的黑浊污流涌进神国内部,对其中一切都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污化”,再加上如此窝囊憋屈、处处受制的现实,决斗之主已经感觉到,不仅神国与神格之间正在产生一条越来越难以弥合的裂隙,神性、神格、神职之间的裂隙也越来越大。   他已经有了预感,若是不能妥善处置此事,别说和战争之主的争斗,祂还能不能驾着神国回去都将是一个问题。   后续如何,更是不用考虑了。   所以,当祂再次感应到神国又一处所在出现豁口,祂再次赶到现场,看到那直径依然是两万公里大的豁口,祂没有再次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愤怒,而是安静了下来。   祂轻笑自语道:“没想到,我为‘战争’准备了多年的手段,今天却要用在此处。”   执斧粗豪巨汉、覆面重甲战士、宫廷绝顶剑手,三个形象忽然各自向彼此走了一步,然后,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尊淡然冷漠,仿佛要随时光化而去的形象。   祂的这个形象瞬间一散。   而就在祂这形象消散的同时,那正与三真神阵营的圣灵鏖战,逐渐处于下风的圣灵和祈并者们,眼神中忽然神光灿然。   他们的实力似乎并没有任何本质提升,原来有多强,现在还是有多强。   可是,他们的气势全部变了。   任何看似普通寻常的招式杀技,忽然都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变化。   要知道,这些圣灵与祈并者,本身就是强大的决斗者,对战斗的领悟本就远超常人,可现在,他们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再次凭空暴涨了不知多少倍。   三真神阵营的那些,无论血肉生命,还是灵魂转化的圣灵,全都变成了土鸡瓦狗,被他三五下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奠定了胜局。   但他们并没有穷追不舍,全部返身离去,身形消失不见,很快,就出现在神国周边甚至是神国内部。   三位真神看着他们离去,为他们最后爆发出来的威能而心悸不已,更为他们离去之前,那来自所有人、却又像是来自同一人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重重天地灵机的遮掩,看向了祂们真身所在的方位。   那种感觉非常诡异,虽然那些圣灵与祈并者们展现出的威力并不足以伤害到祂们,可那一刻,祂们却实实在在的感觉生命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但那身影却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走。   祂们按捺下心中惊悸,命令新赶来的信众收拾战场,祂们则远远地追了过去。   不是没想过逃,而是真的无处可逃。   留在大本营,祂们至少还有以本换命的机会,也唯有立足于大本营,祂们的能力才可以发挥到最强。   而一旦离开大本营,祂们的实力将断崖式的下跌。   若是对方因此在祂们的大本营大肆发泄破坏,那祂们也终将难逃陨落的危险。   所以,不去也得去。   不提祂们偷偷缀在这些圣灵之后,悄悄往入侵神国方向潜去。   在这些圣灵发生变化的同时,在决斗之主的神国之内,同样的一幕也在悄然发生。   那几乎无穷尽的圣灵与祈并者,当他们纷纷再次睁眼,眼眸中闪过同样的灿然神光。   他们纷纷从神国内走出,来到神国之外。   决斗之主的神国之内,不仅有死后才转化而成的圣灵与祈并者,还有许多各种族的强大存在。   人类、精灵、矮人、甚至巨龙,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生命。   剑圣、战士、盗贼、魔法师、术士、天生强大的血脉种族……   他们中,实力至少也是传奇起步,甚至还有半神和部分弱等神力、中等神力的恐怖存在。   对决斗之主而言,他们的价值远比圣灵与祈并者更加珍贵,可神国莫名其妙间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程度,祂自然再不会有丝毫的保留。   他们全部走出神国,但却没有显露于神国之外,而是与神国外壁融为一体。   这本来是神国之主才拥有的特权,但这一刻,他所有的信众全都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并非祂夺舍占据了这些信众的意志心灵,而是他们全部成为了弱化版的决斗之主。   祂的神格、神职、神性,祂身而为神的一切,都如同置身于重重镜面装置的迷宫中心。   在他们的心灵之中,都有了一枚虚拟的神格,感受到了虚拟的神职与神性。   这一刻,祂把自己的权柄顺着信仰力量的连接无穷尽的投射了出去,祂有多少的信众,就有多少的弱化版决斗之主。   这是祂苦心琢磨出来的一招,无尽化身,化身无尽。   这是祂专门为战争之主打磨出来的绝技,他想看看,当对方自诩战争技巧碰到一个决斗之主组成的无尽阵列,祂来怎么破!   祂将所有的天赋才情,从成神前,到成神后,到成为伟大主宰,所积累的一切斗战技巧,熔铸于一炉,开发出来的秘技。   在数次面对战争之主的逼迫时都隐而不发,想着到了合适的时机来个总清算,却没想到,憋了这么久的大招,要用到这样一个“蛮荒”之地。   “抓到你了!”下一刻,祂轻声呢喃道。   祂的神形瞬间于神国外壁某处出现,而在祂的前方,姜不苦正要执棒再捅。   面对捅来的巨棒,祂根本不闪不避,手中出现一柄嗜血巨斧,撕裂一条清晰可辨的空间裂缝,向着对方激射而去。   祂的心中已经积蓄了太多的怒火,祂已经不想防守,祂只想狠狠劈了对方。   可下一瞬,一股强悍而诡异的冲击力就刺破祂的心防,破开祂设置在灵魂上的层层防御,直接冲入祂的灵魂之后,最后,在祂的神格上留下清晰的伤痕印记,靠着神格的强大,这才势消力尽。   第一次,神格成了祂的盾牌!   这么奢侈的用法,让祂心痛得想吐血。   “这到底是什么鬼攻击,怎么这个世界的都不按套路出牌,连个武器都这么诡异!”   看上去也不是很强的样子,可攻击真打在身上,才知道这有多么的难受。   祂也第一次反省,自己把这个道路初生的世界当成一个破局点,很可能是这一生中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比当日还是落魄小贵族的战争之主被自己的狂信者嘲笑是个没有决斗精神的软蛋怂包,却让他从此发愤图强走上了公国军神、位面军神,继而成为诸神世界真正的战争之神,一路晋升成为战争之主这个错误还要致命的一个错误!   祂沉心静气,拿起更加郑重的态度。   当姜不苦发现对方忽然出现阻拦在前方,只是虚虚过了一招,他就要融入身后浓郁的天地灵机之中,消失在对方的视线感知之内。   但下一刻,他就停了下来。   在他的周围上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封住了他向任一方向逃窜的可能。   他们身上的气息虽然比决斗之主弱,但却流露出同样的神韵。   有种千人一面的感觉。   不过,姜不苦也没有慌乱。   他也知道,以一位伟大主宰的能力,不可能面对自己的捣乱而束手无策,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反制手段是什么,但却坚信这个方法不可能用到老,能够多给祂扎几个洞,多放些气,就足够了。   此刻,看到决斗之主用出这招,他心中莫名有种“这莫不就是命运”的感觉。   他现在,已经变身成为齐天大圣的形象。   在行动之前,他早就安排好的后手自然趁势发动。   早就停留在附近的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周。   他们和自己一样,一样是齐天大圣的形象,手中也握着和他手中一般无二的如意神兵。   他们的实力,确实比自己弱了一筹,可由元神境主阵、元婴境配合结阵,再加上自己体内的大圣本源直接赋予,这是他们靠心灵契合很难达到的百分之百的契合圣像之法。   他们结成的阵法已经变成了一尊尊真实无虚的大圣形象,而不是一眼就可看出这是个虚像之物。   而他们手中的神兵,也是自己手中神兵的分化虚像,威能虽然远不如手中这根主神兵,但攻击意识灵魂的能力依然强悍绝伦。   这是对付这些圣灵祈并者的绝好武器。   这和大圣的毫毛分身也没差了。   无论是决斗之主,还是那无数的信众,现在都是低配版的决斗之主,看着忽然又蹦出来这么多毛脸雷公嘴的大马猴,都是愣了愣。   然后,双方很快就交手上了。   从绝对实力来说,当然是决斗之主的信众更胜一筹,可因为世界上限卡在那里,过高的实力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来,直接被削掉了。   那么,能够体现出来的就是来自这些信众本身,还有祂决斗之主丰富至极的斗战技巧。   可在这一方面,那群忽然现身的毛脸雷公嘴的大马猴居然一点都不逊色。   不仅斗战技巧丰富至极,更重要的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在其中。   所以,哪怕某个局部战场处于下风,被祂的信众压制,这种局面也会很快改善,无法将优势化为胜势。   而且,这些大马猴手中的棍子都有专克意识灵魂的奇效,无论圣灵祈并者获得了怎样的加持提升,那棍子就是他们的克星,只要擦着挨着碰着,就是死路一条!   刚一交手的双方,单是这一点,就为祂这边带来了许多死亡。   而后为了避免这一点,信众们只能以更多的技巧与之周旋,不敢再轻易地挨上一棍。   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在与这些大马猴的交锋过程中,所有精心的布局,所有的陷阱、挖坑行为,同样的招数,都只能使用一次!   一次之后,似乎所有大马猴就都明白了这里面有坑,不会再去走一遍。   这也让决斗之主确信,这些大马猴确实如自己的绝技类似,而并非他们长得相似。   除了这些大马猴的交战外,还有一些非常特别的交战场面。   这都发生在那些弱等神力,乃至中等神力的信众之间,他们各方面的实力都远远超过其他信众,也超过了那些大马猴能够应对的程度。   那些大马猴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损伤。   可是,那些明显被捅死拍死的大马猴,结果却在倒飞的过程中炸出了一个个人影出来。   其中,又只有很少一部分正面承受了全部攻击的人彻底死亡,其他人影,伤者迅速后退,完好者再次瞬间合体。   看到这一幕,决斗之主都有些傻眼,直到这一刻,祂才发现这些大马猴的本质,居然是由更多人“装”出来的。   这让祂非常懊恼,实在是这些大马猴身周都萦绕着过于深重的黑浊污流,将祂强大的感知隔绝在外。   就在那些强大的下属想要再次上去补刀的时候,忽然就见正与祂真身对峙,也是最强大的那只大马猴忽然从体内执出十几团光。   一些大马猴在接触到这些光之后,迅速化形变身,成为一只只形状各异,神通各有不同的巨兽。   祂当然不知道,这是以完整的圣兽本源辅以更多元神境、元婴境的修行者,结成的龙,白虎,玄武,鲲鹏之像。   它们因为有着完整的圣兽本源加持,无论是各种威能还是神通,都更上层楼,在配合那些灵活技巧、见缝插针的大马猴,居然将那些神力级的信众战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的局面,是决斗之主没有预想到的。   看罢整个战场的局势,祂不得不承认,要想扭转局面,最终还得落到自己头上。   而现在,有一个对祂而言最有利的局面是,这是一个天然的、对双方而言都至关重要的决斗场景,一旦开战,不管对方如何想,双方就已实质性的进入了决斗之中。   祂可以借此营造一个更有利于祂的绝对主场,部分抵消整个蓝星世界对祂越来越无处不在的压制行为。   祂冷眼看向前方执棍而立的大马猴,就要上前,忽然,心中一突。   ……   且说光明、希望、毁灭三位真神在草草处置了大本营的首尾后便暗中尾随来到了决斗之主的神国周围。   因为天地灵机的联系,姜不苦有着比祂们更高的调用权限,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准确的感应到了祂们的存在,并通过天地灵机传讯,让祂们不要冒头,选择潜伏不出。   后来,决斗之主利用绝技把姜不苦堵了个正着,并封锁了他的所有去路,他由此不得不由暗转明。   在与决斗之主及其信众对峙的时候,他立刻对三位真神传讯,展开行动。   事实上,三位真神在看到神国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展开行动了。   祂们现在都已深深的知道,自己和诸神世界的神的差距有多大,可以说,是全方位的落后!   因为特殊的出生,祂们天生具备完整的神性和让诸神世界众神羡慕得流口水的神职选择——对诸神世界众神而言,每一种神职都有其主,越强大的神职越不是弱等神,乃至中等神敢于觊觎的,事实上,想觊觎也觊觎不到,因为这些都是那些强大神力,乃至伟大神力的专属。   而神战基本都是因为神职冲突引起的,祂们小胳膊小腿,得到那些强大神职的唯一结果就是引发神战。   可蓝星世界三真神不同,祂们几乎是想要什么神职就可以给自己什么神职,因为除他们之外,蓝星世界再没有跟祂们抢食的存在。   可另一方面,在凝聚神格,塑造神国方面,祂们完全不懂。   只能做一些似是而非的尝试。   所以,在姜不苦传念让祂们展开行动后,早已潜伏在三个由他造成的巨大豁口旁的三位真神立刻窜了出来。   让祂们去攻打那些完好的神国外壁,对神国一切一无所知的祂们对此无能为力,甚至会有狗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可现在情况不同,这些豁口只是被决斗之主以神力勉强弥合修补,就像是在破了洞的房间上糊了一层纸,勉强隔绝了内外,不让蓝星世界的天地灵机侵入破坏。   这对祂们而言,就非常轻松了。   祂们很轻松的就破开了神力隔膜,再次让那巨大的豁口暴露,滚滚天地灵机如同潮水般,顺着豁口就往神国里面灌。   决斗之主瞬间就感应到了这个变化。   已经准备与姜不苦展开一场生死决斗,并将他彻底干趴下的祂瞬间陷入两难境地。   三个豁口的神力封禁再次被迫,蓝星世界的黑浊污流正滔滔不绝的往神国灌,现在祂的神国真的已经空了,所有力量都调出来了,放着不管,直径两万公里的豁口,很快就会彻底将神国污化。   而与神国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祂,自然也不可能有个好。   所以,放着不管是不成的。   可是,祂也不可能扔下这里不管跑去堵漏,不然,以面前这个蓝星大马猴的无耻作风,祂前脚走,这里后脚就会又出现一个新的神国窟窿!   所以,还是必须先解决面前这个碍眼的玩意儿。   祂紧了紧手中巨斧,按捺下心头急切,就要大杀四方,大开杀戒。   可瞬间,祂就感觉大脑突突狂跳。   “无耻!”   祂大骂一声,就要立刻从此地撤走,前去三个豁口处查看,可就在这时,一根巨大无比的如意棒捅了过来,直直的怼在祂脸上。   “无耻!”   这实实在在的一次重击,让祂被冲击得头昏脑涨,那专克意识灵魂的力量,再次在祂神格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比之前一次更深了许多。   由此,也可以看出祂的状态比刚才更加糟糕,祂正在因为各方面的影响而迅速“堕落”。   ……   三位真神所处位置并不相同,在接收到姜不苦的传讯后,祂们第一时间展开了行动。   在解除豁口处的神力封禁后,看着直接敞开的神国内部,祂们不约而同的流出了哈喇子,眼中都是冒着光的。   神国,祂们从来都是自知其名,不知究竟,给信众承诺的他们死后接引他们的灵魂进入神国,那也不是真正的神国,而是信仰之力极其浓郁的小世界。   而现在,一个伟大神力铸就的神国就敞开在祂们面前,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祂们心不心动?   祂们恨不得立刻就窜进去。   可祂们更加明白,祂们若真溜进神国内部,等那位决斗之主反应过来,祂们就将变成关门打狗的那只狗。   所以,虽然看着眼馋,可作为决斗之主的绝对领地,真的不是随便可以进的。   在这里,祂伟大主宰的力量可以完全发挥,不用再受到蓝星世界的重重限制,要弄死祂们,难度真的不大。   可就这么看着眼馋祂们是不可能甘心的。   然后,没有彼此商量沟通的祂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破碎的神国外壁。   再然后,祂们身形直接贴了上去。   从外面强攻神国外壁祂们做不到,可这已经破坏断裂的神国外壁,在祂们眼中就像是已经砸开了外壳、美味果仁已经暴露出来的坚果。   啃!   吃!   嚼!   就像嘴馋的孩子吞吃好不容易找到的小饼干,那种穷凶极恶,恨不得将一辈子的食欲全在这一次得到满足。   也不管消不消化得了,会不会撑坏肚子,通通不管,先吃饱再说。   这一切都被决斗之主感应到了,这和祂们直接趴在祂身上猛啃狂舔是一样一样的。   那个架势,是要把祂给活生生啃掉啊。   此时此刻,祂哪里还能稳下情绪与姜不苦来一场决斗?!   祂的心已经在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中被撕得粉碎。   现在的祂,早就维持不住一名决斗者该有的心态。   老家都要被拆了,家都快要没了,祂哪还有心思决斗?   可是,祂想跑,姜不苦却没打算让祂跑了。   在祂心思因为震惊而有所恍惚的刹那,直接一棍捅了过去。   如意棒本来就专克精神、灵魂、意识、情绪等,决斗之主因为连番变故,心灵已经出现巨大的破绽,一捅一个准。   祂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实实的捅中神格,留下深刻的烙印。   而这伤害这让本就糟糕的祂再次雪上加霜。   捅捅捅捅捅。   没有丝毫迟疑,姜不苦完全得理不饶人,这样的机会要是还不懂得抓住狂风暴雨一番,之前一番布置岂不是白费了?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被一捅打懵的决斗之主甚至都没有再次清醒反应过来的机会,唯一的感觉就是更糟糕,更昏沉,更不知身在何方。   仿佛像是醉酒,又像是许久未睡的恍惚,与现实的感应越来越稀薄淡漠。   最后,没有最后了。   祂忽然间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仿佛进入了最深沉的安眠之中。   终于可以踏实了。   祂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甚至有些疲惫之后的轻松。 第二二四章 出乎意料的收获   决斗是不可能决斗的。   姜不苦在这次行动之前,就从来没想过要和人正面决斗,更别提这位乃是决斗之主。   如果能够不出面把对方阴死,让对方死的窝囊,死的憋屈,死的莫名其妙,那才是最好的。   即便暴露了自己,他也不可能给机会让对方能和自己“堂堂正正”打一场。   这样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祂的。   这是早在这次行动之前就定下来的基调。   和决斗之主玩正面,哪怕是身在蓝星世界主场,那也是想不开的表现。   你想求正面一战?   当然是你想什么就不能给你什么。   自从对方开着自己的神国进入蓝星,敌我之态就已经表露无遗,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决斗之主在连番变故之后,神性不稳,如意棒专克灵魂意识,一招冲击得有些头脑发懵,陷入“僵直”状态,姜不苦就再没给祂清醒过来的机会,一直把祂连到自我意志彻底消散为止。   而随着决斗之主的陨落,以祂自身为核心施展的“无尽化身”之术也骤然消失,且主神的陨落本就对圣灵与祈并者有着致命打击,原本还有所僵持的战局瞬间出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那些圣灵与祈并者瞬间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而其他有着真实血肉之躯的诸神世界生灵,无论他们在诸神世界多么强大绝伦,这一瞬全部变成了上了岸的鱼虾,落入平阳的猛虎。   信仰的主神陨落,整个世界的压制,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机的侵蚀渗透,这个世界不仅不会给他们一丝助力,反而处处敌意打压,神国也不能作为舟筏,载他们回家,忽然之间,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有死无生的绝境。   崩溃如同往一堆干草堆里扔了一枚火种,瞬间蔓延成势,成为了某一个体无法逆转的潮流。   姜不苦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参战,痛打落水狗,只是远远旁观。   看着漂浮在身前的决斗之主的神躯,没有一丁点的破坏损伤,哪怕意志消散,本我不存,可依然能够感觉到有澎湃的力量生机在其中。   祂依然强大,遗世独存。   祂就如同只是安静的睡去,仿佛下一刻就会再次醒来。   这让姜不苦心中有些不真实感,虽然已经赢了,却让他有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许久之后他才渐渐理清思路。   世界,最主要的影响,还是来自于世界。   譬如眼前这些被当成落水狗痛击的诸神世界强者,他们若在诸神世界,世界不仅不会成为他们的阻力,反而是他们的助力,他们可以从世界中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毕竟他们远没有成长到“不假外求”的程度。   这在炎夏修行者身上体现得同样明显,别说走出世界之外,中低阶的修行者走出炎夏疆域,就会感觉灵气生涩,难以下咽,这还是在蓝星世界,若是去到诸神世界,哪还有灵气给他们吸收?   即便是元神境,体内能够储存更多的力量,可这种有出无进的局面,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甚至,局面很可能比这些诸神世界的人还要艰难!   诸世界长达两百年的、最底层的讯息渗透,其实就是在潜移默化的让蓝星世界的与他们世界的“相性”更加接近。   那持续了百余年的灵魂体潜入,不计生死,只是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送,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这个。   前世那无数死在蓝星世界的异世界炮灰,一个重要的目的也是这个。   这是一个将“生地”转化成为“熟地”的过程。   而那些世界对蓝星世界而言,都是彻彻底底“生地”,贸然进入那些世界,遭到的世界敌意和排斥必然还会更加强烈。   这同样是那些至强者守在天外,不善之意彰显无疑,但却没有贸然真身进入的原因。   他们的实力或许远超元神境,却没有彻底超脱个体对世界的依赖。   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他们或许已经能够做到与世界同存,将自己的意志烙印成为世界的规则,成为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其实力之强,已经难以揣度,甚至超越了寻常的强弱标准。   可一旦脱离这样的环境,这种世界给予的加成就消失了,而一旦进入其他世界,不仅不会有正面加成,还会有浓重的负面影响。   在这方面,诸神世界的至强者有些特殊,神国相当于祂们自己为自己打造的主场基地,哪怕身在异世界,也会得到正面加持。   显然,这也是决斗之主敢于驾着神国闯入的一个底气。   可惜,这里最终成为了祂的永眠之地,在祂出发之前,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或许,在这些力量体系高度发达、高度成熟的世界眼中,力量体系才诞生三百年的蓝星世界就像是一座蛮荒原始不开化的大陆。   而他们,则自认为是更高端、更先进的修行文明,看待蓝星世界,从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优越的俯视。   就像文明世界的普通成员也有底气对着蛮族酋长指手画脚,满带嘲笑一样。   因为这种心态,他们骨子里对于进入此界的态度,就像是淘金客去边陲之地开拓淘金,随手就有狗头金可捡一样。   而决斗之主在诸神世界这个‘文明社会’,就是一个曾经掌握着绝对权力老牌势力,现在遭到了一个新兴崛起势力的强力冲击,根基动摇。   以其‘文明社会’内部观之,这种变革已经是大势所趋。   他自己或许也感觉到想要逆转潮流有些无力回天之感,便把蓝星世界这个‘蛮荒之地’当成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之地。   现在,他用自己的生命让蓝星世界证明了自己,或许在他们眼中依然原始不开化,但至少,我们还有吹箭,能要命的那种。   以后,对待蓝星世界,他们应该都会更加慎重一些了吧?”   心中想到这些,姜不苦的心情又轻松了起来。   他伸手一招,一枚晶莹剔透、散发温润光辉的晶体从决斗之主神躯中飞出。   此刻,已有一群人结束战斗向他走来,看他们行走之间流露出的气质,就知道他们的军旅背景,他便把决斗之主的身躯推送了过去。   另外还有数十万枚拇指般大小、形如湖泊的剔透晶体,仔细看去,就能够发现,这些琥珀之内,封印着一个个沉睡的元婴,另还有一些封印着缥缈如烟气的物质。   姜不苦道:   “这具神躯你们拿去研究吧,里面有一个独立的巨大空间,有许多神奇的物品,包括神器和许多只有诸神世界可见的天材地宝,应该能够助你们加深对整个诸神世界的认知。”   “最初那几次碰撞也有许多死者,这样混乱的场面,对他们的元婴残魂太过危险,所以,我控制天地灵机第一时间将他们的元婴残魂抓摄用神力封印了起来,最大限度的保存了他们的本我意识。   神道司的神祇能够轻松解开这些神力封印,他们这次应该都能获得不少功德,以后是转为鬼修还是担任神祇,都可随意。   嗯,若是他们不想放弃现有的一身功业,想继续在现在条路上走下去,也可以让他们等一等再做决定。”   交代完这些,姜不苦没有在此处停留,身形瞬间于虚空消失不见,此处后续还有一些首尾,但都已经不成气候,还在负隅顽抗的都是一些有着血肉之躯的生命,到底是斩杀收获材料还是擒拿另行处置,都可交给他们自行定夺。   姜不苦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神国,正在三位真神的蚕食之下变得千疮百孔,已经有一小半被祂们吞入肚中,随着决斗之主陨落,祂们啃噬的速度更加快捷,要不了多久,这处神国就会消失无踪。   姜不苦任他们分食,自己取了最重要的神格,炎夏方面得了神躯与诸多神器,付出了巨大牺牲,出了关键的一把力,彻底把决斗之主推向死亡的三真神各自分享三分之一个神国,也说得过去。   当这神国被祂们蚕食完,姜不苦相信,要不了多久,三真神阵营就将迎来一次蜕变,祂们的真神将拥有自己的神国。   最后,姜不苦的身形彻底于此处消失。   下一瞬,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新大陆,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前方。   因为他用了分界隐身之法,无论是新大陆的魔族还是从深渊涌出恶魔,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而唯有那双趴在裂缝之上好奇向这边观望的眼睛看向了他。   而在他到来之时,他就已经发现,空间裂缝正在慢慢变小,涌出的恶魔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最巅峰的时候少了许多。   此刻,新大陆的魔族们也早已停止了对恶魔们的杀戮,而是尽可能的对它们生擒活捉,送入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哪怕有魔族因此送命,也没能阻止其他魔族的热情,他们完全将这当做一次机会难得的盛宴,特别是看到空间裂缝越来越小,恶魔涌出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顾形象的彼此争夺了起来。   一时间,那些奇形怪状的恶魔们仿佛变成了最馋人可口的鸡羊。   见此情形,姜不苦也知道,对面那头大恶魔一定是通过什么办法知道了新大陆决斗之主的遭遇,已经决定结束这场试探了。   他自然也就没必要现身了。   总体来说,新大陆的损失远低于三真神阵营那边。   至于收获,姜不苦看着那些魔族擒捉恶魔们时两眼放光的模样,也不敢肯定他们的收获就一定比三真神的神国差。   在离去前,姜不苦与梦女士简单的交流了一阵。   很快,一点念头从梦女士出射了过来。   姜不苦接过,略微展开看了看,都是新大陆这些年来在血肉与灵魂一道上的所有成果和技术。   而他脑子里,装着六一学院,也即炎夏修行体系的一切尖端成果与技术,自然也包括血肉与灵魂方面的技术,并不比新大陆差,只是发展方向各自有所不同罢了。   而此刻,姜不苦也受到了炎夏神龙传来的讯息,那原本守在蓝星世界之外的诸多危险存在,随着决斗之主的陨落,也都悄然退走。   蓝星世界成功应对了这次诸界极有默契的一次试探,不仅阻拦成功,还成功的崩掉了一颗牙。   虽然蓝星世界依然避免不了各方面最差最落后的局面,但其他世界也算真正正视了蓝星的地位和存在。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到此为止,姜不苦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蓝星世界不仅得到了一张入场券,还证明了有守住这张入场券的资格。   六十年后的灭世,不会再来了!   真正的和前世走出了不同的路。   此刻,姜不苦已经回到了九州世界。   重新躺了下去。   九州世界,本源之地。   一团巨大的世界本源之中,有一枚由无量量功德凝成的金印悬浮其中。   而在金印下方,同样位于世界本源之中,一枚璀璨剔透的神格熠熠生辉。   在九州世界的本源洗刷下,神格之内残存的最后一些属于决斗之主个人的气息印记也都全部消散无踪。   变成了一枚最纯粹的神格。   此物,若是放在诸神世界,必然引发疯狂的争抢,它是世界上最最绝顶的至宝,而现在,姜不苦甚至没有心情去管他。   他的本我意志在功德金印之内,情绪颇为古怪。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他心中彻底笃定“蓝星世界不会在六十年后灭世”的时候,又一股汹涌澎湃的记忆进入他的“视野”。   就如同之前,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重生之谜”后,他看到了那枚意志奇点,扭转了今世蓝星局面的关键之物。   而现在,当他彻底将蓝星世界从六十年后的必灭之局中解救出来,一股汹涌澎湃的记忆进入他的“视野”。   那是前世天变之后,到灭世之前,整个蓝星的“天道记忆”。   如同炎夏人道的“档案馆”,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哪怕微乎其微,都会在其中找到印记,而这次敞开在自己心中的,就是前世蓝星从天变开始到灭世这一段时间的天道信息。   意志奇点吸收的只是天变之前的星球记忆,而天变之后的,都在这里。   当它们出现的时候,姜不苦甚至领悟到,它们并不是真正寄存于自己体内,而是涉及到了时间与空间的深奥玄妙。   他只有隐约的感悟,而不能彻底明了。   可以将三百年前的天变视作一个河道的分叉,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分成了两条叉,前世走了一条河道,今世走了一条河道。   而前世河道走了三百六十年,便到了尽头。   在前世蓝星意志选择陨灭那一刻,那条河道就彻底的干涸、枯寂、断流,只有河床剩下。   当他身在此处河道,明悟世界不会重蹈另一条河道的覆辙,前世那条河道正在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彻底崩塌,在一切形式上消失不见。   那个分叉口再也不能称之为分叉口,因为今世河道便是这条蔓延了四十六亿的漫长河道的唯一。   可是,前世河道的消失,终有一些东西顽强的留存了下来。   那便是前世天变后三百六十年的天道记忆,并投射给了对这个河道变化产生了关键影响的自己。   所以,这些现在变成了自己的。   它对自己有什么作用呢?   姜不苦下意识的想道。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前世炎夏发展出来的有别于今世的力量体系。   第二个想到的,则是九州世界“底蕴缺乏”,除了一百零八座古迹来自于真实的历史,有着短则数百年,长则数千年,那些大江大河还有着更悠久的历史。   可除此之外,其他区域都是才刚刚重塑的而来。   没有记忆,没有厚度,没有底蕴沉淀。   他在想,若是自己彻底消化了这些天道记忆,会不会赋予九州世界以“深度”,就像给他加持了企业文化、灵魂思维一样?   而后,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九州世界是以炎夏文化为绝对核心塑造的新世界,而前世天道记忆中,炎夏只是众多人类势力中的一支,前世炎夏更是远没有今世这般说一不二的实力。   所以,九州世界不需要前世天道嫁接的记忆增加厚度,反倒影响了其纯粹性。   继而,他又想到意志奇点。   一个世界三百六十年的天道记忆,可不可以变成一件类似的武器呢?   虽然威力必然远不如意志奇点强悍,但也绝对不弱。   这可不是四十六亿分之三百六十这么简单,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天变后这三百六十年都是充满了变革动荡的岁月,这三百六十年间留下的天道记忆,很可能远超自然进化千万年乃至亿年的时光。   即便是至强者也能让他喝一壶,即便要不了他的命,让对方陷入“僵直”状态也是很轻松的,再加上如意棒专克精神意志,两相配合,自己岂不是就掌握了一件完杀至强者的武器? 第二二五章 镜像本我,敕令还阳   大略盘算了一下这些天道记忆,姜不苦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决斗之主的神格上。   这对诸神世界之人,乃至三真神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其中对于信仰之力、神职、神性、神格、神国、神术认知,不仅代表了决斗之主这位伟大神力的成就,同时也反映出了诸神世界的道路特性与辉煌成就。   但这些对姜不苦而言,最大的作用也就是“他山之石”而已,但他现在连“己山之石”都还没摸到,这个时候过分关注“他山之石”,反而有可能把未来的路走偏。   虽然以他现在九州世界主宰的身份,非常容易转走信仰之道,以九州世界的广博,又有这枚伟大神力的神格作为指引,在走到强大神力之前,他的路都是非常宽敞的。突破成为另一位伟大神力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条路。   但在研究过这枚神格之后,他依然得到了巨大的收获。   这个收获来自于决斗之主“无尽化身”这项由祂开创的独特神术,本来应该在诸神世界掀起巨大波澜,却因为祂的刻意隐藏,直到身死之时,都没有真正的绽放出光华。   他没有打算走信仰神道,自然也不会有自己的神格,也不会有无尽信众。   但他却在这门神术中,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启发。   他只需要剥离其中与信仰神道相关的一切,再加上自己在这些方面的积累和领悟,便可以得到一门让他极为心动的神通。   这是九州世界的本源之地,作为此界的主宰,他各方面的能力都会得到全面的、极限的加成。   他的悟性、领悟力、联想力,全都得到了极限加强。   当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灵感仿佛自己长脚一般,不仅自己源源不断的跳了出来,还根据他心中既定的大概框架“沿路摸索寻找”起来,将记忆中、认知中、曾经无意间联想到、领悟到的东西、有序的联系组织了起来。   另一方面,神格之内,凡是与这构思相关的信息,全都被他准确的提取了出来,不管它们隐藏有多深,许多甚至不是决斗之主“无尽化身”的神术绝技,而是祂曾经借鉴过、乃至是否定过的一些思路方法,全都被他“敏锐”的找了出来。   这一刻,作为九州世界的天道。   他的所思所念,几近于道。   凡是他能够做到的,他都能够做到!   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真正的、甚至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优势所在。   他兼具有人类和世界意志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   人类的视野或许远不及世界意志,但却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不仅想要知道一件事物背后的原因,还想要知道原因背后的原因,凡是总会追问个“为什么”;   而对世界意志而言,祂们几乎从来不会去思考“为什么”,特别是对于祂们生来便具有的神通与能力,生来如此,天然如此,理应如此。   就像一个生来便注定要做天子的人,绝不会去思考一个寒门子弟才会纠结的问题。   而他,则兼有两种角度和思维。   还有一个现在看来是优点,长期看来很可能是缺点的问题,那就是他对时间的观念并没有因为变成九州世界的主宰而转变,他还没有养成“一年只是一瞬”,“百年其实很短”的观念。   从短期来看,这会让他无论做什么,效率都会高于其他“同行”,可从长期来看,相比于其他同行,他会更快的进入“心累”“疲累”的状态。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不觉得有多严重,至少在几万年之内,他觉得自己行。   若真能活到那个时候,到时再调整节奏也不迟。   若只是比宅的话,他觉得自己并不会输给谁。   不知过了多久,一门全新的神通在他手上成型。   又经过几次模拟验证之后,他决定亲自试试。   功德金印飞出世界本源笼罩范围,立刻,他就感到一股淡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来,不过,都被功德金印轻易地承受住了。   这是九州元神中、来自炎夏以十万兆计的人心思潮。   普通人的本我意志,在这样的意念洪潮的冲击下,很快就会意志消散、本我不存,成为无数浪花中微不足道的一朵。   意念洪潮便是乌云翻卷、巨浪滔天的大海,他的本我性灵,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面对这个大海,普通的强壮和孱弱并没有任何区别。   而功德金印就是能够护他安危的唯一舟筏!   而此刻,他却将自己的念头稍稍往外试探了出去,立刻,他就感觉到心惊肉跳、有种天地翻覆的惊悸感。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了心念,努力让那外探而出的念头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转。   他把这念头当成了一块需要经受锻打淬炼的、充满了杂质的凡铁,而无尽的意念洪潮便是那最刚猛霸道的重锤。   每一次重击,他就陷入难以自控的各种情绪之中。   本我念头,并不是精神力,他的精神力现在非常磅礴浩瀚,整个九州元神,都是以他的精神力为核心骨架构成的。   本我念头,就是他这个人本身,是“我”之所以为“我”的原因。   每一点本我念头,都代表着他的一段记忆,一缕情感,一种坚持,无数的本我念头,构成了一个集合的、完整的“我”。   所以,他探出去的这缕念头,不是精神力,而是“我”的一部分,若是因此受损,这一点“我”就将永久的消失。   虽然,他分出的去那点念头,只是承载了一段毫无价值的记忆信息,一次熬夜通宵看片的经历。   他觉得即便这段记忆消失了,他也不会变得不完整。   虽然如此,他还是非常小心谨慎,毕竟现在还只是尝试,他必须借此总结出更多的经验,为后续的大规模“淬炼”做准备。   那种感觉奇妙到难以言喻——大概和被扔进滚筒洗衣机再乘以一万倍的感觉差不多,虽然他也没有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经历。   可那种天旋地转、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在这一刻,方位感、方向感、空间感、时间感……什么感都统统消失不见。   可也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前所未有的、如此清晰地把握到,天地之间,只有“我”,其他的一切,都从身上剥离,被外力的挤压强力甩飞出去,震荡出去。   那挤压震荡实在太过强烈,要不了多久,这一缕念头中的“我”都要彻底散架,不复存在。   当清晰的把握到天地之间只有“我”的一刹那,一瞬间,那坐在电脑屏幕前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的未成年,忽然间有种隐隐发光的感觉,那一点猥琐之气荡然无存。   而这一切呈现在外面的,则是这缕念头在一点点收缩、凝练,最后,真的隐隐有种剔透晶莹的光泽散发出来,与那决斗之主的神格有种隐隐的神似感。   随着洪潮的持续拍击,念头的持续凝炼,这种神似感越来越强烈。   只是,相比于那枚神格,这缕念头渺小的几近于无。   就在姜不苦还想继续接受洪潮锻打时,忽然念头一动,将那缕逸散在功德金印之外,隐隐有剔透晶莹之感的念头收入功德金印之内。   再看这段记忆,只见未成年少年面前的电脑屏幕画面出现了许多掉帧马赛克,虽然这段记忆无关紧要,真失去了也不会缺失什么,可看到这些掉帧和马赛克,他又本能的感觉心疼。   现在这个世界,大概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人还记得电脑中的那些人了,这些掉帧和马赛克,就像是无情的橡皮擦,正在一点点的擦去她们在世间不多的印记。   所以,只要是能够保留,他还是愿意把这些记忆完整的留存下来的。   而后,姜不苦又分出另一缕同样不甚重要的念头,探出功德金印之外,接受意念洪潮的锻打淬炼。   有了前次的经验教训,他把握好时机,在过度与不及那个微妙的临界点位置,将这缕念头迅速拉了回来。   紧接着,又一缕更大的念头飞出。   这变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探出、锻打、淬炼、凝结、收回。   如此反复,随着经验越来越娴熟,不仅每次探出的念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分量也越来越重、价值越来越高,因为他很好地把握了那个度,除了第一次掉帧和马赛克事件外,他的记忆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最大的改变就是,他的念头变得越来越坚凝。   凡是被淬炼过的念头,颗颗晶莹、粒粒剔透。   原本飘忽游移、难以捉摸、意马心猿的念头,逐渐有了一种被逐渐降服镇压,把握由心的感觉。   随着这种变化,后续的念头淬炼程度居然也因此有了明显的提高,就连原本那些已经淬炼过的念头,也因此进行了二次淬炼,甚至三次淬炼。   当一切都进无可进,淬炼到极限时。   功德金印呢,姜不苦的所有本我念头仿佛一枚仿佛虚幻的水晶。   而唯有他知道,这个水晶有一百二十八个晶面。   而这枚虚幻水晶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晶面之间,彼此映照,一百二十八个晶面前方不远处,便同时出现了一百二十八枚一模一样的虚幻水晶。   这就是他从决斗之主的无尽化身中领悟到的一门神通,祂将自己的神格打造成了一个“共享神格”,最终得到无尽化身。   严格来说,他领悟到了两个神通。   首先,是淬炼本我念头之法,使之晶格化,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经过这番淬炼,自己的心性有了明显的提升。   其次,是以本我念头晶格为镜像母本,自我复制了一百二十八枚镜像本我晶格。   每一枚镜像本我晶格,就代表一个百分百的完美分身。   一百二十八枚镜像本我晶格,就代表一百二十八个完美分身。   再加上唯一的本我念头晶格,可以随心的在一百二十八枚镜像本我晶格之间来回调换。   这不仅意味着他可以获得一百二十八具完美分身,还意味着他的生存能力有了一个恐怖的提升。   只要无法抓住他的本我念头,就无法抓住他,更无法锁定他。   而抓住他的镜像本我是毫无意义的,镜像本我虽然也是百分百的他,但本质却是镜像的、虚假的,甚至无法通过它捕捉到自己的丝毫气息。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让这镜像本我消散。   之后的日子里,姜不苦又对自己的本我念头进行了反复的淬炼打磨,本我念头更加凝炼,一百二十八个晶面,现在变成了二百五十六个晶面,可以自我复制二百五十六个镜像本我。   不过,到此为止,姜不苦发现自己确实已经达到了自身性灵修持的极限。   这种淬炼或许可以无限制的淬炼下去,但却需要相应的心性去支撑。   这和他外在力量的变化无关。   当他还是六一学院典藏阁宅居的老人时,他个人修行所得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后来突破成为元神,各种机缘之下,实力一路飞涨,直接超出了元神境巅峰所能囊括的极限,最后,干脆成为了一界主宰。   可这一系列变化提升中,他的心性修持并没有本质性的提高,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最多,也就与元神境相当,甚至真要严格说来,他的元神境都是不完满的,因为他的元神不是完全的自修自证而来,而是借助了无数人道气韵、意念洪潮的帮助,这个路并不是他亲自走出来的。   也是在这淬炼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了一个之前隐约有感,现在却更加清晰的捕捉到的感受。   过于强大的外在力量,身为一界主宰的无上权柄正在一点点淹没、扼杀他本我念头的主动成长。   他正在一点点的失去主动成长、自我进化的基础。   用简单的话说,就是屁股决定脑袋,无论他自己怎么想,他确实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神,从九州世界的角度来说,称之为创世神也毫不为过。   他念头之中的神性正在从无到有、从小到多,迅速壮大;   而人性的部分,虽然在他有意识的控制下并没有被压制,但已经失去了根本基础的人性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或许做了大员,甚至身登九五之后,很多人遵循屁股决定脑袋的想法,直接以上位者心态,九五之尊心态俯瞰众生,也不会觉得保留“寒门心态”是必要的事情,可姜不苦却不愿意这样,至少,就现在而言,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更何况,在这次的实践中,他已经充分体会到兼具这两种心态所能带来的益处。   另一方面,这也和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思考的破局之法有关。   九州世界将成为其他“资本大鳄”厮杀竞技的角斗场,他这位九州世界的创造者,全权拥有者,将被一步一步稀释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权,最后,彻底出局。   九州世界主宰身份看着很唬人,可在其他世界意志面前,真就不够看,所以,这层身份不会给他的破局带来丝毫的帮助。   在反复琢磨之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个念头,以人的身份重新参与其中,去做一枚棋子,不要被“下棋人”这个身份拘泥约束,有的时候,下棋人不方便甚至无法做到的事情,“棋子”反而更容易做到。   而幸运的是,当日因为蓝星意志的坚持,自己并没有在那份誓约协议上“签字”,自己的念头中并没有被种下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归根到底一句话,我要重新做人。   这既是破局之法,也是自身道路的需要。   他已经想得明白,九州世界主宰的身份,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而不能成为自己的限制。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首尾需要料理。   想定这些,九州世界的天空中,姜不苦的身形再次随着他的念头出现在云梦大泽上空。   云梦大泽,现在已经是九州世界生机灵气最为浓郁旺盛之地。   实力堪比金丹境的水兽比当日更多了一些,看来这些日子它们的进化成长并没有结束。   当九州世界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大循环,其内部生命就已经具备了迅速的自我进化成长的潜能,一直到抵达九州世界的上限为止,这种进步都不会停。   虽然速度远不如当初蓝星深海灌注浓郁的生命气息来得迅速,但却胜在稳定持久,自给自足。   心念扫视,方圆数百亿平方公里的云梦大泽格局被他尽数纳入心中,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所在。   在云梦大泽的中央区域某处,有十几座面积数十万平方公里不等,最大甚至超过两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岛,那些面积更小的岛屿数量就更多,它们围成了一个天然的环形。   在这环形区域,水域呈瑰丽的淡蓝色。   看了看周围,姜不苦心中很满意。   以九州世界主宰的身份,发出第一道敕令。   “敕令:建立还阳池。” 第二二六章 转生还阳   随着他这道敕令落下,淡蓝色的广阔水域翻卷涌动。   因为他的敕令还非常的笼统,世界无法据此形成一个还阳池来。   姜不苦进一步对这个还阳池做了阐释。   “还阳池,亦可称为生命汤池,以浓郁的生命气息为根基,模仿生命的胎盘羊水。   融入了新大陆魔族有关血肉与灵魂的相关法理,融入了六一学院有关血肉与灵魂的相关法理;   与生命大循环连接一体,同时注入自九州世界生命大循环诞生以来的‘九州天道记忆’,使其具备随着世界晋升而同步晋升的能力。”   “还阳池建成后的最终模型,接纳阴冥世界转生池度送过来的完整鬼魂之体,为其塑造健康完整的人类体魄,并在这塑造过程中,逐渐怯除其鬼魂特性,使之彻底与肉身相合。   凡成年鬼魂,经还阳池塑造的身躯,皆以二十岁为宜;   若有未成年鬼魂,经还阳池重塑的身躯,以其身死之时的年岁为宜。”   随着这些念头落下,姜不苦同时将记忆中一切与血肉、灵魂、生命相关的记忆信息注入身下水域之中,对这个世界而言,这些记忆就是再纯正不过的“天道记忆”。   下方水域开始翻卷涌动,整个云梦大泽,乃至整个九州世界的生命气息都发生了细微的调整,适度的往这一区域倾斜。   随后,在这一水域的底部,都被浓郁得已经实质液化的生命之液充斥着。   上方则是清澈的水域,两者之间,并无十分确切的交界,而是渐变过度。   这片水域依然与云梦大泽其他水域相连,并无任何间隔阻拦,可凡在这一区域活着的生物,全都自发的向周边水域迁移,包括那些实力堪比金丹境的水兽。   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有一个巨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九州世界的原身乃是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本来就有着隔绝屏蔽外间层讯息渗透的功效。   现在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在九州元神的统合下合为一整个九州世界,隔绝外间层讯息渗透的能力就更强。   因此,现在于九州世界诞生繁衍的各种生物,虽然不乏堪比金丹境的强大生命,随着生命层次的跃升,也变得越来越具有灵性,但和成为真正的智慧生命是两回事。   对于这种变化,姜不苦也乐见于此。   虽然以他的能力,能够轻易的为一些族群开启智慧,成为人类以外的智慧种族,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与此同时,姜不苦分化出一枚镜像本我念头,于虚无中凝聚出另一个他的形象来。   这一个他一步迈出,循着人道气韵的牵引,直接出现在阴冥世界之中。   现在,他是除炎夏神龙之外,执掌了炎夏人道最高权柄的存在。   所以,他想要在炎夏人道范畴内执行任何权柄敕令,都不再需要炎夏神龙的授权,自然也就不需要人道值。   只要他发出的敕令没有遭到炎夏神龙的明确反对,那么,他在炎夏人道范畴内的权柄,和在九州世界一样,都是出口成宪,念出法随。   此刻,他站在阴冥世界的天穹之上。   十日横空对阴冥世界的影响是最小的,阴冥世界,现在越发像是一个真实世界。   越来越有生机活力,鬼魂们不再宅居在一个个城池中,浑浑噩噩度日,特别是那些踏上鬼修之路的,出没在阴冥世界的山地河流之中。   当初,姜不苦见阴冥世界中有许多无人接收的祷祝缅怀之气在阴冥世界飘荡,以敕令规则的方式,让它们或在大地上扎根,变成各种各样的阴冥灵植,或者进入阴冥世界的河流水域,化为水中精灵,成为乌龟鱼虾之属。   而这些东西对鬼修而言,都是极上等的辅修宝材,这个发现,直接促使鬼修们大量离开城市,终日奔波在阴冥世界的荒郊野外。   但和真正的现世人间比起来,阴冥世界依然显得静谧闲适而缺乏活力,更少了些紧迫感。   虽然几乎所有鬼魂都会去脱凡池中走一圈,将曾经的人世气运转化成为元阳之气,尝试着想要走上鬼修之路,可只是几次尝试之后,绝大多数鬼魂便对脱凡池避而远之。   说自知之明也好,胆怯退缩也罢,每一次进入脱凡池进入他人的记忆海洋中历练渡劫,都不啻于一种刮骨疗毒的经历。   不仅感受本身不美妙,还非常容易在这样的记忆历劫中转化性情,因为一些过于浓烈的爱恨扭曲了自我认知,真把自己当成了某次记忆历劫中的人物。   即便成功脱劫而出,修为也有所精进,却依然无法完全杜绝这些经历对自我意识的损害。   鬼修的修行路,远比活人修行更加艰难。   能够坚持走下去的,不是天赋卓绝之辈,就是心性极坚韧顽强之辈。   所以,那些只是几次体验尝试之后便不再继续深入修行的“准鬼修”们依然是阴冥世界的绝大多数。   姜不苦略微探查了一下阴冥世界的变化,这才把目光投向转生池与脱凡池。   转生池中,随着越来越多鬼魂“鬼寿”耗尽,或是因为修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鬼生”,有安静选择意识消散的,却有更多选择主动投身于转生池内,把自己那点仅剩不多的微薄之力捐献给整个炎夏人道。   还有其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提前结束自己“鬼生”的。   炎夏人口现在已经接近六万兆,真正踏上修行之路的也就百分之一点三不到,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寿命一百五十岁左右的练气境修士,而普通人的寿命更是只有七八十岁。   虽然因为灵气的缘故,普通人的体魄远超天变之前的人类,也更加健康,但因为外间层讯息的持续渗透,普通人的年龄一旦超过某个线,身体就会走上明显的下坡路。   所以,阴冥世界的鬼魂是随着炎夏总人口的增加呈正比增长的。   现在阴冥世界的鬼魂数量,基本与六十年前炎夏的总人口数相当。   姜不苦皱眉思考,他发现之前的考虑还是有些欠妥。   在来阴冥世界之前,他的想法是直接在转生池中开一条通往九州世界还阳池的通道。   鬼魂可直接在还阳池内再次还阳成人。   这将让空无一人的九州世界迅速充满人烟之气。   炎夏人道也可迅速于九州世界铺开。   到时候,炎夏人道将成为横跨两个世界的文明之道。   这不仅于整个炎夏人道有利,于九州世界,于他而言,同样有大利。   唯一有损的,大概就是阴冥世界无所事事的鬼魂会迅速变少,本就冷清至极的阴冥世界将变得更加冷清,可能真就变成“连个鬼都找不到”。   可现在他却反应了过来,阴冥世界的鬼魂会随着蓝星世界炎夏人口的持续爆炸增加而同步增加,这种不加任何限制的转生还阳,看似辽阔的九州世界很快就会被“撑爆”。   这还只是一方面,再有,能够还阳成人,再活一世,这样的好事没有哪个鬼会拒绝,这样一来,直接就破坏了现在建立在转生池,脱凡池基础上的阴冥世界体系。   看似给了鬼魂很多选择,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有转生还阳的机会,鬼才愿意去转生池把自己捐赠了。   自然也不愿意无所事事的在阴冥世界等到鬼寿耗尽而消散,选择“自杀”的鬼魂也会少很多,选择鬼修道路的也会更少。   花花世界谁不爱呢?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样的转生还阳不能是毫无限制的。   仔细盘算了一番,姜不苦开始对转生池添加“补丁”。   “一,转生池开辟与九州世界还阳池的连接通道,任何鬼魂皆可选择于九州世界还阳成人。”   而在九州世界,云梦大泽还阳池上空,另一个姜不苦同步配合,对还阳池设置更详细的“参数”。   “将还阳池根据生命之液浓郁程度不同,分成九个大区,八十一个小区。   凡是选择进入还阳池的鬼魂,根据其人道气运多寡或者元阳之气多寡,将其分配到不同的区域。   在每一区域还阳重生的人类,天赋都会不同。”   随着他这念头落下,还阳池开始再次变化,细分成了九片大区,八十一片小区。   想了想,姜不苦继续补充道:“大区选择由对方气运或元阳之气而定,小区选择则随机而定。”   他觉得还是不能把天赋问题限制的太死,给众生一个随机开箱的乐趣,也给世界以足够的缓冲。   这就像天赋等级有81级,你作为鬼魂,在转身还阳之前,九州世界还阳池与阴冥世界转生池对接的刹那,根据你的过往种种给定你一个天赋区间。   “生前偶有猥琐市侩之举,但大节无亏,最后更是死得壮烈,颇受周边缅怀悼念,追溯种种过往,特许以46-54之间天赋。”   至于具体是46-54之间哪个数,就纯看你自己执骰子的运气了。   当然,这只是个比较具象的比喻,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个步骤,都是在两边对接的刹那由冥冥中的规则运转自动完成。   直到成为九州世界天道主宰之后,姜不苦才明白,天赋分配的真谛。   譬如他,当然可以耗费更多生命气息让更多人得到更好的天赋,甚至个个天资绝顶,可那又如何呢?   九州世界的一切资源都是有极限的,甚至是很有限,就连九州世界本身都有着上限!   个个天资绝顶,就全都能够走到绝顶了吗?   当然不可能,最终,依然只会是少部分人站在顶点,更多人站在中间,最多人站在下面。   这样的金字塔结构,即便以仙古世界,诸神世界的体量都无法避免。   即便冠上人人如龙的美称,那龙里面也必会有普通龙,超凡龙,妖孽龙之分,其实并没有不同。   强行违背九州世界的限制,耗费更多生命气息,以透支甚至损伤整个生命大循环为代价,诞生一堆“绝世天才”,他们最终因为种种因素限制,不得不变成废材。   从世界的角度而言,这就是好大喜功!   所以,生命的天赋上限必须遵从于世界的限制,不然没有任何意义。   其次,世界内众生的禀赋分布,由下到上,呈金字塔结构分布,是最合理,最经济的办法。   他不会强行违背这些基本准则,但他可以适当的做些“个性化调试”。   包括蓝星世界在内,众生禀赋的给予完全是随机行为。   而他给予所有转生还阳者的天赋,则由他们上一世在炎夏人道中的表现而定。   这真就是“这辈子你虽无缘修真,慕求长生,但你只要积善行德,来世一定保佑你成为绝世天才”。   只是加了这一个“补丁”当然不够。   “二,转生还阳者的生命本质上与九州世界的生命大循环连为一体,一旦转生九州世界,生灵就将与九州世界彻底绑定,荣辱与共,枯荣一体。   还阳者可以结婚生子,诞生出正常健康的孩童。   但还阳者的生命远低于正常人类寿命,普通人年过三十之后就会走下坡路,四十岁就将进入暮年。   即便踏上修行之路,在达到元神境窥见时间奥秘之前,生命也将远低于正常修者。   且因还阳者生命与九州世界生命大循环绑定一体,还阳者死亡之后,就是彻底死亡,血肉消融于泥土,灵魂消散于天地,不会再变化为鬼魂。”   这就是强行规定了。   绝大部分鬼魂都是普通鬼魂,哪怕转生还阳,也只会是普通人类,他们若是愿意放弃更漫长的鬼生而选择十几年的阳寿,姜不苦也不阻拦,反正九州世界需要大量的人来建设,繁衍,生息。   而二十岁到四十岁也正是一个人生命最具活力和力量的阶段,过了这个坎,便让他们进入暮年,从世界的角度而言,并无不妥。   而且,这样还可以尽量平衡九州世界内的人口结构。   而且,九州世界的实际情况决定了,不可能如蓝星世界那么稳定安逸,现在要建设一个空荡荡的新世界。   以后则要成为与其他世界交锋角力是前线,各种意料之内,乃至预料之外的危险都会出现。   随着这一道道敕令的传出,虽然隔着两个世界,可有着炎夏人道这个共同枢纽,转生池与还阳池顺利的完成了对接。   阴冥世界的鬼魂们,猛然间都齐齐一怔。   转生池的变化,与还阳池的对接及其它种种变化,全都自然从他们心间涌现。   一时间,鬼心骚动。   重新做人?而且还是重回二十岁!   这样的选择题是个鬼都能做。   可寿命只有十几二十年,死亡之后就彻底魂归天地,相比于更加漫长的鬼生而言,似乎过于短暂。   有个词叫好死不如赖活。   可不认同这话的人也从来不少,活的精彩比活着本身更重要。   而且,人到老年,身死之后,回首过往,谁又没有一些遗憾事呢。   对于人生,对于曾经滞涩的青春年少,现在能够重回那种状态,哪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只有十几年好活,可这总比在阴冥世界受着漫长的“刑拘”更强吧?   特别是一些从生前到死后,一直都彼此纠缠不休的冤家怨侣,这一刻,眼中似乎有火花闪动。   某处,一个正在下棋的老鬼却忽然心生寒气,猛然扭头看去,就见自家老伴与一王姓老鬼一起陷入沉默。   他立刻鬼心慌乱,扔下棋子,道:“翠娥,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被称作翠娥的女鬼看了这个从生到死都缠着不放的缠人精,没来由的生出许多郁气,喝骂道:   “姓张的,我俩本来就是阴差阳错凑在了一起,你甚至还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上辈子我也认了,为你张家生儿育女,自问没有对不起谁。   下辈子你爱找谁找谁,千万别再粘着我不放,我可不想再把难得的阳寿浪费在与你无休止的争吵上!”   老鬼立刻哇的一声哭嚎,抱住女鬼大腿,就地打起滚来,一点形象也不讲。   “翠娥,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下辈子一定不要和别的男人过啊,姓王的不是好人,呜呜呜X﹏X”   ……   而另一边,阴冥世界一处特殊所在。   数十万道被种种功德光芒笼罩的元婴和元神境残魂沉浮于此。   他们都是当日与决斗之主战斗时陨落,被姜不苦及时解救封印的元婴境,元神境大能。   当时姜不苦提前透露了一句,若是他们还想重走修行路,不妨等待一段时间。   有他发话,他们自然不会去选择担任神祇或者转为鬼修,以他们的境界而言,这两种道路都没有一点吸引力。   无论是元神境还是元婴境,他们都已经正式踏进了大道的门槛,看见了更加瑰丽宏大的风光,自然不会为其他道路所惑。   此刻,他们也都感应到了转生池的变化。   转生还阳,在九州世界重新崛起?   几乎同时,他们从半沉睡中苏醒。   毫无疑问,这必然就是姜爷许诺的机缘。   至于寿元和一世而终问题,全都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   霎时间,数十万道残魂元婴化作数十万道幽虹,第一时间投身进入转生池中。 第二二七章 新手初上路   九州世界,还阳池中。   随着一道道身影投入转生池,主动选择进入还阳池内。   源源不断的鬼魂便晋入还阳池内。   当进入还阳池内,被浓郁的生命气息包裹,他们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被一个个液泡包裹,鬼魂之躯蜷缩其内,彷如在母胎之中的婴孩。   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随着液泡渗透进入,在这些生命气息的浸染下,他们的鬼魂之气正在一点点被怯除,变得更加孱弱透明,可体内那点元阳之气反而更加温润而有生气。   渐渐地,仿佛画素描勾勒框架一样,魂体之内,渐渐出现了骨骼的轮廓形状,并一点点清晰,真切。   当骨骼彻底成型,筋膜、血管、内脏、神经、肌肉、皮膜、毛发便开始逐一生长起来。   当心脏形成,它便开始泵动。   当血液循环系统完成,血管在没有任何依附的情况下开始了循环运转。   身体内每完成一个“部件”,它便立刻充满了生机,开始迫不及待的运作了起来。   这种生命自内而外的动力,减少了生命气息的消耗,也让生命体更主动的参与进自我塑造的过程中,能够让最终完成的身体与灵魂更加契合匹配,不会有丝毫生涩之感。   将视野放开看去,整个还阳池水域之内,在水池充满生命气息的中下部,无数的液泡如密密麻麻的鱼卵,每个液泡之内,都在进行着相似的工程。   其中,数量最多的无疑是前面十八个分区的还阳者,以这样的天赋,能够晋入练气境基本就是极限了,这次人生,他们最多也就二十年左右的寿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选择再活一世,姜不苦也只能由得他们。   不过,在感知到他们的数量规模之后,姜不苦还是微微色变。   哪怕加了这么限制条件,选择于九州世界转生还阳之人的数量居然也超过了阴冥世界鬼魂数量的六成左右。   也就是说,空无一人的九州世界,这一次之后,人口规模将达到恐怖的1000兆规模!   以九州世界万亿平方公里的面积,再加上在他这位一界主宰的帮助下,可以保证处处沃土,风调雨顺,提供最高效优良的农作物,在极限情况下确实能够将这么多人安置下去。   可现在的九州世界啥也没有,正需要他们从无到有的去开拓去建设。   粮食,住宿,吃穿住行……全都需要他们去解决,这种局面下涌来这么多人,整个世界都会乱成一锅粥。   即便有这位一界主宰暗中相助,保证饿不死人,从上到下,都会弄得狼狈不堪,他的所有精力,也都会牵绊于此,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姜不苦有些头皮发麻,甚至有种为自己犯了如此明显的错误而感觉有些羞恼,哪怕身为一界主宰,拍脑袋的决定该犯错还是得犯错啊。   因为同时孕生的生命实在太多,云梦大泽范围内的生命气息都在往这边调动,散发着一种恐怖的吞吸之力,这种影响甚至顺着整个生命大循环向整个九州世界扩散。   姜不苦采取紧急补救措施,直接将人数最多、在前三十六个还阳池分区孕生的生命全部按了暂停键。   生命气息立刻不再向这些区域涌入,从云梦大泽涌来的生命气息迅速下降了数个等级。   其他四十五个区域孕生的生命总量瞬间降到一千亿以下,下降了足足一万倍。   这样的数量聚在一起依然太多太拥挤,可按照他的计划,一旦分散在九州世界各处,人数会迅速下降,而人类、特别是炎夏人,最擅长的是以团队、集体的力量行事,人数过少也会影响发挥。   而根据一些实际情况,姜不苦又临时做了一些调整。   最明显的两个调整就是,一是将每个分区又细分成了两个区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就是一个男女分区,毕竟当大家真正“出生”的时候,可都是思想成熟的二十岁的成年人,挤挤挨挨混在一起实在不妥当,这是之前他没有考虑到的一个细节。   另一个明显的调整就是,正在孕生的人类中,将会有三成直接变化成为鲛人,其他方面和人类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套水呼吸循环。   九州世界放大到了万亿平方公里,包括占了整个世界面积的百分之六的云梦大泽,若算上立体深度,其中的生存空间还更大,还有其他大江大河,基本都是同比例放大,水域面积非常夸张,自然需要鲛人把这些区域纳入炎夏人道的版图。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琐碎调试。   一边调试,他一边心头擦汗,这让他有种还没从学校毕业就被推到一线进行实操的感觉,生疏得一批,慌得一批。   他心中还忍不住感慨,还好下面那些生命都还在孕生阶段,不知道具体情况,不然,一定会质疑这位“世界主宰”的专业能力。   以前颁布人道敕令,都是反复琢磨了短则数年,长则数十上百年,甚至广泛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包括不限于各种报纸刊物的论述、学院师生对某些课题的深入研究,心中拟定框架的同时,直接施展“拿来吧你”主义,没出什么问题。   可这次,从念头诞生到施行,实在没有经过什么严谨的论证,大错小错犯了个遍。   看到自己这样亲力亲为却错误不断,他开始想到蓝星意志的逐次放权,炎夏神龙的层层分包,他心中想道:   “看来,我也要物色一个合适的分包团队了,我可不能把自己绑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   而要组建一个靠谱的分包团队,首先要找到适合“风投”的带头人,不是说投项目最终都是投人吗,要是选的带头人不靠谱,看上去再靠谱的想法都能搞砸。   这样想着,他看向正在七十四分区中孕育的一个女性。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这里出来,走元神道路没有一点问题,是努努力就可以进入六一学院那种,虽然和最最妖孽的还有些差距,但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不过,既然选定了目标,他自然不能让她止步于此,心念一动,将正在孕生中的液泡转移到了最顶级的八十一分区。   因为他只规定了九大区标准,所以,严格来说,七十四分区和八十一分区乃是同一大区,都是气运顶格者的待遇。   但大区之外还有九个小区的差异,这就纯看天意了。   所以,现在沉浮在八十一分区液泡之内正在孕育的人们,不仅气运顶尖,而且,运气也是顶尖。   而在这方面,被自己挪移过来的这位运气就很差了,九个选择中抽中了倒数第二。   不过,现在得到自己这位“创世神”的关照,她的运气也自然不算差了。   “就凭你喊了那么多‘姜爷保佑’,我也得把这个运气给你补回来。”姜不苦心中如此想。   ……   章羽彤,232岁。   两百年前,还在为突破筑基境孜孜努力的她绝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堪称波澜壮阔的一生。   虽然始终无法跟上那些最天才者的步伐,但毫无疑问,以整个大时代的眼光观之,她始终站在最潮头。   修行虽只不过两百多年,可整个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却是在她亲眼见证下发展起来的,以亲身经历,亲自体验,见证了它从最初的粗糙到现在的精深。   各种各样的培训试炼,参加了无数,就连前往六一学院深造培训,都进行过三次。   七十五年前,借着星球晋升的机会,她也一举突破元婴境,参与了那场由六一学院主持召开的意义重大的论道大会。   而突破元婴境后,她的实力进境也远超其他同境界者,这种现象非只她一人,很多在元婴境之前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卓越的修行天赋靠着功德或其他机缘才勉强撑到元婴境,可进入此境后,反而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味。   为此六一学院还专门做过一次课题研究,结论是修行者在元婴境之前,其修行天赋基本由先天决定,哪怕炎夏人道已尽可能开拓了其他领域,尽量淡化这种“唯先天根基论”的影响,但先天禀赋依然是决定修行者能走多远的决定性因素。   可当修行进入元婴境之后,这种情况会有极大地改变,曾经的先天禀赋只能成为继续前行的部分因素,而不是全部因素,心性、悟性甚至对自身情绪心态的掌控力,思维方式是否具备足够的灵活性或趣味性,艺术审美能力……等一些看似和修行八竿子打不着的能力也将成为修行进步的一个重要指标,或者也可以这么理解,随着修为突破元婴境,踏入大道门槛,“先天禀赋”这个概念会进行一次调整重置,原本只与根骨血脉资质等相关,重置后却与更多因素相关。   总而言之,她的天赋从一般水平忽然跃升到天才级别。   就在三年前,双日凌空前后,她顺利走完整个元婴境,晋入化神境,在各方面的表现都与元神境相当,只是因为两种道路在具体的修炼上有些差异,这才没有合为一个称谓。   十日横空之后不久,所有元神境、化神境都参与星宫镇守的遴选,她因为本来就在相关机构的行动部门担任要职,遗憾的没能成行。   没想到很快就参与了一场横跨半个星球的支援战斗,那次行动本身,都来得太快,从得到消息,到忽然参与战斗,再到不幸成为战死者中的一员,她曾以为这就是终点了。   万万没想到,这不是终点,这是真正起点。   她在阴冥世界曾短暂的醒来,得知了那位不知多少次被她挂在口头的“姜爷”救了他们,将他们的残魂封印,她便选择了再次沉睡,以保存心力。   又一次醒来,是被转生池的变化唤醒的,没有犹豫,她的残魂化作幽虹,投入转生池内。   然后,只觉得进入了一处温暖的、被勃勃生机呵护包围的水域,陷入安宁的沉睡中。   等她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液泡之中。   淡绿色的、充满生命气息的水液正在从液泡内部反向渗透而出,液泡内部被空气充满。   她整个人被这个巨大的空气泡托着向水域之上浮去。   她忍不住用手轻轻按了按,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她的手能够轻易的伸进水中,但她依然被空气泡包裹,没有破碎。   也是在上浮的过程中,她才感受到这处水域到底有多深,许久之后,才能见到明亮的天光在水波之上荡漾。   同样,她也看到了越来越多和她一样的空气泡,从深水之下漂浮而上,每一个空气泡中,都有一个睁眼好奇向四周打量的身影。   而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她心中忍不住一惊,因为,那密密麻麻的水泡中,都有一个赤果果的、二十岁的女性。   她看了看自己,当然没有特别的待遇。   其他人显然和她一样,都有短暂的慌乱,不过很快就发现,入目所及,似乎只有女性的身影,这让她们稍稍心安了一点。   章羽彤感应了一下这具年轻的身体。   借助水泡的反光,她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不,比二十岁那个稚嫩青涩的自己更好看了许多,似乎将她之后修炼逐渐凝入心灵深处的一些风华气韵融入了其中。   虽以她的二十岁为模板,却按照她的实际情况进行了优化调试。   再感应体内情况,没有一丝修为傍身,就是一具普通平凡的血肉之躯。   可是,在她的感应下,又是那么的不平凡,随着感应深入,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快。   许久之后,她才又惊又喜的睁开眼。   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强要形容,就一个,妖孽,具体形容,绝世妖孽!   再加上那一点残留的,并没有彻底消散的化神境灵魂之力。   她在想,普通人阳寿二十年?以我这情况,二十年后我应该早已成为元神境大佬了吧?   前世,她从不认为自己的修行资质有多好,可现在,她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般般。   可是,她却开始陷入新的纠结,自己可是利用几次去六一学院培训的机会,将典藏阁的高深功法背了个遍。   现在,我该选什么功法呢?   我到底是该重走前世的路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还是以前世道路为基础走一条相似却更好的路?   还是走一条全新的、更广阔、更有前途的道路?   正纠结着,水泡彻底浮出水面,和其他水泡一起,密密麻麻的冲向一处沙滩上。   随着水泡离水,如同浪潮一般冲向岸上,一个个散成水雾消失不见。   浪潮消失,现出一个个千姿百态的年轻妹纸。   大家看了看彼此,都感觉有些难为情。   好在就在沙滩远处,就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个树林只有一种树,非常奇特,最高不过两人高的树上长满了树叶,树叶又宽又长,从质地看上去,充满了韧性。   大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齐刷刷涌入林中,很快,长满长叶的树木就尽被薅秃了,化作了围裙抹胸等物。   绿色的叶衫叶裙,间隙中露出白嫩的肌肤,出于女性的天赋本能,简简单单搭配,一千个人却能穿出一千种风格。   裹着一层树叶,却像套了层坚甲防御,大家也再无慌乱之心,咯咯谈笑起来。   “你们快看这些树。”陆续有人惊叫。   只见那些已经被彻底薅秃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出新的树叶,并很快恢复到她们原本摘取之时的程度。   而此刻,又有密密麻麻的妹纸如潮水一般出现,看见已经身穿叶装的她们,哪还不知道怎么做,全都涌上来薅树穿戴。   最先上岸的一批全都面面相觑,她们这一批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要么如章羽彤这般有着顶尖的修为,即便是普通人出身,也都有功德在身,而但凡功德者,就没有一个是愚钝的——即便有的看上去愚钝,可要有人觉得这是愚钝,那才是真正的愚钝。   眼前这一幕,让她们清晰的意识到,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的巨大不同。   “人性化”得有些过头。   有人轻声道:“听说这个世界是姜爷开辟的。”这是对这个世界有些了解的。   “哪个姜爷?什么姜爷?”有人问。   炎夏这么大,阴冥世界的鬼魂那么多,不知道的才是大多数。   有人便对其他人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听着身后传来一阵阵大呼小叫,章羽彤已经向岛屿深处走去,她比那些议论者对姜爷的了解更多,但她现在无意谈论这些,她迫不及待的想用这绝世妖孽的天资修炼一番。   而和她做出同样选择的人不在少数。   她随便寻了一处安静所在便盘膝坐下,刚才,她已经做好了选择,重走老路辜负了这身天资,走一条全新的路会拖累进度,所以,她选择了以曾经的老路为基础走一条相似却更好地路。   这一闭眼,她就忘了时间流逝。   直到体内气感涌动,丹田无声开辟,连紫府也在那缕残留的化神境灵魂之力的冲击下轻易洞开。   一闭眼,一睁眼,就轻易达到了练气境界,甚至本该在紫府境才能开辟成功的紫府也随之一起开辟。   她终于体会到绝世妖孽的修为是怎么成长的了。   修为境界的增长,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忽然心中一惊。   因为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人,还是一位男子。   不过,很快,她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因为这人她非常熟悉,每次去六一学院进修,典藏阁都是她必去的地方,每次进去出来,都会对门口的老人恭敬示意,执勤遇到危险时,更不知喊了多少次“姜爷保佑”。   她赶紧起身问候:“姜爷。”   她又忍不住扭头看向身后远处,那些如潮水一般被冲上岸来的妹纸们。   姜不苦安慰道:“放心,我只是一点念头所化,直接映照进你的心中,除你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我。”   章羽彤听到这话,心中有种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我这是担心她们看到你吗?   不过,再一想姜爷的经历,至少三百年的孤身独居,然后直接身化世界。   真要说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只要他愿意,这个世界内的一切都在他心中,生命层次早已完全不同,她再以固有的观念去想象,反倒是拘泥了。   便抛开了这层念头,恭敬问候道:“姜爷,您这是……特意来找我?”   姜不苦点头,没有废话,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化作一缕念头送了过去。   章羽彤傻眼了,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之中。   姜不苦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她回话,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瞪着,嘴巴张着,活脱脱一个失智的呆瓜模样。   姜不苦也有些傻眼了,不会是重塑血肉之躯时出了什么岔子吧?   他原本对此是百分百笃定的,可现在,他却有些不自信了。   实在是之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打击信心。   他有些小心的问:“傻了?”   章羽彤终于醒过神来,却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会选我?”   姜不苦道:“因为我觉得你合适啊。”   章羽彤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合适?您对我很了解吗?   难道就因为我经常去典藏阁看书,您看我眼熟?”   虽然没有明说,意思却非常清楚,姜爷,这么大的事,您可不能凭感觉拍脑袋决定。   姜不苦道: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以为的多,从你在长宣城当一个巡逻队长,到你率队闯入深海带回灵珠,我都是非常了解的,正因为了解,我才觉得你非常合适。”   章羽彤再次张嘴惊在那里。   姜爷能够一口说出长宣城这个名字,就说明他真的对自己非常了解。   这实在是太出乎她意料了,和姜爷莫名其妙把这么大事扔给他一样出人意料。 第二二八章 此天道善于纳谏   章羽彤此刻的感觉非常微妙,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小透明,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佬的关注之下。   有点错愕、有点羞涩、有点得意,还有点不知所措,莫名所以。   不过,她很快正了正心神,没把精力放在为什么姜爷这么早就知道我这种事情上,而是正色道:   “我的意思是,比我有能力的人有很多,这么多重阴冥世界过来的转生还阳者,其中甚至有大量都有在官方岗位工作,甚至在中枢担任了要职的存在,他们显然比我更适应这样的工作。   有以前的工作经验打底,我想他们能够很快就融入新的角色。”   姜不苦道:   “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嘛,你立刻就想到了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迅速展开局面,这就做得很好了。   你就是我寻找的一个揽总的人,至于具体如何搭建,那都是你需要思考的问题,你能够第一时间想到他们,那你就去做就好了。”   章羽彤张了张嘴,觉得还是有很多可说道的地方,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了。   姜不苦道:   “你们这一批次还阳之人总计有一千亿人,都是最有资质的一批人。   其中,陆上人类有七百亿左右,水中鲛人有三百亿左右。   修为很快就能达到练气境乃至筑基境,生存能力和移动能力都有基本的保障。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搭建起一个粗略的组织框架出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示意了下远处水域,道:   “那下面还有以千兆计的还阳者等着你和这个组织的安排,我暂时压制了他们的孕育,但却不能一直压制,不然会损害其根基。”   章羽彤这次把嘴张得有鹅蛋大,忙道:   “等等,等等,姜爷,别说一千兆,也别说一千亿,就是我身处这岛上这些人,我说的话都不可能管用吧!   怎么可能做成你要求的这些,别说我,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到吧?”   姜不苦道:“别人做不到,但是你可以。”   说着他伸手一挥,章羽彤就感觉脑海中多了些什么。   仔细一看,却是一份九州世界全景地图。   三维,立体,高清。   粗看去以为就是一张简图,可仔细看去,无论她将念头聚往哪里,那片区域就会迅速放大,最后,甚至能够清晰看见某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甚至能够看清楚动物身上的毛发,蚊蝇扇动的翅膀。   不仅大地之上、天空之中,水域中的一切也清晰可见,包括在九州世界任何一处水域活动的游鱼虾蟹,无一不被她收纳眼底。   甚至大地之下,她能够清晰的看见山脉走势,深藏在大地之中,各种各样的矿藏,都清晰可查。   除了无法将视线更进一步深入到生命体内部,这一刻,她仿佛获得了九州世界的全知之眼,任何她想知道的事物,都能迅速呈现在她眼前。   她心中震撼又新奇,忍不住想到,自己这些人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当这个念头一起,脑海中的九州世界全景地图就又发生了变化。   视野先是从西南群山某个不知名的山坳拔高,再次变成俯瞰整幅简图的模样,然后,视野向着最大那处水域集中,不断下落放大放大再放大。   最后,一片环岛群出现在她视野中,十几座面积巨大的岛屿,周围点缀着更多如珍珠米粒般的小岛。   无数的水泡载着一个个男男女女如同潮水一般冲上一个个小岛,这些小岛植被非常单调,唯一的植物就是速生长叶树,是他们这些还阳者踏足九州世界的第一站。   而她现在所在的小岛,也是众多岛屿中的一个。   等她的视线终于从这张神奇的地图中抽离,她看向姜不苦,惊问:   “姜爷,这……这是……”   姜不苦道:   “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一个特权,在这九州世界,你具备了仅次于我的全知之能。”   而后,他又伸手一挥,章羽彤发现,在脑海中那张九州全景地图旁边,多了几个数字。   【传送门:200个。】   姜不苦道:   “这么多人不可能猬集于一处,即便加上周边十几座大岛总面积也有数千万平方公里,但也远不足以支撑你们这么多人的消耗。   在组建起基本的组织框架后,第一件事就是人口分流,直接从这里分散传送到九州世界各个适宜大规模开发定居之地。   在他们打好前站之后,也方便接受后续更大规模的还阳者人潮。   你可以在这九州地图上任一处选做投送传送门的地点,这是以前一百零八座天幕传送大阵的变种,本身就属于九州天道的一部分,不会对你产生任何额外消耗负担。   不过,为了避免你们对这传送能力的过分依赖,我只给了你两百个权限,每一个传送门安置地点的选择都要非常慎重。”   “我……我……”面对姜爷的如此厚爱,章羽彤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智了。   姜不苦轻轻点头,道:   “你先试试吧,就从把大家从各个小岛召集起来,聚在一座大岛开始。   不要担心犯错,谁都有第一次,都是从不熟练到熟练过来的,大胆去做。”   说罢,他所化这缕念头便从她眼前消散于无形。   章羽彤在原地静静站立,许久之后,才咬牙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现在,这座小岛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大家经历了最初的新奇兴奋之后,就聚在一起闲聊。   除了讨论这个九州世界与那位神秘的姜爷之外,她们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下一步该如何做?   那位九州之主是有什么后续安排还是需要她们开始亲自去探索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章羽彤走了过来。   她先在人群中明显有在炎夏官方机构部门任职经历的女性,对于她这种在各个机构部门混迹了三百多年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一眼就能够看出一个人是体制外还是体制内的。   其中有一些还非常眼熟,因为她们都参与了那场支援行动,并都在那场行动中不幸陨落,现在又在九州世界的一个小岛上聚首,这样的缘分,让她们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因为时间紧急——虽然姜爷没有给她规定具体事件,但她心中自有一股紧迫感,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以最认真、最紧迫的态度来完成这项工作。   所以,虽然入目所见,有着长期体制内工作经历的女性非常多,但为了避免初期人数过多而产生的混乱,她只根据自己三百多年的工作经验选择了能最大程度与自己彼此互补配合的一百人作为首批目标。   刚刚练气有成,再加上紫府中残留的一点化神境的力量,她的精神力量已经不逊色于筑基境修行者,她直接对选择的目标群发传音。   那些女性听到她的传音,都有些错愕,但还是起身向她所在方向聚来过去,而等她们发现聚过去的不止她们自己,还有其他女性一起聚了过去,心中变得更加好奇,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其他女子对此也是非常好奇,频频扭头关注。   章羽彤等百人到齐,便大大方方介绍道:   “我叫章羽彤,从新历九十五年开始在长宣城行动部门任职,后来在黑鲨舰服役二十年,之后去新设的监察司担任了四十年的飞鱼舰的舰长,后来……,三年前修为突破到化神境,之前在支援三真神阵营的行动中陨落。”   随着她的介绍,这一百位被她精挑细选的女性看她的目光越来越亲切,甚至很多还带着一些钦佩敬仰。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非常能打的。   她们中的绝大多数,要么履历表现有所不如,要么资历不如,要么两者皆不如,能够和她比较的寥寥无几。   等大家对她有了一个基本认识之后,她便直接道:“就在刚才,姜爷与我对话了。”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   “姜爷?难道你说的是?”最前列的一位女子伸手无声的指了指天空,总不会是她们刚才正在讨论的那位姜爷吧。   章羽彤没有隐瞒,除了把姜爷很早之前就对自己很熟悉这些小细节隐去之外,关于他找自己的目的她全都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发懵。   啥?就在我们打屁闲聊的时候,一位真·天选之女已经诞生了?   很多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疑惑甚至是狐疑之色,为什么会选你?真的选了你?或者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的杜撰?   面对这些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章羽彤平静道:   “姜爷为什么选中我,我也不知道。   只是,我在想,姜爷既然需要这样一个人,那咱们这批还阳的一千亿人中必然就会有这样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正好是我而已。   哦,他告诉我,这批还阳者的总规模达到了一千兆,数量太过庞大,以九州世界现在的局面根本吸纳不了。   所以,咱们这一千亿人每个都承担着极重的责任,既要负责打好前站,还要做好对后续源源不断的还阳者的管理等工作。”   在这里,她用了一点小话术,把她们这首批一千亿人直接定义成了全员管理岗,让大家都有一种参与感。   大家的眼神都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她们终究都是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并没有在这时忽然跳出来各种质疑不服。   其实,人的嫉妒心有时是很难讲,忽然得知身边某家伙忽然被世界眷顾,被指定成为整个世界的管理者,可与世界做直接沟通之人,这样忽然而来的天壤悬殊的转变,心态不稳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奇怪。   让章羽彤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大家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但却没有跳出来做这种事。   她继续道:   “接下来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大家帮忙,同样也是最好证明我自己的办法。   我们需要将聚在各小岛的人尽量聚拢起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座面积非常大的岛屿,已经堪比一块小型陆地。   我将直接在我们这边和对面指定位置开启传送门,将大家全都转移过去。   这也是咱们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够暂时将心中疑惑搁置,把这事放在第一位。”   她这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响应,很快,这一百人就展开了行动,深入人群之中。   一个人做事和一群人做事,不仅是效率不同,给其他人的观感和公信力也完全不同。   当其他人从这一百人口中知道了章羽彤天选之女的身份后,虽然非常震惊,但却都下意识的配合起来,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危险事,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所以,很快,人们就行动起来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绿色的流水,当她们流动起来,本身就具备了力量和说服力,其他更多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自发有序的往这边聚集而来。   章羽彤行走在队伍前方,走到岛屿岛屿中央位置,感受着身后无数双目光,她再次从心中召唤出那张九州地图,将视野定格在了自己这群人前方空地上,并将一个传送门“拖动”安置了上去。   她心中没来由的想,要是任何动静都没有,自己怕是无法活着走出这座小岛。   不过,很快,她的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天空中,一道巨幕落了下来。   这个巨幕似乎与天相接,左右宽度至少有十公里,然后,她发现脑海中地图位置那个传送门边框是可以剪切拉伸调整的模样,似乎她还可以自定义这个传送门的宽度高度和截面形状。   她没有玩什么花哨,直接对这个默认的传送门选择了确认。   小岛上,早已经鸦雀无声。   并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甚至连微风的吹拂都没有因此有丝毫波动,可这凭空出现的巨幕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后,章羽彤如法炮制,在对面大岛选中位置也放置了一个传送门。   当这个传送门落地生根,她们面前这个原本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的大幕迅速清晰起来,就仿佛是信号连接。   很快,她们就看到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广袤的丛林,各种各样沉甸甸的硕果把一根根枝条压得弯弯的,和她们所在小岛完全不一样的风光景致。   章羽彤第一个迈步向前,走进了丛林里,伸手摘了一枚比拳头还大的果子,咬了一口,扭头对还在小岛上的众人笑道:   “好甜,大家都来尝尝。”   一岛的女人再也按捺不住,形成一股绿色潮流,通过传送门冲入了丛林中,一个个如同灵活的母猴子,树上树下的到处摘果子吃。   那一百人再次聚在了章羽彤旁边,见证了刚才那一幕,她们再不质疑她天选之女的事实。   其中一人发言道:“咱们应该立刻展开行动,把聚在其他小岛上的还阳者也接引过来,大家现在都是肉体凡胎,小岛上没吃没喝,时间久了可真的挨不住。”   其他人纷纷赞同,而接引他们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传送门。   “那还等什么,直接用传送门把那些小岛和咱们这里联通。”   许多人对此同样认可,可也有人皱眉,看向章羽彤,问:“姜爷只给了两百个传送门权限?”   “嗯。”章羽彤点了点头。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消耗了两个?”那人继续问。   章羽彤看见传送门后面的数字变成了198,便继续点头。   那人目光扫视全场,神色肃然的道:   “这两百个传送门可以说是咱们当下最重要的战略级资源,利用它们,咱们可以迅速将千亿人口分散到九州世界各地,遍地开花。   咱们每在这多消耗一个,于未来的发展而言,就会平添数倍乃至数十倍的阻力。   这些小岛都分布在还阳池周围,距离不可能太远,咱们能不能想其他方法接引他们?”   有人反对道:   “用什么方法?   造船划过去?   还是用什么烟火信号通知他们自己想办法游过来?   咱们现在都是毫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哪怕有着前世经验,短时间内也都只是练气境修为。   无论做什么都需要时间,那些小岛上没吃没喝,难道让他们在我们造好木船之前喝水等我们吗?”   这人趁势吐槽道:   “姜爷设置传送门200上限,目的是怕我们对此过分依赖,其出发点必然是希望我们把这些传送门都用在九州世界那些真正需要的地方,而不可能消耗在这还阳池周围。   或许在他老人家看来,还阳池真就是个小池子,根本不存在距离问题。   可对我们这些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而言,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把咱们累死十次了。   我得说,这个传送门的消耗,不能把还阳池周边的使用算上,不然就不合理。”   旁边一群女性都惊讶的看着这位姐妹,胆子很大啊姐妹,老天爷你都敢诋毁吐槽?   而就在这时,章羽彤听到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只见本来已经变成198的数字再次恢复成了200,并在后面附加了一行红色注释:还阳池周边岛屿传送不在此列。   看罢这信息,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她起身道:“我这就去把其他岛屿的传送门开通。”   其他人都惊讶的看着。   章羽彤轻咳了两声,才道:“咱们这位姜爷和你们理解的其他世界天道不同,他是非常善于纳谏的。”   说着,她想了想又道:   “现在咱们只有一百人,连个组织雏形都没有,远远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你们先把咱们小岛上的众姐妹组织起来,根据她们前世的经验,进行合理的调度安排。   等陆续将其他小岛上的还阳者们接引过来,不能是乱糟糟的局面,人越多,这种混乱的局面越难梳理,所以,咱们最好从一开始就把基本的秩序规矩立起来。”   百人小组织迅速壮大起来,章羽彤也没有一次性就用传送门把所有小岛都与此地联通,而是根据现有人手有计划的与其他岛屿联通。   甚至考虑到过于庞大的人口猬集在一处很可能发生各种意外,并没有将所有小岛在大岛上的集合点定在一处。   其中,也不是没有发生意外。   有一个岛屿尽是粗猛豪横的男子,在与大岛联通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团队组织,说不定已经规划好了在九州世界叱咤风云的章程。   当得知有章羽彤这号人物,已经得到了老天爷的钦定想要号令他们所有人时,在有心者的暗示下,他们立刻就表现出了不服不忿。   大家都是两胳膊两腿,甚至我们还比你们壮硕有力,凭什么就要听你的?   看那架势,立刻就有上演全武行,来场抢班夺权的架势。   可是,后面就没有可是了。   天空霹雳一声炸响,十几道闪电炫酷登场。   当闪电结束。   那些个跳得最欢的壮汉,还有使眼色背后操控局面的家伙,全都变成了一坨坨焦炭,周围地面下陷成坑。   看着那十几坨焦炭,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事情还没完,十几道淡绿色的气流莫名出现,将十几坨焦炭席卷,很快,人们就见焦炭层层剥落,变成越来越新鲜的血肉。   最后,当一层暗红色的死皮如蛇蜕一般从那些人身上尽数脱落,被闪电劈成焦炭的人儿再次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下都变得光溜溜,脑袋如同一颗颗卤蛋。   与此同时,一股冥冥漠漠的意念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还阳不易,好好做人。初犯尚可宽宥,再犯有死无生。切记,切记。”   这一下,终于没有再敢质疑了,都正式承认了章羽彤的地位。   那些跳得最欢的、被老天爷在生死之间玩弄了一圈的卤蛋头们,从坚决的顽抗者转瞬间变成了最坚决的捍卫者。   十天,章羽彤只用了十天便建立起了最基本的秩序框架,组织结构,在越来越多人的参与下,这个组织正在迅速的自我完善进化。   姜不苦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第二二九章 九州道宫,重回故地   姜不苦见面就夸赞道:   “短短十天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很好,很好。”   章羽彤嘀咕道:“都是没日没夜熬出来的,连好好修炼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哦?”姜不苦眉头挑了挑,轻轻一挥手。   章羽彤就感觉周围灵气不受控制的往体内钻,练气境初期、练气境中期、练气境后期、练气境巅峰。   眼看着就要突破到筑基境了。   她瞪眼骇然大喊:“停停停!”   那些本想继续往她体内钻的灵气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的四散溜走。   章羽彤道:“姜爷,修为这事我想自己来,好不容易得了这么绝顶的天赋,我想自己体验一下突飞猛进的感觉,您可别再这样弄了。”   她现在的突破,于她个人而言,并无丝毫坏处,天道的直接灌注,就像顿悟突破一样,于人没有丝毫坏处,反而有大益处,而且,她前世已经站在了化神境,现在这种层次,那么一夕成就,也没有根基不稳的烦恼。   章羽彤正色道:“姜爷,咱们认真谈一次吧。”   姜不苦颔首道:“好。”   “您真要让我负责建立一个全新的组织,管理九州世界的事务?”   “对。”   章羽彤露出疑惑不解之色,问:   “在这方面,炎夏中枢明显有着更丰富的经验,我们花了十天才搭起一个草台班子,哪怕吸纳了许多有经验的人员,可从头做起,依然问题多多。   您为什么不能直接寻求炎夏中枢的支援?咱们遇到的这些问题,他们或许只需要一次会议就能够搞定。   再比如咱们现在紧缺的两样东西,炎夏中枢却是能够轻易提供的。   一是飞船,以炎夏现在的储备量,稍微匀一点就能够彻底解决九州世界的问题。   可我看您的意思,似乎没有这种考虑,难道要咱们白手起家,从头做起,全靠自己解决?   再一个就是包括天机眼在内的智能网络体系,一旦咱们引入这套系统,现在困扰咱们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所有问题都能够很迅速、很高效的完成。   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的做这一切?”   姜不苦想了想,道:   “九州世界的一切,包括我本人这身力量,都是挖蓝星世界的墙角而来,这点你知道吧?”   章羽彤皱眉想了想,缓缓点头。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化为九州世界就不说了,这是直接在蓝星世界身上割肉。   而姜爷的九州元神,虽有他个人的天赋才情,但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得益于炎夏兆亿众生的意念。   再加上他们这些还阳者,全都来自于阴冥世界。   从世界的角度而言,这些都是蓝星世界的财富,生是蓝星的人,死是蓝星的死人,即便魂飞魄散,散于天地,最终也会成为世界更进一步的资粮。   她还不知道姜爷得到了蓝星世界深海中海量生命气息的援助一事。   不过,仅她所见这些,都足以说明,九州世界的一切,都是从蓝星世界薅来的。   姜不苦问:“世界赌局的事你知道吧?”   章羽彤点头,以她站在蓝星世界个体修为最巅峰的层次,已经足以了解这些涉及世界未来的秘闻。   “我们千方百计争取来这样的机会,目的就是让蓝星世界多一些发展时间。   蓝星世界越强大,蓝星意志才会越强大,这才是重中之重!   而炎夏是蓝星世界发展快慢与否的决定性因素,我不是不想通过炎夏中枢获得一些紧缺资源,而是九州世界的发展不能以妨碍蓝星世界的成长为前提。   我们确实需要飞船,可这数量不是一两艘、甚至一两千艘能够搞定的,而是以千万计、甚至是以亿计。   数量太少没必要,我直接可以用传送门搞定,可数量太多,就必然会妨碍到蓝星世界下一个阶段的极限增长。   因为世界的鬼魂缺失、深海之中的生命气息的缺失,可以在星球持续新增中迅速恢复弥补,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炎夏的极限成长速度之上。   哪怕以炎夏现在的体量,稍微支援九州世界一些也不会减速太多,可你要知道,这种影响不是下一次,而是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次。   在指数增长的情况下,底数哪怕小了百分之零点零一,十次百次之后,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智能网络体系也是同样的道理,要真把这套体系铺设开来,耗费的各种资源物力连炎夏中枢都得发行债券专款专用,一两台用出有限,太多同样会妨碍到炎夏的发展。”   章羽彤沉默许久,才道:“一两台还是有用的,只要能够让我们有渠道与智能网络连接上,各方面的效率都会千百倍的提升。”   姜不苦道:   “要想实现这个想法,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炎夏人道在九州世界扎下根来,将蓝星世界的炎夏人道接引过来。   到时候,月宫、周天星辰都可以接引过来,它们就是天然的信息传递中枢,我们只需要建立很少的地面基站,甚至不需要建立任何地面基站,就可以与智能网络体系连接上。”   章羽彤道:   “这不是绕回来了吗?   智能网络体系是为了加速炎夏人道在九州世界的扎根,您却要让炎夏人道在九州世界扎根后才能引入智能网络?”   姜不苦忽然问:   “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以你估计,炎夏人道要想在九州世界初步扎根下来,需要多久?”   章羽彤思考了一阵回道:“大概需要两三年时间吧。”   姜不苦道:   “你们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来打磨这一切。”   章羽彤惊讶道:“二十年?这么久?”   当知道九州世界的定位后,在九州世界转生还阳的她就有种紧迫感,总觉得第二天就要开始连天大战。   姜不苦道:   “这是时间观念的不同,二十年,对世界来说已经非常快了。”   当然,这还涉及到这一局的具体玩法问题,始终和蓝星意志保持连线的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这方面的进展,这就不用跟章羽彤说了。   章羽彤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这么说,这次转生还阳过来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能真正目睹那一天的到来?”   姜不苦颔首道:   “我一开始对他们的定位就是建设者,你觉得,以绝大多数连练气境都不是的普通人,还真能在那样的局面下帮到什么忙不成?   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炎夏人道在九州世界扎下根来,让两个世界的炎夏人道连接成为一体,到时候,炎夏神龙,星宫月宫,周天星辰大阵,就可以两界互通共享,这才是根本。   等九州世界真正燃起战火,他们这一代早已寿尽而终。”   说到这里,姜不苦又道: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九州世界的天道,我是希望九州世界的发展有一个从无到有、自力更生的过程的。   九州世界的诞生本来就非常短暂,如果一切都来自于蓝星世界、炎夏阵营的捐输,成为彻底的前线,天道记忆中没更多值得铭记的东西,我觉得非常遗憾。”   章羽彤懂了。   就姜爷的角度而言,九州世界未来必将陷入漫长的血与火之中。   杀戮与世界争锋,将成为绝对主旋律。   现在这二十年,很可能是九州世界未来漫长历史中仅有的和平时光,姜爷想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尽可能给世界以完整的“天道记忆”。   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前线基地。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披荆斩棘,开创基业。   该有的都要有。   哪怕很短暂,但有和没有就是不同。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在每次重大行动之前,对于那些还在主动加练加训的队员,她都会主动叫停对方,“无论去做些什么事情都好,逛街爬山甚至谈个恋爱,反正就是别在这里呆着”。   虽然做法不同,可内里隐含的某种情绪却是一致的。   章羽彤想了一会儿,忽然又问:   “姜爷,那关于我们这个组织与炎夏中枢的定位您有什么建议吗?”   说到这里,她补充道:   “据我了解,有很多真正的大才,前世是在炎夏中枢担任过核心要职的,麒麟本源的契合度非常高。   若能得到他们的参与,对整个九州世界都有大益处,但若是咱们于炎夏中枢之外另立核心,九州世界很难得到他们的帮助。”   姜不苦摇头失笑道:   “你想多了,对于这个组织与炎夏中枢的定位,我没有任何建议。”   “啊?”章羽彤满是惊讶,这和她猜测的完全不同,在她的感觉中,总觉得姜爷在尽量切割与炎夏中枢的联系,使九州世界尽量保持独立。   姜不苦道:   “站在我的角度,对于炎夏,我唯一的愿景就是炎夏人道不断壮大,持续壮大。   除此之外,那些具体的措施变化,权利分配,我并不关心。   无论怎样,只要炎夏人道持续壮大,就已经足够了。   这你可想得明白?”   章羽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我需要一个组织帮我梳理九州世界内部的发展,因为我不可能把心力倾注在这种地方。   至于和炎夏中枢之间如何定位,我不给任何意见,我也不会做任何干涉,看你们自己。”   听他亲口说出这话,章羽彤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道:   “若是如此,我想按照类似明月道宫,紫微星宫的办法,设立九州道宫,内部如何运转,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但等九州的炎夏人道与蓝星世界的炎夏人道接驳上,合二为一,在事关整个炎夏人道、炎夏文明圈的事物上,充分听取炎夏中枢的指导建议?”   明月道宫、紫微星宫、周天星宫这些机构,具备非常强大的独立自主性。   章羽彤想要模仿这些星宫道宫的模式来运作,只不过这个“九州道宫”的体量有些过于庞大而已。   姜不苦点头道:“可以啊。”   直到这时,章羽彤心中那块石头才真正的落了地。   姜不苦却继续道:   “不过,我也有一点建议。”   “您说。”章羽彤道。   “等你们实力达到元婴境层次,对空间的认知能力有了长足提高以后,你们应该就能够直接往返于蓝星和九州两界,他们若想再寻前世的亲人故旧,那当然是他们的自由。   但对于不具备亲自往来两界之能者,我希望你们不要主动提供这样的机会,包括通过智能网络体系,或者建造穿梭两界的阵法或者飞船供他们往返交流什么的。”   姜不苦不希望前世今生是牵牵扯扯、丝丝连连、无休无止的状态。   生与死,从来都是一个郑重而严肃的问题,不能让人把两辈子活成一辈子的感觉。   章羽彤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见姜爷没再继续说话,便问:   “姜爷,您既然许我以这样的特权,那您具体还会给我哪些权利呢?”   姜不苦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我倒还没想好,你觉得你还需要哪些权利?”   章羽彤问:“您不耐这些琐碎细务,那应该不介意把这一块的事务全部打包给我处理?”   “求之不得。”姜不苦道。   “这还阳池内还有以千兆计的还阳者等待还阳,我希望您能把对他们的开禁解封权限交给我。”章羽彤道。   “可以。”姜不苦点头同意。   “只要能把他们充分利用起来,炎夏人道体系必然会迅速在整个九州世界铺开……不过,九州世界应该是不能如蓝星世界那般持续增长的吧?”章羽彤问。   “是的,近期内它只会这么大。”姜不苦道。   “您当初允诺了他们结婚生子的正常权利,现在自然不能驳回。   但九州世界的人口增长若是如蓝星那边一样,要不了多久,整个九州世界就会让人没有立锥之地。   所以,咱们必须现在就考虑人口控制的问题。”   姜不苦问:“怎么控制?”   “首先明确告诉他们二三十年后,在他们身亡之后九州世界可能的变化。   那正是他们的孩子刚成年或者即将成年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在宣传的时候更夸张了。   我想在知道这个问题后,他们会更加郑重的对待生育子女的问题。”   姜不苦点头道:“有道理,可我怕他们知道这些信息后生育的热情会降到冰点,等他们这一代去世,九州世界的人口会断崖式下跌,这会让整个九州世界的人道体系都会受到动摇。”   章羽彤摇头道:   “只要转生池和还阳池在,这就不是问题,我反而担心以现在这么好的条件,阴冥世界会有越来越多的鬼魂选择在九州世界再活一世。   我甚至认为,阴冥世界那边也应该采取类似的方法,虽然一定层次以上的修行者基本都已经知道了九州世界和您的事迹,知道前来九州世界意味着什么。   可还有绝大部分普通鬼魂对此并不知情,需要让他们对此提前有所了解,甚至不妨夸大其词一些,以震慑那些只是想过来享乐之辈。   所以,我还想要另一个权利。”   “什么权利?”   “根据九州世界的人口规模,适时调解转生还阳的难度比例。   现在这个看起来很严苛,可相比于无聊的鬼魂生涯,二十年健康年轻的阳寿还是太有吸引力了。   以后我想把这时限压缩到十六年、十二年、八年甚至更低。”   姜不苦惊讶道:“这样一来,一般的鬼魂怕是都不会选择于九州世界还阳了。”   章羽彤道:   “等到那个时候,九州世界早已不是什么享乐之地,他们过来干什么?   只有那些有志修行的人过来,才有意义,才有价值。   只要境界突破了,生命上限自然就提高了,虽然与蓝星世界的同境界者远远不如,要想活得更久,就只能不断逼迫自己,不断进步提高。”   短暂的寿险,就是一把最锋利、最无法逃避的刀。   要么进步,要么死。   要么就别过来。   到那时,九州世界不是前线了,而是敢死营地了。   只有那些对修行有着疯狂执着的人,才会选择过来。   不过,以彼时蓝星炎夏的人口规模,修行者的比例,若全都拢到九州世界来,还真的可行。   那时候,九州世界将成为一个全员都是修行者的世界。   “可以吧,也不错,而且,那时这里别说普通人,低境界修行者恐怕都难有生存空间。”   说到这里,他看向章羽彤,有些揶揄道:“不过,你忽然向我索要这么多权柄,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当然是担心她过于大权独揽,把这些事情搞砸了。   章羽彤道:“这些权柄您不用给我,给九州道宫的宫主就成。”   “哦?”   章羽彤昂了昂脑袋,道:   “在您这得了准信儿,有那些契合了麒麟本源的老家伙们帮忙,九州道宫很快就会运作起来。   既然您信我,我就担任这第一任宫主。   以他们的智慧,我想您不用担心我有独断专行的能力,这些权柄不会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九州道宫共有。   不过,这个宫主我只会担任二十年,以我今世这般资质,我还想在修行路上自己走走。”   意思是,姜爷您信任我,我把这辈子的头二十年卖给您了,至于以后,那自然就是属于我自己的了。   姜不苦颔首笑道:“好好,有志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眼见着他就要立刻消失,章羽彤忽然大喊:“姜爷等等,还有一件要命的事情。”   姜不苦看向她:“什么要命的事情?”   章羽彤道:“我们现在可是足有一千亿啊,这岛再大,果子再多,也不够吃啊!”   “那就赶快把他们分散去各处分开九食啊。”   “我也想,可现在组织都还没真正搭起来,这时候分开可就真不好捏拢了。   何况,现在大家的成长速度都很快,等全员达到练气层次再出发效果最好。   我通过全景地图看了,那些丰沃宜居之地并不是绝对安全,危险还是不少的。”   还阳池周边岛屿群姜不苦做了清理转移,不存在对普通人有威胁的物种,而其他地方,还是有着大量堪比练气境乃至筑基境的兽类的。   紫府境、金丹境的兽类他们现阶段不宜招惹,不过,因为数量不多,也不会妨碍他们发展。   可练气境筑基境的兽类太多,必须清理。   而只要全员突破练气境,不仅个体的战斗力、生存力、行动力暴增,还能够结成各种大阵,他们修为虽然降了,可对阵法的理解和认知却没有丝毫下降。   所以,现在岛上完成整编,然后全员提升实力,再出发,这是最好的选择。   听了她的解释,姜不苦点头道:“好吧,这简单。”   说罢,一挥手,章羽彤脑海中又多了一项权柄。   然后,他念头所凝身形于她面前消散无形。   次日,清晨。   章羽彤站在大岛远离还阳池一侧,深入云梦大泽的一块巨大突出岩石上。   她激活了脑海中那项权柄。   最初,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岸上丛林中,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在关注着。   过了一会儿,有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远处水面。   一条灰白之线由远而近。   水面逐渐掀起波澜,当这灰白之线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可见其形貌。   各种各样的鱼儿,无数的虾蟹,你追我赶,你裹我挟,在水面之上、水面之下,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浪潮。   最后,它们直接漫过章羽彤脚下的岩石,冲上了沙滩,冲进了丛林,因为它们的身体太过滑溜,很多甚至漫过了那些围观的人群,将他们脚脖子以下都被各种活蹦乱跳的鱼虾淹没。   从视线最左侧到视线最右侧的浅滩和丛林,都被这样主动送上来的渔获堆满。   “确实够简单。”章羽彤看着这一幕,想着昨日姜爷那轻描淡写的神色,嘴中不由轻声附和。   在她的脑海中,【传送门】之下有了一个新技能,【呼唤渔群】。   她轻身一跃,进入身后丛林,没有理会提前安排好的收捡渔获的队伍,与一群人走向了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屋舍之内。   得了她从姜爷那里得来的准话,很多人甚至变得比她还要急切,他们必须尽快拿出九州道宫的具体章程,然后各率一支团队,通过传送门远赴九州世界各地,处处开花,以最快的速度开拓。   并为那些还在还阳池中等待还阳的人们寻找到足够的工作机会。   好在这一千亿人中,大半都有长期在编制内工作的经历,而其他人,也都有在宗门或者其他机构组织任职的经历,有着非常娴熟的经验。   只用了两天,九州道宫的大致框架就已经搭建起来。   章羽彤把脑海中的九州简图制作成了一个纵横百米的大沙盘,在群策群力之下,大家选定了五十个安置传送门的地点。   当彼端的传送门落成,自发与岛上已有的传送门发生连接沟通,他们只需要在出发前选择彼端对应的传送地点就可以完成传送。   并不需要两边同时各设一个,一一对应。   在传送门立下的当日,就开始有完成突破的由练气境组成的队伍前往这些地点。   因为有章羽彤这个全知之眼,他们并不需要将大量精力耗费在探索地图上,每个队伍出发前,她都会把其所去之地周边的高清地图化作精神力打入对方脑海中。   嗯,她现在已经靠自己突破到了筑基境。   也是这批人中第一个突破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   他们虽然去了九州世界的天南地北,但一座座传送门却让天涯变成咫尺之间,往来非常容易。   还阳池周边大岛不仅是统一收纳那些还阳者的据点,也是新成立的九州道宫的核心之地。   至于那些鲛人,暂时并没有分散去其他水域,因为云梦大泽的范围已经足够大,资源更是非常丰富,和陆上四面开花不同,水域的推进将采用步步为营的方法。   看到这里,姜不苦彻底放下心来,只留下一点镜像本我念头遥遥关注着九州世界的变化。   若是章羽彤这位宫主紧急呼唤,他会现身予以一定帮助,其他时候,他基本不会再过问了。   而他的另一道镜像本我念头,已经于蓝星世界出现。   ……   六一学院,典藏阁,后山。   小院之中。   当姜不苦忽然现身,入目所见的情形,让他神色有些古怪。   院中,五只一个不少,全都聚在此地。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都规规矩矩的匍匐于地,仿佛在默哀悼念。   而西贝麒麟趴在正中间,喋喋不休的道:   “姜爷,您老一个人在那边,都没个人陪您解闷玩耍,过得一定非常清苦吧?   您要是耐不住了,也可以回来看看,实在走不开,托个梦回来也成。”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不像是对活人说的,更像是对死人念的。   而在它们正对的小院房间内,姜不苦的“遗蜕”,并没有丝毫移动,依然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床榻上,栩栩如生,鲜活得很。   血肉之内涌动的气血之力,比突破之前更加澎湃活跃。 第二三零章 破局思路   可虽然如此,姜不苦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念头与这身体之间的“阻碍”。   他现在进入这具身体,不是“回归”,而是“夺舍”。   他虽然还是他,但他却不再是灵魂出窍之时的他。   不单单是力量强了无数倍的问题,而是一些基本性质发生了改变。   九州世界成为了他的新身体,九州元神是他的新灵魂。   他的身体,已经不认得他了。   这简直是另类版的“有家”归不得啊。   假如这身体是原配,是糟糠之妻,九州元神就是中了状元后的自己,九州世界,就是中了状元后新娶的金枝玉叶。   “你走啊,你走啊,我不认得你,不要进来。”   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让他没了伤感,只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好在,这具原身在自己突破元神境初期也享受到了极大的天地加持,哪怕元神不回归体内,三五十年内都不会有丝毫问题。   而在他那原身遗蜕周围,看似空荡荡的虚空中,布下了层层禁制防御,从最简单的防尘防潮,到防水防火防各种攻击偷盗之法。   这些禁制阵法不是死物,而是被用了点灵之法诞生了阵灵,不仅使得整个禁制更加富有变化,一旦有意外发生,阵灵更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很快,整个典藏阁后山的天空【含元量】都会飙升。   所以,安全问题是不用担心的。   而归根到底,还是本我念头中人性与神性的潜在冲突。   也是他给自己规定的、必须在这二十年内解决的一个问题。   将有家归不得的这点小小遗憾纳入心底,他伸脚在西贝麒麟屁股上踹了两脚。   “谁敢踢我?”西贝麒麟猛然扭头过来。   可在看到那笑呵呵站立的身影时,立刻一呆,低吼道:“姜爷?”   而后从呆怔变成兴奋大喊狂呼,“姜爷!姜爷回来了,姜爷回来了!”   几乎是西贝麒麟声音传出去的瞬间,姜不苦就感觉到有许多元神境的修者正在往这边聚来,姜不苦不得不对他们传音道:   “你们先等等。”   听到他的传音,那些正在往这边赶来的元神境都停住了脚步。   其他四只也都扭头看了过来,齐齐恭声问候道:“姜爷。”   姜不苦看着在脚边各种扑腾撒欢的西贝麒麟,道:“你也好好坐着,听我说话。”   西贝麒麟不敢再耍宝,规规矩矩蹲坐在旁边。   见五只都聚在旁边,姜不苦有些开怀的笑了。   其他四只虽然不如西贝麒麟会耍宝,似乎存在感没有它强,但这一百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对它们的态度,并不比对西贝麒麟稍差。   它们都竖着耳朵听姜爷训诫,这可是姜爷第一次以这么郑重的态度与它们交谈,都好奇他会与自己几个讲些什么。   说实话,它们从其他人口中听了姜爷这些日子的事迹,再加上它们亲眼看见的,全都震得一愣一愣的,如同听神话一般。   见他如此郑重的样子,即便是平日里最会耍宝的西贝麒麟,也不由得端正了态度,做十二万分认真聆听状。   姜不苦忽然有些喟然的感叹道:“在这里,我要向你们道个歉。”   五只齐齐一愣,没想到姜爷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姜爷跟我们道歉?   为什么?   “你们始终坚持圣兽之道,但却早在百年之前就陷入了瓶颈之中,迟迟无法再进一步,你们可知道原因是什么?”姜不苦问。   西贝麒麟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几只也都闪过若有所思之色,白虎道:   “应该还是心性不够,虽然我们身具了这种形态,但并不能真的给我们什么加成,最重要的还是心灵契合的问题。”   姜不苦点头,却道:   “你们与圣兽本源的契合度已经足够高了,再加上形态血脉上的长期固化,彼此促进,本来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但在多年前,我却直接从炎夏人道层面对此进行了压制干预。”   白虎等都是一愣,西贝麒麟忙问:“为什么要压制啊,姜爷?”   姜不苦看了它一眼,你这个哏捧得好。   “因为当你们成长到那一步的时候,可以称为真正的圣兽了,自身便具备了凝聚圣兽本源的能力,而这归根到底,也是来自于炎夏人道,直接的影响就是让圣兽本源失去唯一性。   而在当时的局面,我需要那些圣兽本源尽可能的壮大,哪怕你们能够凝聚的圣兽本源相比于它微乎其微,但我依然不想冒险。   因为在我的计划中,十三圣兽本源在当时还有个极重要的作用,就是直接成为加持的力量。   所以,便直接从炎夏人道的层面压制了你们前进的道路。   不仅仅是你们,其他所有走圣兽之道的修者,当心灵契合到一定程度,就无法更进一步,按理说,他们是可以通过这条路一步步化成真正的圣兽的,但他们也都会止步于这个大门之前。   还有那些想要在十三圣兽之外开辟新的圣兽之道,更是连门都无法摸到。”   说到这里,他看向西贝麒麟,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西贝麒麟立刻一脸谄笑。   姜不苦说出的这个答案让白虎几只心中都非常震惊,但它们并没有愤怒的情绪。   相比如它们的道路受阻,姜爷的谋划布局实在是太高远了些,它们能做的只能是抬头仰望,哪怕与己有碍,也是不容随意置喙的。   白虎想了想,问:“那这压制现在还在吗?”   姜不苦摇头道:“我已经解开了……不过,炎夏人道气韵的调整梳理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们要想真切的感受到变化,大概还需要半年时间。”   说到这里,他忽然道:“不过,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机会,你们想不想听听。”   西贝麒麟赶紧道:“姜爷您说。”   姜不苦道:“知道神兽与圣兽的区别吧?”   五只脸上都有些迷惑。   姜不苦道:“简单点说,神兽源自于天道,圣兽源自于人道。”   他这么一说,五只立刻恍然,十三圣兽本源皆源自于炎夏人道的种种意念精神的凝聚,每一种形象都有着具体而鲜明的象征。   而一直没有开口的玄武忽然道:“姜爷您现在就是九州天道!”   然也。姜不苦点头。   一旁的青龙道:“姜爷您想我让我们去九州世界做神兽?”   真聪明。姜不苦再次点头。   朱雀也歪了歪脖子开口道:“神兽和圣兽除了一者源于天道,一者源于人道,还有其他区别吗?”   姜不苦道:“神兽,生来就有大神通之力,与众不同,其力量强弱与人类无关,也不受人类影响;   圣兽,也是瑞兽,祥瑞之兽,它们本身是寄托了人道的某种情感与精神象征,因此会有心灵契合度一说。   就个体强大来说,神兽自具自有,圣兽则源于人道,也依赖于人道,本身可视为人道的一种具象延伸。”   五只听得各有想法,眼中都露出思索之色。   白虎又问:“姜爷希望我们去做九州世界的神兽?”   姜不苦颔首道:   “不过,主要还是看你们态度,而且,九州世界将来是什么局面你们身在六一学院,应该也非常了解,所以,到底如何抉择你们自己也要想清楚。”   西贝麒麟流着哈喇子道:“姜爷您这是要直接给我们开后门,让我们直接成为神兽吗?那我们当然是……”   它正要代替大家表态,白虎却先一步开口:“可以圣兽神兽一起做吗?”   它的回答有些出乎姜不苦的预料,但还是道:“当然,两者并不绝对冲突。”   白虎道:“那我想先在这边成为圣兽再去九州世界。”   一百多年的坚持,总该有个圆满的交代。   玄武也跟着道:“我也这么想。”   青龙朱雀两个也跟着点头附议,西贝麒麟一个个看着它们回答,说不出的纠结,等到它们都轮流表态完毕,它才无奈的道:“好吧,我也试试。”   说罢,它忽然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   姜不苦点头,又和它们闲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他远去,白虎忽然起身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西贝麒麟道:“走?去哪里?”   白虎道:“姜爷这次明显是过来道别的,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咱们要想有所成就,憋在这后山是不行的,咱们也该去这天下四处看看。”   其他几只也都纷纷出言附和。   西贝麒麟一脸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叫唤道:“你们又替我做决定。”   白虎扭头道:“你也可以不去,继续在这呆着。”   西贝麒麟嚷道:“什么话,咱们五只一体,缺了我怎么行?”   其他几只闻言,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它几眼,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它一脸被冒犯的喊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   从小院出来,他本想如往常那般,用脚步一步步走下台阶。   可只是走了两步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现在这个自己只是一个念头所化,这么一步步下台阶走路,感觉极度别扭。   最终,他还是双脚离地,飘着移动起来。   本来想故地重温一下,这个细节却提醒他,以现在这个事实来重温,都只是矫情而已。   这样一想,他便念头一闪,直接出现在一众久候多时的元神境面前。   众人纷纷上前施礼。   “姜爷。”   “姜爷。”   看着他们,姜不苦心中感慨再起。   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一批人,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赵世年、北远、仝砼、聂胜等一个都不在。   那些老一辈的元神境都去了月宫星宫镇守,留守在大地上的元神境多是刚成就元神境,修为还在洞虚期徘徊的“新人们”。   虽然姜不苦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基本都是六一学院的毕业生,在当年还是在校学生时表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即便是再六一学院的学员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一类。   根据一贯的经验,他当年甚至都大致能够预料到他们多少年后会重回学院,拿过接力棒,将薪火继续向下传递。   不过,在他而言,终究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姜不苦将镜像本我凝成之法,包括其前置的将本我念头借助人心思潮淬炼晶格化的法门传入他们脑海。   众人全都被这迥异于炎夏修行体系、却又精妙无比的炼心之法所吸引。   炎夏现有的修行体系中,对于练气、炼神都已经非常精通,但对于如何锻炼心性,却一直还停留在浅层表面,没有形成系统的认知,更没有一门完整而精妙,专攻于此的法门。   可以说,他给出的这项法门,不只是一个法门这么简单,而是整个修行体系又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而且,他这法门中有着太多迥异于炎夏传统修行认知的方法,这本身也是个绝佳的开拓视野的渠道。   姜不苦道:“这是借鉴了决斗之主神格中的一项精妙神术,再加上自我的一些感悟新创出来的法门,送给你们做个参考。”   “谢谢姜爷。”   “真是精妙的法门,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番了。”   “我也很想尝试一番,可是这个利用人心思潮淬炼的方法,好像有些不太好搞。”   “什么不好搞,简直太方便了。   只是,以后看来,修行界会与神道司有更多互动交集了。   以后一个神道观政或者一个代理神祇的职位,怕是要挤破头才能得到。”   众人三言两语间便从这项法门出发,窥见了整个修行体系的格局变迁。   见他们讨论得兴起,姜不苦也不出声打扰,等他们讨论了一圈,这才适时插嘴道:   “其实,对于这个镜像本我之法,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念头,你们帮我参详参详。”   “姜爷您说。”众人纷纷道。   姜不苦道:   “镜像本我可以充当百分百的自己,所思所行不会有丝毫偏差,和本我念头能够同步交替互换,信息共享,我便想到一种应用场景。   之前不是从一群投效的魔族那里得来了一套吸食血髓精魂之气的秘法吗?   这项秘法能够让人快速提升实力。   再就是咱们现在掌握的血肉技术,能够快速培养复制出一个人的血肉之躯。   你们试想一下,将这三者合而为一,会是什么效果?”   众人被姜爷启发,陷入思索之中。   以技术发放培养一具血肉之躯,镜像本我毫无疑问就要入驻其中,充作灵魂核心。   若这血肉之躯本身就是取其原身血脉培育而来,那么两者之间不会存在任何契合度的问题,身体与意识之间绝对会百分百契合。   和真人没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问题就是,以现有技术,这血肉之躯只是纯粹的血肉之躯,不会有丝毫修为在,或许可以更加身强体壮,但本质还是一副“白板身躯”。   要想成长起来,就必须从头开始修炼,因为有丰富的前知经验,这就相当于一个重生者修行,速度不会太慢。   而与姜爷提示的那种吸食血髓精魂之气成长的法门结合,那成长效率还会有十倍百倍的提升,前提是有源源不断的血髓精魂之气可以吸食。   因为修炼者本身有着前知经验,并不用担心这种突飞猛进会影响到其对力量境界的掌控。   这算什么?   杀怪升级?!   而即便这具身躯遭遇不测,陨落身亡,最多也就是损失一个镜像本我之躯,并不真正危及背后“操纵者”的生命。   这么一想,他们立刻将这种模式和智能网络中的那些虚拟幻境联系了起来。   虽然上头明令杜绝智能网络有任何娱乐化的趋势,但是,那些能够极大提升参与者实战力、生存力的各种虚拟幻境还是越来越多,热衷者在其中的死亡次数不计其数,却依然前赴后继,其背后蕴含的深层动力,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这三种法门结合起来,真能起到虚拟场景现实化。   而且,很快,联想到姜爷现在的身份和蓝星世界的头等大事,他们立刻将这种方法与小世界战争结合了起来。   有些对天变前各种知识了解颇多的,嘴中下意识的蹦出一个词:“第四天灾?”   当其他人也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了何为第四天灾,神色都有些振奋,若真能如此,蓝星世界在小世界的争夺中似乎就不用沦为彻底的陪跑角色。   可很快,就有人皱眉摇头道:“可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此人身上。   “血髓精魂之气不是凭空而来,我们对这种秘法进行过研究,其高效的同时有着巨大的浪费。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正常的练气境修士突破到筑基境,需要1个单位的资源;   那么以这种方法成长到筑基境,他必须杀掉总计10个单位的修炼者。   这道理自然界更常见,羊吃草十斤长一斤肉,老虎吃十斤羊肉长一斤肉,那么老虎长的这斤肉相当于百斤草换来的。”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从世界的角度而言,这是十倍的损耗。   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在蓝星世界杀怪练级,升到足够层次再去小世界,这就本末颠倒了,我们的目的是让蓝星少失血,这样做却会失血更多。   可这种白板状态的身体进入小世界,杀其他世界的能力者升级?   我觉得够呛!” 第二三一章 清尾   听到这话,其他元神境就陷入了沉默。   不可能在蓝星世界内部练级。   就如这人所说,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可这就又陷入了一个经典悖论循环之中。   本来想要的结果,结果却成为了促成这个结果的原因的前置条件。   那感觉就像蛇吞尾连环,或者左脚踩右脚借力往上飞。   乍看起去很精妙,仔细琢磨却存在无法解决的根源性矛盾。   姜不苦呵呵笑道:   “也不用如此沮丧,这终归是一种思路。   至于具体采取何种方法,本来也是未定之事。   而且,任何一种方法,都会有其局限性,即便再好的方法,也只会是我们的选择之一,而不能是唯一。   方法需要为我们的目的服务而不是反过来。”   众人颔首不已。   姜不苦这才道:   “至于你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听姜爷如此说,所有人都齐齐一震。   以姜爷的层次和眼光,他所谓的“不成熟”,在他们想来其实已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所谓的“不成熟”,很可能就为众人打开一个全新的思路。   不由全都竖起来耳朵。   “白板状态的身体不具备丝毫战斗力,那我们可不可用类似灌顶的办法,给对方一股初力,让其一开始有一定的基础自保能力?   这种办法不用多持久,能支撑前面几场战斗即可。   甚至也不用太过顾虑对那具身体的损伤。   核心目的就一个,就是让对方在进入之初能够有一个可观的即战力。”   众人再次陷入思索之中。   不用顾虑那具身体损伤是应有之意,毕竟那具身体并非“真身”,而是一具“假身”,其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战斗。   而只需支撑前几场战斗就有些意味深长,又有些不言自明的意味。   战斗结果无非胜负两种。   胜则生,越战越强;   败则死,一了百了。   但这个具体的方向被点明,众人心中又有更多的新问题诞生,比如,这股“初力”的具体表现形式,这股力量该如何做到大境界的调节可控,以适应不同小世界的局面。   姜不苦见众人的神色,却连忙摆手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刚才说了,就连这个方法本身,也只是众多解决方案里的一种。   而刚才点明的这个方向,更是细节中的细节,你们要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个上面,我感觉这就不是帮你们,而是害你们了。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我的想法,你们大可以放开脑洞往其他方向去想,甚至彻底抛开这个办法,寻求别的解决途径,这才是我的本意。   我也只能提供一管之见,你们可不要因此反而受了束缚,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众人默然,看姜爷脸上表情,分明一副有一肚子想法要说,却因为怕这话出于他口而给大家带来错误引导而生生憋了回去的模样。   众人就越发深刻的感受到了姜爷的顾虑和心境,除了向他深深鞠躬以示崇敬之意外,再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这一刻的心情。   姜不苦看着他们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都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忽然有些索然无味。   现在的他,即便想在六一学院过一些安生自在、清闲散淡的日子,都已经变成了奢望。   即便表面上强做出这种姿态,可骨子里蕴藏的那股味道,却已经变了。   虽然时间不久,现在是新历三零零年七月二十七,距离十日横空仅过去了五十天而已,可他却感觉自己正在被迅速“神化”。   而把他神化得最严重的,就是六一学院,毕竟所有人的记忆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安安静静,如垂暮老者般呆在典藏阁的日子。   在六一学院生活得越久的人,对他的这个印象就越深刻,特别是眼前这批元神境修者,他们大多数都有在六一学院正经就读的经历。   在他们读书时,姜爷就是典藏阁看守人,当他们在外历练多年,辗转了漫长时光,重回学院任职,姜爷还是典藏阁看守人,然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忽然闪耀出万丈光芒。   这简直完美的符合了一切传奇故事的要素,想不被神化都难。   而以六一学院在炎夏修行界的特殊地位,甚至在整个蓝星世界的特殊地位,有关他的事迹正在通过智能网络如同狂风过境般在有心人中传播。   关键是传播者还都深谙装X之道,从不会将一个话题说死,或者说,有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配上那讳莫如深、懂得都懂、这可是最高机密的口吻,反而给了其他听者以广阔的脑补构思空间。   就姜不苦通过炎夏人道记忆了解到的,“姜爷”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心构思、脑补,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伟岸,是早在天变之初,甚至天变之前,就开始为三百年后这场大变做着未雨绸缪的、与时间对弈、与诸界对弈的大能。   “姜爷”正在成为一个特殊的神话符号,一个属于天变后,“我们的时代”,“近在咫尺”的神话。   这正在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一个在兆亿人心不安之时顺应时势应运而生的再世神圣。   是的,曾经的姜不苦或许就等于,可“姜爷”正在无数人的完善与加工下,成为一个独立于姜不苦之外的形象。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很可能与“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浩荡八万里”的神话媲美。   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发生在数千年前,而另一个,就发生在眼前。   当想到这点,姜不苦心中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以后,我可能都不配被叫做姜爷了。”   想到这些,姜不苦却伸手一挥,对一众执礼甚恭的元神境道:“好了,你们忙,我走了。”   说罢,念头一散,身形消散于虚空。   过了一会儿,当头一人才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却又带着一些释然的道:“姜爷走了。”   遗憾好理解,以前相见姜爷一面,与他聊聊天就很不容易,现在这难度绝对要在以前那难度的基础上乘以一万倍。   所以,见他真的走了,自然会感觉遗憾。   而释然就有些微妙了,因为他们在面对现在这位姜爷时,虽然他并没有主动散发出任何威能,可站在他面前,他们始终都心怀惴惴,有一股巨大的压力积淀在心头。   直到确信他真的离开,这萦绕在众人心间的压力才骤然消散。   ……   姜不苦游荡在蓝星世界,虽然没有九州世界那般至高无上的权柄,但也相差无几,只要念头移动,就能够出现在星球任何一处所在。   炎夏市井的繁华闹市,由山神水神管辖的穷山恶水之地,宗门繁衍生息的险峻之地,广袤的海域之地。   他还去三真神阵营转了转,他们的真神都在努力的消化神国所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闲心管他们了;   而新大陆魔族正有一门学科从无到有的诞生,并迅速发展完善,“恶魔学”,其研究的领域,涉及到了从活体解剖所得到各种对照组实验得来的种种数据,包括其习性、智力、繁衍方式、能力领域。   他们甚至在很多恶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路或者歧路。   所以,在梦女士的号召下,“摸着恶魔前进”,甚至是“摸着深渊前进”成为了新大陆魔族的前进方向,也是“恶魔学”忽然成为新大陆显学的重要原因。   最后,姜不苦去了趟深海。   看望了一下正处于深层次深眠状态的深海意志。   总的来说,整个世界都因为之前的连番变故,或是舔舐伤口,或是消化所得,都处于沉寂之中。   以念头游历世界,时间只过了半天不到。   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来到了阴冥世界。   ……   阴冥世界,脱凡池。   无数逝者的记忆与情感,在其中沉淀起浮,是鬼修最好的炼神之地。   因为无数鬼修的参与,他们的记忆与情感也沉淀其中,很多甚至彻底陨落其中。   使得这些“沉淀物”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复杂。   这些记忆与情感的“沉淀”,不止有来自炎夏的,还有来自蓝星世界其他阵营的。   如此浩大的世界,海量的难以计数的人员,只要空间没有彻底阻隔,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什么曲折离奇的命运都会出现。   这不足为奇。   不仅有来自蓝星世界内部的,甚至还有来自蓝星世界之外,特别是来自仙古世界魂入者的记忆情感“沉淀”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   在姜不苦“眼中”,这是一堆又无数大大小小碎片组成的“海洋”。   随着阴冥世界气韵变化而整体律动,轻轻沉浮。   它们是无数生命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残留,是彷如岩石流水一般的存在。   它们虽然承载着无数人的记忆情感,但它们本身是没有生机的。   当然,因为无数沉淀碎片相互摩擦组合,又因为无数鬼修在其中炼神成长或者是陨落,无不掀起巨大的波涛涟漪。   在无数次的际遇与摩擦之中,任何人都不能保证绝无奇迹诞生的可能。   很可能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让这个“死气沉沉”之地发生改变。   就如同蓝星世界在闪电与火焰之间,意外诞生了第一缕有机物,第一个单细胞生命一样。   变化可能就在下一瞬,也可能在千百万年之后,谁说的准呢?   姜不苦感应着这一切,而后,他的身形消失,化作一枚镜像本我念头。   与此同时,九州世界。   本源之地。   功德金印中,本我念头轻轻颤动了一下,瞬间与脱凡池旁边的镜像本我年头发生了互换。   一枚虚像办的晶格体悬浮在脱凡池上空。   一道道神秘玄奥的气息从本我念头中渗出,融入脱凡池内,与那些记忆情感沉淀纠缠在一起。   在姜不苦眼中,那些死物般的记忆情感沉淀,在被这些气息缠绕之后,正在发生玄妙至极的变化。   散乱无序的正在一点点被整合成秩序井然的;   无生机的死物,正在一点点散发出鲜活生动的气息。   这是前世天变之后,三百六十年间的“天道记忆”,前世蓝星曾存于世的唯一留痕。   在意外得到这项收获时,姜不苦心中做过很多设想。   融入九州世界的天道,加深九州世界的底蕴,或者仿效意志奇点,炼制一枚大杀伤力的武器……还有许许多多其他设想。   可最终,他选择把这天道记忆用在这里。   反哺炎夏人道,同样也是反哺蓝星世界。   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能有今日成就,全靠自己的努力奋斗。   自己能有今日成就,都来自于炎夏和蓝星有意或无意,主动或被动的馈赠。   他相信,自己之前虽然狠薅了蓝星世界几次,可凭此一项,就足够回报所有。   何况,这么做也不是对自己全无益处。   源源不断的前世天道记忆融入记忆情感沉淀出的碎片海洋之中,这无数的碎片受其吸引,翻卷舞动。   渐渐的,一个球形轮廓出现在脱凡池深处。   这就像无数散乱零碎的铁屑在某种磁力场的影响下,形成了完整清晰的轨迹轮廓。   当这个球形轮廓形成,随着它逐渐清晰起来。   那些散碎的,凌乱的,彼此之间毫无关联的碎片沉淀,正在渐渐的融入球形轮廓本身,在融入的过程中,这些碎片沉淀物本身,也在发生更密集,更频繁的交互。   就如同无数散碎的铁屑,正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融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这个球形轮廓,能清晰的看出蓝星的影子,但既不是天变前的蓝星,也不是天变后的蓝星。   这是前世的蓝星。   不过,此刻,它还只是一个轮廓。   当最后一丝前世天道记忆输送完毕,姜不苦最后看了一眼脱凡池深处,那颗正在“孵化酝酿”中的星球,本我念头便从此地彻底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   九州世界。   本源之地。   功德金印中。   本我念头刚刚回归,就再次出现在功德金印之外。   晶格化的本我念头勉强抵御着意念洪潮的冲击,“贴身近距离”的感应着人心思潮中有关“姜爷”的意念正在以一种夸张的速度滋长。   在意念洪潮彻底冲毁本我念头之前,他再次躲回功德金印之内。   而刚才他感应到的一切,帮他下了最后的决定。   他将所有的,共计256枚镜像本我念头唤出,分布于本我念头晶格周围。   而后,这些镜像本我开始两两合并,256合为128,继而128合为64,合为32,一步步直到4合为2。   没有更进一步合为一。   这不再是两枚镜像本我,而是两枚镜像本我的集合,各占其半。   它们围绕本我晶格转动,本我晶格也开始高频转动。   本我念头晶格居中,另二者居两侧,高速旋转,做离心运动。   哪怕转得天昏地暗,五内震动,他都没有停止的想法,每一点清晰的念头,都是为了让他转得更快。   本我晶格变得纯粹剔透。   而两个镜像本我集合。   其中一个光华璀璨,艳丽夺目,这是神性的集合。   另一个则显得平平无奇,暗淡无光泽,这是人性的集合。   当神性镜像集合形成时,在本我念头的操控下,其不仅“勇敢”的走出功德金印之外,更主动的与那些人心思潮接触。   其承受能力似乎变得更强,天生就能适应这种局面,与此同时,更是将其中有关“姜爷”的种种神话传说来者不拒的通通吸纳。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愿意看到某一天有一尊名为“姜爷”的神话独立于他之外出现。   与此同时,那枚人性镜像集合也从功德金印中消失。   甚至为了避免与神性镜像集合发生牵扯,更是彻底从九州世界消失。   ……   而在九州世界的空间深处。   来自于十一个世界,或者更确切的说,来自于十个世界的一百一十枚气息驳杂的本源之珠安静的悬浮其中。   其他世界都只出了十颗世界本源的量,唯有蓝星世界,不仅代表自己出了十颗世界本源珠,还替九州世界出了十颗。   一百一十枚世界本源珠,每一颗,都如同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的宝石。   此刻,正有一片片小小的世界在一颗颗本源珠内形成。   包括蓝星意志在内,所有世界意志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关注这些世界从无到有的诞生上。   祂们或许对利用世界本院开辟小世界都非常娴熟,但总计十种气息驳杂交织在一起的世界本源,祂们从来不曾见过,甚至从来不曾想过。   在接触到这些世界之前,祂们甚至都不曾想过,世上居然会存在这样一种世界。   一百一十颗世界本源之珠,代表着一百一十个小世界的诞生。   它们每一个都不尽相同,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就像是一百一十盘虽然不能解饿,却能够解馋的绝美菜式。   而其中,又属蓝星意志的念头更复杂一些。   其他世界意志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品尝这些美味上,而祂还肩负着另一个重任。   拖时间。   尽量拖更长更久的时间。   成仙廿四年 第二三二章 穿越重生   新历三一五年。   二月初一,凌晨三点多。   姜不苦正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熟悉的梦境再次袭入他脑海。   他感觉自己没有形体一般在空间游走,在世间遨游。   然后,他“看见了”一片山火。   有一栋宅院坐落其中,跟着山火一起,变成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宅。   里面有着许多或被直接烧死、或因窒息而亡的亡者。   有一个三岁的幼童被一具具尸体团团簇拥在中间,这虽然他免于火焰的直接炙烤,最终却因窒息而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然后,他轻轻一跃,融入其中。   或许是因为运气好,或许是自己真受苍天眷顾,在自己睁眼的刹那,瓢泼大雨落下,不仅浇灭了继续燃烧的房屋,使温度迅速冷却。   而且,伴随着降雨一起到来的,还有狂风过境,吹来清新的空气,送走污浊窒息的废气。   不仅自己身处的房屋火势瞬灭,就连整个蔓延起来的山火也瞬间变得脆弱不堪。   而在此之后,这个梦境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群人赶了过来,将三岁的他抱起。   他变成了一个食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而这群自称为开拓者的人们,就在这片曾被山火肆虐之地,建立起了一座村寨。   很快,这座村寨有了土地庙,有了启蒙村小,他这位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踏上了今世的求学之旅。   就在这时,时间来到凌晨四点。   梦中景象迅速切换,一个唯有他知道的,名为尹天仇的男子出现在梦境画面中,他面朝着浪潮汹涌的大海,声嘶力竭的大喊:“努力!奋斗!”   喊声穿过虚实之界,把十八岁的壮小伙直接从熟睡中唤醒,嘴里同样轻声念叨:“努力!奋斗!”   这样念着,姜不苦便猛地翻身下床,离开温暖的被窝。   推开窗户,二月凌晨的寒气入室,激得他皮肤颤栗,本来还有些迷糊的神志彻底清醒。   而后,他在床边咫尺见方的空地上无声的做起了热身。   深蹲,侧腰俯身,左飞弓,右抵角,捞月式,坐火环,倒斜攀……   动作由浅入深,到了最后,仿如一个畸变生物在昏暗的房间中扭曲变身。   十分钟后,他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开始发热,轻轻跳动,似在呼吸。   做完热身后,他来到窗前,在装满大理石碎的砂盒前站定,双掌十指微张,如斧斫般交替插进木盒之中,直没至腕。   “嗤——嗤——嗤”   房中开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毫不间断。   坚硬的大理石子,有棱有角,每一次抽插,都在刮擦着他的十指双掌,疼痛绵绵不绝、层层叠加,如浪潮般冲击着他。   姜不苦面不改色,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对他而言,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修炼日常。   两小时后,天色渐明。   屋外大道上突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刘爷,起床没?我前天进山的小陈,我兄弟受了伤,借你地方处理一下。”   姜不苦就要去开门,旁边房间响起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来啦……平平你别管,忙你的。”   “嗯。”姜不苦应声止步。   此刻,他双掌十指都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细密划痕,皮肤像被生生剥掉,除了痛还是痛。   坐在桌边,姜不苦打开一个药盒,小半盒琥珀色的半透明药膏散发着特别的清香,这是生机回春膏,乃外功修炼者所必需,极其珍贵。   他用小木片小心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份,将其均匀的涂抹在双掌各处,剥皮之痛渐被一片清凉覆盖。   姜不苦一边静待药效扩散,一边取出《精怪图鉴》认真看了起来。   一刻钟后,当疼痛再次袭来,他又用了一次药,用量比第一次略少一些。   如此重复了四次,双掌最后只余隐约的刺痛,原本纵横密布的细微划痕也只有隐约的痕迹,恰好卡在身体自愈力的极限,晚上就能以完好状态再修炼两小时。   在恍惚分神之时,他又想起了刚才刘爷对自己的称呼,姜平,平平安安的平。   这是他此世的名字,也是在把他救出之后姜村众人对他最真挚的祝福。   也唯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穿越重生者。   自己叫姜不苦,记忆中的前一刻还在帝都大学的学生宿舍午休,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个名叫姜平的小孩。   唯一相同的点,大概也就彼此都是孤儿这点,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更离奇的是这个时代,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随着越来越大,见的越来越多,就越发觉得身周一切光怪陆离。   奇特的是,既有种隐约的熟悉感,更有种强烈的陌生感。   直到上学后,接受了正式的文化教育,这一切才在书本中找到答案。   而其中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让他瞠目结舌,除了心中高呼离谱,他实在生不出别的情绪。   真的是太离谱了。   蓝星穿越了!   人类用数千年搭建起来的现代文明土崩瓦解。   人类文明与野性兽潮的战争。   星球不仅有了自己的想法,还会自己长个了!   人类个体力量的突飞猛进,修行体系迅速发展完善。   灵气诞生。   炎夏神龙现世。   鬼魂出现,阴冥世界诞生,奖惩善恶的气运规则现世,神道体系出现,圣兽本源诞生,非人智慧种被纳入炎夏大家庭,鲛人出现,继而异世界入侵。   当了解完这三百多年的种种,姜不苦心中就一个感觉,离谱。   三百多年时间,人类从扛一百斤上六层楼都会累死一大片的孱弱物种变成可以寿命肉身扛闪电,御风飞行的物种,这同样离谱。   大世界相遇,十日凌空。   同样离谱。   有一个神秘兮兮的、被众人称为“姜爷”的家伙,身化大圣,似乎真有与天齐的身高横空出世,冲击十日,逆转危局,甚至以身化九州世界,成为炎夏人道的乐土。   还说这位“姜爷”早在天变的三百多年之前就已经在暗中守护这世界,这更是离谱中的离谱。   我也是来自三百多年前,我怎么从不知道世上有这么牛逼奢遮的人物?   居然还跟我一个姓!   这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所以,他对这个世界是否真是自己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延续,他心中是始终抱有一些疑虑不确信的。   他想探究这个真相,再加上修行本身就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所以,从入学启蒙的第一天,他就暗暗立志,自己一定要走到修为的顶点去看看。   同时,也为自己的“重生穿越”解开答案。   所以,他的修行虽然“驽钝”非常,但在修行上的态度却无可挑剔,从修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以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若说他对自己有什么评价,其他方面不敢自夸,可唯有坚持与努力这一项上,他还是颇为自诩的。   他的智力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高出他人的地方。   但他却能以一个孤儿的身份考入帝都大学,凭的就是努力、坚持还有执着。   今世,他把修炼视作比考入帝都大学还值得追逐的目标。   为此,他甚至反复自我催眠暗示,直接将“尹天仇的呐喊”变成了一个特定的闹铃动作。   时间只要到了凌晨四点,不需要任何闹钟提醒,他的生物钟就会自动发出警报,提醒催促他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将年少身体对嗜睡的渴望生生的压制住了。   如果将来,自己能够走到巅峰,面对一众景仰求知的后辈,他大概会说:   “其实也没啥,我的天赋甚至不如你们中的很多人,我只是把别人睡觉的时间用来修炼了而已。”   “凌晨四点的山野风光,你们见过几次?而我,却每天都在见证着!”   心中漫想些有的没的,时间又流逝了一个小时。   双掌如被剥掉一般的疼痛,细密的划痕,都已经消失,只有一些隐约的痕迹还在。   处理完一切的他终于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卧室外,是一个巨大的中堂大屋。   他所在这个卧室和旁边刘爷所在卧室更像是个“房中房”。   中堂大屋非常巨大,中央九根大木呈九宫格撑起十几米的高度,周围以稍小一筹的原木作为支撑,可最低处依然有七八米的净高。   撑起了一个面积超过一千平米的巨大空间。   姜不苦和刘爷的两个卧室,包括另外几个杂物间,既是私人房间,也有充作围墙阻挡的功能。   中堂大屋里,头发灰白的刘爷半蹲着身子,正在给人包扎伤口。   那是一个粗豪壮汉,身上披着一件由特殊皮革精心制作的皮甲,只是从上面那斑驳的痕迹和一些隐蔽难清理处特有的因鲜血污渍渗透而残留的暗乌残红之色,就可知道这皮甲很有些年份了,而且,经历了不少血与火的淬炼。   此刻,粗豪壮汉的左腿有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一看就是某种猛兽留下的印记。   刘爷已经清理完了伤口,还对伤口倾洒了一种淡黄色粉末,然后一边包扎一边叮嘱道:   “我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回到县城还得去正经医院吃药诊治。”   另一个年纪更大,更有些成熟气质的壮汉代为应道:“好,我们直接去药房,这次消耗的药品和各种耗材我们下次会加倍的带过来。”   听声音就是之前在外面叫门,自称“小陈”的那位。   刘爷点点头,这本就是他这的规矩,也是护猎所能够维持长存的根本。   进山采药狩猎的人,可以将护猎所当成一个歇脚、修整、夜宿、甚至养伤的所在——就在这个中堂大屋中,被细分出了很多个半隔间的小区,其中就有用棕垫铺成的巨大地铺。   护猎所为这些采药狩猎人提供了这么大的便利,也并没有想过要在他们身上赚一笔,其存在的本质还是给人提供便利。   但护猎所也必须有持续运转的基础,而不是纯粹的依靠官方上层的拨款。   这个运转基础就是所有采药狩猎人共同遵守的默契,无论使用了护猎所内的任何的东西,特别是药品和一些关键耗材,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消耗补上,这样别人在急需之时,才不会面临无药可用的处境。   将心比心,设身处地,这是所有采药狩猎人都可能遭遇到,也最不想要遭遇到的情形,有着这样的共识基础,这样的默契自然就形成了。   陈姓汉子做出这样的保证后,又走到另一个伙伴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人脚边有个挑担,如野鸡野兔等体量不大的各种野物凑了两大堆,他仔细从中挑了只个头不小的,笑道:   “刘爷,这麂子给你们爷俩加餐啊。   它虽没强化到灵兽的程度,可身上蕴藏的灵气并不低,不仅味道更鲜美,而且,食用后对人的益处更大,正适合你们爷俩。”   刘爷把手中的血渍污迹在一个木盆中洗净,一边擦手一边走近细看,道:“这怕不是有五六十斤吧,给这么多?”   按照他与这些队伍的默契,他们虽会以猎获作为酬谢,不过,基本一只野鸡野兔也就足够了,更别说,这头麂子本身还蕴含着不菲灵气,这使得它的价值又有了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提升——根据其内部灵气的富含程度和具体的效用来定。   陈姓汉子诚恳道:   “刘爷您在处理急救这一块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嘿笑道:   “您救了我兄弟,一只麂子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以后指望您的机会还多着呢,只希望到时候您老多多帮衬。”   说罢他向刘爷拱了拱手,对姜不苦也点了点头,便招呼伙伴们动身回城。   有两人抬了个临时用树枝藤条制成的简易担架,将巨汉放置其上,抬着在前开路。   其他人则是大挑小担的跟在后面,甚至可见一些珍贵药草或者斑斓巨兽的皮毛,和一些肢解之后依旧巨大的骨架,可见他们这一趟收获有多丰。   虽然有同伴受伤,可对他们来说,哪怕是有同伴身亡,也无法阻挡他们深入山泽寻觅机缘的冲动。   姜不苦去灶台处查看,上面正煨着一罐粥。   里面有大米、小米、莲子、松子、山枣、野菌、切成小丁的腊肉,另还有不少他叫不出名的辅料,熬得十分浓稠,香气扑鼻。将各种食材一锅乱炖,这是爷俩十数年不变的特色。   收火前姜不苦撒了点细盐,再加一碟酸脆萝卜,齐活。   吃饭时,刘爷道:“吃了午饭再走,我把麂子处理了你带学校去。”   姜不苦道:“您留着吃吧,学校食堂饭菜也很丰盛的。”   “屁话,能一样吗?”刘爷哼了一声,道:“更何况,老子现在要养生,少吃荤多吃素,懂不。”   姜不苦顿了顿,道:“好。”   于是继续吃饭,无言。   饭罢,姜不苦起身准备收拾。   刘爷抬手虚按,道:“别急,我说两句……杵着干嘛,坐下。”   姜不苦端正坐下。   刘爷掏出烟袋,往很有些年份的烟锅子里填满了烟丝,点燃后深吸一口,徐徐喷出一口白雾,这才缓缓开口道:   “升班的事你也不要急,去问问可以,莫与他们争执,若你们学校真的处事不公,嘿,你刘爷豁出这张老脸也要让他们脱层皮!”   “嗯。”姜不苦点头。   他们爷俩一鳏一孤,看似好欺负,可刘爷乃是正经吃皇粮的在编老吏,而且,作为以二等功勋退伍的老卒,也是有娘家的。   他利用这个身份作威作福,谋取私利不行,可若有人以为他好欺负那同样是打错了主意。   刘爷将烟锅子在桌沿轻磕了几下,他继续道:“这事先放一边,我这老家伙又要老话重提,你这倔驴……”   见他起这头,姜不苦就知道他要说啥,赶紧道:“刘爷,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你有数个屁!”刘爷骂了一句,道:“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小心哪天把自个儿给崩断咯!”   说罢便拍屁股起身,提着麂子去水池边,一边嘟哝道:   “从来都只有劝人努力上进的,我却要劝你收着点……奇了怪了。”   ……   正在这时,一个白发老翁一手提着个沉甸甸的布袋,一手杵着拐杖缓步走来,磕得地面噔噔作响,姜不苦赶紧起身问候:   “九叔公。”   他对这位老人保持尊重,不仅因为他年高德劭,是那位代理土地公公去职之后,最有可能受到全村共推的最合适人选,更因为当年就是他把他从废墟中抱了起来。   姜有德将布袋放在桌上,道:“知道你今天要回校,大伙给你凑了点东西……打开看看。”   布袋中装着个小口大腹的陶罐,为了防震,还用稻草编绳仔细缠绕了一圈。   打开罐盖,熟悉的药香扑鼻,一整罐琥珀色半透明药膏,正是生机回春膏,以他现在的消耗,足够三个月修炼之用。   姜不苦怔了一瞬,合上盖子,郑重的推了回去,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姜有德道:   “你是咱们村的第一个县学生,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大伙都看在眼里,咱们村能力有限想帮你都使不上劲,这是大伙想方设法凑出来的,你莫要拒绝。   而且,说是大伙凑的,可有一半是你刘爷掏的腰包呢。”   刘爷正蹲在水池边处理那只麂子,此刻闻言眼皮都不抬的道:“给你就收着,买都买了,除了你老姜村谁还用得上不成?”   姜不苦将药罐小心包起,道:“谢谢九叔公,谢谢刘爷,谢谢大伙儿!”   姜有德看着他,心中无限感慨。   姜不苦中等身材,面相普通,双目有些浑浊,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会立刻“消失”的人,没有任何出尘特别的气质。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小子,不知不觉间却已成了全村最有出息的崽。   姜有德道:   “把你从火场中救出来时,你双目流血,不能视物,都以为你被烟熏瞎了,没想到不仅完全好了,你更是有了如今的出息,这是祖宗保佑啊!   你千万别有什么负担,做好你自个儿就成,你走的越远大伙就越高兴。”   ……   午饭后,姜不苦辞别刘爷和九叔公,背上那巨大的土布背包,在沟壑山林间健步快走。   此去县学有近二十公里路程,其中山路就有十几公里,以他长年累月锻炼出的脚力,也需要三个小时。   为了不浪费这宝贵的时间,他一边赶路,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还不时掏出衣兜里的小抄本确认是否有误。   在他经过的山林中,有歌诀的余音随风而逝。   “……任脉会阴两阴间,曲骨耻骨之上缘。中极脐下四寸取,脐下三寸是关元……”   而在走出老姜村数公里,正是山势走向最曲折多变的地段。   一左一右有两处崎岖蜿蜒的山道与下方流水潺湲的溪谷相接,而姜不苦所行山道,就要从这溪谷底部经过。   当他经过时,恰好看到左侧山道上下来一队道装打扮的道士,而右侧山道上则下来一队灰袍寸头的僧侣。   他们都挑着巨大的尖底铁桶,来山下溪谷之中。   也不是山上就没有山泉,事实上,在山地之中修筑寺观,最重要的一项参考标准就是此处地下水或者山泉水是否稳定,数量是否足够,其重要程度甚至不比灵气浓郁度这个指标差。   之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来还要下山挑水,其本质是为了锻炼门人弟子和僧众。   领头挑铁桶的那位中年道士看见姜不苦,眼中露出笑意道:“平平,又开校了?”   姜不苦点头。   此人是老姜村的人,一大把年纪却对长生求道执着不改,只是以前苦求无门,或者说很多门都敞开在那里,只是他进不去而已。   反倒是两年多前才在此处创建基业的青叶观并不对修行资质有份看中,反而更讲究缘分,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做出了合适的选择,那就说明是你的缘分到了。   这是这位求道者在村中的说法,不过,以姜不苦现在的眼界已经看得非常明白。   这些道观其实大多数都是宗门竞争中的失败者。   他们越来越难在宗门竞争激烈的修行界立足,于是便改变策略,不再在修行上过度用力——反正用力也使不上去。   转而学习佛寺的做法,从修行立足变成宣传与信众立足,并与之产生正面而直接的竞争。   那位中年道士听到姜不苦的回应,继续开口招呼道:   “你求道心诚的态度,就是顽石也会被你感动的,你若是不愿参与城中修行,青叶观也会是一个很好地选择。”   不出所料,他再次开口话题就已经拐上了拉人入伙这事上。   也已经成为他们见面谈话的“标准”流程。   所以,他反倒更希望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他们。   而另一侧的寺庙僧众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他的注意力关注过去的时候,他们总会适时的给予回应。   在发展新的信徒上面,他们比那些道观反而更加从容不迫。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从他很小的时候陪村中老人去过一次这个名为“小黑山寺”的寺庙之后,他心中的一些固有观念认知就发生了强烈的动摇。   僧侣不是光头就算了,不念佛号也算了,可寺庙中没有一个佛陀你敢信!   那接受众人祭祀崇拜的,不是任何一个佛陀偶像,而是一根棍子你敢信!   这简直就是一件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发现。   所以,相比于青叶观的一众道士,姜不苦心中对那群小黑山寺的僧众更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亲近态度。   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友善,这搞得那些挑水的僧侣们都有些莫名其妙,最终,只得归咎于这位施主与佛学实在是太有缘。   不过,无论是对于姜不苦来说,还是对于另外两方来说,这都只是一件再普通寻常不过的邂逅,这次相遇之后,大家依然在各走各路,努力前行。   ……   同一时间。   蓬乐县学。   三年级教学组长赵文俊走进校长办公室:“校长,我不同意让姜平升到一班。”   张晟一脸迷糊:“姜平是谁?”   作为县学校长,他并不过问具体的教学,除了几个特别拔尖出挑的,其他学生也都不认识。   赵文俊道:“您不知道,他可是我们教学组的名人,都戏称他为‘毅力怪’。   刚进县学时他被分在十班,因为每学期都有极大的进步,升到更好的班级,上学期他就已经升到了二班,而根据他上学期末考的成绩,这学期他就要升到一班去。”   张晟闻言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疑惑道:   “这么励志的学生可不多见,你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他除了毅力之外,真就一无是处!”赵文俊道。   “怎么可能?人家凭实力从十班一路升到一班,这在我们学校也是头一个吧。”张晟道。   赵文俊啪的一下将一份资料排在校长办公桌上:“这是我从档案室抽调来的有关他的学习档案,您看看。”   【姜平档案:   新历二九七年生人,新历三零二年,即五岁时进入村小,直到新历三零五年,即八岁之前,都在村小上学,因资料缺乏,难以统计。   新历三零六年,进入大黑山镇小学,以文科成绩满分,武科初测各项指标均不及格成绩开始预备修炼学习。   新历三零九年,即该生十二岁时,该生以文科成绩100分(满分),武科成绩57分,综合成绩82.8分(文六武四),镇综合187成绩晋入镇中学(当届总人数300人),开始正式接受完整的修炼基础学习。   新历三一二年,即该生十五岁时,该生以文科成绩100分(满分),武科成绩61分,综合成绩76.6分(文四武六),县综合564成绩晋入蓬乐县一中即蓬乐县学深造(县学当届总人数600人),开始正式修行。】   张晟看到这里,忍不住抬头对赵文俊道:“这表现,真的很不错啊,即便武科成绩很糟糕,但能以这样差的起点达成如此成就,不正说明他的难得吗?”   赵文俊翻开资料第二页,示意校长继续看。   之前的档案信息因为价值本身不大,都只在关键年份有一些信息记录,其他时候,都是空白。   可自从学员进入县学以后,档案信息就会详细跟踪其每年甚至每学期的表现。   【该生进入县学后,根据其成绩被分配进入十班就读(每班六十人,此届600人,合为十个班级)。   一年上学期末考,文科成绩100分,武科成绩65分,综合成绩79分,全校第407名,一年下学期晋入七班就读;   一年下学期末考,文科成绩99分,武科成绩74分,综合成绩84分,全校第228名,第二学年晋入四班就读;   二年上学期末考,文科成绩98分,武科成绩80分,综合成绩87.2分,全校157名,二年下学期晋入三班就读;   二年下学期末考,文科成绩97分,武科成绩87分,综合成绩91分,全校104名,三年上学期晋入二班就读;   三年上学期末考,文科成绩97分,武科成绩93分,综合成绩94.6分,全校55名,三年下学期晋入一班就读。】   看着这个成绩,张晟陷入沉默之中。   赵文俊道:   “先说他的文科,看起来不错,可您不知道他的刻苦程度,这么说吧,一班学生只要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文科上,都能全考满分!   而你看他晋入县学之后的文科表现,随着重心逐渐往武科倾斜,他的文科成绩是在持续下滑的,这说明他的文科成绩真就是硬拼出来的,他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智商。   再说武科,真要说来,他之所以有这么快的进步,其实是钻了咱们武科考的空子!”   “他钻了什么空子?”张晟好奇问。   赵文俊道:“迄今为止,他只修炼了一门最基础的功法铁砂掌。”   “掉进米缸的老鼠居然有不馋嘴的?”张晟惊愕,继而摇头笑道:   “这倒还真是个空子,只不过除他之外无人去钻罢了。这只能说他歪打正着,也怪他不得。”   赵文俊继续道:   “他生在山区,还是个孤儿,可有老师做过统计,他每年能获得的修炼资源比一班的平均水准还略多一些。   单是我们学校给予的,就有每学期的升班奖励,不仅各种费用全免还另有一笔补助金,比其他学生尺度更宽松的奖学金发放,又因为他的事迹在当地的典型性,当地村镇也有不少援助。   有这么多资源加成,校长您还觉得他的进步大吗?”   张晟沉默。   “他确实有毅力,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您看到了他的毅力,我却看到了他对自己的苛刻。   身体的潜力并非无穷无尽,须知过犹不及,超过自身极限,那就是透支生命,修为上不去不说,很可能还会力竭猝死。”   张晟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抄在怀里,陷入沉思。   “这是对他个人,对学校呢,咱们每年虽说都招收六百人,可小小一县之地,哪有那么多修行种子,真种子都在一班。   无论智慧还是修行天赋,都超出寻常学子一大截。   上学期末考成绩,根本反映不了他们之间的真实差距!”   张晟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严格说来,这还是赵文俊的锅。   在启蒙阶段,教育讲的是以文驭武,计名排优劣时,文科权重更大,文六武四;   可在县试时计名权重就变成文四武六,重心渐往修行倾斜;   再之后的统考会让这种倾斜变得更彻底,计名权重文二武八。   正因为如此,每年开学的第一天,赵文俊就会特地对新一届一班学生也就是他认定的真种子们告诫,要求他们提前以统考标准要求自己,将重心彻底放在修行上。   逐年提高的升学率证明了他的正确。   可今年因为这个姜平,他很显然搞砸了。   而一班学生背后的社会关系都不简单——即便有简单的,自进入一班以后,也会渐渐变得不简单,因为他的决策而导致一位学员出局,他受到的各方面的压力一定不少吧。   这些念头在张晟心中闪过,他却开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让姜平继续呆在二班,一班人员不变?”   赵文俊道:“这对他本人也不是坏事,他若继续这么压榨自己,反而会把他自己给毁了!”   张晟拒绝得非常果断:“不行!”   赵文俊不甘道:   “咱们的根本目的是挖出更多好苗子,自入县学开始,计名规则就该向统考看齐,沿袭县试时那套本就不合理!   各种法律条文中对此也没有明确规定,各地县学也莫衷一是,咱们完全可以就此作出调整。”   “你说的那种情况和咱们这种情况能一样吗?人家那是教学理念分歧,你这个呢?”张晟脸色却陡然剧变:“你可莫要害我!老赵,你可别自作聪明!想想那些‘聪明人’的下场!”   一些记忆在赵文俊心底浮现,只见他的脸皮剧烈抖动了几下,心气瞬间萎靡。   最后,他对张晟道:“校长,我之前是鬼迷了心窍,你就当我没来过,我回去了。”   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颓废,说罢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   张晟却主动叫住了他。   “姜平的成绩自然毫无异议,一班还是要让他去。”   “另外,你筹备一次全年级的摸底考试,按照统考规则重定全年级排名!时间定宽裕点,让大家都做好准备,别让人觉得学校在搞突然袭击。”   “啊?校长,您不是说……”已经打退堂鼓的赵文俊悄悄指了指头顶,暗指某些不可言说的力量。   “哈哈,老赵,你这又矫枉过正,谨慎过头了。   这么说吧,只要你秉着一颗公心,将事情堂堂正正办在明处,就没什么可怕的。”   张晟哈哈笑着拍了拍赵文俊的肩膀。   ……   下午临近傍晚之时,姜不苦准时抵校,直接来到赵文俊的办公室。   “赵老师好,我叫姜平,我想问……”   赵文俊看见他,愣了一下,不等他说完就截断道:   “小姜啊,你来了正好,正有件事跟你说。   因为学校的疏忽,你的升班通知书没有寄出去,好在明天才正式开学,也不耽搁。   你直接去找负责此事的薛老师,你的新宿舍还有一些必要的手续办理,都由她负责。   嗯,学校也知道你的情况,不要有负担,你只管安心学习,其他的学校都会帮你解决。”   “呃……好!”这顺利得超乎姜不苦想象。   升班通知书忘了寄?   嗯,就当是吧。   “谢谢赵老师,那我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文俊又忙道:“还有件事,一个月后,我们年级会进行一次摸底考,以统考规则重新计名分班,你早做准备吧。”   姜不苦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说完就走了。   赵文俊却反倒怔住,心道,他怎么如此镇定,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小时后,新的宿舍内,姜不苦对一位中年女子道:“谢谢薛老师。”   薛老师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以前,姜不苦只知道一班的食宿条件远好于其他班,可从不知道差距这么大。   他住过宿舍条件最差的十班,十二张上下铺二十四个学生挤在一起,转身都难,各种气味能熏死人,即便条件最好的二班,一间宿舍也要住八个人。   而现在,一个人住的单间公寓,不仅有卧室,还有可作为书房用的小客厅和单独的洗浴间。   两相对比,实有云泥之别。   他将修炼用的大理石砂盒安置在客厅外的小阳台,心道,以后早晚两次修炼终于不用再顾虑吵醒其他人而不得不去后山小树林,就这一点改变,每天就能节约至少两个小时。   他先将床铺好,将书籍,衣服,洗漱用具都一一整理好,就到了晚饭时间。   姜不苦戴着新领的学生徽章去了学校小食堂。相比大食堂,这里的环境更幽静,菜品更丰富,也更精致,这是学校老师和一班学生专用。   选餐时姜不苦感觉到目光的注视,扭头看过去,有几个学生凑在一桌吃饭,他们神色自若的聊着天,没看他一眼。   姜不苦便继续打餐,吃饭,将餐盘洗净归还原处,然后离开,期间几次感到有目光在窥视,他也不再理会,只认真做自己的事。 第二三三章 异日旧影   食堂一角。   在姜不苦走后,那几个学生继续谈话。   “那就是姜平?”一人问。   “没错了,就是他……诶,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家伙有点呆!”又一人道。   “咦,确实啊,我也觉得这人做事,一板一眼的有点过头,感觉呆呆愣愣,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其中一人感慨道。   “陆子,咋不高兴了?”又一人忽然看向旁边一位同伴。   “没,就是感觉被现实打脸了。被这种货色挤去二班,心里堵得慌。   你们说,以前遇到这种人谁正眼瞧过?!”   “要真是一个天资出众,与众不同的,我也认了,输了就是输了,心服口服,可现在这样……这是不是很讽刺?!”   说到这里,这位被称为陆子的学生脸上闪过一丝自嘲,满脸的颓丧之气。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从来都是把那些更聪明,天资更好的人当成竞争对手,却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学期,把他从一班踢走的家伙正是他们平日里最看不上眼,甚至会有意无意暗中揶揄开涮的类型。   还是这种类型中的典型代表。   在年轻学子中,就是有这么一种仿佛理所当然的理念,努力、奋斗、坚持都不是什么值得拿来显摆的东西。   真正能在同龄人中显摆的是智商、是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机灵劲儿,仿佛夜空里那闪亮的萤火虫,鲜明而出众,要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我就是那个最聪明、最机灵、最靓最与众不同的崽儿。   而对那些从言行举止一眼就能够看出“这家伙不是太聪明的样子”,“这家伙能取得今日的成绩,付出了远超同龄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努力”。   对于这样的同龄人,哪怕表面上和他们站在差不多的层次,即便表面上相处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骨子里从来没有将这类人视为同类。   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真实心态是,你的极限也就是现在这状态,而这只不过是随便发挥而已。   至于我的极限在哪里?   当然是深不见底啦!因为我的极限从来都没到过。   这种隐藏的傲慢和俯视心态,结合实际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这群年轻人,特别是当事人,有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所以,他这话一出,许多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透了这些,就有一个家伙有些拎不清的道:   “这家伙年级排名第五十五位呢,真说起来,咱几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难兄难弟呢。   只不过是运气稍微比你好点,没被挤出一班。”   他们口中的陆子,也就是倒霉被挤去二班的家伙,听到这话没有什么激烈的表示,只是脸上的颓丧之气更深了而已。   反倒是另一人不满瞪了这拎不清的家伙一眼,拍桌起身道:   “要我说,这就是学校计名规则有问题,把这姜平排我们前面,我不服!   咱们一起去找学校评理!”   “对,不合理,去评理!”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嘿,别急别急,都坐下……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学校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月后会以府试规则再考一次,到时见真章。   陆子,你也别丧了,你就安心在二班呆一个月吧。”一位消息灵通的家伙突然道。   又一人也适时提醒道:   “好了,散了吧,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可不能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事上。”   其他人闻言,全都精神一震,纷纷点头认同,都觉得不应该在这事上投入过多精力。   很快,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   姜不苦不知道,因他而起的波澜正在蓬乐县学的水面之下扩散开来。   不过,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甚至,若有人对他评价“这家伙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丝毫不会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只会觉得这是对他的褒奖,以“不太聪明的样子”取得如此成绩,不正说明了他的刻苦与用心吗。   至于其他同龄人的心态,他也不是真的愚钝到毫无所知,在前世,他本人就曾与这种心态做过长期的拉锯斗争,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考入帝都大学,除了努力和坚持之外,这种心态上的转变同样是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今世,因为自己是个穿越重生者,这种曾一度被自己压制战胜的心态,几乎有再一次占据自己身心的架势。   好在他对自己的认知足够清醒,那过于高远的目标也让他不得不踏实端正自己的内心。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有效的办法,那就是行动,特别是持之以恒的行动,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内心。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真正大智若愚的人,因为他缺乏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大智”。   所以,在一些日常的、甚至是练就成本能的习惯中,他先让自己一点点“若愚”起来,一点点“驽钝”起来,不要显得那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机灵劲儿。   行动上,一板一眼;   做事上,板板正正;   就连走路,上下楼梯,吃饭洗漱……   若有人长期观察过他,无论人前人后,他的表现仿佛就是在说“我的脑子似乎有点贵恙”。   台阶永远是一梯一梯上下,并不会因为急切而一步五六阶,哪怕加速,也要一阶一阶走完。   吃饭永远是一口一口,并不会因为急切而囫囵一口吞。   就连走路转角,直角路就要转个直角,绝不会为了图方便而抄成弧线。   在这样的长期坚持下,意识似乎终于受到了行动的反馈,真跟着一点点“若愚”起来。   回到宿舍,姜不苦按照既定作息,开始读书,到点就继续戳砂练功,给伤口弥补的双手用药,用药的间隙,他也没有把时间完全浪费,抓紧时间看书学习。   正如赵文俊所言,他的智商并不比县学其他学生高,文科成绩之所以如此突出,只因为他耗费在这上面的时间远高于其他同学。   因为他们知道,在统考时文科成绩只占总成绩的两成,而武科成绩占了八成,时间与精力该如何分配,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选择了一个“不聪明”的做法,这也是他能够一路升班,每学期必跳的重要原因。   可即便如此,随着他不得不将更多精力用在修炼上,文科成绩依然不可避免的下滑,100分到97分的差距,看似只有三分,可内里的含义,懂得都懂。   恰是如此,每在修炼的间隙,他都会将看书学习的时间压榨到极致。   当药效彻底在双掌中渗透,姜不苦扭头看了一下时间。   深夜,十一点五十五。   他决定上床睡觉,比他日常的计划提前了五分钟。   毕竟今天是二月初一,每月的第一天,情况不同。   当他躺在床上,五分钟时间,足够他进入最深层次的酣睡状态。   当时间走完十一点五十九,来到十二点的刹那。   熟睡中的他忽然被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冲击着,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榻之上。   他站在一个十字街道的正中间。   是那种左右双向分别六七个车道,加上两侧非机动车道,隔离带,人行道,宽度可达数百米的巨大十字路口。   这种十字路口存在本身,就说明了其所在城市是多么的繁华,人流、车流是何等的壮观。   而在这十字路口周围,还能见到一些极具标志性、全国知名的地标性建筑。   姜不苦看着这一切,愕然震惊。   他知道,自己会被“异日旧影”拖入特殊的场景之中,不仅是他知道,当今炎夏几乎所有修行人都知道。   他也已经历了二十几场特殊场景,但却没有一次场景让他如此刻这般震撼。   实在是那种强烈的既视感让他想要不与前世联系在一起都非常困难。   那些地标性建筑,他虽不能完全说出来,可若直接出现在眼前,他还是能够一眼辨认出来的。   这都是前世、也就是当今炎夏所谓天变前时代耳熟能详的地标建筑。   眼前所见的一切,除了唤醒他对地标性建筑的联想外,他并不能从中真的找到记忆中那些建筑的痕迹。   一点都称不上巍峨大气,和记忆中那些富丽堂皇的景象更是丝毫不沾边。   混凝土表面斑驳脱落,钢铁材料锈蚀不堪,如同已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   只有那些“极幸运的”,才能以这种面貌还能保持一个相对完整的外观,让他能够与记忆中的画面联系起来。   而更多的,特别是那几栋最具标志性的高楼大厦,更是直接倾塌,能留下一小节断茬的已经非常幸运,更多的,直接被倾塌物本身覆盖、淹没、摧毁。   而在他所在街道本身,宽阔的道路野草杂树丛生。   不时可见一些野物在其中生息活动的身影。   一辆辆勉强还能看出车辆轮廓的锈蚀“轮廓”横七竖八的遍布十字街道的各处。   这几乎能够让人清晰的推测出这样一种情景,一股忽然而至的,莫名的力量来袭,让一个曾经繁盛无比的城市,瞬间陷入停滞,然后迅速走向“死亡”。   文明与野性,曾经的繁荣与眼下的衰败,这一幕幕景象猛烈的冲击着他的目光。   这种印象让他和在今世炎夏的基础教育中所提及的那段历史联系了起来,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内里的变化轨迹却似乎有着高度的神似性。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蕴含着什么深意,他现在也已经没有心力去关注这些。   因为他现在所处的境遇正非常糟糕。   十字路口将眼前世界分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诡异之地。   在他的后方左侧区域,尽被一片黑暗笼罩,纯粹的黑暗,没有一点星月的光辉,外界的光亮也无法将这片区域照亮,仿佛正有一种力量从规则层面对这里做了定义,那片区域现在就该是“黑暗”,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的光明影响这种规则。   而在那黑暗之中,不是静谧死寂,而是隐含着无数诡异难测的凶险,种种捕食与被捕食的声音正在填充着这片黑暗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他后方右侧区域,则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世界,鹅毛大雪夹杂着呼啸的狂风。   区域内的一切,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淹没。   温度降到了恐怖的低点。   而就在“他”手上,提着一整袋沉甸甸的积雪。   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长木矛,在长矛的尖端,可以看见暗红的色泽,那是血液的颜色。   它似乎在说明,我并不是一根绣花枕头,我若爆发起来,真的能够要命!   此刻的他,既不是他记忆中姜不苦的模样,也不是姜平的模样,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人。   他一手提积雪,一手握木矛,木矛随着双目的游移而四处巡视,一边快速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如同机警至极的野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好惹的气息。   而在“他”身侧后方,紧跟着一个纤弱至极、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一角,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小步快跑,跟着少年人的步伐前进。   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只是行动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此刻的情绪。   紧张,忐忑,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致命危机。   他们采集了冰寒区域的积雪,但又被寒气驱赶,正在逃向其他区域,而旁边的黑暗区域比冰雪区域更加危险,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他们的选择。   在他们的前方,左侧,是一片草木繁茂、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区域。   绿植丰茂而葱茏,翠绿色、深绿色、浅绿色……视野中,仿佛将春天与夏天的生机全部都集中在了一起。   天空中飘荡着濛濛细雨,更似为这层仿佛油料汇聚的生机添上了一点火星。   只见在绿叶隐约掩映之下,有着各种生物移动而留下的叶浪轨迹,还有各种非常巨大的蚊蝇昆虫正在进行着无休止的族群战争,互相吞食对方的血肉残躯以获得进化的能量。   所以,这片区域看起来可爱喜人,但危险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黑暗区域。   而在他们前方右侧,则有一轮非常巨大、但轮廓却很不清晰的太阳悬在高空。   整片区域被一片炙热焦灼的空气笼罩,不仅生机绿色稀少,即便有,也都蔫答答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好像已经被这高温折腾得没有半点脾气。   其他动物,无论是草食性的还是肉食性的,或者是那些凶残成型的昆虫,也都不见踪影,不知是逃离了这片区域还是去其他地方躲避高温。   观兄妹二人的行动轨迹,这片高温区域显然正是他们想要逃往的目标。   不仅是他们俩,偶尔还能见到其他人影忽然从其他几个区域窜出,以最快的速度跑进高温区域之内。   兄妹二人疾步快走,十字街道很快已经有一半被甩在了身后。   恰在这时,姜不苦成为了这具身体的真正操纵者,就如同再次穿越重生了一样。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姜不苦知道,当他在这异日旧影中“降生”那一刻开始,就说明危险就已经潜伏在身边了。   所以,他没有再前进,反而忽然止住了脚步,眼神在四处游移逡巡,长矛随着他目光的移动而跟着移动。   与此同时,他还在趁机感应着这具身体的状态,内里涌动的力量感,和他相差无几。   看他手执长矛的架势,便可以知道,这少年在冷兵器的运用,特别是长矛的运用上必然有独到之处,但这一切,他并没有继承下来。   除了拥有与少年人相当的实力之外,他依然只会铁砂掌这一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功法,并没有因为变成了少年人,而掌握他所具备的功法技能。   而看到这一幕的小女孩浑身一抖,本能的打了一个机灵。   但她却没有发出惊慌的尖叫,而是迅速松开了抓住少年衣角的手,顺势接过少年手中积雪袋,双手捧着沉重的积雪袋,小步后退了几步,便有些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切。   姜不苦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几辆撞在一起的轿车残骸之中,那里已经荒草重生,但轿车残骸在那里拼出了一些复杂的内部空间。   当他的目光凝聚向彼处时,那里,长草晃动间,一头饿得只剩皮包骨、双瞳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饿狼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轻鸣。   它幽幽的目光落在少年姜不苦身上,仿佛锋利的尖刀般抵在少年脖颈,姜不苦忽然有种血液被冻僵的错觉,这是源自于食物链的天然压制,是从血脉基因里传承了数千万年,乃至上亿年的烙印。   而后,饿狼扑了上来。   可就在它眼中闪过计谋得逞的机诈神色之时,少年猛地将手中那根最让它忌惮的长矛掷了过来,它机敏的在空中扭动了一下腰肢,让木矛只是擦着肚腹过去,带起一抹血痕,没有带来更多的伤害。   这点伤势没有削弱它的战斗力,反而使它狂性更盛,眼中闪过残忍而兴奋的光泽,向着少年人扑去。   可少年人的选择也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之外。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做任何格斗防御,反而张开双臂,和它一样,合身扑了上来。   两个互相迎向彼此的身影,毫无疑问接触到了一起,还是非常紧密贴切的那种。   而且,面对它大张着的獠牙巨口,少年人依然没有躲闪,而是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右臂,几乎是主动奉送一般塞进了它的口中。   它本能的合嘴咬去,上下獠牙如同铡刀一般,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可在它千锤百炼之下已经形成本能的撕咬技能发动之时,它脆弱的腰腹部位也暴露在了少年人面前。   少年姜不苦悄悄伸出了他的手掌,如同斧斫刀削一般,狠狠向着饿狼腰腹部位猛扎而去。   很快,掌刀便遇到饿狼柔软的腹部,稍微遇到一些阻碍,但在他坚决输出推进之下,并没有真正耽误什么功夫,就贯穿了外层皮膜,掌刀真正深入到饿狼肚腹之内。   剧烈的疼痛也让正猛烈撕咬着断臂的它本能清醒过来,同样是出于本能,这样致命的疼痛和伤势让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远远退避。   结果,当它以电光火石般、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就做出了行动后,它迅速与断臂少年拉开了数米距离。   然后,它傻眼了,它看到在那断臂少年人与它之间四五米的虚空中,连接着一根热乎乎、血淋淋的物什。   一端紧紧握在少年姜不苦的手中,只见他断臂出血流如注,浓烈的血腥气从那里散发,时间一旦耽搁下去,远处必然有越来越多的危险受到它的吸引聚集而来。   而另一端,则连在饿狼肚子里。   毫无疑问,这就是来自于它。   在少年姜不苦以掌做刀掏入饿狼肚子里的时候,在饿狼受本能驱使做出应对之前,他先一步紧紧握住了它的一根热肠——热腾腾、鲜活得很的肠子,而饿狼本能般做出的选择,反倒是更进一步加重了其伤势。   现在,其体内几乎所有肠子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之中。   它的生命,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之下,迅速进入了倒计时状态。   这样的变故显然极大地超出了它的预料之外,哀嚎悲鸣一声,不愿意接受如此残酷现实的它将所有的仇恨和怒火全部倾泻在了面前这个少年人类身上。   它呜咽一声,猛地纵力扑出。   少年姜不苦拖着失血过甚,状态正在迅速下跌的身体,向旁边猛扑而去,同时,还将手里我这的血热之肠如同甩绳一般甩荡了起来。   饿狼扑食。   不仅没有扑中猎物,还被自己的肠子绊住了两只前腿。   因为它最后的行动充满了暴戾决绝,两腿被绊的它同样第一时间做出了挣扎撕咬举动。   然后,它成功把自己的血热之肠撕咬成了碎段。   最后,它挂了。   走得一点都不安详。   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它的痛苦与不甘。   本来就是老迈孱弱的身躯怎们还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姜不苦以巨大的损伤,以出乎豫料的举动,换来了迅速的胜利。   但他却没有心思回味这难得的胜利,因为,他已经听到,就在身后的黑暗区域中,有一群饿狼的同类的正在迅速接近。   它们更加年轻,更加健康,更加有力。   它们是受到饿狼最后死亡时发出的长鸣提醒聚过来的,如少年姜不苦这种危险存在,还是早死早好。   所以,它们正在迅速的向他接近而言,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可闻。   所以,取得战斗胜利后的他并没有回味什么,而是用完好的左臂夹住小女孩便向前狂奔。   断臂出的血液从最开始如同流泉喷涌,到现在油尽灯枯后连点新鲜血液都难提供,只有夹杂着泡沫的血液。   身体到了这个程度,同样也达到了极限。   十几只巨狼已经黑暗区域窜射而出,它们正在迅速想着少年姜不苦接近,其速度远比姜不苦两人来得快。   可是,就在它们距离姜不苦还有二三十米的位置,它们忽然齐刷刷停住了。   最后,在头狼不甘心的号令之下,其他巨狼也发出不甘抗议的情绪,最后,不得不一点点后退离开。   也就在它们离开的刹那,就在酷热区域与十字街道交界的绿植地带中,缓缓站起十几个男女老少皆有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全都带着森然杀气,注视着那十几只接近的狼群。   结果就是,他们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只是以自身的存在本身,便震慑住了群狼,并让他们做出了“明智”的举动。   直到狼群撤离,众人的目光这才聚焦在少年和女孩身上。   少年姜不苦将手臂中保护起来的小女孩放下,对中间那位明显是此行头领的人物露出求恳的表情,眼神隐隐发生了一番交流,最后,对方面对姜不苦的殷切嘱托而选择点头同意。   最终,姜不苦停留在这个特殊场景中的最后画面,看到的是小女孩被头领壮汉牵住了手臂,少年姜不苦则已经嘴角含着微笑,表情彻底顶格在了这一刻。   终究,哪怕拼尽了一切力量,他依然没有走出这个十字街道,在这十字街道的边缘,他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当其闭上双眼的时候,梦中场景迅速消失。   同时,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意识从中抽离的全过程。   与此同时,一段熟悉而陌生的影像自然汇入他的脑海中。   熟悉是因为影像中的主角就是他梦中二人,少年与女孩。   陌生是因为他们的遭遇和做出的选择,与有他参与的这次完全不同。   少年发现饿狼的时间更晚一些。   其次,他虽有几招非常不错,带有强烈杀伐之气的矛技,但总体而言,并无什么体系,他也不是天资聪颖的绝世资质。   面对饿狼的扑击,他翻来覆去用那几式应对。   也扛住了饿狼的几次攻击,有来有往。   只是,每一次“来”,他身上都会重重挂彩,而给出去的,则少之又少,实在是饿狼虽然看着孱弱,可无论是其背部还是身躯两侧,抑或头颅部位,都非常坚硬,哪怕木矛使出了权利,依然很难给其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所以,这个少年看上去应对得比姜不苦更好,可结果是,他根本没有坚持到十招,就终于被饿狼找到了诀窍和破绽,一击致命。   不仅是少年的生命,还有与他同行的少女的生命!   始终保持着一种倔强的坚强,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也紧咬牙关不松口的少女,仿佛因为恪守某种承诺,某个誓言,如此辛苦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可最终,她依然没逃掉被饿狼一口咬断脖子的悲惨命运。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历史展开。”姜不苦心中想着,而当他意识到这点,心中那本来就不多的得意情绪瞬间消散一空。   他既为那对少年少女的真实遭遇而感觉有些情绪低落,同样也意识到,自己虽然比少年做得更好,可那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并没能真正的改变什么。   同时,这一晚的“异日旧影”的经历,让他对这奇诡现象有了更多猜测。   他对自己现在所处世界,与异日旧影中所展示的另一个世界的展开,还有天变之前的各种情况,都有了更多的猜测与求知欲。   不过,这一切随着他的心神再次回归身体而暂时告一段落,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安稳踏实的睡上一觉。   ……   翌日,凌晨四点。   “努——力!奋——斗!”   姜不苦醒来,陌生的环境让他发了会儿呆,这才开始每日的修炼日常。   等一切全都收拾妥当,他这才拿着几份资料直接去了教师楼,找到班主任陈睿的办公室。   “砰砰砰”   “请进。”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办公室传出。   姜不苦虽然心中有些疑惑,还是推门进去。   一个面容清雅秀丽的年轻女子坐在待客长椅上,穿着身学校武科老师统一的制式服,显得有些宽松,办公室此时就她一人,她扭头看过来,面露问询之色。   以姜不苦的不动石心,依然感觉被刺了一下,两秒后,他问:“这是陈睿老师办公室吗?”   “他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女子道,声音如珠落玉盘,悦耳清脆。   姜不苦点了点头,便站在门口等了起来。   “你坐啊。”女子见他如此,又说了一句。   “嗯,好。”姜不苦应了一声,微微挪了下身,便坐在了门口一张布满灰尘的矮脚独凳上,端正又规矩。   他双目低垂,嘴巴无声开合,默诵经脉穴位歌诀,若非考虑到环境不合适,还会不时掏出小抄本印证。   显然,这样的环境并没有影响他既定的任务安排,更不会将时间白白耗费在无谓的等待上。   而见着他这表现,女子眼睛惊奇的瞪大了许多,里面有着诧异,不解,新奇。   她嘴巴张合了几次,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办公室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办公室,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的女子仿佛见了救星,立刻站起道:“陈老师。”   当她起身,哪怕是宽松的修行制式服,也难掩其高挑曼妙的身姿,穿着平底鞋的她比姜不苦还高出半个头。   姜不苦也顺势起身问候:“陈老师。”   “久等了,久等了。”陈睿对女子歉意道。   而后看向姜不苦,先有些疑惑,而后恍然:“姜平?”   “这是薛老师让我交给您的几份资料。”姜不苦将手中几份资料递了过去。   陈睿接过扫了几眼,便拿笔刷刷签了几个字,放在抽屉里,道: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咱们现在一起去一班吧。   这是姜葳蕤姜老师,嗯,你们都姓姜,这也是种缘分。她是你们这学期武科修行的指导老师。”   姜不苦恭敬的问候:“姜老师好。”   姜葳蕤点头回应:“姜同学好。”   “走吧,咱们去班里。”   陈睿头前带路,姜葳蕤跟随,姜不苦落后她一个身位跟着。   原本还喧闹声传出好远的教室,在陈睿做出推门动作前突然变得安静。   推开门,整教室的学生都坐得端端正正,有些正看着书,一副正沉迷进食的模样。   陈睿似无所觉,走上讲台,道:“今天开学第一天,很多同学的心思还没收回来,大家都及时做好调整,你们这学期的任务很艰巨……我说几件事。”   说着他把姜葳蕤引荐给大家,其实,早在他们进来后,她就像是一块磁石般,将全班所有的目光全部吸引。   “这是姜葳蕤老师,你们这学期武科修行的指导老师,她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却已是紫府境巅峰的大修士,她能成为你们的指导老师,真的是你们的幸运,希望你们好好珍惜!”   听到他的介绍,名叫姜葳蕤的女子赶紧摆手道:   “我这点修为,可不敢称大修士,你们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叫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但是,可千万别叫我大修士。”   现在,连元婴境和一般的元神境都没有资格称为大修士,虽然可以强自附会其他解释,但她却不想蹭这样的擦边球。   第一排正中间,全校公认的智慧天赋、气质形象皆为第一的卓不凡突然出声道:   “姜老师,以您的年纪能够便能够称为紫府境巅峰,无论是天赋还是出身都必然不凡,你怎么会来给我们当指导老师呢?”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姜葳蕤。   姜葳蕤皱了皱眉,便平静道:   “我修为到了紫府境巅峰,欲要一鼓作气成就金丹,却不曾先到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瓶颈。   我老师说我心性不够,历练不足。建议我暂时放下修行出来历练一番,我一直都想体会一下当老师的感觉,现在正好有这机会就来实际体验一下。”   她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卓不凡感觉精神被狠狠重击了一锤,他虽自命不凡,可要达到她现在的水平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对修行者来说,面对修为更高的前辈,谦卑的仰望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其他的妄念都是取祸之道。   简单介绍完姜葳蕤,陈睿又指了指姜不苦,道:“他是你们的新同学……你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最后这话,他是对姜不苦说的。   自从进入县学之后,姜不苦达成了一个其他人从未达成的成就——每学期必会调班升阶。   所以,对着满教室的新同学介绍自己,姜不苦对这套流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也领会到在这样的自我介绍中最合适的方法是什么,长篇大论不是太合适。   “大家好,我叫姜平,平平安安的平,同样也平平无奇的平。希望我们一起努力进步,谢谢。”   他平静的说着,五十九个同学平静的听着。   陈睿等了等,见姜不苦不再说话,就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道:“你去那里坐。”   走向那空位,姜不苦忍不住想,它的原主现在应该也在二班做自我介绍吧?   随着姜不苦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坐在那位置上,一双双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审视,不满,排斥,或者更漠然了……   看着这一切,陈睿也没说什么,一个是从县学一年级带到现在朝夕相处三年的学生,一个是突然闯入的陌生学生。所以,这些学生的心态他能理解。   姜不苦若靠真本事上位也就罢了,或许还有人为他喝彩。   可有关他的事迹,包括教学组私下的分析都已经传遍全班,在大家眼中,这就是个利用了学校考试漏洞的幸进者,一个水货,谁会真心认同他?   好在,一个月后漏洞就要被弥补。   陈睿收敛心绪,继续道:   “这学期没有新东西教给你们,你们要做的就是反复打磨,精进自身,为六月底的统考全力以赴。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一个月后学校就会安排一次考试,以统考规则重新计名。   在这方面,咱们班是有优势的,因为你们从上学期开始就已进入这种状态。在文武两科的时间分配上,你们自己把握,我相信以你们的智慧,应该知道如何安排。   我要强调的是,新规则不只是计名权重的变化,武考内容也不同,县试规则侧重于你们身体素质的基础性和全面性,综合考察力量、速度、耐力、抗打击力等,而府试统考规则更看重你们的实战能力和修行天赋,这点你们尤其要注意。”   说到这里,他看了姜不苦一眼,这些基本都是对他说的,因为其他人早就知道这些不同。   姜葳蕤站在教室一角,双手抄在怀里,默默的看着。   一会看陈睿,一会儿看全班同学的眼神变化,更多时候却在看姜不苦。   看他安静的穿过教室,安静的入座,端正坐好,认真听讲。   她莫名觉得,这次红尘历练选对地方了。 第二三四章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而后,班主任陈睿用了两节课的时间对众人详述了这学期的教学安排,总的来说,就是学员们有着非常高的自由度,因为该教的县学早已教透,剩下的都需要靠个人参悟贯彻,甚至烙入心灵之中。   他最重点介绍的是具体模式的转变,在此之前,各学员的修炼主要是对自己用功的过程,对自我的磨砺、锻炼和打熬奠定成为了修行的主旋律。   而统考规则,最重要的两个指标便是修行天赋和实战能力。   前者是很难通过勤学苦练获得增长,而后者,则可以通过密集的、高强度的战斗进行突击加强。   所以,县学的最后一学期,便是将重心都压在。   把整个过程视作一次锻造,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材料本身的收集,这学期就是最终的锻造,利用已经收集到的一切资源,将这件武器尽可能的坚硬、锋利。   这两节课后,众人去了一号训练馆,蓬乐县学最大的修行场馆。   内有六个副馆、一个主馆,各种辅修器材十分完备,同时容纳三百人修炼都绰绰有余,现被学校特批给三年级一班专用。   此刻,一班学生正兴致勃勃的两两对战。   练就一身本事,谁不想尽情展露一番,更何况,经过一个年假,无论是暗戳戳刻苦用功的,还是玩得太尽兴以致于有所懈怠的,都想要趁这机会知己知彼。   最开始还有人担心出手重了伤到对手,控制着力度,那些能放不能收、威力过大的招式都不用,不过,姜葳蕤的几次出手却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她安静的站在场边,脚边放着一篓小木球,每当险情出现,就有木球从竹篓中飞出,轻轻击打在对战双方的发力点上,将捉对战斗的双方直接打断。   以她的实力,要保证实力最多也仅是内壮境巅峰的学员们的安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以她的眼光,甚至可以在胜败确定之前,先于战斗双方对结果做出准确的预判,自然能够轻松应对这样的局面。   渐渐的,大家出手也就不再顾忌,平时修炼中自己都没把握的大招险招也不时寻机使出。   姜葳蕤轻描淡写的化解着,眼神却不时瞥向场馆一侧一个孤零零站着的身影。   一开始,姜不苦也有点踌躇。   一班六十人,两两对战,怎么会自己一人被拉下,没个对手呢?   直到他反复数了三遍,这才确定,训练馆中有六十一人,自己就是那多出来的“一”。   其他人也都渐渐发现了这情况,偶尔瞥向姜不苦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玩味。   姜不苦又扫视了两圈,便直接往一个方向走去。   有两人正在那捉对战斗,见姜不苦朝他们笔直走来,最后在他们身前一米处停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战斗当然继续不下去。   陆鸣皱眉厌恶道:“你干什么?不要妨碍我们,走开!”   那语气、那神态,是个人都不能忍受。   但姜不苦却视之如清风拂面,只是道:“我今天没在一班教室看见你。”   “莫名其妙!我再说一遍,闪开!”陆鸣不悦,语带威胁的警告道。   姜不苦并没有闪开,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盯着陆鸣继续道:“你叫陆鸣?”   被叫破身份,陆鸣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姜不苦,眼神越来越危险。   姜不苦依然毫无所觉一般,仿佛陈述般继续道:   “昨天有人在食堂窥视我,其中就有你,其他几人我今天都在教室里看到了,唯独没看到你。   陈老师将我分配到那张空桌,桌面有一行刻字,‘我命由我不由天’,署名是陆鸣。   刻痕很新,应该是上学期刻的,所以,我想你就是陆鸣。”   随着姜不苦的陈述,陆鸣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当姜不苦说出刻字内容时,他的眼神更有种择人而噬的疯狂。   忽然,他露出个灿烂阳光般的笑脸道:“对,我是陆鸣,然后呢?”   说着,他还歪头对身边的李槐笑道:“这货看上去也没想象的那么傻啊,说得头头是道的。”   李槐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高个,抱臂站在他旁边,此刻闻言嘿嘿笑道:“我看是傻得冒泡,不然怎会跑来自取其辱?”   姜不苦扭头看向他,道:“昨晚食堂你也在。”   这时,因为他们这里的动静,有许多人已经停手看起了热闹,姜不苦看向距离最近的四人道:“还有你们四个。”   在这么多同学的注视下,被特意“标注”出来的几人,都莫名心生一股羞恼。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姜不苦的手下败将,他们这种聚团行为本身,怎么看怎么有种败犬抱团哀吠之感。   而他们一贯宣扬的是,不是我们比他差,完全是学校的计名规则有漏洞。   至于姜平,姜平是谁?   装作对其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这才是他们应有的格调!   躲在食堂偷窥?丢人!   李槐虽然生的高大,脸皮却极薄,此刻已经面红耳赤,他上前几步,以居高临下之势逼视姜不苦道:“小子,你这是要找事?”双臂肌肉鼓胀,似乎下一刻就要挥拳锤来。   姜不苦仰头看着他,不避不让,道:“我也要参与实战。”   “啊,你说啥?”   李槐先是一愣,而后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不少人也都如此,似乎姜不苦这话击中了他们的笑点,有的眼泪花都笑出来了。   “我听到了什么,这是在求带玩吗?”   “这是求人吗?这是求人吗?”   “过年时我三岁侄儿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你几岁了?”   陆鸣一脸戏谑的看着姜不苦:“我们爱和谁玩还要你管?这事老师都管不了,你算老几!”   “不然我就去告诉老师,告诉学校。”姜不苦依然平静。   “啥?”陆鸣怀疑到底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还是姜不苦真是个傻的,这是听不懂人话了?   “我是一班的,你是二班的,你在练着,我在看着。”姜不苦道。   场面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经姜不苦这么一点,都想透了其中关窍。   无论任何理由,姜不苦现在都是一班的而陆鸣不是。   陆鸣这种蹭班行为,作为一起两三年的同学,没谁会说什么,包括老师,总不能撵他走吧。何况,所有人都觉得他一个月后就会回来。   可若因此妨碍了其他学生的正当权益,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姜不苦还是一班学生,道理就在他这边。如他真的把事情闹大,学校也只能站他这边!   不过眨眼之间,陆鸣发现自己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自己走人,回二班去,当事人都不在了问题自然也就不在了。   可陆鸣会回去吗?他敢回去吗?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优秀的棋手和臭棋篓子呆久了水平会变臭。回二班是不可能回的!   更何况,若他走了训练人数就变成60,除非有人甘愿自我牺牲和姜不苦“兑子”,不然,总得有个人带他!   要么,带上他。   无论哪个,姜不苦都能上场,区别只在他陆鸣在或不在。   陆鸣沉默了。   他那灿烂阳光的笑脸也熄灭了。   李槐满脸的憋屈,嘲讽道:“你还当自己是幼稚园小孩儿,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去找老师!”   姜不苦没有与他争执,目光在陆鸣、李槐和另外四人身上扫过,似乎认定了他们这个小团伙,道:“不管你们怎么安排,在我的每日训练量完成之前,我不能轮空。”   只要陆鸣不走,总会有一人单着。既然一班之人都默许他的存在,这自然就是他们要面对的问题,而不能是他要面对的问题。   陆鸣再也忍耐不住,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个人蹭班问题,突然变成所有人都可能要为此有所牺牲,他已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情绪了。   他走到姜不苦面前,轻声的、咬牙切齿的道:   “是不是学校的温室环境让你对修行界产生了错觉?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干的这些事,放在外面足够你死上一百次!”   姜不苦不与他争辩,只是如一根木头般站在那里,等一个答案。   李槐也看出陆鸣的窘境,主动解围,露出比姜不苦大腿还粗的胳膊,狞笑道:“希望你待会儿能多撑两拳。”   “嘚瑟什么,一个月后……”   另四个被姜不苦拖下水的家伙自然也很不忿,其中一人忍不住想要放些狠话。   可还不等他说完,旁边同伴就用眼神示意,让他闭嘴了。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只会越发显出他们的败犬之相。   随着周围人让出场地,姜不苦和李槐对峙起来。   李槐一对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姜不苦一掌前探一掌下垂,摆了个不伦不类的防御姿势。   “呼——”   一道拳影携着呼啸风声瞬息掠至。   姜不苦甚至看不清拳势落点,只本能的往后退。   可李槐的动作明显比他更快,欺身急进,左腿横扫,直接扫中姜不苦脚踝,正后退的他身体失衡,向后跌飞出去,将全身都暴露在李槐攻势之中。   李槐也确实没放过这机会,一拳挟着劲风凌空锤落,直指姜不苦胸口。   以他铁板都能凿穿的巨力,能把姜不苦的胸口凿个对穿的窟窿。   姜不苦本能伸手去拨,可哪里能撼动分毫。   李槐带着狞笑越来越近,可就在他那铁拳接触到姜不苦胸膛的前一刻,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似被施了定身术,姜不苦噗通一声后背着地摔了四脚朝天。   一个木球从李槐出拳的腋下滚落在地,然后贴地滚动,一直滚进姜葳蕤脚边的竹篓里,就像会主动回巢萌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跟随这颗滚动的木球,一路追到姜葳蕤身上。   她的目光四处逡巡,根本没往这边多看一眼,一副我只是公事公办、制止危险,然后一切与我无关的模样。   姜不苦翻身站起,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对李槐道:“再来!”   李槐黑着一张脸,不出拳不出腿,脚下发力一蹬,一米九以上的魁梧身体瞬间电射而出,他直接以整个身体做武器向姜不苦欺压而去!   他体内积蓄着劲力,他相信,只要在接触那瞬间骤然爆发,能把姜不苦像一幅画一样挂在十几米外的墙上去。   可就在姜不苦躲避不及,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李槐体内积蓄的澎湃劲力骤然消散,只剩下他这两三百斤的身体重力,反被姜不苦环抱而起。   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李槐后颈处一枚木球上,只见它贴着他后背悠然下落,贴地滚动,最后再次回到姜葳蕤脚边的竹篓里。   而她依然一副公事公办,与我无关的模样。   “放我下来!”双脚离地的李槐咬牙切齿的道。   姜不苦将他放下,后退几步,摆开架势,还想再来,李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葳蕤,大吼一声,扭头跑了。   姜不苦也不能强留,目光扫向其他几人,其他人也都纷纷目光躲闪,和这种货色交手也只会把自己的水平拉低啊!   和强者对弈能够有效提高自己的博弈水平,而和弱鸡互啄时间久了,别说提高水平了,时间久了还会影响彼此的实力上限。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货不是水平差的问题,纯粹是一点水平都没有。   这简直是离谱。   他那成绩到底怎么来的?   ……   姜不苦也发现了问题。   最终,他与陆鸣六人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他每天要与他们每人进行两场实战。   这既耽误不了他们,他自己每天六个对手十二场实战也已足够。   实战本身不是目的,通过实战发现弥补自身不足,通过外界的磨砺不断自我提升,这才是根本。   与李槐两场对抗后,姜不苦去一个角落独自揣摩。他慢慢走动,不时比划两下,嘴里也在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认真倒是真的认真,可他这种方法本身,就足够惹人发哂。渐渐地,也就没人再关注他。   一个小时后,姜不苦又和陆鸣进行了两场实战。   和李槐相比,他又是另一种风格,攻势迅捷凌厉,姜不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两计掌刀就已紧贴在他咽喉。若不是有勤劳的小木球,他的脖子已经断了两次。   这一天,姜不苦就以十二场凌厉迅捷的败北结束了他的初次实战。   下午放学后,学生们陆续离开。   姜葳蕤将一些器材收拾归拢好,等人都走光了,又去淋浴间冲了个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一双大长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   第一天当老师,一切都是那么有趣新鲜,她的心情很愉悦,嘴里轻声哼着歌儿。   “姜老师好。”   突然,训练馆大门口一侧树荫下钻出个人。   “姜平?你怎么没走?”草丛中突然窜出个人,姜葳蕤本能就有些警惕,不过待看清来人模样,她心底那点警惕心自然散去,就只剩好奇。   姜不苦道:“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什么问题?”姜葳蕤问。   “您也看了我的实战,您觉得都有哪些问题?”姜不苦道。   “问题大了,哪哪都有问题。”   姜葳蕤心中吐槽,嘴上却道:   “我本打算先看两天了解你们的风格后,再给出指导建议,你的话,我建议你先修炼一门身法。   比如《游身步》,入门足够简单,能提升你的移动和闪避能力,让你的下盘更稳,当你适应了游动战斗,你的动态视觉,反应能力也都能提升,若练有小成,你的腿功自然就有几分火候,更进一步,你还能融合五行八卦,周天星位提升品阶。   起步足够低,上限足够高,对你的加强是全方位的。”   姜不苦却摇头道:“在将铁砂掌修炼到圆满之前,我不能分心去练别的。”   “你说什么?”姜葳蕤惊愕。   姜不苦解释道:   “我的天赋太差,学习能力也很差,您觉得游身步好入门,可我很可能半年都还在门外打转。铁砂掌比游身步更简单吧,我用了一整学期才摸到窍门。所以,我觉得对我最好的学习方法就是,在将一门功法练到极致之前,最好不要分心他顾。……除了多修一门功法外,您还有什么建议吗?”   “既如此,那就多挨揍吧。”   姜葳蕤带着些情绪道,我一个准金丹境尽心尽力给你分析建议,你却用你那点浅薄的见识直接否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不苦似乎没听出她话中的情绪,道:“您能说详细点吗?”   姜葳蕤轻咳了一声道:“挨打是最好的老师,当你挨的打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才能少挨打,怎么挨对自己伤害最小。”   那样的话,你就能多撑几招,多挨两下。她心中如此补充道。   姜不苦恍然大悟,颔首道:“原来道理这么简单,我懂了,谢谢老师。姜老师,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姜葳蕤有些呆愣的问:“什么要求?”   “我与人实战的时候,除非确实致命或要致我重伤的,您能不能少插手?”姜不苦道。   “你……这是想要多挨揍?”姜葳蕤问。   “嗯,每天十二次的实战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我不能浪费,我要尽量多体验一下。”姜不苦道。   见他郑重诚挚的模样,姜葳蕤迷惑了。   而且他对自己那瞎诌的建议言听计从的样子,让她觉得感觉自己是个坏老师,把学生往沟里带那种。   直到姜不苦离开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老师肩上的责任——有的学生真的会把她的话当金科玉律遵循的,她暗下决心,要弥补这次的过失,以后面对学生的求教需要更认真的对待。   第二天,李槐陆鸣六人心情都很不错。   他们甚至交流了许多揍人心得,在与姜不苦对战时刻意收了几分力道,也不攻击致命要害,对姜不苦拳打脚踢轮番痛殴,昨天憋得要爆炸的情绪全都得到了纾解,他们觉得每天与他实战两场也不错,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人,很是有助于情绪疏导。   姜不苦的情绪更好,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波折,总算是踏上了正轨。   作为穿越重生者,他也是个有挂的男人!   虽然这个挂是他很久以后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   不知是三岁那场山火本身的缘故还是穿越重生的缘故,一个外挂烙印在他的身体深处。   当时,刚从山火中生还的他双目流血,瞎了一段时间,后来好了,只是双目有些浑浊,却已能够清晰而完整的视物,村里人以为这就是全部。   事实是,自那以后,他能看见人身上的光。那是一人智慧、天赋的外显,智慧越高,天赋越强,那光就越亮。他称之为生命灵光。   他还发现,一个人的智慧天赋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一团暗弱灵光与一群强亮灵光久处,会逐渐变得强亮,反之也一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而他不仅能加快这一过程,还能做得更多。   他的智慧天赋确实都不行,可他有幸一直都有优秀的同学作伴。   一班不愧为全县精华,在他眼中,每个人都是颗小太阳,正无私的照耀着他。   陆鸣骑在他身上,一记左勾拳打得他头晕目眩,一记右勾拳打得他鼻青脸肿。   直到瞥见远处姜葳蕤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他这才遗憾的停手起身。   让他迷惑的是,在他起身之时,姜不苦对他轻声道:“谢谢。”   ???   这人是真的有病吧?!   听到他的感谢回复,陆鸣真是满头问号,除了发出这种感慨,其他什么念头都无法凝聚起来了。   姜不苦躺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一个角落慢慢梳理收获。   他的双目透过那层浑浊,看见一片星空。   最初,这里空无一物,直到他发现从别人身上照射过来的生命灵光如同天际极光般在这里一闪而过。   他不由产生一个想法,能不能把这光留住?   最后,他不仅留住了光,还把这虚空变成了星空。   总共一百点星光组成一个环,星点从大而亮渐次变得更小更暗,最大最亮与最小最暗的两颗挨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条吞尾之蛇。   这时,一颗新星正在星环正中凝成,比星环中所有星点都更大更亮,这星源自陆鸣。   当其彻底凝成,就自动飞向星环,成为新的头部,原本的星点则自动后延,最末端那枚最小最暗的被排挤出去,崩散消失。   那片星空更亮了。   这意味着他的天赋、身体潜能都会有所提升,直到稳定在一个新的水平。   姜不苦扫视全场,看着那一簇簇人形的光炬,心中充满了感恩。   ……   这晚,做完一套完整版文科统考模拟试卷,姜不苦便照例开始了热身,然后站在大理石砂盒前,开始了铁砂掌的修炼。   在这专注重复的修炼中,他终于清晰的把握到了到身体的神奇变化。   铁砂掌有四层境界,泥砂、河砂、石砂、铁砂。   前面两层很容易突破,可对修为的提升也很小,姜不苦用一年时间将这两层练完,修为依然卡在内壮初期,直到二年级上学期升入四班,受更优秀的新同学们的“照拂”,铁砂掌这才晋入第三个层次,修为也顺势突破到内壮中期。   从那次突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虽然又升班两次,天赋智慧也都有了两次小幅度的提升,可都再无突破,只是加深了积累,要想晋升还需要更长时间的水磨工夫。   因为他对自身的疯狂压榨,身体潜能就像一块连地下水都被抽尽的干涸之地,挖再深的井都出不了水,而现在,“地底”突然有新的暗河出现,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涌出,迅速向身体各处浸透蔓延。   姜不苦甚至感觉到了身体的“贪婪”,身体各处就像一群被饿疯了的雏鸟,此刻全都大口大口的疯狂吮吸。   双手插入大理石碎中,刮擦的疼痛在减弱,反而一种奇特的酸痒感在双掌十指间乱窜,就像有无数细微小虫在到处乱爬。   反倒是大理石碎渐渐有些承受不住,在他不断的抽插之下,变得更加细碎。   鸡蛋和石头的关系正式逆转。   当酸痒之感彻底消失,他的双掌蜕出一双“皮手套”。双掌那布满老茧的粗糙老皮完全脱落,就连因他过度修炼而有些畸大的手指骨节也变正常了些,双掌的新皮肤更加细腻,仔细看有隐隐的铁黑色光泽,他抓了把大理石碎握在掌中,双掌一合轻轻转了半圈,碎石变成石粉。   随着铁砂掌功法晋入最后一层,双掌发生蜕变,他的身体也跟着发生变化。   一股热流从双掌沿着双臂进入身体,这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一堆干柴,更多的热流从五脏六腑中诞生,向上蔓延至脖颈头颅,向下点燃腰腹双腿,最后,全身都笼罩在这股热流中。   这与他每次练功前热身时体内产生的热流相似,却旺盛了何止百倍。   姜不苦没有静等变化结束,顺势演练套路热身。   深蹲,侧腰俯身,左飞弓,右抵角,捞月式,坐火环,倒斜攀……   在进入县学之前,武科并不涉及具体功法修行,而是几套锻炼筋骨体魄的套路把式。   自入县学后,有各种正式功法传授,自然没人再练这些把式,姜不苦除铁砂掌外没修别的,也就一直没放弃这些套路,几年下来,原本只能算“基本掌握”的套路现在已经“炉火纯青”。   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练着,直到体内的热流彻底消散,这才停了下来。   虽然非常疲惫,但他却十分开心。   修为终于突破到了内壮后期。   从现在起,至少在修为这一块,自己终于赶上了一班大部队。   至于其他方面,也能一步步追上去的,他有这个信心。   这些年,他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么。   上学期刚进二班的时候,他也是吊车尾,哪怕最后接受了同学们的“照拂”,完成了星环更替,在它的加持下,他的智慧天赋也才堪堪达到二班的中等水准,和那些优秀生相比依然有着不少差距。   可就是凭这点浅薄的本钱,他硬是用极致的努力弥补了其中差距,更是凿穿了那层无形的壁垒升入一班。   以他的经验,他可以做到一天换颗星。   只需六十天,就可以将一班所有同学的照拂收纳。他也将完成一次巨大的蜕变。   不过,一个月后的摸底考!   姜不苦的眼神眯了起来,无论怎样,既然已经上了这趟车,他就绝不容许自己再被甩下去,哪怕大家都说他上车的手段不够光明。   “我还要更努力!”姜不苦低声道。   天赋提升了,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说明原本已经被他征服的极限又跑远了,他当然要追赶上去直到再次将之踩在脚下。   最初他是被逼着努力奋斗,现在,他开始享受这一切。   次日,陆鸣第一个跳出来和姜不苦对战。   看着再次被他打倒在地的姜不苦,他不仅没有开心,反而一脸惊疑的看着他。   “你突破了?!”   这一次,他用了七招才把姜不苦击倒,相比第一天的一招制敌,第二天收着力道的三招完胜,今天这提升也太大了。   他仔细回想,姜不苦的速度有所提升,闪避力有所提升,反应力有所提升,抗揍能力有所提升……身体素质有了全方位的提升。   而提升最大的,是他的攻击力。   昨天姜不苦反击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就如孩童的顽抗,根本毫无杀伤力。   刚才姜不苦以掌做刀砍过来的时候,他根据昨天的经验没有闪避没有格挡,挨了个瓷实,手臂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   也是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危险,不再收敛力道,全力出手,两招把姜不苦干趴下。   看了看已经乌青肿胀的手臂,陆鸣心中有些发冷。   姜不苦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点头道:“是的,卡了一年半的瓶颈终于突破了。”   陆鸣回想着他特意收集到的姜不苦的资料,想着他刚才的表现,道:“铁砂掌突破到最后一层,修为提升到了内壮后期?”   “嗯。”姜不苦点头道:“要不是你们的帮助,我也不能这么快就突破,虽然昨天已经说过一次,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谢谢!”   他的神色真诚又认真,没有一点虚假。   陆鸣的心情却更糟了,比听了最恶毒的嘲讽还要难过憋闷,胸膛起伏,狠狠呼吸了几次,这才再次摆开架势道:   “这次我不会再留手了,希望你能多撑两招!”   姜不苦摇了摇头道:   “等一会儿再进行下一场吧,我要好好反思整理一下,你和他们练吧。”   说罢就自顾自往一边去了。   陆鸣嘴巴张了张,很想说点嘲讽的话,比如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类,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人家真的可以。   他悲哀的发现,无论修为还是实战力他依然完胜对方,可心中的优越感,已经彻底崩塌。   他再也不能用戏谑俯视的姿态面对,必须郑重其事的正视。   又一次,他想到了一个月后的考试。   他甩了甩头,摆开架势,对旁边同样眉头紧锁的李槐道:“来吧。”   之后的实战,没人再敢刻意控制力量只为多揍姜不苦几拳。   全都沉下心态,全力与之对战,哪怕以重手攻击致命部位会立刻被姜葳蕤以木球中止战斗,也都如此。   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姜不苦的经验怪,每场战斗与他玩得越久,他的收获就越大,而他们与他实战的收获,基本等于没有。   没人想让自己成为他登高的阶梯,能用一招结束战斗就绝不会拖到第二招。   上场后,没有丝毫前戏,直接就上绝招连环,一击不倒,紧跟着就是第二击。   这样的战斗和前天、昨天的又都有不同,完全没有应对经验,实力也全方位弱于对手的姜不苦再次干脆利落的败北。   每场战斗基本都被人一招“击毙”,哪怕偶尔以铁砂掌格挡成功,也会被对方紧随而至的第二击“击毙”。   他也不气馁,也不怨人手中,这正是他想要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晰知道双方的真实差距,昨天那种放水战斗反而误导他的判断。   而且,这也更有助于自身实战方面的天赋提升。   从老姜村的村小,到黑山镇小学,黑山镇中学,再到如今的县学,每一次升学,每一次班级变动,他都能遇见更优秀的同学,星环自然也会随之更替,他的天赋也在这一次次更替中逐渐提升。   严格说来,每一次的提升幅度都很有限,最多让他达到一个群体中游偏下的水准。   如何让这有限的提升对自己最有利,就是他琢磨得最多的问题。   琢磨得多了,他也真的发现了一些门道。   他发现,身体是有记忆的。当身体长期对某方面保持“饥渴感”,时刻提醒身体某些方面有不足,那么天赋提升时就会特意往这些方向倾斜。   这就像是水会自然流向低洼之处一般。   在进入县学之前,武科修行侧重于身体基础素质的全面性。   所以,在这之前他的天赋全都提升在了这些方面。这让小时候有些体弱的他越来越健康。   进入县学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修行方面的天赋有多差,于是在更替星环时他保持着对铁砂掌的高强度修炼,同样因为计名规则依然侧重于身体基础素质的全面性,他依旧让身体保持着这方面的饥渴感。   因为这些有针对性的举措,他每次升班更替星环之后,他修炼铁砂掌的天赋和身体基本素质都会有所提升。   而在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基本就没有任何提升。   所以大家都说他钻了学校规则的漏洞也不算诬蔑,他确实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也是他坚决不选择第二门功法修炼的原因,天赋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有人有剑道天赋,有人是拳脚天赋,有人是硬功横练天赋,而他只需要有铁砂掌的修行天赋就够了,在这项天赋到顶之前他不需要把自身有限的天赋分去别的地方。   而现在,随着计名规则向府试看齐,要保持进步,他需要有足够优秀的实战天赋。   还有什么比不断挨打,对手的每招每式都有击毙自己更能唤醒身体的饥渴呢。   随着一次次被毒打,姜不苦能感觉到,自己的抗揍天赋在一点点的提升。   在被揍的瞬间,身体会自动做出细微的调整,包括姿势及角度调整、肌肉和气息调整等多个方面,目的只是让打在身上的伤害更小,另外还有对危险的警觉心,躲闪能力,身体的灵活性……所有有利于他坚持得更久,受的伤害最小的灵感自动从身体中觉醒。   可惜,虽然他已经极力缩小了天赋的提升范围,增长依旧有限,所以,这毒打还得继续承受。   不过,姜不苦已经知足了,脸上甚至不自觉的带上了沉迷享受的神色,反倒是干脆利落把他击倒的对手们一个个阴沉着脸,好像他们才是失败者。   这也成了训练馆中极特别的一幕,所有人的心态都在一点点的转变。   从“这人有病”到“这人有趣”再到“这是个怪物”。   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一次次被干脆利落的击倒,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思,总结,再次迎战……没有胜败心,求学求知之心胜于一切,设身处地,若自己处在这个境地,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当他们心中升起这层反思,再看看自己下意识选择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心中都有些沉重,没人喜欢主动找虐。   姜不苦不知道这些复杂的心思,一心沉浸在因努力奋斗而持续进步的喜悦之中。   充实又满足。   今天最后一战的对手是李槐。   只用了一击。   他的铁拳在与姜不苦铁砂掌硬碰硬的较量中取得压倒性胜利,猛烈的拳风刮得姜不苦头发眉毛脸皮全都震荡不止,一只砂锅大的拳头紧贴在姜不苦额头眉心。   姜不苦面露欣然之色,张嘴想要说什么,李槐却很干脆很无情的直接转身走远。   看着星空中那颗源于李槐的新星,姜不苦只能在心里暗暗道了声感谢。 第二三五章 定向提升,苦手雏形   一天的修行结束,大家三五结伴离开,没人招呼姜不苦。   姜不苦又找到姜葳蕤:“姜老师。”   “嗯?”正要收拾了离开的姜葳蕤看着他,开学第一天她还浅浅画了个淡妆,后面就没再化妆,却反倒越发突显出她素净清丽的本质。   “我铁砂掌突破到最后一层,修炼需要用到特制的铁砂。”姜不苦道。   “啊?这需要我提供吗?”压根没有当指导老师经验的姜葳蕤虚心求教,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低端功法的她也确实不知道。   姜不苦摇头道:   “不需要您提供,按理这些修行辅材学生自己准备就行……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又把学校的现金补助都换成了修炼物资,所以身上没有现金。   自然也无法去外面置办这种特制铁砂,学校承诺可以帮我解决这类需求,之前我修炼用的大理石碎就是以前教我的指导老师跟学校沟通帮忙解决的。”   姜葳蕤听得连连点头,最后却忍不住心中好奇:“什么情况特殊?”   她心中想着,不会是你那总是异于常人的言谈举止思维习惯吧?   姜不苦看了一眼,她的眼神确实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看着她道:“我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没有收入。”   “啊?对不起对不起。”姜葳蕤立刻明白自己冒失了,赶紧道歉。   姜不苦摇头道:“没什么,您能帮我跟学校问问特制铁砂的事吗?”   姜葳蕤道:   “我对学校很多部门都还不了解,这种辅材谁负责该找谁领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流程如何。   这样,我先去外面买一份你先用着,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你修炼。”   说罢,一闪身人就消失不见。   还有一句话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先回去,我待会儿直接送你宿舍去。”   ……   两个小时后,正在做着模拟试卷的姜不苦听到砰砰敲门声。   开门就看见姜葳蕤捧着三个大木盒站在门外。   她进门将它们放在桌上,打开盒盖,装满了特制铁砂。   她介绍道:   “这是我在城里最好的辅材店找到的,每颗都是大师精心打磨,你仔细看三这种铁砂大小和棱角的变化。   他们把铁砂掌第四层又分成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配以最合适的铁砂。   你第四层刚入门,就用这种,在保证效果的同时,对你的损伤最小,然后用这种,最后用这种。”   姜不苦站在一边,听她介绍,多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都止住了。   最后,只问了一句:“这比一般的铁砂更贵吧?”   姜葳蕤摆手道:“不贵,就一颗下品灵珠,你就安心用吧。”   下品灵珠?!   姜不苦傻眼了,在他而言,价值超过百元的物品就已经算贵了,生机回春膏666元一小盒,在他看来就已是贵得离谱了,至于以灵珠计价的物品,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摸过呢。   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接触到这种级别的玩意儿。   再看那三个木盒,粗看不起眼,细看却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处处都有玄机。这哪是木盒,简直就是艺术品。   我只想要一份特制模具弄出来的铁砂,论斤卖,用麻袋装那种!姜不苦心中想着。   “这么贵,学校不会认的。”姜不苦无奈道。   姜葳蕤摆手道:“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走了。”   说罢,瞬间闪人。   无论如何,修炼是不能耽搁的。   他先用那盒最圆润、棱角最少的铁砂试了试手感。仔细感受它们刮擦手掌的力道,太温吞,感觉起来得太慢。   而后,他又试了试其他两盒的手感。   刮擦双掌的力度越来越明显,特别是第三盒,每一掌下去,就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细浅血痕,最终,他选中了这盒作为修炼所用。   虽然会给他带来更强烈的痛感,却也使修炼的效率大增,原本每次修炼需要两个小时,现在却可以控制到半个小时之内。   对他来说,早晚两次修炼,就相当于一天凭空多出了三个小时的时间,那些许的痛感根本无足轻重。   确定好新的修炼辅材之后,他开始了正式修炼,只用了半个小时,他就结束了这次修行。   他的双掌布满了细密划痕,剧痛连绵不绝的冲击着他。   够劲!   姜不苦感觉很满意,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修炼,一方面是铁砂掌初入第四层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另一方面,也是这铁砂确实不错。   一个多小时后,用生机回春膏将双掌伤势治好。   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生机回春膏的用量翻倍了!   按照原来的用量,生机回春膏是足够用的。   这学期的升班奖励本身就很丰厚,还有奖学金,生活补助也都可以申请,他在与学校沟通时统统折算成了生机回春膏,这些就已经勉强能够坚持到这学期结束,更何况离家时村里人赠送的那一大罐,他手中的生机回春膏从没有这么富裕过。   之前铁砂掌境界提升,生机回春膏的用量却没增加多少,他完全不知道到了最后一层用量会增加这么多。   更严重的是,按照现在这趋势,随着修为加深,用量怕不是还要增加!   若真这样,别说坚持到学期末,学期中都够呛。   他的眼神忍不住扫向那三个艺术品般的木盒,心道,不知道那家店搞不搞回收,哪怕以一折价回收,再大的窟窿也都能填上。   最终,他摇了摇头。   又不是真的没办法了。   何况,严格说来,这些也并不是他的东西,他可以使用,但却不能理所当然的进行处置。   第二天,一到训练馆,姜不苦就被姜葳蕤叫住。   “你的手怎么回事?修炼完没有用药吗?”她皱眉问道。   姜不苦双掌遍布细密划痕,有点点血迹渗出,一双手像是戴了双淡红手套。   姜不苦道:“用了,只是没用太多。”   既然药不够用,那就少用点,这就是他想到的办法。   “为什么?难道是药不够用?”   她那关切的表情,姜不苦相信,只要点头,她就会立刻去城中最好的店买最好的药给自己。   姜不苦摇头道:“我故意的。”   “故意的?你是想把自己的手弄废掉?!”她皱眉质问,看姜不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当然不是。”   姜不苦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这样做的,每次修炼完铁砂掌,我不会用药将双掌彻底治愈,留下部分伤势靠身体自愈能力恢复。”   听到这个说法,姜葳蕤惊住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想到这姜平在功法修炼上的坚持和那主动求挨揍的请求,她最终选择了闭嘴,没在这事上发表更多的意见。   姜不苦也没说谎,只是没说完。   为了节约生机回春膏的用量,他确实会将身体的自愈恢复力考虑进去,卡着极限用药。   而他现在这种做法,却远远超出了身体自愈能力的极限了。   因为他现在正处在天赋提升的阶段,一班六十人,包括被自己挤去二班的陆鸣,天赋才情都属于蓬乐县最顶尖的一拨人。   借助他们的天赋,他能够变成更好的自己。   这也将是他进入一班之后他能够得到的最大一笔“奖励”,也是他赖以持续进步的最大依仗。   而天赋本身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具体提升哪一块,根据他多年的总结,身体越缺什么,这方面的天赋提升就越明显,而这是他能主动引导的。   譬如在进入蓬乐县学之前,他将所有提升的天赋全部点在了身体的基础素质上。或是因为那场火灾的影响,也或许是天生如此,他的体质其实非常孱弱,可在这一次次的提升下,他身体的基础素质一直在稳步提升。   而后进入蓬乐县学,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天赋提升的方向则被分配在了身体基础素质和铁砂掌修炼天赋这两项上。   前者保证了他修行素质的全面性增长,更重要的是,这最有利于每学期末考的统计排名——我的综合战力可能很垃圾,甚至不堪一击,但我就是能够在考试要求的几个科目上取得让人惊讶的高分。   所以说,有人质疑他利用学校的规则漏洞钻了空子,某种程度上讲,并没有冤枉他。   而他这次则想要利用这种定向引导提升,让身体恢复力方面的天赋有所提升。   他以前没考虑这方面,是因为生机回春膏够他修炼用,并不会拖累他的修行。而每次天赋提升都是有限的,这里提升多了,那里就少了甚至没了,自然都要用在刀刃上。   现在情况则又有不同,提升身体自愈天赋不仅有助于修行,能够解决对生机回春膏等外用辅助之药的依赖,这项能力还能提升实战力,一举多得,也就算不得浪费了。   当今天第一场实战开始之时,姜不苦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来自姜葳蕤的救援突然变“迟缓”了。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他身体受的伤更多更重,再重一点就要变重伤甚至是伤残了,而若轻上一点,则又不能让他完全“尽兴”。   现在这样,刚刚好。   除了很痛很痛,淤青红肿太多,甚至脸部处处破相之外,并没有更多的隐患,睡个觉就能恢复。   刚好卡在了他身体承受力的极限。   姜不苦心中颇为高兴,看来姜老师真的领会到自己的意图了。   一场战斗结束,姜不苦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走向姜葳蕤,歪牙咧嘴的道:“姜老师,您刚才时机卡得真是太好了。”   “嗯。”姜葳蕤淡淡应了一声,始终目视前方,甚至都没有扭头过来看他一眼。   而姜不苦则脸上带着希冀之色的问:“以后能不能都这样?”   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在预见到危险苗头时出手和精准卡点出手,消耗的精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数量级,希望老师将更多精力用在自己身上,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求开小灶了。   “可以。”姜葳蕤回答得很果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果断。   “谢谢。”姜不苦感谢。   “不用谢。”姜葳蕤头也不回的道。   ……   这天的实战结束后,姜不苦认真体会了一下。   身体的自愈力、恢复力相较于以往,确实有微弱的提升。   他也不急,有变化就好,只要每天都保持这种变化,两个月后就非常可观了。   日积月累能省下来的修炼辅材同样也非常可观。   在去食堂吃饭之前,他先回了宿舍,取用适量的生机回春膏将双掌未愈合的细密伤痕敷好,这样就不会耽误晚上的修炼。   ……   内壮境和内壮境的修炼也是不同的。   如卓不凡这类天赋出众者,内壮境的修炼以激发体内潜能为主,主要修炼方法是马步、拳脚步法套路、打坐入定。   而如姜不苦这种资质平平者,体内并无多少潜力可以挖掘激发,主要修炼方法就是以排打、横练等外功方法强行唤醒生命本能。   以中药类比,前者胜在温厚醇和持久,绵绵后劲不断;   而后者则是真正的虎狼之药,且不说若生命本能没有被唤醒,容易在体内形成隐患,一旦到了老年体衰之时,各种隐藏的毛病就会骤然勃发,即便被唤醒,底力后劲也无法与前者相比。   但因为特殊的外挂,姜不苦并无这方面的担忧。   在其他人看来,无论他的修行还是成长本身,都对自己“压榨过甚”,比其他人更容易、也会更快的走到五劳七伤、油尽灯枯的局面。   但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一些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修炼方法,也正是根植于此。   ……   翌日,在开始训练之前,班主任陈睿来训练馆跟大家谈了会儿心。   生手上路的姜葳蕤老师也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开始对每个学生进行一些有针对性的指导点拨。   因为她的境界高,虽然每次指点说得不多,却能一语中的,切中要害,发人深省。   过了最初几日的新鲜劲,在时间的分配上大家也都更有自己的想法,一班学生都是非常有主见,有自己计划安排的主,不再是一窝蜂全班扎堆去训练馆,一呆就是一整天。   三年级下学期,也即县学最后一学期的学习正式进入正轨。   宿舍,训练馆,教室,姜不苦再次过上了三点一线这规律而又充实的学习生活。   在此期间,在陈老师的指导下,姜不苦完成了升班奖励、奖学金申请、生活补助等多种资料的填写,后续的跟进就不用他操心,都会折算成生机回春膏在半个月内送到他手上——虽然教育本身是免费的,只要成绩达到一定层次,就能免费获得相匹配的各种教育资源,但这种免费并不包括各种修炼资源的无限制供应,这是不现实的。   其实,在填写这些奖励申请的时候,姜不苦很想趁这机会问问陈老师,被全年级关注的、正一天天临近的摸底考会不会有进步奖之类的激励。   随着天赋一天天提升,加上每天十二场实战,姜不苦在挨揍这一块进步神速。   哪怕陆鸣等人全力施为,各种绝招杀招连环使出,他也能撑五六招,偶尔一记铁砂掌又毒又阴,虽然因为绝对的硬实力差距,最终依然会落败,却也能让他们龇牙咧嘴痛一整天。   战斗终于像是战斗,而不是一边倒的凌虐。   虽然他依旧是全班最弱,可他这种风格也在全班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天,所有实战结束,姜不苦有些意犹未尽,随着他这段时间的持续成长,一天十二场毒打已经无法让他尽兴。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向一位名叫刘静的女生走去。   也是时候走出舒适圈了,何况,六人的生命灵光都已凝结成星,他需要与更多同学接触互动。   “刘同学,你好。”姜不苦大方招呼道。   姜不苦的古怪形象,在一班越来越深入人心,刘静吓了一跳,却还是很礼貌的回应:“你好。”   身体却本能后退两步,心中更有些毛毛的。   姜不苦此刻的形象一点都算不上好。   十二场被极限卡点的毒打,让他的身体看上去都变形了,到处都是淤青红肿,嘴歪眼斜,分明是个畸形。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居然能够好个七七八八。   旁观者都不知道该佩服姜不苦多一点还是该佩服姜葳蕤老师多一点。   作为一个文静的女生,见他目标明确的走向自己,她心中自然发毛。   “我能和你打一场吗?”姜不苦很直接的表明了意图。   “啊?!”刘静吓了一跳。   “我见你经常和另一个女生做对手,她现在教室温书吧,我想你可能缺个对手,你看我怎么样?”   姜不苦见对方在自己表明来意后就一直陷入呆傻状态中,便继续说服道:   “昨天我也听见了姜老师对你的指导,她让你不要只选女生做对手,也要适当选择一些男生作对手。   她说你越不想与男生交手,就越放不开手脚,在真正的实战测试中,就越容易因此吃亏,所以,你是必须要主动走出这个自我设限的困境。   而我的实力你也知道,是咱们班里最弱的,你也不用担心被我欺负,是你试手过渡的最好选择。”   原本觉得对方提议非常荒诞莫名的刘静,居然感觉对方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若男生彻底放开手脚与自己打,她十成实力怕是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   以前问题不显,因为都是一个班的,没有男生敢利用这点来建立优势,可这在真正的统考时就是极其致命的,其他学生可不会顾忌这么多。   这也是她这学期必须解决的问题。   “好……吧。”刘静点头同意。   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的姜不苦闻言大喜,后退两步,迅速摆开了架势。   刘静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很久之后,她平稳了呼吸道:“小心!”   然后,她如同灵巧而迅捷的燕子般向姜不苦急掠而至。   她是个小巧玲珑的女生,速度极其敏捷灵活。   在距离姜不苦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她就已经跃起,一脚凌空戳来。   以脚尖作枪尖,小腿大腿作做枪杆,自脚背脚踝至大腿,绷得笔直。   活脱脱一杆红缨枪。   而且,脚尖连晃数个方位,让他根本预测不到最终落点。   快、刚、猛、巧!   和她的玲珑小巧的身形完全不称,可仔细看去,又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姜不苦只能双臂前伸作盾阻拦,那杆红缨足枪却瞬间凌空变化,一抖,一甩,化刚为柔,两个脚尖插入他双臂之间,轻易一剪一挑,就拨开了他阻拦作盾牌状的双臂,使他中门大开。   她的双腿顺势插入,一前一后,如同接力般全都结结实实的蹬在他胸膛上,将他直接踹飞出去。   姜不苦就如同被一根冲城棰击中,向后飞出近十米才摔倒在地,这狠狠的撞击让他几乎有种呼吸不能的窒息感,一时间趴在地上连起身都无法做到。   胸膛内,一股如针刺般的劲力正在体内乱窜。   而刘静已经快步走近,看着躺地不起的姜不苦,脸上露出急切之色,忙问:“我出手重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姜不苦慢慢坐起,摆手道:“没事,缓缓就过去了……没想到,你的实力比陆鸣他们几个强这么多!”   不远处偷偷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陆鸣几人都黑沉下一张脸,甚至有些隐约的怨念。   怎么,把我们利用完了,这就开始看不上了,嫌弃我们了?   听你这口气,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了呢。   见他没事,刘静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抿嘴笑道:“没这么明显,主要还是你不熟悉我的风格,被我先声夺人唬住了。”   姜不苦缓缓站起,刘静跃跃欲试的问:“再来?”   以前,和男生交手她心中是有抵触的,随时都会担心这些牲口会不会突然乱来。   刚才她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是个无害的”,至少暂时是这样。   然后,她心里真就踏实了,发挥得也很好。   正常情况下,面对男生她是不会以腿功先声夺人的,而她天赋最好,也修炼得最好的却恰好就在一双腿上。   尝到了甜头,她发现,解开自己心结的关键,很可能就在面前这沙包男身上。   姜不苦摆手道:“先等我缓缓。”   他不是真的给人平白充当沙包挨揍的。   每一场战斗都必须有所收获,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底线。   他正要转身去角落里总结反思,顺便将体内那股劲力化解掉,却被周围一双双明目张胆的眼睛吓了一跳。   “姜同学,下一场和我打吧,我的抱摔技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和我打,和我打,姜同学,我的腿功也是一绝,可刚可柔,能屈能伸,你绝对没见过。”   “我的迷梦身法有魅惑之力,这可是精神攻击,练气之前可是很少见的,姐姐提前让你涨涨见识。”   “滚开你个骚货,我的,小姜是我的,姐姐的水蛇缠身劲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你个小婊砸,就你会缠吗?”   “……”   姜不苦不知道局面怎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前一刻自己还要鼓足勇气、绞尽脑汁才能约到对手,现在这些女生却一个个都如同饿狠了的母狼般,全部凑了上来。   这一波,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争夺的,全都是女的!   一班女生有二十多个,除了几个在教室温书的,其他的全都聚了过来,把姜不苦围了个水泄不通,对他发出邀请,一个比一个大胆敢说,互相之间狠厉互撕,仿佛在争抢一件玩具。   有脑子灵光的,在发现刘静与姜不苦对战时就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了上来。   其他女生同样不笨,见此情形,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紧随其后,把姜不苦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或多或少都有刘静那样的问题,与男生实战时不能完全放开,无法彻底发挥一身本事。   虽然程度轻重有所不同,但问题都存在。   哪怕是实战训练,可以任意选择对手,可她们也都下意识的只在女生中做选择,男女对练的情况非常少见,她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个必须克服的问题。   今天,她们看到了破除这道心障的好机会。   首先,姜不苦是个男的。   其次,他是无害的。   最后,他还会反思,能进化,能成长,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简直完美。   面对无害的姜不苦她们本就不怕,一群二十个人女生围着他一个,更是完全体解放,发出邀请的简直是毫无顾忌,使尽浑身解数。   姜不苦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训练馆的男生都大开眼界,仿佛这才认识到相处近三年一个个娇滴滴羞怯怯的女生的真正本相。   见吵吵嚷嚷没个结果,那位擅长使用抱摔技的大凶姐姐振臂呼吁:   “停,停,咱们这么吵吵没完没了了,大家都想要,可小姜只有一个,总不能把他分了吧!”   自以为早已经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姜不苦闻言,心脏也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   很快,他就平复了心境,却也心中反思:“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   “我看这样,有意愿想和小姜交手的举个手。”   在场所有女生一个不落全都举起了手,就连几个在教室温书的都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里动静全都跑了来。   全班二十五个女生,一个不少,全都举起了手。   “好吧,咱们二十五个按顺序来吧。”大凶姐道。   “好。”   “同意!”   群雌粥粥,一致表决通过。   大凶姐又关切的问姜不苦:“小姜,一天二十五个,你应付得来吗,要不……两天排一轮?”   姜不苦认真想了想道:“如果你们把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压缩到半小时内,下午再加练一小时,一天一轮就可以。”   这相当于多出来三个小时的训练时间。   听到他提出的要求,有几个女生闻言有些犹豫,不是所有人都是修炼狂,活着也不是只有修炼。   “好!”大凶姐第一个表态。   “行!”另一位女生不服输、紧随其后答应。   有真想解决问题的,有头脑发热瞎起哄,不断有女生同意,最终,所有人都同意了,没有女生打退堂鼓。   虽然有不少心中暗骂内卷,可这事走到这一步,也就成了定局。   大凶姐又对所有女生道:“大家动手的时候都注意着点,可不要把小姜打坏了。”   “对,不能打坏了。”   “要小心。”   “小姜是大家的。”   一个个娇滴滴的点头同意。   最后,大凶姐看向不远处的陆鸣六人,道:“从明天起,那协议你们就不用守了。”   你们自己玩吧,小姜找到新欢了。   陆鸣李槐六人相视一眼,莫名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怨妇心态在各人心中弥漫。   ……   一天二十五场实战,是压力也是磨砺。   最开始,女生们依然有所顾忌,不敢彻底放开手脚。   逐渐的,她们不仅彻底解开了束缚,甚至更放肆的绽放,展现出食人花的本质。   ……   开学第八天,第五场实战。   身高腿长的大凶姐拦腰抱住姜不苦,将他的头死死摁住,差点把他直接闷杀。   腰肢陡然向后弯折,脊椎被控制,完全无从发力的姜不苦如同一个布娃娃在空中划出个三百六十度轨迹,脑袋迅速向地面磕去。   叩头抱杀!   下一刻,他的头颅就会如同磕碰巨石的鸡蛋般变得稀烂。   直到最后一刻,大凶姐都没有手软,直到一颗木球飞来,击在她腰臀之间,尾椎骨一麻,浑身力道骤消,身子向后倒去。   一屁股坐在了姜不苦脖颈上。   她一点都不尴尬,爽朗一笑,对姜不苦道:“姐姐这招怎么样?”   ……   开学第十天,第四场实战。   姜不苦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对手今天装束却很奇怪,不是适合对战的劲装,却好似踏春交游般,穿着身白色的轻纱薄裙。   她嫣然而笑,缓步走着,薄纱轻裙之间,隐约现出婀娜青春的曲线。   姜不苦的眼神完全被吸引,她指如兰花轻弹,臂如垂柳袅袅摆动,腰肢如迎风摇摆的嫩苗,双腿如小猫般灵动慵懒,时而左时而右,仿佛毫无章法,却又那么恰到好处。   双目流盼,巧笑倩兮。   木头石心的姜不苦仿佛第一次认识到少女的美好。   恍惚间,他后颈寒毛倒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根如兰花般柔嫩的手指贴着他的脖颈滑动,却仿如一把冰冷森寒的匕首,停在他的咽喉上。   娇笑在他耳畔响起:   “小姜,姐姐这套舞步名叫‘游春’,感觉怎么样?   下次姐姐再来套‘霓裳’,再让你见识见识另一种感觉!”   直到她走远,与几个骂她“小骚货”的女生击掌欢呼,姜不苦依然余悸难消。   ……   第十五天,第十六场。   姜不苦迅速侧身闪避,人未着地双掌就已横扫而出。   没有击中实物,反而伸出去手臂如被水蛇缠绕,挣脱不开。   最后,他的身体被另一具柔软的娇躯缠绕。   “姐姐这招叫‘绞杀’。”   ……   第十九天,第二十场。   姜不苦一掌封在身前,与对方碰了一击。   对方娇躯一折,突然贴伏于地,双腿插入他双腿间,紧接着一个一字马,姜不苦双腿跟着向两边分开,下盘不稳,向后跌倒,对方瞬间欺近。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四声连珠脆响,双手双腿关节尽折的姜不苦躺在地上。   对方一边蹲他身边给他接骨,一边笑嘻嘻的道:“其实姐姐那最后一招应该接断颈拧杀,能轻易将你脑袋摘走的。”   ……   第二十五天,第三场。   对手刘静。   她身躯娇小,灵活迅捷。绕着姜不苦不时给出试探性攻击。   姜不苦站在原地,警惕的转着圈,双臂不时击出,总能有所建树。   泛着些微铁黑色金属光泽的双掌没有女生想碰,不仅痛,而且淤青数日不消,爱美的她们怎能忍受!   小姜真是个畜生啊!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只要给他抓住机会,无论是谁,他都会狠狠咬上一口疼得人牙痒痒。   所以,与他战斗没谁敢掉以轻心。   面上嘻嘻哈哈极尽调笑,心里却全都如同炸毛的猫儿般警惕,唯有每天与他交手的她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姜不苦的持续进步。   表面上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把精神提升到了极点,不敢有丝毫懈怠放松。   在绕了两圈之后,没有专门修炼身法步法的姜不苦终于露出了破绽。   刘静迅速欺近,最后,她双腿如剪锁住姜不苦脖颈。   直到小腹感觉到姜不苦呼吸的热气这才惊觉这个姿势过于大胆,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点评:   “姐姐这招叫飞燕双剪,要不是我最后留力,可以直接将你脑袋剪断。”   她的双腿还稍稍用力夹了夹以为佐证。   这才从姜不苦身上跳下来,若无其事走开。   看着周围女生,她嘻嘻笑道:“完胜没在我手上终结,很失望吧?”   “切!”一种女生不屑撇嘴。   刘静面上嘻嘻哈哈和她们打趣,也感觉自己的变化过大,从最开始连与男生正常交手都放不开,现在却能毫无顾忌涌出这么大胆的招式。   哪怕心中依然有些异样,她可不想让这群小婊砸笑话。   女生中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扭曲”的风气,若谁在与姜不苦对战时明明有更果断凶狠的杀招,却因为顾忌做出了偏保守的选择,事后就会有一群小婊砸凑过来表示关心,并还要夸奖句“妹妹好纯啊”。   你才纯,你全家都纯!   打趣的她们见姜不苦一如既往的去角落里反思,顺便休息恢复,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她们也都散去,收起笑意,满脸的认真。   她们最清楚姜不苦这些日子的进步有多大。   虽然她们自己也有成长,而且相较以往还更快许多,不然也不可能乐此不疲坚持到现在,可却远远无法和姜不苦相比。   最初,他实力弱,也不适应众人风格,坚持不了两三招。   现在,他实力依然比她们弱,却已能够有来有回,虚虚实实走五六个来回。   没有一点水分!   要想胜他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同一个绝招若不想点变数也难收到奇效。   最开始,她们还能比较轻松的应对。   可随着战斗一天天持续,姜不苦始终在缓慢却坚定的进步着,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现在,她们全都要绞尽脑汁的求新求变。   开发出新的绝招,或者将原来的绝招做些新包装,改变几个连招陷阱……每结束一场实战,她们就已经在思考下一场要如何才能赢,且还要赢得迅速,赢得漂亮!   这已成为她们互相之间较劲争胜的隐秘战场。   毕竟都是“好姐妹”,就连竞争都必须是优雅的,怎能如泼妇般互撕。   就算一个普通人,每天换着花样惨死二十五次,六七百场死下来,实战经验也会极其丰富。   更何况姜不苦每天都会将一朵食人花的生命灵光凝结成星,实战天赋每天都在提升。   普通人若要一百点经验才升级,那姜不苦今天可能只需九十五点,明天更只需九十点就可以积满升级经验。普通人只能从一场战斗中吃到一两点经验,姜不苦却能吃到三四点甚至更多。   在这群天才女生眼中,就是姜不苦实战能力的提升幅度远远超过她们。   而且,姜不苦铁砂掌的修行天赋也在一天天变强,修行效率一天好过一天,他能清晰感觉到双掌威力一天天的变强。   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就在这样浑然忘我的心境之中,新历三一五年的二月悄然而过。   当班主任陈睿前来宣布,摸底考试即将开始,姜不苦这才满脸错愕的抬起了头。   “啊?这就开始吗!”   不过,他很快就从惊讶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其他人也都如此。   三月初一,又是“异日旧影”降临的日子。 第二三六章 虚幻现实,摸底考试   三月初一,深夜。   如往常一样,姜不苦比正常计划提前了五分钟上床休息,等待异日旧影的再次降临。   其实对于这个现象,姜不苦是觉得有些诡异的。   这个“异日旧影”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它准确出现的时间是两年前,时间点刚好是他铁砂掌的修炼初有小成的次月。   所以,对于这个现象,他是有着完整而清晰的记忆与经历的。   第一次进入,他以为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梦境。   可很快他就发现,这事非只他一人有感受,而是所有内壮境层次的修炼者都有着梦境体验。   虽然梦境内容各有不同,但经过事后的总结,却也能得出一些基本的认知。   这个特殊的梦境绝对源自于同一个世界观之下,因为它们遵循着最基本的共同规则。   规则一:在进入之前,每一个没有踏入练气境的修行者都会进入一个特殊梦境。   所以,这个梦境不是并不针对某个或某些特殊的群体,而是真正的覆盖全范围、全领域。   规则二:梦境中,每一个“进入者”都会被分配到一个特殊的危险场景中,被匹配进入一具与自己有着巨大相似性,无论天赋资质还是力量强弱都相当的另一个身份内。进入者将以自己的力量应对危局,参与战斗。   规则三:当梦境结束,无论是以胜利,还是以死亡,只要这段场景的战斗结束,梦境就会自动对进入者的表现与另一段影像进行对比——疑似这个梦境片段的真实再现。如果“进入者”的表现不如原有的梦境片段,那么其人将会失去再次进入的资格,只有那些表现更好的,才能持续进入其中。   且随着进入者现实修为及其整体实力的提升,进入者被匹配到的梦境场景,在梦境中的身份处境,也会随之而调整变化。   直到进入者在某一次梦境中表现不及那段对比影像,他就将被这个梦境彻底淘汰出局,再也不能进入。   所以,对进入者而言,本身实力的强弱不是关键。   就以姜不苦为例,在两年前,无论天赋还是实力,在县学中都是很靠后的,可正因为如此,匹配到他身上的梦境场景也相对简单,他进入的那具身体各方面的素质同样也算不上出色,各方面和他都能匹配上。   所以,对他而言,做到比梦境对比影像更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只对他,对所有县学生来说,都没有太大的难度。   这个事情刚出来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对修行界,乃至对整个炎夏而言,给修行者带来的震撼并不亚于任何一次天变。   哪怕以姜不苦仅是一位县学生的层次,也能够想到,这必将给整个现世带来巨大的改变。   可让他感觉诡异的一点在于,官方层面并没有就这件事做出任何表态,唯一的发言就是确认了这件事的存在,并将之称为“异日旧影”。   至于这事会对现世产生什么影响,带来正面的或者负面的改变,是否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反应历来迅速而高效的炎夏官方却在此事上表现出了一种超常的“钝性”。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县学生都非常笃定,其他不敢保证,至少这会对院校修行体系带来巨大改变,那些进入者,持续留存者,必将获得更多的机会。   但事实是,任何改变也没有。   官方甚至没有主动过问干涉这个事情。   无论是进入者还是梦境场景本身,无论是持续进入还是被淘汰出局,都没有带来任何现世的影响改变。   好像真就把这当成了普通的梦境一般对待。   可官方这种态度不仅没有打消所有参与者的热情,反而生出了更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没人会主动的、轻易的放弃这进入的资格。   在这件事上,姜不苦没有做出任何异于常人的选择。   从第一次开始,在官方表现出诡异态度之前,他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本能的想法——他想解开这个梦境。   ……   熟悉的感觉来袭。   姜不苦依然紧闭着双眼,但他已经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不在床上,更不在现世之中。   虽然没有睁眼,可一种充斥着肃杀血腥的气息,夹杂着种种怪异的气味,便持续冲击着他的鼻腔。   他还没有醒来,就感觉被人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   “起来!”   “起来!”   “都快点起来!”   受这一踹,他几乎是本能的翻身而起,同时也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自己刚才正躺在一个狭长的甬道之内,一个身形魁梧、穿着制服军靴的壮汉正从自己身边经过。   在这甬道之内,躺睡着密密麻麻的身影,在他的暴力唤醒之下,全都作出了与他相差无几的反应,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身来,目光机警的扫向四周。   那种眼神,仿佛一头头经历了百战余生的狼群,警惕心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直到发现身处的环境,众人眼中的警惕之色这才消去,可很快,他们脸上变成了更加严肃而郑重的表情。   随着众人被逐一唤醒,包括姜不苦在内,就被一个个队长一样的人物领走,走出甬道,分散走向各处。   姜不苦跟随其中一部分人走出甬道,踏上一个土石夯筑的阶梯,层层往上,很快,来到了阶梯顶处。   瞬间,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城墙。   由巨大的原木和泥土、巨石经过有机的拼凑组合,成为一个坚固的防御工事。   巨大的城墙下宽上窄,截面呈比较陡峭的梯形,墙高超过十五米,顶部也即姜不苦等人现在站立之处,宽度超过五米。   在巨大的城墙后方,是一个庞大的、风格“又古又新”的巨大城池。   所谓“又古”,是指这些城内建筑基本都是木石结构,无论是街道坊市分布还是各种设计风格,都充满了古韵。   所谓“又新”,是指能够从这些建筑中发现许多现代社会的影子,无论是城内往来之人的衣服穿着,还是城内那些店招和广告条幅,天空中甚至漂浮着许许多多巨大的热气球。   而此刻,这些城内各处,特别是靠近城墙周边的街区,全部露出了隐藏起来的獠牙,那一栋栋建筑变成了一个个军事堡垒,一架架巨大的弩机弩炮从屋顶或者窗户口斜斜遥指天际。   街道上,坊市与坊市之间的门墙关闭,甚至做了进一步的加固,将巨大的城池分割成了无数独立的零碎小片。   在这一区域的街道上,看不到太多人类的踪影,即便偶尔一现,也是匆匆往来,小步快跑,身上穿着和姜不苦等人身上一样的衣衫服饰。   而在那些看似无人的区域,在窗户后,在门缝间,总能看到一双双坚定中带着恐慌,决绝中带着畏惧的目光。   虽然现在状态有些特殊,但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人类文明的城池。   而在城墙之外,则是完全另一种景象。   从城墙往外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之内,是一片空寂焦黑之地。   刺鼻的气味在持续散发,甚至,还能看到零星的烟火之气还在燃烧着最后的余烬。   从许多痕迹可以看出,这片宽达一千五百米的焦焚之地乃是人类主动所为。   用种种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了这样一片地带。   而在更远处,则是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   丛林顶上,密密麻麻、大小各异的巨鸟凶禽如同浓重的黑云压境。   而在丛林内部,则有着无数大大小小异兽凶物出没其间。   无数的兽吼鸟鸣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嗡鸣声,当这种嗡鸣声传到姜不苦等人耳中时,真有天际闷雷一般的肃杀沉闷。   一种狂风闪电即将如同山洪倾泻之感积聚在人们心头。   眼前这一幕,让姜不苦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历史中一行轻描淡写的文字“人类文明与野性力量的碰撞。”   虽然在炎夏的真实历史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幕,人类的处境远没到如此被动的时候,野性战争是人类文明主动掀起的,而不是野性力量发展到极致冲击人类新建起来的基地城池。   可其中某种潜藏的内在脉络却是一致的。   而在打量的同时,姜不苦等人正在被持续分流着。   城墙被分成了一个个区域小段,各自负责一块防区,也各有职责所在。   而姜不苦和另外十九人,一共二十人,负责防守其中一段很短的区域。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正在给他们介绍道:“你们的任务非常简单。”   说着他指了指已经堆满了整个墙段的一枚枚成人拳头大小的椭球形手掷弹,道:   “你们被分归于掷弹队之下,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听从命令指挥,将这些手掷弹投掷出去,不要往周围瞄准,直接望你们的正前方兽潮砸去就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若是不得不与它们近战接触……那么,想尽办法多杀一些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对各防区风险进行适时监控。   而且,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便真遇到生死危机,也不能转身后逃,主动放开这段门户,更不许冲击周围城墙段,若真如此,为了防止混乱蔓延扩散,我们只能先下杀手了。”   说罢,他目光深深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这才沉默转身而去。   在他走后,这段防区只剩下包括姜不苦在内的二十个人。   也是此刻,姜不苦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整个梦境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这里,他们再也无法自由行动,他们能够活动的区域,只有他们所负责的这片防区。   其他区域,身后整个城池,左右城墙,视线前方远处无尽野性力量猖獗,他们依然能够看到听到,但是,除此之外,这一切似乎与他们再无关系,他们无法参与,更无法干预,他们唯一能够影响到的,仅是他们防区职责所在。   见此情形,众人彼此相视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确定了一些基本事实。   其中一位小队长模样的人站出来介绍道:   “我叫陆鸣,蓬乐县学三年级一班学生,实力现在刚入内壮境巅峰层次。   现在这种情形,是一次非常少见的集体入境,你们具体什么身份我不确定,但可以肯定,其中有一大部分距离我不会太近。   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人实力比我更高?”他环视左右,顾盼之间,有种独特的气质在其中。   县学一班,不说其他,只这身份本身,就已经说了一切。   这就是一县之地的精华,修行路上的真种子。   对于他的问话,没有人出声应和。   陆鸣却满意的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大家接下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明号令,听指挥’。   其次,想来大家都是多次入境的老人,眼前局面看着非常危机,但于我们而言,其实难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打赢这场文明与野性兽潮的碰撞,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比这二十具原身做得更好。   我想,要做到这点一点都不难。   因为我们有一个他们并不具备的优势,我们全都不怕死!”   姜不苦也很意外,居然能够在这里遇见这么熟悉的故人。   他当然不会站出来去拆穿陆鸣冒充县学一班学员的事实。   反而非常主动的配合陆鸣的安排,因为他说的不错,这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发,才是于所有人而言最有利的。   就在他们这里分配分工的时候,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跳出树梢,正式开始了新一天的征程。   这似乎就像是一声发令枪响,首先就是如同乌云一般在丛林上空盘旋的飞禽巨鸟向着城池冲来。   它们分明属于不同的种属,但这一刻,却仿佛是令行禁止,受到同一种力量趋势的,悍不畏死的士兵。   很快,它们就掠过了一千五百米的焦焚地带。   就在这时,一声巨喝之音响彻整个城墙段,同样也在距离城墙近的那些街区响起。   “空域,一千五百米!”   这似乎就是某种信号,一枚枚巨大弩箭如同飞蝗一般离开一架架弩炮弩机,因为数量太过密集,发出某种奇特而尖细的嗡鸣之音。   最后,在“乌云”之中爆开。   油料,毒气,粉尘,腐蚀性的气体或者液体,火焰,甚至是变异辣椒粉等各种各样能够寻到的,致死致命的东西,不要钱一般,雨点一般倾泻而去。   因为“乌云团”太过密集,完全是弩无虚发,一头头飞禽巨鸟或是浑身燃火,或是身体忽然烂了半边,或是在空中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往下跌落。   天空瞬间乱成了一团。   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这繁如烟火的绽放对它们的整体削弱实在是微乎其微。   “空域,一千四百米!”   很快,乌云的前锋队伍就已经推进到了一千四百米。   又一波弩箭飞蝗般打击而至。   于是,天空中,很快就变成了如同乌云般庞大的凶禽队伍与如飞蝗般次第射出、还携带着各种化学范围打击的弩箭之间的碰撞。   凶禽乌云团和飞蝗弩箭群变成了两种集群力量的互相角力死斗。   “空域,一千三百米。”   “空域,一千两百米。”   ……   “空域,一千米。”   ……   乌云团在迅速逼近,代价是在乌云团所经之处的空域,各种各样的混乱与鸟尸如雨一般飘落。   很快,姜不苦等人的注意力就从天空挪了回来。   那数量更加庞大,踏足大地,体型也更加巨大,威胁也更强的凶兽野物终于也开始了海浪般的冲锋。   当它们移动起来,才让人知道,“兽潮”二字的恐怖,真的就是如同巨浪潮水一般向着城墙狠狠扑来!   看似巨大坚固的城墙,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似乎也不值一提。   最多,不过就是多冲击几次而已。   而在兽潮冲击经过一千五百米的焦焚线时,来自城墙上的打击并没有到来。   任由它们经过。   只是,它们不知道,自己践踏振捣着大地,将一个个用特殊手法保存起来的粉末袋踩碎,最后,和着灰尘一起,变成了浓重的粉末烟雾。   即便对危险最敏锐的凶兽,也感知不到这些烟雾粉尘有任何危险,甚至,空中还隐隐飘散着食物的味道。   直到兽潮前锋距离城墙只有千米距离。   一个巨大的声响于空中炸响:“陆防,第一段!”   然后,就见成百上千的燃烧着火焰的长弩射入了那些被无数兽足践踏飘散的粉尘之中。   天地似乎有一瞬的暂停,然后,姜不苦等人就看见炙热的白光,合着猛烈的爆炸声响传播四野。   所有踏足一千五百米到一千米这段区域的凶兽们,享受到了人类文明最殷切的招待,大多都化作了焦尸。   就连远在千米之外的姜不苦等人,也能够感觉到一股猛烈的冲击气浪袭来。   而那距离更近的丛林更是如同狂风过境,巨木震动,枝叶漫天翻卷。   那些遭到粉尘爆炸的凶兽们,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虽然没有彻底死去,却比死去还要凄惨,浑身找不到一处完好,不过是哀鸣以作垂死挣扎而已。   这样的猛烈的爆炸,如此惨烈的死伤,并没有吓住后续的兽潮队伍。   后继者很快就踏着先行者的尸体再次经过了一千五百米到一千米这段距离,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粉尘爆炸可以利用了。   不过,当它们踏足千米范围之后,同样的粉尘烟雾再次被它们践踏震荡,弥漫在空气中。   而被野性力量支配的兽类是不具备自我分析能力的。   于是,当它们将城墙前五百米到一千米这段区域再次变成被粉末笼罩的区域,又一道命令便已同步响起。   “陆防,第二段!”   数百上前的火焰弩箭如前次一般,瞬间将那片区域内的粉末点燃,惨剧又一次发生。   这两次粉尘爆炸,直接将兽潮的烈度削弱了至少四成。   可后续的兽潮依然在坚定不移的向着人类城池冲锋。   当后续兽潮再次漫掠过来,如此大规模粉尘爆炸这样的事,已经不能再次使用。   于是,人类展开了更详细、也更有层次的攻击方式。   而姜不苦等人的任务则很简单,在兽潮接近到八百米之后,开始用手投掷攻击。   陆鸣还道:   “大家千万不要急,控制好节奏,不要提前耗尽了体能,咱们要投掷的手掷弹数量实在太多,咱们需要更均匀的分配体能。”   姜不苦没有吭声,只是埋头投掷,就如陆鸣所说一样,以最大的努力分配着自己的投掷节奏。   在这一过程中,天空的变化,其他区域的变化,他们都已经无暇去关注,他们眼中唯一的目标,就是前方,那不断接近,又不断被他们解决的兽潮中的“某一片浪花”。   至于手掷弹内部藏着的攻击方式,那就五花八门,各显神通了,只要能够对凶兽造成直接伤害的手段,统统都能见到。   不是人类不想将各类武器更加的规范化,实在是各种资源都已经被利用到了极致,有得用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兽潮进入距离城墙五百米以后,手掷弹更是成为整个城墙段最多的防御反击的手段。   一枚枚手掷弹如同雨点般砸落。   而随着兽潮一点点逼近,姜不苦等人也真实的感受到了压力在一点点逼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虽然宏观看去,兽潮规模确实在逐渐变小,可是,具体到他们视线前方,却好似永远也杀不管,灭不完,灭掉一头,还有两头,灭掉两头,还有四头……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虽然理智都知道这必有结束的时候,可随着兽潮一点点真实逼近,他们这些直面兽潮冲击的人,实在没有信心在自己这里就把这股浪潮阻挡。   最终,兽潮终究还是推进到了城墙之下,虽然为此付出了惨烈到恐怖的死亡比例——对这些凶兽而言,没有受伤一说,一旦受伤,稍微落伍整个浪潮,就会被这股浪潮无情的席卷吞噬。   而十几米的高度,对它们来说,也并不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唯一的好消息是,随着兽潮的不断接近,原本因为不知多少次的投掷,使得双臂变得极度僵化疲倦的众人终于可以比较轻松的居高临下的解决战斗。   这种居高临下的环境,他们虽然拥有绝对的优势。   可兽潮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多,而一旦数量达到一定规模,就总会有漏网之鱼的意外发生。   第一只猴型凶兽双臂攀爬城墙攻了上来,虽然很轻易地就被众人解决,但这却似乎像是开了一道发令枪。   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凶兽开始冲上城墙,与姜不苦等人产生直接冲突。   从投掷开始,姜不苦就表现出了远远超出其他人的控制力和身体耐力,且恢复也是远超普通人,他表现出了远超其他同境界者的稳定性。   但他们作为个体的力量等阶,一旦与凶兽面对面的战斗,就已经处于了绝对弱势的地位。   哪怕是联手攻击,将其中几头最有威胁的击毙,又有了更多更强大、更有威胁的凶兽登上城墙。   最终,姜不苦等人还是被兽潮余波吞噬了。   而在身亡的最后,他们看到,兽潮只有非常零星的一点,周围很多防段都已经进入到了优势反击的阶段。   而唯有他们所在这段最为倒霉,兽潮最后的猛烈反扑。   当身死之后,姜不苦正迅速的从这异日旧影的梦境中脱离,而在脱离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了他们所在这个防段的真实影像记录。   这一场不知发生在何处何地的人类文明与野性力量的正面碰撞中,他们二十人入境的防段成为了兽潮波次攻击的焦点巅峰。   且因为大家心态不稳,最初过于激动亢奋,投掷之时消耗了过多体能,最终成为了很长一段城防的薄弱点,比姜不苦他们更早的被兽潮力量冲破,兽潮通过这个“孔隙”,不仅将战果向周边城防段扩散。   而且,还在向城池深处蔓延。   虽然这股兽潮力量最终也被扑灭了,但整个人类城池因此承受到的伤害,可以说非常惨烈。   如此对比,姜不苦他们虽然未能在一波波兽潮之下幸存下来,但却彻底改变了这样的惨剧发生。   在彻底入睡之前,姜不苦的心中萦绕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竟有些分不清那个异日旧影的梦境世界,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   翌日,摸底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天是文科考试。   从上午八点持续到下午六点,需在考场枯坐整整十个小时。   考试内容横跨十二门学科,共一千二百道题目。   对很多考生而言,这根本就是精神酷刑。   一旦开考,除了可以喝水上厕所,什么都不能做。很多同学一过中午,就会头晕眼花,既是饿的也是横跨太多学科的题目做得多了心力憔悴,意识动摇,到了最后,连完成审题都变得艰难,更别说做对。   既考学识,也是对意志心性的考验。   七号考场。   本来八点才正式开考,六点半过后就有学生入场,不过,人数并不多,只有几个。   因为是全年级打乱编号,基本都不认识,也都很有默契的做自己的准备。在找到自己的考桌后,都悄咪咪捣鼓起来。   七点之后,来人陆续变多。很多手里抱着一大摞书,似乎要趁这最后的一个小时将它们尽可能的多塞些进脑子里。   又半个小时后,除了寥寥无几还在坚持的,其他都将书籍往旁边一扔,眼不见为净。   反倒和左邻右舍拉起了家常。   其中也有几个奇怪的,非常安静,也不参与周围的讨论互动,这必然都是一班的,大家低语交流时也都很有默契不去打扰他们。   “变态啊,这哪是考试,这分明是受刑,十个小时要做完一千二百道题,连午饭都不让吃,不是人啊!”一个脸上长了许多痘的考生哀叹。   正说着,他突然扭头一脸惊奇的看过去:“你没吃早饭?”   他旁边一人掏出个大饼啃,不时小口喝水,长相老成,二十不到的年纪有了三十多的长相。他被盯得有点发毛,解释道:“当然吃了,只是怕中午饿,赶在开考前再吃点。”   长痘考生一脸悔恨的拍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老成考生安慰道:“你也不要急,都是第一次,情况都不差多,也不独你一人这样。”   长痘考生忧虑道:“听说这次要全年级重新排序分班,我看变动比期末考都要大。”   老成考生摇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姓姜?……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长痘考生盯着他问:“都姓姜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老成考生疑惑。   长痘考生眼神缓缓柔和,摆手道:“没事,我以前被一个姓姜的搞过,我原本在三班,被他挤去了四班。”   这下换那老成考生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了:“姜平?”   长痘考生闻言一愣,回道:“你几班的?”   “二班。”   “哦,你也和他做过同学啊。听说这屌人又跑去一班了。”长痘考生见怪不怪的道。实在是这屌人的同学太多了,不说别的,除了他自己,他原来的三班,现在的四班,全都是他同学。   “我七班的,这家伙在我们班也呆了一学期。”一个圆脸考生低声参与。   因为一个屌人做纽带,陌生的气氛突然有了些许润滑。   正在聊得兴起,老成下巴示意了下门口,几人扭头看去。   起点五十,姜不苦拿着笔和墨清清爽爽进了考室。   见很多人的目光看向他,大半都是熟面孔,别人进考场见周遭全是生面孔或许会感觉不适,他却感觉像是回到了老家。   他向他们点头招呼,都是同学,都为他的成长提供过帮助,他的心中是充满感谢的。   除了少数几个轻轻回应,其他人都默默收回目光,在他们的角度,确实和姜不苦没有一点交情。   他就是个匆匆过客,且因随时都沉迷于学习和修行之故,和同学们从无互动。   姜不苦坐在位置上,继续背他的周天行脉歌诀。   很快,两位监考老师进了考室,核实身份,监督大伙将各种书籍放到讲台,重申考场守则,然后,一摞厚厚的试卷就下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一摞试卷!   一千两百道题足足用了八十张纸才装下。   只是看到这摞试卷,考生们就感觉到了深深恶意,一个个脸都绿了,都有点不忍心去碰。   监考室外,赵文俊正陪着校长张晟巡看考场,见到这些学生的神色变化,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用这么损的招来考验后辈意志心性。”   张晟道:“我推测,主要还是为了省钱。你想以前那些家族门派用的是什么法子,最出名的要属问心阵,效果倒是很好,可消耗的是灵石,还有用符箓或者特殊功法秘术的,限制都太大,放到现在都不合适。”   说到这里,他突然目露赞许之色:“咦,这个看上去心性倒是不错……这是一班的吧?”   赵文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位不像别的考生那般面露疑难之色,已经开始认真做题。   在看到这考生后,他的脸色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对气机感应敏感的张晟好奇的看着他。   “他就是姜平。”赵文俊道。   “哦?就是他啊。”张晟当然知道这人,这次摸底考都可以说是因他而起。   两人却也没有再聊有关他的事,只是都不免多留了一份心。   继续往下一间考场走去,张晟还低声对赵文俊交代道:“经过沟通,上面已经同意,如果这次结果不错,对大家的激励效果明显,那么这种考试就会常规化,每月一次,对于进步明显的学生,县里和学校都会给予实质性的奖励以作激励。另外,从下一届开始,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时候,计名规则全都以府试为准。”   ……   文科一直都是姜不苦的强项。   虽然他不聪明,但他足够刻苦。   去搞创新智商上有硬伤,可考试做题不同,只要死记硬背就会有回报。   能一路走到现在,优秀的文科成绩功不可没。   在题海里泡到如今从未上岸的他看着那一道道题目,顺眼得很。   这道题做过。   这道也做过。   这道还是。   又是……   这就是他的做题感受。   他的笔在一张张试卷上掠过,流畅写意得很。   不知不觉间,试卷就已经做到了最后一张。   姜不苦终于遇到了阻碍。   都是原创题,至少他没在浩瀚题海中见过一样的,类似的有,不过,以他的经验,出题人最喜欢的就是在这种地方挖坑。   “不过,至少解题思路是一致的,实在不会就打擦边球,多少也能捞点。”   “嗯,这道综合了神话史、古历史、黑暗史、修行史、社会人文史多门学科,需要综合论述分析。”   涉及的科目太多,需要真正的智慧去剖析,透过表象看到问题本质。   姜不苦想了想,毫无头绪。   他也不纠结死磕,直接动笔开始分析,将这题涉及到的几个科目和浅层表象的东西规规整整的一二三四五罗列出来,不会的部分直接留白,最后以一段万金油的套话首尾“这些黑暗愚昧的岁月,更让我们反思,更需珍惜现今这来之不易的新时代。”   从头到尾,他都没明白出题者到底想要考自己什么。   他直接看下一题。   “这道题综合了古今地理,天文星象和算术,比第一道题还难,不会就是不会,想蒙都蒙不了……不过,这几个公式是一定会涉及到的。”   姜不苦将几个公式工整的写在卷面上。   然后就继续下一题。   “唔,这道又涉及到了五行八卦、器物精怪。”   最后,他将五行极其生克,八卦名称写在试卷上。   虽然这基本就是废话,但万一呢,万一批卷老师给分了呢。   在考分上,姜不苦从来是毫厘必争。   铃声响起,本来还是半迷糊状态的长痘考生瞬间清醒,看着试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他很绝望。   也不挣扎了,任由老师将试卷收走。瘫靠在椅背上,问旁边老成考生:“你说那屌人这次能考多少?”他下巴示意了下已走出考室的姜不苦。   老成考生道:“刚才我扫了眼,全做完了,而且非常工整,也不见他怎么焦虑,差不了吧。”   长痘考生两腿伸直道:“是啊,怎么可能差。听说这屌人文科一直都是全年级前十,武科并不咋地,能这么屌大半还是靠文科在撑着,现在改了新规则,他怕是也不好受吧。”   “可能是吧。”老成考生随便应了一声,收拾完东西便往外走。   身为二班学生,虽然不如一班的优秀,但放眼全年级,也是极好的了,他觉得这家伙太消极,难怪是他被姜不苦从三班挤去四班,这不是没道理,他已不准备继续和他聊了。   出了考室,考生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对答案,然后大呼小叫,七情上面,姜不苦从他们身旁安静走过。   他已在为明后天的武科考做准备,这是他的弱项,为了不被踢出一班,他必须全力以赴。   次日清晨,早起的他第一次没有修炼铁砂掌,只是缓缓做着热身,他要以最巅峰的状态应对今上午的综合体测。   府试规则的武科考有两大项,综合体测和实战检测。   前者与县试规则类似,只是多了更多项目,而实战检测则完全是新增的。   这两项考核都在一号训练馆进行。   一号训练馆一个主馆、六个副馆,场地足够大,可同时进行多个体测项目。   姜不苦进馆时,馆中已有三四百考生在等候。大家依照班级聚成一个个圈子,场面嘈杂热闹。   只是一天没来,姜不苦就发现训练馆模样大变。   多了很多器械,规划出了很多区域,而考生们都在等待区候着。   八点一到,训练馆大门就缓缓合上。 第二三七章 泥巴战   八点一到,训练馆大门就缓缓合上。   门外不远处,几个考生正在向着训练馆舍命狂奔,凄厉高呼:“等等,老师等等。”   关门的两位老师没理他们,很无情的将大门合拢,锁死。   至于这几位考生如何会迟到,又会在门外如何绝望凄楚,没人关心。   他们这举动也很好的震慑了训练馆内的考生,场面迅速安静,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一行人来到等待区前方,面对全体近六百位考生,一位中年男子郑重道:“这次武科考由我们十人主持,你们不要觉得都是熟人就嘻嘻哈哈不认真对待,我们只会以更严格的标准要求你们!”   他们十人就是三年级十个班级的武科指导老师,发言的中年男子乃是二班指导,也是除姜葳蕤之外修为最高者,达到了筑基境巅峰层次,其他八人都在筑基境初中期。   修行者不论年资,达者为先。   本来大家都一致推举姜葳蕤出来总揽全局,她却坚辞不受,只愿做一位小兵。此刻混在一众指导老师中间,却依然是那最耀眼的一位,越来越多的目光聚在她身上。   二班指导老师轻咳一声,对姜葳蕤道:“姜老师,你实力最强,修为检测就交给你了。”   “好。”姜葳蕤应了一声,就往旁边一间副馆走去,按照引导指示,那也是综合体测的最后环节,完成后就会通过后门离开。   分配完所有老师的工作,二班指导老师对所有考生道:“从十班开始,十人一批,大家提前把队排好。”   很快,一批批考生出场,轮转速度不慢。   十班,九班,八班……   三个小时后,等候区的考生已经走了大半,姜不苦终于站在第四条赛道上。   前方是百米跑道,他身边还有另外九人如他一样做着准备。   他放空大脑,全神贯注。   铁哨声刺入耳膜,十人恍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前面正在排队等着做其他项目测试的二班考生扭头看来,都面露异色,差距肉眼可见!   他们都来不及感慨,十人全都跑过了终点。   直到跑过终点后,姜不苦这才左右扫了眼,发现自己处在第三个位置,这比他预估的还要好一位。   他之前的天赋提升有一大半都点在身体基础素质上,这次提升同样有所倾斜,结果看来也不错,达到了一班的平均水准。   经过计时表盘时,姜不苦也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一位老师正将自己的成绩抄录在表格中。   第四赛道:【姜平,速度极限,9秒43】。   而他们这一组最好成绩是9秒34,他们这组也是第一组将时间提升到个位数,之前二班考生最好的成绩是10秒02,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而姜不苦上学期末考的速度极限是10秒14,进步不可谓不大。   之后是力量测试,双手将两块可不断加码的铁块提离地面,身体稳稳站直,就算测试成功。   结果是:【姜平,力量极限,258公斤】。   “比上学期末提升了61公斤,修为提升是一方面,身体素质在持续变强也是一方面。”姜不苦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从当时在二班都无法排进前几到现在一跃可排进一班中游。   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围考生隐隐传出的惊愕情绪。无论是原先二班的同学还是现在的一班同学,都没想到他的成绩会这么好。   这次考试之后他会被踢回二班这已是许多人心中的共识,都期待着看场好戏呢。   一班男生对他可是没有一点好感,他近一个月时间和全班女生纠缠在一起,可是让不少雄性心底生火,那可是真的纠缠啊!   第三项检测,却是之前没遇见过的新玩意儿。   装置也很新奇,十个大铁鼎放在离地近两米的铁架上。   负责这项测试的指导老师对他们道:“你们站在这鼎下面,双手上举将其托起。”   每个人都照做,比他们预想中的轻不少,都能比较轻松的托起。   而后,老师扳动旁边手柄,有细沙顺着一根铁管注入鼎内,铁鼎的重量迅速提升。   他又道:“铁鼎本身重量是一百公斤,每增重五十公斤会停顿五秒,然后会继续增重。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坚持,撑得越久成绩就越好,当然,也不要强撑,撑不住就松手,如果我发现情况不对也会出手。”   很快,铁鼎变成了一百五十公斤,十人都比较轻松。   两百公斤,稍微有点压力,但也还行。   两百五十公斤,双臂肌肉鼓胀,开始完全发力。   三百公斤,所有人浑身肌肉紧绷,脖颈脸颊青筋显露,在五秒停顿期,有一人的双臂开始摇晃。   细沙继续注入,在此过程中,刚才那已表现出不支之态的考生双臂一松,铁鼎再次落在铁架上,铁鼎四足落地,发出沉闷响声,考生甩着胳膊有些怏怏的走出来。   虽然每个人的身体天赋都有所侧重,有人速度快,有人力量大,自己在这项测试中落后并不意味着就比其他人差,但心情也不可能好得起来。   他也没走,想看看其他人的结果。   很快,铁鼎增重到三百五十公斤,九人都是浑身肌肉青筋尽露,脖颈脸庞一片血红,屏住呼吸,胸膛股得高高的,身体都绷到了极限,感觉只要那根针去戳一下,就会立刻漏气爆炸。   在五秒停顿期间,噔噔噔,接连三次闷响,又有三位考生坚持不住松了手,缓步走了出来。   五秒一过,又开始注沙,噔噔噔噔——   又四人坚持不住出局。   当铁鼎重量稳定在四百公斤时,八位考生看着还在坚持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其中一人他们不陌生,无论文科还是武科,都是常年保持在班级前十的存在,他的实力比大家强大家很容易接受。   可姜不苦还在坚持的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了。   通过切身感受,他们也觉出这项测试的玄机。   既检测学生的承受力,也是在检测耐力,若是一鼓作气不停顿,他们觉得自己能承受更大的压力,可每增五十公斤就停顿五秒,将他们的蓄势一次次打断,体力迅速消耗,到了最后,拼的就不单是承受力,也有耐力,还有意志力。   县试也有耐力检测,方法却比这温和得多。   “看他的眼睛,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在强撑?”一个考生低声跟身边同伴道。   姜不苦的状态明显比另一人更差,双目瞪得大大,已经通红一片,就算下一刻有两道血泉从里面滋出来都不会有人奇怪。   负责这项检测的老师神色也郑重起来,以做好随时出手兜底的准备。   细沙继续注入,铁鼎四百五十公斤。   在五秒停顿期间,两人双臂都发生了一丝震颤。   而后,噔噔两声闷响,两尊铁鼎落回原位。   姜不苦没有急着出去,站在铁架下缓了几秒,身旁那位在出去之前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异。   姜不苦轻轻安抚着双臂狂跳的肌肉,在铁鼎重量达到四百公斤时,他就感觉到了承受力的极限,可身体深处一股更隐晦的底力在源源不断的支撑着他。   那是耐力,那是意志力,那是各项身体基础素质的集中总发力。   相较于那些天才,他身体的各项基本素质并不出彩,但有一点却是他们不能比的,那就是他没有明显的短板,各项素质很均衡。   他没想到,在真正濒临极限之时,各项身体素质会暂时性的打破桎梏形成一股合力。   在这股合力的推动下,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坚持到五百公斤甚至更高,不过,那结局很可能就是总爆发之后的总崩溃,浑身肌肉断裂,血管爆裂,骨骼破裂,他会很惨!   所以,他没敢尝试,果断住手。   “真奇妙,这是极限之后极限?这种奇妙的合力爆发,是人人都能做到还是需要特殊条件?”   虽然很没道理,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身体各项素质均衡是最重要的先决条件,不然这力“合”不起来。   【姜平,耐受极限,四百五十公斤,坚持4.31秒。】   另一位是2.75秒。   暂时排名第一。   也确实是暂时,只两轮之后,这项记录就被打破。   做完耐受极限后,是攻击极限的测试。   一面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竖壁,摸上去感觉像是皮革,稍微用力就能摁出一个浅浅的指印。   可若继续深入,每往里一毫,需要的力量都成倍增加。   考生要做的就是全力一击,根据这一击在竖壁上留下的痕迹深度判定这一击的攻击强度。   因为考生一击之后,这个痕迹留存时间不长,竖壁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所以此处有两位老师负责,一人负责测定一人负责记录。   一个考生腿出如鞭,狠狠抽在竖壁上,留下一个比较清晰的印痕。   “24毫。”   负责测定的老师用卡尺量了一下就报出痕迹深度数据。   又一个考生以肩作锤,狠狠撞了上去,留下的痕迹面积比前一个大了不少,可深度反而不及。   “21毫。”   老师报出数据。   那考生明显有些不满,嘴里嘟哝抱怨了两句。大意时检测有失偏颇,不应该只测痕迹深度,也应该考虑攻击范围的大小。   老师没有理他,他也只敢低声抱怨下,不敢炸刺。   “23毫。”   “24毫。”   很快,就到了姜不苦他们这一组。   因为上一轮他和另外一位男生坚持到了最后,所以这次检测也排在最后两位。   第一位登场。   前面最后几位二班考生也不急着离开,似乎很好奇一班考生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人直接走到竖壁面前,不像之前那些考生留出几米冲锋,双腿微微下蹲扎了个马步,徐徐呼出一口气。   而后,一拳如闪电般击出,根本看不清拳头的轨迹,只听见竖壁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留下一个清晰的拳痕。   “36毫。”   十几个毫的差距。   那几位二班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38毫。”   “36毫。”   “34毫。”   “39毫。”   “32毫。”   ……   很快轮到姜不苦,他走到竖壁前,站得很随意,双掌微微抬起,就像是站在砂盒前准备修炼。   双掌猛地斫向竖壁。   两道窄而深的痕迹留在竖壁上,就像两只卧蚕,这是双掌十指的截面形状。   “右35,左36,取36毫。”   老师看了姜不苦两眼,少见的多说了几个字,其他考生说一击就是一击,姜不苦却连出两击。也不是他故意出风头,完全是修炼惯性难消,他也就不去刻意控制,不然发挥反而会变差。   不好不坏,处在中间。   姜不苦特意关注了一下身后那位。   “42毫。”   老师报出一个数字。   姜不苦心道果然,不能因为偶尔一次的小惊喜就忘了自己是谁,把有点飘的自己再次死死摁回地面。   而后,姜不苦等人顺着引导指示进入姜葳蕤所在房间。   这里的布置很简单,一桌一椅一人,她就坐在那里。   考生们依次走上去伸出左手,她像医生号脉一样在他们手腕上点一下,考生就可以走了。   很快轮到姜不苦,他伸出左手,姜葳蕤一指点在他手腕处,他就感觉有股轻微的劲力进入体内,如一股波纹般迅速遍及周身,她的手指离开,那股劲力也消失不见。   她拿笔在他的名字后面划了一条线,在这表格中,内壮期被分成了三十个小格,前十个代表初期,中十格是中期,后十格是后期,粗黑的线条从第一格起笔到后期第四格停止。   只有六格留白。   “内壮后期我已经走了一小半?”   姜不苦有些心惊,习惯了缓步慢爬的他被这“神速”惊住了。   自己突破也才刚满一个月,这岂不是说,再过一个月,内壮境自己基本就能走到头了。   “我似乎有点小看自己了。”   十几年反复磨砺练就的心性,进入县学一班,接触到如此之多真正的修行种子,再加上那特殊的能力,几相结合,忽然之间就爆发出了甚至超出他本人预期的成长幅度。   ……   当所有考生综合体测完成,时间基本也到了中午。   收集整理好各项体测数据的老师们却没有休息,反而再次确认起他们各自即将上报的公示名单,毕竟事关重大,也是考验他们水平眼光的时候,都不敢大意。   姜葳蕤倒是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将自己拟定的名单抱了上去。   结果,还没等她离开办公室,就第一次享受到了两位领导联袂登门的待遇。   赵文俊气势汹汹的冲在前面,陈睿跟在他身后进来,对她露出了个歉意的表情。   赵文俊扬了扬手中的资料,道:“姜老师,这是你拟定的排序?”   姜葳蕤点头道:“是。有什么问题?”   她这一反问,倒是让赵文俊气势一滞。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变柔和了些道:“你知不知道,要是按照你拟的这份名单公示出去,是要惹出很大争议的!”   他觉得他已经足够委婉,至少没有点名道姓说哪哪有问题。   姜葳蕤的眼神却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让赵文俊都不敢直视。   “你是不是觉得姜平的位置有问题?   我的判断是基于一个准金丹境修行者长达一个月的观察,你的判断又是从哪里来的?”   说罢,她根本不去看被她这话堵得差点窒息的赵组长那绛紫色的猪肝脸,对一旁做目瞪狗呆状的陈睿点了点头就洒然而去。   许久之后,被憋得差点窒息的赵组长终于顺过来一口气,扭头对陈睿道:   “这就是你的助手?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态度!”   看那架势,是要把受的气转嫁到陈睿身上去。   陈睿低声道:“她是被明月道院的在校生,也才二十出头,不懂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赵组长一肚子火气又被顶回肚子里,他仔细看着低眉顺眼的陈睿,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用软钉子膈应自己还是给自己解释顺气。   心中冷呵,这就是道院天骄?果然名不虚传,骄横得没边!   陈睿小声道:“那这名单?”   赵文俊将手中那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名单拍在陈睿手上,气哼哼的道:   “既然她不听良言,那就按这个公示!   有什么后果自然有她这位天骄兜着,我操哪门子的心?”   下午两点,这个名单和其他九个班的一起贴在了学校操场最醒目的宣传墙上,果如赵文俊预料的那样,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有没有搞错,姜平居然被排在了第五十位!”   “这莫不是有猫腻?”   “我看是,姜老师对他一直都有点额外关照,两人都姓姜,有点亲戚关系也说不定。”   “我的名字呢!”   一群人看到公示排名后正议论纷纷,姜葳蕤突然出现在宣传墙旁边的讲演台上,冷眼看着他们,冻得他们一个个心里直哆嗦。   “觉得公示排名有问题就去好好准备,这又不是最终结果,在这瞎嚷嚷有什么用,你们要是觉得哪里不对,或者对谁不服气,明天可还有一整天时间留给你们呢!”   她这话让所有的气愤都哑火失声。   可有一个学生却举手高声道:“我呢老师,你的公式名单上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姜葳蕤看着这个没有姓名的龙套,道:“身为一班老师,我只能出六十人的公示名单,我这名单中名额已满,自然没有你……一定要说的话,你可以理解为你排在六十一位。”   无名龙套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鸭蛋。   见他这可怜样,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看五十一位是谁,是陆鸣,紧跟在姜平后面的就是他!   上次排六十一位的是他,可他知耻而后勇,这个月舍了命的训练,进步十分明显。   上次排名在姜不苦后面那几人同样如此,这次也都有所进步,反倒是你还有另外几位,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实战训练既不积极也不认真,真就当成打闹消遣的游戏,这次排名下降也是活该。”   无名龙套和其他几位排名倒退的学员一个个羞赧无言,低头不敢吭声。   甲乙两方暗自咬牙竞争,你追我赶,结果喜人,双双进步,无关路人愕然发现——我踏马被踢出局了!   综合体测之后是实战检测。   既然是实战检测,最理想的模式当然是将所有考生集中起来都打上一场,一目了然,清楚明白。   可这不现实,单是县学内部摸底考就有六百考生,都打上一场每人得打上五百九十九场,真正的府试人数只会更多,这种模式根本不行,哪怕细分出更多的组依然行不通,太过耗时耗力。   学校的根本目的让学生提升进步,考试只是一个筛选手段,不能占用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文科一天,武科两天,总共只用三天时间。   其中,有一天半的时间都是留给实战检测的。   首先,每个班级的指导老师会根据每个考生平日里的实战表现给出一个名单,毕竟指导老师修为眼光都更高,朝夕相处,每一场实战他都看在眼里,谁强谁弱,心中自有判断。   不过,这种名单自然不能让所有人服气,也确实存在误判的可能。   于是另有一个补充规定,这个名单必须公示,若有学生对这排名不服,可以对名单中排位比自己高的任何人发出挑战,不过为了防止大家滥用,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每人只有两次挑战机会,若无自知之明乱来,只会得不偿失——挑战别人不成功反而露了太多底牌连现有的位置都没能守住。   由此也可以看出公示名单的重要性,这名单一出,大框架基本就定死了,即便有变动也不会太大。   若指导老师乱来,完全不讲道理,每人仅两次挑战权根本不足以将排名纠正到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正确位置。   所以,一份公示名单要想证明自己的公信力,最好不要出现太过明显的“挑战纠正”,一两位的升降这是正常的,可若三四位以上的名次变动,那么,只要出现一位,那么这份公示的公信力就会大幅度下降——既然有了第一例,自然也有可能出现第二例。   姜葳蕤贴出这份名单,之所以惹来那么多争议,就是她对姜不苦的定位让她的公信力下降了。   在她出具的这份公示名单之中,原本被所有人视为“钻了规则漏洞的幸进者”的姜不苦,若论真实实战能力,连排到六十位都不够资格,可她却把他排在了第五十位。   无论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她识人的眼光有问题,最终结果都是一个——这份名单有大问题。   唯一能打消这种质疑的只有一个办法,用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错,更不是出于私心。   对姜不苦的判断没有错!   可这可能吗,他进一班之前的那些说法就算了,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这一个月来的沙包人经历全班都看在眼里,无一胜绩,次次都是惨败,之前和陆鸣六人对战也一样都是以“惨死”收场。   迄今为止,与一班任何一人交手,他都以“死亡”收场,没有胜过一场。   这样的人,把他的实战能力排在第五十位,还堂而皇之的压过了把他打得次次“暴毙”的陆鸣六人。   试问,谁能心服?   ……   次日,武科考的最后一天。   上午,同样是一号训练馆,姜不苦等一班学生尽数到齐。   姜不苦又一次享受到了全班的集体关注,似乎想用目光将他这个异类驱逐。   不过,有一个群体除外。   二十五位女生一起动了,她们一起走到姜不苦面前,给他鼓劲助威。   “小姜,加油,好好打,我看好你!”   “你是在姐姐们的操练下成长起来的,让这些怂包开开眼!”   “别给我们丢人,死也要撑住,要证明姜老师的眼光是没错的!”   “……”   她们七嘴八舌的给他打气,直到他们都说完,姜不苦这才道:“谢谢,我会认真打的。”   然后,没了。   一众“姐姐们”切了一声,却也不再多说,把时间留给他。   她们这次集体出动,也包含着许多心思。   表露出集体的善意,毕竟他这个沙包人实在是太好用了。   可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姜不苦能够证明姜葳蕤老师的正确,以间接证明姜葳蕤所出名单的不可置疑。   因为姜葳蕤这次所出名单,除了姜不苦的排名极惹争议之外,全班二十五个女生的排名相比她们上学期,都有一个少则一两名,多则五六名的提升!   这是全班二十五个女生的全体晋升!   对全班的男生来说,毫无疑问是集体噩耗!   这甚至让部分人推导出了一个逻辑链。   “姜葳蕤私心过重,所出名单偏袒女性,连带着和她们混一起的姜不苦都跟着沾光”。   只不过,如此猜测只能心里想想,是不敢拿出来说的,所以,将矛头指向姜不苦,若能证明他的名次是个错误,那么,自然也间接说明了其他名单顺序存疑。   姜不苦不关心自己的胜败已经关系到全班两大群体的隐性争锋,更关系到姜葳蕤的声誉,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输。   八点一到,姜葳蕤扫视全场,道:“挑战开始,你们谁对排名有异议就来挑战吧。”   “我要挑战姜平!”   她话才出口,就有人跳了出来。   正是那位连六十人大名单就没进入的无名龙套。   见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女生们撇了撇嘴。   马前卒。   能直接赢了姜不苦当然最好,就是不能赢至少也能让姜不苦暴露许多底牌。   这就足够了。   她们甚至想到了最无耻的一种情况。   姜不苦排名五十,理论上,排名五十一至六十的人都可以挑战他,在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冲锋下,别说姜不苦,就是她们也不敢说守得住。   “不怕,只要小姜能守住三四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就没有大问题了。”已经有女生开始构想其他的方案。   一场众所瞩目的战斗开始了。   有人皱眉,有人哂笑,有人不屑。   很多人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   当战斗正式打响。   “果然不出所料。”很多人心中如此冷笑。   打得实战太丑了。   他们都不想将之称为战斗,只能叫打架,而且很乏味那种。   整个过程是这样。   无名龙套向姜不苦发起冲锋,姜不苦站在原地不动。   他一掌挥出,姜不苦跟着挥掌去挡。   结果人家是虚招。   无名龙套绕了半圈,突然伸腿侧踢姜不苦腰部。   只转了半个身位的姜不苦再次挥掌横挡。   腿掌相交,双方结实的碰了一下。   无名龙套后撤一步,姜不苦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正面看着他,露出警惕,不做追击。   等姜不苦来攻的龙套缓了两下,似乎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又绕着姜不苦转圈。   刚才那一次腿掌碰撞他没有讨到好,脚有点疼,他想缓一下。   他绕着转大圈,姜不苦就跟着转小圈。   僵持!   “操,这是什么战斗!”有人不满骂道。   两圈之后,无论体力还是心力,无名龙套消耗都远比姜不苦大,而且看姜不苦那架势大有陪他到天荒地老的样子,他撑不住了,终于再次发起冲锋。   也煞是好看,手脚配合,有虚有实。   姜不苦永远都只一招。   挡,挡,挡。   若对方某一招实在太精妙没挡住,他就半转身体用肩背硬扛一击,甚至干脆挺着胸膛硬挨一下。   可对方每次攻击到他的同时,他的铁砂掌也总会给对方来一下。   甚至因为他早有预谋,一下过后往往还能再来第二下。   在他看来有个很简单的逻辑,咱们手脚都差不多长,你能攻击到我,我自然也能攻击到你。   你打我那我就打你。   一下换一下,不亏。   而且,因为他的抗揍天赋远超过对方,经过数百场死亡的磨炼,在硬抗对方攻击的时候能让对方造成的伤害最小,而他还回去的那一下,即便无法让对方立扑于地,却也能让对方痛彻心扉,影响后续行动。   五分钟后。   无名龙套气喘吁吁,半伛偻着腰,一手按着腰部,脸上更是不成样子。   嘴角歪着,脸颊肿着,血迹、乌青、红肿。   脸色扭曲,好像正在承受着极致的痛楚。   姜不苦的情况也并不优雅,胸前背后都灰扑扑的,多有拳脚痕迹,脸上也有几处明显伤势。   但他与对方不同,站得依然笔直,气息很均匀,精神头也不错。   无名龙套站在那里酝酿了许久,几次想要发起下一场攻势,却又几次放弃。   就在那里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继续打吧,完全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不打吧,他又不甘心。   自己还没输呢!   又过了一会儿,姜葳蕤问:“还打吗?”   龙套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姜葳蕤皱眉道:   “真要按照正式考试规则,你这次挑战已经输了。   这是考试呢,一场战斗不可能让你磨蹭半天,每场都有时间限制的,要是陷入僵持,老师可以根据两人状态直接判决胜负。”   无名龙套不甘道:“不还有平局吗?”   姜葳蕤道:“两败俱伤,两个都躺倒站不起来,那才能算平局。”   “姜老师,不用跟他解释那么多,水平菜就是水平菜,死皮赖脸站那干什么?”   “赶快下去,别耽误!”   “下去,下去!”   “下去!”   “下去!”   一众女生齐声喊了起来。   她们的发声算是在无名龙套本就犹豫迟疑的心中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再也撑不住,羞着一张脸退场。   胜者,被挑战者姜平。   姜葳蕤问:“还有人吗?”   排名六十,也即倒数第一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姜葳蕤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道:“好,你俩先等会儿。”   她脸带笑意的道:“考试规则虽然就被挑战者需要接受多少挑战进行数据量化,却也不可能让他们陷于车轮战的困境,每场战斗之后,必须给出一定的休息恢复时间。”   姜不苦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再打一场毫无压力,但他却不会去违逆姜老师,很安静的去旁边休息。   而其他人也被姜葳蕤的主持风格和姜不苦的战斗风格搞得突然疲软,对与姜不苦有关的战斗更是毫无期待!   原本他们是想着多打两场让这家伙多漏点底,可仅一场战斗,他们就发现这想法看似很美,实则毫无卵用。   不是姜不苦藏得太深,而是太浅了,浅得根本不用去摸只看两眼就能一清二楚。   要说毛病,多到数不过来,身法,步法,攻防招式,虚实变化,战斗策略等等等等。   在他这,一个都没有。   除了铁砂掌打人疼,耐抗耐揍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真要说战斗策略,也不是没有,傻子都能看明白的简单。   我就站这不动,要么咱俩一招换一招,看谁先躺下,要么咱俩就这么耗着!   作为被挑战者,姜不苦有一个隐性的优势,他可以站那动,静等别人来攻,挑战者却不能如此,总不能对他发起挑战上台后却站在那里和他玩干瞪眼吧,那一定是会被轰下台的!   从这个角度说姜葳蕤给姜不苦开了后门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姜不苦这种打法可以说非常无赖不要脸,其他人却发现,很难破解,当然,若有绝对实力优势,一招镇压,直接打爆,那就另当别论。   不然,总是不免被他拉入这种难看的泥坑互殴之中,毫无战斗美感,无论输赢,都要沾一身泥星子。   洒脱倜傥,纵横往来,这才是吾辈该有的风采,而不是玩泥巴战,玩到最后,无论输赢,自己都将变成另一只泥猴子!   对绝大多数少年人来说,酷炫有型有时候比输赢本身更加重要。   输了战斗可以,但是气度不能输,风采不能输,更别说,一场战斗直接把自己变成了玩泥巴的人。   当意识到这点,围观者逐渐散开。   毕竟,除了第一名,没人会对自己的排名完全心服,总要打一场才能心平气顺。   一场场的挑战开始。   而直到半个小时后姜不苦开始面对第二场挑战,所有的挑战,没有一场胜利。   这证明了姜老师的眼光精准。   所以,关注他这场战斗的人远没第一场多。   而战斗结果也不出所料,正如众人心中预演最糟糕的情况那般难看。   没有波澜,没有惊奇,更无绝地反击的转折。   毫无悬念。   姜不苦又一次胜了。   用他那一拳换一拳的方式。   不是干脆利落的让对方落败,没有任何奇谋妙计,只是把别人强行拉低到与自己同一个层次中——也就是泥潭,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耗着对方。   他依然利用了考试规则,他并没有真正的击败对手,可对手却只得被判为负。   现在,压力回到了另外九个排名在他后面的人身上,他们眼神示意,互相推脱。   “倒数第一输了,你倒数第二,你上啊!”   “我的水平和他差不多,他输得这么难看,我也不可能赢,你排位比我高几名,或许有希望!”   “不行,还是不保险,而且,他的打法太克我的风格!”   “……”   皮球在眼神碰撞间来回滚动,最终,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陆鸣身上。   你排名紧跟在姜不苦后面,你的实力最强,咱们能指望的也就你了!   陆鸣却沉默了。   依他本心,他是不服气的,很想打一场。   毕竟二十多天前,他还每天压着他打,不是直接“击毙”就是骑着左右勾拳,不仅主宰了每一场的胜负,还牢牢控制着所有战斗节奏。   现在却把他排姜不苦后面,他不甘心。   可另一方面,看了姜不苦的两场战斗,他也有些没底。   更重要的是,按照现在排名,他不仅能重新回到一班,排名还有所上升,单从进步名次来看,比姜不苦还大。   他没理由依着其他男生的意去质疑姜老师的眼光,那不是在否定自己吗!   所以,他确实发起挑战了。   却绕开了姜不苦,对第四十九名。   忽然间,姜不苦发现,属于自己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虽然挑战还没停止,但这已经与他无关。   没人来挑战他了。   他成为了看客。   上午是班内挑战,除一班之外,其他班级的名次排位和指导老师公示的名单都有一些出入。   一两个名次的升降也被视为正常,排名三十一位和排名三十二位,在实力上本就差别不大,也和实战时双方水平发挥有关。只有超过十名的名次变动,才被视为老师打眼了。   县学老师基本的水平也都是有的,仅有三个班级出现了这种情况。   而唯有一班,一上午的挑战之后,全班学生的实战排名和姜葳蕤公示出来的没有一点变化。   所有人都只能心中写了个服字。   下午,班内挑战基本没有了,主要是班级间的挑战。   三班的前十名挑战二班的后十名,三班的后十名又接受四班前十名的挑战,一直到十班,不管是不愿浪费这挑战机会也罢,还是想见识见识更好的班级比自己优秀到哪里,挑战进行的如火如荼。   也有不少挑战成功,完成升班的。   而二班对一班的挑战,却有些诡异的冷清。   所有的挑战,都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位连六十人大名单都没进,自称倒数第一都没资格的无名龙套,上午用一场耻辱的失败证明了自己确实够废。   在下午面对二班的挑战申请时,他爆发了。   他用一场场潇洒、华丽、干脆利落的胜利证明,这才是我的风格。   上午之所以打得那么难看,不是我水平菜。   而是世上居然有姜平这么恶心的人,强行拉低对手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将之击败。   所以,在他那狂暴到有些亢奋的战斗下,挑战只进行了三场二班的尖子生就偃旗息鼓。   见完全没自己什么事,姜不苦第一次在考试中提前离场。   至于考试成绩,他已经不担心了,继续留在一班这个目标已经稳了。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已经把这次摸底考放下了,在计划表上,这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只想回去继续学习。   ……   以前赵文俊也告诫学生以府试标准要求自己,可学校如此大规模的、正式的实行,还是第一次。   为了将事情办得漂亮扎实,他调动了所有资源。   第一天文考结束,每个学生一千二百道题的批卷量是个极其繁重的工作,不仅催促所有老师加班加点,还将一年级、二年级的老师大量借调,目的就是要趁着两天武科考的时间将所有考生的文科成绩明确下来。   而昨日的综合体测更简单,每人每项检测都有一个明确的记录,对应着确定的分数,上午完成综合体测,下午每个考生在这方面的分数就已经确定。   今天,当实战检测进入尾声,排名也基本确定,每人的总成绩也基本能够确定。   他要求众人先将一班考生的成绩整理出来,“包括二班的陆鸣”,他还额外叮嘱了一句。   到了下班时间,他也不走,就在旁边等着。   晚上十点,他终于第一个看到了热乎刚出炉的成绩单。   他的眼神迅速一扫,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手指点着成绩单,道:“我说得对吧,以府试规则,陆鸣怎么都不可能被挤去二班。”会听话的都知道这话重点不在陆鸣马鸣,而在府试规则。   旁边老师笑着点头附和:“还好赵组长你积极争取,纠正了这个错误。”   赵文俊笑呵呵的道:“这我可不敢居功,这是张校长忙前跑后落实下来的,甚至还从县里抠下来不少物质援助。不然哪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搞。”   一边说着,他也开始看名单上其他人的排名。   毕竟是这班的尖子生,乃是今年府试的希望,他对他们基本都有了解,对那几个特别拔尖的甚至能清晰背下他们的学籍档案。   突然,他的眼神一凝,笑容也僵住了。   姜平。   在这份名单中看到这个名字,就像是噎了一只苍蝇。   而且,他的名次远高于陆鸣。   这就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了。   陆鸣的上榜证明了他判断的正确性。   那姜不苦以远高于他的名次上榜又证明了什么?   第二天,考试结束,一切回归正常。   姜不苦再次踏入一号训练馆,又能清晰感觉到氛围的不同。   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不同了。   虽依然带着疏离难以亲近之感,可再没有那种“你不是我们的人”这种感觉。   姜不苦大感亲切,虽然晚了一个月,终于还是被这个集体接纳了。   就在离大门不远的展示板前,还站着不少人。   “居然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我以为怎么也要等一天呢。”   “我的排名比我自己预估的低了些。”   “……”   各个小声议论着。   见姜不苦接近,都很有默契的让开一个位置让他查看。   在展示板醒目位置贴着张大幅公示,全班六十人的综合名次,文科成绩,武科各项成绩都清晰可见。   无论是他自己的判断还是周围人态度,他都已经确信自己榜上有名,也就不急着去找自己具体处在哪个位置,直接看向榜首,也是时候了解下一班尖子生的水平了。   第一名:卓不凡,综合100,文科100,武科100(综合体测20,修为40,实战40)   第二名:薛筱婧,综合98.8,文科100,武科98.5(综合体测19.5,修为40,实战39)   第三名:罗煊盛,综合96.7,文科99.5,武科96(综合体测19,修为39,实战38)   看到这排名前三的成绩,特别是前两人,姜不苦心中暗吸一口气。   很强,比自己预料的更强。   接着往下看,虽依然很强,但却没有前面几个那么夸张。   第4名:朱富荣,综合95.8   第5名:李婉月,综合95.4   第6名:郑芝,综合95.1   ……   第10名:刘静,综合94.2   只看这十人成绩,姜不苦就对一班的天花板高度有了足够认知。   很高很高,远非现在的自己所能及。   但他也不灰心,县学三年六学期,他经历过、见识过的尖子生还少了吗?   从十班到七班,再到四班、三班、二班,哪班没有尖子生。   尖子生常有,而我姜不苦却只有一个。   虽然相比以前见过的,这些尖的过分了点,可对自己来说,这是好事啊。   平复心气的他很快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位置找到了自己。   第31名:姜平,综合80.1,文科96.5,武科76(综合体测14,修为32,实战30)   刚处在全班中游。   他仔细看了下,文科成绩全班第九,若不是它,综合成绩过不了80,武科考无论综合体测还是修为68亦或实战,他的表现都好于他自己的预期,但因为底子差,依然处在全班中下游,若只论武科成绩,只能排在全班四十多五十位。   姜不苦正分析着自身情况,突然发现身周一空。   他从来都是一心只求自己进步,不关心外界是非纷扰的。   旁边一个女生却肩头撞了撞他,道:“小姜,卓不凡和薛筱婧对上了,说起来还和你有关呢,你就不去看看?”   姜不苦扭头看去,人很熟,每天都要以妖娆蛇缠功夫“杀”他一次。   他摇了摇头,道:“我有事,你们去吧。”   他的时间宝贵,决不能花在凑热闹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至于和自己有关,若真有关那就等找上来时再解决,不用过多操心。   而事实也证明,许多所谓和自己有关的事,在往自己这里传递的途中,就自然而然的消解掉了,不存在了。   若主动凑上去,反而会把事情招惹上身。   说罢,他自顾自走远,往最安静的角落走去。   “还真是个奇葩。”女生看了他一眼,转身往热闹圈子走去。   ……   这场热闹说起来和姜不苦还真有一丁半毛钱的关系。   看完成绩公示,文武各项全满分,全班第一的卓不凡并不觉得意外,在考前他就知道自己必定都能拿满分。   他好奇的是薛筱婧的进步,去年期末她的成绩远没这次表现的这么突出。当时她的综合排名还是第四位,这次直接提升了两个名次。   在他们这个位置,要想进步可远比后面那些人更难。   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位女同学。   他不怕对方优秀,他就怕找不到对手。   文科和自己一样,都是满分,这说明她的头脑不输于自己。   修为也和自己一样,达到了内壮极限,已处在突破练气的关卡上。全班也仅他们两人处在这个层次。   而且,他觉得她的武科成绩其实还有潜力可挖,她还有些藏拙。   既然有想法,他就直接找上薛筱婧。   “综合体测四项测试成绩我都看了,你的速度还比我略快一些,只是咱们都超过了府试考设置的标准,所以在这一项都拿到了最高的5分,而你丢失的0.5分耐受极限这项测试,这是女性的固有弱项,所以,我觉得咱俩在这一块只能算半斤八两。”   他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见解,至于在给出“女性的固有弱项”这个结论时薛筱婧的神色显得有些不悦,他也毫不在意。 第二三八章 渐出囊中   “最主要还是实战成绩扣掉的那一分,你排名第二,你没有向我发起挑战,而且,以往咱俩有限的几次交手,你也从来没有展露过你前段时间经常使用的那些招式,在内壮境界就掌握有精神攻击的手段,我都不敢说能够稳赢!”   他的意思很明显,邀战。   而且是要薛筱婧穿着薄纱轻裙以全盛之态和他打一场。   可很显然,薛筱婧对此并不感冒。   她含蓄一笑,道:“能取得这个成绩我已经很满意,而且,那些招式我也是初学乍练,根本不熟,就不在你这献丑了。”   直接拒绝掉。   不再多呆,招呼周围几个旁观的女生,突然变得咋咋呼呼的道:“都还傻呆在这干什么,今天二十五场实战可不能耽搁了。”   说着就邀着越来越多的女生往姜不苦方向走去。   被孤零零扔在一边的卓不凡看了看一群女生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那一身乡土气的少年,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扔到了一边。   不能和薛筱婧全力以赴的打一场,他确实有所遗憾,毕竟,县学一班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同学,就这一人而已,可即便真不能全力打一场,他也不会因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毕竟,这仅是一个小小的遗憾而已,与他对自己的期许相比,这种事,根本不足以萦绕于怀。   至于那位异军突起,几乎成为这几日一班话题焦点的姜不苦,他并没有任何看法。   他摇了摇头,将这件事的最后一点余波从脑子里甩开,去了另一个方向。   至于和薛筱婧纠缠不休?或者去找那位异军突起的、中下游学员的麻烦?   他的时间和精力可没有这么廉价。   ……   无论大家心中如何想,学校又回到了熟悉的日常节奏。   姜不苦的实战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提升,在和众女生的对战中依然保持着完败。   这就是他的战斗特点,稳定,超级稳定。   他能赢的就一定能赢,输不了;不能赢的就一定赢不了,绝没有灵光一闪绝地反击这种事。   波澜不惊,四平八稳。   他自己知道,别人也都一目了然。   “这也是一种天赋啊,任何风格的对手,站在他面前都只剩一种风格。”   当大家放弃“俯视”的眼光,以平等的视角来看待的时候,对于姜不苦的表现逐渐有了另一种解读和领悟。   那些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如年级第二,用几个姿态舞步就能让他心神失守的薛筱婧;排名第五,喜欢将他拦腰抱起换着花样把他脑袋往地上磕的大凶姐李婉月;排名第六,喜欢贴地攻击他下盘,将他四肢作为突破口的郑芝;排名第八,喜欢用各种绞杀法把他缠死的瞿铃;排名第十,喜欢用脚尖戳他,脚背抽他、双腿剪他的刘静,都还能比较干脆利落的把他“击杀”。   排名第十一到二十位之间的,就得花费更多招式,甚至设计许多新套路,新方法才能最终把他坑住。   排名二十往后的,就逐渐能体会到与他交手的苦楚。   赢还是能赢,可那种艰难疲惫,比与姜不苦更强的人打一场还要来的强烈。   按她们私下讨论出的说法就是“若不能以绝对优势将他镇压,那就只能以一个个小技巧小花招积累优势,最终转化成胜利。而且期间不能有丝毫松懈,他坚韧不拔的心性,最擅长的就是将你积累的点滴优势在持续的互耗中消解掉。”   最艰难的一场,是实战排名四十九位,名叫王雪的女生与姜不苦的一战。   最终她也赢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简直像是一口气跑了三天三夜。   而且鼻青脸肿,几乎破相。   有几次她都想中途放弃,之所以咬牙坚持下来,只是因为她也不想女生团的第一场败绩在自己手上诞生。   最终,她靠着之前连败姜不苦二十多场的自信,多年积累在绝境下灵光闪现,硬受姜不苦一击的同时也勾得他脚步移动,露出极大破绽,猛攻他稀松的下盘,最终赢得胜利。   太难了。   浑身酸痛的她哭着扑进大凶姐李婉月的怀里,脚步虚弱无力,显然已经脱力。   “呜呜呜,终于赢了,这个变态,这个牲口,他比三天前那次又变强了。   这次我真的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后完全是超常发挥,明天我真的没信心继续赢他。   不打了,我不想再和他打了。”   李婉月皱起眉头,等王雪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道:   “如果你还想有所进步,那你最好继续和他打,这次咱们所有女生的实战能力都有提升,你想想为什么。   我敢保证,你若不和他练,一个月后你绝对保不住现在的排名,更别说进步了!”   王雪有些不敢置信的道:“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咱们的集体进步都有赖于和他的实战?”   李婉月道:“至少也有八九成关联。   我和薛筱婧她们几个交流过,和他这种可以说毫无风格、四平八稳的对手战斗反而能让我们更全面的反照自身,审视自我。   那种风格浓烈的对手,打起来确实足够新鲜有趣,可我们因此得到的经验反思也有了太多局限性。”   王雪咬牙道:“好,我继续和他打。”   李婉月突然向姜不苦大声道:“以后实战,你有把握打赢的对手,能不能手上轻点,不要打脸?”   既是实战,她当然不会让姜不苦怜香惜玉,只是希望他在向更弱者挥拳时稍微注意点,毕竟作为女孩子天天顶着张猪头脸也确实有点不好看。   姜不苦点头应道:“可以。”   晚上回到宿舍,姜不苦将从陈睿那要来的文科试卷和标准答案取出,将所有错题找出誊在错题集上。   两小时后,他开始修行铁砂掌。   自从摸底考以来,他都没再凝结新的星点。   之前三天是因为一心考试,不敢分心旁顾,可今天他却主动这么做了。   全班六十人,他已凝结替换了27颗星,还有33次机会在等着他,若全部替换完成,他的天赋还会有个巨大的提升。   之前,他将天赋提升方向确定在铁砂掌修行、实战能力、自愈力这三块。   凭他自己修炼时的感觉,自己修炼铁砂掌的天赋已经极高极高,甚至可以放出豪言,放眼全班乃至全县,在铁砂掌的修行天赋这块,自己已经稳居第一!   而铁砂掌是很低阶的修炼功法,自己眼见着就要修炼到顶了,继续往这上面冲天赋,毫无必要,纯属浪费。   与全班过半之人有过交手,班级前十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场,姜不苦隐约有个感觉,自己的实战天赋已经极好,至少不比排名前十那几位差。   之所以面对她们还是脆败的下场,那是硬实力的差距,和实战天赋关系不大。   面对她们的猛攻,他的身体往往比脑子还早知道怎么选择才最好,可是要么身体的绝对强度不够扛不住其倾力一击,要么有些想法却实施不了,一行动反而露出更多破绽。   总而言之,继续加实战天赋也是浪费。   而经过二十多天的尝试,让双掌随时处在对健康的饥渴状态,确实能提升自愈力。   效果甚至算得上惊人,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了三倍多,累积下来,也确实节约了许多生机回春膏的消耗。   可消耗的天赋实在有点多,而他对每一点天赋的使用都是精打细算到了极致的。   现在生机回春膏已经勉强够用了,他便决定暂时停止对这个无底洞的投入开发。   而且,他还考虑到另一点,自己的铁砂掌眼见着就要修炼到顶了,到时候必然会选择新的功法修炼。   那真就是从零起步,如果不多砸点天赋,苦修两三年怕都难有起色。   在统考前夕这个极关键的时刻,如何选择才更有利,自是分明。   “不急不急,再等等。”他心中如此安抚自己。   ……   次日,姜不苦继续与群雌战斗,几乎是不出意外的,他迎来了自己的首胜,不仅如此,还一口气拿下了二胜,三胜。   就像他的失败一样,他的胜利也胜得波澜不惊,毫无悬念。   除了包括王雪在内的三位女生显得更加狼狈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女生们自然不会为他的胜利欢呼,那三位亲历者黯然啜泣都来不及也不会向他祝贺,姜不苦自己都没感觉有多高兴。   以前,他的实战能力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提升,每天都有增长,很重要的一点是有二十五位女生向他疯狂的输出经验,他只需要张开大嘴狂吸就好。   从今天开始,有三人的经验已经被他吸干,以后和她们战斗,也不能说毫无收获,毕竟她们也会进步成长,但收获必然不会多。   以前是她们给自己,以后就要反过来,换成她们向自己索经验了。   他也没觉得这样不妥,有借有还嘛,只是自己的成长幅度必然减速,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女生被自己超越,自己从经验的索取者变成提供者,这种现象还会越加明显。   他的眼神瞥向那些男生群体,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在学习进步上,他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积极主动的去争取的。   又过了一天,又两位女生被他挑翻,将她们对自己的完胜终结,如无意外,很可能还是永久终结。   昨天败在他手上的另三位女生,哪怕想出各种办法想要顽抗,却都毫无悬念的落败。   原本,每天二十五场实战他都要精神紧绷全身心投入,现在有五分之一的场次都已无法带给他这种危机感,完成所有实战后,他甚至有种没被喂饱的感觉。   正在这时,两个男生向他走来。   在一班呆了一个多月,虽然和他们没有深交,但每个人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这俩是除卓不凡、薛筱婧之外的全班最强。   罗煊盛是个肌肉男,浑身肌肉虬结,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朱富荣体态比较圆润,圆脸圆臂圆肚皮。   两人走到姜不苦身前,朱富荣笑眯眯的道:“姜同学,来一班这么久,怎么只和女生们厮混,不和咱们玩?”   他的笑,配合他说的话,透着一股和年龄不相称的油滑感。   他不和这种人兜圈子,直接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朱富荣轻咳了一声,道:“我俩其实是全体男生的代表,他们希望也能和所有女生,能有与你实战训练的机会。”   随着这次女生们成绩的坐实,名次集体提升,姜不苦最佳陪练的名头已经在男生圈子里疯传开了。   而且,越来越离谱夸张,一时间,男心惶惶。   一些理智的最初还劝大家不要迷信,姜不苦又不是人形春艹约。   可架不住人云亦云,这来自于男生群体的压力一直传到了罗煊盛、朱富荣二人这里。希望他们出面找姜不苦谈谈,即便无法要求更多,也要做到男女生一视同仁。   两人其实一开始也不想出面,可架不住有这想法的男生太多,最后甚至都不关心姜不苦和女生们的集体进步之间到底有多大关系。   只抓住一点,人有我无,咱们就求一个公平!   两人合计,若不解决这事,打击的是全班男生的心气,便决定一起来找姜不苦谈谈。   若是换了其他人,此刻或许会想:“昨天对我爱答不理,今天……呵呵!”   姜不苦却直接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和所有人都打一场?一轮下来就得打六十场。”姜不苦低声道。   那位替代了陆鸣原本位置的无名龙套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虽然名字已经去了二班,但身子却依然牢牢的蹭在一班不肯走。   陆鸣的事迹也告诉他,蹭在这里希望大大的有,若是一时负气离开,那这一走真就回不来了。   姜不苦计算战斗场次也把他捎上了。   朱富荣呵呵笑道:“实际上只需要五十九场,卓不凡这家伙历来眼高于顶,他不会与排名低于十以下的人战斗,按他的说法,那会拉低他的水平,所以你不用考虑他。”   姜不苦点点头。   根据他对五位女生的微弱优势,他现在的实战力,在班内应该在四十二三这个层次。   所以,五十九场战斗中有近二十场是比较轻松的,真正需要他认真对待的有四十场左右。   在朱富荣两人期待的目光中,姜不苦点头道:“可以!”   见他如此爽快的答应,两人也很高兴。   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并不是太看重与姜不苦的实战,可毕竟是代表全班男生与他交涉,而他们也知道之前大家对他的集体冷暴力是种伤害,他如此不计前嫌,没落他们面子——以前看他哪哪都别扭,完全是个脑子有包的奇葩,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爽快!姜兄弟,你是这个!”朱富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拍胸脯道:   “以后咱们就是我兄弟,我知道之前大家做事有点不地道,我替大家给你道歉,以后谁要是再不开眼,我第一个抽他耳刮子。”   姜不苦道:“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朱富荣大包大揽的道:“你说。”   “五十九场战斗,场次还是有点偏多,我的打算是以后我早上七点来训练馆,晚上七点离开,用十二个小时来做,平均下来,相当于每十二分钟就有一场实战。   这样安排依然有些密集,如果连续遭遇强手,我恢复养伤的时间都不够。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做一个对战表,把每天的对战场次顺序安排好,强弱对手间隔着安排,让我能够更好的保持状态。   另外,既然想和我打,无论比我强还是比我弱,请务必出全力主动和我打,不要搞游斗拖延时间,最好是十招之内就能分胜负。”   听了姜不苦的具体方案,罗煊盛、朱富荣二人直接傻了。   一直没吭声的罗煊盛直接道:“五十九场战斗你要一天解决?”   朱富荣也附和道:“这谁撑得住啊,要不分成两天?”   这也是他们构想的方案,姜不苦现在一天打二十五场,两天打五十九场问题应该不大。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一天五十九场,连续十二个小时不停,每十二分钟打一场。   别说血肉之躯,就是个铁人也得当场罢工吧!   “应该撑得住。”姜不苦平静道。   他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随着修为和天赋的双重提升,要做到这点反倒越来越难。   他们把自己当陪练,可这反过来也同样成立,对他来说,这正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朱富荣道:“什么叫应该,那要是撑不住呢?当场暴毙?我看你还是考虑一些比较稳妥的方案为好。”   姜不苦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就说我刚才提的要求你们能不能完成吧。”   “那算什么屁要求,同意,全部同意,你既然要主动找死,我也不拦你。”朱富荣有些气哼哼的道。   姜不苦却觉得这时的他比刚开始顺眼许多。   “另外,还有几个要求。”姜不苦道。   “你说!”朱富荣道。   “这样一来,我早中晚饭就没时间食堂吃了,希望你们能给我带饭,再多备些淡盐水。”姜不苦道。   “还有呢?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   朱富荣一双眼睛死盯着他,仿佛再看一个奇物。   “如此密集的战斗,哪怕通过安排强弱错开,我担心身体也不一定完全恢复得过来,我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些药物助我恢复。”   朱富荣竖起大拇指,道:   “有种!   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你更狂的!   你的要求我都同意,你说的这些我都给你准备妥当,你只管安心去打,只希望你能硬气的多撑两天,不要一天就食言!”   他家可是县城大户,这些要求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直接答应。   “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姜不苦说罢,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继续推敲揣摩去了。   朱富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扭头对罗煊盛道:“你觉得这家伙撑得住吗?”   罗煊盛不回答,眯眼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你做表的时候给我也弄一份,他打五十九场,我要打六十场,把卓不凡也加上!”   “疯了,疯了,传染开了!”朱富荣没想到同伴居然也被姜不苦激起了骨子里的疯劲,或者说傲气,他不允许一个实力比自己弱的同学能做到比自己更疯狂的举动。   见他眼神中的坚定,他忍不住道:“你确定要把卓不凡加上,我怕你和他打了之后就再也打不动了,说不定还得在床上躺几天!”   罗煊盛扭头死死盯着他,似乎在说“你居然敢看不起我”,可最终在朱富荣毫不退让的目光中挪开视线,道:“那好,和他一样,打五十九场。”   说罢,也不停留,转身而去。   朱富荣先看了下远处呆在一角的姜不苦,又看看另一边狂怼铁人桩的罗煊盛,道:“得,都是大爷,收尾的事就交给小的去做吧。”   后续还有好多安排需要落实呢,虽然按照计划姜不苦是最苦的那个,但其他人的作息安排也必然要有所调整。   而随着姜不苦要一人打一班的消息扩散,不免惹来了更多的关注,不过,他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次日,做完晨练,用完药,姜不苦赶在七点之前进入训练馆。   朱富荣到得比他更早,直接递给他一个食盒,道:“这是给你带的早饭。”   食盒分为两层,姜不苦打开盖子,只见第一层放着一个黑褐色陶罐,盛着一罐热粥,里面还有很多辅材,香气扑鼻。   他有些好奇道:“这不是食堂盛的吧?”   他从热粥中看到了几种珍贵药材,食堂早饭虽然也有粥,却没有这个。   更别说旁边还有几样佐菜,一盅白色奶香味十足的蒸蛋羹,一碟水晶虾饺,一肉多汁浓的羊杂汤,三个麦香扑鼻的大馒头。   分量十足,而且,做工都非常精致。   朱富荣道:“这是我在珍味楼定的,以后早中晚三餐他们都会遣人送来。这是他们特别为修行者准备的回元药膳,对体力短时间内大量透支流失的情况有极好的恢复效果。”   食盒第二层更深些,正中放着个大茶壶。   朱富荣介绍道:“这是回元养气灵茶,可助你更快的回气。”   大茶壶旁边摞着三个姜不苦非常熟悉的药盒。   朱富荣道:“这个你应该很熟悉,生机回春膏,助你快速恢复外伤。你赶紧吃早饭吧,马上就七点了!”   如此华丽豪奢的套餐,姜不苦觉得应该表示一下,不然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我第一场的对手是谁?”   朱富荣指着自己道:“我!”   姜不苦将食盒小心放在一边,道:“咱们先打吧……吃了饭不能剧烈活动,打了再吃。”   “好!”   朱富荣将外套脱了往旁边一扔,露出穿短褂的圆滚滚的上半身。   见姜不苦准备好,他也不客套,直接向姜不苦发起冲锋。   昨天既然说了不要游斗,有多大力使多大力,他当然不会客气。   姜不苦见他直直的向自己撞来,他没有躲,也躲不开,一掌前劈,整个手掌都泛着铁黑色光泽,相比几日前,他的铁砂掌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呼啸生风,如一柄掌形铁斧劈去。   朱富荣没有躲,掌斧直直的劈在他胸膛肚子之间。   随着接触,他的肚皮充满奇异韵律的动了一下,瞬间没了那种实打实、硬碰硬的手感,手掌滑不留手的直接溜开,反倒使得姜不苦本人中门大开。   朱富荣不仅没有减速,速度更快一分,直接合身撞进他怀里。   朱富荣充满脂肪的胸膛肚腩瞬间如波纹般猛烈一荡,姜不苦就感觉一股澎湃巨力从双方身体接触面涌入体内。   他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高高的飞了起来,直到飞出十几米外这才落地。   见姜不苦脸色惊诧,朱富荣得意道:“你该庆幸刚才在撞击的瞬间我收了力,不然就不是被顶飞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在你体内爆发,把你的五脏六腑都震得稀碎!”   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哪怕重来十次局面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厉害!”   姜不苦赞了一声,就开始吃起了早饭。   两分钟,他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一大罐药膳粥,牛奶蒸蛋羹,水晶虾饺,羊杂汤,大馒头全都扫光。   无视朱富荣一脸见鬼的神情,一边闭目消食,一边揣摩刚才那短暂交手对方看似直鲁的冲撞却实则内涵玄机的数次精妙的劲力变化。   十分钟后,基本上消食完毕,训练馆中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他这位实打实的榜样和鞭策,越来越多的学员加强了对自身的要求。   其中就包括姜不苦的第二个对手,那位继陆鸣之后的蹭班龙套。   毫无悬念,当对方不再游斗绕圈,选择硬碰硬的战斗之后,姜不苦以更快的速度拿下了战斗。   五招之后,他站着,对方躺下。   背部手臂挨的那几下对他来说连皮外伤都不算,但他还是取了用些许生机回春膏涂抹在患处。   开始等待下一场对手。   当八点上课时间到,罗煊盛也开始了他一天五十九战的征程。   稍微不同的是,他没有如姜不苦那样延时加班,至于如此一来战斗频次太密集,他的解决办法是“四十名以下的,三战一歇;二十到四十的,两战一歇;一到十九名,一战一歇。”   这样一来,哪怕不加班他每次战斗休息的时间比姜不苦还略长。   受他们这种一人战全班的豪气影响,其他人也开始与更多人进行实战,虽然不敢像他们这样一人挑全班,但实力相近的几人或十几人进行类似的模式。   每人每天的实战次数显著提升,也不再是风格固定的对手。   整个班的实战风气就这样被带偏。   ……   一号训练馆。   副馆二楼一个隐蔽窗口。   有一行人正心情各异的看着下面一班学生们活力无限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首先是陈睿第一时间发现了学生们实战风气的巨大转变,然后赵文俊和校长张晟都知道了。   而这次新规则下的考试结束,对学生们来说是结束,对赵文俊和老师们来说却是才开始,正在积极的总结反思,无论优点缺点都必须找出来并深刻认识。   一班的学习氛围突然高涨,张晟心血来潮,一挥手,直接道:“走,咱们都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取点经。”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要属二班到十班的各位班主任。   他们承认自家学生在天赋方面和一班学生有巨大差距,可学习上的态度也有这么大的差距,就让人无法可说了。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更努力,活该人家是珍宝你们是泥沙。   张晟稍微点了点众人:“你们各班的风气也都该抓一抓,不说完全向一班看齐,多向他们学习吧。”   虽然他把府试的希望基本都寄托在一班,可其他班也都是自家学生,他当然还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点。   陈睿隐晦的瞥了赵文俊一眼,便坦诚道:   “我们班风气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转变,和姜平这个学生有很大关系。   从进一班开始,他就非常踏实专注,除修行之外,心无旁骛,不为外物浮名所累。   他这种精神影响了越来越多的人,现在更是全班都受了这种影响。”   张晟在人群中很容易就找到了姜不苦,他在一位排名二十对手的快攻下摇摇欲坠,却又死死支撑不倒。   很有些倔强不屈的意味。   而听了陈睿的讲述,很多班主任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十班的率先开口道:“是啊,当年他在我们的班的时候表现就异于常人。”   确实异于常人,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又因为当时大家都才入门,忙于各自的修炼,实战课程根本没有,加之学校严禁私斗,一整学期下来,姜不苦与其他学生的互动几乎为零。   七班的也点头道:“确实如此,他真的是普通学生的励志典范,只用一学期就从十班跳到咱们班,又用一学期从咱们班跳到四班,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健。   相比一班那些天赋出众的天才们,这才更值得普通学生学习。”   四班的也道:“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自幼父母双亡,无根基、无背景、无资源的基础上,更加难能可贵。”   三班二班两位相视一眼,也都与有荣焉的道: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他能有今日的一飞冲天,也离不了他之前稳稳的走好了每一步,夯实了坚实的根基。”   虽然他现在才开始耀眼发光,可他之前走过的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在我们班的经历也不是浪费的,甚至可以说,在我们班的积攒沉淀是重中之重。   其他几个班的老师见这些家伙如此不要脸的跑上去蹭光,心里却感慨羡慕的紧。   张晟呵呵笑道:“这学生我也是这学期才关注的,他能有现在的表现也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对于这样的学生,给予适当的关怀照顾都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他对陈睿道:“你平时可以多与他沟通一下,问问他生活修行方面有没有什么困扰,学校都可以帮他解决,让他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业上。”   陈睿点头应道:“好。”   又看了一会,取经众人这才离开。   ……   一天五十九场战斗,每十二分就有一场,第一天,在战斗进行到第四十五场时,姜不苦就感觉到了身体的极限。   最后那十四场,完全在凭一口心气苦撑。可即便如此,若是没有朱富荣每天敞开量供应的回元药膳、回元养气茶和生机回春膏,前二者持续为他提供温和元气后者加速外伤愈合,他的身体也支撑不到最后。   可最后那几场,战斗的质量也明显有所下滑。   晚上七点,他几乎是拖着一副残躯离开训练馆。   看着惨不忍睹,其实有姜葳蕤在,基本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更多的,还是过度透支后,精神与肉身双重的疲惫。   朱富荣问:“明天继续吗?”   姜不苦答:“继续。”   朱富荣点头:“有种!”   夜深人静,数倍于常人的自愈能力在睡眠中功效发挥到最大,让他的身体迅速复苏。   他睡得很踏实,感觉很充实。   第二天起来,大差不差,勉强又是一条好汉。   他就这样一天天坚持了下来。   ……   这天,姜不苦特意让朱富荣将三个实力最弱对手的打包凑一起,虽然有些艰难,他终究还是取得了胜利。   这让他一次性多出半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先喝了满满一盅回元养气茶,然后给身体伤处用了药,便向姜葳蕤所在处走去。   姜葳蕤眼神在训练馆各处游弋,对走近的姜不苦道:“你的实战力提升得很快啊。”   “嗯。”姜不苦应了声。   见他木头桩子般立那里,姜葳蕤也没了兴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姜不苦道:“姜老师,我现在要选择第二门修行法,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咦?!”姜葳蕤蓦地转头,一脸惊奇的看着他道:“石头人转性了?你不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吗,怎么突然又该注意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全力催动铁砂掌给我看看。”   姜不苦依言而行。   双掌全力催动铁砂掌,双掌泛起明显的铁黑色光泽,可很快,铁黑色逐渐变淡,反而有种白玉般的温润。   姜不苦的表现仿佛印证了心中所想,姜葳蕤点头道:“你还真把铁砂掌修到顶了。再过几天,以前苦修带给双手的些许异变和粗糙皮肤都会消失,会变成很漂亮的玉色。”   说着说着她的话题自动歪到了功法大成对身体的美化上。   她又伸指在姜不苦手腕点了一下,虽然她可以肉眼看出姜不苦大致的修为,却不是太精准。   “嗯,内壮境基本也快走到头了。”   她看向姜不苦道:“你若问我的意见,我还是当初那个建议,游身步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以你的毅力,甚至能赶在府试之前够到前十水准。”   姜不苦道:“姜老师,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修炼游身步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是让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现有的一切最大化的发挥出来?”   姜葳蕤道:“虽然你总结的有些偏颇,但基本就是这样。”   姜不苦摇头道:“那我不选。”   一个多月的老师生涯,也让姜葳蕤不再如最初那般,会因为自己认真给出的建议被学生否决而生气,她心平气和的道: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府试时排名更高。   你这想法很对,因为统考成绩的好坏真的会决定你未来一生的高度!   我当年就是因为府试时成绩优异,获得了四大书院发出的内试资格,最终进入白麗书院,不到四年时间,修完整个练气层次,现在已处在筑基的门槛上。   游身步短时间内对你的全方位提升,是府试规则下对你最好的选择。”   听她真心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谋划,姜不苦也有些沉默,可惜,她并不真的了解自己的情况。   他问:“姜老师,在我铁砂掌刚突破第四层的时候,当时你心里有没有想过我把这层修炼到顶要用多少时间?”   当然有想过,作为修行指导老师,判断学生当下的不足,预估未来一段时间的修行进度都是她的本职工作。   可她此事却有些赧然。   因为按她当时的判断,根据姜不苦过往的修炼史,铁砂掌的修炼一层比一层难,她估计的是姜不苦这学期是不可能把铁砂掌修到顶的。   这也是刚才她吃惊的原因,姜不苦只用了40天左右就将最难的第四层修炼完,他表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这是她的眼光出了问题。   见她神色有些尴尬,姜不苦赶紧道:“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懵,随着铁砂掌突破第四层,修炼起来我就感觉越来越顺,我就在想,我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以前不显大概是这种天赋并不是太突出,随着我修为突破,这才将其激发。”   他的话充满了太多一知半解的臆想,可却激发了姜葳蕤的灵感,她想到姜不苦变态的体能,哪怕都是皮肉伤,也不是只要有毅力就能做到的,天天如此,身体必然会罢工,还有他那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每天结束都带着一身的伤,第二天基本就好了。   越是回想,越多的细节就佐证了她的判断,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亮。   她对一边殷殷期盼的姜不苦道:“你先去完成你今天的任务吧,我得好好想想,晚上我仔细跟你说。” 第二三九章 铁身横炼法   几小时后,姜葳蕤来到姜不苦房间,直接把话题进入正题。   “一般而言,修行之途有三。这与人的资质有关。   有那种天生的修行种子,直接以练气观想法起步,很容易就能练出气感,直接进入练气境,很快迈入筑基境,两三年,最多三五年就能进入紫府境,这是真正的妖孽天骄,注定要进入特等修行学院甚至是六一学院的时代之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问了个与当前话题无关的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刚启蒙入学那几年在各种教科书上看到的封面画吗?”   姜不苦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仔细想了想,这才认真道:“记得。”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封面画比之后更高年纪的封面画更加精致?”   说到这,姜葳蕤脸上忽然露出神秘微笑道:“你仔细想想,说不定就能再次唤醒对那些画面的记忆。”   姜不苦闻言,呆怔了一会儿,却也认真顺着她的启发真的努力回忆起来,发现那些被扔在记忆角落里的画面,随着他的追寻而再次一点点露出深藏的面貌。   他记得映入脑海的第一幅封面画,是一个朝阳东升,万物葱茏,生机勃勃的春天,一群小伙伴在溪流边玩耍。   又一副封面画,是一个满月的夜晚,一群小伙伴在院中陪着家人开心分享月饼的场景。   还有一副封面画,同样是夜晚,却没有月亮,只有各种各样的星星,小伙伴们仰躺在铺在地上的竹凉席上,一边仰望星辰,而旁边则是拿着蒲扇的爷爷奶奶,笑呵呵的似乎在讲着什么故事的场面。   还有一副封面画,秋高气爽时节,老师举着小旗子,一群小伙伴戴着帽背着包跟在她身后,一起行走在蜿蜒巍峨的长城之上。   还有封面画是一群小伙伴在水中划船,远处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只是看着这画面,姜不苦就不自禁的哼起了那首歌儿。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   ……   这样的封面画还有很多很多,充满了童趣和美好。   虽然简单,却包含了许多极其重要的常识概念,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昼夜交替,山川河海,日月星象,还有炎夏文明的一些基本常识。   他本来也没觉得这些封面有什么问题,但看姜葳蕤那么神秘兮兮,在回忆起这些封面画后,他忍不住在这些画面中多“沉浸”了一会儿。   还与更后面那些连回忆起来都十分困难的各种教科书封面画进行了对比,这才逐渐感觉到,这些启蒙之初印刷在每一本教科书上的封面画,似乎真有一种更特别的“气质”。   但真让他说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总不能是儿时教科书上的封面画无论人物还是精致都更加童趣,而随着年纪越大,封面画中的人物也越来越大,反而逐渐变得平凡普通起来,失去了那种最为难得的童趣灵性——总不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造成的吧?   这么想着,他终于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姜葳蕤。   姜葳蕤神秘兮兮的笑道:“这些封面,内部都隐含着一些观想图录的精髓,寻常学生看着,只会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封面画。   而若有那种妖孽天骄一类的幼童接触到,不需要人教,就会自然而然的从中有所领悟,即便他们没有主动领悟到什么,这些图录也会烙印入心中,潜移默化中产生影响。   对相关部门来说,这就是一个极好的烽火信标,将他们从茫茫人海中凸显甄别出来。”   姜不苦心中讶然,这真的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真的从未想过,那些简单的书封图画里面居然隐藏着这样的功能。   他不由想到,每次在下发新一学期的教科书时,各科老师都会专门花一两节课的时间对封面画做一番引申讲解,性质和看图作文差不多,同时也顺便普及一下封面画中所涉及的各种元素,包括季节、昼夜、山水、人文历史等等。   这些引申分享甚至比课文本身更有趣,也更能调动学生们对学习知识的积极性。   也是每学期全班上下听讲最专注、最全神贯注的几节课。   他一度认为这是一种教学技巧。   现在再想这事,他心中不禁有了另一层解读,除了教学技巧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封面画本身。   有很多学生会在领到新书后的第一时间就用废报纸给每一本教科书包一层外皮,还有那种一学期的课都上完,所有教科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笔记,透着新书才有的墨香,各种各样的情况实在太多。   为了避免因为这些情况而造成遗漏,所以,干脆每学期都专门花几节课时间强摁着所有学员都来学一遍,反正也不耽误事。   姜不苦仔细琢磨,越琢磨越觉有趣。   不禁又稍微引申联想了一下,这就是一道无形的滤网,别说他们这些学员不知道,怕是那些给他们教学的老师也不知道隐含着的这层目的。   在他们而言,这或许只是一种强制规定的教学方法而已,不到一定的层次境界,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层滤网的存在,而他们这些人,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已经被“过滤”了不知多少遍。   “那么,除了这层‘滤网’,这世间还存在着多少的‘滤网’呢?我又在不知不觉间被‘过滤’了多少遍了呢?”他心中忍不住如此想。   姜葳蕤也将话题扳回了正轨,继续道:   “这些人和咱们不是混一个圈子,我就不说了。   我就详细说说其他两种途径。   其中一种途径,乃是包括我,包括你们班如卓不凡、薛筱婧等人走的路,虽然因为天赋不同又细分出了很多层级,但总体而言,都算是一个途径,也是以观想修行法起步。   只是,在练气境之前,要么观想之法很简单,要么只能做到深层入定,随着修炼,在一步步壮大体内筋骨气血的时候练出气感,突破练气境。   最后就是如你这种,天赋更差,大多需以外功横练的方法、或者借助更多外物资源之助,强行激发体内生命机能,以莽冲硬闯的方式,突破境界的桎梏。”   “真要细究起来,这两条路径的源头其实也很有意思,前面那条是正统观想修行法的弱化,在各方面降低了观想修行法的门槛以便未入门者、初入门者有路可走,有法可依;   而后面这条路径则源自于观想修行法体系之前那套,现在已经被放弃的,在炎夏传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九品修行体系。   在内壮境其实就是在按照这条路在走,只是在内壮境突破练气境的时候做了一次转职而已。”   说到这里,她瞥了眼姜不苦,道:“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你所走的这条路,上限是最低的。”   “放在那些小说故事里,你就是没有仙根仙骨的凡胎。最多也就去混混江湖武林,不过,以你现在铁砂掌圆满境界,真去混江湖,也勉强能跻身一流层次,完全可以开宗立派,占据一地称王称霸了。”   说着说着,姜葳蕤的脑洞忽然发散开了,想到姜不苦这种愣头愣脑的家伙在她臆想出的江湖上称王称霸的场景,充满莫名的喜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姜不苦见此,既不附和,也不催促,安静的等着。   姜葳蕤见此,顿感无趣,逐渐收敛笑意,斥责道:   “无趣!你奋斗你努力我没意见,可你能不能别这么死板活得像块石头,能不能有点幽默趣味?”   姜不苦认真想了想,道:“我的心已被各种学习和修炼知识装满了,没能力再去额外装点幽默什么的。”   姜葳蕤泄气道:“好吧,回到刚才的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不过,在咱们炎夏,从来没有规定说凡人不能修行求道的,事实正好相反,相比于那些妖孽天骄,如你如我这样的凡人才占据了绝对的数量。   在无数凡人的努力探寻,前赴后继之下,一条越来越宽阔的修行求道之路便敞开在你我面前。   积攒气运,获得功德加持,全方面提升修行能力;心灵契合一种圣兽本源,得到加持;寻找到知行合一之道,这些方法我就不说了,事实上,在这些方面,我自己都还在摸索之中呢,也确实没什么可教你的。   我只说修行本身。”   她左手食指中指竖起,道:   “对凡人而言,要求长生,首先得突破到练气境,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而突破之法,不外乎内外两途。   内修一途,以培育、固养、激发自身体内生命潜能为重,胜在稳定、安全,凡人踏入练气境,大半走的都是这条路,早就被蹚成一条通途正道。   外修一途,即借助外界各种力量、资源的刺激、蕴养、激发,强行唤醒生命机能。   知道选这条路的是些什么人吗?除了少数有天赋的,更多的都是亡命徒!   我这说的不是官府说得罪犯,而是修行界中很特殊的一类人,为了修行,为了进步,他们可以不顾一切,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   内修一途的优点就不用说了,越修炼自身的底蕴越深厚,每前进一步,都会越走越顺畅,越走越开阔,不过,这却很讲天赋,天赋不到,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外修一途不一样,可以凭着一口气硬闯,闯得过去自然皆大欢喜,迎来一片新天地。   若是闯不过去,轻则留下隐患、寿元折损、修为倒退,重则原地爆炸、尸骨无存。   修行就像闯关,闯了一关还有一关,总有一关能把你拦住。   外修一途的优点就是快,这正是内修一途所欠缺的,至于其缺点,那就是除了快之外的一切。   内修和外修并不是泾渭分明的,更多的修行者,都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对两者进行有机的结合,结合自身天赋与资源走一条最适宜的道路。   有折中的,自然也有极端的。”   说到这里,姜葳蕤看着姜不苦,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知道那些极致的外修之徒是如何做的吗?是怎么苛待其肉身的吗?   去火山口,去冰川极地,沙漠,阴气、鬼气、毒气、瘴疠之气……越能让人的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他们就越是要去。   然后死命的折腾,对待自己的肉身比对待敌人都还凶狠。身体摊上这样的主人,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似笑非笑,那眼神分明就是再说,“没错,我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身体摊上你这样的主人,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那种”。   “我之前没往这边想,那是我不想亲手推自己的学生下火坑,若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就走这条路,我怕你活不到统考就得把自己玩没。   不过你既然说有这方面的天赋,仔细想想你确实有些超出常人的地方,那么……你真的想走这条路?”   她带着郑重的语气再次向当事人确认。   姜不苦的初心很简单,就是不想点在铁砂掌修炼上的天赋成为一次性的,想在修炼第二门功法时这天赋依然还能发挥作用。   没想到却被她推导出这么多的东西。   也算间接帮他加深了对整个修行体系的理解。   面对她最后的确认,姜不苦道:“老师您不妨先给我说说。”   姜葳蕤点头道:   “之前听了你的说法,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门功法《铁身横炼法》,可以从练气境修炼到筑基境,而要想修成这门功法,只要在内壮境修炼四到五门前置功法即可。   其中,有三门前置功法是必须的,铁桩功,铁骨功,铁头功。   铁桩功练腿练根,让你站如一根铁桩,别人来踢你,踢你不动,别人却要痛。   铁骨功主练脊柱大龙,次练胸骨、肋骨和四肢骨骼。   铁头功主练颅骨颈骨。   这三功练成,就算是搭起了《铁身横炼法》的基本框架。   练法都很简单,铁桩功就是拿腿去踢铁桩,等哪天你的腿没断铁桩断了就算成了;   铁骨功、铁头功都是同样的道理,哪天练得比铁硬了,就算你会了。   如果哪天被铁棒敲碎了脊椎颅骨,那就是你废了。”   “你会了”,“你废了”这几字她说得极重。   修行三年,一些基本原理姜不苦也是知道的,不可能一入门就这么凶残。   就像铁砂掌,前三层都是预备阶段,直到第四层才让人戳铁砂,若是一入门就这么玩,再天才也得废。   姜葳蕤老师这就是在恫吓自己,即便是现在,她依然想要让自己知难而退,并不希望自己真的走这条路。   他却没有动摇,反而兴趣越来越浓厚,反而下意识的觉得,这外修一途真是天生就适合自己走。   便问:“这三门是必修,还有一两门是选修?”   姜葳蕤点头道:   “这三门修成,其实框架就出来了,如果你悟性惊人,就已能顺利过渡到《铁身横炼法》,只不过大部分人悟性都差了点意思,额外修的这一两门其实就是让人加深领会之意。   功法选择很宽泛,你修炼的铁砂掌就是其中其一,这也是你若要修行此法的一个巨大优势,圆满境的铁砂掌不仅能让你直接跳过一门功法,而且,也有触类旁通之效,可助你更快的领悟其他功法。   比如铁爪功,铁臂功,铁裆功,铁背功、铁腿功……这些都不急,你若有意,可以等三门必修功法都入门了,再根据自己的领悟心得进行选择。”   姜不苦几乎没做犹豫,就点头道:“老师,我就练这个。”他还有五次选择功法的机会,也不担心学不了。   县学典藏室内的功法向所有学员开放,但为了避免学员们被太多功法迷惑,沉迷到各种奇功绝技之中,而忘了真正的根本正途是什么。   为了防止学员们一次选修功法过多,贪多嚼不烂,在功法选择这一块便有了强制规定,每个学员每学期最多只能多修一门功法。   除了姜不苦,其他学员都会在有资格选择新功法时第一时间进行选择,即便是卓不凡、薛筱婧等人也不例外,这也是当日张晟校长感慨“掉进米缸的老鼠居然有不嘴馋”的原因。   姜不苦除了第一学期选择了一门铁砂掌,之后一直到现在,他生生克制住了这股欲望。   姜葳蕤摇头叹了口气,左手腕上看起来像是饰品手环的一枚镶嵌宝石稍微闪烁了一下光芒,她手中便出现了三本书,正是《铁桩功》《铁骨功》《铁头功》三门功法。   “那你就好好修炼吧……不过,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她最后交代了一句,便将之递给了姜不苦。   以她本人的境界,储物环内自然不会放置这种低级别的功法,只可能是特意为姜不苦准备的。   以她对姜不苦这头“倔驴”的了解,早在来之前就想到了他会有的选择,只是之前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担心,这才再三确认告诫。   做完这一切,她没在他宿舍逗留,转身离去。   铁砂掌修炼圆满,不用再戳砂盒修炼,在正常的学习和实战之外,姜不苦用了三天时间将三本并不复杂的功法烙印心中。   他这才发现,这三门功法压根就是一门。   “明明就是一门功法,却要拆成三本,学生要练就要用掉三次机会,这是隐晦的提醒,让大家绕着走?”他心中如此猜测着学校的用心。   不过,在通篇理解之后,他也再次确认,之前的直觉判断是对的,这功法真的超级适合自己。   正如他心中所想,踢铁撞铁那是最后阶段的事了。   在此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挨打,让人用拳、用脚、用木棍,以不同的力道去打自己的腿、背、头,周身各处。   在彻底练成之前,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不得中断。   修行如行舟,不进则退,真要断上十天半个月,之前所有的打很可能都白挨了。   认真说来,这条件其实很苛刻。   可对姜不苦来说,这就不是事儿。   “没想到,挨打也能变成练功。”   看着已经无用的砂盒,姜不苦又想起另一事:“明天就用这些砂盒跟姜老师换一套合适的练功桩,不然一早一晚的修炼就耽搁了。”   ……   次日,所有人都发现,姜不苦战斗风格有了一些变化。   “终于想要改变打法了么?”许多人心中都如此想。   可从这天的战况来看,他的改变并不成功,战斗更艰难了。   原来已经能够稳赢二十一场,因为他的改变,这天战况变成四十九败十胜,只赢了十场,而且,都赢得颇为艰难。   以前,姜不苦都是站桩与人对打,站在原地不动,下盘不稳,没有习练身法这些缺点被掩盖,而他现在却选择动起来,甚至还主动与人踢腿对拼。   不仅将原本尽量隐藏起来的破绽暴露无疑,而且还放大了许多倍,别人当然不会放过,很自然的便猛攻他的下盘。   踢、扫、蹬、撞、坐;   劈、撩、踹、绞、剪、夹……   姜不苦第一次见识到,一双腿整另一双腿的花样可以这么多。   当所有战斗结束,他那双腿惨得几乎不是他自己的,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它们迷迷瞪瞪往回走。   其他人看他,有好奇不解,像是看个以自虐为乐的变态,他的心里却极为满足。   他清晰的感觉到,在这双腿极致的“饥渴”中,有一股神秘的“活水”正在缓缓注入他双腿之中,那是他双腿修炼铁桩功的天赋在肉眼可见的提升着。   今天,他再次开始凝结新星,天赋再一次开始了提升。   晚上,回到宿舍学习了一阵,房门敲响。   只是听敲门节奏,姜不苦心中便已了然,赶紧起身开门,便见姜葳蕤抱着个大木箱走了进来。   她拆开木箱,露出里面大小不一、长短不一的材料,她熟练的组装起来。   很快,一个比木人桩更高大气势,功能也更多的辅修器械立在房中。   暗黑哑光的色泽,流畅顺滑的线条转折,低调、奢华、有内涵。   无一处不在诉说,“我很贵”。   姜不苦没再问她又花了多少颗灵珠,虽然他只是想要一款普通型、可修行的即可。   “摸摸。”姜葳蕤打量了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姜不苦道。   姜不苦依言摸了上去。   手感挺好。   就像抚摸在皮肤上,温软顺滑。   “你再使劲试试。”她继续道。   姜不苦依言用力,感觉到强大的阻力,哪里温软顺滑,根本比铁还硬。   姜葳蕤笑道:   “是不是有点熟悉,这和测试你们攻击极限那面竖壁用的是一种材料,这是才到的新款,好处可就太多了。   从入门到圆满,它都能一直陪伴你,见证你的成长。   你给他用多大的力,它就回你多大的力。   不管是用脚踢它,用头撞它,还是用背靠它,都不会让你失望,随便你怎么折腾。”   她介绍着,就像是在背诵一段广告词,姜不苦又一次死死忍住了询价的冲动。   用就完了,问那么多干嘛?   姜葳蕤介绍完,拍了拍手,又看向姜不苦道:“好了,你好好玩吧,只要你注意着别把自个儿玩废了就成。”   在她走前,姜不苦叫住她道:“姜老师,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了。”   他指了指三个艺术品般的木盒。   里面还装满了大师一颗颗精心打磨的铁砂。   姜葳蕤一脸嫌弃,视若敝履:“你自己处置吧,你都用过多少次了还让我给你收拾?”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无奈,姜不苦只能将这些注定已经永久失宠的道具收进柜子里。   很快,屋中发出砰砰闷响,姜不苦开始按照铁桩功的练法,用腿一遍又一遍的,猛烈的,换着角度花样的踢打立柱。   按照常理,以他这种折腾法,这双腿很快就会被玩废,可它们正在不按常理的进化着,折腾得越狠,进化得越专。   ……   姜不苦在铁桩功、铁骨功、铁头功上的修炼天赋从无到有,而且,天天见长。   他的修为并没有如铁砂掌突破第四层之后那么猛烈的增长,只是让他的身体在每天如此重的高压下坚持了下来,甚至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   哪怕他有了这方面的修炼天赋,还在一天天缓步提升,也只说明他可借此在一班站稳脚跟,和周围人基本处在了同一层次。   可修行本身,依然是一个需要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成的长跑。   他铁砂掌第四层之所以能如此快就突破,修为在短短四十天便走到圆满,甚至超过了一班天才们的进度,这实则有赖于他三年来的坚持不辍。   他数年如一日的,每天都将自己的身体逼至极限。   虽因天赋过低,并没有给他带来明显的增长,可三年的坚持不是虚假,双手在砂盒中每日数千次、总计数百万次的练习更无虚假。   这些都是他的底蕴,一旦天赋增长,自然汹涌爆发,无可阻挡。   这在一班同学眼中,就是姜不苦终于变得比较正常了。   他虽依然保持着进步,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离谱,若他继续按当时的趋势成长,不用等到统考就能把卓不凡挑了,想想就让人惊怖。   这天,姜不苦一大早来到训练馆,却见朱富荣身边多了个人,正是班内公认的肌肉猛男,罗煊盛。   朱富荣对姜不苦道:“今天第一场他想和你打。”   姜不苦有些疑惑,之前这胖子可是宣称已经预定了自己每天的第一次。   朱富荣道:“他昨天的事你没听说?”   姜不苦摇头:“我没时间关注别的。”   他的日程安排已经严重超标,哪还有闲心关注别的事。   “那倒也是。”朱富荣点头,便解释道:   “昨天,班里大部分同学一起找到我,表明的意思很简单,他们不想再和罗煊盛打了。   只因为这家伙战斗起来太狂暴,实力又强,排名二十以后的,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是被他压着打。   很多人直接说出了心里话,‘我们实战是为了进步,而不是找虐,你既然不能像姜平那样和我们认真对招拆招,只是一味炫耀自身强大的武力,那你就找水平和你差不多的人玩吧,咱们奉陪不起。’”   被其他同学拒绝了,还是以我作对比给拒绝的。   然后,他今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打一场?   姜不苦对这里面的逻辑并不是太懂,也不知道罗煊盛到底出于何种心理想要第一时间和自己干一场。   他根本没做过多思索,便摇头道:“不,现在我不能和他打。”   朱富荣惊愕的看着他,表现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你不是输百次千次都不会气馁的吗,怎么突然怂了?”   姜不苦道:   “他的实力比我强太多,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我怕他收不住手。   我当然可以陪他打,可这要等姜老师来了以后。”   他是努力不是莽,对自己的身体也非常在意,绝不会因为意气与人战斗,若因此修养一天都是他无法接受,更别说那些打一场就在校医馆躺十天半个月的。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罗煊盛还有着巨大的差距,他若真的失手把自己伤着了,在没有老师在旁监督的情况下,躺十天半个月都是轻的。   “呃。”朱富荣哑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而姜不苦已经扭头走了。   至于稍远处等着朱富荣与姜不苦交涉的罗煊盛,则沉着一张脸,却也并没有因此上前纠缠什么。   这天,是他进入一班的第56天,刚凝结出第五十二颗新星。   天赋的持续提升,让他完全把握到了修炼这三门功法的感觉。   这三门功法,都是三重境界,刚木,顽石,精铁。   姜不苦用了半个月时间,彻底入门,稳稳站在刚木层次。   接下来,就是苦练了。   晚上,宿舍。   姜不苦在练功立柱前挥汗如雨。   空、空、空……   房间中发出一声声奇异的闷响,就像两根干而硬的原木在互相敲击。   姜不苦用脚尖、脚背、小腿、膝盖、大腿、正面、侧面、背面,左腿,右腿,反复踢撞着立柱。   而后,如老熊撞树一般,用背部去靠、去撞、去顶,每一下都抱着要将之撞断的力道决心。   然后是前胸,然后是头部。   只是练到头部时更加的谨慎小心。   当他结束晚上的修炼,脑子都撞得有些昏昏沉沉,他摸了摸汗涔涔的,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心道:“这东西有点碍事啊。”   隔着厚厚的头发,不仅力道更难控制,上药也不方便。   第二天,姜不苦顶着个卤蛋光头走近训练馆。   他面相普通,身高中等,平凡的扔人堆里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他这颗光头,不仅没有让他显得凶恶,反而更像是给他打了层光,多了些阳刚劲,更吸引人眼球了。   感受着其他不时投注过来的异样目光,姜不苦低头默然,这可不是他本意,他其实更愿意当个小透明。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男生们攻击他头部的频率明显增加。   众女生也不再以如何更漂亮更快速的赢得战斗为第一追求,他的头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脑”。   只要能突破重重阻碍,把手按在他的卤蛋光头上,她们就可以庆祝胜利了,哪怕那场战斗是姜不苦赢了,这也给了那些实力比他的女生们以新的动力。   她们想方设法的去摸它,以各种手法、各种劲力。   重手法,叩击,按压,旋掌,捻法,啄法,捏法,搓法……   全方位,无死角,而且有渗透劲力。   那效果可比拿头去撞墙强多了,他正愁如何才能让铁头功的修炼不拖后腿呢,没想到一个光头直接解决。   波澜不惊的,姜不苦又经历了第二次摸底月考。   【速度极限,9秒35。】,比上次增长了0.08秒,基本都是修为提升带来的加成。   【力量极限,301公斤。】,比上次增长了43公斤,既有修为提升之故,更因为新修炼的三门功法对力量有极大提升。   【耐受极限,五百公斤,坚持1.57秒。】,比上次提升了五十公斤,同样是三门新修功法提升了肉身整体的耐受力。   铁头功练头颈、铁骨功连脊椎、铁桩功练腿练桩练下盘稳定,他立在那里,真就宛如一根铁柱。   【攻击极限,43毫。】   第21名,综合88.8,文科96,武科87(综合体测17,修为36,实战34)   ……   赵文俊拿着这次的月考成绩向张晟报喜。   “校长,事实证明,咱们这番尝试效果显著。这次月考综合成绩超过90的就有18人,而去年正式统考时咱们学校也才14人达到这标准。   我们自己出的文考试卷的难度甚至还要更大些,武考也是以最严格的标准执行,没有一点水分,现在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两个月,以大家如此旺盛的求学之心,成绩必然还有提升。”   张晟听他介绍着具体情况,也确实表现出了高兴,可与赵文俊预期的相差甚远,他心中咯噔一下,反复思索,出了什么问题,我有哪里没做好吗?   他介绍的兴致都逐渐淡了,很快就结束了汇报。   “这次或许还有一些不足之处,我们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张晟摆摆手道:“老赵,下次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打在赵文俊头上,他不知做何表情道:“校长,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张晟道:“老赵,你想多了,不是你们做得不好。”   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邀到一旁茶室,给他倒了杯茶,这才道:“是我们做得太好了。”   赵文俊见张晟态度,也明白不是自己这里出了问题,而是,在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有了变故。   “请校长为我解惑。”赵文俊正色道。   张晟道:“还记得前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道院内试事件吧?”   赵文俊颔首道:“当然知道,因为与我的工作也有些关联,我详细了解过事态始末。”   所谓道院,乃是近些年新出的产物,它们虽然也被归属在院校修行体系之内,但因其完全隶属于明月道宫,各大星宫,所以,又被传统院校修行体系视为忽然跳出来的抢食者。   ……   道院本身就是明月道宫、周天星域各处星宫培养后备力量的所在,在明月道宫、各个星宫的运行过程中,逐渐总结出一些各个领域分支内的、需要更多专业知识和技能的细分知识。   为了让明月星辰的运转更加高效,天区镇守力量更加强大,经炎夏中枢和六一学院一致同意,每个道宫、星宫都可在各个副都设立道院,级别等同于特等修行学院,专门吸纳培养对应的人才。   毫无疑问,经过这个体系成长起来的修行者,将比现在这一批赶鸭子上架的镇守者们更加专业!   而这忽然插入进来的道院,毫无疑问对炎夏花费三百多年建立起来的修行院校体系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虽然在最高层的定位中,道院理所当然应该被视为院校修行体系的一环,没有什么你我内外之分。   可因为时间太短暂,让传统院校体系毫无芥蒂的接受,没有一点“排异反应”,本身就是不现实的。   最明显的一点,优秀的、修行真种子的数量是有限的,以前每座副都只有一所特等修行院校,将最优秀的一批吸纳了,其他的自然就要被分流到州级院校、甚至府级院校。   而现在,这些优秀真种子在被特等修行院校抽一波之后,还要被这些道院再狠抽狠刮一波,在事实上,让州一级、府一级的修行院校生员质量出现剧烈下滑。   这就已经让州级、府级修行院校很受伤了,让他们感觉更“过分”的是,这些道院仗着刚成立,有着通天的关系——真的通天,肆意破坏院校修行体系坚持了三百多年的规则。 第二四零章 集训安排   院校修行体系承担着修行全民化、普适化的重任。   总共可分为三个大阶段,首先是从启蒙阶段直到县学之前的预备阶段,除了那些表现出非凡特质的妖孽,其他学员都以锻炼筋骨体魄为主,另一方面就是重抓文化教育和思想教育。   然后就是县学阶段,这是学员们真正接触修行、开始修行的时段,时间只有三年,但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有天赋的、没天赋的,心性好的、心性差的,经过三年的学习,基本就已表现出各自的特质来了。   再之后就是一次大规模的统考测试,表现平平者,就将离开学校,自谋出路,表现优异者,便可进入府学深造,那些特别优异者,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州学、乃至更高一级的特等修行院校培养体系。   统考的意义,就是一个标尺。   无论天赋强弱,无论身份高低,在这个标尺下,都能够获得尽可能公平的待遇——除了那些表现出非凡特质的妖孽,哪怕炎夏早就掌握了一整套测定一人天赋、智商的办法,但院校修行体系从不以此作为收纳某些生源或者拒绝某些学员的理由。   炎夏甚至没有对每个入学生源进行完整而详尽的天赋和智商检测,所以,学员们的天赋、智商、悟性这些东西,都是处于一个“黑箱”状态,外界唯一的参考依据就是其人历年来的学籍档案变动和统考成绩。   这样的规则也并非一直如此,也经历过许多反复与变动,最终才形成这样的规则。   因为实践发现,将学生的一切都了解得太透彻,全都以数据化形式呈现,从整个体系培养的角度来看,并不会让学员的成材率更高。   反而是给每个人以充分的“自留地”,在确保因材施教的同时,给个人以尽可能的“混沌状态”,反而更能有惊喜的回报。   这很有一点“测不准”的玄学意味,若把整个体系作为观察目标,每个学员的天赋处于一个不确定的云状态之中,最终导出的结果,甚至比将他们一个个变成“确定唯一性”的时候更好。   而这些忽然冒出来的道院,一出手就把这规则全给破坏了。   各个道院直接以统考规则为参考,给那些表现优异的、修行方向也对口的学员发送内试通知书,对他们进行各个道院内部举行的一场面试,主要就是对他们的天赋、悟性、心性、修行方向等做一次全面而综合的评估检测,并对那些通过检测的学员发放录取通知书。   在道院看来,这很合理,他们的专业性本来就极强,未来的目标也很明确,将那些不合适的提前剔掉,两不耽误,对彼此都是好事。   可在包括原有的特等修行院校在内的所有院校看来,这就是整个体系建设的倒退。   再加上他们忽然冒出来的抢食身份,本来就让人心有抵触,于是事情就彻底闹开了,你们有背景靠山,我们也是根正苗红的啊!   因此故,两方一直把官司打到了炎夏中枢。   这是院校修行体系多年来少有的大阵仗,这样的大事虽然与赵文俊的层次离得太远,但历来对自己有着极高期许的他对于这样的风云大变从来都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高度关注的。   而在相关部门的调解下,各方终于达成了妥协。   从调解生效之后次年开始,也就是从去年开始,各家道院不能再搞内试,想要优秀的生源可以,堂堂正正参与进去,根据每届统考成绩划线招生。   只要考生成绩超过这条线,他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入读,道院不再具备二次挑挑拣拣的资格。   也根本不用担心会有所谓方向不对口,就误人子弟的事情发生。   每座道院背后可都是通天的,每一个背后都有着数以万计的元神境镇守大能,以他们所在的高度,但凡是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内的一切问题,都不存在方向不对口的说法。   而另一方面,为了进一步平息原院校体系的不满,作为“狗大户”的道院再招生成功后,根据招收生源所属籍贯地,给予相应县学、府学、州学以一定的补偿。   简单点说,人你们招走了,但多少还是要出点血吧。别人辛辛苦苦种好的果子,眼看着就要丰收,你直接伸手摘了,也难怪人心不平衡。   赵文俊心里将这件事的始末回忆了一遍,非常好奇的问:“这和我们县里有什么关系?”   张晟道:   “因为我们表现得太好,府里得了启发,有了一个新想法,提前把咱们大宁一府八县的尖子生集中起来,搞个短期突击集训。   咱们府以前的生源培养情况都不是很好,府里希望借此机会扭转局面。”   听到这话,赵文俊心里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辛辛苦苦养了三年的崽,眼看着就要上秤,却被人截胡,要给牵走了!   而他除了看着,甚至不能说一句反对的话。   ……   作为年级第一,卓不凡有特立独行的资格。   因为这学期没有新的课程,以老师监督,学生自学为主,核心就两个:修行深化,加强实战。   自从这种模式固定之后,他基本是每三四天才在训练馆露面一次,与前十的尖子生们实战一场。   撇开过程不谈,结果倒是和姜不苦差不多,一方赢得干脆利落,一方输得毫无悬念。   对此,大家会私下调侃,大佬又来突击检查了。这是生怕大家进步慢了这才隔三差五的过来给些刺激。   是的,虽然大家学习的激情高涨,进步极快,可他依然是一班其他人难以逾越,只能仰望的目标。   大家在进步,他的进步却更快。   据说他家专门邀请了许多县内知名的实战老手对他进行专门辅导,所以,他不仅修为极高,实战经验也极其丰富。   而且,因为他的“眼高于顶”,即便每次出现姜不苦也很难与他有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凝结这最后一颗新星颇耗了些时间。   不过,只需看看星空中已经模样大变的吞尾星环,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这片星空,比他初入一班时何止亮了一两倍。   一百颗星中,有六十颗都煊赫夺目,熠熠生辉,而凝结自卓不凡那颗更是众星之首,醒目至极。   即便最末尾那四十颗,也都来自二班的优等生。   在他们的共同加持下,他自身的生命灵光比陆鸣还略亮一筹。   而且,在姜不苦有意的控制下,增长的天赋都点在了很确切的几个点上。   这让他的修行天赋在某些细分领域比陆鸣还强许多。   比以往也更经得住折腾了。   不过,好事也自此为止,县学三年来最大的一波红利已被尽数收割,没有更好的生命灵光让他凝结了。   他看向姜葳蕤,相比卓不凡,她的生命灵光才真的是全班最盛,他若以特殊视角看去,她几乎被一簇有若实质的彩色光炬笼罩。   那些光也在照着自己,可惜,他对其根本无能为力,完全把握不住,在那片特殊的星空,这是完全无法抓住的天际极光,一闪即逝。   境界不同,哪怕有更明亮璀璨的生命灵光近在咫尺,他也无法抓摄凝结。   接下来,只能老实修炼,稳步积累了。   ……   “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三年的学生,府里一句话就要摘走?”陈睿满是不可置信的道。   怕影响他的情绪,赵文俊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陈睿,直到上面的流程差不多都走完,即将通知到学校具体施行,他这才向他正式提及此事。   为了调动各县学的积极性,每届提供生源的质量和数量,都和县学即将获得的各类资源数量密切相关,这包括各种物资上的、政策上的。   所以,各地县学对统考历来都看得极重,每年的竞争也异常激烈。   而自从与各处道院达成协议,这种竞争的烈度就更上一层楼。   具体到他这个老师,也会跟着沾厚厚的一层光。   自己这一届也运气炸裂,卓不凡、薛筱婧都有稳入道院的资格,他脑海中都预演了好多次统考之后的风光。   现在,他却被告知这果子要被摘了。   他心中怎能不愤慨。   赵文俊道:“这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你也不要过于气愤,府里也不是伸手白拿,若真这样,咱们校长也不是泥捏的,怎么可能同意。”   陈睿神色稍微缓和了些,静等下文。   赵文俊道:   “这种将全府精英考生召来突击集训,府里也第一次尝试,目的是提高咱们大宁府学生的整体水平,将这事搞好办漂亮才是第一位的,暂时也没别的心思。   要做成这事,少不了咱们各县的配合,自然不可能从我们身上割肉。   首先,这些学生依然是我们县里的,咱们的学生表现好,一切功劳奖励也都算在县学头上;   其次,府里会尽量让学员们更进一步,在此期间产生的一切耗费府里一力承担,绝不会转嫁到县学和学生们头上。”   一切好处都归县里,一切支出都归府里。   听了他的解释,陈睿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也就在这一天,这个消息在全校传开。   这天,姜不苦完成所有实战对抗,在回宿舍的路上,林荫中突然蹿出一人。   “姜老师?”姜不苦喊道。   这忽然窜出来的人正是姜葳蕤,突然冒出来的她很仔细的看着姜不苦的眼神,见他平静的目光,她大感泄气,似乎在为不能吓他一跳而感觉遗憾。   而后,她双手背在身后,道:“今天就别忙着回去折腾了,陪我走走。”   “……好。”姜不苦道。   见他回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姜葳蕤很是高兴,两人慢慢走在操场一侧的林荫道中。   此时天色渐暗,周围空无一人,很是幽静。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她这才感慨道:“我以前其实也是像你这般过来的……”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笑了几声,才继续道:   “当然,没有你这么疯狂。   我的家世也一般,家里在小县城做了点小买卖,大概和你们班朱富荣家的层次差不多。   所以,在修行上也给不了我太大的助力,为了走得更远,我也很努力,就像身后有根鞭子,稍微慢下来就会狠狠抽在身上。   一直到我来这里任教之前,整个人的心态都绷得很紧。   这么多年,我的心态从没如这两个多月这般轻松过,我有种感觉,回去后只要静心闭关一次,就会顺理成章的完成突破。   本以为能在这里待完整个学期,我也很想把你们一直带到统考的时候,那种体验想来也会很有趣。   可现在你们府里已经有了新的决定,你们都走了,自然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姜不苦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姜葳蕤用好奇的眼神紧盯着他,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好奇。”姜不苦点头回道。   姜葳蕤对此已经非常习惯,笑道:“我很喜欢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这话一出,姜不苦平静无波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脸色发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她伸指点在姜不苦额头,不满道:“怎么,把你吓着了?我这话很吓人?”   姜不苦任她手指点在自己额头,只站那里不说一句话,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   “道院的体制和院校相似,本身就可视为院校修行体系的一环,但又不完全相同,糅合了部分宗门结构理念。这是道院本身存在的目的决定的。   道院的最终目的是为明月道宫、各方星域星宫输送后备力量,而要成为这样的后备力量,修为至少也需达到元神境层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渐淘汰、精挑细选的过程。   不可能每个道院学子都能走到这一步,在金丹境之前,老师是泛泛而教,学生是泛泛而学,当学员境界突破到金丹境,各方面表现优异,又得到资历境界都足够高的老师认可,相当于成为核心嫡传、真传,才能更进一步。   从各方面来说,即便与六一学院的学子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只是领域更精更专,没有六一学院那么广博。   我运气好,还未突破金丹境,就已经得到了一位老师的垂青,这次回去后,一旦突破,就自动成为明月道宫的嫡传。   获得这样的身份,会有许多福利,其中一项就是可以带一名伙伴入门。要求很宽松,只需要具备一定修行资质,年龄品行基本合格就行。   其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将更多心思放在修行上,不为俗务烦扰。”   说到这里,姜葳蕤似乎怕姜不苦误会,解释道:   “伙伴并非杂役,并不是跑腿干杂活这么简单,而是将修行之外的事务都交由对方打理,有着极大的权限。   这种权限是道宫认可的,也是道宫星宫的特殊性质决定的,我们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选择了孤独清苦。   在没成就元神境之前,成就元神就是我们的核心追求,而一旦成就元神,我们就将入驻道宫。   伙伴就是真正的伙伴。”   听到这里,姜不苦心中默然,心中升起另一个词语,道侣,两人形是两人,又是整体,一个出世,一个入世。   越仔细琢磨,越能体会这种设计里面隐藏着一种人性的温暖和温度。   同时,也真正理解了姜葳蕤这次邀请的分量。   不是表白,却又胜过了一切表白。   见他沉默,姜葳蕤继续道:   “这个名额的价值有多重可想而知,我本以为我会把这个名额浪费掉,因为并没有这样一个合我心意之人,宁缺毋滥。   我现在却觉得你很合适,你的修行更是不用丝毫担心,事实上,在给你推荐铁身横炼法时,我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进阶方向。   你这道路非常适合走星神力士观想一道,而明月道宫就有一个非常适合你,伐桂吴刚,其知名度不用我说,上限非常高,走到最后,将是组成明月道宫的重要部分,可以随着明月道宫的整体成长而成长,不用担心前途问题。”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还周到的替他考虑了前途未来,直接把一条光明大道摆在了他的脚下。   周到,细致,体贴入微。   再加上她这些日子的表现。   这样的她,邀请自己成为其长久的伙伴,或者更直白的说,邀请成为其道侣,姜不苦若是没有一点心动,那是假的。   可也就一点。   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姜不苦抿了抿嘴,弯腰鞠躬道:“姜老师,谢谢您,我知道这份邀请的重量,还有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特别关照……”   姜葳蕤清丽柔和带笑的俏脸一点点冷却,问:“你不愿意?”   “我……”姜不苦张嘴,可对她这简单的问题却不知道如何回复。   “我知道了。”姜葳蕤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姜不苦站在原地,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   前世今生第一次,姜不苦为一个女子迅速消失的背影而感到些许的怅然若失。   他的心中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不想暴露特殊的天赋,呆在那样的环境中自己的成长反而会更难……他可以找到许许多多的理由。   可他自己却知道,在自己脱口而出的刹那,心中并没有想这些,他只是下意识的觉着,自己不愿意与任何人进行如此紧密的绑定。   这一天,回家的路格外漫长。   ……   次日,训练馆中没再见到姜葳蕤。   等到上课时间到,二班的指导老师出现在馆中,对大家道:   “姜老师的实习提前结束,已经走了,今天就由我来代一天课,嗯,明天你们就要出发去大宁府城,今天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   对于姜葳蕤突然的离开,众人都感觉很突兀。   真就如一只惊鸿,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了。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理所应当,她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偶然的因缘际会有了交集,现在,不过是这个偶然的交集消失,各自的世界重新回到正轨罢了。   有很多同学只是练习了一会儿实战就提前走了,要离开这么久,都有一些事情要安排。   姜不苦只是闷头实战。   人少了就找还没走的多打几次,今天的修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的。   而朱富荣实力比他强,一身的厚膘,耐力也是一等一的强,他就成了今天与姜不苦对战最多的人。   最开始两人实战,朱富荣只需一个肉弹冲刺就能消解掉姜不苦所有攻击,一撞就能将他弹飞。   现在,朱富荣依然有着压倒性优势,可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把姜不苦打败。   铁桩功的修炼让他的下盘得到了极大的加强,铁骨功增强了他上身的稳定性,攻击时也不会因为一拳击空就身形走样,让人一下抓住破绽。   抽冷子来记头锤,也让人难以防备躲闪。   更别说圆满层次的铁砂掌,挨上任何一下,都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一场实战结束,朱富荣用了八招这才把姜不苦彻底镇压。   他的鼻子还因姜不苦突然一记头锤破相流血,坐在靠墙休息的木凳上,他喘着粗气狠狠灌了口回元养气茶,对姜不苦道:   “你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棘手了,不过,你今天这么练真的没问题?”   姜不苦正在给自己上药,闻言平静道:“没问题。”   朱富荣瞥了眼远处正在认真盯着现场的老师,低声道:   “今天与你实战的对手实力可都不错,你还坚持打五十九场,我怕你真的扛不住。   而且,没有对比感觉不明显,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以前我真不觉得姜老师的指导水平怎么样,做做救援,偶尔点拨两句,其他时候几乎是个透明人。   可我现在才有种感觉,咱们班这两个多月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最大的功臣就是她。   她仿佛能够精准预判一般,总是能把救援点卡得恰到好处,能让人放心的放手而战,不用顾虑受伤,这位就明显就要差很多,有点把握不到轻重,战斗起来自然束手束脚,不敢完全放开。”   说到这,他拍了拍姜不苦的肩头,道:“所以你今天也注意点吧,别最后一天把自己搞出个伤残。”   这天,当姜不苦结束完所有战斗,身上的伤势明显比以前更严重。   不过,睡前多用了点药,第二日起来基本就痊愈了。   次日,上午八点,学校操场,停着近百匹飞行驭兽,这些飞行驭兽有着黑白相间的条纹,形似马,头有角,胁下有双翅,背上有鞍鞯,形成一个非常舒适的座位。   在老师的组织下,一班全体六十位学生,加上二班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全都坐上了飞行驭兽,最后,张晟、赵文俊、陈睿等人也骑上了头前的驭兽。   随着张晟骑乘的驭兽振翅腾空而起,其他驭兽根本不用指挥,自发跟随起飞。   飞行驭兽队伍很快就来到两百米以上天空,不仅整个县学校区尽收眼底,大半县城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一眼尽收眼底,站在这样的位置,姜不苦看着脚下城池,心中才升起一种直观的感悟。   原来,县城就这么点大啊。   那些从学校里,从城市里抬头仰望的人们,也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渺小。   在两百多米的天空,狂风猎猎,在几声奇特哨音的整队下,飞行驭兽排列成三角锋矢阵型,张晟位居锋矢最前方,另几位学校负责人则分居三角的另外两角位置,将学生骑乘飞行驭兽全部护在正中间,然后辨明方向,一行队伍向着府城方向疾驰。   姜不苦和其他大多都是第一次坐上飞行驭兽,第一次飞上天空的学员们一样,自从飞行驭兽四肢离地之后,他们的目光始终都紧盯着脚下大地。   仿佛没过去多久,最多一两个小时不到,远没有看够的俯瞰大地迅速接近。   飞行驭兽群在飞行的同时,已经开始了缓缓下降。   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一个不高的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平台上面候着一些人,飞行驭兽的目的地正是那里。   飞行驭兽离地还有十几米,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清癯男子便高声笑道:“张校长,你们可算是来了。”   张晟轻身一跃,人已经脱离飞行驭兽,如同下台阶般虚空下行,来到此人面前,伸手与他握了握。   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御风而行,速度甚至比驭兽还要快很多。   清癯男子一边拉着他手叙旧寒暄,目光一边在众学员的身上扫过,看到排在队伍最前的卓不凡、薛筱婧等人,他的眼神明显亮了不下十度,颔首点头道:“看来你们县今年确实要翻身了,居然有这么多好苗子。”   可当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脸上的笑意就一点点淡了,特别是当他的目光看到来自二班的二十位同学,眼皮子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几下。   他将张晟拉到一边,低声不满道:“老张,我是让你把学校精锐带过来,不是让你把学校搬过来,你给我弄这么多歪瓜裂枣来干嘛?”   这是把他们当开善堂的,组团过来骗吃骗喝?!   按照府里的承诺,学生府试前的一应用度花销都由府里负责。   可这承诺有一个必然的前提,必须是尖子生啊!   张晟正色道:“他们可不是歪瓜裂枣,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一批学生!”   清癯男子目光紧盯着,似乎在看他脸皮到底多厚,张晟语气放缓了些:   “我能把这件事办成你就该烧高香了!知道大家都说你们什么吗?土匪,小偷!”   清癯男子皱眉道:“是你们占了便宜才对!”   张晟轻咳一声,摆手道:“你没有亲自参与劳动,不知道等待收获和收获入仓时的美妙,那种满满的成就感,这不是任何外物可以弥补的。   反正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真按你们的意思,我把一班最好的学生带来,剩下的怎么办,怎么想?   同样的,我只把一班带过来,其他班的学生又怎么想,若不是我阻止,他们还真想把三年级所有学生给你们打包送来。”   清癯男子沉思良久,道:“这些人留下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张晟回答得很干脆:“你说。”   “我们不可能对他们一视同仁,我们的资源也只为修行真种子准备,其他的,我们只会按照一般学生对待,最多给他们解决下食宿问题。”   张晟点头道:“可以,你说了算。不过,我也要一点,公平!   你既然立了规矩,我的学生,其他县的学生,包括你们府里的学生,那就只能有这一个规矩。   你可不能因为自己是府里的便厚此薄彼!”   清癯男子道:“你放心,这个我给你保证。”   在他们沟通的时候,姜不苦等人已经被引领着向山下走去。   山下四周都坐落着一片巨大的建筑群,被一道道不高不低的山脊山岭分割开。   据引路人介绍,这里大半区域都属于府学所在,其他区域则属于府学之下的附属学校,在级别上等同于县学,但在质量上,却能甩开各地县学好几条街。   一行人进入一座清幽的山谷,周围一栋栋形制不一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一位相貌慈和的中年女老师带着几名助手接待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了独栋宿舍,比县学的单间宿舍还更大,也更舒服一些。   将食宿问题都安排妥当,又简单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她便拍手道:“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今下午一点准时去甲字训练馆报道。”   听了老师安排,姜不苦提着包括修炼辅材在内的、分量并不轻的行李径直去了自己的宿舍。   其他人都本能的四处寻找自家老师的身影,彷如离群的雏鸟,内心充满了不安,但张晟等人在将他们移交给这边安排之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任何的话语交代。   所以,他们这种寻找注定是徒劳的。   ……   而他们不知道,针对他们的筛选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心态都没调整过来的时候,忽然的考验就已经降临。   下午,甲字训练馆。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猛兽出笼,将整个训练馆笼罩。   可同时容纳上千人的训练馆中,此刻站着八百多近九百道身影。   一个面容坚毅、短茬胡须黑亮如钢针的名叫胡山的男子在人群中踱步。   他在人群中踱步,却仿佛身在校场,正在检阅自己的士兵。   左边太阳穴位置有三道巨禽利爪留下的深深疤痕,让他的坚毅中陡增许多戾煞之气。   在场八九百道身影心中,他就像是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   他悠闲信步,可散发的无形气势却笼罩住了所有人,自然生出一种若小动物被食物链顶端生物盯住的惶恐、惊悸、心惊胆战。   精神上饱受压力,身体也都出现各种异状。   脸色苍白,浑身虚汗,目光游移,下一刻就晕倒都毫不奇怪。   他散发的精神威压,不仅在持续发挥作用,而且,强度还一直在缓慢提升。   很快,一个学生终于支撑不住,眼神一翻,软倒在地。   发出噗通一声轻响。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如同麦子倒地。   有工作人员进入,将这些昏倒之人悄悄抬走。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有超过两百人被清扫出场。   胡山看着场中还站着的六百余人,低声道:“还是有点多啊。”   如此想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又加了一把劲。   在学生们的感知中,那将他们完全笼罩镇压的危机感,突然有了颜色,鲜血般的红色。   那些精神较弱的,感觉自己已然置身在血泊之中,甚至真实的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惨烈,恶心。   精神到肉体,强烈的感受让他们无法忍受。   有的晕倒在地,有的直接往训练馆外跑去,他们的本能指引着他们向危险小的地方去,等到跑出训练馆,精神上的幻象消失,醒悟过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波,又清出去两百多人。   留在场中的,还剩四百人不到。   可这在他看来,人数依然有些多。他很想继续加码,让他们再清退一半。   不过,最终他还是理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这么搞,到时受罚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是来训练他们,而不是摧残折磨他们。   在场中站着的还有360人的时候,胡山终于收了自身气势。   笼罩精神的无形压制陡然消失,还留在训练馆的学生们身体都不受控的晃了几下。   姜不苦狠狠甩了甩头,在刚才那持续的精神威压之下,他的脑袋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用力甩头,想让思绪重新变得清明。   胡山却开口道:   “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刚才那只是第一轮筛选,我只是把那些连基本的精神毅力都不过关的人踢掉。   本来还想继续淘汰的,按照我的想法,真正集训的人数一百人已经足够了,用不了现在这么多。   只是怕一次性淘汰太多,给你们的打击太大,这才决定暂时缓缓。   好了,今天下午没别的安排,你们就按照你们原来的训练方式安排即可。”   说完这些,他这才走开,将整个训练馆交给大家使用,让人自由活动。   朱富荣再次站在姜不苦面前时,面色凝重。   “就刚才那一波,二班的全被扫掉了,我们班也少了二十四个,现在只剩三十六人,这在八县之中已算是最多的了。   留下的三百六十人中,只是来自府城的学员就有将近一半,这差距真是大到没边了。”   姜不苦安静的听他讲完,这才问:“你今天训练吗?”   朱富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仿佛在问,“啥?我在和你讨论非常严肃的话题,你问我啥?”   姜不苦便继续问了一遍:“你今天实战训练吗?”   呃——朱富荣被姜不苦这态度弄得有点懵,他甚至很想明确强调一下,我现在说的话题非常严肃,事关整个蓬乐县学的荣誉。   可看到姜不苦那一脸认真询问的姿态,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泄气。   叹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按照日常的实战训练模式般与他拉开距离,摆出实战架势,然后,两人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朱富荣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似乎想要更快的取得战果,可有姜不苦在,战局转变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姜不苦足足坚持了十招,这才彻底落败。   然后,他心满意足的去训练馆内一处角落用药,没有停下听朱富荣唠叨的意思。   让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训练馆专门划分出了一个区域,提供的包括生机回春膏,止血散,温元养气汤等多种治疗内外伤的药品,也有回元养气茶这种快速恢复元气的饮品,另外还有多种肉食点心,准备得非常齐全,任凭学生取用。   而后,姜不苦又与原一班的几位同学实战了几场,发现他们的状态都很不稳定。   那些排名前二十的,要么直接拒绝他的邀战,要么战斗时也无法彻底集中精神,在想着别的事情,那些排名二十之后的则更是把焦虑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他们的发挥失常,让姜不苦的战绩更加漂亮,和上一次在县学训练馆时对比,有着明显的进步,可姜不苦对这结果却非常不满意。   他再去邀战朱富荣,朱富荣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与姜不苦战斗。   战斗结束之后,他却对姜不苦歉意的道:“兄弟,下一场我暂时没法陪你了。”   他下巴指了指远处正与人激烈对战的卓不凡,道:   “看见那家伙了吧,在县学从来都是鼻孔看人,他也有那资格,三年来,他第一的位置从来没被人撼动过,无论文武。   可现在,至少有八个人实力不弱于他,有三个来自其他县,有五个来自府城。” 第二四一章 淘汰与蜕变   “至于有没有比他更强的我不敢说,但我感觉府城那五人里面,怎么也有个更冒尖更出挑的吧?   罗煊盛刚才和府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家伙打了一场,使出浑身解数也才堪堪打了个平手,我就更不用提了,我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挤进前百。”   这时,远处的罗煊盛和另几个肌肉猛男站在一起,画风和谐,任何一个,气势都不比他稍差,他对朱富荣招了招手。   那是更高端的圈子在向他招手。   朱富荣对姜不苦歉意笑道:“我过去了。”   以前,大家都在蓬县,县学一班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高端的修行圈子,而且,姜不苦的战斗风格确实足够特别,每天和他打一场总归没有坏处。   而且,他那近乎疯狂的努力也确实能触动人心,和他多接触有益无害。   可现在,他们脱离了曾经的环境,融入了质量层次都更高的修行圈子,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是修行者必须明白的道理,只有和越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才能保持最大程度的进步,不会被落下。   当某一天无力跻身其中,那就是修行进入停滞期的标志。   无论是来自府下八县还是府城那些最优秀的一拨人,一双双慧眼,在人群中准确的识别出同类,并与之成为新的伙伴。   在性质上其实和姜葳蕤邀请伙伴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一个是短暂的彼此借势,一个则是更长久的、一生道途的相守。   在统考之前,他们将一起训练,彼此磨砺,相互竞争。   他们既是别人的磨刀石,也将拿别人磨刀,以期自己成为最锋利的那一把。   至于那些想做磨刀石而不可得的,自然就只有焦虑彷徨的份。   仔细琢磨,姜不苦品出了一种独属于修行人的残酷。   大道独行。   在修行路上,任何人,都只能伴你走一段的路。   走得慢了要被人抛下,走得快了要抛下别人。   姜不苦定了定心神,向一处走去。   如同当初他主动走向刘静,打破僵局一样,他必须自己解开眼下的困境。   相比于男生的理智,十八九岁的少女们则要感性许多。   近二十位女生聚在一起也是馆中一景。   她们已在无意间达成两项成就,这也让她们颇受瞩目。   蓬乐县是八县之中留存人数最多的县;   蓬乐县女生的留存率是最高的,留下的三十六人中,女生十九位,男生十七位,而其他七县,包括府城,女生的留存率都远低于男生。   训练馆留存的360人中,女生总人数只有92人,百人不到。   是以不仅其他女生用奇异的眼神看向她们,很多男生也都会好奇她们到底有何特别。   她们暂时都没关注这些,此刻正黯然伤心着呢。   卓不凡、罗煊盛等人明白的道理,薛筱婧、李婉月等人自然也都明白,可这同样不影响她们在这“路口”暂驻伤感。   “以后咱们怕是很难一起练了,我只能尽量抽点时间了。”   “可别,这罪过我可担待不起。既是集训冲刺当然就得全力快跑,哪有停下来等我们的道理?”   “对啊,也别把咱们想得多惨,这趟咱们可没亏,统考前能得到金丹境老师的指导,做梦都不敢想,不过就是实战对手变了而已。”   “现在集中过来的乃是全府精英,就是比你几个差点又能差到哪去。”   “我能加入吗?”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要是别的男人这时忽然插这一嘴,一定会引发群雌怒火,只是目中的火焰就能将之活活烧死。   可姜不苦却不同,大凶姐李婉月直接问:“小姜,你有什么想法?”   姜不苦道:“我想和你们一起训练。   这么多府县学生,就咱们班女生留存率最高,这里面多少有我几分功劳。所以,与我一起训练,对你们也是有益的。”   薛筱婧、李婉月几女眸光闪动,似乎已经意动。   薛筱婧目光突然扫向其他姐妹,道:“可以,前提是你要把她们都带上。”   姜不苦虽然觉得这也正是他想要的,不过,还是趁机道:“可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薛筱婧道。   姜不苦目光在馆中来自其他府县的女生那里扫过,道:“你需要说动她们,每人每天都和我打一场。”   众女骇然,眼睛瞪得差点凸出来,看他的目光似乎再看一个史前怪物。   他的眼神坚定,毫不退缩。   薛筱婧对他竖起大拇指道:“好,有种,这事姐姐应了!”   一人单挑全馆92名女生,其中大半实力都比他强。   乍听之下,姜不苦这话狂到没边,也傻到没边。   可想想之前姜不苦在蓬县一班的战绩,先是和六人对战,每天打12场;   然后就是和全班所有女生打,每天打25场;   最后和全班打,每天打59场。   就算是个铁人,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下都会被盘成铁粉,更别说一个活人。   可这种事姜不苦不仅做了,还每天都在做。   不仅坚持了下来,身体也没垮掉,实力还越打越强。   一天92场似乎很离谱,简直超出常人思维极限。   可联想到他之前的一连串成就,她们也不敢说他做不到。   而且,她们也确实有心将全馆女生串联起来。你们男生搞小圈子,岂不知女生才是这方面的真正大师。   姜不苦这事正好作为一个由头。   说干就干,几位实力最强的女生立刻行动了起来,就见她们手挽手游走在馆内各处,很快,就与府城姑娘们、其他各县姑娘们言笑晏晏,成为闺蜜。   她们谈笑时还不时明眸看向姜不苦,吃惊,不信,好奇,探究……然后又被蓬乐县一班的姑娘们耳语一阵,又掩嘴咯咯轻笑,有的笑得比较放肆,还拿眼睛觑姜不苦那颗光头,有的笑得比较腼腆害羞,却也忍不住偷偷瞥两眼。   一个小时后,薛筱婧走回来,笑着对姜不苦道:   “成了,从明天起,你就准备好接客吧,希望你能多坚持两天,我可是把你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可别第一天就掉链子,那样我都要跟着丢脸。”   姜不苦颔首道:“没问题。”   薛筱婧问:“你的时间怎么安排?   我算了一下,就算你10分钟打一场,不搞游斗,速战速决,92场打完就得15个多小时。   若从早上七点开始,得打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且不说你扛不扛得住,其他人也不可能这么配合你的时间。”   姜不苦想了想,道:“提前半小时,我每早六点半准时恭候。   你们女生内部可以做一个实力排位,将那些排名40以后的都安排在早中晚三个时间段。”   薛筱婧一想,点头道:“确实,在女生中排名都在四十以后,若不努力冲一把,基本没有入围前百的可能,不需要过分迁就她们的时间安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这些时间段指导老师缺位,和这些人战斗即便是输姜不苦也能保证自身安全。   反正训练馆里什么东西都有准备,若非不能把床搬过来,他都想在这里二十四小时长住了。   这么安排来得早走得晚,看似耽误,其实对他的影响不大。   以前哪怕每天对战59场,凌晨四点起床以后,晚上入睡之前,这一早一晚的修炼功课他也是从来没有中断过的。   现在每天多了33场实战,而且对手的整体实力涨了一大截,那就将早晚功课取消。   然后将原来做早晚功课的时间用来做题背书,保持文科状态。   完美。   最后,薛筱婧深深看了姜不苦一眼,一副大姐做派的拍了拍他肩头,道:“好好打,我会按你要求制定好对战表,提前和她们沟通好,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   “谢谢。”   薛筱婧笑了笑,转身离去,朝天挥了挥手。   姜不苦也笑了。   这次集训是他没想到的,在下午进入训练馆时,看到那数百簇人形光炬,每一簇都灿烂夺目,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是掉进油缸里了。   回到宿舍,姜不苦取出两本功法。   《铁腿功》《铁臂功》   除了将四肢练得坚如钢铁外,前者还包含有腿法、膝法、步法,后者包含有肘法、拳法、以臂做枪做棍的一些技法。   哪怕只是练到入门,对他的实力也有立竿见影的提升。   之前不选,乃是天赋有限,照顾不过来,现在,他已没有这个顾虑,自然要补齐。   这是离开县学的前一天在学校典藏室取的,因为这两门功法与他所修的其他四门功法一脉相承,有着相同的理念,铁砂掌更是修至圆满,所以,研究了一晚上,他就已经理解了部分精义,心想,配合实战,要不了几天就能入门了。   翌日,清晨。   六点半,当浩浩荡荡的女生队伍杀进训练馆时,馆中已经有空空空的撞击声传出,一位光头男生正在用腿反复踢打着辅修器材。   看到她们进馆,姜不苦停止了热身。   还不等薛筱婧等熟人招呼,其他完全不认识的女生已经笑嘻嘻的招呼起来,那熟络亲热的劲头,像是多年老友似得。   浩浩荡荡的女生队伍,面对一位看上去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光头男生,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上没有一个人怯场,心理优势都快飘到天上了。   “小姜,听说你很能打,极耐久战,屡败屡战,百折不挠,是不是真的?”   “对啊,你们班的女同学都快把你吹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指名道姓说的是你,我还以为说得是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神人呢。”   “听说你和女生交手从不懂怜香惜玉,什么地方都敢招呼,是不是真的?”   “这样可不太好,怎么能对女孩子这样呢?”   “……”   一个个凑在他身旁叽叽喳喳,越来越放肆,甚至有人大胆到伸手想要摸他的光头。   这哪是小女生,分明是群女妖精。   姜不苦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道:“时间紧,任务重,第一个谁上?”   “咦,小姜说话好认真。”   “对啊,一点都不为所动。”   “我怎么越来越想摸他的光头了。”   “……”   姜不苦扭头看向薛筱婧,问:“我第一个对手安排的是谁?”   薛筱婧点了一人,老熟人王雪,第一个正式败在他手上的女生。   按理说当时她应该是全班女生中实力最弱的,因为姜不苦的特点就是发挥超级稳定,几乎可以作为衡量他人实力的“尺子”。   可蓬乐县一班淘汰了六个女生,她却顽强的坚持了下来,由此也可见出其这段时间咬牙苦撑的成长,这也是实战有别于天赋修行的地方,更容易受到个人主观能动性的影响。   不过,即便侥幸留了下来,她的实力毫无疑问也是众女生中垫底的存在。   姜不苦稍微拉开一定距离,做好准备,轻声道:“来吧。”   王雪咬了咬牙,极速三步欺近姜不苦,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与他硬撼。   双拳狠狠击在一起,你给我一个肩撞,我换你一个肘击。   两人双腿互相横扫,然后狠狠撞在一起。   嘭。   剧烈的撞击听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除蓬乐县一班的女生之外,所有原本因为调侃姜不苦而显得有些轻佻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说得再多,终不如一场实战来的透彻。   她们没想到,女生的战斗,也可如此彪悍,与男生对拼,气势上没有丝毫迟疑。   若蓬乐县其他女生全都如此,也难怪她们的留存率如此惊人。   以前,她们本能的觉得女生因为先天上的不足,战斗时应尽量避免纯力量的对拼,其他诸如身体的硬对抗,太过敏感部位的接触都应尽量避免,多发挥技巧、敏捷、身体柔韧性等方面的优势。   可看着眼前这场战斗,她们心中豁然开朗,难怪女生的留存率通常都比男生低,这是她们自己给自己设限了。   而姜不苦也确如薛筱婧所言,一旦战斗开始,他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战斗,而不会顾忌对方是男是女。   以前,她们对这种男性只有反感,认为对方不够怜香惜玉。   可现在,她们却只有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与他大战一场,验证刚才心中汹涌而出的灵感。   不过,虽然气势不弱,可实力终究有了巨大的不同。   只用了六招,姜不苦便轻松拿下今日首胜。   虽然自我感觉状态很好,没有任何受伤,但结束战斗后姜不苦还是规规矩矩的去一边用药恢复,同时也在揣摩体悟这场战斗所得。   其他女生也很识趣,不去打扰他,各寻了对手演练起来,将刚才的灵感化作具体的招式和新的套路,玩得不亦乐乎。   七点的时候,当朱富荣、罗煊盛和其他一大群男生一起进馆的时候,就看到万花丛中一点绿,姜不苦这个其貌不扬的光头男生混在一群莺莺燕燕,娇娇呼呼的女生中间激烈实训战斗的景象。   这让他们都有些错愕,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勤奋努力,却发现还有这么多人比他们更胜一筹。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集训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激烈的竞争意识就化作熊熊火焰在所有人心中点燃。   而浇上最后一桶热油的,是上午八点一位清癯中年男子一段简短的讲话。   “我叫范奕,现为大宁府教育司长兼府学校长,这次集训是我首倡,也由我具体落实。   你们无疑是这届咱们全府的精华,除了少部分以后会走得更高更远,大部分都会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也不妨明言。   依我最初的设想,就是将全府最优秀的几十位学生集中起来冲刺一下,将咱们这一届的统考数据做得漂亮点,让更多学员去更好的地方深造。咱们府历届在这方面的成绩都很普通,这次想搏一搏。   你们学校一下子给我送来这么多人,是我没想到的。”   说到这里,他摊手笑着道:   “而且,我们准备的资源也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分的,而且,那点资源若是分开用的话,意义也不大。   所以,第一步就是继续精选淘汰。   你们每天的训练都会有胡山带领整个指导组盯着,每天选出各方面表现最差的十人予以淘汰,既然有罚,那也得有奖,每天同样会选出表现优秀的十人予以奖励,一人一枚养元丹。”   养元丹确实诱人,大半学生都只听过没有见过,可听了范校长的话,在场大半都变得沮丧。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得养元丹的机会很小,倒是被淘汰的机会更大。   范奕继续道:   “首先,被淘汰也不用恼,胡山老师你们都见过吧,金丹境修士,现在府城军供职,突破至元婴境的机会很大,谁敢说他没前途?   真要论天赋,府学出身的他比你们在场大多数人都低。   认清自己很重要,可也不要把自己给看扁了。   修行人,可千万别有一颗玻璃心,一碰就碎,若真如此,就算你天赋绝顶,也注定走不远。   其次,你们也不要觉得自己获得养元丹的机会小,这个小奖励重在激励全体,所以不会集中在一小部分人身上,只要努力,你们中很大一部分都有机会获得一枚。   甚至,即便最终会被淘汰的,只要坚持得更久,也是有机会的。”   他这话把众人的心气彻底点燃,一个个眼神中都燃起了火焰。   他们本就是极优秀的,现在被聚在一起,难免会衡量个高下,发现优秀的自己变得平庸甚至落后,心态难免失衡。   心气被范校长的话再次点燃。   是啊,哪怕注定要被淘汰,也要竭尽全力成为那最后的淘汰者,怎能还没开始就认输呢?!   范奕走后,胡山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姜不苦。   此刻,姜不苦已经战斗了12场,胜了四场,败了八场,其中,算得上是惨败的就有五场。   所以,他现在样子已经极为狼狈。   衣服裤子多有破损,用药之后闭目回气的他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战斗时要不要把衣服裤子脱了,穿个短裤上场,再这么打下去,他很快连一件完好衣服都没有了。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心里转转,他也不是真的榆木脑袋,和女生战斗,基本的形象问题还是要注意的。   正想着感觉有人站在面前,睁眼看去,姜不苦赶紧起身:“胡老师好。”   胡山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盯着他道:   “我听说了你的事,一人单挑全馆92位女生?简直胡闹!   你想努力想上进可以,可你别找死。”   作为一个修为金丹境的修行者,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在修行中,意外和危险远比修为提升来得频繁。   这种高强度集训,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亢奋,出意外的概率更大,而他就是因为丰富的实战和对危险的预判经验才被范校长弄来做这最后的保障。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学生的莽撞无知坏了整个集训的氛围。   “老师,我不是找死,这只是我个人总结出的修炼方法。”姜不苦道。   胡山气乐了,笑道:   “你才多点大,练气境的门都还没摸到,就敢总结修炼方法?   这样乱搞你自己不怕,我却怕你会在这暴毙。”   姜不苦道:“胡老师,我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所有的同学都可以作证,我不仅没死,实力还提升很快。”   胡山对姜不苦以前的事情不了解,也不打算去了解,用手点了点他,命令道:“赶紧停止你这种危险的方法,你想进步,我可以给你制定更合理的方案。”   姜不苦同样用坚定地眼神回视他,寸步不让。   意思很明确,不停。   胡山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危险,越来越手痒难耐。   姜不苦依然丝毫不退。   胡山头痛。   要惩治这小子,他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个念头,一个眼神就够了。   可范校长的交代还在脑海中盘旋,这一届集训除了本身的成果价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就是为未来历届提供一个良好的示范榜样,最重要的就是公平。   譬如眼前这事,道理当然在他这边,可若在集训正式开始第一天就对一个努力上进的县学生做出严厉的惩处,那很容易将一件小事变成“外交纠纷”。   对于其中力度的把握,从来没做过如此精细活的他一时间有些头疼。   好一会儿,姜不苦终于道:   “胡老师,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关心。   我也知道,以我的眼界,总结出的修炼方法必定漏洞百出,但我修炼至今,能从县学脱颖而出,今天还能站在这,应该也非一无是处。   您就容我今天试试,要是我真撑不住,您再出手阻止不迟。   要是我能坚持住,我也请您不要阻止。”   胡山气道:“你要能撑住,我明天就给你发养元丹。”   姜不苦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闪人。   等胡山再想说话,只能看到这兔崽子跑远的背影。   玛的,一句气话居然被抓住当真了。   看来今天只有多留点心了。   ……   从训练馆出来,范奕看到一个男子正黑着一张脸盯着他。   范奕愣了一下,而后才洒然笑道:“黄执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黄执事回怼道:“难道你这事主不清楚?不就是你这股邪风把我吹过来的吗!”   看他那气势,能立刻在这训练馆门口和范校长吵起来。   范奕拉着他衣袖,道:“走走走,有话去我那坐着慢慢说。”   校长办公室。   范奕端着亲自泡的热茶,笑盈盈的道:“黄执事,这是我们试制的一种灵茶,尝尝味道如何。”   黄旭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范奕坐他旁边,亲热的道:“现在距离统考还有两个月呢,今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都没什么准备。”   黄旭冷哼道:“还用什么准备,我看你们已经准备得够好了,就等着拿我们开宰吧?”   也不等范奕回答,他继续道:“范校长,看到你们的做法,我想起以前尘世历练时在一村寨见过的一件趣事,我说给你听听。”   范奕做洗耳恭听状:“你说。”   “村人家家户户都有喂猪的传统,猪食要么是各种厨余垃圾和潲水,要么是野地里割的猪草。   某日,村里突然哄传,明日有收猪佬下乡,一下子全村震动。   家家户户各显神通,大桶的面条,大锅的浓粥倒进猪槽里,甚至油盐酱醋什么的都往里面加,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那猪能多吃点,好在上秤的时候多些斤两,因为也只有在那个时候,那些面条粥能够卖出肉的价钱。   我一直都觉得那些村民很聪明,可当我试着从收猪佬的角度去看,却又觉得这种做法很卑劣,没诚信,无道德。   简单讲,就是缺德!”   范奕笑吟吟的听完,最后对方连指桑骂槐都省了,是直接指着他鼻子骂“缺德”,他也神色不改。   等对方将这话说完,他端着茶杯喝了口,轻轻放下,这才道:   “故事确实有趣,但我要纠正几点。   第一,你不是收猪佬;   第二,我不是卖猪的;   第三,我的学生也不是猪!”   最初他的神色还很平静,可越说神色越是坚毅,不容辩驳。   “那些猪突然间吃这么多好东西,除了上秤时重一点,毫无用处,几个小时内全会化作屎尿拉出去,甚至还可能因为暴食吃坏肚子,可我们集训学生不同,这是能让他们受用一生的。”   说到这,范奕笑道:“如果我们集训的目的,是把他们聚集过来,教他们一些有损身体潜力的功法秘技,或者给他们一些可暂时刺激潜力却有巨大隐患的药物,以此获得更好的成绩,若是如此,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也无话可说。   可我现在做的明明是对几方都有利的事情!”   黄旭冷哼道:“对我们还有利了?”   对学生有利,对县学、府学有利,可他真没看出对道院有什么利。   范奕道:“我们给你们提供更优秀的学生,这不好吗?”   黄旭很想说“用不着”,但这明显不正确的话不能说,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再在这事上纠缠毫无意义。   他想起一个道理,不要踏入别人熟悉的战场,那结果只能是被玩,被玩,被玩到死!   他是洪都太微道院的一位执事,以前,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做好遂州下辖九府每年统考成绩和优秀学生档案的收集和管理工作,并对合适的目标发出内试通知书。   而从前年开始,这规矩变了。   道院不再单独主持内试,这“小小”的改变,对成立不久的道院来说,改变却是颠覆性的。   以前,哪些学生能进,哪些学生不能进,道院自己是有绝对的拍板权的。   他们招收的学生基本与其身后的道宫、星宫有着最高程度的相似性。   若把道宫星宫视作一个个宗门,道院的定位就是其相应的外门别院。   可这次改变之后,单项选择变成了双向选择。   道院可以明文列出自身的优缺点,并根据统考成绩和自己需求制定合适的招生线。   而一旦有学员的统考分过了这条线,只要其主动自愿填报了这所道院,哪怕其人的天赋资质并不符合道院的终极目标,并不是他们想要的,道院也不能拒绝。   而对学员来说,这个题并不难选。   毫无疑问,最好的学院是六一学院,其次是那些老牌的特等修行学院,若是能进当然最好,若是不能,诸多道院也绝对是比州学更好地选择,哪怕道院的专业细分领域更强,并不是州学这种综合性质的学院。   可一个是特等,一个是高等。   每个道院背后都有着无数元神境大佬坐镇,一群连筑基境都没到的修行小萌新需要考虑什么专业不对口的问题吗?   对道院来说,就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招生线定高了,想要的目标招不齐,因为他们看中的很大一部分人,统考成绩并不一定全部名列前茅,要把他们囊括进来,只能将招生线下移。   后果就是有资格入读的人会变得更多,其中大半是他们不想要的,他们不能拒绝,不仅得一视同仁,把水端平,还得捏着鼻子对培养出这些人才的府县发糖放血。   因为这事,去年,每家道院就都进行了扩招,扩招人数少则两三倍,多则四五倍。   即便是对各家道院来说,这也都是个不小的负担。   本以为这就完事了,没想到,今年又玩出了新花样。   黄旭平复下情绪,他身子前倾,两手交叉,看着范奕,做真心交流之态。   “范校长,咱们说些交心的话。   我们道院的根本目的是为道宫星宫提供合格的后备力量,所以,从挑选、到培养,都有着很强的针对性。   道院擅长的是培养相关方面的专才,把其他天才招进来,对他们反而是种耽误。”   范奕笑道:“金丹之后,大道确立,我认可你的说法,可若只是对练气筑基境的修士,我相信以你们的底蕴,无论什么样的天才都不会被耽误。”   见他依然揣着明白装糊涂,黄旭心中又起暗火,努力平静道:   “我们真想要的学生,看中的是他们身上某种与生俱来的特质,而不关心他现在到底是内壮境还是练气境或者筑基境,我们不缺这个。   你们这种突击集训,除了更多的消耗你们的精力资源,在我们看来,只是白费功夫,这种仓促的填鸭催肥,并不会让他们变得更加优秀。”   范奕却笑着回道:   “看来我俩在这方面的认识有所不同,他们现在基本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无论是心性、眼界、身体都处在一个非常特殊,也是非常宝贵的阶段。   哪怕提前一天让他们有所进步都意义重大。   你们当然可以一枚丹药,一个强者灌注点化就能轻松抹平这些进步,可那至少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而且,我想只会有很少一部分人有这机会。   更何况,自己通过努力奋争取得的进步和通过外物或者他人的帮助下取得的进步,效果能一样吗?”   黄旭默然。   讲了半天,鸡同鸭讲。   他的出发点是道院的利弊得失,范奕却句句不离“为了学生好”,只要自己不能否定这点,那其他的指责就全站不住脚。   他起身对范奕道:   “范校长,既然咱们谈不到一块,那就这样吧。   我想提醒你一点,现在这已不是你们一府之事,据我最新收到的消息,受了你的启发,现在已有十几个府有了类似的动作。   我想,要不了多久,咱们洪都下辖所有州府都会跟进。不只洪都,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其他副都州府必然也会有相应的动作跟进。   洪都下辖各家道院,乃至其他副都下辖道院,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至于具体会如何做,就不是我这小小执事能知道的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颔首道:“告辞。”   言罢,他转身就走。   范奕没有立刻起身,端着茶慢慢喝了两口,突然把杯子往桌面一顿。   “娘稀匹!”嘴里骂了一句。   他不是骂黄执事,屁股决定脑袋,他如此,人家黄执事也是如此,没什么可说的,他吐槽的是那些同行。   一个个的眼睛怎么就这么毒,他这里才刚搞了个创新,想要今年统考时露露脸,结果不仅各家道院全知道了,那些同壕兄弟更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搞抄袭,要不是黄旭来提醒他还蒙在鼓里呢。   大家培养的学生都进步了,相当于都没进步。   白瞎了那么多资源精力。   甚至,他现在连收劲都不敢,若他这个创始者的集训成果反而不如那些抄袭的,那乐子就更大了。   硬着头皮也要坚持到底,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上午刚结束,胡山就闯进来。   “校长,听说道院那个姓黄的过来,之前还在训练馆外堵门?这会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安排?”   范奕摆手道:“这个你不要操心,你只管把我交你手上的好苗子操练好就成……怎么样,这届好苗子不少吧?”   胡山点头道:“好苗子倒是不少,比我们那时好了太多,说句实在话,依我当时的表现,怕是昨天那轮就得被淘汰。”   范奕呵呵笑道:“那当然,你那时距离现在都多久了?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后发者有后发者优势,你们这些先行者也有先行者好处。”   又聊了两句,胡山就道:“好了,不跟您说了,我得去馆里盯着。”   范奕好奇:“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   胡山吐槽道:“有个兔崽子不让人省心,我怕离得久了死在馆里我要担责,还是盯着安心点。”   丢下这样一句让范奕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匆匆走了。   就像是一道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在与姜不苦实战的时候,女生们都主动选择了剽悍强硬的战斗风格,所以,每一场战斗进行得都非常干脆利落。   要么赢得干脆,要么输的干脆。   兔起鹘落,各施全力,一上来就是绝招,一场对战,基本十招之内就能分胜负,缠斗上几十招的少之又少,而一旦进入缠斗局面,哪怕最初是对方女生占据上风,压着姜不苦打,可在缠斗进行中,战局会肉眼可见的向姜不苦倾斜。   当众女生发现这个规律之后,一旦发现战局有陷入缠斗的倾向,便会想方设法做出改变。   要么别出机杼,超常爆发,把姜不苦镇压,要么投机冒进,被姜不苦抓住破绽,连击到“死”。   所以,从开始到结束,每场战斗基本都会在一分钟内完成。   而齐备的伤药物资,远超常人的自愈恢复能力,给他提供了超强的续航力。   哪怕战斗的烈度远超以前,可每一次战斗,他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没有丝毫蒙混敷衍。   可随着一场场战斗的进行,点滴伤害还是在他身体中积累。   到了下午,他的状态开始明显下滑。   开始有人提出可缓缓,今天打不完还有明天。   姜不苦只是道:“我还坚持得住。”   他超强的续航能力已让众女震惊不已,可让她们更吃惊的是他的坚韧。   对一般人而言,身体状态一旦从巅峰跌落,就会迅速的呈断崖式下跌。   姜不苦却非如此,能看出他状态下降,却极不明显,除了攻击力度有些减弱、攻防速度有所下降之外,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战斗质量并未下滑。   当然,若以通常的眼光来看,他的战斗也没有“质量”可言。   从第75场战斗开始,他的状态就卡在“将崩”而“未崩”的临界点上。   晚上十点半,一直陪他到最后的胡山,看着状态糟糕到极点的姜不苦,冷声道:“我看你明天连床都起不了。”   姜不苦嗓音有些低哑的道:“老师,明天记得给我养元丹啊。”   然后,一摇一晃的走了。   回到宿舍,冲完澡后,精神已经恢复了少许,他按照计划刷了一套试卷,这才在计划的时间点上床休息。   沾床就倒,一秒入睡。   他的身体,从脚骨至脊椎至头部,都在微微震颤,轻轻发热,似乎在将积聚过多的废能排泄掉。   从头至脚的肌肉皮肤都在规律的轻轻抖动,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骼到内脏,似乎都在庆祝欢呼,折腾我们的变态主人终于休息了,终于可以喘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了。   它们全在想尽一切办法释放疲劳,解压恢复。   同时,还有一股异力在持续注入这些部位,其实从下午开始,这事就在发生,若非如此,最后那几场战斗姜不苦真有可能坚持不下来。   今日,他又凝结了一颗新星,其原主层次不比薛筱婧差。   明日醒来,他将变成更优秀的自己。   翌日六点半,当众女再次准时抵达时,便看到一位其貌不扬的光头青年在空空空的踢打着辅修器材,若非他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和昨日清晨所见完全不同,她们几乎要怀疑今日是否昨日。   当她们明白这并非幻视幻听之后,不由齐齐倒抽冷气。   “你们说的对,这家伙确实是个牲口。”   “超强续航,耐力坚韧,恢复力强,睡一觉就原地复活……嘶,这还是人吗,好可怕!”   “噫~我为什么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一群雌性生物蜂拥而上,将光头破衫的小姜团团围住。   一场场激烈的啪啪作响,拳拳到肉硬碰硬的实战随即展开。   ……   上午八点,胡山在旁抱臂不语,另一位指导组老师低头念着一份名单。   “李维,肖南……伍明明,你们十人去旁边离火训练馆报道,那里会有老师对你们悉心指导。”   十人低头出列,没吭声,径直外馆外走去。   对于自己的表现,他们自己心中最有数,只不过在老师念出口之前还有“或许今天是别人明天才轮到我”的侥幸罢了。   等这些人离开,指导老师又念了另一份名单。   “沈晨,朱昊,卓不凡,邓倩,薛筱婧……姜平。各奖励养元丹一枚。”   淘汰十人中,没有女生,这意味着今天的战斗场次不会减少。   奖励十人中,包括自己在内蓬乐县出了三位。   胡老师果然言出必行,诚实守信。   这就是姜不苦对这两份名单的所有感想。   凡人修行,从后天肉体凡胎起步,第一道门槛就是感悟第一缕气,开辟气海丹田。   作为凡人,第一缕气只能从自身精血元气中来,这相当于从身体中直接“榨”出来的,这对身体的要求相当高。   这也是内壮境修行的根本,将身体经得住“榨”,有东西可“榨”,不至于在这一“榨”中精血损伤、元气枯萎。   年纪太小不行,年纪太大则不妥,最佳期就十八九岁到二十四五,条件苛刻。当然,若有那妖孽,不需要“榨”身体,直接就能感悟、吸纳、炼化天地灵气者不在此列,那都不是凡人,不在此论之列。   养元丹能够提供大量精血元气,对内壮境的修行大有裨益,甚至还可以作为内壮突破练气的助推剂。   放在中低武的小说世界,这就是一粒可顶数年功力的仙丹。   其他人领到此丹会如何打算姜不苦不关心,在领到这丹药后,在一次实战休息的间隙,他便将之直接吞服了。   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也不去做预期,他只能把握当下,低头走好脚下的每一步,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随着养元丹入腹,他只感觉一股温热从胃部缓缓散开,扩及全身,那积累起来的点滴伤势,在这温热的席卷下,迅速消散。   每一场战斗,每一次被人击打,除了疼痛之外,养元丹的药力也借此更深的渗透进身体的每一处角落,这让他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这一整天,他的状态都保持得很好。   等到下午又凝结出一颗新星,他越发感觉得心应手,更主动的出击,而不是站在原地等人来攻,虽然这让他受到更多毒打,本来能胜利的战斗也因此输掉。   他却乐此不疲,就想多挨些打。   当养元丹温和的药力被身体吸收完,这天的所有战斗也终于结束。   姜不苦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道:“三门功法都达到刚木层次大成,再稳定磨炼几天,就能突破顽石层次。一枚养元丹,至少能顶我两个月苦修。”   和铁砂掌一样,这些功法也都有四个层次,刚木,顽石,百炼,玄铁。   以他现在在这三门功法上的天赋,两月苦修可抵得上寻常人在这几门功法上的数年之功。   规律的生活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眨眼之间,二十天便过去了。   集训淘汰经历了足足二十轮,三百六十人中,有两百人淘汰出局。   奖励的养元丹数量也有两百枚,留下了一百六十人中,每人至少都得了一枚,最后两轮淘汰者中,也有人获得了养元丹的奖励。   还有一部分人得到了二枚奖励,其中就包括姜不苦。他没有将之珍藏,而是第一时间服用,化作自身实力。   每天凝结一颗新星,都是天赋卓绝之辈,至少都是以前蓬乐县一班前五的水准。   借他们的生命灵光,照亮自己的前程。   修炼五门功法的天赋、实战天赋、身体的整体素质、恢复能力,每一天都在提升。   这二十天中,姜不苦每一天都有成长,每一天都有进步。   再与二十天之前的自己相比,就是一次脱茧化蝶般的蜕变,已经完全今非昔比。   修为:   内壮境极限。   功法:   铁砂掌圆满。   铁桩功、铁骨功、铁头功刚木大成之后五日突破顽石,修炼半个月,又服用养元丹一枚,现已达到百炼后期。   以现在的趋势,一个月内就能突破突破到第四层,也即圆满境界。考虑到每天凝结新星各项天赋还将继续提升,实际突破只会比预期来得更快。   铁腿功、铁臂功不仅迅速入门,有四位源出同门的“老大哥”带路,走得更快更稳,现已达到顽石后期层次。   姜不苦估计,在彻底追平三位“老大哥”之前,这俩的小步快追不会停止,所以,达到第四个层次,也就是圆满层次并不会比它们晚太久。   他实战能力的提升,比修为、功法的一点点提升来得更惊人。   在铁腿功、铁臂功入门之前,他的攻防招式稀烂,下盘功夫更烂,只是抓住了稳准狠三诀,再加上不断的被痛殴、被“击毙”,对于躲避与还击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反应,这才一直挺着。   在这两门功法修成之后,补上了许多短板,敢于走动,能在运动中转移自身破绽、寻找攻击对手破绽,更有技巧,懂得了最基本的虚实运用。   种种因素综合,他的实战力飙升。   最初,92名女生,他只能稳赢其中11位,现在,只有4位能稳赢他。   还有6位则会憋屈的被他耗死——她们的修为不弱于他,都是内壮极限,所修功法更加精妙,战斗天赋也都极强,在短暂的攻防交手中,她们往往处于优势,压着姜不苦打,最终却都会被他的顽石身板,超强抗揍力,超强耐力给生生拖垮。   最喜欢抱着他将他脑袋往地上磕的大凶姐李婉月经过三十多招攻防,终于感觉身体被掏空,无力的倒在地上,剧烈呼吸,一对大凶也跟着剧烈起伏。   她骂道:“牲口,牲口,姜不苦,你就是头牲口。”   姜不苦过去将他拉起,她顺势站起,顺便在他光头上摸了一把,心态这才稍觉平衡。   她不服输道:“我去恢复一下,待会儿打完了别走,咱俩还得打一场!”   “好。”   二十轮淘汰了两百人,女生却只淘汰了12人,整整留下了八十人,刚好与男生人数一样,这是个奇迹,但姜不苦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实战对象少了十二个。   李婉月想要多打一场,他正求之不得呢。   ……   翌日,对很多人来说,是持续了二十天的噩梦结束。   指导老师终于没再跳出来念淘汰名单。   胡山本人站在训练馆高台上,扫视在场的一百六十人,道:   “按照我的意思,这种淘汰会持续一个月以上,直到你们留下的人数少于百人为止。   不过,范校长师者心态,终究还是心软,这也是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打动了他。”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不仅往姜不苦那里瞥了一眼,看着一脸期盼的众人,宣布道:“这轮淘汰自今日结束。”   许多人,特别是知道自己处于垫底位置,没资格跻身前百之列的学员都忍不住轻声欢呼。   宣布完这一切,胡山跳下高台,万训练馆大门口走去,一边大声道:“现在,全部排成队列,跟我出发!”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精神一振。   说实话,之前的集训内容和他们在各自县学进行的实战训练并没有本质不同,只是变得更加激烈,每天的淘汰更是加重了大家心中的压力,这让人多少有些失望。   众人排成整齐的四列,跟在胡山身后,快步出了训练馆区域。   很快,来到一个半山腰处,范奕正站那里等着他们。   在他身后,雾气弥漫,看不清任何事物。   可在他的正后方,似乎有个无形的门洞,将那些遮挡的雾气顶开,透过门洞,可以看见美丽明媚的景致。   “都跟我进来吧。”   他在前带路,招呼众人跟随他从无形门洞进入。   带队的胡山并没有跟随进入,他知道,这是范校长防他“偷吃”呢。   进入后,所有人都目露惊奇迷醉之色。   这是个美好到有些不真实的、仿佛童话世界的小天地。   中间有个小湖泊,周围是树林。   林中有一些活跃的小动物,见到有人进入,它们有的还会抬头看几眼,表示关注,然后继续低头觅食,更多的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似乎对它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这片天地虽小,却同样可以看见天空,暖融的朝阳从东方升起,更加衬得这片天地美的不真实。   无论是湖泊、林木、还有那些动物,除了视觉上很美之外,更有一种灵性。   与此相比,外面的天地,充满了野气、蛮气、俗气。   远不如此处可爱。   更何况,只是呼吸着此处的空气,所有人的身体就本能的欢呼雀跃,不仅呼吸都不自禁的变得“贪婪”起来,连周身毛孔都忍不住悄然扩张,每一口都恨不能多吸一点。   范奕微笑着,静静欣赏着众人第一次进入此间的神色。   许久,所有人全部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范奕这才笑道:“这座秀林水府,乃是大宁府学精心经营的一处福地,怎么样,还不错吧?”   “这就是福地?怎么感觉比书上描述的还要神奇?”   “福地就已神奇至此,真不知道洞天又该是何等模样!”   “……”   学生们低声议论起来。   范奕道:“有关洞天福地的知识,你们都从课本中学过,不过,这处福地和你们在课本中学到的又有不同,我给你们讲一讲。” 第二四二章 版本更新   “一般的洞天福地,在刚诞生开辟的时候,无论是灵气还是生机,都无法与主世界相比,要使之各方面都达到现世水平,就需要耗费颇多心力。   另一方面,随着元神境大修在生命领域的探索越发深入,发现了对生命进化有着重要影响的气机,有的称之为生命之息,也有的称之为生命气息,或者生命元气,说的都是同一物。   我们修为的进阶,力量的提升,本质就是通过各种方法让体内的生命元气更加充沛浓郁。   无论是我们炎夏的练气观想修行法还是其他文明阵营不同的力量成长体系,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本质不同。”   众人全神贯注的听着,范奕环视了一下这座福地,继续介绍道:   “后来,随着更深入的研究,六一学院推出了一整套从自然生态中剥离抽取生命气息的方法。   从某种角度讲,这种方法是与天争利,这套方法在推行天下的时候,便与小世界进行了绑定。   也即是说,此法只能在小世界洞天福地之中才能施展,而无法在主世界复现。   因为小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最精妙的隔绝密封场,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命气息才能够被剥离并进行富集储存,除修行者之外,小世界内的其他生命无法随意吸取。   不过,即便是将此法限定在小世界之内,依然无法改变其与世界争利的本质,所以,上层严格控制了这类洞天福地的数量,一切都以不影响世界晋升为前提。   我们大宁府这样的福地仅有两座,这座秀林水府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凡人生活其中,能够百病不生,寿至百年,修行者在此修炼,效率远胜外界。   福地内可供支取的生命气息是有限的,所以,任何一个进入名额都极为珍贵难得。   为了这次集训,我尽了最大努力,给你们争取到了十五天的使用权。   你们境界虽低,人数却多,使用半个月后,要想生命气息恢复现在规模,整个福地至少需要半个月的静养恢复。   也就是说,为了你们,这个福地会向其他方面关闭一个月,这是超级破例了。   所以,你们务必珍惜在这里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一挥手,从他的储物戒中飞出一百六十个小瓷瓶,准确的送到所有人手中,一人一瓶。   “这是行军丸,一枚能顶两日不饿,每瓶十枚,足够你们使用。”   最后,他又叮嘱大家不要破坏福地中的一切设施,包括这里的林木、药田和湖中水产,千万不要因为没发现人就手痒嘴馋,那后果会很惨。   “这里就交给你了,哦,除了刚才叮嘱的那些,还有一点,想要战斗切磋可以,但严禁破坏周围草木环境,更不能出现伤残。   你们进来时全须全尾一百六十人,那么出去时也必须是全须全尾一百六十,不要搞事!   好了,就这些。”   当他交代完一切,准备离开,一位来自其他县学,各方面的表现并不逊色于卓不凡的学员忽然开口喊道:“范老师。”   “你有什么疑问吗?”范奕止住脚步,扭头看向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开始向他集中。   那人定了定心神,这才道:   “范老师,早在上学期我的实力就已经达到了内壮境极限,随时可以突破练气境。   之所以压制至今,是想将所修几门功法全部修至圆满,以便境界突破,开辟丹田时能够凝聚出更多法符,增强底蕴。”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另外一些人身上扫过,其中就包括卓不凡和薛筱婧,嘴中道:   “我想,和我做出同样选择的不是少数。我想问的是,如我们这种情况,在这里选择突破,会对更长远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吗?”   不仅那些被他内涵在内的学员凝聚了心神,就连那些稍差一筹的学员也都竖起了耳朵。   相比于提高,这确实是在场所有人都很关注的一个点。   毫不客气的说,在场这一百六十人,乃是整个大宁府的精华,修行真种子,同龄人中的执牛耳者。   对他们中来说,别说突破练气境毫无难度,筑基境、紫府境也都没有太大的困难,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和自我的坚持而已。   所以,相比于眼下的快速提升,他们同样非常在意这是否对他们的长期发展有碍。   若有,这条捷径不走也罢。   听到有学员问出这样的话,范奕并未着恼,脸上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给你们额外普及一个概念,这也是突破到元神境的大修从高屋建瓴的角度对整个修行体系做了整体梳理之后才彻底看清的一个规律。”   “他们将所有提升成长分为‘积累型’与‘领悟型’两种。”   “在我们的实际经验中,从我们开始修炼的时候起,这两者便是相互依存,彼此需要的,缺一不可。”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分量相当,彼此五五开。”   “这里面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境界层次越低,提升成长越是侧重于‘积累型’,境界层次越高,‘领悟型’的提升占比则会逐渐抬头。”   “根据统计,练气境修士的进阶提升,积累型与领悟型的占比大概在九比一左右;   筑基境的进阶提升,积累型与领悟型的占比大概在八比二左右;   紫府境的进阶提升,积累型与领悟型的占比大概在七比三左右;   金丹境的占比是六比四,而元婴境的占比是五五对半开;   到了元神境,洞虚期的进阶提升,积累型与领悟型的占比变成了四比六;不朽期与造化期的占比都在二比八左右。”   “这并不是说对积累的要求越来越低,事实上,境界越高,要想突破提升,需要积累的时间就更多,只是,单纯的积累对整体的进阶提升的影响越来越低。   对领悟,或者说对认知的要求越来越高。   积累的是力量,领悟的是‘知其然’甚至是‘知其所以然’,修行的过程中,力量的增长只是附带,成为一个广博的、知‘道’者才是根本,这也暗合了修行求道的本质。”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道:   “而对你们这些还在内壮境打转,连练气境都还没进入的修行者来说,你们的进步提升,至少有九成五以上都是‘积累型’的,需要你们领悟的东西非常少。”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强调般重复道:“非常非常少。”   “这点领悟,早在你们之前长达十年的启蒙教育之中,县学三年正式修行之时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你们真正欠缺的,就是‘积累’罢了。”   “你们担心的根基不稳,底蕴不足,本质就是积累不够,没有积累到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强行突破,造成了不圆满。”   “天赋资质的高低,撇开悟性心性这块不谈,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身体积累的快慢。”   “生命气息能够让这种积累变得迅速而高效,不会有丝毫负面作用,某种程度上,你们完全可以将之等效于‘时间加速’,只是在这种时间加速下,只能加速你们的积累,不能加速你们的领悟。   不过,当你们的积累达到足够的层次,自然就能见到、想到、领悟到全新的东西,全部怎么也想不透的东西,到了那时自然开朗。   所以,生命气息虽不能直接作用于领悟型的提升,但是间接影响同样巨大。”   最后,他看向众人,笑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在此处修行会对未来造成影响,你们尽可以放开了吸纳修行,直到无法更进一步为止。   因为到了那时,说明你们在积累方面已经到顶,必须有新的领悟才能更进一步。   半个月时间,就看你们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说罢,他对在场所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去,不做停留。   ……   前方林地远处,毗邻湖泊处,修筑着许多木屋,每个木屋门上都有编号。   但奇怪的是编号顺序很乱,一号木屋在深入湖泊的一块巨大岩石上,二号木屋则在另一处的岸边,三号木屋位于一株大树之上,看上去毫无规律。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知道了其中奥妙。无论是灵气还是那更重要的生命气息,在福地内都不是均匀分布的,编号越靠前的木屋所在位置,无论灵气还是生命气息都越充盈,修炼效果就越好。   最好的是一号木屋,其次是二号,而木屋总数量只有九十九座,想要用木屋的人数则有160人。   当这个事实忽然摊开,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散漫轻松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来自府城豪门、实力比卓不凡还强一筹、现在实战力暂列第一的沈晨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这九十九间木屋的使用分配,应该根据集训二十天来大家的实力排名进行分配。   卓不凡等十来个实力与他基本处于同一层次的并没有第一时间便认可此方案,但很快,他们就听到了沈晨的传音低语,一阵交流之后,他们达成了默契,全部发声力挺这个方案。   “可以。”   “好,就这么办。”   “行吧。”   “……”   有了他们的力挺,那些自觉实力能混上一间木屋的也都点头同意。   可那些知道自己实力连前百名都无法进入的人不干了,你们住木屋,我们蹲树上趴草丛吗?   虽然大家实力有强弱,可修为基本都在内壮极限层次,并没有天壤之别。   听了范校长的介绍,他们都知道这半个月有多么珍贵难得,怎么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吭的把机会让出去?   难道指望他们发扬风格,学会谦让不成?   你让我们连屋子都没得住,那大家都别想好好修炼,赢不了你还捣不了乱吗,范校长走前明确警告不能致人重伤更别说杀人,那有什么好怕的。   打不赢你骚扰不了你吗?   一个不行两个够吗?   两个不够五个够吗?   你们吃肉,汤都不给留一点吗?   都不需要有什么真正的带头大哥,只是几个人表示了反对,其他人就全部跟进。   在不能大打出手,更不能造成任何伤亡的情况下,即便被直接“打脸”的沈晨非常不爽,也不得不默认卓不凡等人出面与其他人讨论新的方案。   ……   福地之外,胡山没有走远,范奕也没有离开。   他们就着一块巨大屏幕看着福地内适时发生的事情。   见他们直接进入磋商环节,胡山满是遗憾的道:“没劲,还以为要打一场呢,拳头都没碰一下就开始谈判,这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吗?”   范奕斜了他一眼,道:“这样不好吗?难道真要不管不顾的打一场,弄个头破血流之后再进入这个环节才叫合适?”   胡山干咳了两声,这才道:   “若是把他们淘汰到百人以下,这事就非常简单了,可淘汰到一百六十人的时候你就叫停了。   我还以为你会对此提前做些安排呢,比如将九十九间木屋指定给前百之人,或者让他们先搞一个木屋争夺战。   没想到你压根就没管,从头到尾提都没提,让他们平白多了这些纷争。”   范奕道:   “反正已经决定将福地暂时让给他们用,以他们的境界,一百人和一百六十人的差别也不大,既如此,多给些机会也没什么。   至于木屋安排,与这相比,不过是件小事,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哪需要我事事都替他们安排妥帖?”   ……   在众人讨论商量新方案的时候,姜不苦选择了独自离开,向福地其他地方而去。   因为修行功法和方向的不同,他们需要在木屋之中闭关静悟,才能得到最好的修行体验,而他若这么做,效果反而会非常差。   闭关静悟不适合他,至少当下不适合。   所以,在其他人眼中,与修为前途划等号的木屋对他而言,却显得非常鸡肋。   两个多小时候,他几乎绕着湖泊转了一圈,依旧毫无所获。   当然,有很多区域他都没去,因为这些地方都有一块“闲人免进、后果自负”的标牌,看到这些文字,姜不苦没有好奇心爆棚,硬闯进去看看有什么后果,很自觉的绕着走。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也只能回到木屋区。   不是去争夺木屋,而是去“讨打”。   按照木屋区现在那紧张的供需,想要讨打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强行进入那些编号靠前的木屋,或者在别人修炼静悟的时候敲门,都能很轻易的让人与自己全力一战。   可这与在训练馆邀战不同,后患太大,甚至能轻易达成“一生之敌”的成就。   而且,这个方法太过损人利己,与他心性不符。   “若是没有合适的所在,那就去踢撞石头?”   心中正胡思乱想,忽听得远处传来哗哗水声。   转过一片树林,循声而去,见到一幕奇景。   一座并不是太高的小山,目测地面踞山巅最多四百多米。   其临湖泊一侧乃是陡上直下的峭壁,在峭壁的中上段,距离地面大概三百多米的位置,峭壁上有一个巨大的、仿佛蚌口一般的孔隙。   一束银色瀑布从中飚射而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射出蚌口的初速度非常快,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当其砸落地面之时,落点距离峭壁水平距离居然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直径超过十米的水线,下坠三百多米,射出一百多米,当其砸落地面时,其力道何等恐怖!   地面被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形成一个深潭,当水流被大地彻底驯服,这才汇流成溪,流入湖泊。   深潭中,还有一些坚硬的岩石在这巨力的冲击下坚挺不摧。   见到这一幕,姜不苦眼前一亮。   他将身上衣物和包括行军丸在内的一切杂物脱去,叠好放在岸边,脚踩着坚岩一点点往中心靠近。   不过,他甚至都还没有接触到水线边沿位置,只是一块从瀑布主线剥离的“巨大水滴”砸了过来,他就感觉一柄巨锤当头砸下,浑身上下都在这一击之下震颤不已。   他没有往更中心去,就停留在这片区域,接受一点点“水滴”的锤击。   这种从外界逼迫而来,带给身体全方位的压力,堪比与最强对手的交战,而且,更密集,更无孔不入。   一分钟都没坚持到,只是享受了五次水滴锤击,姜不苦就冲了出来。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上岸,仰躺在地,张嘴猛烈呼吸,贪婪的吞吸着充斥着生命气息的福地灵气。   姜不苦只感觉一股比服用了养元丹更精纯温润的热力抚遍全身,不过数个呼吸,所有疲惫尽去。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热力流经之处,身体脏腑骨骼,经络血管都更加坚韧强大了一丝。   神满气足,尤胜之前。   生命气息,远比他想象中的神奇。   对修行者来说,这都是至宝,更别说他现在只能算是凡人,每多吸一口都是赚!   远处,一百五十九颗聪明的大脑为九十九座木屋的归属进行了激烈的智力碰撞。   最终设计了一个复杂的计算公式,根据每人实力不同会有一个得到大家认可的唯一系数,编号不同的木屋也将有不同的权重。   最终的结果就是,更优秀、更强的人能比其他人享受更好的木屋、居住时间也更久;可即便是最弱的人,也能得到在木屋修行的机会。   至于其他时间,要么蹲树上修行,要么来场实战,也不至于闲着。   经过激烈的头脑风暴才勉强达成这个结果,自然不会有人来问姜不苦怎么不去参与,他自己不觉得,可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奇葩,他的实力算不上强,可名头却一点都不输于最强那几人,他做出任何选择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沉浸修炼,无法自拔。   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就是个没装满的水瓶,随时随地都有活水向他这个“瓶”内注入。   他前所未有的、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范校长所谓“积累型成长”的真谛。   如此疾速,如此快速,像是有高压大口径水泵在往他这这“瓶”里灌水,“瓶中”水量肉眼可见的往上涨。   第二天上午,铁臂功、铁腿功追平另外三门功法的修炼进度。   第二天晚上,五门功法先后达到百炼大成。   第三天,五门功法全部突破到最后一层,玄铁。   在五门功法一起突破的刹那,修炼铁砂掌至圆满的双手突然化作温润玉色。   然后引动双腿、脊椎、胸骨、肋骨、双臂、头颅联动起来,一起缓缓向温润玉色转变。   这些身体部位,从来都是各练各的,泾渭分明,在全部突破至圆满境界的刹那,他福至心灵,不需要任何人出言点拨,他自己就领悟了,根据自身情况,六门功法在体内串联成一个整体。   也就在这时,姜不苦感觉到小腹处有股温润热力自然而生,蠢蠢欲动,他心中升起一层明悟,只要自己愿意,立刻就能开辟丹田,生出第一缕真气。   他却主动压制住了这股念头。   他的修行进度虽比卓不凡等人差了许多,可对修行的认知上,并不比他们差。   他们都想憋得狠一点,潜能就像一根弹簧,只有压到极限,才会释放出最强的力量。   姜不苦对这种理念并不完全认同,该突破时就突破,不会为了憋个最完美刻意压制自己的突破时机,可现在情况不同,福地半月修行才只过了三天,还有十几天时间,当然可以往尽头冲一冲。   继续修行。   随着功法突破,修为虽已至极限,进无可进,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更强了。   全方位的更强。   骨骼更加坚硬致密,肌肉更有韧劲也更有力量,五脏六腑、血管筋脉……全都变得更强。   又一天后,即进入福地第五天,五门功法从玄铁初期晋入中期。   第六天,五门功法从玄铁中期晋入后期。   第七天,全部修炼至玄铁极限,进无可进,彻底圆满。   那一瞬,双掌指骨化作玉色,臂骨、肩骨、颅骨、脊椎、肋骨、胸骨、腿骨一一化作玉色。   这些变化进一步渗透扩张,肌肉、血管、脏腑、皮膜也尽数被一层温润玉色洗礼覆盖。   然后,遍布全身的玉色突然如水般流动起来,都不需要他刻意驱动指挥,自然而然的,如百川归海般尽数汇入小腹丹田之内。   丹田因它们而开辟,这些玉色源源不断涌入其中,身体外在的异象则随之逐渐消失,反而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流出,齐齐涌向丹田。   随着这些热流的持续流失,姜不苦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   但因他身体基础素质本来就极好,六门功法圆满也给身体带来巨大的提升加成,所以还能支撑很长时间。   刚开辟出的丹田,一时间变得蔚为壮观。   最先涌入其中的玉色进一步凝实,收缩,最终化作六个玉色符文,一个形似双掌,一个形似头颅,一个形似双臂、一个形似脊椎,一个形似双腿,一个形似扎根大地的木桩。   稍后涌入的,是姜不苦一身修为、全身精血元气中榨出来的生命精华,它们化作无形流水在丹田中富集,凝实,收缩,一点点化虚为实。   而随着这些气息的凝实,同样可见一点点符文虚影由虚而实,一点点凝聚。   无论是玉色纹理还是这些从身体本身的精血元气中提炼显现的纹理,本质都是一样的。   前者来自于功法,只有功法圆满者能够凝出符文,后者来自于身体,凡是成功突破至练气境的修行者,都会至少觉醒一枚符文。   在练气观想修行法之前,这就是觉醒者最大的不同,被称之为异能,乃是有别于凡人的显著标志。   而即便在以练气观想法修行的现在,这法符依然是练气境修行者最强的依仗。   和以前相比,一个最大的优势在于,法符不仅可来自于身体本身,还可从圆满境的功法中提取而来。   六枚源自于六门圆满功法的法符沉浮在丹田内,被精血元气包围。   彼此同源的它们互相吸引,互相靠近,最终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扎根大地的人形符文。   而那些空隙处,则被源自于身体本身觉醒符文贯连沟通,像是受到吸引,自发富集而来。   两者彼此交融,形成一个完全的整体。   当这人形纹路诞生的刹那,种种感悟自然而然的在姜不苦心头滋生,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再也难以抹除。   当六枚玉色符纹汇成一个人形,死物变成活物,纹路开始流动起来,遵循一种神秘而玄奥的规则。   流动从慢到快,越来越快,当它们流动起来,自然而然的就遵循了“大道从简”的原则,纹路变得越来越简单。   人形符文终究缺乏实质的填充支撑,只是一个虚形,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就被一点点的简化掉了。   最终,人形符文凝缩简化成为一枚仿佛硬币一般的符文,一体两面,如同定海之针悬停在丹田中央。   姜不苦稍微感悟,就知道了这两面符文的内涵。   一为“攻”,一为“守”。   身体的素质潜力,所有的修行成果,所有的实战感悟,最终,都化在了这一枚法符之中。   攻守法符。   他暂时没有心力去仔细体悟其玄妙。   他的身体已陷入极度的虚弱,从内到外被掏空的虚弱。   他心念一动,将丹田关闭。   对从身体四肢百骸吸入其中的生命精华而言,关闭的丹田就像是突然被关上火门的烘炉。   炼!   练气,也称炼气,炼第一缕气。   第一缕气是被生生炼出来的。   很快,颇有磅礴之势的生命精华迅速蒸发。   第一缕本源真气出现。   第二缕紧接着出现。   第三缕。   第四缕。   ……   当所有生命精华被炼得一丝不剩,总共凝炼出了十三缕本源真气。   他重新打开丹田,与虚弱至极的身体联通。   第一缕本源真气钻出去,瞬间崩散化芒,已被榨干、失去支柱的四肢百骸受到滋养、有了新的支柱。   福地中的灵气和生命气息受到吸引,主动向他身体涌来,和那本源真气一起,重新塑造着他的身躯体魄。   第二缕本源真气钻出,再次崩散化芒融入四肢百骸,虚弱之身进一步恢复,福地灵气和生命气息对他更加亲近,就像是直接增加了十点好感度,亲和度。   第三缕……   第四缕……   春天播下一粒种子,秋天收获万斤粮食。   对身体投资,比给大地播种回报更大,以后,他的身体就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真气。   一缕缕珍贵至极的本源真气融入身躯,散入四肢百骸,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它们对身体的改造重塑的神效。   他心中却在想,天罡地煞之数真的存在吗?   自己这么强的身体也只炼出十三缕本源真气,三十六缕天罡之数,七十二缕地煞之数真的存在吗?   还有那传说中的一百零八极限大数!   真不是以讹传讹的夸大其词?若是世上真有这样的存在,以他现在的见识,根本无法想象。   ……   当十三缕本源真气尽数融入四肢百骸,姜不苦的身体不仅完全恢复,在福地灵气和充沛生命气息的共同塑造下,更不知比以往强大了多少倍。   他只感觉澎湃汹涌的力量在体内奔流,身体中似乎关着一头洪荒猛兽。   以前的他还是凡人,现在的他已是非人。   他终于能够直接感受到灵气与生命气息的存在,身体每个毛孔都在轻轻的“呼吸”。   只可惜,缺乏高阶修炼法的他只能遵循本能的吸引,以原始的呼吸之法大口大口的吞纳。   完成突破后,姜不苦纵身一跃,跳到一块岩石之上,向瀑布中心冲去。   原本只能在外围徘徊的他直接步入正中心,虽然能够感觉到巨流拍击的压力,但也仅此而已,无法对他造成更进一步的压迫。   也就无法借它刺激身体快速成长。   若要再借自然伟力修炼,就只能去更险之地了。   这不禁让他再次想起姜葳蕤老师,想起她提到的那些“亡命徒”般的修行者,去火山口,去冰川极地,不成功便成仁的勇士们。   此处对他已无益处,姜不苦大步向木屋方向走去。   ……   五号木屋距离一号木屋距离不远。   福地修行的第九天晚上。   薛筱婧从里面出来,时间快到了,她得将木屋留给下一个人使用。   而她则会休息两个小时,然后去编号三十四的木屋修炼十五个小时。   正好可以利用这两个小时彻底消化之前闭关所得,真正的融会贯通。   出屋后的她本是随意的往远处湖面扫视一眼,转到一半,眼神忽然怔住,脖子似乎都变得僵硬。   一号木屋建在湖中一块巨岩上,在远离湖岸一侧的湖泊上,星月光辉在湖面上洒下点点银光,在这如镜面般的波光中,却有一点异常。   凝目定睛看去,以她的目力终于勉强看清,有一颗光秃秃的,反射着些微星光的东西浮在水面上。   仔细看去,那是一颗人头。   在确认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一紧,以为灵异来袭。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因为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十分眼熟。   那不就是被她拿捏了无数遍的,姜平的脑袋吗!   这家伙偷偷摸摸潜在一号木屋旁边的湖里,有何居心?   她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她最初本想直接喊出来,但却生生忍住了,毕竟那样很可能给姜不苦带来大麻烦。   于是她低头找了找,弯腰捡起一块鹅卵石扔过去。   眯着一只眼睛瞄了瞄,便咻的一下扔了出去。   鹅卵石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咚。   下坠进入湖面之前,鹅卵石正好砸在那颗光头上,却像是砸在一块更大更坚硬的玄铁块上,鹅卵石被弹飞得又高又远,又在空中划过二三十米的抛物线,这才轻咚一声跌入水中。   那光头转过来看向她,正是姜不苦,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继续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分钟,他那颗浮在水面上的光头终于沉入水中,消失在湖面之上。   很快,姜不苦从薛筱婧面前的湖水中走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   薛筱婧一脸看到个变态的表情审问:   “你鬼鬼祟祟摸到人家门口去干什么?   这段时间怎么都不见你在这木屋区出现,你都在哪儿修炼的?”   盯着他看了许久,薛筱婧也看出了姜不苦和以往的许多不同,她忍不住又问:“你也突破至练气了?”   姜不苦点头。   薛筱婧一时都忘了继续追问他的变态行径,而是好奇的问:“你炼出了多少本源真气?”   姜不苦道:“13缕。”   都不等姜不苦问她,薛筱婧就迫不及待的道:“我21缕。”就像是考完试忍不住与同学分享印证对答案的小女生。   她嘻嘻笑着,似乎在为压过姜不苦一头而高兴。   她并没有询问他法符之事,法符乃是修行者的根本之一,甚至决定了其未来的发展道路,所以,关系没有亲密到一定程度,最好不要询问别人这么敏感的话题,这也是修行者之间的一个常识。   “我的实力没差你这么多啊。”姜不苦道。   “你谦虚了,若只论身体素质,你比我还强些,可这并非全部,更重要的还是后劲潜能,就如同水面之下的冰山,拼到最后还是要拼天赋的。”她道。   姜不苦点了点头,若在以前,他连与薛筱婧比较的资格都没有,各方面都相差太多,现在这进步已经非常夸张。   又聊了一阵,姜不苦却不想继续耽搁时间了,径直走向八号木屋。   这座木屋临湖而建,姜不苦不用偷偷潜在水中,光明正大的走到木屋前,盘腿坐下。   屋中之人不会知道他在,旁人看见虽然觉得他这行为有些怪异,但也不会跳出来驱赶他,这就足够了。   半个小时后,他起身离开,通过特殊视角,寻找下一个生命灵光煊赫夺目、又未被他临幸过的木屋。   反正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心中挂满问号的薛筱婧没有离开,就这么跟着他,看到到底搞什么名堂,刚才没打扰他,此刻却满是惊悚的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会对我也这么干过吧?”   姜不苦点头道:“在去一号木屋前,我就在你那待了一会儿,因为咱们比较熟,我待得不久。”   薛筱婧倒吸一口冷气,很想质问他怼他揍他,但又觉得这奇葩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她用手指了指姜不苦表达自己的情绪,然后走了。   当然要走了,不然陪这变态往下一间木屋去吗。   见她离开,姜不苦也松了一口气。   继续自己的行动,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突破至练气境的姜不苦回到木屋区,再次看到众人那明暗不一的生命灵光,印证了他心中一直就有的猜想。   他看见生命灵光的明暗大小,乃是“以我为准”。   当他突破至练气期,再看那些未突破的,他们的生命灵光相比以往骤然黯淡许多,这不是他们变弱了,而是随着自己的提升,明暗大小的标准提升了。   他看见的那片神秘星空,吞尾星环,原本明亮璀璨,再看去也黯淡了许多,这不是星环对他的加持变弱了,而是他的眼光变得更高了。   人的天赋不是一成不变的,更好的环境、更好的自我训练,都能让天赋变得更好,而每一次突破,更是生命的跃迁,这种变化更猛烈。   即便是同一个人,比如现在的薛筱婧,虽然看上去远不如在蓬乐县一班第一眼看她时明亮,这是他俩的差距变小了,星环中源自于内壮境的她的那颗星所散出的光辉却不如现在的她耀眼。   他要做的,就是对其进行“版本更新”。 第二四三章 练气境的修行   版本更新很快,只需半小时就能搞定一个,他发现,现在也是对整个星环进行版本更新的绝好时机。   大家都刚突破不久,生命跃迁,生命灵光就如同静静燃烧的火焰被突然浇了桶热油,更加猛烈,在再次稳定之前,会更肆意的散发自身的“光与热”。   以前姜不苦需要一天才能凝结一颗新星,可在这个时间段,凝结一颗全新的星点,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而且,很多顶尖学生他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现在这时机就太好了,最多就一墙之隔,如此良机,他怎么能够浪费。   他星环中的百颗星,集训之前都来自蓬乐县一班和二班,集训二十天,寻找最好的目标,凝结了二十颗新星,将蓬乐县二班最弱的二十颗替换掉,现在正是对其进行全面梳理更新的良机。   他先是从一百五十九人中选中最优的一百位作为目标,原星环中只有三十二颗星得以保留,包括蓬乐县一班十二颗,集训二十天中新收集更替的二十颗。   所以,按照他的计划,这次行动目标是更新三十二颗星,每颗用时半小时,更替六十八颗星,每颗用时两小时。   他仔细估算了一下时间,刚好能在福地半月闭关结束之前将这一切全部搞定。   时间紧迫,他自是一刻钟都不愿浪费。   提前做好计划,他便在一间间木屋前游走流连,就连困了也是倚在别人的木屋前小憩一会儿,时间一到,就去下一站。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他怪异的举止,很多人修炼结束,或者时间到了要把木屋让给他人,从旁人口中知道有人在房门外“陪伴”了自己两小时,看姜不苦的眼神都变得古怪,有的直接是一副吃了翔的恶心表情。   很多人想要教训姜不苦,可他也没给众人带来任何麻烦,连根毛都没少,而且,福地修炼机会如此难得,没人愿意将时间耗费在这种地方。   只能由着他。   姜不苦则沉浸在持续提升进步的快美中。   突破练气境,却未修炼任何功法,状态如同一张白纸,提升的天赋连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只能是基础性、整体性的提升。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突破之时,人形玉色纹路沿着玄妙轨迹运转,虽只维持了很短时间,他却收获太多的启示和领悟。   这种基础性、整体性的提升,从长远来看,才是最好的。   而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那种定向提升法,只是让当下的修炼变得更快,从长远来看,反而得不偿失,容易让身体“失衡”。   松软的土地无法承载宏伟的建筑,通天之塔只会立在可载万物的博大坚实之上。   定向天赋提升他当然也不会完全舍弃,不谋当下,谈何远方。   只能尽量在远方与脚下之间,兼顾取舍。   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修炼,不想浪费在此地的一分一秒。   即便姜不苦的行为让很多人感觉膈应,在他并没有对旁人修行造成实质干扰的情况下,大家都是尽量无视。   ……   这一次,恰是薛筱婧和李婉月二人木屋修炼之后的间隙。   见到姜不苦依然在做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奇葩举动,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向他走去。   大家不仅都来自同一地,且与他的接触也最多,她们比其他人更了解这家伙的秉性,他外在的行事或许常有出人意料的地方,但骨子里却是非常纯粹的一个人,所以,她们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见他忽然间就走到了整个群体的对立面,若是有机会,她们还是想把他往回拉一拉。   走到姜不苦近处,李婉月直接开口道:   “姜平,突破练气境之后你怎么不继续修炼了呢?   这样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一旦出去,可很难再有,到时候你再修炼,可别指望还能如此突飞猛进。   而且,大家都在进步,你却始终在练气境初期不动,这次出去之后,你怕不是又要成为垫底倒数的人了。”   姜不苦道:“我没有练气境之后的修炼功法啊,这得等我从福地出去,去府学典藏室获取了下一阶段的功法,这才可以开启下一阶段的修行啊。”   他一脸的理所应当。   却见李婉月、薛筱婧二女忽然以看原始人类的目光看着他。   他也意识到了不妥,忙问:“怎么?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薛筱婧抢在李婉月之前问道:“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智能网络吗?”   姜不苦道:“当然知道。”   他甚至想说,我比你们更懂网络。   最初,在了解到智能网络只鳞片爪的时候,他还非常激动兴奋。可在做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之后,他就主动浇灭了对这事的念想,至少在近期,自己根本不用去思考这玩意儿,因为他根本接触不到。   首先,它的门槛很高,不是人人都能接触进入。   要想正常进入其中,就必须分离一缕精神力进入,练气境以下的普通人就不用想了,即便是初步完成精神观想修行的练气境修行者,勉强具备分离一缕精神力的能力,但对他们来说,这依然是难以承担之重。   若是这缕精神力在里面出现意外甚至直接“死掉”,更会对其造成深远的负面影响。   所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般情况下,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才能够接触到此物。   而且,并不是所有达到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就有资格进入,还有着层层门槛,层层限制。   在稍作了解之后,他就把与智能网络相关的事情远远扔出了自己的生活圈,多思无益。   李婉月反问道:   “这处福地最大的作用一是让修行者缩短积累修行的时间,二是助人更快更稳妥的突破境界。   而在突破之前,譬如我们修为在内壮境的时候,虽然对练气境的修行已经有了一个大略的方向。   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一是我们当时所处的层次本身,让我们并不能真正把握自己突破之后究竟该如何走,说不定在突破之时我们对自身、对世界、对修行都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会对未来的方向做出一些根本性的调整。   再一个,我们并不能确知觉醒法符的属性能力,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将左右我们对具体功法的选择,偏炎阳烈性,或者偏冰冷寒性,或者偏向生机,或者偏向锋锐刀兵之性。   所以,在真正突破之前,未来具体高如何走,其实都是处于一个混沌状态之中。   我们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好突破后的功法再进入闭关——万一不合适呢?   该勉为其难的走一条并不完全合意的道路,还是把这次难得的机会浪费掉?”   听到这里,姜不苦有些傻眼。   李婉月继续道:   “你觉得那些聪明人在研究这种洞天福地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即便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性的问题,如范校长这样的,无数这类洞天福地的直接管理者,若这个问题还存在,他们会不会尝试将它解决?”   无话可说,非常合理。   姜不苦又不是真的傻瓜,联想到她之前提及的“智能网络”,一个能够轻易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直接在他脑海中形成,以他对网络的敏感性,甚至只是念头转动间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架构。   “你是说,我们可以直接在这里通过智能网络获取练气境的修行功法?”姜不苦脸上带着恍然大悟之色。   李婉月见他反应过来,颔首道:   “对啊,而且,和那种需要一缕精神力才能进入的智能网络不同,做了一些特殊改造,功能上很单一,只能连接就近典藏室的数据库,查阅功法和其他修行资料,除此之外,不能做其他事情。   而它‘智能性’的一面,就是功法推荐,你只需要将内壮境时期修炼的功法和表现及突破后的表现输入其中,它就能够给你推荐最适合的功法。   让你直接开启下一阶段的修行,对你丝毫不耽误。”   姜不苦瞪眼道:“这设备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李婉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周围木屋,道:“当然就在这些屋里,每间木屋都有一个,所以这些设备不是一套,而是有九十九套。”   自此,姜不苦终于彻底傻眼了。   李婉月趁机把手按在他脑袋上,语重心长的道:   “所以啊,有时候也不要过于特立独行,这些东西就在木屋里,只要进去过一次,就没有不知道,操作也非常简单,属于显而易见的东西,范校长都没有单独提及。   可你却因为一次也没进去过,也不与他人做任何交流,这种‘显而易见’对你就关上了门,若不是我们主动对你说,你岂不是一直到离开都不知道此事?”   姜不苦无言以为,却被训得心服口服。   最后,他对二人表达了郑重的感谢,同时,也向她们认真请教了九十九座木屋的使用规则。   很快,姜不苦来到编号四十三的木屋前。   一位排队等着进入的男生横眼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有什么癖好往边上去一点好吗,不要挡在正道上。   姜不苦没有选择闪人,而是转身看着他:“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那位男生闻言,勃然色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有当场炸毛的迹象。   姜不苦寸步不让,道:“这不是我夺了你的利益,这本就是我的正当权益,之前我没有使用,让你们把我那个名额共享了,现在我只是拿回我那一份而已。”   男生瞪着眼,鼓着脸,红着脖子,捏着拳头,脸上分明一副被人从身上强行割肉的疼痛感。   道理确实是姜不苦所说的道理,但这并不能丝毫减弱他心中这一刻损失过亿的疼痛。   正在这时,四十三号木屋房门打开,里面走出另一个男生,他看到几乎贴面站在房门前的姜不苦,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这家伙喜欢在别人于木屋中闭关去“贴墙”靠近的举动,一种膈应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样也向他瞪眼看过去。   在前后两双目光的逼视下,姜不苦麻溜的绕过走出木屋的男生,窜进了屋内,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那还未完全从木屋中走出的男生后背被姜不苦轻轻“靠”了一下,让他不受控制的向前走了两步,有种被生生从屋中挤出来的感觉。   当他反应过来,房门已经从身后嘭的一声关上。   他来不及仔细琢磨姜不苦那轻轻一靠中妙到巅毫的力道控制,让同样突破到练气境的他处于完全被动的、被压制的局面,他看着面前同样瞪眼怫然的男生,道:“你就这么看着他抢了你的位置?”   被他言语小小撩拨了一下的男生反倒反应了过来,姜不苦这忽然的“归来”,受影响的可不是他一人,他何必去当那个出头鸟。   九十九座木屋在一百五十九人中流转和在一百六十人中流转,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受的影响其实非常小。   他没有再在四十三号木屋前停留,而是去了编号四十四号的木屋,二十分钟后,当这座木屋中的修炼者出来,他如姜不苦一般“插队”进入其中,按理说,这才是他真正的轮序。   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随着姜不苦“挤”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其他所有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由此,很多人对姜不苦这个“乱局者”的恶感都更强烈了几分。   随着房门关上,姜不苦把这一切都扔在了脑后。   木屋中最显眼的陈设就是一张由一块巨大青玉铺就的玉床,上面有一个由淡金色蒲草精心编织的一个蒲团。   据李婉月薛筱婧所说,此二物都对定心凝神有着奇效,能够帮人更快的“深层入定”,再加上更浓郁的生命气息和活跃灵气,修行效率远超外界。   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这几样物品上,扭头看向房间一角,被几块透明水晶分割出一块扇形直角区域,外形像极了前世廉价宾馆干湿分离的淋浴间——顶上甚至有个类似莲蓬头的装置。   姜不苦进入其中,根据旁边张贴的简单提示检查了一下,确保他所站立这块区域处于完全封闭状态,按下了一个绿色确认按钮。   头顶上的“莲蓬头”便射下一束束微光照在他身上,周围水晶壁上也同样射出一道道微光,让他被一道道微光束笼罩。   很快,大概两息不到,所有微光束就悄然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姜不苦看见,面前本来透明的水晶壁变成了一道屏幕。   屏幕黑底白字,有一行简单的文字:   “成功开辟气海丹田,权限确认,是否连接典藏室数据库?   【是】、【否】”   在看到这个屏幕和上面信息的一瞬间,姜不苦有种恍惚感。   就仿佛在这一眼之中,身心便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穿越了数个世代。   在看到这玩意儿之前,从“穿越重生”,变成三岁山村幼童开始,到这十几年来的成长经历,那原始而淳朴的风尚,人们慢节奏的生活,人们的服饰,建筑的风格,都无不让他有种身处在“类古代社会”的错觉。   唯一和印象中古代不同的,除了可以修行变强这一点外,最大的不同也就是无论大家的穿着还是建筑道路,都非常的干净卫生,相比于真实的古代,更像是影视城中的那种古代。   而现在,这种印象悄然破碎。   心中如此恍惚着,却并没有影响他做出选择。   他伸手在【是】的位置轻轻点击了一下。   屏幕瞬间变化刷新。   上面出现三行信息。   ——   书库浏览。【确认】   手动搜索。【确认】   智能推荐。【确认】   ——   确实如李婉月薛筱婧二人所说,都非常好理解。   他直接略过了书库浏览这一项,虽然他很好奇府学典藏室的藏书相比于县学会丰富多少,但这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了解,福地时间宝贵,不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在智能推荐上停留了一下,便也略过。   在你不知道自己该走什么路的情况下,借助智能推荐,能够走在最与自己契合的一条路上。   但他却目标明确,内壮境修炼的六门功法本身就是铁身横炼法的前置,突破练气境也没发生什么足以扭转这个选择变化。   更重要的是,要想智能推荐更准确,不仅要尽可能的提供自身的详细信息,包括内壮境阶段和而现阶段,还会接受更加细致的身体扫描。   他将再无一丝秘密可言。   对此,他有着本能的排斥。   身为一个穿越重生者,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外挂,他并不想这一切尽皆暴露在智能网络的“注视”下。   所以,他选择了手动搜索,屏幕再变。   顶上便是搜索栏,下面则是一个手写板,他伸手写下了铁身横炼法五字。   点击搜索。   很快,屏幕再次弹出一个弹窗【——搜索成功,确认下载传输。【确认】——】   姜不苦再次点击了【确认】。   【下载传输中……1%……5%……20%……50%……】   下载进度条迅速变化,随着下载传输进度变成100%的瞬间,姜不苦感觉大脑被一枚无形尖刺轻轻扎了一下,本能的往后仰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悄然多了许多信息,不仅有铁身横炼法的完整功法,还有许多与之相关的修炼手札、笔记、感悟心得,都是那些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者,包括创始者、发祥者、优化者留下的点滴痕迹,全部打包塞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一变化,让姜不苦又是一阵恍惚。   刚才,跟随屏幕的指引一步步操作,他心中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回到了三百多年前,天变发生之前的时候,可现在,随着这么多信息直接“下载传输”进入他的脑海,再次把他拉回当下,让他正视这边的光怪陆离,似是而非的现实。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于修行无益的念头驱赶出脑海。   而面前的水晶壁再次恢复透明,那个屏幕已经消失。   他的权限已经使用完毕,这个设备已经单方面中断了与他的连接,他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操作。   想要利用它冲冲浪,消磨消磨时间,更是想都别想。   他推开水晶壁,走了出去。   盘膝坐在青玉床的蒲团上,开始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因为这些信息全部分门别类的放进了他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晦涩难懂的语言,在他的体悟下,铁身横炼法的面貌在他心底迅速展现出来。   他发现,这门功法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以自己内壮阶段的修炼揣测,以为后续的修炼方法应该也是要在外界打击压迫这点上下功夫,甚至都开始设想是否需要去那些自然险地苦修。   可实际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   练气境的根本目的是将灵气吸纳入体,化为真气,贯通周身经脉大小周天,然后以此为凭,筑就道基,由后天返先天。   至于具体如何吸纳,那就是千奇百怪,各显神通。   正统主流的方法,便是观想练气法,修行者从练气境开始,便要于心灵中,于精神中塑造一个观想核心,这将是其成长道路上的明灯指引。   随着实力的进阶,这个观想核心也可以不断进化、强化,变得越来越强大,神通莫测。   而铁身横炼法却没有完全依照这种“正统主流”的做法,而是另一种思路。   没有观想核心,反其道而行之,修炼时需让“自我”沉寂,将修炼交给身体本身。   因他的铁身横炼法根基是由铁砂掌、铁桩功、铁骨功、铁头功、铁腿功、铁臂功六门功法奠定。   修炼时,他的身体会自动形成双手掌、双臂、双脚掌、双腿、脊椎、颈椎头颅等六大核心,并将整个身体囊括进去,形成一个吸纳、循环、加工、炼化的完整流程。   思路简单直接,又蛮又横,蛮炼横炼,名副其实。   其核心思路是:你懂个屁,不要瞎指挥,将一切交给身体,祂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你已是一具能够自我修炼进阶的成熟身体,我这废物主人也就不瞎指挥了,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这么“无脑傻瓜式”的修炼法,对身体的要求极高,难怪姜葳蕤说除了少数天赋异禀的,其他选择此法的都难有好结局。   铁身横炼法的各种笔记手札中,提醒得最多的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列举了很多惨死数据,大多都是身体各大核心失衡、彼此“争功”造成的。   将修炼交给身体,这个思路有个不曾明言的前提,即身体有判断力,至少知道什么有益什么有害,且懂得趋利避害。   可对身体多个核心而言,每个核心的利弊是不同的,甚至很可能是有冲突乃至相反的,当几大核心均衡之时,能够形成脆弱的“恐怖平衡”取得和平。   可一旦有了强弱之分,平衡自然就会崩溃。   具体到修炼者身上,那就是享受各种稀奇古怪的伤势甚至死法。   而要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给祂们一个共同的外部危机。   “原来这才是那些‘亡命徒式的’修行者终生都辗转在一个个险地绝地的根本原因。”   最开始,可能只需要适度的冰寒就能让身体感觉危机,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身体得以保全,修炼进行下去,修为提升;   然后这点冰寒已无法对身体造成威胁,得去更危险的区域给身体适当的危机——危机不够无法让身体各大核心共御“外辱”,危机过头真的会死,两难!   越强的实力就需要越危险的环境,一旦没把握好那脆弱的临界,要么是无用功,要么就死掉。   这就是个永不终止的死循环啊。   难道就无终结之日?   当然有。   姜不苦想到了临别之前姜葳蕤老师的那番话,她当时提及了力士星神观想法,给自己的建议是观想伐桂吴刚,走回观想练气的正途,这个无休止、无终结的循环自然就中止了。   在仔细体悟了这门功法之后,他并没有去设想很久以后的选择,而是低头看着当前脚下。   “这法门确实非常适合我。”   其他修炼横炼法之人之所以厄难随身,根本在于身体的几大核心不均衡。且即便此刻均衡也难保证随着修为提升永远均衡。   就算修行者本身如端着满碗的水小心翼翼的行走,也无法保证身体自身在成长蜕变的时候没有随机侧重。   可对姜不苦来说,这个前提本身就不存在。   他的身体素质不敢说最强,却可以说是最均衡的。   内壮境的六大功法都修至圆满,暂时也无失衡之虑。   即便随着修炼出现了强弱失衡之兆,他也可以定向扶持,让弱的一方再次与强的一方达成均势。   身体主管修行。   自己则只需要做好身体状况的动态监管即可。   心中对这门功法反复复盘了几次,姜不苦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在青玉床和特制蒲团的帮助下,他迅速进入深层入定。   仿佛置身于一片深海之底,又如身在母胎羊水之中,被一种极致的温暖、安全、静谧的氛围笼罩。   其他修行者,会在这时构建自己的观想核心,而他,却选择卸下对身体的操控权,让心灵解脱出来,变成一个旁观者。   沉寂不是沉睡,反而需要保持高度的清醒,只是让“自我”不去干涉身体的运转决策。   当自我意识从身体中抽离,已突破至练气境的身体一点点“复苏”,自动感知到弥漫在身周的活跃灵气和充沛的生命气息。   双脚心,双手掌心,双腿双臂、整个脊椎、乃至颈椎头颅,都在一点点散发出波动,由弱而强,就像主动张开捕网的猎食者。   关于灵气,有一个常识性的认知,即灵气本身并不是一种纯澈的状态,本身便包含了四象五行之变,随着昼夜变化,四季轮替变化,地域变化——海域、森林、高山、市井城池,距离地面的高度……随着任何一种因素的变化,灵气内涵也会变得不同。   特定的方向、特定的功法只能吸收特定的灵气进行吸纳炼化,而不是不加区分的收入一堆大杂烩。   这也是功法的一个作用,它们本身就是一个筛子,将不合适的灵气筛掉,只留下合适的吸纳炼化。   铁身横炼法却没这么多讲究,或者说,大多数横炼法都不太讲究,要的就是这种大杂烩的效果。   要的就是把它们吸纳入体之后彼此碰撞、摩擦、冲突甚至斗争角力的效果。   此刻,随着六大核心变成一个个“漩涡”,将萦绕在他身周的灵气吸纳入体,灵气从头脑、四肢、躯干各处涌入身体,根本不遵循任何路径,无论挡在祂们前方是皮肤、肌肉、内脏还是骨骼、祂们都直接穿过去,以最简洁的路径往丹田汇入。   而它们若想进入丹田,必须经过被本源真气改造过的血肉骨骼的层层“阻截”,这些大杂烩般的灵气本身就在“碰撞撕扯”,同时还在冲击着他的身体防线,在身体内部,化作一柄柄锤子、斧子、锯子、尖刀、匕首,捶打、切割、撕扯、扎刺着他的身体。   正常的修炼,他必须小心监控着身体的变化,必须赶在这种伤害危及自身安全之前回归,中止修炼,或是借助外物,或是纯靠身体的自我恢复力,缓缓恢复状态,等到再次完好之后,继续这个过程。   稍有疏忽大意,真有可能落下病根甚至伤残甚至死亡,但若是把握好这个度,在身体潜能没有真正榨干之前,这种极限淬炼都能让身体保持高速的进步。   这也是横炼法修行的“魅力”所在,修行者就像是在万米高空走钢丝,一边要担心内部失衡、身体失控,“嘭”的爆炸,一边要警惕外部淬炼过度,直接一下子把身体干废。   姜不苦却感觉到了福地修炼的美妙,比内壮境修炼之时更甚。   按理说,以他的身体素质,哪怕比同境界的其他人更强,恢复力也远超同境界的修行者,可毕竟根基浅薄,在这种“摧残”之下,很快就会达到承受的极限。   可是,随着活跃灵气一起吸纳入体的,还有充沛的生命气息。   它们无孔不入,渗透进身体的各处,皮肤、肌肉、血管、脏腑、骨骼、脑髓……凡有淬炼摧残处,便有生命气息跟进恢复弥补。   一边破坏,一边重建,继续破坏,继续重建。   而且,每次重建都比原先更好。   身体变得越来越强。   而那些属性驳杂的灵气,经过身体硬碰硬的层层筛选之后,在进入丹田之时,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纯澈,已在悄无声息间完成了炼化,成为真气,能被他掌控由心,自由施展的真气。   丹田真气变得越来越多。   这真是一种无比美妙的体验,亲眼看着身体越来越强,真气越来越厚,那种幸福感,无比的美妙,让他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修行的他被一阵嗡鸣惊醒。   他的念头回归身体,中断了修行。   而在他盘膝正对墙壁上的一面挂钟提醒他,他对这个房间半天的使用权已经到期。   他没有耽搁,起身下榻,快步出了房间。   而在门外,一位等候的、与他有过二十次交手的女学生看了他一眼,无声的点头招呼了一下,便钻进了屋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众人修为突破练气境,越来越清晰的体会到此地的奥妙珍贵,而他们能够留在这里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全都变得争分夺秒起来,不愿有丝毫的浪费。   姜不苦站在那里仔细盘算了起来。   很快,他又择了一块僻静之地,再次进入深层入定修行状态,仔细感悟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这样的野地中修炼,修行效率只有木屋之中的六成七成不到,这也是大家对于木屋如此着紧的原因。   可是,修炼效率不仅仅取决于这些外因,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吸纳灵气、炼化灵气的效率也会有巨大的不同。   一个天才和一个庸才都在这里修行,对他们个人而言,都会有巨大的进步,可若彼此横向对比,效率差距很可能不止六七成的差距,悬殊很可能是三五倍甚至更多。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姜平,你在搞什么名堂,轮到你了不知道吗!   你这里磨磨唧唧,耽误的可是所有人的时间!”   姜不苦抬头看去,却见一位男生正在编号四十八的木屋前对他大声提醒,神色非常愤怒,而周围其他人也都扭头向他这里看来,神色中充满了不悦。   姜不苦见此,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道:“你们用吧,木屋我不使用了。”   这种发扬风格、高风亮节的做法却没有得到包括那位男生在内众人的认可,他反而深深皱起了眉头,道:“之前你就折腾了大伙一次,现在又要折腾一次吗?福地机缘宝贵,我们可没有闲心陪你一次次折腾!”   姜不苦摆手道:“你多虑了,我的时间同样宝贵。”   说罢,不再与他掰扯,看了看众人生命灵光的表现,抬腿便往编号十八的木屋走去。   来到这间木屋旁边,他直接在众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下盘膝坐下,进入深层入定修行之中。   他们不知道,这其实叫“凿壁借光”。   虽然他并没有凿开墙壁,但光却是实实在在的借到了,而这并不需要他主动做些什么,只需要处在“生命灵光”的照耀之下即可。   而这时,恰好也是薛筱婧李婉月二女从木屋中出来的时候,见此情形,相视摇头苦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想方设法想把这家伙变正常一点,效果却只有短短半天不到,他就故态复萌了。   对此,她们除了摇头苦笑,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每个人进入木屋修炼的时间都超过了五个小时——过于频繁的更替轮换,对所有都没有好处,单是进入修炼和退出修炼就会耽误不少事,在一心追求效率最大化的当下,一众聪明人当然不会这么做。   而姜不苦的“借光”只需要两个小时便能够完成,在算好时间的情况下,并不会与屋内之人打照面。   他们了解到这情况,也只能是从旁人那里听说,而这时姜不苦已经在别处借光了,在时间紧迫,严禁乱斗的福地之内,即便心有不满,也最多横眉竖眼一下,不会真的做些什么。   所以,姜不苦得以安安静静的在一间间木屋间往回“流浪”。   而随着一枚枚新的闪耀星点将那些暗淡星点替换,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吸纳、炼化灵气的能力在提升,在杂乱灵气的淬炼下也能坚持更久,底力更加雄厚。   他的修行天赋,在肉眼可见的提升。   这种提升虽然非常缓慢,却坚定不移。   只是两天之后,他在木屋之外的修行效率就已经追平了在木屋之内。   而此刻,距离半月之期还有两天半。   在最后一天开始的时候,又完成了十八颗星的更替,修炼效率提升到了木屋修炼的一点三倍。   当最后一天结束,又完成了十二颗星的更替的他,修炼效率提升到木屋修炼之时的一点五倍,而考虑到木屋内外灵气的客观差距,此刻他的天赋相比当时,已经提升了二点一倍到二点五倍。   当范校长再次出现,所有人都满脸遗憾,意犹未尽的结束了修炼,姜不苦心中如此盘算着。   ……   半月期满,虽然不舍,众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出了秀林水府,如同来时一样,外面正有胡山在等候,带领他们返回。   秀林水府中,门口挂着“闲人免进、后果自负”标牌的一处果园中。   范奕与四人围坐在一矮几旁边,一位少妇模样的女子正悠然洗茶,并将斟好的茶水分发给众人。   “怎么样?”范奕接茶喝了一杯,这才问道。 第二四四章 知愚行愚   他左侧一位长髯白须的老者道:   “都是好苗子,反正都比当年的我强。”   他这话一出,旁边另一位青衣男子便呛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年都是什么年月的事了,要是咱们这一府精华还是当年那个水准,这么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老者白了青衣男子一眼,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顿了顿,捻须继续道:   “都比我强不假,可也强得有限,即便有些天才,但也没天才到超出理解范畴之外的那种。”   青衣男子继续抢白:“还是废话,真有超出这种范畴的天才,早就被发掘去走另一条路了,要在这里找这种层级的天才,岂不是缘木求鱼?”   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但范奕还是有些失望。   从启蒙入学开始,炎夏就暗中布设了层层滤网,将那些特质突出的人挑选出来。   比如在修行上有着妖孽一般的天赋或悟性,数学能力碾压常人,智商爆表,或者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异于常人者,在这层层滤网之下,这些人才都会一一显露出来,走一条更适合他们的发展道路,而不是和大多数同龄人一起走一条普适而大众的路。   不过,即便如此,这“层层滤网”也不能保证没有一只“漏网之鱼”。   有那种过于“大器晚成”,或者特质过于独特,直到现在才展现出些许不寻常的也不是没有,以炎夏现在的人口规模,只要存在这样的可能,那么这种事情就必然存在,而且不少。   对他们这些教育工作者来说,这就像是开开盲盒一样,虽然有很大几率只是一个“不出意料”的结果,但也不是不存在意外之喜。   这其实并不会对他们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利益,但在开盒之时,他们依然乐此不疲,并保持充分期待。   若能开出一位特质足够鲜明出众的妖孽,都会有种中大奖般的惊喜。   听到这回复,范奕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也算是预料中的事情,便继续喝茶。   斟茶的少妇却忽然开口道:“有个叫姜平的小家伙,凝聚的法符有些特别。”   范奕好奇:“特别在哪里?”   少妇道:“他那法符散发的波动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青衣男子道:“这也很正常吧,谁还能见过所有法符不成?!”   在不能暴力侵入他人丹田之内查看详情的情况下,要想判断他人凝成法符的特性,只能靠间接推理。   因为在法符成型之时,会向外散发特别的波动,不同法符的波动也不同,只要见识足够广博,能够根据这种波动直接推知法符的大概特性。   少妇摇头道:“越特殊的、指向性越强的能力,波动也会越特殊,这点是不错的吧?”   范奕等人都是点头认可。   少妇继续道:   “他那法符凝结时散发的波动特别的地方在于,我从没见过那种波动,但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我当时没有深想,可事后越想越觉得这里透着古怪。   那种感觉就像家里有个与你朝夕相处几十年,你早习惯了他的存在,可仔细一想,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甚至无法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是不是很诡异?”   范奕几人面面相觑,心道,这是什么鬼比喻,听了怎么感觉瘆得慌。   许久之后,年纪最大的那位长髯白须的老者开口道:“我倒是见过类似的情况。”   范奕几人来了精神,忙追问道:“说说。”   老者目露追忆之色道:“那已是近两百年前的旧事,当时我还在一艘黑鲨舰上服役……”   一听这架势,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的开端。   青衣男子赶紧道:“老爷子,您的从军经历我们都听您说了无数遍了,重点,您直接说重点。”   老者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和我同期服役的另一个家伙就是类似这姜平娃娃的情况,那家伙是天生有点呆愣木讷的那种人,不过,天生神力,体格雄壮,只修炼了一门根本功法,没有在其他手段上下功夫,只是不断打熬自身的气血和力量,兵器就是一根巨大的狼牙棒。   他突破练气境时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而且,当时正好有符文系的师生在附近搞信息采集,特意赶去做了一番检查。   据说这是通用性、基础性法符的特征,而他凝结出的那枚法符,可直接称作力量法符。”   青衣男子忙追问道:“通用性、基础性法符?有什么特别吗?威力大吗?”   老者道:“没什么特别,反而非常普通,正因为如此,这才叫做基础法符啊。   比如那种力量法符,就是为他每一次的攻击提供力量加成。   花样没其他法符那么多,优点是通用、普适。   唯一比较稀罕的,是觉醒基础法符的个人很少,特别是修行教育越来越精细化、专业化之后,修行者觉醒法符的指向性、功能性也会越来越明确。”   “这样啊。”青衣男子有些释然,也有些失望。   众人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聊到别的方向去了。   ……   胡山带队将众人再次带回训练馆,看着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昂扬的众人,笑问:“怎么样?感觉爽不爽?”   实力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大家的心情都很愉悦,闻言纷纷笑着附和道:“爽!”   “爽死了!”   胡山笑着点了点头,却忽地话锋一转,道:“那么,你们就要尽快调整好心态,这两天就不安排什么实战任务了,你们最紧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适应正常的,真正的修行节奏。”   他这话立刻将众人心头那点愉悦给打散了。   其实,当他们结束在秀林水府的最后一次修炼,走出福地,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胡山这句话,只是让他们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这个局面罢了。   就如他们所说,在秀林水府之中修炼,感觉太爽了,爽到飞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回头捧着粗茶淡饭窝窝头,心态的落差将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真的尝试,心中就已自然升起了畏难的情绪。   胡山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亲眼看着挂在众人脸上的喜悦之情一点点暗淡熄灭。   最后,当所有人脸上都收起了笑容,他这才颔首道:   “道理大家都懂,不用我再重复。   鉴于你们的实际情况,你们的首要任务是调整心态,真正把握好练气境的修行节奏。   其次,加深对自己所修功法、所选修行方向的思考。   老老实实、心无旁骛的修行,还是往某些细分领域靠拢,譬如阵法、符文、炼丹、炼器,或者要不要了解剑修一道?   这些都需要你们自己去思考,去寻找答案。   根据我自己的经验,这些选择没有好坏优劣之分,只有喜不喜欢、适不适合自己而已。   所以,这些选择需要你们自己来做,可以向我或者其他老师请教,但千万不要让老师或者其他什么人来帮你们做这个决定——这绝对是所有选择中最糟糕、最坏的一种选择。   你们可以迟疑不定,拿不定主意,甚至将之完全扔出脑海,只以修行为重,完全不考虑这个问题,这本身也是一种选择,事实上,选走这条路的修行者也是最多的,譬如说我。”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慢慢游走,一边道:   “要做出这个选择,你们需要与自己的心意对话,问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尽量不要受到外界和旁人的干扰。   所以,做出这个选择,要足够郑重,千万别头脑发热一拍脑袋就做出决定,那只会耽误你自己的前程。   不过,也别搞得过分紧张,神经兮兮的,不必有太多压力。”   “鉴于此,府学中的典藏室将对你们完全开放,你们可以去那里寻找答案。”   最后,他道:   “所以,时间的安排上你们尽可以随意一些。   要想实战训练或者有什么疑难就来此处,这里随时都有至少三位老师坐镇。”   说完这些,他便解散了队伍,让大家自由活动。   听了他的训诫,大家都是一副沉默思考状,陆陆续续离开训练馆,想要回宿舍寻一清静环境认真思考,随着人越走越多,那些原本没打算离开的也选择了离开。   见此情形,姜不苦也只得选择离开。   “姜平,这边。”   刚出训练馆不久,李婉月就向姜不苦招手。   她正和薛筱婧还有蓬乐县另四位女生站在一起,各自都是一脸纠结的模样。   看到姜不苦走近,薛筱婧就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姜不苦摇头道:“没有。”   “没有?”薛筱婧闻言,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难道除了修行,你就没有想点别的?”   姜不苦点头道:“是啊,我想在修行上走得更远,没想过在其他领域分心,以我的资质,也没资格分心他顾。”   众女听了,一脸无语。她们很想纠正他这观点,可见他一脸的笃定,也就放弃了这无谓的举动。   很多职业领域的发展,甚至比练气观想修行体系本身都还要久远,有无数能人智者参与其中,只要把握好尺度,不要过分沉迷,选择一个合适的职业领域不仅不会阻碍修行,反而会彼此印证,有触类旁通之效,助益修行成长,甚至能够有效降低突破的瓶颈难度。   譬如炼器、炼丹或者当一位灵植师,本身就是一种绝妙的修行手段,在修行的同时还有产出。   阵法、符文能加深修者对修行本质的认知;   就连驭兽也能让修行者提前领悟到精神力量的运用之妙。   当然,要说全无影响也不对,需要修行者在修行进阶和职业成长之间,有限的精力时间和近乎无限的知识之间做更细致的分配和权衡。   很多修行者不耐烦做这样的选择,选择在修行这条道上莽到底,直到遭遇巨大的、很难跨越的瓶颈,这才开始分心旁顾,选择其他职业方向。   这是个人选择的不同,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告别众女,回到宿舍,姜不苦再次修炼起铁身横炼法。   半个小时后,他从入定状态退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清晰的感觉到,浑身上下,身体内外,都有一种似麻似痒的感觉,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这种感觉才转变成可以被身体清晰“感知”的疼痛感。   这是铁身横炼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下一次修炼,得等身体完全恢复完好状态之后。”   而即便以他强悍的、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也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甚至更久。   这个修行效率,确实无法和在秀林水府时相提并论。   即便是心中早有准备,这种巨大的落差,依然让他有些心绪失衡。   不过,他终究非是常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自己的情绪拉了回来。   而后,他再次入定,内视己身。   和刚突破练气境,只开辟了气海丹田相比,现在,他的体内又有了很大不同。   以丹田为中心,一条条经脉仿佛通道一般,与脏腑相连,与四肢贯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真气自然而然的在经脉丹田之间流转,随着它们一遍遍的周而复始,潜移默化的、持续的塑造着身体,真气本身也在这不断的往复中变得越来越凝练。   体内小周天,这是练气中期的标志。   借助秀林水府,只是短短数日时间,就让他走完了需要以年计才能走完的路。   经过三日的摸索,姜不苦找到了新的节奏。   以他当下的恢复力,每四个小时左右便能修炼一次,加上修行本身的耗时,每天可以修炼五次,总加起来,每天的修炼时间三个小时都不到。   而根据与薛筱婧等人的交流,她们的情况也差不多。   资质最好的薛筱婧,单次修炼时长接近一个小时,但恢复能力无法与姜不苦相比,每天只能早晚各修炼一次,总加起来,一天的修炼时间还不足两个小时。   而练气境每日的有效修炼时长超过一个小时,都能算得上优秀了。   当然,时长是一方面,效率也是一方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么一对比姜不苦有些惊奇的发现,单论练气境的修炼效率,在这批集结了一府精华的同龄人中,自己已经悄无声息的处在了第一序列。   与此同时,他也自然而然的领悟到选择一个职业方向的另一个用意,练气境修士即便是想要没日没夜的苦修都是没资格的,每天的有效修炼时长就那么多。   剩余的时间,要么挥霍浪费,要么选修一种职业,要么练习术法或者战斗能力,就长久的回报来说,选修一种职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想明白这点之后,姜不苦选择食言而肥,真香一把。   经过慎重思考,他选择在符文领域用功。   他并没有想过要当一名制符师,只是一直有种说法,符文钻研到深处,更容易触摸到修行本质——其实,就姜不苦个人理解,任何一个职业走到了深处,都能够触及修行本质,殊途同归。   只不过符文这条路更“天然”一点。   因为符文学的诞生,最初就源自于丹田开辟后,那些曾经被称为异能神通的变成法符的形式凝聚在丹田中。   通过对法符的研究,开始有了符文学。   符文在社会领域的应用就不说了,从飞船到智能网络,到各种各样的法器造物,到城市的规划设计,都涉及到符文学的运用。   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箓,驱邪符,驱尘符,驱虫符,化毒符,疗伤符,金创符,金甲符,神行符,御风符,传讯符……与法器相比,符箓因其高性价比而更得中低阶修行者的青睐,不止是修行者,很多低阶符箓普通人也能够使用,带来许多便利。   修行者习得各种法术,领悟各种神通,细究本质,依然是以符文形式镌刻于丹田内、紫府中、乃至身体筋骨血脉之中。   从这个方向来说,符文,确实是与修行者本身关联最大,能助其“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的捷径。   在确定好这一切之后,姜不苦制定了新的作息计划。   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每日五次的修炼。   其余时间,他计划分成三块,一早一晚自修自学做试卷,上午去典藏室学习符文相关内容,下午去训练馆,保证实战水平不回潮。   不仅是姜不苦,所有人都在调整适应新的节奏状态。   随着境界的提升,力量的提升只是一个方面,生命节奏,思维心性,都会随之变化。   这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在这样的变化面前,那种对既往观念的坚守,反而变成了泥古不化。   姜不苦仔细品味琢磨这种“大势”,点点滴滴难以述之于言语的感悟化入他的心间。   反思总结以往的行事言行,他看到了太多稚拙生涩粗粝的地方。   正在做着一套试卷的他忽然在试卷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   【知愚行愚】。   他看着这四个字,端详许久,继续埋头做试卷。   和前一刻相比,他并没有发生任何蜕变,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心中有一种感觉,不知不觉间,心态变得更加从容。   当一切进入正轨,时间流速似乎就会加快。   很快就来到六月初一这一天。   姜不苦如往常每月初一那样,提前结束了一天的作息安排,闭目入睡。   值得一提的是,四月初一,他在蓬乐县学宿舍又经历了一次与异变凶兽的战斗。   五月初一,他在现在这个房间又“梦见”了一次被凶兽围攻的经历。   这段时间,他的实力一直在突飞猛进,异日旧影梦境中的“他”也越来越强,但与此同时,他遭遇的危险也越来越凶险。   他总是能够匹配进各方面与他相当的新身体中,面对各种各样的险境乃至绝境。   这次入睡前,他心中其实一直转动着一个念头。   这次,自己还能不能再次进入异日旧影梦境呢?   要知道,从异日旧影这诡异梦境出现开始,它只能匹配内壮境层次的修行者。   内壮境修行者在某一次匹配中表现不好,无法再次进入,另一方面,若是内壮境修行者突破到练气境,也会失去进入资格。   这已经过了无数修行者的验证。   但毕竟是持续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亲身经历,姜不苦还是想要亲身验证一下。   在十二点来临之时,姜不苦已经悄然入睡。   而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峭壁之上。   一根坚韧绳索从峭壁之上垂下,而他背着一个采集背囊,脚趾“抠抓着”一点点凸起的岩石,一手插入岩石裂缝之中,一副标准的攀岩者装扮。   而在他左侧远处,一丛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紫金色光泽的灵株轻轻摇摆。   而在他与那灵株之间,一条只有手臂粗细的黑蛇从岩峰中飞了出来。   是的,这只蛇在飞,它漂浮在空中,长长的蛇躯忽然变得又宽又扁,就这么游荡在空中,灵活至极。   见到此物,姜不苦陡然紧张起来。   他没有见过这种蛇,不过,从它身上的一些特征和它此刻的表现,足够他做出一些基本判断,它有剧毒,而且非常危险,这就已经足够。   这一刻,他抛开了其他一切念想,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危险上。   黑影一闪,那条黑蛇并没有给自己更多的准备时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从悬崖外临空一侧欺近。   它虽然没有人类的智慧,但战斗的本能让它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而面前的猎物似乎也正如它预判的那样,防备慢了一拍。   电射而至的它张嘴就咬在了对方后背脖颈之间,一击得手,它就要注入毒液并迅速远离,然后只需要看着这猎物一点点中毒身亡即可。   可下一刻,它懵了。   那被它的獠牙轻易洞穿的皮肤瞬间绷紧,闪过玄铁一般的幽光色泽,不仅让它瞬息之间就能完成的毒液注入变得非常缓慢,更把它的整张嘴牢牢卡住,它无法动弹,无法逃离! 第二四五章 大势向前   不同的观想法,会赋予修行者各种各样不同的能力。   从真气的属性特质,到各种各样的附带法术,境界到了更高层次,这些附带法术甚至会进化成为种种神通,乃是修行者的根本特质之一。   铁身横炼法没有这些,真气是不带任何属性特质的纯粹真气。   除了突破练气境时觉醒的“攻守法符”之外,也再无其他任何伴随法术。   所有的本事都集中在身体本身。   当他发现自己身处的尴尬局面,再看到这条在空中自由遨游的黑蛇,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危险。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身是如何应对的,在发现这局面的一瞬间,他就定下了应对方案。   当其在空中划过黑色弧线从外侧绕击身后之时,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努力控制了身后的肌肉,主动让其变得松懈,目的就是让其獠牙能够更深的扎进自己体内。   在感觉到深深獠牙扎入,毒液注射的瞬间,他立刻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背部皮肤立刻闪过玄铁一般的幽光色泽,松弛的肌肉筋骨瞬间变成铜浇铁铸。   瞬间将黑蛇牢牢“锁”住,就连注射的毒液就变得非常缓慢。   不过,即便是这远低于正常量的毒液在渗入体内后,他也立刻感觉到了异样,其随着血液、神经迅速向周身扩散。   随着其扩散,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对这些部位的掌控权。   他立刻激活了丹田内的攻守法符,随着激活,攻之一面,守之一面,同时有流光闪过,如同涟漪扩散,很快就从丹田内扩散到丹田外,并迅速遍及周身所有角落。   当这涟漪过处,毒液的渗透迅速变得迟缓,甚至在一点点从那些稀薄区域被驱散,被逼退。   他的身体,从细胞组织到脏腑器官,都像是穿上了一层护甲,并拿上了钢刀长矛,从一个个平民百姓武装成了守卫家园、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外界看去,局面虽有转变,但却一目了然,快速简单。   黑蛇从悬崖外侧绕击姜不苦后颈。   张开大嘴,剧毒獠牙成功刺入。   时间在它身上似乎按下了暂停键,它张嘴定在了那里,任凭身躯如何在空中挣扎扭动,脑袋都稳稳的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然后,姜不苦那空闲的左手往后一捞,直接抓住了黑蛇的七寸所在。   用力的一拉,一拧。   黑蛇的头颈直接分离,参差不齐的断茬,带着新鲜肌肉的纹理。   鲜血从断茬处喷出,可那已经与脑袋分离的身躯反而在更加剧烈的扭动挣扎,直接死死的缠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仿佛想要用力的将他绞杀。   可惜,失去了身躯的脑袋就没有这么活力四射,精力旺盛,姜不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它的力竭。   脖颈处筋骨肌肉蠕动,一点点把扣入体内的毒蛇獠牙逼出。   而随着断头毒蛇獠牙彻底从他体内逼出,往悬崖之下跌落,还有一点点黑色毒液从毒蛇獠牙扎出的孔洞中一点点渗出。   随着毒液一点点被身体“逼”出,整个身体都变得更加轻松,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而断头蛇躯绞缠的力道也在越来越弱,他试着甩了甩手,想把这触感有些恶心的蛇躯挥走,却发现那宽扁的身躯仿佛贴在身上一般,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并不是很好处理。   试了两次不成功之后,他也就将之抛之脑后,手指脚掌交替娴熟用力,寻找一个个合适的着力点,迅速向那丛在阳光下闪烁着紫金色光泽的灵株移动过去。   将它们一一连根拔起,放进背后采集背囊之中。   按照以往的惯例,到了这一步,甚至在更早之前,在自己击杀黑蛇之时,自己就要退出这个梦境,可直到此刻,梦境依然没有结束的意思。   他心中有些疑惑,看了看头顶的绳索,便顺着绳索往上攀爬。   没爬一会儿,他忽然停住了。   因为绳索正在自动往上升,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一起迅速上升。   他猜测,这应是此身原主在下来之前与上面对过信号,一旦自己往上爬,上面就会主动收绳。   他随着绳索往上足足升了两百多米,一个巨大的丛林映入眼帘。   而就在丛林边缘,两男一女三个青年正在奋力推动一个绞盘。   看到他上来,那位女子立刻扑出,将他拽住拖了上来,她的目光在采集背囊扫视了一下,喜极而泣,狠狠把姜不苦抱住:“真找到了,我爹有救了,谢谢你林郎!”   而另外两位青年也冲了过来,同样惊喜不已。   “营长有救了!”   “营地保住了!”   “冲哥好样的!”   而自从上到这个平台,被女子抱进怀里之后,他的精神就在一点点抽离。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还是之前自己刚刚进入之时的画面,青年与游空黑蛇遥遥对峙。   然后,黑蛇如法炮制,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想要绕击他的身后。   但它并没有成功。   在它即将扑向青年身后的时候,他那空闲的左手忽然挥出,一道淡青色的风刃向黑蛇急掠而去。   而身在空中的黑蛇也非常机警,甚至都没等风刃飞出,只是看到青年挥手,它就已经闪往他处。   瞬间飞至的风刃贴着它的身体飞过,并未伤害到它分毫。   见此情形,姜不苦心中升起一种恍然的感觉,心中暗道:   “原来如此!”   这个黑蛇远比自己预料的更加机诈,更有战斗智慧,它那绕击的行动本身就在虚实两可之间,更大的用意是“钓”出猎物的手段。   所以,在青年挥手、风刃未出之时,它就已经闪避,若非如此,它有很大可能被忽然暴起的风刃枭首。   但现在,青年这蓄谋一击没有得手不说,还暴露了自己的手段,让黑蛇能够更充分的应对。   之后,风刃接连被青年挥出,却都被黑蛇轻松避开。   实在是这个地势太过偏袒,他处处受制,而能在虚空遨游的黑蛇却从容至极。   而随着风刃一枚枚使出,他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差,比状态跌落更惨的是他的心态,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   一方始终从容,可进可退,一方却恰好相反,僵持的局面正在一点点倾斜。   而就在这时,两百多米高的悬崖顶上三人似乎也从绳索的劲力变化知道了他的窘境,或许还经过一番争执犹豫,绳索迅速往上收,似乎要助他脱离此刻。   可这忽然而来的援手不仅没有助他脱困,反而让他脱离手脚紧抓的岩壁,身形悬空,瞬间失衡。   也就在这一瞬间,黑蛇电射而至,在他脚踝处狠咬了一口,然后远远避开。   毒液顺着脚踝向他周身迅速扩散,生机从他体内迅速逸散。   当悬崖顶上三人将他拉上来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体温在一点点冷却,身形在一点点僵硬。   最后的画面,是那位女子扑出去,抱着男子痛声哭泣的场景。   按照异日旧影的匹配机制,自己当下在天赋上,在力量层次上,都与青年相当,之所以有如此迥异的结果,姜不苦相信,有很一部分原因是那样的环境地势限制了青年的发挥。   而自己的应对手段,恰好将黑蛇的机诈游走的战术做了最大程度的消解。   这并不能说明自己就已经比那青年全方位的强大,假使黑蛇不近身攻击,能够远远施放毒箭,若换成这种局面,自己就不可能如此轻松应对了。   不过,以自己攻守法符的威能和强悍的体魄,对于毒液浇脸这种事,应该有着更高程度的抗性,顶着毒液攻击把灵株采集到手也是有可能的。   ……   现实中,姜不苦睁开了眼,翻身坐起。   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按照他人及以往的经验,异日旧影只能覆盖内壮境的修行者,一旦突破到练气境,就无法再次进入。   而他却打破了这个常规,进去了!   这到底是特例呢?   还是异日旧影梦境“恰好”在这时扩容,能够承受更高境界者的进入呢?   即便撇除自己是个特例这个因素,这个“恰好”依然让他充满狐疑。   因为上一次“恰好”,异日旧影的出现,也“恰好”是他正式修炼,铁砂掌入门之后的次月。   在此之前,世界上并不存在这玩意儿!   在他正式修炼,铁砂掌入门之后,这东西才出现,而且,刚好覆盖了内壮境层次的修行者。   而现在,自己突破练气境,这玩意儿又忽然能够覆盖练气境修行者了?   换在正常人身上,只会把这当成巧合,毕竟在这两个时间点达成这些成就的,以炎夏的人口规模,远不止他一个,达成这成就的同龄人甚至多到统计不过来,他们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这些变化是因他们而起。   可他不同,身为一个穿越重生者,“疑神疑鬼”、“自作多情”是一种本能。   他不由得再次回忆起自己以意识的形态在虚空遨游的经历,那是自己成为“姜平”之前的状态。   这也是他经常能在梦中体会到的一种状态。   他开始越来越好奇,为什么自己最初的记忆在这里,前一刻,还在帝都大学宿舍中午休,下一刻,就变成了这种意识遨游虚空最终变成“姜平”的画面。   中间呢?   或者说,直接就从三百多年前那场午休跳转到虚空遨游的画面?   不说从天变前的唯物观解释不通,即便是以现在修行的理念来解释,这依然解释不通,修行者确实能够意识遨游虚空,但那要非常高深的境界。   普通人的意识离体都做不到,更别说遨游虚空。   而低修为者意识遨游虚空,则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远没有他梦中自己那般自如随意。   凭什么呢?   当时的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呢?   还是说,穿越重生本身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事,至少,穿越重生的道理不是自己当下能够解析看透的道理?   在这个问题上,他反复琢磨了半个小时,最终,他狠狠甩了甩头,继续倒床大睡。   境界太低,眼界不够,苦思无益,且行且看吧。   ……   这一夜,就在他所在的这片宿舍区中,整个大宁府范围内,整个遂州,整个洪都辖境,乃至整个炎夏本陆,炎夏海域,海东之地,甚至九州世界,凡是炎夏人道覆盖之地,所有练气境的修行者,全都经历了一次异日旧影的梦境。   对于个体来说,一场场梦境是无规律且完全随机的,至于梦境的数量,更是多不胜数,从未遭遇过相同的梦境。   可在炎夏人道的角度,梦境的数量,远没有以千兆计的练气境的修行者数量多。   在一个介于虚实之间、有无之境、天道与人道交汇的玄妙所在。   一条磅礴浩大,又似小如芥子的神龙闭目沉眠。   祂的身体随意伸展,形成一个弧线,就如太极中那分割阴阳的一条线。   在龙首周围,漂浮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尘屑。   放大了、拉近了细看,才发现这不是尘屑,而是一个个仿佛气泡一般的记忆碎片。   这些记忆碎片中,装着一段段影像,一个个生命在不可抗的威胁面前,于绝境之中的挣扎,濒之死的呐喊,城池将毁、文明遭创之时的集体悲怆与不甘……   这些影像本身将这些情绪铭刻了下来,烙印在了时光中,烙印在了大道记忆的情绪里。   千百万的记忆碎片,各自分离,各不相干。   但它们却弥漫着同样的“氛围”、散发着相同的“情绪”。   灰色,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的生机活力。   可就在这时,在一个个记忆碎片形成的气泡光影之中,一个个来自现世人间的灵魂梦入其中。   他们经历着记忆碎片影像中完全相同的一幕。   同一个记忆碎片中,有少则数十个,多则数百上千个的梦入者。   起始之时,他们都和记忆碎片的情境一模一样,可很快,就会走向不同的展开。   那些表现拙劣,比记忆碎片本身更差的,第一时间被踢出局。   那些留下的,都是表现比记忆碎片更好的梦境。   这一幕幕的梦境呈现在气泡的不同侧面,就如同数十数百个荧屏,基于同一个原创内容,做出了数十数百个同人展开。   展开得更好,更加优秀。   手段千奇百怪,处理方式各不相同,但它们却都在努力向外传递着同一种东西,昂扬,拼搏,奋发,向上……一种积极的、热烈的,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连死也不惧,死也无法阻挡的心气。   相比于笼罩在这些记忆碎片上的灰败死寂来说,它们是微弱的,可它们却又便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仿佛一片浩大废土之上,从坍塌的墙缝中,从撕裂的大地里,从巨石的碾压下,生长出的一株株嫩苗。   又如同一缕缕微光,刺破铅云深重,被寒冷与黑幕笼罩的世界,一点点光明从这裂隙中渗透进来。   扫荡亘古的阴霾,送来一点点光。   一缕光是微小的,但当无数缕光一起,就形成了刺破灰败死寂的利刃。   如同最神妙而环保的洗涤剂,将大道记忆中的“污渍”一点点冲刷,被暖融的光明覆盖。   就在这浩大龙首周围,无数尘屑之中。   有两种泾渭分明的特质。   其中一种,充斥着灰败与死寂,这些,都是练气境力量层次的记忆碎片,第一批梦入者正在其中鏖战,冲刷着顽固的污垢;   而另一种,则自内而外的散发着暖融的光明。   那是已经洗涤成功的,内壮境力量层次的记忆碎片。   完成洗涤的它们开始彼此吸引、凝合成为一体。   最终,形成了一个球形光环。   无数的记忆碎片彼此串联,沉浮其中。   当灰败死寂被消除,那些被压抑着的,成功的喜悦、胜利的欢呼,文明在废墟中开拓、一步步从无到有的充实与满足,力量的道路一点点成长的欢悦……这些记忆碎片也一一浮现。   大道的记忆当然不止绝望、灰败和死寂,还有很多很多,只不过,它们都被那最终的破灭所淹没,只有那绝望、灰败、死寂的记忆才与之形成了共鸣,彼此呼应,成为唯一的底色。   现在,萦绕在大道记忆中的灰败死寂被“洗掉”了,换以昂扬奋发作为背景。   它们共同形成了一个球形光环,然后,从浩大龙首旁边消失。   顺着炎夏人道的脉络,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脱凡池深处。   一颗大星沉浮。   演化的有如实质一般,只不过,它依然缺乏了一样东西,生机。   而随着这个球形光环降临,与之合而为一,就如同躯壳有了灵魂。   只不过,这个灵魂却很不完整,“躯壳”的一大半,依然处于死寂之中。   毕竟,迄今为止,只有内壮境力量层次的大道记忆被洗涤了,其他的,依旧残留着顽固的污渍。   ……   翌日,姜不苦打破了既定的作息规律。   上午就来到了训练馆中,而其他人也都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这是众人突破练气境后聚集得最齐的一次。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异日旧影的异变。   他们都想了解到更多信息。   而交流的结果就是,异日旧影梦境确实发生了异变,以前是内壮境的人才能进入,而现在,却变成了只有练气境的修行者才能进入。   而那些内壮境的修行者,全都进不去了!   当了解到这个事实后,一众刚突破练气境的学员们,全都是一脸的古怪。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这种变化,好像,似乎,自己这些人在某种冥冥之中力量的牵引下,踏在了某种奇妙的节点上。   有那么一瞬,他们心中甚至生出了“难道我是天选之子”的错觉。   不过,当他们环顾左右,便立刻驱散了心头这点想法。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若不然,那天选之子也太廉价了一点。   而学校对此的态度,炎夏官方的对此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迟钝”,没有任何表示,似乎真把这事当成一个梦境来对待。   该学习照常学习,该训练照常训练,生活和学习的节奏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在这种态度的影响下,众人也很快收拾好了心境,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即将到来的统考之中。   六月一至,统考氛围便一天天逼近,大家的心中眼中,都被这一件事占据。   哪还有精力关注其他。   没人知道,府学校长、同样兼着大宁府教育司长一职的范奕,一颗心也在悄悄提起。   当日黄旭来访,他软中带硬的将对方顶了回去,心里对此事却是极为重视的。   一直都在等着后续变化,可这么久过去,这只靴子却始终不见落地,眼见着考试日期一天天临近,他的心思都被这事勾得难以安定。   这日,空间涟漪轻动,一道传讯符落在他手中。   读罢信息,他眉头皱了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作摇头苦笑:“内卷啊,这就是内卷啊……不过,也不算做无用功,至少,这些学生娃都得了实实在在的实利。”   而且,靴子终于落了地,他也不用再心心念念的牵挂着这事了。   ……   6月27日,府试前两天,虽然人还在,所有人的心却都已经飞走了。   明天,各县学的校长就会来接他们,去考试点附近集结,按照惯例,还会去考点附近踩点熟悉一下地形什么的。   所以,此刻已经没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做事了。   姜不苦也是花了很大的努力这才克制住有些躁动的情绪,在典藏室翻阅着一本符文书籍。   就在这时,就见典藏室外突然冲进几个学生,手臂挥舞,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大喊道:“大家快出来看飞船啊,好大的飞船!”   听到这话,还留在典藏室的学员全都停了下来,门口几个更是赶紧将手中书籍胡乱塞回书架,直接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出去。   姜不苦犹豫了一下,也放下了书籍,跟在众人身后出去。   刚出门,就见天上明晃晃悬着个大家伙,一艘巨大的飞船就悬停在他们上方的天空。   其长度超过五百米,宽近百米,遮蔽了好大一片天空,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飞船外体深蓝,像是一头游荡在天际的巨鲸。   质材非金非木,无桨无帆,有隐约的流光闪现,最近从头开始学习符文的姜不苦从这些流光印记之中,看到了一些符文运用的影子。   飞船虽然漂浮在天空,却给人以肃穆厚重,磅礴大气之感。   很快,姜不苦等所有突破到练气境的学员就在胡山等人的安排下开始登船。   在登船之前,众学员脸上都是诧异。   “不在咱们府里考吗?这是要把我们拉去哪里?”   “我行李都没收拾呢,而且,这也太仓促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校长范奕很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安抚道:   “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想太多,用心考试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我们都会随船同行,生活方面的事情更不用你们操心,考试完成之后,飞船会把我们送回来,来回总共也就几天时间。”   ……   这一天,有足足三十艘飞船奔波在洪都辖境十七州一百六十四府之中,将所有练气境考生统一集中在十七州学进行考试。   因为十七州一百六十四府都在统考前进行了有针对性的集训,有大量学生在考试前就突破到了练气境,再让他们与那些内壮境的学生在一起考试,无论对哪方来说,这都是不公平。   大家分开考,分数分开算,录取招生也分开进行,这是道院努力的结果,也是各州各府内卷的必然结果。   不过,也不能算白忙活,优秀生源的修为境界是实打实的提升了。   从登上飞船开始,姜不苦就努力让自己平静。   有人为第一次登上飞船而各种好奇,大呼小叫。当飞船拔升高度,穿过云层,白色云海尽在船下,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尘,如此壮阔之景吸引着人们的视线,或是透过船舷张望,或是干脆留在甲板上流连不去。   飞船行经一个又一个府,有很多陌生的考生登船,他们相互打量,彼此审视。   不到一天时间,飞船不仅将遂州下辖六府考生全部接上船,还于当天晚上七点多抵达州城,每个考生都被分配进一间布置很舒适的房间。   短短一天不到,实在是有太多新奇的事,新奇的人。   姜不苦却始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登船就安静登船,寻一处位置静坐,不论飞船又去了哪儿,又接了什么人。   飞船抵达目的地,让下船就下船,分给他一个房间他就进。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为外界纷扰所动,这是他每临大考之前的静心之法。   六月二十八日,休息调整,熟悉场地。   六月二十九日,文科考。   姜不苦进入考场,眼观鼻鼻观心,稳。   文考并没有因为场地变化而变化,每天都会刷试卷的他,在考试结束后唯一的感觉就是,正式考试内容比自己刷的那些试卷还要更简单一些,时间也更宽裕一些。   六月三十日,武科考第一天。   上午,综合体测。   姜不苦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甚至没有分心关注他人的成绩。   【速度极限,4.07秒。】   【力量极限,1879公斤。】   【耐受极限,2450公斤,坚持1.38秒。】   【攻击极限,137毫。】   【修为:练气境中期,练气效率:19。】   这是综合体测交出来的成绩单,和内壮境之时的摸底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没有比较的价值。   唯一让姜不苦留心的是【练气效率19】这个结果,这其实就是凝练本源真气数量有关,再追根溯源,和天赋有关。   刚突破练气境时,他的练气效率应该是13,现在变成了19,提升非常大,比薛筱婧也没差多少了。   综合体测结束,接下来应该是实战检测。   可下午并没有公示任何名单,而是所有考生被集中在一个巨大的场馆中。   放眼看去,乌泱泱的全是人,至少有上千之数。   之前他所有心思都在自己的考试上,完全没关注这些。   朱富荣凑到他身边道:“我们府距离州城最远,飞船第一站去的就是我们那,后面五府考生登船时我们都有留意,人数都没咱们多,最多的一府也不到一百四十人,最少的一府甚至只有几十个。”   说到这里,他扫眼看了看场馆中考生人数,道:   “所有考生已经超过千人,我们六府加起来只有六百多人,出身州城的考生应该超过了五百人。   相比那些大州下辖十几个府,咱们州只辖六府。”   “在县学,常年保持年级前五的我自视颇高,到了府学集训的时候,前二十我都没信心挤进去,到了这里,我连排名都懒得做了。”   他边说边摇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越往高处走,眼界越开阔,见到的世界越大,我越发感觉自身渺小。”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姜不苦,目中闪过异彩,道:   “可你给我的感觉却恰恰相反,在县学时,你默默无闻,直到最后,才勉强挤进一班,入了大伙的眼。大家打心里也真没觉得你是一号人物。   到了府学集训,虽然你的行事异于常人,可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从秀林水府出来后的你,各方面都已经不亚于我,甚至可能已经全面超过,毕竟,你的行事和特质太能迷惑人,让人总是下意识的把你往矮了里看。   这就给我一种感觉,你越往高处走,反而在变得越来越耀眼夺目,和我正好相反。”   说着,他的目光在上千人的考生中扫过,最后又聚焦在姜不苦身上,道:   “我现在就很好奇,你会不会在这里变得更加闪耀!”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吃瓜看戏的神色,仿佛在催促“来吧,秀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被他这么看着,姜不苦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的目光在场中上千考生身上扫过,心中也确实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他这跃跃欲试和朱富荣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他人生命灵光的强弱,是以他自己作为标准,只有强于他的才会显得明亮,反之则偏黯淡,随着他的持续进步,这种判断也在持续变化。   根据实际观察,也为了便于标识,他定出了五个大概的标准。   【很暗】,说明远不如自己;   【偏暗】,比自己略差一筹;   【偏亮】,和自己差不多;   【比较亮】,比自己强出许多,如罗煊盛、朱富荣、李婉月几人基本都在这一范畴;   但只要有正确的心态,更好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持之以恒的专注,就能完成对他们的超越的。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胜之不武,因为硬实力确实无法与对方相比,更像是偷袭来的胜利,可胜利就是胜利,在县学时之所以能一次次升班成功,靠的就是这种“偷袭”。   【特别亮】,全方位胜出,各方面都比现在的自己优秀,这不是靠努力和“偷袭”能够成功的,面对他们,要放平心态,摆正位置,想办法借光成长。沈晨、卓不凡、薛筱婧等人基本就在这个范畴。   而这一直是处于一种动态变化之中的,随着他天赋的一次次提升,原本偏亮的会变暗,比较亮的也只会变得偏暗,特别亮的也变得只是比较亮。   比如,他刚进一班时,排名前十的全都是特别亮的大佬,现在还维持在这个层次的只剩卓不凡薛筱婧两人,而且亮度也已有所减弱。   其他的都已经掉价,区别只在于有的掉得少,有的直接掉自己身后去了。   在一千多考生中,生命灵光【比较亮】的有150人左右,特别亮的有近百人,他心中琢磨的就是,在保证考试的同时,尽量多借点光。   而随着考生们聚齐,一个男子出现在高台上,环视众人,大声道:   “因为你们来自不同的府,还有很多同学出身州城,对彼此毫无了解,我们自然也给不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公示名单。   而且,包括咱们遂州在内十七州练气境考生成绩会一体衡量,而不是各州各有标准,以前的实战检测方式就显得不合适。   我们设计了一套新的方案,机关灵傀你们都了解吧,我们对其战力进行了标准制定,通过与它们的战斗,可以很清晰的判断出各人实战水平的高低。”   男子的话才讲完,姜不苦、朱富荣两人就听见人群中传出一个很熟悉的女声。   “不公平!”   姜不苦闻言,循声看了过去。   “啊,居然是是薛筱婧。”朱富荣也发出一声惊呼。   而随着薛筱婧的抗议,她周围的考生都自动的退了几步,把她显了出来,而她身边,聚着大量来自大宁府的女生,她们并没有散开。   高台上的男子皱眉,顿了顿还是解释道:“考试用机关灵傀的设计方案是由六一学院提供的,同学们不用怀疑其公信力,而且,每一件机关灵傀都经过多部门的交叉验收,甚至有官方鉴定担保。”   站在考生中的薛筱婧却依然道:   “老师,据我所知,机关灵傀攻高防高,且无致命弱点,若想战胜,要么耗尽其能量,要么以暴力攻击破坏其能量核心。   这明显对男生更有利,因为男生的攻防能力普遍比女生强,在机关灵傀的攻击下能坚持更久,也能更快打破灵石核心。   而女生的攻防能力明显偏弱,我们更擅长的是灵巧敏捷,通过巧妙的方式对致命部位的打击赢得胜利。   我们都刚突破练气境不久,这种风格并没有因为境界提升而改变,甚至有进一步分化的趋势。   据我所知,大多数男生修行的术法都偏暴力重击,而绝大部分女生修行的术法则以频次与巧妙见长。   这两者并无什么高下之分,只是方向不同,可若与机关灵傀较量,男生却会天然占据更大的优势。   这对咱们所有参考女生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   她这话说完,不仅聚在她身边的一众大宁府女生开始声援她,来自其他府包括州城的女生们,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全都加入声援之列,大声抗议。   “对,我们抗议,这对我们女生不公平!”   “这样的规则明显更偏向男生!”   “……”   周围所有的男考生们都傻眼了,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眨眼功夫,这些女生就像集体变了一个物种。   全都像是打了鸡血,亢奋得不行。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高台上讲话的男人也傻眼了,他几次想要安抚,可数百雌性亢奋发声,哪里是他一个人压得住的。   他看向场中那个引爆整个局势的薛筱婧,她此刻正老神在在的站那里,他真的很想给她些严厉的惩罚。   可很显然,他不能这么做。   他甚至无法当场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解决方案,他甚至无权调整方案,这样大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拍板决定的。   薛筱婧虽然夸大了女性面对机关灵傀时的弱势,但也不能算是胡说,女生在面对它们时确实要比男生更苦手一些。   朱富荣在姜不苦身边低声笑道:“想不到薛筱婧胆子这么大,而且,她这招真的很聪明啊!”   作为老熟人的他们当然清楚,她这么做的深层动机。   面对机关铁人这种死物,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薛筱婧,她最强的是精神魅惑方面的天赋,这在内壮境之时就有体现,她突破练气时凝结的法符很可能也与之相关,这方面的能力自然更上层楼。   只可惜,面对机关灵傀,这些本事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对她当然是不公的。   但她若以此抗议,很可能无果,一场面对上千人的考试,甚至在更大范围内施行的规则,不可能为一个人做出调整,哪怕这规则对她真的不算公平。 第二四六章 做到极限便无憾   薛筱婧很聪明的找到了破局点,即将这种不公从她自身扩大到整个女生群体。   虽然这不公并没有她说的这么夸张,但确实存在,所有明白过来的女生,又怎么可能不抓住呢?   虽然这么做必然引发一些存在对她的不满,但相比于统考成绩,他们对她的观感好恶直接被她无视了,若是考得不好,低于预期,那即便他们对自己充满好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过来,只要能让考试成绩变得更好,即便招致部分人的恶感又有什么紧要呢?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做了,在这样一个重要而严肃的场合。   有她出面,主动当出头鸟,其他女生只需要附和跟随即可,成本低,回报大,其他女生但凡不傻,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声势自然而然就起来了,她一个人的事瞬间变成了全体女生的事。   群雌粥粥,集体抗议。   数百位女生的情绪被挑动,岂是一个男人说几句没营养的话语能够安抚弹压的,高台上的男子稍微做了一番努力,满头冷汗的他便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在场馆二楼的一个房间,一干人把这件事的始末看得清清楚楚。   这屋中聚集了许多人,包括范奕等遂州下辖的各府校长,还有遂州本地、洪都下派的相关人士,还有各家道院的代表。   因为这是在道院推动下第一次施行的新规,各方面都非常关注。   下面那场变故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原本还有些轻松的气氛都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不过,也有一些人正忙着暗中传讯,将这场闹剧暗中通传给其他兄弟州,让他们有所防备,也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从某种角度讲,这也是道院仓促之间推动的新方案没能完全跑通,出现了疏漏。   同样,也有人从大局出发,觉得无论如何都该尽快平息事端,让考试继续。   一时间,安静的房间中各种信息传讯手段往来不绝,进出不断。   ……   一个半小时后,刚才灰溜溜下台的男子继续上台讲话,却早已没了最初的气势。   他只是中规中矩的公布了新的实战考核方案。   实战考核的基础还是以机关灵傀为准,而在这个规则后面增加了一个补充条件。   机关铁人巷决定出一个整体性的框架,以此为基础,每人还将获得两次指名挑战的机会。   这是直接把原来的考试规则拿来使用了,这个解决方案一点都不出奇,但却很对在场所有考生的胃口,就连所有男考生都颇为认可,因为这就是他们最熟悉的模式。   横生波折被摆平,考试继续。   机关铁人巷有十八条通道,每个通道有十八个关卡,只要监考者控制好节奏,一千多位考生只需半天时间就能全部进机关铁人巷筛一遍。   这也是以此作为新标准的原因,面对数千上万的考生,这是最快最经济的做法。   若说标准定量,阵法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可这不现实,因其耗费太过恐怖。   洪都辖境内不止一个遂州,整个天下也远不止一个洪都,这种规则的制定,不仅要考虑当届,还要考虑到以后历届的情况,第一年,大家的“准备”都不充分,练气境的学员就冒出来这么多,以后只会越来越多,若全都用阵法来进行考核,那单是每次考试消耗的资源就是海量。   这与炎夏中枢精打细算的传统不符,哪怕家底再丰厚,也没有这么造的。   与之相比,机关铁人巷就经济实惠太多了,不仅耗费小,更可以反复使用,哪怕被锤烂,修修补补、锤锤打打一番也能继续上岗。   考试正式进行以后,领到号牌的考生陆续进入一个个机关铁人巷通道,进入第一道关卡,外面之人虽然看不见里面情形,却能想到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因为在他们进入之后,立刻便可听到清晰宏亮的打击之声。   有的胜利,成功闯过第一关,进入更深处。   而那些闯关失败者,便从侧门走出来,一个个黯然神伤,没脸见人的模样。   按照说明,第一关的机关铁人实力乃是练气入门的最低标准。   当然,这个最低标准并非练气境最低修为,而是在院校体系的考核标准里的“及格线”,若是低于这个标准,说明他们实战考核不及格。   他们在内壮境时或许是一个个小圈子里的佼佼者,可在练气境的考核标准里,却变成了不及格。   有近两成的考生获此“殊荣”,看到他们各个垂头丧气的出来,朱富荣猛嘬牙花子,低声对姜不苦道:“好狠,这个标准制定得也太高了。”   而后,他又叹道:“哎,我估计这套标准考虑到了以后历届新生的成长,我们这一届只能算是试水的小白鼠吧,以前常听人说后浪拍前浪,体会却不深,这次算是领教了。”   说到这里,他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正这时,姜不苦忽然道:“到你了。”   “啊?啊!到我了,到我了!”朱富荣最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匆匆而去。   没过一会儿,姜不苦也进入了一条机关铁人巷。   当他进入,大门在身后关闭,各种嘈杂也被隔绝在外,这是个五米见方的房间。   一条通道通往更深处,就在房间的正前方,而在通道入口处,站着一个高大铁人。   旁边还有一个侧门,那是放弃离开的出口。   机关铁人高大厚重的身影,如一面墙壁般将通道堵死,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轻易过关。   在姜不苦进入后,其头部眼眶位置闪过琉璃微光,似乎是以此判断感应进入者。   想着有关机关铁人的介绍,姜不苦心中有了想法。   他根本不待对方冲过来,直接冲了过去。   他的身法、下盘功夫全都是铁桩功、铁腿功里面附带的,和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相比,当然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可若和那些专修了这类功法的人相比,差距还是极明显的。   所以,若是面对真人对手,他绝对不敢这么莽冲过去,但面对机关铁人,他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当!   机关铁人果然没有攻他下盘,而是一拳向他猛砸过来,快若雷霆,力有千钧。   姜不苦与他全力硬拼了一拳,如同两块金属相撞,机关铁人身形被撼得直接移动数步。   作为第一关的镇守铁人,它的实力已经被定死,在硬实力全面超过它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玩什么花活,直接把它逼退就好。   铁人移动,将通道大门完全暴露出来,姜不苦觑准时机,直接闪身进入其中,压根没有与它继续纠缠的想法。   机关铁人眼中闪过琉璃微光,也不追击,身形一动,再次拦在通道前,如同一堵铁墙,等着下一个考生。   进入第二关,格局和第一关一样,就连铁人的大小都没有什么变化。   无论是打击力度还是反应速度,抗打击的能力,都明显比第一关更强。   姜不苦心中猜测,第一关铁人和这第二关铁人很可能用的都是一套标准模板,只是被赋予的力量输出,可发挥出来的实力有差别而已。   不过,即便是面对第二关的铁人,硬碰硬的中,姜不苦依然将他逼退两步,他直接闪身闯入他身后通道,直接进入第三关。   在他与第三关铁人碰撞的时候,他心中想的却是,薛筱婧确实有先见之明,这种铁疙瘩实在是太克她了,然后那些不以力量见长的女生也要被它克制,其次,那些走术法路线,渐渐舍弃近身战斗的修行者也多少会有些难受,反倒是自己这种“莽汉”先天上就占了几分便宜。   “砰!”   他的拳头化作玄铁之色,与铁人的拳头硬碰了一拳,铁人被这力道撼动得侧移了一步。   再次露出它身后通道。   虽然缝隙不是太宽,但却刚好可容他挤进去,等它反应过来,一腿竖斩如巨斧劈过来时,他刚好完全溜进通道之内。   一口气,连过三关!   第四关,还是那么大的通道,那么大的铁人,似乎和第一关没有丝毫不同。   可看着远处眸光亮起琉璃色泽的铁人,姜不苦心中却非常郑重。   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大步向它迎了过去。   “当!!”   两拳撞在一起,如同钢铁撞击。   铁人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那露出的些微细缝,远不足以让他混蒙过去。   心中早有预料的他当即一腿拦腰横扫,机关铁人不避不让,硬受了他一腿,再次一拳向他狠狠锤来。   姜不苦伸臂格挡,腿也同时扫中它腰间。   机关铁人身形再次移动了几分,比第一次移动幅度略大一些。   当当当——   又是硬碰硬三拳两脚。   机关铁人不讲虚实,每一次都是实打实的全力一击。   而这正合姜不苦的意,因为他的战斗风格也喜欢拳拳硬撼,不讲虚实。   每一次硬撼,机关铁人身形都会移动,且一次比一次移动幅度大。   四次之后,机关铁人身形终于彻底从通道口移开。   还不等它调整姿态,姜不苦觑着空档,直接电闪而入,窜入通往下一关的通道。   第五关。   依然是两个铁人对轰。   不讲虚实,不讲技巧。   对姜不苦而言,不过是与它多拼几招,多挨几次拳脚而已,这正是他的强项。   最艰难的时候,每天要全力应对近百场战斗,而且风格各不相同,一招一式都饱含心机,对手随时都不忘给他挖坑设套,哪里有过这么憨直可爱的对手。   若非对方是个铁疙瘩,他第一次心生与之结交的念头。   八次对拼硬撼之后,姜不苦闯进第六关。   外面,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关注着自己负责这条通道的监考老师见刚才放进去的考生一口气连闯三关,速度不慢,他不由眉头挑了挑,不禁投入了更多的关注。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惊讶,迄今为止,这场考试表现最好的人,已经闯过了十三道关卡,守关铁人的实力已经达到练气境后期,一口气连闯三关者并不在少数。   过了一会儿,特制的铃声接连提醒,第四关,第五关,第六关……虽然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他的态度终于一点点凝重起来。   第六关,此刻,姜不苦的形象已经颇为狼狈。   铁拳铁脚挨了太多,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但他却感觉身体的状态刚刚好,铁身横炼法,每一次修炼,就是一次淬炼,让他的体魄越来越强,越来越非人,再加上远超常人的恢复自愈能力,而他身体的抗揍天赋也远超常人,天生就懂得以各种方式层层化解打在身上的伤害,使之尽可能的化解削弱。   超强续航,超强耐力,超级能抗。   只不过,到了第六关,铁人仿佛没有变,可拳头劲力的反馈却告诉他,它在全方位的变强,力量、防御、敏捷,都在提升,他打击的效果在变差。   不过,他也不气馁,与它硬碰硬的对轰了十三拳,终于以硬挨一拳为代价,闪身进入其身后通道。   第七关,姜不苦刚一进入,就感觉不对。   他感受到了精神层面的压制。   到了这一关,机关铁人不再是一尊只能近战的铁疙瘩。   姜不苦赶紧凝定心神,那气势干扰也就如风行水面,并不能影响他多少。   说到底,这也只是初入门的手段,对连闯数关,心浮气躁者或许有奇效,可以他的心性,却很容易就挣脱其干扰。   而这种精神气势方面的攻伐,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对于能压制的对手,这将是可起决定性作用的胜负手,能将敌人戏弄于股掌之间,可若不能压制对手,那效果就会非常小,宛如清风拂面,影响不了对手分毫。   姜不苦与铁人很快就交上了手,他发现,这铁人的实力和第六关的完全一样。   “实战能力方面和第六关铁人是同款,只是增加了精神气势方面的压制。”他心中如此分析。   对他来说,这是好事,在精神气势无法压制自己的情况下,他闯过此关并不比第六关更难。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他很快就闯过第七关,进入第八关。   铁人精神气势方面的压制与上一关相同,可它的打击力量、反应速度、质材强度都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姜不苦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哪怕他每一击依然能够对铁人造成影响,可要迫使它让开一个身位,难度极大,因为它是懂得调整的,一旦他的某次攻击没能接上,铁人只需一个踏步就回到原位,让他前功尽弃。   要想新招了。   姜不苦心知,继续这么僵持,他再强的续航力,也敌不过真正的铁人。   只见他丹田之内,一束真气突然涌入攻守法符,攻之一面轻微震荡,他拳头前方突然闪过一道微芒,攻击力暴增。   已经适应了他力量节奏的铁人被这突然暴增的铁拳砸得后退两步,将它背后的通道完整的暴露出来,姜不苦抓住机会立刻窜入其中。   姜不苦在通道中慢慢走着,没有立刻冲向第九关。   虽然考核要求考生一气呵成,不能停下休息,自然更不能服用恢复类、治疗类药物,但走慢点还是容许的,只要不是慢得太离谱。   他的恢复力本就极强,对频繁的战斗也极为适应,又没有受什么伤,利用通道缓步回气。   在进入第九关时,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一次,铁人的力量、速度、质材都没变,和第八关一样,可在精神层面的压制却变得更强了。   姜不苦抗住了,但已不如之前两关那么轻松,他必须时刻警惕这种压制对自己行动及判断的影响,精神与之持续对抗,心力在迅速被消耗。   不能拖!   姜不苦意识到这一点,又一次以真气灌注法符,硬扛着铁人一记重锤,以突然猛烈的力量爆发将它击退大半个身位,他趁机钻进了通道。   他利用这宝贵的时间缓步回气,感觉到精神层面的疲惫,远甚于身体。   “最多还有两次机会。”   姜不苦看了看丹田内剩余的真气,估摸着一路走来铁人变强的规律,攻守法符要想一次建功,就得输入更多真气,让攻击力尽可能增幅。而一次次用添油战术是最不可取的。   以丹田内剩余的真气量,最多可以激发两次。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已是他法符的一大优势了。   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消耗不同真气以达到在攻击或防守方面恰到好处的增幅效果,而其他法符可没有这么人性化,对练气境修行者来说,威力堪称巨大,甚至有大量的伤害溢出,可激发时消耗也极其巨大,甚至会出现激发一次就浑身虚脱,无法再战的局面。   而姜不苦的法符则不同,可以更精准的控制,威能不会溢出,恰到好处。   第十关。   精神气势的压制直接作用在他已疲惫不堪的精神上,效果越发显著。   姜不苦知道,这一次,一点都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按照铁人能力的提升规律,这一次,它的力量、反应速度、质材强度将进一步提升,再加上持续的精神压制,越拖只会对自己越发不利。   同样不能增幅防御能力硬撑,这最多让他多抗两招,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这些念头早在通道中回气时他就已经想得明白,所以,一进入第十关,他丝毫未停,顶着强大的精神压制冲向铁人。   在它挥动刚猛铁拳、几乎突破音障向他打击而来之时,他不闪不躲,甚至微微调整身躯,以右臂肩肘位置主动撞了上去。   咔嚓。   他清晰的听到骨骼破裂之音。   与此同时,他的左拳也实打实的轰在铁人胸膛之上。   他以右臂重伤为代价,迟滞了铁人的攻势,甚至将它的铁拳微微荡开,将整个胸膛暴露。   而他那攻击力得到巨大增幅的拳头,撕裂空气,拳头前方拳芒闪烁。   当——   铁人胸口响起一声巨响,就像是敲响了一口钢钟,余音在房间中嗡鸣震荡。   铁人身躯后晃撤步,虽然它很快就稳定身形,可姜不苦已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团身窜入通道之内。   第十关,过。   通道中,右臂重伤,无力下垂的姜不苦缓缓行走。   他卡在规定时间之前进入进入第十一关。   他那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也只是把他近乎枯竭的精力恢复少许,不可能让他立刻断臂恢复。   当他踏足第十一关,轻嘘一口气,然后,弯腰,俯首,前冲。   铁人琉璃光泽一般的眸光仿佛两束强光,刺入他心田。   姜不苦没有回避,这一次,他把自己的左臂送了出去。   “咔嚓”一声,左臂断裂。   可与此同时,他的光头已经变成了玄铁之色,距离铁人胸膛已近在咫尺,头颅前方,有彷如实质的光芒闪过。   “当——”   一声黄钟大吕般的巨响,铁人移动,露出通道空隙。   而他迈首低头前冲的劲力还有一丝没有用尽,直接顺势冲了进去。   当铁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拦时,他已经彻底进入通道之中。   十一关,过。   而此刻的他,真气耗尽,精神枯竭,双臂断裂。   他反倒不在通道中挨时间了,轻嘘一口气,虽然两臂无力下垂,脸上却尽是轻松,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入第十二关。   发现有人闯入,铁人双瞳位置琉璃光泽迅速明亮,下一刻,一股更加磅礴的精神威压向他逼迫而来。   “认输。”姜不苦赶在那精神压制真正作用在自己身上之前喊道。   听到他的话,精神压制迅速收敛,铁人再次归于沉寂。   姜不苦这才从侧门离开。   从侧门出来,姜不苦发现,出口处聚了不少人。   从蓬乐县来的人全部都在,不仅有李婉月、薛筱婧、刘静、朱富荣等人,甚至连和他毫无交集的卓不凡也在。   卓不凡仔细打量了他一阵,似乎要重新认识他这个人一般,而后,语气平静的道:“不错。”   然后,走了。   而罗煊盛对他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   李婉月看了看姜不苦无力下垂的双臂,道:“恭喜你取得好成绩,不过,先去疗伤吧,这并不是最终成绩,你还得做好应对别人挑战的准备。”   其他女生也表达了关心,让他赶紧去疗伤。   只有朱富荣没走,反而上前搀扶着他,带他往疗伤恢复区走去。   一边道:“兄弟,真是厉害啊,你的实战成绩是咱们县第二呢!”   姜不苦一怔,他虽然预料到机关铁人巷能让自己考出好成绩,却没想到会这么好。   朱富荣道:“第一当然是卓不凡,他闯到了第十三关,不过,只是坚持一分钟不到就认输离场,而你是我们县除他之外成绩最好的。   罗煊盛止步于第十关,包括我和薛筱婧李婉月等人止步于第九关,薛筱婧想要冲击第十关,却因在第九关拼得太狠,一进入通道就陷入半昏迷,现在正躺那边接受治疗呢。”   听了朱富荣的描述,姜不苦也知道了他们闯关的过程,先是尽全力以自身实力对敌。等到实力尽出还是闯不过去,就只能以真气催动法符力量,爆发一波,再闯一关。   可自此以后,底牌也就耗尽,在更难的下一关只能扑。   与他们相比,自己赚了个大便宜,相当于把他们的一次爆发拆分成了几次,助自己多闯了几关。   而且,正如李婉月所言,这还不是最终结果,并不值得欢呼。   “这只是暂时的,还有挑战呢。”姜不苦道。   在场馆一角,专门划分出了一个很大的恢复区,有专人对闯关过程中的伤者进行治疗。   不断有伤者前来治疗,老师就询问:“闯了几关?”   “三关。”   “逞什么能,闯三关就受这么重的伤,咯,这是伤药,过去一边自己去敷。”   逞能的考生拿着药瓶默默去一边给自己敷药。   又一个考生前来。   “闯了几关?”   “五关。”   “行吧,咯,这两瓶药拿着,这瓶外敷,这瓶内服。”   “谢谢老师。”   “去吧去吧,赶快把伤养好,别辛辛苦苦闯出来的成绩,明天却因状态不好被人挑翻了。”   下一个,就轮到姜不苦。   “闯了几关。”老师又问。   “十二关。”朱富荣赶在姜不苦之前作出回答,在第十二关坚持了几秒认输,不算撒谎。   老师砰的一下赶紧站起身,伸手准确的按在了姜不苦双臂骨裂之处,姜不苦只感觉有股温润生机从他掌中渗出,一点点涌入他骨裂的伤口。   很快,骨裂之痛就消了大半,姜不苦感觉重伤的手臂已在转瞬间就好了七八成。   老师尤不放心,招手对一位做志愿者的州学生道:“小唐,过来,把这位同学安排去10号床,你用回春术给他治疗一下伤臂,顺便把他周身的淤青肿胀也给消了。”   小唐是位脸有些圆的女生,低声道:“老师,我的回春术才学不久,还不是很熟练。”   老师瞪眼道:“不熟就多用几次,可别不上心,这很可能就是你以后的学弟呢。”   圆脸女生啊了一声,对姜不苦的态度当即上了几个台阶,扶着他往10号床位去,嘴里念叨:“学弟,小心点,往这边。”   行动毫无问题的姜不苦就这么被强行搀扶去了10号床位。   止步于隔离带之外的朱富荣目瞪口呆,只恨自己未能受重伤。   而那位老师面前又有了一位受伤考生,这人鼻孔血流不止,身上多处骨骼都已有所变形。   他又问:“闯了几关?”   “一关。”   “啥?一关没过,还受这么重的伤,你说你弱就弱吧,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老师突然严厉起来。   那考生双颊瞬间变得通红,连脖颈耳朵都似被火烧,瞬间羞惭到无地自容,拉着扶他来此的同伴迅速溜了。   那速度比健康之时还快。   被按着躺在10号床上,享受圆脸小唐一次次的施法滋润,姜不苦都差点哼哼起来。   “之前看你成长的势头,我一直都在想哪天会被你超过,没想到来的比我预料的还快。”   熟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姜不苦扭头看去,发现旁边九号躺着的就是薛筱婧,她此时正在接受另一位学姐的温柔照料。   姜不苦平静回道:“机关铁人巷不适合你发挥,我相信你明天就会超过我。”   薛筱婧盯着他,带着挑逗的道:“你不怕我挑战你?”   姜不苦道:“你不可能把宝贵的挑战机会用在我这。”   薛筱婧无趣的撇了撇嘴,扭头不再理他。   下午,当所有考生都从机关铁人巷中过了一遍,所有人的实战成绩及名次自然也都出来了。   在一千多考生中,他的实战排名29位。   这真的是远远出乎他意料的好名次。   次日,挑战开始。   经过昨日的精心治疗和一晚上的恢复,姜不苦的状态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很多目光都聚焦在薛筱婧身上,她当日闹了那么大一出,大家都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她的用意,都想看看她的实力。   薛筱婧也不谦虚,第一个站出来,来到擂台中央,朗声道:“我要挑战排名第八的男生。”   站她身边这次排名第九的卓不凡有些吃味的低声道:   “你其实可以挑战我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想见识下你的能力,你难道便宜外人也不让试试?”   薛筱婧横了他一眼,等着排名第八的男生登场。   这也是位俊逸不凡的男生,他有着惊人的速度,当他稳稳站在薛筱婧面前时,众人都没发觉他移动的轨迹。   就像是嗖的一下,突然就出现在那里。   他微微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忽地眼神一变,让旁观者也能感受到这一刻那眼中闪过的慕艾迷醉之色。   少年慕艾之心,作为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有几人能够窥破挣脱?   当他努力挣脱、恢复清醒,唯一能做的,就是举手认输。   因为薛筱婧已在他身前咫尺之地,手指如剑一般抵住他咽喉。   若是实战,他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实战排名前七的众人,原本心态都还比较轻松,此刻,一个个瞬间警醒起来。   他们知道,这位昨日挑动那么多女生闹出偌大声势的薛筱婧必然有些手段,但却没想到手段这么诡。   他们虽然都非常自信,可对她,却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薛筱婧却似没有看到一般,已经走下擂台,没有挑战第二次的意思。   很快,监督老师宣布,薛筱婧取代男生的第八名,而那位输了挑战的男生的名次则向后顺延到第九名。   原本第九的卓不凡受了无妄之灾,变成第十名。   后面的所有考生排名都因此后移一名,姜不苦跌至第30名。   对此,有很多人不满,要是有人合谋,主动输给另一人,那所有人岂不是都要因此遭殃。   那位平易随和的监督老师却瞬间气势大变,场馆中所有人都感觉精神层面似有风暴酝酿,很快就会将他们席卷携裹,姜不苦不知道他什么境界,可这一刻的他,却比集训时的指导老师胡山还要深不可测。   他淡淡的道:“在这种挑战中若有人胆敢作弊放水,双方一起失去资格。”   所有人都不再敢吭声。   后面,一场场的挑战开始。   发起挑战者基本都是女生。   有胜有败。   虽然再没有跨越薛筱婧这么多名次的挑战者,姜不苦的前面依然又多了三名女生,而姜不苦也先后受到了三人挑战,两位女生,一位男生。   守位成功两次,失败一次,众人也因此认可了他的实力,再无新人挑战,而他的实战排名最终稳定在34位。   姜不苦毫不沮丧,他的排名虽然有所降低,可实际分数并不受影响,受影响的是那些成功上位的女生,他们的实战分数会以被她们战胜的男生成绩作参考给出。   对他来说,考试已经结束。   ……   次日,清晨。   “兄弟,这试都考完了,还不出去浪啊!”   因为各府距离州城都不近,虽然考试结束,考生们却没有离开,会等到成绩公布,一切首尾弄完才送他们各回各府。   朱富荣、罗煊盛已经与府里面新结识的小伙伴们约好去见识州城繁华,因为姜不苦这次的表现太过亮眼,出发前其他人特意让朱富荣来叫他。   姜不苦却对参加这类活动毫无兴致,他正要去州学的典藏馆看看呢。   “不了,你们去玩吧,嗯,玩开心点。”   看着姜不苦快步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学习,修炼,修炼,学习,没有一点额外活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他自认为这样活着毫无意义,甚至还一遍遍对自己暗示加强,可心中又忍不住做出假设:   要是我也能像他这么努力……   一个小时后,他和小伙伴们游走在州城最负盛名的一条街上,谈笑风生,很是愉快。   ……   傍晚,姜不苦从典藏馆出来,带着沉甸甸的收获。   这收获不仅是看书所得,还有一项意料之外的大收获。   考试完毕后,确实有许多人想要放松,想要见识下州城的繁华,可用功努力之人同样不止他一个。   他们没有出去玩耍,反而在典藏馆安静看书,热爱学习,刻苦努力的人,从来不曾少过。   其中,有十几人的生命灵光在他的标准里都是特别亮那一类。   其中一人,也是让姜不苦印象最深的一位,其实战排名第三那位,若只论风采气质,甚至无法和卓不凡相比,也不能与被薛筱婧打败那位男生相比。   似乎因为长期看书而鲜于看人的缘故,他看人时眼神总是微眯着,他捧着书坐在典藏馆一个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从生命灵光的亮度来看,他与卓不凡在伯仲之间,可实战力却差了那么多。   “努力的人不止我一个,这么优秀却还这么努力……这世上,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借他的光,姜不苦用一天时间又凝成一颗极亮的璀璨新星。   出了典藏馆,吃了晚饭后,姜不苦正慢慢往学校安排给他的宿舍走去。   却见房门外等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用回春术给他治疗过伤臂的圆脸唐姓女生。   姜不苦满是疑惑,她等自己干什么?   见姜不苦回来,唐姓女生眼睛一亮,继而弯成一个月牙,小跑过来问道:“姜学弟,你回来啦。”   分数都没公布,姜不苦没填志愿,也没收到通知单,她就提前喊上了。   姜不苦也不与她纠缠这个,好奇问:“唐学姐,您找我有事?”   女生似乎因为姜不苦的称呼很是受用,点头道:“我今天专门来找你的。”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你知道天行府这个机构吧,专门负责天行使和天行副使的管理与发展,我除了是一名州学生之外,还是遂州天行局一员。”   她递给姜不苦一张名片。   【唐小棠,遂州天行局州学分局开发小组副组长】   姜不苦拿着名片认真看了看,按捺住心头情绪,邀请道:“咱们进去说吧。”   ……   房中。   姜不苦与唐小棠相对而坐。   此刻,唐小棠让自己坐得端正笔直,更是努力将圆脸天生自带的亲和稚气消除,一副“我们是在进行一场非常严肃认真谈话”的庄重神色。   她开始履行职责。   “需要我详细介绍一下天行府、天行使、天行副使相关之事吗?”   “不需要。”   “嗯?”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些常识性的介绍,你就不用说了,如果是秘闻,我确实想听。”姜不苦很难得的与人坦诚交流。   “呃。”唐小棠被堵得哑口无言,秘闻我还想知道呢,可我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啊。   但她还是要确保自己的正式第一单所有环节都无疏漏。   “那你对天行府、天行使、天行副使做个简述吧。”   姜不苦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句。   “天行府,按照炎夏中枢的宣传,是管理诸界事务的部门。   而天行使,则是精挑细选,可以行走诸界之人。   天行副使,则是帮助天行使更好行走诸界的后盾。” 第二四七章 根植于大地的职业   唐小棠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姜不苦已经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她才追问:“然后呢?”   姜不苦道:“我已经说完了。”   “呃——”   唐小棠无语,我让你简述,你这简述得也太过分了一些。   不过,从姜不苦简短的话语中至少可以确信一点,他对天行府、天行使、天行副使都有基本的了解,这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干系重大,每次正式展开工作时,她身上都会携带一枚特殊玉简,将整个过程完全记录下来。   一方面,是确保作为工作人员的她没有使用任何暗示性、引导性的话术或者秘术,另一方面,则是确保另一方意识清醒,说出的一切话语都是其真实意愿的表达。   她轻咳了两声,这才道:   “你现在还只是练气境中期水平的修行者,天行使、天行府距离你还太过遥远,你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即可。”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脸上带着郑重神色询问:“天行府乃是由炎夏中枢直领,正规合法的机构,关于这点,你已经确定了吧?”   姜不苦点道:“确定。”   见她这架势,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小棠道:“我是想将你发展成为天行副使。”   姜不苦愕然道:“将我发展成天行副使?”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唐小棠郑重点头,一脸我没有开玩笑的严肃认真,道:“对,就是将你发展成为天行副使……你对天行副使有几分了解?”   姜不苦摇头道:“我了解的就我刚才说的那些。”   唐小棠轻轻点头,道:   “天行副使与天行使乃是一体两面的关系,若说天行使是阳面,天行副使就是阴面。   前者行走诸界,后者则是前者的后盾保障。   前者身在第一线,享受着荣光,也承担着最大的风险,后者身在安稳的后方,是默默无闻的幕后英雄。”   似乎怕自己的讲述让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把天行副使这个职位看扁了,她赶紧补充道:   “所有天行使都是从天行副使转变过来的,因为天行使的一个硬性条件就是对修为的要求更高,而担任过天行副使,且表现卓著的修行者基本都能根据其个人意愿转职成为天行使。   你现在成为天行副使,并不会妨碍你将来走别的路,反而会让你有更多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神色间带着询问:“我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我听明白了。”姜不苦点头。   “我想发展你成为练气境的天行副使,你愿意吗?”唐小棠问。   姜不苦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而是问道:   “天行副使到底都要做些什么呢?需要承担些什么责任义务,又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听到这话,唐小棠猛然伸手想要拍打自己额头,可在她手掌刚在空中走到一半的时候,下意识急挥的手掌猛然降速,变成轻轻抬手支着脸颊,脸上带着淡然从容的笑意,道:   “天行副使作为默默无名的幕后英雄,我们当然会给予丰厚的回报,不会让让英雄流汗又流泪。”   说着她微微一笑,双眼笑弯如月牙,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取出一个手环,道:   “这是一件特殊的法器,被称作【鲲口吞环】,天行副使唯一的工作,就是向它输献自己的力量。   这力量几乎包含了你能想到的一切力量形式,真气之力,精神之力,法符之力,术法之力,神通之力,体魄筋骨之力,它都能够吸收。   一旦答应成为天行副使,获得这枚手环,必须履行基本的输献职责,即每五日必须输献一次。   若是无法完成这点,这枚手环将被收回,自然也不能再担任天行副使一职,而且,还会在炎夏中枢的相关档案里留下污点记录,而我们这些相关工作人员,也会因为识人不明而得到负面评价,若是负面评价积累过多,将彻底失去这个工作。”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神态间满是恳切,道:   “所以,要不要成为天行副使,你必须郑重做出决定,若觉不妥,现在拒绝都没事,最不妥当的做法就是现在答应,却很快就又后悔,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   姜不苦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她继续道:   “在履行完基本任务之后,输献多少,输献频次,都由使用者自己决定。”   “这是天行副使责任和义务方面的要求,不多,就这多。”   “而天行副使能得到的回报,也全从这里而来。这枚【鲲口吞环】能够根据你输献力量的多寡和品质的高低,给予你不同程度的贡献值。   你可以根据这贡献值去府以上的官方驻地或者天行府、天行局、天行分局这些驻点兑换各种资源——你能够想到的各种资源,你可以直接将之当成比灵珠更值钱,也更得炎夏中枢认可的一种货币。”   姜不苦想了想,道:“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天行副使其实就相当于某种形式上的农民,只是我们生产出来、售卖出去的是自己的力量,这贡献值就是天行府发给我们的收购款?”   “呃——”   唐小棠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比喻似乎也没错,只是,被他这么一说,这档次哗啦啦掉了好多层。   “格局……格局更大,也更高端一些。”   姜不苦疑惑反问:   “这格局还不够大,不够高端吗?   炎夏是伟大的农耕文明,一切辉煌灿烂的文化,都是从土壤中、从黄土地中孕育而出。   我们经历了一场场的浩劫洗礼,却唯有这个职业,贯穿始终,从文明的源头绵延至今。   这是炎夏文明生命力的真正根源。”   姜不苦难得的抒情了一把,道:“天行副使在某种程度上有了‘农民’这层特质,立刻就变得神圣了起来。”   “你……你说得对。”唐小棠无话可说,唯有点头,玉简还在录像呢。   姜不苦正色道:“我愿意!”   唐小棠怔怔看了他许久,这才将手中鲲口吞环递了出去,嘴里道:“好。”   姜不苦接过这枚特殊法器,好奇问道:“唐学姐,你为什么选我?”   唐小棠顿了顿,坦言道:   “我不瞒你,我这个开发小组副组长也是才担任不久,对于发展天行副使,我也是非常慎重的,你们若是做得不好,我可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首先当然是你的毅力心性,这从你闯铁人巷的表现就可以看出。   其次你修的是横炼法,体质筋骨之力强横,我之前给你治疗,发现你的恢复能力也远超常人。”   姜不苦点了点头,莫名的,他想到了韭菜,割了茬又长一茬,而他这一株长得更快。   这么顺利的就完成第一单任务,唐小棠还是非常高兴的,起身伸手道: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姜学弟!   今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了,你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学习上,修炼上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找我!”   “好的,谢谢。”姜不苦伸手与她握了握。   她看了看已被姜不苦拿在手中的鲲口吞环,道:“此物祭炼非常简单,你只需在这个刻槽中滴入一滴鲜血即可完成祭炼,然后戴在手上即可。”   说到这,她看了看外面天色,道:“你仔细研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姜不苦道。   可见她转身离去,很快就要消失在门外,他又忍不住喊道:“师姐。”   “嗯?还有什么事吗?”唐小棠止步转身。   “我听说天行副使可以透支消费?”   “嗯?”唐小棠眼神转为猜疑。   “我能不能提前取用些修炼丹药,就从我将来赚的贡献值里面扣?”   “嗯!”唐小棠眼神变为严厉。   狠狠的盯着他,道:“你答应的这么干脆,是不是就想借着这个身份透支消费?我告诉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唐小棠不走了,转身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看着姜不苦。   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和刚才不同,变得非常严厉。   她心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将他从这危险的邪道上拉回来。   姜不苦却先开口了。   “师姐,你对我的情况了解多少?”他直接问道。   “不是太了解。”唐小棠顿了一下,道:“我之所以注意到你,是在治疗你时发现,相比于其他闯到十二关的考生,你的天赋其实要差许多,而你的体质又很好,且极为均衡,恢复力远胜常人,修的又是横炼法,这才起了这个心思。”   她心中有话未说完,其实按照天行府的标准,姜不苦距离练气境天行副使的标准也还差了点。   只是作为州学分局开发小组副组长,她有一点小小的特权,而对在校生的招募上条件也可适当放宽,她又是个比较追求仪式感,讲缘分的,这才起念想主动促成此事。   姜不苦点点头,道:“承蒙师姐看得上,那我也跟您交交心吧。”   原本努力做出严厉状的唐小棠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心道,这师弟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嘛,坐正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我出生在大宁府下一个穷苦偏远的小山村,三岁时一场大火将我家烧为白地,我也失去了所有至亲。不过村里人都很好,大家对我也很关照。   而我们村紧邻大山,常有猎人采药人出入,一方面大量的陌生人进出给村里带来许多麻烦,二来他们经常受伤有夜宿修养的需求,县里就在我们村子旁边建了个护猎公所,派了个退伍老卒常年看守。   那是个面冷心热的老人,主动提出让我和他一起住,彼此作伴。我叫他刘爷,把他当亲爷看待,他也待我如亲孙子。   从那时候起,我就蹭村里的公粮,蹭护猎公所遮风挡雨,蹭刘爷的俸禄长大。   后来入学,开始修炼,我的食宿生活费用,一切修炼支出,要么来自村集体,要么是刘爷的俸禄,还有乡镇官府的补助,还有学校的各种补助和奖学金,凭着这些,让一路走到如今。”   此刻,唐小棠脸上哪还有一丝的严厉,眼里尽是慈爱的光辉,真是恨不能立刻将面前这位平平无奇的光头学弟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姜学弟,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她哽咽道歉。   姜不苦道:“师姐,您别这么说,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要博您同情。   我想说的是,身无分文、毫无背景的我能走到如今,是因为大家,因为这个时代,更因为大家理所当然的认可我为炎夏的一份子,当我是同胞,没有这些,成就不了今日的我。   对此,我始终心怀感恩。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尽我之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得你青睐,能够成为天行副使,我是很荣幸的。我之所以想要提前支取些物资,也是想要尽快提升自己,好出更多的力。   因为考试结束后我就要回去,在小山村里度过长达近两月的假期,我不想浪费虚度。”   姜不苦从重生穿越过来开始就吃上了公家饭,虽然身无分文,却从不为资源发愁,这种感觉很棒,若是有可能,他当然想把这碗饭一直吃下去。   这是他心中最朴实而真挚的想法。   唐小棠听了这番倾诉,却感动不已,心中感慨,苦难的人生,却造就了如此美丽的灵魂。   她早没了最初听闻他要提前透支消费的不悦,拍胸脯保证道:   “师弟放心,师姐帮你搞定。”   她还想再说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作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很自然的走上前去,伸手把姜不苦抱在怀里,一手很自然的在他光头上摸了摸,最后柔声道:   “我走了,师姐明天再来。”   等她走后,坐在空荡荡屋中,姜不苦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感觉怪怪的,怎么是个女的都想摸。   ……   次日一大早,唐小棠就来到姜不苦房间。   刚一坐下,她就从包里取出六个白玉瓷瓶,一一摆在桌上。   介绍道:“这四瓶是培元丹,富含精纯灵气,可被丹田迅速炼化成真气。能快速提升你的修为。每瓶十五枚,共六十枚。   不过,你修的是横炼法,培元丹提升你的真气修为,你的体魄并没有同步提升。   这两瓶固体丹则能让你在驳杂灵气的淬炼下坚持更久,肉身更快的成长。每瓶二十枚,共四十枚。   每次使用,必须等到上一次服用后积累到体内的药效完全被身体吸收,不然容易在体内积累成丹毒,对修行反倒有害无益。   所以,这些足够你整个假期使用,还有很大的剩余。”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   “培元丹每枚5点贡献值,六十枚总共需要300点贡献值,固体丹更贵些,每枚需要6点贡献值,四十枚总共240点贡献值。总共需要540点贡献值。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极限透支额度。”   说着,她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把面前光头,笑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的打工还债吧。”   “好的师姐……谢谢师姐。”姜不苦真诚感谢道。   “有件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唐小棠忽然道。   “师姐请说。”姜不苦道。   唐小棠上身微微前倾,做交心状,道:   “在天行府内部,对天行副使有着更细致的划分,这种划分和天行副使的天赋高低,修为强弱没有关系,而是区分内外。   所谓内外,这涉及到天行府更核心的运作机理。   鲲口吞环从你体内吸摄走的力量会通过灵气共鸣原理,被传输进入一个存储中枢,然后再根据需求传入对应的天行使体内。   而无论存储还是传入传出都存在损耗,再加上每个修行者力量相性的差异,无法将别人的力量完全转化发挥,你传过去十成的力量,最终很可能只能转化出了六七成甚至更低。   为了提升力量的转化效率,天行府想了很多办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缩短、甚至消除存储时间,对天行使和天行副使的力量相性进行匹配,使力量特性最为吻合。   你传过去十成力量能被转化出八九成甚至更高的威能,如此一来,你输献同样的力量,获得的点数自然就要比前者更高。”   说到这,唐小棠追加了一句:“这些力量进入对方体内之后当然会完全转化为对方的力量,可以百分之百的利用起来。   我说的是损耗,前者在转化中损耗三四成甚至更多,后者则只损耗一两成甚至更少。”   姜不苦想了想,疑惑道:“后一种方式明显更好,为什么还要维持两套模式呢?”   唐小棠道:   “因为后者要求天行副使输献频次更高、更有规律。   而对修行者来说,他们要修行,要历练,要生活,更多的是将天行副使成一个赚外快的副业,若是条件宽松点,他们还能够接受,可若将之作为生活的一大重心,什么计划安排都要绕着它转,那愿意接受、甚至愿意长期坚持的人就不多了。   天行府也不可能强制要求天行副使每天必须完成多少任务量,事实上,这种规划做得越细密规律,会越发给人一种负担感,难以长期坚持,心中自然而然就会生出懈怠之心。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些愿意接受更严苛要求的天行副使,天行府自然会给予格外的优待。”   说到这里,她看着姜不苦道:“相比于其他天行副使,这种天行副使会得到更高的透支额度,更高的购买权限,双倍的贡献值奖励。”   她那神情,就差明说我就是在引诱你。   姜不苦道:“学姐你就说我要怎么做吧。”   唐小棠道:“至少每两天一次全力输献。”   姜不苦道:“每天一次可以吗?”   唐小棠一怔,没见过这么讨价还价的,道: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只是,你也要考虑到你自己,不能因此荒废了修行,这才是你的根本。   你若输献过于频繁,耽误了自己的事,这也不是天行府愿意见到的。”   “我知道,师姐不用担心,还有呢?”   “没了……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唐小棠问道。   姜不苦毫不犹豫点头道:“当然!”   “那好,我回去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唐小棠道。   在姜不苦的角度,这根本就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见这种好事就这么成了,他心中反而有些不踏实:“我的修为太低,才练气入门,一次所能输献的力量有限,这会不会误事?”   唐小棠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天行副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只需要做好自己那份,其他事自然有人做出合理安排。”   ……   等唐小棠走后,姜不苦继续研究鲲口吞环这件特殊法器。   昨晚他已经研究了许久,已经有了一些心得,现在已经戴在了他的左手上。   送入一滴血液进入手环内侧刻槽中,然后将其戴在手上,感觉立刻变成了手腕的一部分,与手腕皮肤融为一体,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甚至真的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变化而消失不见。   而一旦他心有所动,或者主动呼唤它显形,它就立刻变成肉眼可见,而且,就像某种智能手环,有一个小小的光屏。   上面显示着一行简单的信息。   【贡献值:-540点。】   而就在唐小棠离开后大约半个小时,手环轻微震动了一下。   然后就见这行信息旁边多了一个小字,【内】。   “效率是真的快。”他不由对唐师姐又默默感激了一番。   他盘膝坐在床上,终于开始第一次正式尝试。   做好准备的他将体内真气往手环度送,手环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底洞般、永远也填不满的巨口,直到体内真气全部耗尽,丹田内空空如也,手环也没有丝毫变化。   “怪不得叫鲲口吞环。”   他心中嘀咕着,而当真气耗尽,他意念一动,这股吸摄之力便停了下来,自动中断,鲲口吞环再次变成一枚普通无奇的手环。   不过,随着他念头一动,手环上小小光屏出现,原本【贡献值:-540点】变成了【-539.99点】,所有真气耗尽,居然只增加了0.01点贡献值。   “一点贡献值都这么难赚啊。”   直到此刻,姜不苦才隐约明白540点数兑换来的六瓶丹药到底何等珍贵,唐师姐为了让自己得到这么大一笔透支额度,又到底在背后使了多大的力,承担了多大的责任。   说句不好听的,自己要是真抱着骗透支消费的心思,这笔坏账足够让她职位不保了。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姜不苦才把耗尽的真气恢复。   而后,有用所有真气激活攻守法符,攻守法符吸收所有真气,化作两股波动注入鲲口吞环之中。   而这次全力输献法符之力,贡献值变成了【-539.94】点,一次全力输献提升了0.05点,虽然增长依然微乎其微,但所得却是真气输献的五倍。   “法符之力比真气之力更吃香,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他心中分析道。   这次,他没有急着恢复真气,而是尝试度送体魄筋骨之力。   相比于真气之力,法符之力,这种力量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度送”,可当他心中有了此念,有了明确的将劲力往手环输送的念头,鲲口吞环就生出一股吸力,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体魄筋骨之力如流水般被抽走的感觉。   这种抽取有着明显的先后顺序,从四肢到躯干再到头颅。   很快,身体全方位的陷入疲惫之中,无不在对大脑进行抗议。   双手告诉大脑——“我太累了,比连续与人搏击拼拳两小时还累。”   双腿告诉大脑——“我太累了,比连续跑了五十公里山路都还累。”   肌肉脏腑告诉大脑——“再不休息,我就要罢工了。”   大脑告诉大脑——“我现在就要罢工。”   直到此刻,直到大脑都要罢工死机的当口,这股抽取的力量才自动停止。   中途几次他都可以主动中断这过程,但这次测试就是为了尽量往极限状态看看,一直坚持到现在。   此刻,他只感觉到累,前所未有,从来没有过的累。   哪怕一天与人战斗92场,他都没有这么累过。   他明明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动都没动,一点伤都没有。却感觉每一处骨骼肌肉,每一处器官组织,都疲惫到了极限,连动根手指头都觉勉强。   过了一阵,缓过一口气,看向手环光屏,他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贡献值变成了【-539.49】,这次体魄筋骨之力的全力输献,贡献点增长了0.45点。   是法符之力的九倍!   真气之力的四十五倍!   这番尝试之后,姜不苦心中自然就有了判断。   “纯真气之力的输献可以舍弃了,我这点真气,人家压根就看不上,用真气激活法符之力,勉强能够赚点,最主要的进项则是筋骨体魄之力,这才是真正的大头。”   将体内力量一次耗空,能够收获0.5点贡献值(法符之力0.05+筋骨体魄之力0.45)。   很快,他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尝试。   疲惫至极的他端坐不动,直接进入深层入定,开始铁身横炼法的修行。   意识端坐“总控室”,让身体自由发挥。   他发现,疲惫的,到了罢工边缘的身体在铁身横炼法的淬炼下,给出的反应比平时更“敏感”,淬炼效果更显著!   “居然还有这好处。”   等修炼结束,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完全恢复,可真气却恢复到了最盛状态。   他又全力输献了一次法符之力。   如此反复,真气恢复了便输献法符之力,筋骨体魄恢复了便输献筋骨体魄之力,哪怕每次赚的贡献值少得可怜,他却不嫌少,赚一点是一点。   这一整天,他都把时间耗在这事上面,摸索总结规律。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他还把真气和体魄筋骨之力榨干,躺下就睡。   等次日凌晨四点醒来,他发现身体已经自然而然的恢复到全盛状态。   “我的恢复能力在面对这种没有伤口只是过度疲惫的状态时,恢复效果能够发挥到最大。”   刚醒来的他连床都没下,便全力输献一波,睡眠中恢复的真气体力全部消耗一空。   而后在床上盘膝静坐半小时,消耗的真气完全恢复,原本已经耗尽的体力也恢复些许,可以下地自如行走。   他又将完全恢复的真气激发变成法符之力挥霍一空,这才下床,看书学习,一直到七点,这才收拾出门,先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去典藏馆看书,不仅自学与符文相关的知识,也会特意安排时间去看别的书籍。   很多人自从统考结束后就把书扔了,甚至是撕了,一心放在修行上,很有种“再碰书我就是头猪”的决然,姜不苦却不想这样。   书本给了他很多,他能走到如今,多赖其功。   他有自知之明,若说智慧,算不上愚钝,但也算不上绝顶聪明,一个知识点,一遍是记不住的,需要两遍三遍甚至更多遍的反复记忆,才能一点点刻进大脑之中。   他的文科不仅没有拉他后腿,反而助他走到今日地步,靠的便是坚持不辍。   无论开学还是放假,十几年来,甚至哪怕是集训任务最重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把一部分时间用在看书上。   他能够体会到,在这样的坚持下,自己真的在逐渐的“开窍”。   虽然没有星环加持天赋那么明显猛烈,可却潜移默化,日复一日,没有停止。   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一视同仁,赐给每个人的外挂。   可真能把这外挂开发利用起来的人,不多。   这天,姜不苦又在典藏馆看了一天书。   除了知识,他的星环又更替了一颗更加灿烂耀眼的新星。   再加上全力输献带来的贡献值收获,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做了尝试之后,他就有了新的计划。   根据自身的恢复情况,体魄筋骨之力,每天能卖三回。   早上起来一次,中午修炼前一次,晚上修炼前一次。每次能卖0.45点贡献值,三次就是1.35点。   真气主动恢复需要半小时,不管它任其自然恢复需要半天左右,在不影响其他安排的情况下,每天能卖七次,虽然每次只能卖0.05点贡献值,但积累起来0.35点,也很可观了。 第二四八章 成绩出炉   这样一来,每天也能挣1.7点贡献值。   这么一算,540点欠账似乎也没那么恐怖,要不了一年就能还清,更何况,随着修为提升,自己必然还会挣得越来越多。   入睡前,姜不苦心中忽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划算,更简单,回报更大的工作吗?   只要努力就有收获,只要坚持,就有回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修行者不愿意呢?   不过,他心中也隐约有个答案。   对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其修行的初心,是超脱,是自由,不仅要长生更要逍遥,求的是念头通达,求的是无拘无束,摆脱一切桎梏羁绊,而不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用的打工人。   天行副使和这种心念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不过,在姜不苦这里,却不存在这种困扰,他只感觉到满满的收获和充实。   次日,七点出门,姜不苦看到了数日不见的朱富荣。   数日不见,这家伙似乎变得更圆了,他笑着对姜不苦招呼道:“一起去看榜啊。”   “好。”姜不苦点头。   两人先去吃饭,然后往当日考试实战场馆走去。   一路上朱富荣几次想要分享这几天在州城的见闻,可即便他都把话头递对方手心里,姜不苦却全都不接茬,么有表现出一点心动好奇,他也就满心遗憾的把这些冲到嗓子眼的话题又一一按了回去。   很快,他们来到实战考核的那个巨大场馆。其不仅面积大,而且非常高。   此刻,就在场馆正中央,从场馆最顶上悬挂下十二幅巨榜。每幅长近十米,宽三四米,即便是站在几十米外,上面的文字也都清晰可见。   所有考生都已聚来此地,站在一幅幅巨榜之下。   十二幅巨榜,大小一样,却也有明显的不同。   最左侧那幅用金线镶边,从上到下共一百个名字也全是灿烂金色,第二幅虽也有金线镶边,颜色却更淡,第三幅变成银线镶边,之后的巨幅都是白色。   第一名:裘白,综合77.36,文科100,武科71.7(综合体测17.1,修为24.3,实战30.3)遂州区第一,十七州合区第三十七   第二名:胡妍,综合77.2,文科100,武科71.5(综合体测16.9,修为24.5,实战30.1)遂州区第二,十七州合区第四十三   看到排名前二,据说出身很不简单的考生成绩,姜不苦有些沉默。   朱富荣喃喃道:   “太狠了,这新标准也定得太高了点吧。第一第二都只考了这么点,我岂不是连及格都危险?   而且,咱们州的第一居然只能排在三十七位,是不是太夸张了。”   其他人的心情和他差不多,哪怕名次很高的人,也都尽皆沉默,高兴不起来。   远处,大宁府学校长范奕和“老朋友”黄旭站在一起,看到榜下一个个沉默的考生,忍不住对黄旭道:“这次的新标准也定得太高了吧?”   黄旭道:“我们研究了府学历年考生们的成绩,从整体水平来说,是一年比一年优秀的。这次推动新规预计要用很多年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做第二次。   考虑到以后的情况,若是现在标准定太低,以后考试动辄百十个满分考生,那考核的意义何在?”   范奕无言,这本是炎夏人道的进步,欣欣向荣,可看着榜下那些考生,他又觉出一种极致的惨烈来。   看着那些懵懂不知的考生们,他道:   “公布成绩排名时,只涉及本州即可,何必将十七州总排名也公布出来?   咱们州的第一在十七州的总排名只是37位,这对他们的打击也太大了。   咱们州修行底蕴不厚,也是有客观原因的!”   洪都中历史最悠久的几个州有两百年左右的历史,而洪州更是早在练气观想法推行之前就已经存在,后来升格成为洪都,可想而知其修行底蕴的深厚。   而遂州的成州历史距今还不到百年,修行底蕴无法与其他州相比,这也是无法回避的客观事实。   将十七州成绩放在一起横向对比,就显得遂州整体水平特别拉胯,对整个遂州考生的心气都是一次打击。   黄旭道:“这只是让他们更早的认清事实,沉浸在虚幻的名次中,不知自身真实处境,对他们就好了吗?   我承认这对他们确实打击有点大,可对那些真正心性坚韧之人来说,这不是事,若真觉得受了很大打击的,我倒觉得这时候受这么一下打击也是好事。”   范奕无言以对,他沉默良久,忽然道:“或许,我们推动了一种不良风气。”   黄旭疑惑的看向他。   范奕道:“宗门挑选弟子门人时,有一个倾向,便是唯天赋论,唯修为论。   他们恨不得在招收弟子时,在他们还没有正式修行之前,就通过各种资质检测评定其潜能高低,然后存优去劣,把自己的培养成本降到最低。   他们只为自己负责,只为宗门负责,至于那些被他们淘汰的‘劣等’如何安排,他们不用考虑,所以他们做起来毫无负担。   可我们院校修行体系从创立之初就目标明确,为整个炎夏服务,目的在全民修行,反而并没有做这种精细化区分的必要,我们只提供一个顺畅的成长体系,设置层层考核,能够走到哪一步,全看他们实际表现。   甚至都不急于提前教他们正式修行,先启蒙,学知识,有思想,有道德,适当锻炼,对世界有基本的认知,有一个健全成熟的心智,这才让他们正式修行。”   此时此刻,他莫名的心生许多感慨:   “在他们踏入修行之前,认真做了十几年的学生,修行路漫漫,我想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他们此生再不可能有第二次这种体验。   我最初推动集训,根本没想这么多,被事态一步步推到这一步,说实话,我真后悔了。   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状态。只会继续往前走!   我都能够想到,这风气很快就要向下扩散,明年,各府各州的练气境考生只会更多,县学的氛围必会因此大变,而这压力必将继续向下传递,入县学前不正式修行的默契也必会名存实亡,各府各县都会想方设法让下面的学员提前修行。”   对所有学生来说,一个更加“水深火热”的时代已经到来。   ……   “兄弟,找到了,你在头榜,你在头榜,三十名,你的综合成绩是咱们州的第三十名!”朱富荣在旁边仿佛魔怔了一般念叨着。   【第三十名:姜平,综合72.36,文科99,武科65.7(综合体测16.7,修为21.6,实战27.4)遂州区第30名,十七州合区第245名。】   此刻,不只是朱富荣在魔怔一般念叨,其他蓬乐县的老同学也无一例外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情绪之中。   姜不苦这几个月的表现,让他们都有种预感,这个不吭不哈的家伙很可能是蓬乐县学今年最大的“惊喜”,甚至是惊吓。   可直到看到这个成绩,他们依然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荒诞。   知道他的成绩不会差,却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不过,姜不苦自己倒是非常平静,若让他自己做个评价。   文科成绩,只能说是正常发挥,真正考试的题目并平日里测试练习的还更加简单。   武科成绩,倒真的是超水平发挥。   不过,这也有他针对性训练,针对性成长的缘故。   二十满分的综合体测考了16.7,和前排大佬们差距很小,这是因为他的基础身体素质本就极好,突破练气后全都有了一个爆炸式的提升,在这一块和大佬们基本处在了同一水平线。   40的满分虽只得了21.6,看起来很低,可看看排名第一第二的成绩,自己并没有被拉开多大差距,不仅不差,反而很好。   这一方面是在突破练气境后他的天赋便有了一次巨大的提升,与他们的硬差距变小了许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福地出来之后,因为超强的恢复力,自己的每日有效修行时长不仅没有给自己拖后腿,还让自己和第一梯队并列,甚至超出。   实战这块更不用说,真的是赚了大便宜,换一种考试规则,他的成绩都很可能不会这么好。   他的风格决定了,他更适合做一个守擂者,而不适合做一个挑战者。   总体来说,他对这个成绩是非常满意的。   没枉了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和努力。   而朱富荣的名字在第二幅榜单上,州内排名第114名。只有第一幅金榜有十七州合区排名,从第二幅榜单开始,只有本州排名。   各项成绩与姜不苦的对比,似乎都没差多少,最多也就一两分,两三分的差距,可综合到一起,却造就了这么悬殊的名次差距。   看到自己的成绩,再看姜不苦的成绩,朱富荣渐渐有种茫然不解,怀疑人生的迷惑感。   “我怎么感觉没比你差这么多?”他在自己成绩上扫扫,又在姜不苦名次那里扫扫,然后眼光又在姜不苦脸上扫扫。   “是啊,你各方面的天赋依然在我之上。”姜不苦点头道。   “可既如此,那怎么……”正说到这,朱富荣闭嘴了。   话出口前,他本想理直气壮的找找这问题的根源,可话刚出口,他就主动选择闭嘴了。   根源很简单,一目了然,任何一个不傻的人都应该能够看到,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连那点“理直气壮”的心气都没有了。   唯一的情绪,就是懊恼和沮丧。   若是现在一个私密独处的空间,他一定会狠挠自己的头发,以充满悔恨的口吻自责:“我并不比他笨,可我为什么就不能如他这般努力?”   事实上,不仅是他,看完榜后,对自己的考试成绩满意的人并不多。   大多都觉得自己失手了。   只要看看那些排在自己更前面的人,心中几乎都在想,其实,只要在某些方面更努力些,甚至只需要在考试时更仔细、更认真一点,情况都会比现在更好。   他们都认为自己其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总而言之,这次看榜,高兴的人不多,实在是心理落差太大,不仅那些排名靠后的笑不起来,就连那些排名前列,乃至第一名、第二名,历来自视甚高的他们发现自己在十七州同龄人中连前三十都挤不进去,无论如何也是笑不起来的。   这时,有一群志愿者穿梭在人群中,他们手里抱着一摞摞的小册子,给每个考生发放。   唐小棠也捧着一摞册子出现在姜不苦面前,她拿起一本册子就塞姜不苦手里,一边笑吟吟的对他道:   “姜师弟,这是今年各校的招生线,你仔细看看。”   然后又递了本给朱富荣,正要继续去别处发,突然转过来对姜不苦叮嘱道:“你先看看,可别急着填啊。”   朱富荣见这么甜美的师姐与姜不苦这么熟络的聊天,很是吃惊,瞪眼看向他:“这不是那天给你疗伤的师姐吗?怎么你们这么熟了?你不是天天泡典藏馆的吗?”   姜不苦不理他,翻开册子。   这册子主要是洪都学院,各家道院,还有十七州学的录取线和各校基本情况介绍。   “兄弟,你这成绩去几家排名靠后的道院都没问题了。”朱富荣大略翻看完各院校的招生线,用充满艳羡的口吻道。   可姜不苦心中却已经把这几个选择剔除了。   因为这些道院都有这样一段介绍:   “我们有着充裕的师资力量,完备的成长体系,我们会秉着对每一位学子认真负责的态度,为其量身制定完善的修炼方案(方案制定者修为不低于金丹境,若是表现出众,元婴境,乃至元神境都可亲自出手予以指点),因材施教,打磨出你们最璀璨的光辉。”   对其他修行新人来说,这是其他地方做梦都遇不到的美事。   可这不包括姜不苦。   量身定制方案的前提就是对他的状况有详细的了解,这是他不愿意的。   而且,他并不愿意去走别人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道路,他会学习,会向先行者诚恳求教,可到底如何走,走哪条路,这个选择他想自己做,并不想要别人的安排。   这是他心底自然而然就有的想法。   所以,在看到这些介绍时,他就已经摇头否掉了去道院这个选择。   就在这时,发完简册的唐小棠来到姜不苦面前,笑道:“师弟,恭喜啊,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怎么样,想好去哪那所学校了吗?” 第二四九章 院校体系的新陈代谢   见她询问,姜不苦扬了扬手中简册,笑道:“正在看呢。”   唐小棠便顺势往他手中简册看去,姜不苦正翻到“勾陈道院”的介绍页,她便将手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道:   “师弟,有个情况我要向你说一下,天行府在这些道院都设有分局,级别上比咱们州学分局还要高一些,主要任务也是发展新成员,不过,发展的主要目标不是天行副使,而是天行使。   而这其中又属勾陈道院最为特别,因为勾陈道院的风格就是刚猛而擅杀伐,会专门培养学员的兵戈杀伐之气,蓝星世界内部的主基调是和平发展,要想培养学员的杀伐之气就要另想办法。   所以,各处的勾陈道院与各地的天行府分局都有紧密合作,只要勾陈道院的学员,就必须以天行使身份去异域生存、实践、战斗,这是他们课程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道:“而天行副使身份和天行使身份是不能兼容的,两者只能选其一。”   所以,姜不苦若是想要去勾陈道院,必须将天行副使身份卸掉,且不说这样快进快出会不会在档案里留下负面评价,他可还以天行副使身份透支消费了五百多点贡献值呢,前脚透支消费,后脚就撂挑子,没这么做事做人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当他同意了唐小棠的邀请,就基本关闭了去勾陈道院的可能性。   本来就没把道院作为选择目标的姜不苦听了这话,脸上却不禁显出几分古怪的神色,用有些狐疑的眼神看向唐小棠。   见他这反应,似有心灵感应般,唐小棠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摆手道:   “师弟,我之前发展你做天行副使,可没想这么多,我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知道你会考出个什么成绩?   这就是个巧合!”   见她反应如此剧烈,姜不苦反而笑着安慰:“唐师姐想多了,我本来也没想过去勾陈道院。”   对他这说辞,唐小棠显然不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更好的选择摆面前,傻瓜都知道怎么选。   她眼中带着一些愧疚,道:“如此一来,师弟你只能在排名更靠后的几家道院还有州学之间进行选择。”   旁边一直听他们说话没有出声的朱富荣此时忍不住插话道:“有道院可以选择,为什么还要把州学考虑进去?”   唐小棠道:“这其实和另一个变化有关。”   说到这里,她看向二人,问:“作为这次统考的亲历者,你们应该体会到了‘一日三变’的感觉吧?”   姜不苦朱富荣两人都是点头,特别是姜不苦,感觉从这学期开始,周围的变化都在加剧。   先是按规矩该提前寄给他的升班通知书学校“忘了寄”,然后是更改规则进行摸底月考,全年级重新排名。   这还在县里打转,然后府里突然插一脚,搞大集训,然后统考规则变化,一船把大家接到州城考试,还进行十七州合区排名。   唐小棠道:“你们感觉一日三变,那是因为在县城以下,没什么可变的,过去过来就那些东西,你们适应了那种状态,忽然从县城跳出来,看到更高的层面,和以往十几年的经验完全不同。   我最开始也有这样一个阶段,比如我就完整经历了天行分局进入校园这种大势变化,更是趁着这股东风,还未毕业就提前成了一名正式职员。   可我后来反思,这种‘一日三变’才是真正的‘常态’。   因为咱们修行体系依然在发展完善之中,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其当下还存在许多不完善,甚至不合理的地方,当这一切从源头处发生调整改变的时候,咱们这些院校必然会第一时间响应。   比如教学方式,某些修行方法的大修大改,又比如新院系、新方法、新道路的融入、推广和普及。   若将炎夏范围的院校体系看成一个宏观整体,这种变化调整不过是正常的‘新陈代谢’,若某一日这种变化减缓下来,要么说明咱们的修行体系发展完善到了极致,要么说明咱们正在丧失这种成长和自我更新的活力。”   明明在说州学之事,话题怎么扯到了这里?   朱富荣眼神中带着疑惑,看见旁边姜不苦认真听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便也按捺住了想要发问的冲动,也认真听着。   唐小棠忽然又问:“对于六一学院,你们是什么观感?”   朱富荣仿佛听到一件乐呵事,呵呵笑道:“什么观感?那真是人能进去的吗?   据说六一学院的学生入校时起步就是金丹境修为,结的都是超品金丹,这还只是起步,听说还有其他更严苛的标准。   你问我什么观感?我觉得那些家伙不是人,若他们是人,那我就不配做人了。   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他们的起点,可我不知道在我死那天能不能够到金丹境的边。”   听到他的回答,唐小棠满意点头,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基本所有人都这么想。   她却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你能进六一学院吗?”   朱富荣夸张瞪眼道:“开什么玩笑?!”   她追问:“假如你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呢?”   朱富荣叹气道:“我不配……就算把命豁出去也是一样的。”   唐小棠又扭头看向姜不苦,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你呢?你的观感呢?”   姜不苦想了想,道:“很亲切吧。”   唐小棠错愕,这姜师弟居然还真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搞得她后续的追问都不知如何继续了。   朱富荣更是一脸的夸张,道:“不是吧兄弟……难道真的是奇人才有奇想吗?”   姜不苦再次露出思索之色,又考虑一会儿,这才笃定般点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至于为何会有亲切之感,因为“六一”这个名字听在他耳中就非常好,活力,朝气,接地气,而且,还藏着大气魄,就像八九点钟的太阳,整个世界都是你们的。   而即便撇开这些因素,这名称只是听在耳中,他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之感。   唐小棠握拳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没有询问,而是道:   “所以,六一学院虽然把自己定位成院校体系的顶点核心,但是,它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太远,远到够不着,没有哪个正常人,无论他怎么天才绝伦,都不会把进入六一学院当成目标。”   “而随着老一代道路开创者们大多从六一学院脱离,镇守天域,一座座道院在各处副都辖境内拔地而起,它们一开始的定位就是特等修行院校。   这除了天域各道宫、星宫的实际需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给越来越多天才提供更好的成长平台。   毕竟,能进入六一学院的人太少了,以炎夏现在接近十四万兆的人口规模,六一学院吸纳的那点妖孽生源几乎可以不纳入统计范畴之内。   世界一直在成长,一代代新生代的素质也一直在提升,每个副都只设一处特等修行院校的局面已经越来越无法满足实际需求。   而这些特等修行院校又一点点走上了六一学院的老路,优中选优,只挑最嫩那点掐尖。   你们看了今年的招生线,洪都学院的录取线有多离谱?   咱们遂州排名前三的才勉强有入读资格,这次统考,总共只有不足五十人有资格入读,难道洪都学院每届只招收这么点生源?   那些早早就显露才能天赋的妖孽怪胎才是他们每届招生的真正大头!   可排名五十之后的就不够优秀吗?把他们安置在州学之中,确实有些无法尽展其能,所以便让各家道院把他们接收过去。”   说到这里,她看向二人,忽然问:“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姜不苦眼中露出思索,朱富荣想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院的专业性、指向性太强?”   这是各家道院招生简册里明确提及的,比如明月道院,就强调最擅长明月观想法和一切以明月为源头的修行法门,而勾陈道院则以勾陈星宫为正宗,最擅杀伐兵戈,虽然这并不能限制学员们的选择,以他们才刚起步的境界,远没到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但这影响终究是存在的,且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越能触碰到。   唐小棠颔首道:“对,道院的专业性和指向性太强,现在道院基本已经融入院校体系……那么,你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下一步院校体系又会往哪方向发展?”   问题到了这一步,答案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了,朱富荣却还是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道:“再建几所综合性的特等院校?”   唐小棠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而后,她顿了顿,才继续道:   “这当然是个长期的过程,就像道院从诞生至今也花了十几年时间,这个综合性特等院校,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据我了解,会从你们这一届会开始试运行。”   话到这里,一点不傻,反而特别机灵的朱富荣已经听出味儿来了。   忙追问道:“试运行?怎么试?”   唐小棠道:“譬如咱们洪都十七州,拟建四所综合性特等修行院校。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按照大州带小州的模式,一个底蕴深厚的大州与几个底蕴较浅的州,各择一定比例的精锐学子合并,配备相匹配的软硬件设施,让四所综合性特等修行院校先运转起来。   也只有在运转起来之后,才能够进行更精细的调试。”   话到此处,她看向已经双眼冒光的朱富荣,道:“这机遇在哪里,不用我点明了吧?”   朱富荣眼中闪过激动之色,连连点头道:   “若能搭上这趟车,名义上是‘试运行’,可方方面面,并不会比道院差,甚至因为其定位是‘综合性’,道路还更广阔!”   这道理姜不苦当然也明白。   除了被洪都学院和各家道院吸纳的生源,十七州的精华将全部在此集中,而且,四所刚成立的特等院校为了尽快步入正轨,无论是来自官方的支持,还是与之绑定的校内教职工,都会倾尽全力,甚至超过正常运作之时的状态。   唐小棠更进一步道:   “试运行是大州带小州,各择一定比例的学子,虽然大州的生源更好,比例必然会更多些,可对你们来说,待在小州反而更有利,因为和你们竞争的人更少,竞争者的水平也更低。”   姜不苦直接道:“谢谢师姐提醒,我意已定,就选咱们州的州学。”   朱富荣也在旁赶紧道:“谢谢师姐提醒,我也选咱们州学。”   以他的成绩,本来可以去底蕴更深的州学就读,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内幕,他自然知道如何选才最有利。   等唐小棠笑着离开,朱富荣贼兮兮的对姜不苦低声道:“我猜这位唐师姐必然接受了校方的某种任务,想将咱们尽可能留在遂州境内。”   姜不苦道:“难道这对你不是好事?”   “好事好事,大好事!”   ……   两日后,万事底定。   姜不苦再次登上了飞船。   当飞船起飞,坐在舷窗边的姜不苦看见他这些日子的住所、典藏馆、考试场馆在迅速变小,周围更多的建筑纳入双眼。   然后看见更远处更宏大壮阔的城郭,宽大的街道。   很快,这一切都从视线中消失,姜不苦终于收回视线,飞船已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   与来时相比,返回的飞船上冷清了许多。   他熟识之人基本都留在了州城。   卓不凡选择去了紫微道院,薛筱婧选择去了明月道院,罗煊盛、朱富荣,李婉月,郑芝,瞿铃,刘静几人都选择进入遂州州学。   而他们全都选择留了下来,没有随船返回。   不仅是他们,其他府县的学子,只要能进道院或州学的,几乎全都留了下来。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开学,那时候可不会有飞船专门去接他们,山高路远,全得靠他们自己想办法过来。   实在太耗费精力,干脆留下不回去了。   薛筱婧、朱富荣、李婉月等人还特意挽留过他,他们的安排也很紧密,并非玩耍,这段时间他们大多已经和州城出身的同届学员打成一片,在彼此都有心之下成为熟识,他们会利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参加许多交流会,据说不乏练气境巅峰甚至筑基境层次的。   这种交流会在州城每天都有,可在县城,一年都没几次,而且,年纪基本都很大,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融不到一起去。   “这么宝贵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路上呢?”   “你不是一分一秒都不肯耽误的吗,这次怎么又这么选?真是搞不懂。”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   在得知他的选择后,他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理解。   姜不苦没被说动,怀揣着一封封家书,登上了飞船。   除了他,这一船几乎都是“失意者”,虽然也不是没有下家,他们这些连入读州学都没资格的落选者会被各自府学吸收。   但相比来时的意气风发,此刻却没几个人有心玩闹,其中滋味,只有各人自己清楚。   就连范校长都没与他们一起回来,只安排了一位工作人员护送。   途中,飞船几次降落升空,将其他府的学子全都放下,最后,于下午五点左右将他们下放到大宁府学驻地,也是几日前他们起飞出发的地方。   一下船就看到了县学校长张晟和教学组长赵文俊、班主任陈睿等人都在,真是久违了,看到他们,姜不苦脸上就自然的泛起笑意。   虽然只过了两个多月,再次见到他们,姜不苦只感觉分外亲切。   他们看见姜不苦,也都脸上堆满了笑意迎上来。   张晟更是给了他一个熊抱,拍着他的肩道:“好样的,小姜,你给咱们学校挣了个大脸!你们这一届给咱们蓬乐县都挣了大脸!”   就在这时,又有几人上前笑着恭贺,还往飞船出口张望,问:“还有卓不凡薛筱婧和其他同学呢?”   姜不苦眼神问询的看向旁边的张校长。   张晟道:“你们这一届实在考得太好,两个入了道院,八个进了州学,这在咱们县史无前例,全县震动,要为你们庆功,他们几位是县里专门安排过来迎接你们的。”   姜不苦只得将其他人滞留州城的理由说了。   众人闻言,都点头表示理解:“确实,咱们这距离州城太远,往返一趟确实太不划算,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启新的征程,现在多熟悉一下是好事。”   虽然理解,却难掩失落。   张晟又重重拍了拍姜不苦肩膀,低声感慨道:“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咱们今天要光着屁股回去了。”   姜不苦问:“校长,咱们什么时候回啊,我也想快点回家。”   他现在也有资格提些小要求了。   “这就回,这就回。”张晟道。   他们立刻上了飞行坐骑,给府学相关人员打了声招呼就腾空而去。 第二五零章 山居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蓬乐县城,姜不苦任人安排的参加了几个迎接活动。   因为卓不凡、薛筱婧等人都没回来,无论是活动的举办者还是参与者,都有些兴致缺缺,草草走了个过场就结束。   姜不苦也乐得如此,寻了个机会找到班主任陈睿,将滞留州城众人委托他携带的家书交给他,让他代为转交,处理完这些,他就迈着大步回家去了。   陈睿捧着一封封家书,情绪复杂。   他刚才还劝姜不苦亲自送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仅能得他们的好感,还能得到许多实惠。可姜不苦却不为所动,只想早点回家。   而其他注定飞黄腾达,已经跳出小小一县樊笼的学生们,一封家书就表达了所有,虽然不能说他们做错了,可这一对比,其中滋味只有当局者能够体会。   陈睿心中轻叹了口气。   七月初六,下午。   离家五月有余,姜不苦再次回到老姜村。   他远远就看见两位老人在护猎公所大门口的树荫下打谱。   看到他们,姜不苦的心情立刻舒畅起来。   “刘爷,九叔公,我回来啦。”   刘爷狠狠嘬了口烟,很淡然的道:“嗯,回来啦。”那平静的神色,好像姜不苦只是出去打了个酱油回来。   姜不苦深谙他的性格,所以只是笑。   姜有德杵着拐杖站起了转了两圈,笑道:“回来就好,这次能在家住多久啊?”   随后,就是很随意的闲聊瞎扯。   他们都没问姜不苦的学习,反倒是很关心他日常中的生活琐事,外面的饭菜是否和胃口啦,和同学老师相处怎样啦之类。   在学校姜不苦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但此刻他却认真陪二老瞎扯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直到夜色深沉,他才扶着姜有德回了村中家里。   他也已把这学期以来的种种告诉了二老,从县城到府城,最后坐飞船游了趟州城。   二老为他这半年来的传奇经历惊讶,不过也仅此而已,并未发表更多的感慨,因为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只是叮嘱他凡事小心。   深夜,坐在熟悉的床榻上,姜不苦感觉到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平静安心,有种在他处难以体会到的愉悦轻快。   他取出了一个白玉瓷瓶,里面装着培元丹。   自从通过唐小棠提前支取到了这些宝贵的丹药,在州城他未曾使用过一次,直到此刻。   吞服一粒,一股温润之流浸润着丹田,源源不断的、从草木之中提炼而来的精纯灵气从中散发,被他丹田轻易的炼化成新的真气。   一缕,两缕   三缕,五缕   ……   新生真气源源不断如同流水。   当这一切炼化完毕,丹田内培元丹的药力耗尽,真气量有一个明显的提升,修为虽依然在练气境中期,但距离突破练气境后期有了肉眼可见的接近。   在州学这几天他又“蹭”了几颗高质量新星,品质都与卓不凡、薛筱婧等人差不多,天赋又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相比于考试之时19的练气效率,现在大概能到20左右。   他以正常情况下的每日进度比较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   “一粒培元丹大概能抵我一个月的苦修。”   以前,对于在修炼之时是否需要倚重外物丹药,还是靠自己的苦修步步前行,姜不苦心中是有顾虑的。   可现在,这已经不再是困扰他的一个问题。   就如府学的范校长所说,进步就是进步。   这进步并不会因为他借用了福地或者丹药而打折扣。   因为这些提升都是“积累型”范畴内的,老老实实从外界吸纳灵气炼化的真气和借用福地或者丹药炼化的真气,并没有本质不同。   若真有不同,出现根基松动之类的问题,那也不是丹药这些外物的锅,要么是“领悟型”提升不到位,失衡了,这时候确实需要用心打磨,一点点将这短板补齐,要么就是在积累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   比如短时间内服用太多丹药导致丹毒过于富集,对修行有害无益,甚至导致修为倒退,潜能受损,那不是丹药的问题,那是使用方法不当的问题。   将培元丹药力完全炼化,丹田内的真气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他又全力输献了一次,体魄筋骨之力依然未变,还是0.45贡献值,法符之力却从之前一次0.05增至0.06贡献值。   每日营收的贡献点从1.7增至1.77,肉眼可见的提升。   次日,姜不苦没有做别的事,而是花了一整天时间对公所内外做了一番大扫除,这是他每次放假回来都会做的一件事。   不仅做了大扫除,还将屋顶翻修检查了一遍,还有公所周围的排水渠,也重新做了清理疏通,遇裂缝有向屋内渗水的隐患,他也用泥沙、稻草、草木灰等简单的材料修补。   以往,要做完这一切需要连三天时间,因为公所面积太大。   可现在,一天时间都还没用完,他就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甚至没有一点疲累之感,反而像是刚做完热身。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他蹲在屋顶临大路一侧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用新瓦将一些破裂的替换掉,发觉外面的大道上有几人正仰头盯着自己。   姜不苦扭头去看,也感觉非常惊讶。   将最后一片换完,直接纵身从六米多高的屋顶跳下,“咚”的一声仿佛铁锤落地,砸落在被往来行人踩踏成仿佛铁板一块的泥土地面上。   他站在这几人面前,好奇问:“你们怎么在这?”   居然正是陆鸣、李槐等几个,当日在食堂里暗戳戳窥视自己的家伙,此刻居然一个不少都站在这里,另外还有两个关系更加清淡,成绩比他们略好一些的蓬乐县男生。   面对他的询问,他们没有忙着回答,陆鸣反而忍不住第一个开口反问:“姜平,你就住这里?”   姜不苦道:“嗯。”   “你刚才在干什么?”   “翻修房子啊,夏天雨水又多又大,稍不注意就得处处漏水,必须未雨绸缪。”   听到他这么简单直白的回答,陆鸣等人的神色变得很奇怪。   又一人忍不住道:“听说你这次考得特别好,已被州学录取,你怎么没和罗煊盛他们一起留在州城,还回来修这破屋子?”   姜不苦奇怪道:“这是我家啊。”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直听得几人干瞪眼。   姜不苦反问道:“你们的考试结果怎么样?”   陆鸣闻言,忍不住看了姜不苦一眼。   这才摇头道:“没法和你相比,不过,都被府学录取了。”   姜不苦点头:“那也不错……你们跑这山沟里来干什么?”   这时,一行人和刘爷一起从屋里出来,却正是开学回校那天一大早敲门求助,自称“小陈”的壮汉带来的猎队。   见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谈话,很自然的就迈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李槐对那带头壮汉喊道:“二叔。”   其他几人也都跟着喊二叔。   陆鸣道:“李槐家与陈老大是拜把子的过命交情,考试结束,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想跟他们进山历练历练。”   他们现在都还是内壮极限修为,虽然都去府城学参加过集训,但都没有坚持到最后,自然也就没能享受到进入秀林水府这个大福利。   当初进入秀林水府的,哪怕实力最差的,出来也已是练气境初期修为,和陆鸣等人是足足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而被称作二叔的陈老大也来到姜不苦身前,看着他满是感慨道:   “上次见你感觉也没过去多久,忽然间我都不敢认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后劲大,前一刻感觉还在身后跑着呢,下一刻就嗖的一下从身边掠过去了,下一次,怕不是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能够带着一个猎队进山,本身也有练气境后期实力,以前看姜不苦,就是一个小孩儿,各方面的成就在同龄人中普普通通,可现在,哪怕他的实力比对方高出一线,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心气已经没了,甚至隐隐有些仰视的意味。   而面对他的褒奖,姜不苦没有表现出任何得色,甚至和以往对待他们的态度一样,以前,他如此待人,旁人觉得他性子孤僻疏离,可现在他还是这样,看在陈老大等人眼中,却是他不骄不躁,不忘初心。   姜不苦或许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整个蓬乐县的一个传奇,若是编写蓬乐县志,是可以在上面单独占据一个篇幅的那种。   大家闲聊了一阵,当然,主要都是他们在说在问,姜不苦在听偶尔做个回答,以往那些许的龃龉就在这随意的闲谈中悄然冰释。   ……   是夜,姜不苦在修炼之前服用了固体丹。   最大的缺点就是,培元丹只增长真气修为,铁身横炼法中极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核心部分的体魄淬炼一块没有同步带上。   随着这枚固体丹入腹,修炼铁身横炼法的他感觉体魄淬炼成长的效率有了一个巨大的提升。   而且,固体丹和培元丹不同,其药力能潜伏身体之中,持续三日都有效果。   整个七月,姜不苦都过得简单而充实。   以四天为一个周期,分别服用一枚培元丹和固体丹,修为快速的提升。   做一名尽心尽责的天行副使,每日尽己所能,全力输献,赚取贡献值都是其次,他更享受这种充实和做有意义的事情本身。   因为假期生活节奏的变化,没有那么繁重的学习任务,他可以更加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时间,经过调整,每日体魄筋骨之力可以输献四次,而法符之力能够输献八次。   即便如此,白天依然还有一些空闲时间,他就在护猎公所内给刘爷充当副手。   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在很多人眼中,这日子枯燥而乏味,他却享受这一切。   八月初一,深夜,姜不苦又经历了一次异日旧影的梦境。   而在上个月,七月初一,正在重要的考试期间,他也经历过一次。   这两次的梦境,给他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梦境中的他虽依然要面对种种危局,可他应对起来,显然比内壮境时期更加轻松。   这当然不能用他个人的实力提升来做解释,因为随着他实力的提升,他的梦境就会匹配新的危局,他所用的那具身体,无论资质天赋还是实力层次,都与他当下的状况相当。   按理说,和他天赋相当,实力层次相当的梦境原主都无法解决的危局,换他上去,情况也差不多。   可实际情况就是,和内壮境之时的遭遇相比,他感觉越来越轻松。   最开始,他有些不明就里。   可当这样的梦境连续经历了三次,特别是这一次的梦境中他有一位“NPC”同伴一起应对危局。   他心中逐渐有了一层明悟。   这是整个修行体系带来的优势。   早在内壮境时期,他就发现,异日旧影梦境中,都没有练气观想修行这一个体系,其战斗方式更接近于练气观想体系没有被开创出来之前,天变之后在传武基础上开始摸索而发展起来的九品修行体系。   只是在内壮境时这种区别并不大,可到了练气境阶段,这种区别就变得明显起来。   异日旧影梦境中,他所处的层次相当于异能觉醒阶段,觉醒的异能是力量者的绝对核心。   可在练气观想体系中,异能变成了法符,成为修行体系的一部分。   而且,修行者可以主动对这法符进行调试,法符能力虽是练气境修行者最强的底蕴之一,但即便舍弃法符不用,修行者依然有着诸多手段傍身。   从练气境层次开始,练气观想修行与异日旧影梦境中的力量成长模式,就逐渐体现出了体系上的优势来。   这是真正的“大势在我”。   也因为此,练气境被淘汰出梦境的人远没有内壮境的比例多,留存率非常高。   而到了八月初二,似乎大家约好了一般,一些杂事纷纷找上门来。   首先是几个镇里的干事拥着九叔公姜有德一起来见他,请他去镇小、镇中学这两所母校去做个演讲。   这都是他的启蒙之地,给过他许多照顾,包括各种各样的奖学金、生活补助,这当然是不能推辞。   他只得委婉表示,现在不是放假吗,而等到这里开学自己也早已离开,时间不凑巧。   然后,镇里就直接把还在假期中的孩子们全部召唤回校,就为听他这位光荣学长灌几口成功学的浓鸡汤,反正距离都不远,很快就能通知到。   姜不苦心中汗颜,为了避免领导们再想出更多折腾人的骚操作,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孩子们满是怨念的目光,作了一整天的报告,感谢家乡,感谢母校。   这边才刚完事,班主任陈睿陪着赵文俊亲自登门相邀。   “我们其实也早有此意,只是那天县里那么大声势去迎接,想要开个表彰大会,结果只你一人回来,很多人感觉有些扫兴,后续就没操办起来,就想着让你先在家里安心待一阵,没想到被你们镇里抢了头汤。”陈睿一见面就这么说。   老师都这么说了,还能咋办,去呗。   都是母校,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于是姜不苦又花了两天时间去县里转一圈。   虽然耗费了一些精力,可这些报告也真没白做,镇里给他包了个一万六千元的大红包,鼓囊囊厚厚的一大摞,只是摸着就给人幸福的感觉。   有生以来,他从未一次性掌握这么大一笔巨款,等到现在能轻易获得之时,他发现,自己能用到它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县里包的红包更加丰厚,一个内部空间将近十个立方的储物袋,袋中放着一百五十枚灵珠。   这是班主任陈睿亲手放到他手上的。   “这其实是给你们九人准备的,按照当时的预计,卓不凡、薛筱婧两个去了道院的各奖励五十枚灵珠,你们七个州学生一人二十枚,总共筹了两百四十枚。   因为来源复杂,学校只出了很少的一部分,县里出了些,还有不少是从商会、宗门家族和一些有些威望的个人出资赞助,既然他们都不回来,我们也不可能给他们邮寄过去。   可这些筹来的款项也不可能还回去或是挪作他用,只能都便宜你了。   想着这么多灵珠给你带在身上极不方便也不安全,储物袋也是修行者的必备的一样物事,便通过优惠价花了九十枚灵珠给你买了个内部空间将近十个立方的储物袋,应该足够你用到筑基境了。”   姜不苦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这样的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很愉快的笑纳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达成了这项成就,集三种货币于一身。   通常意义上的货币指的是由中枢银行发行的纸币。它的购买力是毋庸置疑的,能购买到日常生活中的一切所需。   可随着修为提升,迈入练气境乃至更高层次,个体修行者对纸币的需求就逐渐变淡。   而不同品质的灵珠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修行者圈子中的硬通货,不过,它的“硬度”比贡献值还是要差些。   由炎夏中枢发放的贡献值本身就是一种门槛、一种权限的象征,有的东西,必须贡献值达到一定额度才拥有购买的资格。   而贡献值本身是无法通过纸币或者灵珠兑换的。   而在一些特殊交易中,还必须同时支付两种甚至三种货币才能达成。   其中一个案例甚至上了中学课本,宗门势力在大肆开拓海域荒岛之时,需要迁移大量人口,在没有稳定的产出之前,需要消耗海量的物资,这是必须的前期投入,一些宗门的做法就是,抛售一些珍贵的法器丹药或者其他宗门特产,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一件元婴境修行者的作品,直接就换回足够数十上百万普通人几年消耗的物资。   不能说人家做错了,也不能说元婴境修行者炼制的高端法器或者丹药不值这个价,但当这种现象频频发生,密集发生,就撩到炎夏中枢的敏感神经了。   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一个临海副都,许多宗门在短时间内在这副都辖境内各州先后出手,采购海量民生物资,造成民生物资真空,物价飞涨,这直接惊动了中枢,动用了许多飞船跨越数万公里,乃至数十万公里空运物资,才将这个危机消弭。   事后调查,这些宗门采购都是独立事件,彼此并无串联,只是因为这里距离开发海域近,大家都图个就近采购的便利。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炎夏中枢的应对方法是,这种一件法器就兑换海量物资的交易被禁止。同时,一些敏感的、大宗交易,不仅要经过更严格的备案审核,货币的支付方式会进行更合理的设计,而不是说灵珠的“硬度”就一定比纸币高,比如若想购买百吨以上的粮食,纸币一定比灵珠好使。   从此之后,手上同时捏着纸币、灵珠、贡献值的势力才算得上真正的大势力,不然就是跛脚的。   姜不苦忽然发现,虽然金额不多,甚至其中一项还是负债,但在层次上已经站在了这个高度。   当然,这也就是心里想想觉得有趣而已,这并不会影响他既定的节奏。   这几件插曲之后,日子又回到安稳的山居生活。   八月二十日,凌晨四点,姜不苦准时醒来。   盘点这些日子的收获,姜不苦觉得,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突飞猛进。   修为,突飞猛进。   肉身强度,突飞猛进。   贡献值积累,突飞猛进。   还有十天就要开学,他心中却酝酿着一个在其他人看来有些疯狂的计划。   他先做完例行的输献工作,然后开始研究一张地图。这是他去县学做报告时问张校长要的,这张遂州全境地图非常精确,从蓬乐县到州城的路线图他已经熟记于心。   他已经收拾好东西,今天就将启程。   他不会骑乘飞骑,甚至不会借用任何交通工具,他计划用十天,用一双腿来完成这超过两千公里的跋涉。   州城与蓬乐县的直线距离就有一千多公里,若是徒步,当然不能走直线,路程直接超过两千公里。   对普通人来说,十天走这么远的路,得累死在路上。   但他不是普通人了。   这一个多月来,丹药不断,苦修不辍,他虽依然是练气境中期,但他却能够感觉到真气跃跃欲试,突破在即。   值此临界,他不想坐等时机来临,他想主动榨一榨自己。   其他人想到临界突破,怕是下意识就会想到来一场绝境战斗,然后激发体内的小宇宙爆发。   但他想到的就真的是榨一榨。   完成普通人不能完成的事,走两千多公里路看看。   “也不多,每天也就两百多公里。”   按照计划,每天用于徒步行走的时间最多只有八到十个小时,他不会为此耽误哪怕一次修炼和天行副使的工作。   早晨六点,姜不苦感受到体力恢复了许多,出门做早饭。   一大罐食材丰富的香稠浓粥,一叠酸萝卜,他和刘爷安静的享用了一餐早饭。   他又麻溜的收拾完碗筷,刘爷就安静的坐在一旁抽烟。   姜不苦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对他笑道:“刘爷,我走了。”   ……   8月26日。   遂州天行局。   从行政架构来说,它和州衙是同级的,可与州衙的堂皇大气、在州城中心繁华处占了一整条街不同,它处在城中很偏僻的一个角落,也无任何标识铭牌,除了相关之人,少有闲人来此,整个区域都显得清静。   走在路上,唐小棠靠边低头,安安分分。   虽然路上人不多,大多看上去都很普通,毫无异常,但她知道,遂州一城修行者最精华、最顶尖的力量就集中在这里,她一个刚上路的萌新,来这里的压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为州学的特殊性,天行局特意在那里设了分局,具体事务都是在校生在做,氛围比较活泼随意,若无必要,她从不会跑这来瞻仰大佬。   她此刻心中就有些惴惴,因为她是被特意传唤过来的。   这还是第一次。   她只是分局下一个小组的副组长,以前从没享受过被更上级单独传唤的待遇。   “到底有什么事要把我单独拎到这来说?”   “难道是有什么工作没做到位?出纰漏了?”   “可我的正式工作就是发展天行副使,而且才上任不久,迄今也就发展了姜平一人,他那还能出什么纰漏不成?”   揣着一肚子迷糊,她被一路带到了档案馆。   一位笑起来一副婆婆脸、让人有种莫名亲切的中老年男子正等着她,见她神色紧张,便安抚道:“小唐不要紧张,就是简单向你问些事情。”   两人在靠阳台的茶室坐下,婆婆脸男子道:   “我叫费离,负责咱们州所有天行使、天行副使的档案记录和管理,昨天有助手在整理新档案时发现一位叫姜平的天行副使的贡献值变化非常诡异,我经手了这么多副使的档案,不仅是练气筑基境的,就是把紫府金丹境的算上,这种现象我也是头一次见。   我就想更详细的了解一下,知道你是他的发展人,还为他积极争取了540点贡献值的透支额度,想来对他比较了解,就将你唤来聊聊,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不同。”   居然真是因为姜平。   他的贡献值变化诡异?哪里诡异?   原来的疑惑被解开,新的疑惑又升起。   却也多少明白了费离唤自己来的用意。   天行局针对天行副使的档案信息,是从其成为副使之时开始的,包括其输献的各种力量的属性特征,修为境界,以此适配最与之相性相合的天行使,再就是其输献规律,贡献值的积累等信息,并不包括其人的生平。   此刻,已有助手将一枚玉简递来。   费离接过,递给唐小棠道:“每份档案密级都很高,不能随意示人,不过你是他的引荐人,权限可以适当放宽,不过,你在这里看看就好,不要向他人提及。”   “我知道。”唐小棠说着,就将玉简贴在额头,迫不及待想看看姜不苦到底有啥诡异,值得他们将自己单独拎过来询问。   看完之后,她沉默了。   确实诡异,甚至有些恐怖。   费离道:“将前期的摸索尝试排除,其实能看出很清晰的规律。   他后来的输献全部集中在体魄筋骨之力和法符之力上。   他的体质在同样修行横炼法的修士中其实也不突出,哪怕你为他争取到了内使名额,贡献值奖励翻倍,一次输献也才半点不到,因他修为不到,真气积累不足,法符之力所得贡献值就更少,贡献之微,几可忽略不计。   可实情你也看到了,完全超出了常理。他这不到两个月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数据奇观。”   唐小棠点头,确实是个数据奇观。   最初几天的输献,每天体魄筋骨之力三次,法符之力七次,每日贡献值1.7。   然后,从七月初六开始,就是很有规律的每隔四天就会有一次增长。而且,每日体魄筋骨之力的输献变成了四次,法符之力的输献变成了八次。   每日的贡献值虽依然不多,却在一点点增加,2.32,2.6,2.8……3.4……   截止昨日,他每日输献收获的贡献值已经增至3.76。   而从他成为天行副使以来,不到两个月时间,积攒的贡献值总额度,已经超过160点,这才过去多久啊!   不到两个月时间,能够得到如此惊人的回报,比一般筑基境的天行副使赚得还多!   她能想到这增长背后的原因,培元丹、固体丹可都是她为姜平争取到的,而这两种丹药对练气境的修行者来说,效用都极为显著。   真正让她心惊的,是这数字背后折射出的信息。   自从带上鲲口吞环之后,姜平就活成了一个彻底的供血机器,她简直无法想象,每天这么频繁的输献安排之后,他哪还有一丝一毫的个人生活! 第二五一章 生命在于运动   他的修炼本身仿佛都变成是为了更好、更多的供血,当一头更好的“奶牛”。   这样的生活,连凡人都无法忍受,更别说心气更高,同样也自视更高的修行者!   唐小棠沉默许久,她已陷入深深的感动中。   她又想起当初姜平自述的那段话语,其实,她心中也未尝没有想过,他说出那样的话来,或许只有两三成是出自真心,更多的,不过是以那样的方式来博自己的好感而已。   可现在,她才恍然发现,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轻声道:“费馆长,世上没有人真的会以苦为乐!   他们之所以能常人所不能,不过是心中有更大的愿景在支撑。   姜平跟我说,他愿尽其所能给这个世界以回馈。   这,就是他的回馈啊!”   而后,她动情的将姜平的身世和成长的经历讲给费离听。   费离听罢,也是沉默。   他之所以对一个才刚练气入门的天行副使如此关注,除了其数据本身透出的特别之外,他更想通过这个例找到背后深藏的原因,若能将之推行开去,会带来何等的价值?   却没想到,原因是如此的简单,远没他想象中复杂。   从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任何一个修行者都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这也只能是理论上,甭说别人,反思自己,扪心自问,他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听了唐小棠的讲述,虽然讲述的对象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练气境萌新,但他却只能沉默。   ……   8月29日。   夜。   姜不苦夜宿在距离州学不到一百公里之外的小镇客舍之中。   他照例完成了一次输献工作,将体内真气和筋骨体魄之力全部榨干,这才又吞服了一枚培元丹,迅速进入最深层的入定状态之中。   每天徒步两百多公里,没用动用真气,纯靠身体本身的脚力,但他却没有感觉丝毫的疲惫,在经过最初两三天的适应后,他甚至能够感觉,有一种埋藏在身体血脉最深处情绪在苏醒。   那是人类形成文明之前,人还不能称之为人,还是直立猿的早古年代,就已烙印进血脉骨髓之中。   在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时候,当他以脚步丈量广袤大地的时候,经过崎岖的山林,路过无垠的农田,经过市井的人烟,他心中经常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拥有如此健康的身体,能够行走,能够奔跑,风吹过,雨淋过,烈日暴晒过——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感动,感动于自己拥有生命这件事本身,感动于自己能走能跳,他忽然就有种富有四海、广阔天地都为自己所有的富足感。   所以,每天两百多公里的徒步,不仅没有让他疲累,反而越来越让他有种“不过瘾”的感觉。   为此,他不得不对着地图重新调整路线,故意避近绕远,将每日行程拉长。   现在,他距离州学还有不到一百公里,只要稍微加把劲,或者把线路尽量捋直,今日就能够抵达。   但他却选择在小镇客舍中住宿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到身体的呼唤,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在不断冲击着他。   于是,他依循身体的本能,直接住宿了下来。   随着身体进入深层修行状态,他更加直观的感受到当下身体状态有多好。   那枚培元丹的药力以远超寻常的速度被身体炼化吸收,就连原本需要多日缓缓化解的剩余药力也被身体迅速“代谢”掉。   见此情形,“旁观”身体修炼的他稍微操纵了一下身体,将装着培元丹和固体丹的药瓶从储物袋中取出。   用巧劲控制,震开瓶塞,隔着瓷瓶弹了一粒固体丹进入嘴中。   丹药入嘴,食道轻轻蠕动,就将其吞入腹中,药力迅速扩散。   原本能够发挥三日效用的固体丹在很短时间内就被身体全部吸收,而身体的淬炼效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而直到药力被吸收完,身体依然没到这次修炼的极限,就像这次徒步一样,身体仿佛在说“不够不够,还要还要”。   好,你要我就给。   又一粒培元丹被弹入腹中。   很快,又一粒固体丹被弹入腹中。   如此反复四次,他似乎听见身体传来一声“啵儿”的声音,一层无形的桎梏被突破,原本只是小周天运转的真气,忽然遍及身体全身各处。   除了大脑之外,身体内外,四肢百骸,脏腑筋骨,念动则气动,念至则气至。   真气大周天运转,这是突破练气境后期的标志。   而当真气连在大脑之内也能畅通无阻,那就是周天圆满,练气境达到极限,可以尝试突破筑基境的标志。   虽然身体依旧有“意犹未尽”之感,但姜不苦却没再继续吞服丹药,真气入脑,真气炼脑,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虽然这么多年下来,经过无数人的实践已经总结出了非常完善稳妥的方案,但毕竟是刚突破到练气境后期,姜不苦还是决定稳一稳,不急这一时。   而随着修为同步提升的,还有他的体魄,变得更加强大,这一刻,若有人在他房间之中,能够清晰的看见,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变成了一尊由百炼玄铁铸就的铁人一般,金属般的光泽与肌理。   不仅是身体皮肤,血肉、脏腑、筋骨也在发生类似变化,心肝脾肺肾仿佛都变成玄铁打造,铁肺铁肾铁心肠。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那种在长途跋涉中被唤醒的身体本能越发强烈,让他有种立刻迈开脚丫子去广阔无垠的大地上奔跑奔跑,永远奔跑下去,永不停歇,绝不止步的冲动。   仿佛奔跑本身,就是幸福与充实的来源。   他不由想起了炎夏神话传说中,那个永恒逐日的奔跑身影,还有其他文明的神话中,也总有一些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奔跑形象。   这是先民最原始、最真诚的希冀和膜拜,甚至超越对财富、对权势、对声色犬马的欲望。   这是跨文明,甚至是跨物种的生命冲动。   这种本能甚至不局限于人类这一身份,猎豹,狮虎,羚羊,角马,天空中飞翔的鸟群,深海中极速竞逐的渔群。   甚至植物根茎努力接近潮湿的水源,枝叶努力探出丛林的阴翳拼命地承接阳光雨露,嫩芽艰难的顶破岩土的覆埋重压。   一场雨后各种真菌从无到有覆盖丛林,死亡的动物迅速变得腐败、无数的微生物、浮游生物以之为巢穴,一个昼夜交替便繁衍生息了不知多少个世代,一鲸落而万物生……   他从奔跑联想到运动,从运动又联想到生命本身。   生命在于运动!   他前所未有的,如此清晰而深刻的领悟到这个至理。   前世今生,种种感悟,一时间密集的涌上他的心头。   在这种种感悟的“晕染”下,他那坚硬强壮,已经彻底玄铁化的身躯,由内而外的,一点点变得柔软,变得柔韧,变成血肉之躯本身。   在这变化之中,他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甚至在更进一步的强化,而且,在变得柔韧,变得灵活,没有丝毫的刻意,这就是生命本身最希冀的成长方向。   随着这种变化,原本以六门功法形成的六大灵气吸纳核心悄然消融,他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吞噬灵气的饕餮巨口。   而在这变化之中,外界天地的驳杂灵气被源源不断的吸收,被身体轻描淡写的筛选过滤,真气迅速于丹田乃至整个大周天之中富集。   被他视为险地,需要小心再小心的大脑,悄然之间便完成了同步的升级,真气自然而然的便已贯通。   练气境圆满。   再然后,几乎没有丝毫卡顿,如丝般顺滑,一枚全新的法符于他丹田之内形成。   这法符源自于身体强大的恢复力,源自于身体强大的耐力,源自于奔跑,源自于运动本身。   而这枚法符的能力,既能让本就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得到进一步的增幅,又能让身体获得持久的耐力,只要真气不竭,似乎能凭之永远的奔跑的下去,更快的奔跑,能让自己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灵活,拳速、指速、手速。   其表象就像是一种时间加速,本质却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身体从细胞到组织到各个系统的“运动”。   加速运动,就表现出时间加速的效果。   减速运动,就像被人施加了时间减速,让自己变成一只人形“树懒”,当然无法用之于战斗,但绝对是养生领域的神级技能。   姜不苦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法符,该叫什么名字呢?运动法符?代谢法符?控身法符?   想了一圈,姜不苦决定给它一个最吊的名字。   “就叫时间法符吧。”   此时间非彼时间,其本质是运动。   而随着这枚时间法符的凝成,真气在身体逐渐从气变雾继而凝成液。   真气变成真元。   “这就……突破筑基境了?”   这个事实让姜不苦有些懵。   这次修炼之前,他有预感,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从练气境中期突破到练气境后期的临界,于是一鼓作气,便冲过去。   可这一冲也冲得太猛了。   止都止不住,随着他心中感悟如涌泉一般喷薄而出,身体自然而然就响应了这些感悟,自发的就顺着它的感悟前行。   这也是修炼铁身横炼法期间,将一切修行成长交给身体本身所带来的改变,变得越来越“灵活有主见”。   他感悟了一下自身状态,他发现身体现在修炼的已经不能称之为铁身横炼法,已经变成了全新的东西。   铁身横炼法仿佛只是一个引路人,一个引子,一个教会身体如何修炼的示范,而现在,铁身横炼法已经无法满足身体的需要,根据他心中的感悟,做了全面的升级改造,成了百分百属于他个人的修炼之法。   修炼成长变成了一种身体本能,在行动间,在呼吸之间,只要身在这个天地之内,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从结果反推过程,随着深入的感悟,他发现,这不仅不能叫做铁身横炼法,甚至称之为横炼法都不太合适,他将之命了一个新的名称。   呼吸法。   不仅是鼻腔和肺部呼吸,身体的十万八千个毛孔,皮肤肌肉都在参与呼吸,都在与世界发生交互。   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身体内外都在参与,包括脏腑和经脉血管的运动。   他想了想,决定将这门呼吸法名之为“夸父呼吸法”。   因为在他灵感顿悟之时,想到的就是这位逐日夸父,而身体便是在跟随这种顿悟进行调试进化,仿佛在让身体这个“硬件”适应这种“逐日模式”,从奔跑时浑身肌肉骨骼的状态,到呼吸的节奏方法,到身体这个小循环与外面广阔世界这个大循环的交互。   当他的意识终于从这种状态中退出,他却陷入喃喃无言的状态之中难以自拔。   他被自己忽然之间的天才表现震惊到了。   他认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可这一刻,他被现实打脸了。   他可以确信,“夸父呼吸法”不仅是一种新功法那么简单,还是一种全新的道路!   有别于练气观想法,也有别于横炼法,一种全新的法。   他很想否认这一点,很想将这法门挤进某个队伍之中,但这些年勤学不辍,博览群书的他无法欺骗自己,事实如此,容不得抵赖。   “我?还是个天才?”   随着时间法符的凝成,再加上真气化液凝为真元,身体那种突飞猛进的莽冲状态终于逐渐停止,他也彻底中修行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视野再次看见了那片特殊的“星空”。   一百颗星呈首尾相接的吞环,由明到暗,形成一道星之光环。   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星空,只见与最亮那颗星挨得最近,也是最暗的那颗星忽然熄灭了。   但他却丝毫没有惊慌,因为他还“看见”,随着那颗星的熄灭,那星原本所在位置有一阵轻微的如涟漪一般的波动,一点点仿佛符文一般的物什随之扩散,融入其他星辰之中。   他有种感觉,不仅那颗星熄灭了,更重要的是那颗星下面的“星位”也不见了。   但它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了其他剩余的星位之中。   就像原本有一百把铁铸的王座,坐在上面的人随时在变,但王座本身却从不改变。   可现在,其中一把消失了。   还把自己变成了材料,融入其他王座之中,让其他剩余的王座变得更加威严坚固。   这种变化没有停止,倒数第二颗星也随之熄灭,连带着其下的“星位”也随之消解,融入其他星位之中。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第八颗……第十三颗……   一直到第十九颗!   最后,这片特殊星空之中,只剩下八十一颗星点,八十一个星位。   直至此刻,星不再熄灭。   随着十九颗星去位,留出好大一片空缺,八十一颗星自动调整身位,很快,就再次变成间距均匀,疏密有致的星之光环。   原本由一百颗星组成星环变成了由八十一颗星组成。   当其于星空之中稳定,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新的底力如同地底暗河涨潮一般源源不断、汩汩不绝的反涌而上。   他很快就明了这个升级蜕变后星环的作用,他的天赋在这星环的加持下依然是众星原主的均衡状态,只是从原本一百颗星的平均变成了八十一颗星的平均。   这对他带来的改变,不啻于一次版本更新。   从长远来看,益处更是数之不尽。   目不转睛看完全过程的他微眯双目,陷入沉思。   他很想看出更深处的玄奥,可随着星环趋于稳定,再无丝毫玄奥泄露出来。   不过,刚才十九个星位消解继而融入其他星位的过程他却是看到了,这些日子深研符文知识的他从中窥见了些许符文的影子。   这至少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基本判断。   以前,他都把这项能力当成穿越重生的附带外挂,是不需要、也不能够用修行相关的理论来解释看待的。   可现在,他发现这能力是可以纳入修行理论框架之中来的。   “如此说来,这外挂更像是一种神通。”   可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这神通是穿越重生后,与这身体彼此结合,激发诞生的产物呢,还是,在附体之前由自己带来的呢?   他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阵,无果摇头。   这一次,力量的增长实在太多,有种浑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感觉。   他看了看手中鲲口吞环,以现在的完满状态输献了一次。   最终结果是,全力输献体魄筋骨之力,一次就得贡献值2.05点,而就在前一次,这数据还是0.54,这次突破,足足提升将近四倍。   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毕竟当时他还是练气境中期,现在,已经跨越练气境后期,迈入了筑基境。   而将体内真元全力输献一次,得贡献值0.53点,而上一次贡献值是0.21,也增加了一倍有余。   而这,还只是以攻守法符激活输献的结果!   而后,他用夸父呼吸法恢复耗尽的真元,虽然筑基境需要吸纳炼化的灵气更多,但这却并没有耗费更多时间,只用了二十多分钟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体内真元就再次恢复饱满。   他又以全部真元激发时间法符之力,然后全部输献进入鲲口吞环之中。   不知是否错觉,这一次,贡献值的反馈间隔了更久的时间,似乎另一端也陷入了权衡之中。   最后,贡献值给出了反馈,一次性给了他1.4点的贡献值,几乎是上一次的七倍!   所以说,不愧是时间法符之力吗,同样的真元消耗,收获的贡献值却远超攻守法符之力所得!   做完这一切,虽依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姜不苦已经决定休息,虽然今夜于无声处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蜕变,可也不能耽误了明天的事情。   可就在他准备入睡之时,忽地睁开了眼,看向周围虚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据他所知,练气境修士突破到筑基境,还是会造成不小的声势,这是随着突破猛烈吞纳灵气造成的,若修行的是观想法,还会出现种种异象。   可即便他的突破没有那些玄妙异象,但是鲸吞灵气而带来的虹吸现象依然会非常显著。   而现在,周围的一切似乎太平静了些。   而这片虚空之中充斥的灵气,也太充沛了一些。   就在他目露疑惑之色的时候,一道老迈中带着高兴的声音在门外想起:“小友突破完了?”   姜不苦闻言一惊,翻身起床,半个小时前才全力输献过一次的身体依然非常疲惫,但他还是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微微佝偻着背部的老者,他的手中杵着一根木质拐杖,拐杖顶端有一个圆托,因为经常被他把握,都已经盘出了包浆。   姜不苦立刻知道面前之人是谁。   因为这种拐杖现在已经成为土地公公或者土地婆婆的标配,其质材是品质极高的养魂木,顶端那个已被盘出包浆的圆托可以将新死的鬼魂纳入其中,不仅可以使其避免外界天地的种种伤害,还有巩固温养之效,除此之外,还另有许多奇效,可以将土地的实力增幅数成。   姜不苦赶紧躬身问候道:“老人家是本地土地?”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就在看自家最有出息的子孙。   道:“是啊,我就是本地土地,之前感觉这里灵气有异常,便赶了过来。   发现你在店中突破,一来为了避免造成太大动静对周围人带来不必要的惊扰;   二来你的突破似乎对灵气非常依赖,周围灵气远不足以支应,我便动用了权限,将辖境内的灵气全都调来了此处。”   姜不苦不知道,自己突破背后居然还有这样一位老人在默默地守护出力。   立刻鞠躬致谢道:“谢谢,谢谢您!”   老土地轻轻摆了摆手,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就感觉非常亲切,能够帮到你,我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说到这里,他扫眼看了下姜不苦,便将他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叮嘱道:“你现在的状态需要休息,夜已经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便见他脚下土地仿佛化作了水面,杵着拐杖的他非常自然的沉入其中,消失不见。   姜不苦见此,再次拱了拱手,这才关上房门,迅速进入梦乡。   ……   八月三十日,清晨。   依然是凌晨四点,姜不苦准时醒来。   无论是体力还是真元,都已经完全恢复,神完气足。   照例,还是全力输献筋骨体魄之力一次,时间法符之力两次。   这才开始准备今日的出行。   因有作报告得到的“巨款”馈赠,他这一路的生活非常滋润,考虑到长途步行,即便身体早已非人,每天的一日三餐依然极为丰盛。   穿府过县,虽然没有去最好的所在吃住,但也从来没有亏待自己,都会享用一桌丰盛当地的特色美味犒劳自己。   见了不同风景,更见了不同的风俗,生活范围极狭窄的他借着这次出行大大的开拓了眼界。   虽然这些基本都在书里读过,但这和亲身体验完全不同。   一个人,两手空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总加起来走了超过三千公里的路,经过不知多少城池山林和村庄。   其中收获,这次几乎是水到渠成的突破就是明证。   在走出夜宿小镇之时,经过土地庙,他特意去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但昨日那默默守护的土地并未现身相见,这也是情理之中,虽然大家都知道土地城隍山神水神的存在,但祂们始终恪守人神殊途这条线,若非必要,祂们从不会主动现于人前,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   出了小镇,姜不苦迈开步子,大步前行。   大步的行走中,原本因为输献而还没有彻底恢复的身体不仅没有变得更累,反而身心在一点点“打开”,一点点变得舒畅起来。   沐浴朝阳,迎着晨风,胸膛微微起伏,周身毛孔也跟随轻微起伏,灵气自然而然的渗入他的身体,被炼化成为真元,体魄筋骨之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若是不明就里,还以为这力量是从脚下大地通过他的双腿源源不断的注入他体内。   实质当然是这种恢复来自于他的行走运动本身,来自于他行走中自然而然的夸父呼吸法。   越走越有瘾,短短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根本无法满足身体的饥渴感,于是,在明明就接近州学的时候,他故意兜起了大圈。   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时分,足足走了一整天,他自己都不知道又额外走了多远的他,才一身风尘仆仆的来到州学的大门外。   他正要迈步进入,忽低头看了下起了一层薄茧的脚,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鞋穿上,这才往学校走去。   徒步行走什么都好,就是太费鞋。   自从第一天就穿坏五双鞋后,姜不苦赶路时就把鞋脱了,光着脚走,等遇见人多的大道集镇或者府县城池这才把鞋穿上。   后天就正式开学,现在州学大门口正是人流密集络绎不绝的时候。   老生回校,新生报道。每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吵吵闹闹,显得非常混乱。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他们这个层次,拥有空间装备的人并不是太多。   姜不苦也向着挂有“新生报到处”大横幅的树荫走廊过去。   混在人群中,与那些一个个穿着得体的学员相比,他这就另类得有些碍眼。   他虽然每天都会换洗,但他身上现穿的这身已陪他徒步绕圈行走了一整天,其上的灰尘汗渍可以想见,还有经过山林时被树枝刮到、被草叶嫩汁擦到,若再给他一根打狗棍,端个破碗,职业套装就齐活了。   这让周围人纷纷侧目。   姜不苦也察觉到自己这状态似乎有些不妥,正想着是不是等这波人潮过去再来,就感觉到一点异样。   扭头看去,唐小棠正快步向他走来。   “唐师姐,你也在啊。”姜不苦高兴道。   唐小棠笑道:“我专门在这等你呢,我昨天就在这守着了。”   她看着他的模样,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就像是一口气赶了几百公里路似得。”   姜不苦闻言,笑道:“您猜得可真准。”   她只当他终于幽默了一会儿,第一眼便看向他那颗再次长出头发的脑袋,颇觉遗憾,没光头的时候可爱了呢。   姜不苦又不是故意留光头,之前是为了修炼铁头功,早已功成圆满,现在自然不用再保持光头形象。   唐小棠拉着他往学校走,道:“你不用在这排队了,我都给你弄妥当了。”   州学范围极大,依山而建,宫殿楼阁处处,坐落于山林流泉之间,整体气势雄俊,隐隐有森然气象,细看却又处处精致秀美。   姜不苦与唐小棠拾阶蜿蜒而上,左侧山脚平原,他还看见一大片建筑群落,一个多月前考试那段时间他的活动范围就在那片区域。   唐小棠领着姜不苦往山上走,走过半山腰一处绕山平台,上面分布着许多建筑屋舍,很多一看就是宿舍的格局,她依然未曾止步,继续往上,姜不苦感觉越来越舒服,因为灵气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郁。   姜不苦好奇道:“我见那些新生的宿舍都被分配在我们刚才经过的那处山腰,师姐怎么还带我继续往上走?”   唐小棠道:“你不仅是新生,还是天行副使,所以我为你争取到了更好的待遇。”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更上一层的环山平台上,一栋栋独立的屋舍分布其间,山石林木掩映,流泉如水质界线,将每个屋舍环绕分割成为独立的区域。   生机盎然,又幽静别致。   在唐小棠带领下,两人进入一间位置偏僻的屋舍中。   屋中空无一人,可各种陈设却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   客厅非常空旷,一侧还有茶室,摆放着精致的石雕茶几和茶盘,有汩汩鲜活的山泉水顺着沟槽流下,成为活水。   就在茶几旁,就有一片石砌的小塘,底下铺着稀碎的鹅卵石,在清澈的山泉水中,还有几尾细小的鱼儿游动。   这处小塘通过沟渠与外间相通。   卧室中,有一张当日在秀林水府木屋中见过的青玉床和金丝蒲团。   另外还有非常宽敞的书房,满满一屋子的藏书。   看到这些,姜不苦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问:“师姐,你没哄我吧?这房子是给我住的?”   唐小棠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当然是给你准备的……这是我亲自给你挑选的,也不知道男生的审美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你觉得哪些地方不合意就赶紧给我说,可以更换的。”   “满意,超级满意,谢谢师姐!”姜不苦不挑剔,何况,眼前这一切,他也实在挑剔不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唐师姐深深的鞠躬感谢。   唐小棠转身从书房柜子里取出一摞文件,道:“别急着感谢,还有呢,这都是师姐我给你争取到的,你看看。”   姜不苦大致翻开了几分,震惊的抬头看向她,问:“师姐,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些文件,乃是州学给他姜不苦的各类补助和奖励。   对这些他并不陌生,毕竟这是他每学期都会经历的。不过,都是由他亲手操刀,中间流程也不少,而且,每次申请都要在文字中复述一遍父母双亡身世惨淡的经历,他本心其实并不愿如此“张扬”。   可在县学之前,身无分文,毫无进项的他来说,这些奖励补助又是必不可少的,只能硬着头皮一次次上。   现在成为了天行副使,宅在家里就能赚贡献值,而以贡献值的购买力,完全能满足他的一切生活所需,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进入州学后,安安分分的修炼就好,各种申请补助之类可以停住了。   现在,他也是可以自力更生的男人了。   却没想到,还没开学,他人都未到,已经有人帮自己代劳了这一切。   唐小棠一一将成果介绍给他。   “首先是现金补助和奖学金,总加起来有三万,虽然修行者能用到纸币的地方不多,但一些必需品用纸币购买更方面,偶尔闲暇去城里转转也有需要。”   “这是身份晶卡,录入了你的基本信息,出入典藏馆、申请单独的训练室都需要它。   再就是你持此卡可以去校内所有灵膳堂吃饭,我建议你去最靠山顶那间,那里每天都有品质很高的灵禽灵兽菜肴,不仅美味,而且对修炼极其有益。   其他学生需要充值才能消费,而且价格不菲,不过,你这张卡都是免费的,这是我专门为你争取到的福利。”   “更重要的是,这张晶卡能让你每月有一天的使用修炼室的机会,这是额外的。   如果你能争取到更多的使用机会,这个机会依然有效,可以重叠!”   “这瓷瓶里有固体丹二十枚,之前因为天行点数不足,培元丹我给你弄了六十枚,固体丹只有四十枚,这次算是补足了。”   介绍完,看见姜不苦惊怔失语的模样,唐小棠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道:   “之前我就说了,进入州学不会让你后悔,这么多的奖励虽然有我主动为你争取奔走的缘故,可更重要的是你本人争气,只要我找上门去,没有任何人为难,反而都大开方便之门。”   说罢,她就起身要走,临走前还交代道:“你现在不用为任何事烦心,安心修行吧。”   而后,不多停留,闪身走人,连让姜不苦感激一番的机会都不给。   来去如风,简直又飒又靓。   姜不苦一个人在屋中各个房间转悠了一圈,而后洗漱收拾了一番,这才按照唐师姐的指示往最上层的灵膳堂走去。   灵膳堂很大,不过此刻用饭的人却不多,都很安静,对姜不苦的到来无人在意。   姜不苦对此反而感觉自在,这里的选餐是自助模式,取了一份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的享用起来。   其他菜肴的丰盛精美就不说了,一份灵气充裕的菌类熬的汤鲜美得他连舌头都要吞掉,一大串烤肉排也是灵气充裕,外焦里嫩,几番咀嚼居然还有清新的果香,回味无穷。   一顿饭下来,不仅口腹之欲得到极致满足,对身体,对修行都有巨大的好处。   长期如此,修为想不提升都难。   用完饭,回到屋中,他还能感觉到胃里有丝丝暖意融入身体的四肢百骸,身体有种“微醺”之感。   直到深夜修炼之时,这种感觉依然未散。   翌日,用过早饭,姜不苦下到山脚大门处。   今日是收学的最后一天,来报道的新人没有昨天多,反倒是已经报道完成的新生基本都聚在大门外的广场上。   姜不苦在台阶上扫了一眼,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兄弟,你总算来啦!”   那边几人聚成小圈,也发现了向他们走来的姜不苦,朱富荣笑着挥手大声招呼。   “我们正说你呢,还以为路程太远你算错了出发时间呢。”朱富荣道。   李婉月、刘静几女看见他,目光都很一致的瞄向他脑袋:“你怎么长头发了?继续留个光头多好看。”显得颇为惋惜。   考试之前,姜不苦不让自己分心他顾,所有心思都在修炼和学习上,考试过了,又度过了一个多月的山居生活,再加上前日那场顿悟,心性反而轻快活泛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呆僵”。   他主动笑着回应:“你们这个假期在州城都还过得好吧?”   朱富荣、李婉月几人相视一眼。   李婉月道:“不好不坏吧,最开始与州城里那些出身不凡的公子小姐们混了半个月,也确实见了些境界高的修行者,不过这却和我们没关系,和他们连句话都没搭上。   后来我们也看明白了,他们和我们结交从来没有平等相处的念头,根本是抱着收喽啰马仔的心思与我们交往,没意思,我们也就没跟他们继续混了。” 第二五二章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后来也没再去城里闲逛,提前进入州学住了下来。要么在宿舍修炼、要么去典藏馆、训练馆,等着开学。”   朱富荣也在旁边附和道:“早知如此,当时就跟你一起坐飞船回去了。   这么久没回去,现在开学不能走了,反而想念得紧。   我们也收到家中来信了,听说县里本来还给我们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还有不菲的灵珠奖励呢。”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惋惜。   不仅是他,其他几人也都是脸带遗憾。   看向姜不苦的眼神都难掩艳羡之色,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县里原本为他们所有人准备的灵石奖励,自然也就知道这些最终都便宜了姜不苦。   虽然不至于嫉妒,毕竟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可都还是有些眼红的。   听到他们这个假期的经历,姜不苦没说什么,听到朱富荣惋惜后悔的话语,他也只是保持淡淡的微笑。   他这种作态其实很容易惹人生厌,不过几人都知道他的心性,见他这个反应,反倒有种因熟悉而带来的亲切感。   朱富荣勾着他肩膀,问:“你没发现咱们这里少了几个人吗?”   姜不苦点头。   罗煊盛、郑芝、瞿铃三人皆不在此。   朱富荣神秘兮兮道:“知道他们为何没和咱们一起吗?”   从朱富荣口中,姜不苦也知道了另三人的际遇。   罗煊盛和一位出身修行家族的女生互相看上眼了。   “那女生曾祖那一辈出了个金丹境的修者,而除他之外的后辈族人,虽也有一些有天赋的,可成就最高的现在也才紫府境,还是突破下品金丹都够呛的那种。   罗煊盛那家伙虽然没有进入金榜前百,但只论修为也勉强能进前百之列,被她主动叫出去私下相处了几日,还和她家里的长辈见过一面,等我们决定提前回校住宿,他就住人家里去了。”   “虽然没明说,但那里面的含义不是明摆着吗,人家给他搭梯子,他以后给人家站台撑门面。”   说到这里,朱富荣撇了撇嘴,颇有些酸溜溜的意味,仿佛在说,论修为我也不比那家伙差,为什么没选我?   对于罗煊盛如此务实的选择,姜不苦也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也很合情理。   在州城建立家族的修行者,无论发展好坏,撇开他们普遍境界更高的修为不论,对他们这些从小县城,乃至小山村走出来的人来说,其通过漫长岁月建立起来的种种人脉、关系网络乃至对整个修行界的认知,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一方需要新鲜而天才的血液,一方需要这样一把梯子,可以更快速的融入更高层次的圈子。   对罗煊盛这类人来说,更实际的好处就是,人家既然相中了他,将之当成以后替家族“站台撑门面”的存在,再对他的培养上自然会不遗余力,甚至是尽其所能,让他更快的成长起来。   而这恰恰也是他们本身最渴望的,趁着年轻,更快更有效的成长,走得更远,冲刺更高的境界,哪怕因此会失去一部分自由,与一个修行家族绑定在一起。   或许在有的人看来,自由高于一切,绝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利把自己与一个不相干的家族绑定在一起;   可同样也会有另一种相反的观念,无法提现的自由一文不值。   这是一个王八看绿豆,你情我愿的事。   彼此成就、相辅相成。   而对州城中那些不上不下的修行家族而言,表现太好的看不上他们,表现太平庸的他们又看不上,像罗煊盛、朱富荣这个层次的刚刚好。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材又胖了一圈的朱富荣,心道,这或许就是他没有被人相中的原因,也有点理解他那有点酸酸的心理了。   “郑芝、瞿铃二人呢,难道也和罗煊盛一样?”姜不苦忍不住问。   这次是李婉月做的回答。   “确实和他差不多,不过,具体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们和一对表兄弟好上的,他们本身都还不错,懂礼貌,有教养,其家中情况比罗煊盛选的那家还要好不少。   金丹境的修行者就超过两位,各种产业也非常丰厚,名下有几家在整个遂州内都颇有实力的企业。   现在已经议定,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一旦到了适婚年龄就领结婚证,各方面的资源待遇都不会缺。   以她们的资质,只要心性不失,在紫府境之前都会很轻松。”   很神奇的,不仅姜不苦,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话中潜在之意,重点在那未说出的一句话。   “紫府境之前会很轻松”,可在紫府境之后就会变得很艰难。   因为外物资源能给修行者的帮助基本都集中在“积累型”提升上面,而领悟型的提升需要靠修行者自己,境界越高,这种需求越高,没有坚定地向道之心,没有明确的求道方向,领悟提升又谈何容易。   而在做出这个选择时,她们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对此,也必然想得非常透彻。   她们自知自己的修行资质虽佳却也登不了顶峰,干脆一开始就选一条最轻松的活法。   相比于在漫漫修行路上孤独探索,她们更渴望世俗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就是她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有一定的、相比常人甚至可称天才的修行天赋和是否要以追求大道至理作为终极目标,本来就是两码事。   而后,从几人口中,姜不苦还了解到,这样的选择非是个例,有不少来自其他地方的新生也面临过相似的抉择。   这甚至成了一种“习俗”,有点类似于古代榜下捉婿那味儿。   姜不苦并没有判断其中对错,每个人都只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只是在心中也暗自感叹。   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学,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修行路上的“同路人”就少了这么多。   他真心希望同行者能更多一些,跟的更久一些。   在与他们的交流中,姜不苦也补足了没有正式报道而欠缺的一些常识。   首先,没有文科课程。   想要了解学习什么,自己去翻书。   其次,他们这些新生不分班级。   会有不同的讲道与公开课程,学员们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是否去听讲。   有那种适合所有修行者听讲的,也有针对炼器、炼丹、制符这些方向的。   “这种情况,会持续四年,最多五年,若是我们不能突破到紫府境,就会被强制结业,给我们发的也是州学的结业证书。   而若是能够突破到紫府境,则可以在学校再读四年。”   说到这里,朱富荣一脸的凝重,四年,最多五年时间突破到紫府境,在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而也只有在州学之中,才能定这种计划,若是失去州学这个平台,让他自己去修,这个时间很可能会延长数倍甚至十倍。   在姜不苦看来,他们现在就像是本科入学,学校会给他们四年最多五年时间完成“本科”学业,若是有能耐考研成功,那就可以再在学校呆四年,而若是不能,那就哪来回哪儿去。   “对我们来说,咱们学校最重要的两个所在一是修炼室,二是阴煞窟,这也是决定我们四五年之后走向何方的关键!”   “在那种特殊福地被开发出来之前,修炼室就已经存在,不过,那时的修炼室只是布置了更精妙的聚灵法阵,让修炼室内的灵气更加浓郁,甚至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属性分拣,达到加速修炼的目的。   而现在,这些修炼室与一处特殊福地相通,除了浓郁至极的灵气,还有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注入其中,能够更进一步的加速我们的修炼。   在里面的修炼效率不比我们当日在秀林水府那半月差。”   “修炼室如此珍贵,而且数量有限,无法对所有人敞开供应。   学校的方法就是给优秀的人更多机会,让他们变得更优秀,那些平庸不进取的,就让他们更平庸。”   “判断平庸优秀的方法,当然不会让大家天天打架斗法,关键就在阴煞窟。”   “阴煞窟乃是天然的地窟,就在咱们学校的山腹之内,有一道阴寒煞气从地底深处涌出,被人以特殊的方法疏导,形成了现在的阴煞窟,是学员最好的历练之地,而我们在那里的表现,将决定我们在修炼室的使用时限。”   听他这么一说,姜不苦更加体会到唐师姐给自己争取到的隐性福利价值有多大。   每月一天的使用权,按四年算就是四十八天,而在秀林水府只待了十五天,就给他和其他所有人带来了多么惊人的变化。   再加上四年本身的修炼,若还不能晋入紫府境那才真的是说不过去。   撇开他本人这次忽然之间的天才表现,唐师姐的做法给他兜了个底。   而对他们这一届来说,还有一个新的机缘。   他看向几人,问道:“你们都知道筹办综合特等院校之事了吧?”   李婉月道:“都听朱胖子说了,不过,他喜欢夸大其词……难道,情况真如他说的那样?”   她俯身带着探询的意味。   姜不苦点头。   李婉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寥寥几人,道:“那么,咱们都努力冲吧,现在同伴越来越少了,只希望咱们这里面没有再次掉队的了。”   朱富荣、刘静、王雪三人重重点头。   姜不苦也跟着点头。   ……   和他们交流完之后,姜不苦就再次回到住处,进入修行的状态中。   修为刚突破筑基境,实在有太多东西需要重新掌握,重新熟悉。   对他来说,不仅需要对自己做一个全面再认识,还需更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随着从练气境到筑基境,他清晰的感觉到,眼中的世界变得不同起来。   和现在相比,以前的世界“像素”实在太低了些,应该说,是他的各种知觉太过迟钝,声、色、香、味、触都有了一次全面的提升,越发能够看到世界的丰富多彩。   可在有些时候,这也会给他带来困扰,因为他对世界的感知太过敏感,一阵风过,一泓流水,一丛哗哗作响的林叶,都能给他猛烈的“冲击”,他一方面需要适应这种新变化,另一方面,也要学会控制,化被动为主动,既要保持这种全面优化,又不能给自己带来困扰。   这需要时间来适应。   深夜。   按照惯例,姜不苦提前进入睡眠状态。   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城楼之上。   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景,虽然身后城池建筑格局有所不同,城墙的构造也有所不同,但整体的氛围,依然是兽潮冲城。   而他,正和另外十六个人围坐在城墙最中央的城楼处。   坐在中央主位的是一位断臂老者,他的手臂虽断,却精神矍铄,眉宇间有昂扬奋发之气。   他说话掷地有声,道:“诸位都是咱们基地市最强的战力,最后的防线和后盾,我要坐镇中军调度整个防御面,就劳烦你们分驻各处,绝对不能让兽潮冲击进入基地市内部。”   而后,犹如过场动画一般,他被安排去了一片区域,并给他调派了二十名实力堪比练气境中后期的好手,让他作为那片防段最后的保险。   而后,兽潮冲城开始。   之前他就曾在异日旧影的梦境中经历过类似的一幕,当时已觉兽潮规模有排山倒海之势,可和眼前这一幕相比,又有小巫见大巫之嫌。   其中,许多凶兽的个头,气势都更胜一筹,变得更强了。   不过,另一方面,人类所展露的“獠牙”也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在兽潮侵入到距离城墙还有两千五百米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反击就已经发起。   极限有效杀伤距离从那一次的一千五百米增加了足足一千米。   “这次兽潮应该是星球增长之后发生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凶兽的实力都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他心中如此判断。   此刻的他,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兽潮不断被削弱,也在一点点逼近,他全程旁观。   渐渐地,他皱起了眉头。   人类的远程打击手段确实凌厉,在这样密集火力的覆盖下,也确实有源源不断的凶兽死亡,可是,那些死亡的,基本都是弱小者,那些真正强大、能够给他们带来真正威胁的,死亡的并不多。   无论是鳞甲、皮肤、还是羽毛,都有了不俗的防御之力。   每一次打击,在直接火力的覆盖下,虽也能给它们带来一些麻烦,可却没有带来伤筋动骨之痛,更别说一击致命的打击,更是少之又少。   重弩、火焰、毒液,乃至粉末爆炸,虽依然能将它们送上西天,却不是一两次打击能够做到,需要七八次,甚至十余次累积伤害,或者处在爆炸正中心,不然,它们依然会拖着残躯向着城池冲锋。   所以,在兽潮逼近到距离城墙只有三百米不到距离的时候,兽潮整体被削弱的程度,并不多。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余光看见,远处城墙电射而出十几道身影,迅速跨越数百米距离,目标直指那些威胁最大,但在一波波远程打击下遍体鳞伤,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凶兽。   各施手段,一击毙命。   然后身形继续在兽潮群众游走,或是灵活,或是重击,或是直接喷吐风火,将一头头凶兽如割麦一般一一击毙。   让那些威胁最大,也冲在最前列的兽潮有了明显的混乱迟滞。   等到兽潮反应过来,想以他们作为目标的时候,他们已经见机远离,很快就重新回到城墙之上。   这些正是之前在中央城楼处那些修为堪比筑基境,此城的最高战力们的出手。   当他们行动起来,从开始到结束,整个城墙段都想起热烈的欢呼,他们不仅制造了可观的具体杀伤,更为人类阵营提升了士气。   若有一个数据,他们行动之前和行动之后,至少有士气+20的变化。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感到周围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他。   有希冀,也有疑惑。   仿佛在问:“您怎么没动?”   姜不苦把他们动手的过程,凶兽潮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等到一切结束,他闭目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迅速过了几遍,这才猛然睁眼,对周围人叮嘱道:“我去了。”   他电射而出的速度,中规中矩,并不比之前那一批人更快。   一击按在一头凶兽的头顶,迅速远离,脑浆已经渣化的凶兽七窍流血倒地,依然中规中矩,没有见出特别之处。   一头,两头。   三头,四头……   可很快,城墙段的人们就发现了蹊跷。   中规中矩的速度,中规中矩的攻击,可面对密集如潮水一般的凶兽群,哪怕它们已经反应了过来,警戒了起来,依然不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的行动依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如。   仔细看去,实力段位够高的,终于渐渐看出了不同。   他那看似寻常的速度,实则处在一个高速“变频”之中。   凶兽完全无法根据他此刻的行动规矩预判他下一刻的速度和位置,他总是“险之又险”的躲过凶兽群的围攻。   要么刚刚超过,让它们的围攻在身后咫尺之处发生,要么莫名其妙的扑了个空,在他身前乱作一团,然后,他几乎是贴着凶兽群转向他处,途中还不忘伸手随意抚按几下,让几头处在顺手位置的凶兽脑浆化渣。   不仅是凶兽无法预判,城墙上那些实力同样处在筑基境层次的此城最强者们,也都无法预判。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看上去似乎非常普通,可他就像是掌控了身周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   不需要多,只需稍稍快那么一点点或者慢那么一点点,他的轨迹就变得再也无法预测。   而对姜不苦来说,这是一场非常轻松的战斗。   这就是一场收割。   这本就是他战斗的特点。   能够打赢的战斗,他就绝对能够赢,绝对不会输,哪怕是百分之零点一输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的夸父呼吸法在这梦境之中依然能够使用,每一次攻击对他的消耗都不多,他直接以此法迅速恢复状态。   可以说,他一直处于最完满的状态之中。   而随着他的肆意游走,本来已经巍然成势的兽潮以他为中心变得混乱,节奏变得越来越凌乱,速度也因此大受影响。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近距离收割更加高效。   当他发现身周再无一头凶兽,当他的意识开始从这梦境中脱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意犹未尽。   同时,他也看到了梦境本来的样子。   自己此次梦境之身的原主,随着一次次的出击,一次次的战斗,终于力竭而亡。   随着意识回归,现实中的他猛的睁开了双眼。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现在是第三次了,还是巧合吗?!   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九成把握,这个异日旧影的变化,绝对与自己有关。   而且,这种关联性之密切,很可能远超自己的想象!   而次日,当他在聚灵峰与朱富荣等人汇合,从他们那里得来的信息同样让他惊诧。   昨夜,练气境的他们并没有被异日旧影梦境抛弃。   他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练气境的异日旧影梦境的时间太短,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指标性任务没有完成?   ……   聚灵峰。   占地极广的山顶平台,平台上如贴饼一样安放着一个个打磨光滑的石质蒲团,纵横有序,每个相互间隔两米左右,总数不少于一千,现在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种大地作棋盘人作棋子的壮阔之感。   新生第一次听道,都很积极,早早就来了。   姜不苦、李婉月、朱富荣、刘静、王雪五人都来得比较早,坐在前排一片区域。   随着新生陆续进场,姜不苦还看到了罗煊盛、郑芝、瞿铃三人同与另外十几位年轻男女结伴而来,许多从衣着气质上就能看出和他们这种小县城出来的不同,而这三位同学近两月不见,气质神采上也已有所不同。   远远看见他们几个,罗煊盛没什么表示,两位女生倒是遥遥对李婉月三位女生招呼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在另一片区域坐下了。 第二五三章 剑道本土化   也是这时,姜不苦才发现在座次选择上的微妙,那些修行家族出身及与他们走得近的新生坐在一片区域。   而姜不苦、李婉月、朱富荣这些人则很有默契的坐在了另一片区域,大家很默契的各有一片天地。   这是所有新生的第一次听道,天公却有些不作美。   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却有雨云在聚灵峰上渐渐形成,最后甚至下起了大雨。   所有人都渐被淋成了落汤鸡,形象很不好看,很多人都在揣测,即便老师登场讲道,这样的场面效果怕也要大打折扣。   或者,第一次听道就要因为下雨取消?   就在这时,许多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仰头看天。   只见厚重的雨云层中忽地探出一截巨大的剑尖,无声一划,笼罩整个聚灵峰上空的雨云层如被切豆腐般切成两半,向左右排开。   而随着巨剑划开云层,灿烂的朝阳从云层裂缝中照射而下,宛如神光天降,未散的水气在聚灵峰上空将阳光折射出万道霞光,所有等待听道的新生,都沐浴在这万道霞光之中。   而后,一股清风从天上吹来,从所有人身上掠过。   原本被雨淋湿的衣服,贴着身子十分难受,被这清风一卷,就带走了所有雨露水气,大家反而有种沐浴熏蒸之后的神清气爽。   “叮!”   一声清脆玉响传遍四周,所有人都心神一紧,本能向讲道高台看去。   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盘膝在那里,双腿上横放着一柄古朴长剑,他手里拿着一枚玉板,一下下轻击虚空。   “叮、叮、叮、叮、叮!”   一连六声玉响,所有人的心神在这一声声玉响中逐渐凝聚,收摄,向他所在之地集中而去。   他不仅成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更是所有人心神注意力的中心。   他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成了这片天地的核心。   直到此刻,他这才开声。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此乃大道总纲,这是数千年前的先贤之言,我们迄今一切领悟思考都未超脱其窠臼,无论方式方法如何推陈出新,但万变不离其宗,万变不离其源。”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句直接烙入所有人心中,道:   “所以,说起来我是在讲道,你们是在听道,但你们万不可将此道与我开篇所说之道混为一谈。   不然,我就不是在给你们搭梯子,而是在推你们入深渊了。   我讲道的第一点,就是告诫你们,必须牢记易之三原则,变易、简易、不易。   你们要牢记,无论任何人给你们讲的道,无论是书中先贤说的,活着的强者、先行者说的,乃至你们自己领悟的,当然也包括我说的,你们万不可将之奉为圭臬,视之为永世不变的至理,当你们这么觉得的时候,你们的求道路也就到头了。   最多,就是力量的增长罢了,于求道而言,你们的路自此而至。   我讲之道,皆为‘小道’,如盲人摸象般,只为一孔之见,一毫之见。”   话至此处,他有一个很长的停顿,留给众人充足的思考时间。   而后,继续缓缓开声,却是笑道:“之前那些算是给你们打个预防针,现在,正式开讲。”   说着,再次抬起玉板,轻击虚空,“叮”,随着一声清脆玉响在整个聚灵峰响起,再次将因为深入思考而各自涣散的人心凝聚起来。   “刚才我劈开雨云那一剑你们应该见了,修为到了一定层次,基本都能以各自的手段做到类似的事情。   而我能做到这点,是因为剑道,更准确一点说,是‘弈剑道’。   毋庸讳言,因为我们的修行体系从诞生至今仅三百多年时间,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体系本身也是非常粗糙的,本身并不具备自发诞生完整的剑道剑修的土壤,若要走到这一步,需要更长久的酝酿和准备。   所以,我们炎夏的剑道,乃是‘嫁接’而来的产物。   在嫁接过来之后,我们也先后经历过几个阶段,先是摒弃我们自身的一些认知,将之完全领悟消化为主;   继而是验证这些道路的可行性,然后是与炎夏修行体系,乃至放在蓝星世界这个大框架之下,做最优化、本土化改良,将之完全变成我们的东西;   最后,就是在完全领悟剑道的精髓之后,弃法而存神,创造全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剑道体系。   奕剑道就是这样的产物。   它结合了弈与剑的特点,优点很多,缺点当然也很多,最大的缺点就是门槛太高。   它既需要你有剑修天赋,也需要你有天机士的天赋。   剑修天赋,可以细化到身体素质的方方面面,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必须有一颗坚定地求道之心,并将这种求道之心寄于剑上,助你更快的踏上求道之路。   事实上,当你们领悟了这点,诸如丹道、器道都有了着落点。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将百工百业、从人道之中阐发的知行合一之道与天道做更深的融合,更彻底的融入修行体系之中。   而所谓天机士的天赋,说到底,就是数学天赋,而数学的特点你们都知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而后,他开始深入浅出的分别从剑道的角度和天机士的弈道角度对奕剑道进行阐述。   他这番讲道,不仅是讲述了奕剑道本身,一天听道下来,众人对剑道,对天机士的弈道都有了更加深彻的认知。   更奇妙的地方在于,他的讲道,灌输的不止是语言文字饱含的话语本身,更有着来自于他本人在奕剑道长久浸淫之后的,那些难以用言语描摹清楚,但又能帮助众人更直观、更感性的认知的种种心得感悟,化作一个奇妙的“场”,笼罩在整个聚灵峰,让听道者都彷如亲见。   直到他走后许久,众人依然沉浸在这种玄妙的体验之中。   当人们终于从这种心境中脱离,陆续清醒过来,彼此相视,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奇和恍然的神色。   这种级别的听道,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经历。   在这次讲道之前,他们都曾设想过,以他们以前在县学的经历进行类比,可只有真正体验过才知道,那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一种仿佛结绳记事,只有最基础的信息传递,一种却是4D环绕立体声,让人身临其境,还带震动能喷水那种,在那位讲道者的引领下,他们自如的徜徉在剑道、弈道、奕剑道的玄妙境界之中。   那种种玄之又玄,难以言述的感悟让他们通过视觉、嗅觉、听觉、触觉、味觉去进行感知。   凡是他们的感知能够接触到的层面,都被这种“氛围”所笼罩,就像是讲道者端着一道美食,想尽办法,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态度,将这种美味“灌输”给他们。   当他离开,当他们次第醒来,这种感觉在一点点消淡,一点点流逝。   不过,雁过留痕,凡是存在过的,终会以某种形式留驻于众人心田,只是因人不同,多少深浅会有不同。   当众人起身纷纷离去,姜不苦与朱富荣李婉月等人结伴而归。   朱富荣感慨道:“真是奇妙,搞得我都想走奕剑道这条路了。”   李婉月斜睨着他,道:“你的求道之心是否坚定就不说了,你确定以你的数学水平搞得定?”   朱富荣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大声道:“难道我的数学水平很差吗?我的文科成绩即便不是满分,最差的时候距离满分也只差两分。”   李婉月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哂道:“真是稀奇,文科考试里的数学难度才多少?你凭这就敢断定你的数学很好?要这么说,咱们这个州学,就没有数学天赋差的……你也别在这与我急眼,我建议你还是多去看看真正的数学长什么样吧!”   说到这里,她不再理会一脸憋成酱紫的朱富荣,扭头对刘静、王雪二女提醒道:   “我建议你们也别头脑发热,立刻便做决定……后天的讲道,不是丹器之道吗?   还有阵道符道,这些全都先听听吧,别仓促就做决定。”   姜不苦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眼中闪过深思之色。   ……   次日,姜不苦与朱富荣几人一起去了阴煞窟。   阴煞窟有几个入口,不仅“研究生”有专门的入口,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连他们这些“本科生”因为年级不同也有不同的入口。   针对他们这些新生的入口,开在半山腰,洞口很大。   因为听道两日一次,另一日由学生自行安排,今天是正式开学后第一次进入阴煞窟的日子,人员到得很齐整,都想第一时间体验阴煞窟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阴煞窟中的表现和修炼室的名额和使用时限有关,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只是站在入口看向深处,就会有种寒气入骨的悚然之感。   阴煞窟主脉乃是一条天然形成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地穴,学校围绕主脉开辟出了九层,越往下,阴煞之气就越是深重。   而每一层本身也是绕着主脉徐徐向下,仿佛螺旋,阴煞之气也会随着深入逐渐浓郁。   当姜不苦等人来到第一层入口处,用晶卡一刷,获得进入权限,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朱富荣看向四周,嘀咕道:“怎么一个老师都没有。”   李婉月将晶卡贴身收好,一边道:   “你没发现吗,这学校看着和咱们县学差不多,好像就是变大了些,功能设施多一些,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它的‘智能化’非常高。   在我们能够接触到的领域,都能够发现智能网络存在的影子的,我们虽然无法直观的看到它,但它却实实在在的,随时随刻都在影响着我们的学习生活。   我甚至在想,我们进入此地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某种力量的观测之下。”   朱富荣闻言,赶紧扭头四周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个“摄像头”之类的物件。   当然,他的这种探索注定是徒劳的。   其他学员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往阴煞窟深处行去,速度有快有慢,深入程度也各有不同。   朱富荣看向姜不苦,笑道:“哥,咱们也比比?让我看看你现在比我领先多少。”   随着姜不苦在各个方面都超过了他,他没有感觉丝毫不妥,称呼更是直接从以前有些随意的“兄弟”变成了“哥”。   “好。”姜不苦简单的应了一声,便迈步向里走去。   随着一点点的深入,姜不苦有种身体被浸入极寒冰水之中的感觉。   因为坡度设计的原因,每向前十步就有一个更加明显的倾斜,阴煞之气也变得更加浓郁。   每深入十米,要抵御阴煞之气带来的这种极寒,就要耗费更多的心力。   而唯一的抵御方法,就是消耗真气,更加剧烈的消耗真气。   真气多,就走得更远,真气少,就走不远。   修为是关键。   这是姜不苦一开始的感觉。   他走得并不快,每走一步,都会仔细体会阴煞之气对身体的影响,不断有人从他身旁超越,他也不在意。   可当他深入六十步,渐渐感觉到不同。   “不,起决定因素的不仅是修为,还包括心性毅力。”   不仅真气在持续消耗,消耗得越来越剧烈。   随着深入,他的精神思绪也开始受到影响。   先是听到种种奇异声响,定心凝神之后,才发觉这非真实。   幻听。   继续深入,眼前的阴煞窟仿佛在一点点异化、扭曲、变形。无论是人还是岩壁,都如水中波纹般飘忽荡漾,不时有流彩从眼前划过。   幻视。   再继续深入,他已彻底分不清真实虚幻,感觉自己已从阴煞窟脱离,完全身处陌生奇异之地。   而且,对身体的操控感渐渐丧失,脚踩地面,手触摸岩壁,也都渐渐接收不到反馈。   意识仿佛进入诡异梦境,漂浮在虚空。   在不知不觉间,他的五感被迷惑,被屏蔽。 第二五四章 心灵秘法   也就在此时,他感到自己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推了一把,身形后退了两步,意识回归,回想刚才的状态,心中警醒。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心性毅力都是极为自诩的,可这阴煞窟却让他明白,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没有遇见真正强大的力量而已,真若遭遇这样的力量,自己的心性毅力依然只是个空架子,一推就倒,并不比他人强出多少。   这不是靠自我暗示、给自己反复打鸡血“我能坚持我能坚持”就真的能坚持的。   四顾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超出众人之外,已经走到了第一层的尽头。   身后之人,即便是最领先的那一批,距离自己依然有至少四五百米的距离。   当他往回走,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也知道,相比于其他新生,自己的表现实在太过夸张,过于出类拔萃,过于优秀。   但是对于这种现象,他一点都不感觉高兴。   这意味着这个群体无法给自己太多的“助力”,自己现在这一版的星之光环,其中有十几人的生命之光是全面胜过这些同学的,包括卓不凡、薛筱婧,还有府学集训期间和统考期间从别处“蹭”到的。   这自然是不可能更替的。   而州学之中,即便最优秀那一批,其生命之光的亮度,也就相当于自己星之光环中排名二十到四十位这状态。   而这,自然是没必要更替的。   真正有更替价值的只有星环中排名四十之后的四十个星位。   即便全部更替一边,这给自己带来的绝对提升也并不大的。   当然,若是放在州学新生这个层次,那变化还是非常巨大,他现在的天赋,大概可以排进州学新生的二十位左右,毫无疑问名列前茅,而一旦全部更替完成,那么他很可能比排名第一的新生还要更优秀一点。   经过多次的、精确地筛选分流之后,在州学这个层次,天赋排第一和排第二十的绝对差距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他对修行一贯以来的态度,完全将这差距弥补了。   所以,他现在就是处于州学第一序列的最优秀新生学员,之一。   更别说在抵校前一日,他那超常的顿悟突破,让他直接原地起跳,直接从练气境跨入筑基境。   这个“媳妇熬成婆”的现实并没有让他感觉高兴,相比现在这局面,他情愿自己是以倒数第一名的姿态进入一个新环境!   其他人看到他的表现,大概就像是曾经县学中其他学员看卓不凡一般。   自带几分仰慕和敬畏,因为对修行者而言,优秀本身就代表着更强的力量与话语权。   都想与他搭讪一下,但因为彼此都是初识,他们也有身为一方小天才的骄傲,不愿意表现得过于谦卑,若是有情商高的,只需要展露出温和的笑脸,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做点头示意状,就能收获一大批“真诚的”友谊。   但姜不苦的眼神毫无焦距,陷入沉思之中,眉头始终微微皱起。   在别人眼中,这就是生人勿进的高冷了。   不过,也没人觉得他这么做有何不妥,生人勿进的高冷,这不是优秀者的特权吗?!   没实力的生人勿进那是脑子缺根弦,有实力的生人勿进,那不是正常现象吗?   李婉月、朱富荣等人也在目瞪口呆之列,当姜不苦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朱富荣就要上前招呼,李婉月眼神示意了一下,朱富荣便及时收声。   一直到出了阴煞窟,走在僻静的山道上,朱富荣这才上前拍了拍姜不苦的肩膀,把沉思中的他“唤醒”过来。   朱富荣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他,问:   “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怎么感觉你和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了?   即便你突破到练气境后期,和我们的差距也没这么大才对啊?   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询问姜不苦现在到底处于何种状态,连问两次。   李婉月三女也都目光紧盯着他,显然他们对于他当下的状态,都有着同样的好奇。   姜不苦闻言,目光扫视几人,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前两天侥幸有了一场顿悟,我现在应该是筑基境的修为。”   “啥?”朱富荣一双眼差点瞪出来,李婉月三女也差不多,不仅眼睛瞪得极大,就连嘴巴都下意识的张开了。   见他们这表现,姜不苦赶紧追加一句:   “其实我本人也很迷糊,一切都发生在顿悟期间,等我顿悟结束,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境。”   他这解释的话一说,让本就思维陷入宕机状态的众人更感雪上加霜。   朱富荣更是毕恭毕敬的来到姜不苦面前,都不敢伸手拍他肩膀了,一脸的崇敬道:   “哥,这才是您的真实水平吧?   难怪您这一年不到的功夫进步如此之快!”   李婉月三女也都是一脸复杂的神色看着他,仿佛此刻才真正的认清他的本质。   以前和他们的实战,就是天才的一种特殊历练方式吧?   姜不苦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想了想,他道:“天行副使这个职业你们了解吧?”   李婉月、朱富荣几人都点头。   “成为天行副使后,通过唐师姐的争取,我提前获得了许多修行丹药的支用,你们若是有心,能够保证有充足的输献次数,我可以向唐师姐推荐一下,让你们可以更快的成长。”   “真的?”朱富荣几人听他这么说,眼神都是发亮。   他们这个夏天都没回家,对许多东西的了解比姜不苦更加透彻,天行副使不是说你想当就可以的,还是有着非常高的门槛。   其他不说,单是鲲口吞环本身的造价就不菲,若是一个天行副使最终产生的价值连鲲口吞环的材料钱都返不回来,那么这人大概率在评估之初就无法获得这个身份。   他们的家世放在蓬乐县都很不错,全都比姜不苦好,但就他们现在而言,已经无法对他们的成长提供任何助力,特别是要大量使用外物资源提升修为,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们之前那暑假不回家,留在州城,和那些修行家族的人混在一起,心中也未尝没有想通过他们获得一些额外资源的想法,只是就结果而言,不同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最靠谱,最稳妥的一条路,就是天行副使,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够格。   ……   “你要给他们做担保?”唐小棠一脸严肃的看着姜不苦。   再次见到唐师姐,姜不苦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天行副使的发展有两种模式,一是如唐小棠这种正式职员的主动发掘,在茫茫人海中的慧眼识珠。   若出现什么问题,发掘者要承担部分责任,甚至会影响整个职业前途。   还有一种就是由资深的天行副使提供担保举荐,若是举荐之人最终证明没有完成天行副使的基本职责,那么担保者需要做个“兜底”。   所以,担保者本身也是有门槛的,不是随便哪个天行副使都能够替他人做担保。   听到唐师姐的问话,姜不苦询问道:“我能替他们担保吗?”   唐小棠道:“按理说,你现在都还是负债,是没有资格替人担保的,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若真要替他们担保,我可以认可你的资格。”   若是这样,她是要承担部分连带责任的。   但这话她就没有说了。   听她这么说,姜不苦便点头道:“那好,我替他们担保了。”   她没计较自己会承担的那点责任,反倒更加关心姜不苦:   “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他们最终懈怠,没能完成天行副使的基本任务,这个差额是需要你来补齐的,特别是他们的一大目的是透支消费!”   姜不苦并没有隐瞒他们想成为天行副使的最大目的就是提前获取更多珍贵的修行资源。   姜不苦却根本没有多想,就直接点头道:   “我想清楚了。   他们是仅剩的,和我从县城走到今天的伙伴。   我见过太多人掉队,昨日的同行者今天就成了陌路人……现在有机会帮他们走得更远一些,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他们最终没能达成天行副使的最低任务要求,需要自己兜底,直到补齐鲲口吞环的亏空,在姜不苦而言,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随着修为突破到筑基境,他现在一天能赚近二十点贡献值,相比于练气境时期,有了一个本质的突破,剩下的那点债务不到九月底就能够清空。   那一点兜底担保于他而言真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么久相处,他相信李婉月、朱富荣、刘静、王雪四人虽然性情各有不同,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唐小棠见他回得果断,便不再多说什么,点头道:   “好吧,我给他们申请四个天行副使的名额,不过,我得提前说明,我虽然也能为他们争取到一些贡献值透支额度,但绝不会有你那么多,一人给他们争取一百点就顶天了。”   姜不苦点头道:“足够了。”   修行练气观想法,对身体并无明确要求,完全可以等到真气修为提升了再慢慢讲身体素质拉上去,所以,他们只需要有培元丹就可以了。   百点贡献值足够兑换二十五枚培元丹,按照自己的经验,足够他们修为突破到练气境后期,更别说还有修炼室的使用机会。   唐师姐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这天下午,四枚鲲口吞环就戴在了李婉月、朱富荣四人手上,随着这件法器一起到他们手里的,还各有二十五枚培元丹。   同样也是在这日下午,所有新生都知道了未来十天修炼室的分配情况。   姜不苦这个特例除外,深入阴煞窟最深,处于第一梯队的有近二十人,在未来十天中将有两天的使用时间。   李婉月、朱富荣等第二梯队的则获得一天半的使用时间。   刘静王雪等第三梯队的获得一天使用时间。   其余人获得半天使用时间。   而姜不苦,将获得三天的使用时间。   这些信息并没有形成任何榜单公布,而是直接化作信息出现在每人的晶卡之中。   等十日期满,又会根据所有人在阴煞窟的最新表现公布新的分配情况。   这就是州学的特点,多的还要给他更多,优秀的让他变得更优秀。   越优秀的人,便自然而然就会获得更多的,各种各样的优良资源,直接把高营养浓汤喂到他们嘴边那种。   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张嘴,吞咽。   继续张嘴,继续吞咽。   学校只恨他们吃得不够快,而不会担心他们消耗得太多。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虽然同是州学生,但在毕业之时,彼此的成就会悬殊到彼此在新生入学阶段都不敢想象的程度。   当大家热议修炼室的使用情况,并迫不及待进入其中,体验飞一般的成长速度的时候。   姜不苦却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   次日,也就是九月初四,还是聚灵峰听道。   这一次,讲道者又换了一人,此人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在炼丹、炼器上都有着非凡的造诣。   如两日前的讲道人带领他们领略了剑道、弈道、奕剑道的奥妙一般,他们今日领略到了丹道、器道的玄妙。   感受着一种种仿佛毫不相干的材料,在不同的手法的处理下,或是变成功效各异的灵丹妙药,或是变成一件件神妙非常的法器制品。   相比于奕剑道,这又是另一种美妙体验,仿佛掌握了造化万物的精妙至理。   炼丹炼器不仅本身可以带来丰厚的回报,在这条路上凡是有所成者,无不是修行者中的富豪,再不用为资源发愁。   何况,在炼丹炼器的过程中,同样可以一点点触摸到大道之理。   九月初五,姜不苦又去阴煞窟闯了一次,这一次人员就没之前一次那么齐整了。   完整体验了两次之后,他便没做停留,转身而走。   他已经完全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正常的筑基境修行者,不仅可以闯通第一层,而且,可以非常轻松的进入第二层。   但他最终却止步于第一层的终点,在那个位置,他便已经幻象丛生,难以自已。   听觉、视觉、嗅觉、触觉……每种感知都变得不再可靠,让后被阴煞窟强制“踢”下线。   阴煞窟是学校开辟出来专用于磨炼学员的,可不是让他们来找死的,一旦被检测达到个人承受的极限,哪怕是他们本人觉得“我还行,还能再坚持坚持”,阴煞窟本身的安全机制依然会拒绝他的更深一步访问。   从第一次闯阴煞窟出来,姜不苦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又尝试了一番,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原因。   自己这个通过“夸父呼吸法”晋入的筑基境和其他通过观想法突破的筑基境并不相同。   对正常的修行者来说,修为到了筑基境,精神力已经是一种非常强大。   相比于真气或者真元,精神力在保持自我意志清醒这方面更加有效。   正常的筑基境修行者,一边有着雄浑的真元作为底子,一边又有强盛的精神力作为心灵的支撑。   可他却发现,别说精神力变得更强,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精神力的存在!   这和横炼法修行者也有不同,修行横炼法的修行者,起步之初虽没有具象的观想对象,但筑基境后精神力本身也是其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不过缺少了精神观想所带来的额外种种加成,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横,堪比强大法器的肉体本身。   可现在,他却连精神力都没有感觉到。   “难道我突破的筑基境是残疾的,是跛脚的?”   当他意识到这点,心中最初是抱着这个念头。   可随着今日更仔细的体验,他发现,事实很可能是另一种更加古怪的情况。   与同境界修行者相比,自己的身体比横炼法修行者的还要强大,还要灵活,还要更具“主见”。   最初,他只以为这是呼吸法本身带来的特性。   可随着这几日的深入思考,从身体的种种蛛丝马迹他有了另一个判断,即在他以夸父呼吸法突破筑基境时,他的精神力以某种奇妙的方式与身体这血肉之躯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也正是如此,赋予了身体远超其他法门的强大。   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了可以单独运用的、神妙非常的精神力量。   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只不过对于她闯阴煞窟而言,弊端更大一些。   而且,针对筑基境层次的气势攻击、精神攻击,他将更加缺乏抵挡之力。   他不知道未来到了新的境界这种情况是否会改善,至少现阶段就是这么个情况。   “那么,是否有什么办法改善这种情况呢?或者直接将我这方面的短板补齐?”   抱着这个想法,他把闲暇时间都泡在州学的典藏馆中。   随着三百多年的发展,州学一级的典藏馆内的藏书已经浩如烟海,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去寻找,想要获得某个答案,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但当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此事之中,他就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他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心灵秘法。   这是一个新兴起来的,发展至今也才十几年时间的全新方向。   正式明确提出这个概念,还是新历三百年之后的事情,距今也才十五年的时间。   不过,若要追溯其真正的源头,可以上溯到更久远以前,甚至是数千年之前。   因为它和炎夏文化中的“修性”很像,无论是儒释道中的哪一派,都有类似的法门,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与现有的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做深度融合。   哪怕是基于炎夏人道开辟的知行合一之道、圣兽心灵契合之道都有着非常浓重的修性色彩,但还是那句话,没有与练气观想体系做深度融合,没有梳理出完整的体系。   而这种局面,从新历三百年开始才彻底改变,并将这类法门统一称之为心灵秘法。   它们不是精神类功法,但在很多时候功效相似,特别是在破妄、窥虚、定心等方面,比之还更胜一筹。   在州学的典藏馆藏书中,姜不苦并没有找到心灵类的修法,因为发展的时间太短,按照修行体系历来的传统,这些法门都还在试验印证的阶段,还没到推行天下的时候。   他也是在一本本由六一学院出版的顶级刊物上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甚至去典藏馆的基本库中阅读了许多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老旧刊物,这才窥见心灵类秘法的全貌。   心灵秘法的种类并不多,有寒冰心诀,将心灵化为玄冰一般,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威力惊人的同时,将逐渐丧失许多正常人类的情感;   或者剑心种印,丹心种印,器心种印……名称虽不同,其本质都是将自己对某种道路的追求化为种印,向道之心越坚凝,此印就越坚牢,甚至能够与所修之道达成彼此共鸣加成的效果,比如剑心种印者修行剑道,将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剑道天赋,其他方向也一样,而代价就是,改变的代价巨大,如剑心破碎,或者改换门庭转修其他道路,这心灵种印秘法就废了,甚至还会带来负面反噬效果。   另外还有基于知行合一道路诞生的心灵秘法,比如蕴养文心、琴心/棋心/书心/画心之类。   而姜不苦经过审慎的思考,将目光投向了一门秘法,金刚琉璃心。   其参考了佛学中的金刚奥义,但又比不真的学习佛经,只是领会其神意,最终将心灵炼成宛如金刚琉璃一般。   金刚者,至坚至刚,万劫不灭。   琉璃者,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不过,和其他心灵秘法一样,这门秘法依然还在印证阶段,并没有形成功法。想要获得此法,还需再想办法。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唐师姐。   “你想修行金刚琉璃心?”唐师姐闻言,一脸见鬼的看着他。 第二五五章 以心传心   “且不说每一种心灵秘法本身就有着极高的领悟门槛,更重要的是,心灵类的秘法现在还在验证归纳阶段,根本没有形成正式的功法,你就是想学也是没路的。”唐小棠道。   姜不苦颔首道:   “我知道,可既然在验证,那大致的框架和路径应该都已经成型了,现在做的只是更进一步的细节完善和在普适性上做一些调整。   我就在想,其他人都可以获得这提前试用的资格,我可不可以用我的贡献值购买这样一个资格?”   说到这里,他还小小的激将了一下,道:   “不是说贡献值的购买力很强吗?一门心灵秘法的修行资格,应该也不是什么禁忌吧?”   唐小棠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道:   “贡献值的购买力再强,你现在也还是欠债阶段吧,没把这笔窟窿填上,就是贡献值的购买力再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不苦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腕,将鲲口吞环展示在他面前,小小光屏上亮起一行数字。   贡献值:-255.2点。   见到这个数据,她目瞪口呆,一脸惊愕的看向姜不苦:“怎么还得这么快?”   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月二十六号去州天行局看到的档案信息,当时姜不苦哪怕每日几乎不间断的频繁输献,日产贡献值也才三点几,要把这笔债还清,还得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姜不苦没有隐瞒,道:   “开学前侥幸得到一场顿悟,修为突破到筑基境,现在我每日输献能得贡献值近二十点,最多只需到这个月的二十号左右就可以将所有负债清空。   以我这一次的表现,到时应该能够透支更高的额度吧?”   “你……你这就突破到筑基境了?”唐小棠一脸的不敢置信。   姜不苦伸手道:“你可以检查一下。”   唐小棠便用两指在他手上轻轻搭了一下。   “居然……是真的!”她看向姜不苦眼神惊中带喜,心想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甫一出手就捡到这样的宝贝,还是说,自己隐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识人天赋?   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颔首道:   “确实,这才刚开学你就突破到了筑基境,要是还有对寻常州学生的要求来对待你,那对你才不公平,心灵秘法的门槛高,难学难精,可这对你来说,却正是你需要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虽没这路子,不过你放心,我保你能学到此法!”   ……   遂州天行局。   档案馆。   唐小棠这次无唤自来,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情,主动登门,并道明来意。   “金刚琉璃心?”费离古怪的看着唐小棠,道:“你确定这是他要求的?”   唐小棠点头道:“对。”来到州天行局,她没有直接去相应的职能部门,反而先找到费馆长说明情况。   “你可知为何心灵类秘法迄今还卡在试验阶段,没有推而广之?”费馆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唐小棠有些呆愣的回道:“还没有形成可以稳定传承的功法和修行体系?”   费馆长摇了摇头,道:“这是结果,我问的是原因。”   “什么意思?”唐小棠更加迷糊。   “从影响力来说,心灵类秘法若是彻底推广开,将比剑道体系对整个修行体系的刺激还要大。   按理说,即便没有形成普适性的功法,但只要有了一个大略的框架,都应该先推行起来,总会有人天赋异禀领悟玄机,让更多人参与其中,有了更多的样本,也能助这些心灵秘法的进一步完善。   本来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可为什么事实不如此呢?”   是啊,为什么呢?   唐小棠心中也泛起了这样的疑问,她原本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一被提醒,就反应过来,任何一种方法,不可能在“实验室”阶段就获得完美方案,实验室只是验证这条路是否能够走通,最终这条路能够完善到什么程度,是走出“实验室”之后的事。   她所知道的一切法门,包括剑道的推广,都遵循这条规律,怎么到了心灵秘法这里就成了例外?   她一脸好奇的看向费离馆长。   费离没卖关子,直接道:   “事实其实很简单。   心灵秘法神奇的地方在于,心灵力量是一种比精神力量更加虚无玄奇的状态。   可心灵秘法却要将这种近乎虚无的力量尽可能拉到现实层面,拉入修行体系框架之内,欲将之当成一种常规力量体系。   这就像台阶第一步还在平地,第二步就已到万丈高空之上,第三步、第四部 都正常了,可唯独这第一步,成了最大的关隘。   第一步与第二步之间,不存在任何中间状态,也不可能加密梯子,必须有一股初力,将你从第一步拉到第二步,者才可以正式开启心灵秘法类的修行。   无论哪种心灵秘法,想要入门,就必须有精通这门密法的先行者将自己的心灵修为分割一部分,化作心种心印寄入对方心灵之中,引导新人自己迈出这关键的一步。   这被称作‘传心印’,以心传心,以印传印。   这个法门的弊端有二。   首先,这极大地限制了心灵类秘法的传播推广速度,必须人传人,人带人;   其次,引导者将自己的心灵修为分割一部分,是会造成其其本人心灵境界倒退的,虽然这可以缓慢恢复,但却更进一步的限制了传播推广的速度。   而这必然会严重影响引导者的心灵修行进度,若是有人不愿意,也不可能强硬的进行要求。”   唐小棠听得缓缓点头,她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讲究。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眼神一凝,道:“不对,若是所有心灵秘法的入门都需要一个引导者,那第一个引导者又是怎么来的?”   这岂不是也变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费馆长道:“所有心灵类秘法的最初源头都是六一学院,咱们寻常人一辈子能有一两次顿悟的机会就是烧高香了,可对那里的人来说,吃饭睡觉都在顿悟,顿悟心灵类修行秘法,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听他这么一说,唐小棠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道理。   一切没有道理可讲的事情,或者他们自认为没道理的事情,只要源头是六一学院,那就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人家的道理太深奥。   说到这里,费馆长忽然俯首前倾,脸上露出些神秘兮兮吐露至高八卦的神色。   “还有另一种说法,据说这所有的心灵秘法还真有一个最初的源头。”   “哪儿?”唐小棠好奇问。   费馆长道:“你想想心灵秘法真正被当成一个体系推行起来的时间。”   “新历三百年。”唐小棠道。   费馆长眼神示意,“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问。   唐小棠道:“十日横空,世界大变。”   “关键人物。”费馆长继续提示。   唐小棠也反应了过来,倒抽一口凉气,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您是说,那位?”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天空,似乎将其名讳说出口都是一种忌讳。   费馆长又道:“他的出身不用我说吧?”   “六一学院典藏阁。”唐小棠。   费馆长道:   “据说他的遗蜕还保存着,当年诸多大事完结后,他曾回去过一次,还与学院高层有过一番谈话,具体都谈了什么,外人当然不知道。   可自那之后不久,六一学院就推出了已经颇为完善的心灵修行体系。   一点前兆都没有,这可和以往类似事件不同,那都是经过更长时间酝酿的。   所以,有很多人猜测,心灵修行的体系化,很可能与那位有关!”   绕了一圈,话题再次被唐小棠掰正。   “所以,这法门还是能够获取的?”   费馆长颔首:“是可以获取,可难度非常大。”   唐小棠道:“我可以提高贡献值悬赏。”   费馆长摇头道:“对于身具此法之人来说,姜平能够给出的那点贡献值并不被他们看在眼中。关键在于人家愿不愿意,你要知道,每一次‘传心印’,对引导者来说都是有损害的。”   唐小棠的脸色变得不是太好看。   不过,她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问道:“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费离本想说是,对他而言,这是最轻松的。   不过,他想起了姜平的表现,那从档案数据中透露出的那颗坚强如金刚、剔透如琉璃一般的心灵,顿了顿道:   “无论是天行使还是天行副使,我们遂州境内没人修有此法,那些没纳入天行府管理之列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我愿意利用特殊权限向上申请,甚至推动以州局名义行此事,这样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很多。”   听到费馆长如此承诺,唐小棠深鞠躬感谢道:“麻烦费馆长了。”   费馆长一脸的婆婆笑,道:“这样的孩子,能帮助一下我也是开心的。”   ……   “正在推进中,请耐心等待。”   收到唐师姐反馈回来的消息,姜不苦真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又听了一天阵法之道符文之道的讲道,不仅关乎阵法与符文本身,透过阵法和符文,更让他们体会到天地之力、天地灵机,人类以一己之力撬动世界的力量,真就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世界”,阵法之道,符文之道,就是求道者的答卷。   下午听道结束,姜不苦没有返回住处,直接去了修炼室。   在这十天内,他有三天,也就是72小时的使用机会呢,再不抓紧时间,这资格可就要作废了。   修炼室建在与阴煞窟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有数百个房间,沿山而建,一半在石壁内,一半在石壁外,有的甚至临到悬崖边上。   从外观上看,每个房间比秀林水府的小木屋还要更大一些。   在入口位置有一个管理处,并没有人值守,只有几台仿佛ATM机一样的机械放在里面。   他走到一台机械前,把自己的晶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屏幕亮起,直接进入操作页面。   ——   您有72小时固定使用权限,截止9月10日24:00止   另有24小时特殊使用权限,截止9月30日24:00止   请选择此次使用时间【】小时。   ——   修炼室的使用以小时为单位,姜不苦在【】中间输入了36,按下确认键,当即屏幕一变,现出几个大字——编号148修炼室。   然后晶卡弹出。   他拿着晶卡依着编号找到148号修炼室,用晶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房门打开。   一进入其中,姜不苦就再次体验到了身在秀林水府之中的感觉,不仅灵气更加充沛,更有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弥漫。   他很快就进入深层入定状态,体验着飞一般的感觉。   夸父呼吸法,似乎有变成饕餮呼吸法的架势。   且不说寻常修炼无法与之相比,即便是吞服丹药修行,效率也不敌此处的十分之一。   更何况,在这里,不用担心任何修行时效的问题,只要积累型的提升没有用尽,就可以一直修炼下去。   三十六小时后,当时间来到他设定的期限时,房间中充沛的灵气和浓郁的生命气息全部消失无踪,修炼室变成非常寻常的普通房间。   沉浸在深层修行,体会着飞驰电掣的姜不苦忽然有种从告诉行驶的动车上坐回了乌龟拉的板车。   “速度”上的陡变落差,让他直接清醒过来。   九月初六下午六点进入,九月初八早上六点中止,三十六个小时。   他体会了一下修行成果,筑基境初期的修为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根据身体变化的情况,他做了个比较感性的判断。   “筑基境初期到中期,这一次就走完了四分之一左右的路程。”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岂不是说,只需要能在这里修炼一百四十四个小时,也就是六天时间,我的修为就能突破到筑基境中期?”   而他现在,每个月能够进入此地修炼10天!   他将手抵在下巴上轻咳了两声,以缓解这个把他自己都震惊到的信息。   将这情绪回肚子里,匆匆走出修炼室。   先回住处洗漱了一番,然后去规格最好的灵膳堂饱食了一顿,犒劳了超过四十个小时都没有进食的胃。   虽说修为到了筑基境,基本已经摆脱了对食物的依赖,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依然活蹦乱跳,但他从心态上就没有强行违逆吃饭睡觉这种天性,夸父呼吸法本身对此似乎也是持赞同态度,适当的深度睡眠甚至比修炼更能够缓解疲劳恢复状态。   九月初八这天,又一位新面孔的讲道者,他用一天时间让众人大概的领略到了灵植、驭兽与生命进化联系起来之后的种种奥妙。   随着这几次听道,大家现在都已经深刻的领会到新生开学这几场“大课”的意义。   这一连串讲道,最主要的目的是将练气观想修行体系三百多年的发展以一种直观却又精深的方式直接呈现在他们眼前,给他们一个纵观俯览的宏观视野。   当大家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一切之后,做任何选择,都能够“有的放矢”,而不是瞎蒙。   不出所料,九月的讲道基本都会围绕这一核心目的展开。   至于原本某些学员所期待的对某些功法修行的答疑解惑,人家根本连提都没提。   不仅是因为不同人修行着不同的功法,更因为这涉及到的所有疑惑,都能在典藏馆中找到答案,典藏馆对所有学子敞开,没有任何限制,十几年的文科教育,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培养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天讲道完毕,姜不苦又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修炼室。   又定了三十六小时修炼时间,从九月初八下午六点到九月初十早上六点。   不仅姜不苦,其他新生也都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修炼室之助,修为都在快速的提升着。   可他们与姜不苦的差距,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拉越大。   双日听道,顺便更替星环,单日或去阴煞窟磨砺、或去典藏馆、或静悟苦修。   ……   九月十七日。   修炼室中。   姜不苦彷如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漩涡,浓郁的灵气夹杂着宝贵的生命气息涌入其体内,就在某一瞬,这漩涡陡然扩大了些,吸力都变大了几分。   单位时间内涌入的灵气和生命气息更多了。   筑基境中期,就这么悄无声息,又毫无阻碍的突破了。   ……   洪都。   天行府驻地。   一间静室之内。   一个白衣青年盘膝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忽然,在他身前虚空荡起一层涟漪,一枚晶莹如钻、在虚空中自发便生出光辉的晶体陡然出现,在晶体的表面,却带着清晰可见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掉。   破碎晶体融入白衣青年眉心,闭目一动不动的他睁眼醒来。   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周围环境,本来带着煞气的眼神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念头一动,一枚紫玉之环从他头顶飞出,悬浮在他身前。   一个温婉贤淑、知性轻熟的丽人虚影从紫玉环中浮现而出,她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关切。   这虽是他自己设定的形象,可看着她,他的眼神就变得亲切,连还未彻底转变过来的心态都迅速柔和起来。   他柔声道:“楠姐,帮我看看这次收获。”   “楠姐”却并未应他,反而道:“阿昊,你现在要做的是调节自己的心态,不要被镜像本我之念的死亡反向污染本我念头,收获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先恢复自身……在我确定你的状态之前,我会暂时关闭这方面的信息渠道。”   白衣青年道:“我可是修了金刚琉璃心,这点反向污染怎么可能危及到我?”   “楠姐”眼神坚定,不为所动,反而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仿佛长辈看一个不听话的后辈。   白衣青年受不得这样的眼神,告饶道:“好吧好吧,我先调节心态。”   说罢,他盘膝而坐的身形变成斜靠在榻上,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串水灵灵的灵果,一边悠闲吃着,一边问:“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有些什么消息发给我?……老规矩,那些过期失效的信息就暂时别念了。”   “楠姐”当即道:   “明月道院乔灵初教授拟在10月15日举办一次花会,到时候会有大量各道院的师姐师妹参加,半月前就发帖过来,说你若从天外归来,请你务必到场。”   正欢快吃着水果的白衣青年闻言立刻僵住,许久,才道:   “不去不去……不知道道院的是怎么想的,咱们宗门要是培养起优秀的女弟子,真是防贼一样,生怕被那头猪跳出来把白菜拱了。   他们倒好,天天想着拉红线当月老,恨不得给她们一人配个道侣,不去不去!”   器灵女童继续道:“紫微道院发帖,想邀你去当两天的客座讲师,给新生们讲道。”   白衣青年认真的往嘴里抛果子,顺便道:“不去不去,我那点水平,去了岂不是误人子弟?不去不去。”   “楠姐”念了一条又一条,白衣青年的回答都是“不去不去”“无趣无趣”,最后,似乎只剩下继续宅着练剑一个选项了。   器灵女童继续道:“最后一条,遂州天行局发函,想请你为一个州学生传授金刚琉璃心的修法。”   正用手抛果子嘴来接的白衣青年瞬间愣住了,果子砸在鼻子上都没理。   什么情况这是?   请自己亲自跑一趟,为一个州学生传心印?   这是……什么情况?   “这人背景很深厚吗?”他喃喃问道。   不然,怎么有这么大的脸?就算其本人有此意向,当地天行局也不可能失心疯把这么离谱的信息传自己这来。   可很快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天行府还没有腐化堕落到这个程度。   而“楠姐”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位州学生没有任何背景,随这份函件发送来的还有这学生的档案。”   她就要开始读档案。   白衣青年立刻阻止了她:“别读,我自己看。” 第二五六章 州学生涯   他似乎想要体验下亲自揭开谜底的乐趣。   父母双亡……自幼贫苦……天赋平平,心性勉强过关……有一颗真诚的奉献之心……贡献值远超常理的恐怖涨幅……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   随着时间进入九月下旬,陆续有学员突破至练气后期。   李婉月、朱富荣几人也都在此列,除了姜不苦这个异数,都已处在第一梯队。   即便在刚入学之初,刘静王雪二女距离第一梯队还差些意思,但有培元丹提供的额外助力,让他们在九月中旬的修炼室分配中获得了优势,修炼室加培元丹,让他们以比其他人更快的速度成长,等到九月下旬,他们已经彻底奠定了在新生之中的优势地位。   就向道之心、刻苦程度来说,他们都在超越曾经的自己,若说在县学的时候,他们是在以天赋“压人”,那么进入州学之后,他们基本复刻了曾经姜不苦的那种心态,天赋已经不足以为恃,唯一可恃者,唯有自己的态度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有一个超越其他人的优势,那就是有姜不苦这个实打实的榜样矗立在那里,抬头就能够看见。   让他们有着更加坚定的信心,和坚持的动力。   而姜不苦则在巩固筑基境中期的成果,从一场场讲道中,从典藏馆中,努力让自己的认知与迅猛增长的力量相匹配。   自从突破筑基境后,培元丹和固体丹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这不是它们本身的效力下降了,而是他修行的效率有了巨大的提升,原本一枚丹药能抵正常一个月的修行成果,现在一枚丹药最多也就能抵他两三日的修行成果。   不过,因为筋骨体魄的全方位提升,丹药入腹,就像被巨磨碾压一样,很快就会被消化得干干净净,有益的被身体完全吸收,有害的则随着呼吸被排除体外。   每天都可以同时服用两枚丹药,培元丹,固体丹。   对他的修行也不无裨益,不过,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剩余的丹药用完,他就不会再兑换类似丹药了。   他依然保持着每日最高额度的输献工作,每天入手的贡献值已经达到六十六点,不仅早已将负债还清,贡献值额度已经高达689点。   五百四十点贡献值兑换的丹药还没用完,就已经产生了将近一千三的产出,不仅将成本填平,还有极大的盈余。   他简单算过一笔账,即便撇除顿悟突破这事,换成州学中任何一个学员。   若将天行府提前支取的各类丹药视作肥料,必须的投入成本,只要他们能有自己这样的心态,都只赚不亏。   看着每天都在增加的账户余额,他心中已在考虑培元丹、固体丹用尽后该兑换什么新的丹药。   距离向唐师姐提出心灵秘法之事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一直没有确切的回复,他当然不可能一直攒贡献值等着。   九月二十九这天,他刚从阴煞窟出来,唐小棠就找了过来,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走,跟我去州天行局。”   ……   跟随唐师姐来到遂州天行局驻地,姜不苦被单独引进一个房间中。   房中,一位白衣青年在等他。   他看向姜不苦,目光中带着好奇的审视,问:“你就是姜平?”   “对。”姜不苦道。   白衣青年道:“你们州天行局发函邀我为你传法,我很好奇你有什么特别处值得他们如此看重,特地跑这一趟,结果……真是令人失望啊。”   姜不苦既无丰神俊朗的外貌,也无出尘气质,从各方面来看,都只能算是中人,仿佛天生自带一身的尘土气,挽个裤管就能下田,挑担烧饼就能融入市井的那种。   听到他的点评,姜不苦没有一点羞恼,反而认真回答道:“我本就是一名平平无奇的修行者。”   白衣青年点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在自知之明上,你也算是不错的。”   姜不苦安静站着,也不回话,静等白衣青年下文。   白衣青年道:“据我所知,你们州分局投递了很多份邀请函,其他不说,单是这一点,你做到了人所不能!”   姜不苦安静等着,没有回话。   青年便继续道:   “因为传心印的特点,各种心灵秘法基本都还在金丹境这个圈子里流转,而且,不是什么金丹境都能获得,更别说金丹境之下的,能得此法者寥寥无几。   我的金刚琉璃心修法得自一位老僧,当时因为一些特殊的变故,我心如枯槁,对人生充满了消极和悲观。   他把此法传给了我,助我摆脱了那种绝望阴霾。   修习此法,能让你的心如同金刚琉璃一般,坚不可摧,剔透无尘。   佛家有句著名的谒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在定心、破妄、祛魅、破幻这些方面都非常神效,更容易洞察很多阵法、符文、丹药法器灵傀的奥妙本质,并进行更有针对的打击。   在日常的修炼中,能够提升悟性,对天地大道更加敏感。   在不多的一些尝试中,紫府境修行者得到此法,只要正心诚意,初有小成,至少也能凝成上品金丹,丹成超品的比例也更高。   也即是说,此法有极大概率助修行者的成丹品质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升一个台阶。”   他认真看着姜不苦,很想从他眼中看到垂涎之意,可姜不苦的表情依然平静。   他大感无趣,道:“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此法的价值,就凭你们州局,根本出不起这个价。   我虽觉这事有趣,却也不可能白跑这一趟,金刚琉璃心这样的法门,也不可能轻易与人。更别说假使我传心印于你,对我自己也有不小影响的!”   姜不苦并没有说“既如此,那你来这一趟是寻人开心吗”这样充满挑衅的话,而是直接问道:“前辈有什么要求?”   无趣再+1。   白衣青年道:“我要你以后所有的贡献值做为报酬。”   他道:“你现在这点身家我是看不上的,只能以你的未来作价,你觉得怎样?”   姜不苦闻言,皱眉不语。   白衣青年见此,笑问:“怎么,不同意?”   姜不苦道:“前辈还是定个具体的标准吧,若我以后所有的贡献值都归你所有,再好的功法我也不会学的。”   这不仅仅是贡献值的问题,这将在事实上让他成为另一人扈从一般的角色,无论如何祂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白衣青年眉头挑了挑,道:   “可我定什么标准合适呢?   别说你现在,即便以后到了紫府境能赚更多,也不足以打动我。   等你金丹之后或许能令我动心,可那都是多久后的事了?   你能不能到那那一步都还是两说呢,即便你真到了那个境界,那又是多久之后的事情呢?   或许,对那时的我来说,这已经毫无价值了!”   姜不苦沉默,许久之后,才道:“抛开其他因素,只说当下,传心印对价多少贡献值你才觉得合适?”   白衣青年也很配合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认真道:“10万……你能给出这么多吗?”   姜不苦道:“给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分期支付。   前辈的顾虑是随着年限的延长,你修为的持续提升,就你个人而言,贡献值的价值是在持续走低的,现在十万贡献值对你是比不菲的收益,可到了彼时,就远没有今日这般的分量了。”   白衣青年颔首。   姜不苦道:“那可否这样,这次传心印的价值就算做十万,每年底盘一次欠账,这未还的欠账直接按照一定比率增长一次,算是对我延时偿付的平衡。”   白衣青年双手抄在怀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觉得这比率定多少合适呢?”   姜不苦道:“这由你定,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都愿意接受,若是前辈定个每年百分之百的增长比率,那也只能劳烦前辈白跑一趟。”   “你这是……把球踢给我了?”他笑着问。   其实,他动身前来遂州这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倾向,姜不苦在不确定对方底线的情况下干脆把开条件的权利让给对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那自然也就只有遗憾拒绝了。   反正他是不可能为了一门秘法就把自己彻底与某人绑定的。   白衣青年也显然领会到了他这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摩挲着下巴考虑了一阵,才道:“百分之……”   说这话时,他仔细盯着姜不苦看,似乎很想看到他的忐忑和紧张,可是,姜不苦始终平静,并没有为他这故意吊人胃口的举动而心生波澜。   “十五!”   他紧盯着姜不苦,说出了这个答案。   姜不苦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   白衣青年提醒道:   “你可想好了,按照这个比率,你第一年的偿还额度就不能低于一万五,不然,欠账就会如滚雪球一般逐年增长,等增长到一定额度,你就是穷尽一切办法,也很难还得清了。”   姜不苦颔首道:“我想好了。”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伸手一指点在姜不苦额头。   姜不苦闭上了眼,想要仔细感悟这传心印的特别,可是直到那手指离开,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好了。”   姜不苦睁开眼,心中有些疑惑,但看到白衣青年原本丰神俊朗的样貌变得有些虚弱无力,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像是肾水被掏空。   姜不苦忙问:“前辈怎么啦,失败了吗?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白衣青年看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朵奇葩,道:   “你当然没感觉,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石头不开窍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不能伤害你,又要把心印植入你的心田耗费了我多大的心力?   亏大了,真是亏大了!   好了,去吧去吧,回去赶紧修炼!”   说着他就挥手撵人,在姜不苦即将离开之际,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要记住,在还清我的欠账之前,你都是在为我打工,可不能懈怠了!”   等姜不苦离开,他也踱步去了隔壁,与他直接联络的费离正等在那里。   见面后,他直接道:“以后他偿还的贡献值你们也别转给我了,就留在你们局里当福利吧。”   费离当时就惊了,问:“这贡献值你不要了?”   他摆手道:“不要了,转来转去,懒得麻烦。”   费离道:“你既然这么不在意,刚才和人家孩子斤斤计较,争论那么久干嘛?”   白衣青年道:“我以前听到一个说法,毁掉爱好最好的方法是将之变成工作。   他的输献强度这么夸张,也不是没人这么尝试过,可长期坚持的我却没见过。   我就想看看,当我帮他把输献这事变成一种工作,一项沉重的债务后,他还能够坚持多久。”   费离目瞪口呆,道:“你这不是……你这是缺德啊!”   他原本还想含蓄一点,结果话出口一半,直接道出“缺德”,直抒胸臆。   白衣青年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这是金刚琉璃心的一个小考验,他若能坚持,过了这坎儿,兑现承诺,在这门修法的领悟上将有一个质变提升。”   若是过不去这坎,那岂不是就废了?   费离仔细看着白衣青年,许久之后,才感慨道:   “金昊,跟老哥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之所以从核心疆域来我们这偏远之地定居,是不是就和你这行事作风有关?”   白衣青年神色一下变得肃然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正义之气,仿佛在说,你怎么能够妄加揣测,凭空污人清白?!   ……   姜不苦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他找不到心印之种在体内留下的任何痕迹。   回到学校,他直接去了阴煞窟。   他不断往里深入,很快,幻听幻视再次袭来,渐渐地,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他依然幻听幻视,可另一方面,他的心意似被一股无形之罩保护着,始终留有一丝清明,让他知道自身、乃至外界的状况。   渐渐地,随着他继续深入,虚实界限越来越模糊,他发现自己最后残留的一点清明心意端坐眉心深处。   而在这枚心意被一层闪动琉璃之色的光罩覆盖。   他“端坐”其中,清晰的看见,在他面前呈现出的越来越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透过这层光怪陆离,他还能够看到现实中的阴煞窟模样。   他一步步往里层深入,一步步走到阴煞窟第一层的尽头,然后,迈步进入第二层。   阴煞之气的浓度陡然提升。   仿佛浪潮一般拍击着维持着心灵那最后一丝清明的琉璃光罩,琉璃光罩没有破碎被摧毁,反而在这拍击之下一点点收缩凝聚。   也是在这过程中,种种玄妙难言的意念从这光罩中被“击碎”,如同一朵朵浪屑水雾,融入他的心田,化作他自己的感悟。   当他把这些信息吸收,也自然而然的获知了金刚琉璃法的修法。   首先当然是内因,需要他深刻领悟金刚琉璃心法的神髓,这是一切的根本。   其次则是外因,借助各种外因的冲击,可以加速金刚琉璃心法的进度。   外因多种多样,可以是阴煞之气这种能够引动特殊力量的地域或者阵法,也可以是心灵情绪上的波动冲击,还有更玄妙的人心思潮的冲击,而要接触到这种冲击力量,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神道司申请观政。   外因适当可以加速心灵秘法的修习,可若是过度,则很可能出现悲剧,如何把握这个度,是衡量不同修习者水平的一个关键。   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中,他一口气走到了阴煞窟第二层的尽头,这才终于再次有了幻听幻视之感,另一方面,体内真元也消耗大半。   他明智的停了下来。   第一次尝试,就有这样的奇效,比以前足足多闯了一层,若要硬闯,进入第三层都是可以的。   从今日起,阴煞窟真正成为他的磨砺与成长之地。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赶在那本质上来自于金昊的琉璃光罩一点点消耗磨损之前,将自己的心灵力量一点点替代填充进去。   最终,凝成完全属于自己的金刚琉璃。   当其他学生还在第一层艰难前行的时候,他已经摸到了第三层的边。   这越发坐实了他此届新生中绝顶天才的名头。   而因为他的超卓表现,从十月上旬开始,每十天中他将有四天即九十六个小时的修炼室使用权限。   白天他已经安排满了,双日听道,单日或在阴煞窟磨砺心意,或去典藏馆博览群书,偶尔还旁听朱富荣、李婉月等人组织的交流会——原本这只是他们内部的小圈子,可或许是因为有绝世天才姜平的坐镇,虽然他从来不发言,只是默默旁听,但这都无形中提升了这交流会的格调,越来越多其他学员的加入,自发形成了新生中最大、质量也最高的交流群体。   十月中旬,新生群体迎来一波晋升潮,除姜不苦之外,其他处于第一序列的学员们,开始陆续挣脱练气境的桎梏,很顺利的晋入筑基境层次。   而自突破到筑基境中期后,又在修炼室泡了两百四十个小时,姜不苦的实力也顺理成章的突破到筑基境后期。   巨大的差距,也在这时展露无遗,那些排名垫底的学员,还在练气境中期的沉浮。   若无意外,不到两个月前新生入学那段时间,是所有新生实力最平均的时候,经过两个月的放大拉伸,初步有了一在平地一在天的差别,往后,这差距还会越来越大。   ……   修为突破到筑基境,再次处于同一层次,虽然他们只是筑基境初期,而对方已在筑基境后期,这却让李婉月再次有了平视姜不苦的底气。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以前实战切磋,压着姜不苦打,以各种手法将之“击毙”的场景,那些记忆分明还在不久前,也就半年光景,可现在回忆起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甚至,在考试之前,最后与他实战那次,虽然战斗再没有最开始那么轻松,可她依然是获胜那一方。   现在忽然就变成了这种局面,原本他在身后,下一瞬就到了前方,连如何超过的都不知道。   这总让她有种复杂难言的滋味。   她忍不住道:“姜平,咱们有多久没练过了,有时间再练一下?”   “好。”姜不苦不知道李同学心中的百转千回,很干脆的就答应了。   见他如此干脆就答应,朱富荣赶紧道:“和我也练练。”   “好。”姜不苦道。   “我,我,我也要!”刘静急忙道。   “还有我。”王雪同样不甘人后。   “好,好。”姜不苦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现在有暇,现在就去?”   他也很好奇其他同学突破到筑基境后都有些什么改变。   五人结伴去了训练馆,申请了一间单独的副馆。   当大门关上,一切嘈杂纷扰都被隔绝在外,副馆内安静而空旷。   姜不苦问:“你们谁先来?”   朱富荣、李婉月四人相视一眼,传音交流了一阵,朱富荣率先站出来道:“我先来吧。”   两人相距五十米左右,彼此相对。   朱富荣没有立刻动手,道:   “我知道现在和你差距太大,你来我往绝对打不过你,我就出一门绝招,也是突破筑基境后才能施展,而且,准备时间特别长,请你帮我品鉴品鉴。”   姜不苦点头道:“可以。”   朱富荣双手摊开,虚按向下,渐渐地,已经初窥金刚琉璃心门径的姜不苦“看见”两条虚无气线顺着他双掌接入大地,然后一路向他所站之地蔓延而来,如同两条蜿蜒游动的巨蟒。   在“巨蟒”临身之前,两条巨蟒陡然分开,一左一右绕着姜不苦,将他包围,两条虚无巨蟒连接成环,进一步变化。   最终,距离他出手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一个以他为中心,范围半径十米的虚无气阵成型。   而这一切,用肉眼是无法看见的,哪怕有精神力扫描,也无法看得这么细致,可在他眼中,却历历在目。   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等到他这绝招成型。   当这气阵成型的瞬间,他瞬间感觉所站地面陡然震动起来,而且,坚硬的地面一瞬间变成流沙之地,一根根坚硬地刺从他的身下、从他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向他扎来。   与此同时,随着这一切成型的刹那,笼罩在他身周的重力场名下加重了数倍,若是在发觉危机的刹那想要跳起躲避,陡然变化的重力会将这一跳化解,而且,身下地面变成只会陷人而不承重的流沙,即便想要借大地之力起跳,也暂时无力可借。   这一击可以说非常精妙,练气境修行者是做不到这般程度的天地之力调动的。   若是其他筑基境修行者遇到这种局面,即便是中期乃至后期修为,这一刻最先要做的也是撑起防御,先扛过这一波再做打算。   但姜不苦没有防御。   抬起左脚,猛力往地下一顿。   “砰!”   脚下本是虚不受力的流沙,可这一刻却有种踏在铁板上的感觉。   一股磅礴无匹的劲力送入脚下,随着这劲力送入,就像一拳打在巨蟒的七寸,前一刻还狰狞凶恶的天罗地网般的围攻之势,瞬间变得松软无力。   坚硬地刺如化蜡一般消融,流沙之地再次变成训练馆的坚实地面,甚至更坚凝几分,仿佛被专业机械夯实过,比周遭整体下陷了近十公分。   这一脚劲力不仅踏在脚下地面,更像是同时踏在朱富荣身上,浑身劲力松懈,整个人变得松松垮垮,再加上酝酿刚才那一击本就耗尽全力。   这一瞬他脸色苍白,踉跄两步,几乎倒地。   他连忙摆手道:“认输认输!”   他自忖,这差距,比县学之时,他与卓不凡之间的差距还要更加夸张。   随着朱富荣退场,李婉月迈步上前。   她道:“你让我也出一招?”   “好。”姜不苦道。   然后,她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在姜不苦眼中,却隐约看到有光芒从她身上泛起,渐渐地,一个模糊的、宛如神祇一般的身影虚立当空。   这尊神祇手里握着一柄神兵,祂一点点抬起手,最后,向他投掷而来。   这神祇的本质是她的精神力量观想而来,而这神兵一掷,不仅包含了她的精神力量,还有所有真元与体力,乃是精气神合一的全力一击。   一击之后,就无力再战,会陷入精气神的全面匮乏。   而在现实层面,通过不短的前摇准备后,如雕塑般静立不动的李婉月一挥手,便扔出一束光。   这融合了她精气神的全力一击,不仅有物理打击,还有精神打击。   姜不苦没有躲避,没有反击,完全的承受了这一击的所有伤害。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一束光如同碎星一般消散无踪。   身体无恙,精神无恙,心灵也无恙。   “变态,你现在真是个变态!”这种局面,让李婉月完全无力吐槽。   可这就是姜不苦的特点,你的实力若是强于他,那么,哪怕苦手一点,狼狈一点,大概率也不会输。   可若是你的实力弱于他,哪怕只是弱了一点点,那么,任你千般手段,万条妙计,你也基本上不可能赢。   而随着她退场,刘静、王雪二女相视一眼,一起迈步向前,道:“我俩实力更弱,单独打绝对毫无悬念,要不我们一起吧?”   “好。”姜不苦点头。   一阵准备之后,王雪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扔出数十粒种子,当它们分布于姜不苦身周,恰好将他笼罩在内的刹那,数十根如同百炼玄铁一般的、还带着细密锯齿的藤条宛如蟒蛇缠身般向他缠绕而来。   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可以想象,任何血肉之躯不加防备的陷入这样的绞磨之中,瞬间就会宛如被割破的血包,化作齑粉血浆。   与此同时,刘静也观想出了自己的神祇真形。   那是一尊持枪挺立的昂然之躯。   当神祇与她合一,真元在她掌中实化为枪,而在枪尖位置,更有着夺目闪耀的光辉。   而后,她枪出如龙,直往被玄铁锯齿藤阵困住的姜不苦刺去。   可在枪尖触及姜不苦身体之前,他双手舒展,就如同做扩胸运动一般,将那些缠绕身周的藤条撕扯得寸寸断裂。   顺势一拳击出,拳头与枪尖相撞,拳头毫发无伤,枪尖碎裂,枪身碎裂,就连持枪的手臂连同半边身子都被震得酥麻无力。   “变态,变态!”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将他们全力酝酿的一击如此轻松化解,除了这句话,他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别的评价。   这同样是姜不苦的特点,只要面对实力更弱的对手,哪怕只是弱一线,数量的优势也很难弥平这“一线”的差距。   与他对战,车轮战,人海战术,都很难取得对方想要的战果。   “不打了,不打了。”朱富荣道。   刘静左手揉着酥麻无力的右臂,道:“咱们这么和他打,天生就吃亏三分……我决定了,等把之前的贡献值欠账清掉,我不兑换丹药了,我准备兑换一件本命法器。”   李婉月、朱富荣、王雪三人闻言,也都点头道:“确实该把本命法器之事纳入考量之中了。”   对他们这种正统修行者而言,战力有一大半都要靠法器来“表达”。   一来新生们基本都毫无积攒,且大家的修为成长都太快,寻常法器刚置办上很可能就已经落伍了,所以并不急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新生们竞争的焦点,修炼室使用时限的争夺和有没有法器毫无关系,只与各人的修为心性和精神力量这些因素有关,所以,在练气境,没有人考虑法器一事。   不过,本命法器和寻常法器不同,不仅可以与修行者同步成长,越早祭炼效果越好,本身也可成为修行者的护道重器,甚至可以视作身体的延伸,修为到了筑基境,也应该考虑此事了。   唯一的阻碍就是价格高昂,不过,他们现在是天行副使,每天都能赚贡献值,还有一定额度的透支权限,这让他们与本命法器之间的距离,比大多数学员都还要更近一些。   说到此事,李婉月不禁看向姜不苦:“以你的境界,应该早就敲定此事了吧?”   姜不苦却摇头道:“我暂时没有考虑此事。”   “啊?!”   李婉月几人一脸惊愕,他的回答实在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不过,他一贯出人意料的举动实在太多了,他们也没深究其中原因,毕竟,这很可能涉及到对方道路的秘密。   这个时候,保持缄默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场切磋,姜不苦也对自己当下状态有了一个更明确的定位,要知道,他还没有动用法符的力量,距离全力爆发,极限爆发都还有很长的距离。   对于自己彻底爆发会有什么效果,他自己也开始有所期待。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底。   虽然成长有快有慢,但却都在努力成长。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了俩月,一则消息很快就在所有新生中传开。   就是几个月前唐小棠师姐给姜不苦透露的事,而且,消息比那时候还要详细许多。   洪都十七州将共同推动成立四所特等综合修行学院,名义上和众道院乃至洪都学院都出于同一层次。   今年开始试运行,第一届生源将直接在十七州学中产生。   因为生源相比道院有着先天劣势,十七州将倾尽全力给予扶持。   因十七州本身底蕴的不均衡,为使新成立的四大特等院校彼此均衡,根据强配弱的方式进行灵活调配,而不采用就近州就近合并这种方式。   十七州中,底蕴最深的丰州将提携四位“身小体弱”的小老弟,组建云莱书院,这四位小老弟中就有一个是遂州。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这第一届试运行,云莱书院将招收1000名生源,丰州将独自承担600名生源的招募,这同样是已经议定之事。   而剩余四百生源则由遂州等四州共同协商解决。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四州均分,各占100位名额。   可这是不可能的,面对丰州他们四州联合起来都没有说不的能力,可在四州内部,却是谁也不服谁的。   都想要自己多分点,其他州少分点。   对此,丰州摆足了老大哥姿态,并不干涉,“你们自己解决,只要别影响下学期正式开课就行。”   于是,四所州学必须先确定下各自招募生源的名额数量。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四州新生拎一块,让他们分出个高下来。   可这是不现实的,正常的教学秩序不能受影响。   最终,四校约定,在这学期末之前,各校各出20位新生代表,80人进行比试,决出前四十名,这四十个名次,每个名次则代表着不同数额的入学资格。   原本有人提出每个名次代表十个入学资格,但这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否定,排名第一和排名倒数第一,背负的意义怎么能是相同的呢?   再细致一点,第一名和第二名,也不可能相同。   最终议定的是,只有进入前四十名,才有资格参与分配,而名次越好,能够分到的名额越多。   这不仅关乎所在州及州学的利益,也关乎学生们的利益。   而现在距离那比试期满打满算都不足俩月,所有学生都为此紧张起来,氛围不比统考前的集训弱。   学校也特地多安排了许多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师,更具体、更深入的了解和解决大家在修行中遭遇的各种问题。   姜不苦也因此对自己的作息做了适当的调整。   而时间到了十月底,他已将星环更替调整完毕,只要是有调整价值的,都做了调整。   相比于开学之初,他的天赋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他现在,就是州学新生中天赋最好最拔尖的那一批。 第二五七章 不同的成长   这次星环更替带来的天赋提升,都被他均衡的分配了下去。   从练气效率,到身体的基础素质,包括身体的恢复自愈能力,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这一切归结到一起,让他的成长始终呈一个缓慢加速的状态。   自十月中旬突破到筑基境后期,到了十二月上旬,他的实力已经达到筑基境巅峰。   在达到此境之前,他并不确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可当他迈过这个坎,很自然的就明白,自己这是达到了筑基境的极限,进无可进的天花板。   从这一刻开始,要么突破境界晋入下一层,看见新的天地,要么横向探索,加强自己的广博度。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触摸到了另一个东西,瓶颈。   他不由再次想起当初府学范校长的讲话。   所有提升都可以分为积累型与领悟型两种。   在练气境阶段,积累型提升占九成,领悟型提升只占一成;   到了筑基境阶段,前者占八成,后者占两成;   而到了紫府境,前者占七成,后者占三成。   他也很快早到了其中原因。   “我这是……我这是积累提升得太快,领悟没有跟上。”   这种欠缺是两方面的,一是对筑基境到紫府境的变化本身理解得还不够深刻,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糊里糊涂突破的修行者也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他对所修功法本身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没有达到进入新境界的门槛。   对其他修行者来说,这有着先行者们留下的、浩如烟海的笔记手札可供参考,可对他而言,就没有这个便利了。   因为夸父呼吸法本就是他误打误撞、稀里糊涂间诞生的产物,没有前人先贤的经验可供参考,所有的领悟,必须由他自己完成。   当他再次从修炼室出来,当天便找到朱富荣李婉月四人,道:   “我在修炼室每十天有四天的使用权限,以后你们四个一人一天分了吧……哦,每月还另有24小时,也均分给你们,一人六小时。”   朱富荣没有感觉惊喜,反而奇怪的看着他,问:“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修炼室都不用了?”   李婉月、刘静、玩雪三女也都有些关切的看着他。   姜不苦道:“修为到了筑基境巅峰,在突破紫府境之前修炼室对我没什么用了,修炼室的使用权限只在十日内有效,不能够积累,既如此,送给你们用最划算,不然就白白浪费了。”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很默契的选择了闭嘴,不再追问此中细节。   现在几人的关系比在蓬乐县学时还要更好些,经常切磋交流,对除姜不苦之外其他人的修为进度都非常清楚,十月中旬才突破筑基境的他们,最大的期望就是赶在这学期结束前把修为冲到筑基境初期巅峰,明年上学期突破到筑基境中期。   境界越往后,修行越到深处,进度越慢,他们有这个心理准备。   所以,知道真相的他们略感有些扎心。   ……   12月20日中午。   “希望你们都好好表现!”   带着学校的殷切祝福,二十位遂州新生登上一艘飞舟,不仅姜不苦,朱富荣、李婉月也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个熟面孔,那就是罗煊盛。   这是根据所有新生从开学以来的表现确定的。   除姜不苦之外,其他人的修为基本都在筑基境初期临近中期这个层次,乃是遂州这一届最出挑的一群人。   四州比试,除了遂州之外,还有渠州,阜州和峒州。   关于比试场地定在何处,四州之间也有过一番争执,毕竟主场客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最终抓阄决定,渠州运气好,当了主场,遂州、阜州、峒州三州学生将乘坐飞舟前去应战。   相比之前接送他们参加考试的巨大飞船,飞舟的形制小了许多,形如长梭,速度却比飞船更快了一些。   遂州到渠州有近万公里的空域飞行距离,众人花了近四个小时才抵达渠州。   渠州这边有专人安排接待,各方面的待遇自然没得说,被照顾的比在自家学校还要周到。   这天剩余的时间再没有其他安排,交由学生自由活动安排。   翌日清晨,用完早饭,姜不苦等人在自家领队的带领下进入一座巨大的训练馆。   等四校八十位学子到齐,一位极有少妇风情的女子给众人讲解比试规则。   “因为大家对彼此都不熟悉,所以,我们决定采用最简单,也最让人心服口服的比试规则。   我们列了个对战表,八十位学员每人都打一场,根据各自胜负平场次不同进行评分,然后根据总分多少排列名次。”   当具体的规则宣布出来,大半学生都面露惊色。   八十位学生,每人都得打七十九场,而整个比试时间只安排了五天,也就是说每天要打十六场,上午下午各八场。   哪怕他们对自己都非常自信,可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安排,没几个有信心能够一路赢到底。   这是一场长跑,如果一开始就火力全开,后期反而要凉。   在场的学生都是极聪明的,很快就想明白了隐藏在这安排后的用意。   合理的评估自己,评估对手,合理的分配自己的战斗节奏和精力,不过分追求每一场具体战斗的胜负,而是要以更宏观的视角,将七十九场比试视作一场大战,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姜不苦的表现倒是非常淡定。   别说七十九场战斗分散到五天,就是压缩到一天之内,他也丝毫不怵,甚至还会更感高兴,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战法。   他最巅峰的实战记录,每天可是要打上近百场,这样的战斗安排,他是捡了大便宜了,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态上。   不仅他自己这样想,旁边的朱富荣、李婉月明显也想到了这点,就连已经与他们明显生疏下来的罗煊盛也有个隐晦的向他瞥眼的动作。   听完具体的比试安排,姜不苦轻松下来,眼神在其他三州学生代表身上扫过,他们的生命灵光和遂州学生差不多,但能集中在此的,都是各州最拔尖亮眼的那一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接下来有五天时间呢,可以小补一下。   “另外,还要补充一点,有些家境殷实的学员可能已经有了趁手的法器乃至本命法器,另外还有符箓或者阵盘或者是其他有着奇效的丹药之类。   这和我们这场比试的初衷不符,所以,这些外物都禁止使用,如有违者,直接取消排名资格。”   在比赛开始前,每人都领到了一个号牌,编号从1到20,遂州、渠州、阜州、峒州四州学生的号牌被分成黄、蓝、红、绿四色,一张巨大的对战表张贴在训练馆醒目处。   训练馆用阵法分割出四个比试区,战斗同时打响。   姜不苦找到自己的比试场地,一边等候,一边看着他人战斗,这给他最深的感触就是,观想法修行者的手段都比自己多,而且酷炫华丽。   冰弹、火球、风刀、藤鞭、毒雾、雷电……   不仅看着酷炫,也更符合大众对修行的想象。   与他们相比,自己的手段甚至称得上贫乏。   不过,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感触了,他把自己代入对方的敌对面,正面承受这些攻击,他心中甚至连一丝紧张感都无法升起。   “黄1对蓝17准备。”   听到这声音,姜不苦迅速收摄心神。   他就是黄一。   每校学生的编号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根据实力排的,而在第一天的安排中四校前十彼此都没有战斗安排,虽然最终都会战一场,但排序越靠前的较量越会安排在后面。   当姜不苦踏上赛场,对手是个丰神俊朗的青年。   对此,姜不苦已经麻木了,他所见十个修行者中至少有七个都是这一款的,反倒是如他与朱富荣这种比较少见。   而对方心怀忐忑的出场,毕竟单从排名上看就能看出彼此巨大的差距。   还以为遂州新生第一会是一个多么惊艳的家伙,可此刻见到真人,真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在姜不苦身上,哪能看到一点超凡脱俗的气质来?   心中这么想着,他的手上却没有停止。   双手捏了几个印诀,一圈炽烈火线就在姜不苦身周形成,并向他迅速收缩而去。   很快,他便处在了烈焰的炙烤之中。   从始至终,姜不苦都没有动弹,直到炽烈火线与他还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被一层虚无的屏障抵挡。   不仅如此,一股劲力从中震荡而起,向四周扩散,就像一枚巨石投入湖面,巨大涟漪往四周荡漾。   当这劲力渗入火线圈层之中,剧烈燃烧的火焰像是从源头处被扰乱截流,迅速熄灭。   而这巨大火焰与对手“蓝17”明显有着联系,当火焰熄灭,蓝十七气息也跟着一窒,体内真元有明显的被扰乱的迹象。   下一刻,姜不苦砂锅大的拳头已经稳稳的停在了他的额头之前。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都衣衫完好,但胜负已经分明。   当裁判宣布了姜不苦胜利,所有关注这场战斗的他州学员心中都暗暗有了计较。   “横炼修士。”   姜不苦的表现,非常附和这个判断。   而蓝一,红一,绿一也都已结束了自己的战斗,都在一两招间解决对手。   他们都用拳头证明了自己,本计划着控制战斗节奏的新生们,看到四州第一的各自“表态”,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亢奋,哪怕是为了不被他们的风头遮掩,也都表现得更加着力。   心中想的是整体筹划布局,可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受到整体氛围的影响。   输人不输阵。   别人都在秀,自己一个默默的苟?年轻人同样受不了这个!   半小时后,姜不苦又与红20进行了一场战斗。   同样,用最简单的方式一招取胜。   上午八场,下午八场,每半个小时一场战斗。   每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用时绝不超过一分钟。   其他时间,他都与渠州第一,编号“蓝一”的选手挨得颇近。   一开始,对于他这个遂州第一的主动接近,对方还是表现出了极佳的风度,向他点头致意。   可两三个小时过去,除了每场应战必须离开,其他时候几乎都黏在他身边,就连他与其他人战斗时,也都站在最近的位置观看。   他又不是女生,被另一个陌生男生近距离“贴”着,他当然不疑对方有什么奇怪念头。   这必然是分析对手、研究对手来的!   只是对方这种分析研究法,太过明目张胆了一些,你远远的看着也无所谓,毕竟他也在远远关注其他州学优秀学员的表现,可你距离如此之近,恨不得拿个放大镜观察的架势,就实在是太撩拨人了一点。   若非场合不对,他很想回之以老拳。   他用眼神警告,甚至暗带威胁,都不中用。   反而把他自己搞得心浮气躁,也直到此时,他才陡然醒悟,“莫不是这才是对方的诡计,故意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搞我心态,好在与我对战时取得更好的心理高地?卑鄙!”   当然醒悟到这点,看向姜不苦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姜不苦不为所动,依然站在他三四米之外,一副全神贯注的观战模样。   蓝一选手自认为看穿了对方的手段,便主动收敛情绪,眼观鼻,鼻观心。   绝不让对方得逞就是了。   远处,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朱富荣倒是对李婉月低声笑道:“那家伙老毛病又犯了。”   李婉月笑了笑却没太过关注,将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比试场中。   对姜不苦来说,这些战斗除了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外,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危机,可她不同,把自己代入其中,只觉得每一场战斗都惊险万分,必须全力以赴。   她虽入选了二十人之列,但排名很靠后,也就是说,今天给她安排的对手都会很强,败多胜少。   她没有气馁,反而越发的专注,是少有的不受姜不苦风格干扰的选手,赢不了的她果断认输,保存体力心力,有点把握的她就全力以赴,智计百出,只为最后的胜利。   整体来说,这第一天的比试,无论胜败,结果大多在众人预料之内。   当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大家陆续出馆,有近一半的人都身上挂彩,伤势颇重的也有几位,不是所有人都如姜不苦这般,眼见胜局已定就会收敛手段。   哪怕是胜利在望,在对方不认输,或者裁判不出招打断阻止之前,都会以搏命姿态战斗,这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尽量给对手积累伤势,给同校其他人创造更多机会,这也是一种策略。   姜不苦这样点到为止的风格反倒显得有些妇人之仁。   领队老师也兼做教练,有几次都想隐晦的对姜不苦做出暗示,却不知是他的暗示太过隐晦,还是姜不苦故作不见。   反正他的风格从来如此,没有丝毫改变。   已经与他打过的,和即将和他打一场的,倒没这样的心思,反倒感觉这是尊大魔王。   只因他今天的所有战斗都用那简单的方式取得胜利。   硬受对方一击,然后还一击,最后,取得胜利。   流程就是这么简单清晰。   哪怕没有受伤挂彩的,神态间也极其倦怠。   每一场战斗,不仅是对真元和体力的巨大消耗,对心力的消耗同样巨大。   短暂的交锋中蕴藏着太多智谋和算计,能被选来这里的选手,哪怕实力有强弱,但都并不悬殊,而且,智商上一个个都堪称人精,一旦稍有懈怠,被人翻盘都是很正常之事。   而姜不苦的精神状态却是最好的,虽然他的衣服破烂不堪。   今日每人都经历了十六场比试,连胜无败绩者,九人。   翌日,比试继续。   姜不苦发现,今日的对手相比昨日,明显更强一线,不过,于他而言,并无任何不同,都一样。   受一击,还一击,获胜。   三十二场连胜不败者,只余五人。   渠州、阜州、峒州三校各一人,遂州二人,除姜不苦外,还另有一位。   而他的表现越发引人瞩目,其他几人哪怕依然保持全胜不败,可连续三十多场战斗,也让他们把自己的风格展露无疑。   随着他们被人摸得越来越透,心力消耗越来越大,战斗正在变得越来越险,几次都要被人翻盘。   唯独姜不苦,依然是受一击还一击然后就获胜这个节奏,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自信到狂妄的做法,可所有对手都被他用这手段“硬吃”了下来。   那说明人家有狂的资本。   对于这些胜利,姜不苦本人倒是不甚在意。   更让他高兴的是,昨天蓝一选手给了自己帮助,今天,他又从红一选手那里借来了星光。   而在他人眼中,明明实力最强的他却明目张胆的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被视作一个天才的“怪癖”,比他的实力还更令人瞩目。   第三日。   这次姜不苦遭遇了很多同校选手,其他三校的情况也类似。   因为大家对彼此的实力都颇了解,实力相近的还会较量一番,感觉悬殊没把握的,稍微试几手就会停手。   不过,一场和罗煊盛的战斗却让姜不苦感觉味道有些不对。   实在是对方他表现得太过用力了些。   罗煊盛一言不发,可修炼了金刚琉璃心的他,却能清晰的看到他那意志、精神、气势的极端凝聚。   这样的态度,比他与其他三州学员对战都更加全力以赴。   当然,悬殊的实力差距,并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出现不同的结果。   受一击,还一击。   他的拳头停在罗煊盛胸膛处,只要劲力一吐,直接能把对方心脏震碎。   按照之前的交手经验,对方就该认输了。   可罗煊盛却双目鼓瞪,呼吸急促,很不甘心这种结果的架势,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姜不苦却分明从他眼中读出了坚定的意味。   我不会认输,想要赢我,就把这一拳落实,彻底把我打倒!   姜不苦读懂了,然后,当然是成全他。   劲力轻吐,罗煊盛喷血倒地。   当然,他已经收了七八成的力量。   不然,别说心脏给他打爆,他整个人都要被打爆。   裁判上前检查了一下罗煊盛的伤势,宣布了姜不苦的胜利。   过了一会儿,吐血倒地的罗煊盛沉默站起,看了姜不苦一眼,然后,沉默远去。   姜不苦发现,自从罗煊盛与修行家族走近之后,心灵上有一个很大的蜕变,一下子就从一个青年变为了成人。   还是心思很重的那种。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他与对方不熟。   刚才那场明知必败的战斗,他却偏要以这么坚决的方式走到最后,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了吗?   姜不苦直觉认为罗煊盛应该比州学中其他人更清楚这点才对。   这时,朱富荣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神色有点复杂的道:“他大概就是想要明明白白的输一场。”   ……   比试第四日,姜不苦开始遇到更多各校排名前五的选手。   经过三天,连续四十八场战斗,这些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疲劳,消耗的真气可以迅速恢复,有修为高的裁判在旁关照也不会让他们受重伤,可不断积累的轻微伤势,一场场斗力亦斗智的比拼,都已让人感觉到了来自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劳。   也正是此时,各校排名前列的优秀选手才开始在对战中相遇。   原本乍看去势均力敌的对手,因为过去三日选择的不同,策略的不同,状态跌落有多有少,反倒显露出各自的不同来。   这也是赛事安排的深意所在。   当然,这一切不包括姜不苦。   哪怕面对各州前五的对手,他同样胜得毫无悬念。   当这天的比试结束,获得六十四场全胜者,只胜姜不苦一人。   哪怕其他三校的前一二位,也都有了数场败局。   每半小时一场战斗,随着对手实力的提升,战斗时间拉长,恢复休息时间变短,而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消耗变大,每一场都全力争胜反而成为最不明智的选择。   适当的主动输掉一些战斗,反倒更能体现出取舍的智慧。   即便姜不苦的实力逐渐得到大家的公认,他基本已经提前预定了第一,可第二、第三的名次争夺同样激烈。   按照规则,第一名将为其所在州学获得二十个名额,第二名十九个,第三名十八个,第四名十七个,第五名十六个,第六到第十则都是十五个。   总共才四百个名额,前十名就占了近半,后面三十位才能分享到另一半。   每个名次的争夺,不仅关乎他们个人的荣誉,更关乎其所在州学更多新生学子的利益。   越到后面,随着所有人实力的全面展露,各自胜负场次逐渐清晰,名额的争夺逐渐明朗化,大家对自己的定位逐渐准确,战斗反而越发激烈起来。   估摸着自己进入前四十名都艰难的,也都彻底发了狠,豁出命也要得个入围资格。   而知道自己大概定位的,也想狠拼一把,将名次往上提个一两个。   这看起来难度也不大,毕竟大家修为都在伯仲之间,数十场战斗下来,全都暴露了个精光,谁都没有底牌杀手锏可藏,就看临场发挥和互相挖坑埋坑的手段高低。   当部分人这么想时,可能偷鸡成功,可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这最后一天的战斗就陡然间变得惨烈起来。   反正不会死,这最后一天还不爆发憋到什么时候?   全都豁出去了。   而另一方面,遇到明显无法战胜的对手,他们又会很理智的做出抉择,干脆认输,将更多的体力精力用在需要去拼的目标上。   姜不苦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紧张拼命,可他的战斗反而变得更加轻松,甚至都不能称作战斗,只能算是走了个过场。   这让他感觉有些滑稽,在大家心目中,自己已经是这么一种恐怖形象了吗?   而他,也是这七十九场战斗中唯一的全胜者。   而第二名则是渠州第一,也就是第一天就被他蹭的蓝一选手,他负了二场,平了三场。   和第三名“阜州红一”的差距极小,这一位是负二平四。   两人对战平局,实力旗鼓相当,他之所以能排在第二,除了一点点运气,也就在全局控场上更精细一些。   而第四名又是遂州选手,名叫莫轩,若没有姜不苦,他就是遂州这届的新生第一。   当最终结果公布,遂州代表团集体欢呼,哪怕那些未能入选前四十名的学生也都鼓掌庆祝。   前十中遂州有三位,第一名姜不苦,第四名莫轩,第八名罗煊盛,只他们三人就为学校争得52个名额,朱富荣、李婉月二人也都取得了二十一,二十三的好成绩。   再加上其他人的努力,遂州总共有十四人进入前四十位,乃四州之最,共计获得141个名额,同样是四州之最。   紧随其后的渠州获得94个名额,阜州83个名额,峒州82个名额。   除了遂州,其他三州都成了输家。   这次比试不仅决定了这第一届各州所能提供的新生数量,也决定了遂州在特等院校云莱书院中仅次于丰州的强大话语权。   比试一结束,为遂州争得荣誉和实际利益的众人就受到了领队老师热情的褒奖,特别是对姜不苦、莫轩、罗煊盛几人,更是不吝溢美之词。   三州学子都没在渠州逗留,比试一结束,就登上来时的飞舟,各自返家。   遂州众人来时最后一批登舟,返回时第一批抵达。   姜不苦回到自家住处,正好还能修炼一轮。   这几天比试,因为真元恢复速度快,他还是保持了一天八次的输献节奏,而体能的恢复更加缓慢,为了稳妥,输献次数从每天四次变成了三次。   而且,除了晚上入睡前那次,另外两次他都留了一些余力,他决定在之后几日找机会把这些“亏欠”的补回来。   而这五天还另有一项收获,那就是又蹭到了五颗亮星,让他州学天才的名头更加名副其实。   从十二月份开始,这学期的讲道就已经结束,所有人以自修自悟为主,根据州学惯例,下学期的讲道则会根据不同人的不同方向选择变得更加细致深入、也会更有针对性。   修整了一日,12月27日,在去阴煞窟的路上,姜不苦遇到了朱富荣四人。   李婉月正在对刘静、王雪二人低语:“这次咱们学校争取到了141个名额,你们基本稳了,不过,闯阴煞窟也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我想很多人都会趁这最后的机会猛冲一把。”   刘静王雪二女认真听着,不时轻轻点头。   王雪忽然问道:“瞿铃、郑芝她俩有把握去吗?”   李婉月一怔,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希望不大,自从打定毕业后就去做少奶奶的心思,她们在修行上的心气就低了不少,反倒是去琢磨些养颜美容的秘术,她们能得到的资源比咱们还更好些,却直到这月初才突破筑基境,在所有入学新生中,这表现已经是中下游的水准了。”   大家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众人更清楚的认识到这点。   在旁没作声的姜不苦倒是早就从各人的生命灵光的微妙知道了答案,这还让他对生命灵光多了一层认知:一个人的生命灵光会随着环境不同而潜移默化的改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另一方面,个人的心气变化、目标追求、实际践行等等,都会对生命灵光造成正面或负面的改变。   刘静、王雪二女的生命灵光,已经比曾经更优秀的瞿铃、郑芝更亮了。   ……   141个名额的确定,没有经过特别的比试或者战斗,学校直接贴出了名单。   无论是进入的还是被淘汰的,大家对此基本都无异议,认同了这结果。   毕竟,所有人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人心之中都有衡量。   其实,对那些落选者,这同样是好事。   随着这141人的离开,其他且不论,修炼室的资源自然就会惠及到其他人。   这学期就在这种人心浮动中结束,之后,是将近两月的悠长假期。   这是院校修行体系和宗门的又一个不同。   对于岁月正好,青春年少的门人弟子,宗门恨不得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闭关修炼,进步成长。   等到这珍贵的、最容易突飞猛进的时光过去,再减缓节奏不迟,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修行时,此时不练,更待何时?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可学院的做法却是,哪怕你本人沉迷修炼无法自拔,沉醉于修炼室带来的快速积累,沉醉于高人讲道的“灌输喂食”,各种灵感领悟嗖嗖的上涨,每年都会有寒暑两次假期,把你从这种状态中强制“打断”唤醒。   让你回家,让你离学校,即便离家太远不想回去,也最多只能在学校寄住,除了典藏馆训练馆,其他一切待遇都会关闭取消。   修炼室、阴煞窟这些关键所在更是成为无法涉足的禁地。   体验过飞一般的成长,同样要体验如蜗牛般的爬行。   姜不苦如他来时一般,准备徒步回家。   考虑到现在的修为,他决定选一条更远更绕的路,准备用十天时间来享受这次徒步之旅。   刚出了门,就看见远处树荫下站着四人。   朱富荣、李婉月、刘静、王雪全都站在那里,见他出来,眼睛都是一亮。   姜不苦也少有的笑出了声,实在是他们那打扮一点都不像要远行,反倒像是在玩远行扮演,下一刻不像是要远行,而是要上舞台那种。   “你们不留在州城吗?”姜不苦问。   朱富荣道:“州城有什么可留的,我们都觉得像你这般徒步更有意思。”   他们也是事后与姜不苦交流才知道他选择了这么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几千公里路程,用一双脚丈量了一遍,先是惊讶,继而感叹。   果然,只有姜不苦才做得出这样的事。   而他在那场徒步的尾声恰到好处的突破,更是为这徒步之旅增加了传奇色彩。   这一次,他们提前相约,早早做好准备,却不提前跟他说,在他出发时直接在他家门口等着。   姜不苦看了看他们几位的打扮,特别是三位女生,道:   “其他的暂不说,你们这身打扮就不行,太秀气太精致了些,要不了半天,灰尘汗水就会让你们苦不堪言,还有,你们的鞋子准备得多吗?只要出了城镇,我是打算赤脚的,赶路太费鞋了,你们要是不想光脚走那就多准备些好鞋。”   李婉月道:“我赶路的时候可不会像你那么蛮干,真要一步一脚的猛蹬猛踩。”   说罢她就飞身上了树梢,直接在树梢间灵巧奔跑了起来,比猿猴灵活,如燕子般敏捷。   兜了一圈回来,轻盈落地,没溅起一点灰尘。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用真元力量,纯靠肉身之力。 第二五八章 没有紫府的紫府境   “所以,你不用替我们担心。”   姜不苦颔首,道:   “那行吧,无论怎样,咱们先走着试试吧。”   说罢,他便大步走在前面,四人默契的跟在身后,踏上返家之旅。   ……   新历三一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除夕之夜。   一处小镇客舍之中,姜不苦五人正在一起用饭。   因为他们主动选择了徒步返家的方式,这口年夜饭也只能在外面将就了。   且不说姜不苦、朱富荣两个大肚汉,就连李婉月、刘静、王雪三女也全都像是饿死鬼投胎般,一点形象也不顾,一手拿个碗大的馒头的同时还执筷在满桌硬菜中游走,另一手端着一碗米酒。   吃得虎虎生风、满嘴流油。   李婉月还很没形象的一脚踩在条凳上,不时举碗和其他人对碰一下。   不像个女生,倒像是个开山立柜的土匪。   她们的穿着打扮也与第一日那种好像扮家家般的精致完全不同,深青色的土布衣衫,既无首饰也无簪,脚下一双耐磨的长靴。   五人默默吃饭,一桌都没摆下,小二换了两轮众人才一脸惬意的放慢速度,开始收官。   饭罢,李婉月喝着店家用廉价老茶泡的浓茶,深嘘一口气,身子往后靠在墙上,摆出个极不雅观的姿势,发出从灵魂深处诞生的感慨:“舒坦。”   似乎这一天的疲惫,都因这一餐饭去了大半。   姜不苦见大家都吃好了,便起身道:“这镇里应该也安排了一些春节活动,你们可以去逛逛,我就不去了……嗯,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说罢,拱拱手就往屋里走去。   朱富荣、李婉月四人见此,都是一脸的无奈。   满打满算,从出发到现在,徒步也才三日。   只经过半天的实践,他们就都很有默契的改换了一身行头。   虽说以他们当下的修为,若是动用真元,全力施为,哪怕没有飞行法器相助,也已达到登萍渡水、御风滑行的程度,可这就失了他们此行的本意。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这种全程跟随的方式,得到一些灵感启发。   所以,在徒步远行的过程中,他们甚至要主动压制真元力量的参与,纯以肉身之力跋山涉水。   最开始的时候,感觉非常轻松,身姿轻盈灵动,能在草尖上奔行。   可当时间持续下去,他们终于一点点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反馈变化。   长时间的运动过后,身体就会累,累了就会本能的想要吃想要喝想要睡。   其他感受还没领悟到,可只是用了一天时间,原本因为突破筑基境而自认为越来越“非人”的一面正在一点点消失,有种自己再次变成了一个普通凡人的感觉。   要知道,自从突破筑基境之后,吸风饮露,三五日不食,以盘膝静坐代替睡觉已经成为寻常事。   可这一切在徒步一日之后,一切都回来了。   就连最想保持小仙女形象的刘静王雪二女,在看着姜不苦招呼的满桌硬菜,捧着猪手鸡腿就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疯狂分泌唾液,瞬间破功。   而从第二天开始,姜不苦就根据他们的表现调整了新的计划,只在出发之前约定好当日需要到达的终点,然后,大家各走各路。   至少,他是不会和其他人一路的。   “你们的脚程太慢,且很容易形成疲劳,我想自己多走走。”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一点都不婉约,却让他们无力吐槽。   新历三一六年,正月初四。   虽然路线选择绕了又绕,但州城与蓬乐县的距离实在有限,以筑基境的身体脚力,只过了六七天,蓬乐县城便已遥遥在望。   远远看见县城轮廓,姜不苦停下脚步,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进城,道:“你们到了,我也回去了。”   见他直接过城而不入,直接迈步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几人都愣了愣。   很快,李婉月突然喊道:“姜平,你放假都怎么安排啊?”   “当然是学习和修炼啊。”   他那表情,仿佛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李婉月噎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道:“我想组织个同学聚会,确定好了时间提前通知你,到时你也来参加啊。”   姜不苦脚步都没停顿,一边远去一边道:“不了,你们玩开心点。”   非常果断又无情的拒绝了。   李婉月非常无语,见那家伙很快连个背影都已消失在山路尽头,对周围三人抱怨道:“这家伙脑子里除了修炼还有没有点别的?活成一个修炼机器,他自己不累,我看着都累。”   三人都很赞同的点头。   姜不苦自己累不累他们不知道,毕竟不是正常人,可他们这些旁观者看了,都觉得累到窒息。   姜不苦当然是乐在其中啦。   这短短数日的远行徒步,对李婉月等人来说,最多只走了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可对他来说,虽然没有具体的计数,但总里程数绝对超过上万公里。   每天行走一千多公里,时速一百多公里,无论什么地形,都是如此。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感觉到从身体深处被唤醒的那股“惬意”感。   身心内外都感到愉悦。   当他看见护猎公所,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的“热流”才开始点燃,就像是热身完毕的标志。   护猎公所大门口,刘爷嘴里正衔着他那杆标志性的大烟斗,周围还聚着几位村中老人,在他们身周的地面,铺满了鞭炮过后的红纸碎屑,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火药气。   不知道为什么,姜不苦从小就觉得这气味很好闻,就连二手烟的味道比这都还要略逊一筹,甚至只要闻到这味道,他本能的就能与热闹,喜庆,流水席这些意象联系起来。   看到姜不苦忽然从山道转角出现,众人都停止了交谈,看向他的目光流露出惊喜之色。   “看看谁回来了!”   “这不是我们的州学天才吗?”   “还以为你今年不回来了呢。”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脸上都带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姜不苦也笑着与他们问候着,可随着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扫过,笑意渐渐淡了许多。   他轻声问:“怎么不见九叔公?”   问出这话,他心中自然带起三分小心,九叔公姜有德,老姜村最德高望重的长者,他并无修行资质,年纪已经非常大,随时都有故去的可能。   不过,在问出这话后,他就见众人的反应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悲伤,他就知道,或许是自己猜错了。   正在这时,就见护猎公所外坚硬的夯土大道上,一位老人杵着拐杖从地下浮现而出。   这老人正是姜有德,他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状态比上次离开时所见还要更好。   他笑呵呵的看着姜不苦,道:“大家都以为你这个假期可能不回来了呢。”   见他这个出场,姜不苦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惊喜问:“九叔公,您成村中土地了?”   在土地神祇的任命上,神道司也曾有过一些细节上的调整。   村寨土地乃是由各村公推而来,大家觉得谁合适就让谁上。   可有一种村寨例外,那就是新建村寨。   老姜村从开辟至今也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在建立起土地庙,与人道之气贯通一体的时候,神道司会直接任命一位临时土地,行使一切土地可以行使的权利。   唯一的区别是,一旦有真正的土地上位,祂们就会离职,听从神道司的安排去他处。   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新建村寨,土地庙自然也是新开辟的,没有传承,没有底蕴。   要知道,神道司运行两百多年,哪怕是最基层的土地,那也是司中留名的正神,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在没掌握这些既能之前,由村民公推而来的土地除了“声望”之外,没有一项符合一个合格土地的标准。   别看土地神位很小,微乎其微,可其与炎夏最基层的力量紧密联系在一起,哪怕公推制度能够保证这些土地的心性不坏,可若能力不足,好心办坏事同样是令人很恼火的事。   所以,每个新生土地在上岗之前都要经过更长久的培训,在此期间,自然就需要临时土地来暂代职务。   另一方面,新开辟的村寨,以家园建设为第一要务,人心还没有完全稳定,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完全,实践证明,在这期间公推的土地被罢黜的概率是最大的。   因为这些原因,神道司的解决办法是让子弹先飞一会儿,不忙着公推土地,先调派临时土地把职务先揽起来,等到人心稳定之后,再把公推的土地推上去。   姜不苦感觉高兴,不仅是因为九叔公彻底“转正”一事,也因为这事标志着老姜村进入下一个阶段。   要知道,不同的村寨,这个“临时期限”是有长有短的,其判断标准是综合评估,这个村不需要人在旁搀扶,已经具备了独自站立行走之力。   夜。   看着刘爷回到自己房间,姜不苦身形一闪,消失在护猎公所内。   出了护猎公所,他的身形在林木之间轻微闪现了一次,很快,就来到距离护猎公所两三公里远的土地庙前。   九叔公正杵杖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过来,九叔公便拿拐杖指了指土地庙中央蒲团,道:“就这里吧。”   在这个蒲团后方,就是老姜村土地排位,现在还塑了一尊以九叔公为原型的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土地庙神像。   姜不苦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去,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之前见面之时,姜不苦就暗中传音与九叔公交流过。   而随着姜不苦盘膝坐下,迅速进入深层入定状态。   九叔公姜有德拐杖一顿,庙门轻轻合拢,而后,就见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庙外渗透进来,从墙缝中,从瓦缝中,从一切能够进入的地方渗透进来。   庙中灵气迅速富集起来。   而这灵气吸引的动静,不仅扩及整个老姜村,就连采药人猎队经常进去的、就在老姜村旁边的大黑山也有部分边缘区域被纳入这个灵气的直接影响范围之内。   至于间接影响,波及范围就更广了,因为这些区域的灵气往土地庙集中,造成这片区域的灵气“低压”环境,其他更远之处没受影响的灵气自然而然就会富集过来。   此刻,土地庙中,灵气已经浓郁到雾化。   夸父呼吸法,宛如张开了饕餮巨口,源源不断的吸纳着浓郁灵气。   而进入深层入定中的姜不苦本人,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夸父呼吸法本身,因这法门现在已经成为他身体本能一般的存在,就像正常的呼吸喝水一般。   他在看着源自身体更深处的一种蜕变。   他的修为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达到筑基境巅峰,进无可进,涨无可涨。   他当即就意识到,要突破这层瓶颈,必须更进一步加深对夸父呼吸法这个全新的修行方向的体悟。   这一个月,他的主要精力都在这上面。   当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其上,也一点点的有了眉目。   特别是那场比试期间又获得了五颗新星加持,让他的天赋又有了变化,这提升本身其实算不上明显,可当身体“动起来”后,就像每年新旧交替之时天地灵机活跃世界更容易被人窥见更深本质一样,当身体天赋“动起来”,全神贯注的他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一些隐藏更深的东西。   这次徒步返家,数日之间行程超过一万公里,就是想要更真实的触摸这种状态。   现在,他“看见”,随着夸父呼吸法,一股隐藏极深的力量,从细胞中,从骨髓深处,从身体每一处脏器组织中溢出,汇聚,流动,一点点壮大成势。   进行得悄无声息,就像是深藏于九地黄泉之下的悄然变化。   当看到这股源自筋骨体魄的体量之时,姜不苦心中升起一股恍然之意。   这种力量,不是第一次体悟,也不是源自呼吸法,乃至源自于身体本身,呼吸法只是将之进一步挖掘唤醒而已。   早在蓬乐县学一班,第一次摸底月考,测试耐受极限之时,他就短暂的体会过这种力量。   当他的体力、耐力乃至意志力都被榨干耗尽,以为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股新的力量从身体最深处窜起。   当这股力量出现,身体素质原本呈现出力量、体力、耐力、敏捷、恢复力等各方面的特性瞬间合而为一,合成了一股整体的、全新的力量。   有种分散的钢丝被搓到一起,变成了钢丝绳的感觉。   因为这股力量的出现,他取得了更好的成绩。   对于这股力量,当时他有些想不透其究竟,只是将之贴了个“极限之后的极限”这样一个标签。   此刻,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从身体血肉各处渗出的力量,包含了他身体的一切成就与信息,速度,力量,体力,耐力,防御,超常的恢复力,全都“融”入这种全新的力量之中。   它既包含了这些身体属性的不同侧面,又完全超出其上。   福至心灵。   姜不苦终于确切的知道这股力量为何。   修行中有个极重要,也是极基础的概念,精气神三分。   而不同的侧重,有不同的道路展开。   练气观想法修行,以神为主和以气为主基本五五开,都是主流。   而横炼法就是以“精”为主,可在这条路上,横炼法走得并不彻底,等到紫府境之后,还是会与神与气结合。   而呼吸法则走得更彻底一些。   体内,血肉深处溢出的这些力量,便是“精之力”,与气之力,神之力是同一层次的存在。   修为本就到了当下境界的极限,领悟上的缺失也一点点弥补,随着上万公里长途压榨,“精之力”自然而然的从身体各处析出。   最终,汇合成流,成为一种无形的、但他却可以实实在在感知到的力量。   与此同时,随着这变化一起发生的,是源源不断的灵气被纳入炼化,本已积累到极限的真元悄然突破某个桎梏,变得越来越多。   精之力与真元之力,一者从身体深处出现,一者从丹田内溜出,最终,在胸口膻中位置汇合。   两相接触,就像干柴遇烈火,轰的一下,一个全新的窍穴开辟而出。   精之力与真元之力尽皆消失,变成一种全新的力量。   姜不苦心中升起一种明悟。   从境界上来说,自己这是突破到紫府境了。   只不过,这个“紫府境”没有开辟出紫府,反而开辟出了一个新的窍穴。   在突破筑基境时,自己的“神”与“气”就完成了结合,形成了全新的真元。   而现在,筑基境突破紫府时,“精”又与这全新的真元合而为一。   寻常练气观想修行,精气神合一是在紫府突破金丹的时候,金丹便是精气神合一的产物。   而他却更早一步完成了精气神合一。   他感受着在中、下两个丹田中流动的力量,汹涌澎湃,如臂使指。   “这种全新的力量,就称之为元力吧。”   精气神任何方向的力量,都可用它施展,而不是其他紫府境修行者那般,精神力是精神力,真元力是真元力,筋骨体魄之力是筋骨体魄之力。   “所以说,在性质上,更像是精气神合一的金丹境的弱化版。”   意识到这一点,姜不苦自己都感觉非常古怪。   内壮境的时候还好点,感觉从筑基境开始,自己所修之法自然而然的就在往奇怪的方向跑,变得和主流练气观想法越来越不同。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穿越重生者?”   除此之外,他心中还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之后的路又该如何走呢?继续这么闭门造车,埋头苦干?”   姜不苦摇了摇头。   若说筑基境时还不太明显,可到了没有开辟紫府的紫府境,他就已经完全确信,自己“误打误撞”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赛道,探索出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无论是对自己未来的修炼,还是对整个炎夏,继续捂着都不再是一个明智之举,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下学期,应该主动把我的情况说出去了。”   好吧,我摊牌,我就是个绝世天才。 第二五九章 紫府境的异日旧影   元力在体内自如的运行,不受丹田经脉的限制。   但凡身体之内,无处去不得,心至则力至,心散则力隐。   真就和身体本身那“一把子力气”一样。   一旦念头有动,瞬间就可达到身体任意一出,一旦念头消去,则以新开辟的膻中丹田为大本营,默默运移潜伏。   而下丹田中,则只有两枚半法符悬于其中。   其中两枚是原有的,攻守法符,时间法符,相比于它们凝成之时,由符文构成的它们随着他境界的提升变得越来越幽深而充满玄奥。   而这次筑基境突破紫府境,又新凝成了半枚。   它的形状是完整的,并不是缺了一半,而是当他体悟其功效之时,自然而然便心生感悟——这枚法符还没有成长完全。   虽然其中的符文结构已经非常繁复,但他本能的知道,这枚法符远没到完全凝结之时。   “或许,要到下一次境界突破之时,这枚法符才会更进一步的完善。”他心中如此判断。   而这枚法符即便只是半枚,其功效也已堪称神奇。   他的恢复自愈能力本就非常强大,常人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转的伤势,他只需要三四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就可完成。   而现在——   姜不苦伸出右手食指,元力运转,形成有若实质的锋芒,然后往左手小臂划去,左手小臂感应到锋利的攻击靠近,本能的组织起防御,他的攻击一时间居然划不破这皮肤。   为了造成实质的伤害,他不得不努力压制了小臂的防御本能,终于形成一条长十几公分,深有将近一公分的划痕。   清晰地疼痛传入大脑。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主动划伤手臂,感觉比受人攻击得到同样的伤害更加疼痛难耐。   新鲜创面连鲜血都还来不及渗出,元力激活那半枚法符形成一股特殊波动,活跃在伤痕四周。   随着这股波动到来,他清晰地感觉到,本来有着明显流失之感的血液、体能都停止了流失,就连痛觉都被暂时屏蔽。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十几公分长、将近一公分深的创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时间法符能够加速身体内各组织细胞的运动和新陈代谢,加速身体的恢复和愈合,但那种加速,远没有这么夸张,恢复疲劳之类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可若是身体实打实的损伤,最多也就是将一两天才能愈合的伤口压缩到半天乃至一两个小时之内。   和眼前这种愈合速度,性质完全不同。   “这就叫超级愈合吧……半枚法符就这么厉害,要是完全凝成该是什么效果,断肢重生?”他心中自然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他睁开眼,从蒲团上站起,房间中的灵气已经再次变得稀薄。   看向四周,却没再见到九叔公的身影。   这也是人神有别的一种体现,哪怕是同村之人,哪怕是亲近之人,当一方成为神祇之后,虽说并没有严禁双方不能往来,但却需要尽量减少这种往来。   譬如九叔公一旦成为村中土地,老姜村的守护神,那么,他的家就变成了土地庙,哪怕原来的家和家人就在旁边不远,也不可能天天和他们杂处谈笑拉家常,这种人神混淆对双方都非益事,对整个社会而言,更是如此。   只有每年一些特定的节假日能够打破这种隔膜,人神同乐。   而修行者与神祇的接触更容易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九叔公才成为土地不久,远没达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在这方面更加小心恪守。   不见九叔公身影,他便给九叔公的神像上了三炷香,恭声道:“谢九叔公的庇护。”   当他把这三炷香插入炉中,脑海中响起九叔公的声音:“你也才突破,各方面都不稳固,先回去巩固修为吧。”   因为与他熟识,从这声音里,他就能够想象到老人家脸含微笑的神色,便恭声告辞离去。   回到护猎公所,虽然夜已深沉,但刚突破的他只觉得浑身有劲儿,一点也不想休息。   他也不强违本能,再次调出鲲口吞环,进行输献尝试。   首先,他尝试把元力作为一种纯粹的力量输献出去。   随着元力源源不断注入鲲口吞环之内,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能也在随之下降。   当元力枯竭,他的精神、体能也同步枯竭。   收获贡献值,38点。   而就在这次突破之前,最后一次的输献记录,筋骨体魄之力得贡献值12.3点,真元激活时间法符得贡献值8.4点。   随着筋骨体魄之力与真元之力合而为一,成为全新的元力,一次输献达到38点,也就是说,这次突破,基础层面带来的提升接近三倍。   然后,他开始尝试恢复。   随着夸父呼吸法的运转吞吐,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新的元力一点点滋生。   而随着元力的恢复,他的精神与体能也同步恢复。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元力再次变得充沛,而他的精神与体能都再次到达顶点。   这一次,他用元力激发攻守法符,得贡献值52点。   元力再次耗尽,又花了将近四十分钟,再一次将枯竭的元力恢复到满盛的状态。   他又一次用元力激发时间法符,得贡献值79点。   而后,他又试了一次新结的超级愈合法符,得贡献值81点。   从反馈来看,价值和时间法符差不多,只是一个用于紧急救命,一个用于对战斗力的全面提升,侧重有所不同。   而连续经过这三次折腾,虽然精神已经与元力合为一体,状态会随着元力的恢复而同步恢复,但他依然感觉到心力的逐渐疲惫。   相比于之前,这一次的提升变化非常多。   且不说境界提升本身带来的增幅。   原本,筋骨体魄之力在他“日产”中占了很大的比例,但是筋骨体魄之力一旦消耗,恢复起来比炼化灵气成为真元更加耗时,而现在,这些力量被统一整合在“元力”之下,元力恢复,精神、体能就都跟着恢复。   不仅单次产出增加,每日输献频次也跟着增加。   连续三次榨干枯竭,心力才会陷入疲惫。   按照以往经验,在不影响其他作息安排的情况下,他每日可以全力输献四波,早起一波,睡前一波,中间两波,每日输献12次,每次输献最大收获贡献值81点。   日收益,81*12=972点。   倒在床上,入睡之前,他做了一道简单的算术题。   而现在,他的鲲口吞环中,贡献值已经高达1万1135点。   自从还清最初透支消费的欠债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别的花销,一方面是他的需求本来就少,并没考虑本命法器或者辅修丹药这些事,而这些本就是修行者花销的大头,另一方面,也和他不愿欠债有关。   九月底,他以十万贡献值获得了金刚琉璃心的传心印。   按照约定,下一年九月底会进行一次付款结算,剩余未还清部分按照15%的比率增长。   这一年他的还款若是低于一万五千贡献值,那么重新计数的贡献值欠账将超过十万。   在达成约定的时候,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压力的。   可现在,经过一番简单的计算,即便以当下他的产出,都不需要一百天,他就能将所有欠账还清。   而现在,距离九月底,还有两百多天呢。   这还是在将他这段时间的进步完全视作“0”的情况下,可这可能吗?   睡前,他心中不由闪过一些恶趣味的想法,不知到时候那家伙会不会惊掉下巴。   他其实知道,那位白衣青年之所以答应给自己传心印,其实有恶作剧的心思在其中,很可能就是自己在力量输献上的表现太好,他起了一些说好听点叫考校,说不好听点就是作弄人的心思。   同时,他也被自己赚取贡献值的速度吓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原来——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之后的山居日子,悠闲而惬意。   熟悉全新的境界、全新的力量,没有修炼室的超级辅助,修行进步归于常态,也没有服用丹药,修行回归到自然原始的状态。   在家中修行,在人迹少至的深林修行。   于山巅之上面对朝阳吐纳,于无垠松涛翠绿之中打坐入定,或者在肆意奔跑之中肆意吞吐呼吸。   每一次都有收获,但具体到元力的增长上,却微乎其微。   若是按照这种速度成长,将时间拉长到以年做单位,才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成长。   对紫府境的修行者而言,进步能以年做单位,都已经算是天才了,还有更多乃是以十年乃至百年做单位的。   姜不苦却并未因此感觉气恼,反而非常享受现在这种山居状态。   因为他知道,等到这一次开学之后,即便是他本人想要“慢慢来”都是不可能的。   新历三一六年,二月初一。   夜。   不出意外,姜不苦再次进入异日旧影梦境之中。   而这一次的梦境身份,让他有些错愕。   天空,数百艘形制不一、有大有小的飞艇悬浮在空中。   为了定住飞艇在空中的位置,每艘飞艇都垂下长长的锁链深入海中。   这些飞艇都在海域之中,围成一圈,核心处乃是一座直径有四五公里的荒凉海岛。   当姜不苦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非常大的旗舰之上。   飞艇上喷绘着巨大文字——青洪会。   而就在距离他坐舰最近的还有其他几艘巨大飞艇。   喷绘着各种文字和图纹,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野草城。   复兴社。   长弓武道馆。   八城盟。   ……   连同他所在的青洪会,总共有七大势力。   而在他们对面,隔着四五公里海岛的对面空域中,同样有七艘旗舰一般的飞艇,不仅形制风格与他这边的大不一样,最大的不同是那些文字。   不是炎夏文,其中四艘乃是大西洲的字母拉丁文,还有三艘则是梵伽古文。   而就在他身边,距离最近的位置,正有六人盘膝而坐。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青壮年。   以他的眼光,能够轻易分辨出他们都刚经历过一场激烈大战。   其中,有三人的状况要好一些,神采之间也颇为昂扬,应该是胜了。   而另有三人,情况则要糟糕许多,不仅伤势更重,而且,神色之间更加晦暗无光,应该是败了。   坐在他左手边的执枪男子看向姜不苦,拱手诚恳道:“陈会长,拜托了!”   另外几人也都跟着纷纷拱手,诚恳道:“陈会长,拜托了!”   其中一位老者额外多说了几句:   “咱们现在三胜三负,胜负关键,都在你这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这片新增海陆的归属问题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瞪目拍掌,道:“输给其他势力,只要是炎夏所有,我没话可说,可若让这些异种把这新增海陆占了,我死都不瞑目!”   “好。”姜不苦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应了一声,然后飘然而起,一步步走出飞艇,步虚空如履平地,向着海岛走去。   也是在这行走的过程中,他终于一点点接过这具身体的所有权,这是一位年纪三十出头,正值生命巅峰的成年男子。   随着一点点接管这身体,原本属于这男子本身的力量一点点被他的力量所替代。   与此同时,对面飞艇中,一艘只喷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X”的飞艇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佬脚下踩着一块薄薄的金属片飞了出来。   双方一点点接近。   白佬却在距离姜不苦还有两百米之处就停了下来,而且,随着姜不苦一点点的接近,他在一点点倒退,始终把双方的距离控制在两百米以上。   他不急于动手,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姜不苦,用有些怪模怪样的炎夏语道:   “听说你有个绰号叫百步神拳,百步之内、人尽敌国,凡是进入你百步之内者,生死全在你的掌中?”   姜不苦没有应声,虽然可以激发时间法符加速,但白佬此刻明显非常警惕,不是良机,他想把这机会用到更合适的时候。   两人一进一退,虽然空间位置在不断改变,可彼此的相对距离却始终未变,充满了玄妙变化,看上去不像是生死战斗,反而像是一支空中华尔兹。   忽然,猛一瞬,身后炎夏阵营的飞艇群中发出一连串惊呼。   “会长小心!”   “小心地下!”   “卑鄙!”   就见身下荒凉海岛中,一件件有着利刃开边、寒光闪闪的铁器迅速从地底深处激射而出,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数量何止数千上万。   它们密密麻麻,宛如流水,在虚空中形成漩涡。   这样的兵器,自然不可能是天生的,必然是有人提前埋藏于此。   刚才白佬的游走躲避,将海岛所有区域都逛遍了,实则是在“唤醒”这些伏兵。   然后,一出就是绝杀之势。   向着姜不苦位置淹没而去。   白佬脸上闪过大计得逞的戏谑笑意,而姜不苦身后,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炎夏阵营同胞们,看着被铁刃流淹没的“陈会长”,全都绝望的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他们虽然成长到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的程度,可当数量大到这种规模,又是出其不意,血肉之躯依然会被磨灭,连渣都难剩。 第二六零章 新的开始   白佬的能力是操控金属,其战力强弱与所处环境紧密相关。   若是在泥土黄沙的荒岛或者海域之中,他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   可若是在钢铁丛林,他就是号令众生、主宰生死的王。   眼前这个局面,乃是各方鬼佬共同合力布下的局,他们的目的根本不在那新增海陆的争夺上,而是瞄准了青洪会的会长本身,若是能够把他击杀,别说那片新增海陆尽归他们支配,就连青洪会、野草城、复兴社等七家炎夏势力所辖之境也将向他们敞开大门!   所以,当看到大地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铁刃组成寒光锋利的铁流,和炎夏阵营众人愀然若死的状态相反,那由四家大西洲势力、三家梵伽势力共同组成的鬼佬们兴奋出声,大呼小叫,各种怪模怪样甚至是尖利的口哨音、鼓掌音此起彼伏。   铁流从大地反卷而上,从四面八方,以姜不苦为中心,将他迅速淹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人们只能看到,一个越来越大,利刃朝内,高速旋转的铁球。   而且,这些铁流被分成了许多层,在不同层,它们旋转的方向各不相同。   正向转,反向转,上下转,顺时针,逆时针……   仿佛互相碾压撕扯的大磨。   白佬站在薄铁板上,比冲浪滑板还要更加自如灵动,完全随他心意而动。   他脸上闪过大计得逞的笑意,原本始终怀着几分忐忑的情绪终于一点点放松,在空中灵活难辨的移动也终于逐渐消停。   认真注视着那再自己操控下有着无与伦比破坏力的“铁球”。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头一紧。   一种源自于生命最深处的本能在给他疯狂预警,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这个铁球内部酝酿。   他心中一紧,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思索。   就见自己正前方的铁流现出一个“窟窿”——这是被人从内部划拉开的,就如常人随意划拉开珠水之帘。   他看见,一具人类的躯体,硬顶着无数铁刃铁流的“冲刷”,没有将之撕裂成渣,只是在其体表留下深浅不一、无数细密的伤口,而那些伤口在被破坏的同时也在以同样迅捷的速度恢复愈合。   在划拉开铁幕的时候,对方眼神看着自己。   那平静的目光,让他有种被上位食物链的生物盯住的致命感受。   他心中疯狂预警,想要让自己快速躲避。   可下一瞬,那双隔着百米距离,直视他的目光忽然间近在咫尺,宛如目前。   然后,他感觉一股力量在体内爆开,心脏、脊髓、脑浆,在这一瞬,全都受力爆散,彷如天女散花。   也是在这股力量爆散之前,他耳中终于听到最后的声音。   “划拉——嘭——”   直到身死之时,对方以手划开铁流、加速冲刺的声音这才传入他脑中。   他心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对方的行动,完全超越了音速,而且,还不是只超越了临界一点点那种。   而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场景。   铁流球中,忽然炸开一个坑洞,一道身影从中冲出,人们甚至都还来不及看清这人模样,其人就已跨过百米距离,不仅没有给对手充足的反应时间,所有旁观者也都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中。   下一瞬,就如同一个定格画面,那个人影定在白佬身前虚空,弓步一前一后,一拳收于腰间,一拳平平伸出,最是中正简单的直拳,贴在白佬胸膛之上,一动不动。   而那位白佬,就如同体内被安装了许多根雷管,节节炸响爆碎。   最先炸开的是胸膛心脏出,直接炸出个可对穿对过的大窟窿,然后是放鞭炮一般,沿着脊椎噼里啪啦往上往下。   往上则至颈椎、至颅骨乃至是脑浆,往下则真就是“肝肠寸断”,至于盆骨、至于大腿骨。   最后,当炸劲彻底消失,只有两只只有小腿一下的毛腿与脚下薄铁板贴成一体。   然后,在失去某种力量的支撑下,薄铁板受力向大地跌落,与之一同跌落的,还有那在虚空旋转搅动的巨大铁球。   哗啦啦如雨点般往大地坠落。   这样剧烈的翻转,出乎所有人意料,双方阵营全都傻眼了。   但姜不苦却没有停止,反而以急速一头扎入鬼佬阵营旗舰位置,直接将两位反应不及,尤在梦中的势力首领一击杀之。   他这忽然暴起发难,让鬼佬阵营瞬间陷入震惊于混乱之中。   同时,这也是给身后炎夏阵营势力提了个醒,见了他的动作,他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跟进。   姜不苦这么没头脑的“莽撞”闯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除最初那位白佬之外的其他势力首领纷纷击杀。   而在他身后,炎夏其他势力的强者也已各施手段,加入战团,迅速扩大战果。   很快,这场绞杀就进入了“收官”阶段。   也是在此刻,姜不苦感觉自己的意识正逐渐从这片世界抽离。   在这过程中,他看着脚下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幻,同样,也看到这片梦境记忆的真实面貌。   青洪会长受到其他阵营势力的预谋算计,陷入绝境之中,左右抵挡,以百步神拳之威,无数侵入他身周百米范围的铁刃都如受巨力,寸寸断裂。   可惜,完整铁刃变成断刃,并不能丝毫减弱其伤害,甚至,随着铁刃在他的抵挡反击下越变越小,越变越碎,最后,化作一粒粒大小几公分,充满尖锐棱角的铁砂铁粒,它们高速流动旋转,一点点将他磨得血肉消融,魂飞魄散。   他的皮肤都被铁砂铁粒磨尽,只有鲜血淋漓的肌肉人体对抗着金属铁流的磨蚀,依然没有放弃,直到最后一刻。   这幕情景让姜不苦动容。   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对方在那种必死的绝境中做那样无谓的支撑,若是他放弃,反而能够更快的解脱,如此顽抗强撑,只能让自己受到的折磨痛苦更持久。   但这行动本身,不就是已经传递出了某些情绪了吗?   而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穿越一层无形之障。   他“看见”一个神奇的所在。   无法判断其大小,无法辨认上下左右空间方位。   只见一条神龙盘踞在这片虚空,无数沙粒一般的气泡碎片围绕龙首。   隐约中,他看到那些气泡壁上正在上演着一幕幕仿佛立体电影一般的影像。   那是——其他人的异日旧影梦境。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就升起这层明悟。   在看见这些的同时,他甚至能够直观的感受到不同的梦境气泡被程度不一的阴翳氛围所笼罩。   而那些由无数人参与的异日旧影梦境,正有一点点细微的光辉散发而出,融入其中,将这些阴翳氛围一点点消解。   不仅是他,他还看见,其他异日旧影梦境,随着其中参与者达成比梦境本身更优秀的成绩,其念头意识就会从一个个梦境气泡中升华而出,化作一点点性灵光辉,看着这玄妙神奇的一幕。   他心中闪过恍然,从始至终,就连异日旧影本身都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而是将一切都毫不掩饰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唯一的要求就是——门槛。   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修行者,才能一点点摸到其本质。   随着他的修为到达紫府境,异日旧影也开放了紫府境的“资料片”,异日旧影的真实面貌便越来越清晰的展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眼前这一切依然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不明就里,但与以往相比,他们距离异日旧影梦境的真相无疑都更进一步。   再仔细看,这些围绕龙首的梦境碎片,总共分成了三层三环。   他们所处位置,是最外围那环,也是阴翳笼罩最浓重的一环。   而中间那一环,大多影像都已经“关闭”,但也有不少还在坚持战斗着,从中不难看出,那一层的梦境碎片的力量层次都是筑基境的。   那些梦境的参与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意识念头都直接从中消失,并没有如紫府境一般,升华出梦境气泡之外,给他们一窥更大世界的一角。   而其中虽也有阴翳笼罩,但相比于他所处这最外层一环,阴翳程度已经少了许多。   那处于最内层的一环,自然是练气境层次所处的梦境碎片,阴翳已经彻底消失,甚至还在散发出宛如冬日暖阳般暖人身心的光。   随着最后一名梦境参与者退场,这些梦境碎片开始彼此靠拢,凝聚,整合,最后,化作一枚巨大球形。   然后,从这里消失不见。   三层梦境碎片变成了两层。   姜不苦心中升起一层明悟。   从下一次开始,练气境修行者再也无法进入异日旧影的梦境了。   而后,他的念头从这片空间消失,回归现实。   护猎公所内,姜不苦于黑暗中睁开眼。   毫无疑问,他已经百分之百的笃定,异日旧影的变化必然于自己紧密相关。   甚至,异日旧影进入下一个层次的关键,就是自己修为的突破,他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已经确信,要开启异日旧影下一层的“资料片”,必须等自己的修为突破到相应层次!   不仅如此,刚才窥见的那世界一角,让他知道,异日旧影梦境,与炎夏神龙有关,与炎夏人道有关。   那最后练气境层次的梦境碎片凝成的球形,虽然很模糊,但他肯定看见了蓝星的轮廓。   也就是说,还与蓝星有关!   修为突破紫府境,原以为是潜渊多年后的一飞冲天,可当他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大局中时,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这还是在他已是紫府境修行者的情况下,若是力量更低时接触到这样的宏大世界,这信息本身怕就要变成沉重的负担压在自己身上吧?   他心中如此想。   甚至隐约有点理解炎夏中枢在这事上始终保持缄默的原因。   当他们的力量层次太低,将一些东西掰碎了揉烂了讲给他们知道,除了给他们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不会有任何正面的影响。   在黑暗中,想了一阵,异日旧影更深处的真相,自己穿越重生的隐秘,千头万绪,好像把握到了什么,仔细一抓,却又什么都没抓到。   “继续努力修炼吧。”   最后,他心中对自己如此道。   多想无益,现在的一切已经告诉他,随着他修为的提升,那些隐秘疑惑都会自动掀起裙角。   二月一到,姜不苦还能留在村中的日子就进入了倒计时。   二月初八,朱富荣李婉月刘静王雪四人来到老姜村与他汇合。   上次的徒步体验,虽然非常疲累,但却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对他来说,现在这点徒步,已经没有任何益处了,虽然没有学习任何飞行术法,但他已经可以步虚空如履平地,飞行对他而言已经是一项不需要学习就已经掌握的身体本能。   可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喜悦的神色,姜不苦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终,他提前数日启程,与他们一起踏上返校之旅。   安静的走了一阵,朱富荣还是忍不住道:“这次同学聚会很热闹,参观了学校,拜访了以前的学校老师,聚了一次餐,了解了下彼此的近况,都很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没来。”   “哦。”   “大家都说,是不是因为你变得太优秀,层次不同啦,和大家玩不到一块去了。”   “哦……我和他们一直都没怎么玩到一块去过吧?”   “呃……这就是大家的调侃。”   “哦。”   “大家都知道你是啥样的人,你没去才是正常,你去了大家还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换了脑子呢。”   “嗯。”   ……   “咦,怎么今天你不给自己加量了?上次你不就觉得和咱们一起走不过瘾要额外绕路吗?”   又走了好一阵,李婉月忽然问。   “对现在的我而言,这点加量没有任何意义。”姜不苦道。   “什么意思?”几人闻言,都有点似懂非懂的扭头向他看来。   本来走在山道上的姜不苦双脚忽然一步步脱离地面,行走在虚空之中,非常自如从容,没有一点劲力外放,行走于天空仿佛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四人目瞪口呆。   这……这种现象……   朱富荣问:“你这就突破到紫府境了?”   姜不苦点头。   “你……你不是说陷入瓶颈期了吗?”朱富荣问。   姜不苦点头:“是啊,从进入瓶颈到突破,中间卡了我一个月。”   卡……卡一个月就叫瓶颈?   你怎么不说卡一天,卡一个小时就叫瓶颈?   几人全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最终,朱富荣道:“你……真幽默。”   然后,他们就很有默契的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距离紫府境,他们还有太长的路程要走,问得过多过细,他们不怕姜不苦不回答,而是怕了解得越多,心态越失衡,对修行不利。   ……   二月十二日,姜不苦等一行五人抵校。   次日一早,齐聚于学校后山腰一处平台。   141位入选学员全都在此等候,这是上学期确定141人名额时他们就已经知道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批人向此处走来。   姜不苦看到熟人,主动问候道:“唐师姐,你也要去啊?”   朱富荣李婉月四人也都上前问候。   唐小棠看见他们五人,笑道:   “新学院也要新设天行局的,五州天行局都要出人出力,虽然一切都是草创,可在级别上比州天行局还略高一筹,平调都相当于是升迁。   各州支援的都是最精干的力量,我本来是没可能入选的。可托你们的福,我履职第一年就发展了五位名列内册的天行副使,更别说还有你这么一号奇葩!   都觉得我能力不错,再加上我的校内经验丰富,就把我也调过去了。”   看她那合不拢嘴的笑,就知道她有多么的开心。   唐小棠把姜不苦带到一位笑起来一副婆婆脸的中年男子身前道:“费局长,这就是姜不苦。”   然后又对姜不苦道:“这是费局长,之前在咱们州天行局任职,你能得到金刚琉璃心的修法,都是他在背后出力。”   费离当然早就知道姜不苦,这次四州比试第一,不仅给遂州争了光,也不仅惠及了州学,就连他们遂州天行局都跟着集体沾光,在五州天行局合建新局这件事上得到的好处仅次于丰州。   所以,遂州天行局上下现在对他的观感都非常好。   姜不苦恭敬问候道:“费局长好。”   费离笑眯眯的跟他交流了几句,最后拍着他肩膀勉励道:“继续努力,好好干。”   “好。”姜不苦应了一声,就站一边不说话了,没有继续客套寒暄的意思。   反倒是费离又勉励了他几句,这才往别处而去。   等他走后,唐小棠便一个劲的对姜不苦数落,声声抱怨入脑。   “亏我把你在他面前都夸出一朵花来,他对你的印象也极好,人家都有心想与你多说一会儿,可怎么你就傻不愣登的不开窍呢?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用!”   姜不苦笑道:“唐师姐,你知道的,我确实不擅长这个。”   唐小棠气结,却也无话可说。   等了一阵,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天际,有人甚至出声提醒:“来了!”   “来啦来啦。”   只见一艘飞船破开云层,向他们所在之地降落。   白腹蓝身,宛如一头深空巨鲸。   和之前接送各府学子赴考的飞船同一个款式,非常巨大,而且,看上去还新许多。   另外还有一点不同,在飞船侧舷,有四个醒目大字,云莱书院。   自它出现,大伙的兴奋劲就没停过,盯着看不停。   “真是漂亮啊,还喷了字,这么说来,以后这飞船就是咱们书院私产了?”   “必然如此啦!”   “……”   大家纷纷讨论着,已经完全以新书院的学子自居。   飞船落地,众人开始登船。   甲板上,姜不苦还看见了阜州、渠州、峒州三州的学生。   有很多熟面孔,都是不久前四州比试时遭遇过的对手,看到姜不苦打量过去的目光,他们还非常礼貌的献上了敬意,这是对更强者的礼仪。   等所有人都登船完毕,飞船再次起航,升入云天之上,向着远方疾驰。   只见得脚下大地迅速移动。   下午四点多,飞船开始降落。   葱茏翠绿的绿色世界扑面而来。   合抱之木随处可见,树冠离地数十上百米,也属寻常。   根本看不见大地,只有连绵树海,唯有通过树海剧烈的起伏可以想象到其下山峦走势。   成群结队的灵禽飞鸟,在树冠之上生活的各种动物灵兽,此刻都机警的看向从天而降的巨大飞船。   飞船最后停落在一棵最大最高的树冠上。   姜不苦等人此刻都聚在了甲板上,一位矮胖老者从舱中走出,落在众人面前。   他有着红彤彤的鼻子,腰间挂着一个翠绿色葫芦,随着他现身,一种奇特的酒香扑鼻,让人愉悦,松弛,想起欢乐惬意的节日,起不了一点警惕。   他笑呵呵的看向众人,一开口就是折磨人的破锣嗓音。   “以后我就是云莱书院名义上的院长了,会长期坐镇云莱福地,不过,嘿嘿,这也就是名义上,具体事务我是不管的,自有人对你们安排,没事你们也别来搅扰我老人家。”   说罢,他就不再理会众人,向那参天巨树的树冠底部飞去。   就在他接近树冠底之时,他悬停空中,双手如拉门扉般左右轻拉,空间荡起涟漪,空中凭空出现一个门洞。   门洞扩散,姜不苦等人透过门洞,看见一个由各种灵植灵株组成的绿林世界,都看不见大地什么颜色,入目所见,尽是绿色。   一间间树屋仿佛一枚枚成熟的果实缀在枝丫上。   纵横交错的树枝树干,隐约组成断断续续的道路轮廓,却是树木天然生成。   “这就是云莱福地?”众多学员看着这奇特的福地,心中都觉新奇惊讶。   就在空间门洞剧烈扩张之时,福地深处,那树叶翻卷成的殿宇中,一声清丽之声从中传出。   “终于来了吗?” 第二六一章 自己动手   随着这清丽之音在所有人心头想起,所有人心中都悄然升起愉悦舒爽、浑身通透的情绪来,更有一种玄妙的,少男少女心中,对爱情的渴慕之心莫名被唤醒。   矮胖老者伸手拂袖,将这股无意中带出的心灵辐射给驱散掉。   一边道对福地内笑道:“小红袖啊,才刚睡醒吗?小心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啊,我这可有不少小娃娃呢。”   “啊?啊!”   那清丽之音连应两声,那无意中散发的玄妙影响逐渐消散,众人的心灵再次回归,相视之间,都能看到彼此心中的惊疑之色。   与此同时,透过矮胖老者拉开的空间门洞,只见一位清丽婉约的素衣女子从福地深处款款走出。   在她行动之中,众人能够清晰的看到,就在她身后,有一头活灵活现的青鸾神鸟虚影正在一点点消散,最后,不只是融入这片天地之中,还是与她融为一体。   下一瞬,她就来到矮胖老者身前,眼神在姜不苦等一船人身上扫过,而后,看向矮胖老者,问:“老酒鬼?上面居然是安排你来做这首任院长,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矮胖老者苦笑道:“我也很意外,大概是见不得我一天天太清闲,故意给我找点事干吧。”   说着,他看向女子身后那片绿植铺就的世界,带着诧异的口吻道: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生命气息比我预想的还要充沛。   看来,你在生命造化方面的领悟已经完全在我之上了。”   女子闻言,含蓄的笑着,但说出的话语,却一点都不谦虚,道:   “那是自然,不然,培育云莱福地这活也不会落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她顺便介绍道:   “只要不竭泽而渔,云莱福地能够提供的生命气息将比寻常州学充沛十倍以上。”   说着,她的目光又在一众学员身上扫过,道:“以他们当下的境界,只要数量不超过万人,常驻其中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矮胖老者闻言,脸上浮现出喜色。   而听了他们的对话,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好奇之色,他介绍道:   “这位红袖仙子,不仅修为早已达到元神境,更是炎夏第一批天生便契合圣兽本源之人,在生命造化领域更有着超凡的造诣。   咱们书院能赶在今年开张,她是大功劳的,不然,即便其他一切都到位了,可若要是这福地品质没跟上,就还得再等等。”   随着他的介绍,大家看红袖仙子的眼神逐渐变得崇敬起来。   女子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氛围,没有继续停留,最后交代道:“好了,这里没我啥事了,这里都交由你来接管吧,我走了。”   说罢,身形当即从她所处空间消失无踪。   矮胖老者见此,便对几个负责实际事务的教职员工道:“好了,具体的事情都交由你们来安排吧。”   说罢,他也步入云莱福地深处,消失不见。   一位年轻的女教员看着红袖仙子消失的方向,道:“她的气质好独特啊,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秘法手段的影响,只要看到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美妙……这会不会和她契合的圣兽本源有关?”   其中一位年长许多,看上去颇有领导派头的中年女性看了她一眼,道:   “确实,她契合的圣兽本源颇为特别,她契合的是凤凰本源中的青鸾之相。”   女教员听到这,忽的眼冒金星,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特别呢……青鸾本源,我从来都只听说却没有见过,不过,她能契合此相,一定拥有最美好纯洁的爱情吧?”   本来正要安排其他工作的女领导听了这话,忍不住止住了脚步,看向她,忽地问:“要培育出云莱福地这种级别的生命气息,至少也需十年之功,十年的孤独清苦……知道什么是最美好的吗?”   女教员也听出领导这话中意味有些不对,没有回答,直接问:“什么?”   “求而不得,梦里的才是最美好的!”女领导道。   女教员惊疑道:“啊?”   领导的回答明显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知道她为什么叫红袖仙子吗?”女领导又问。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红袖二字吗?或者她喜欢红衣长袖?”女教员道。   女领导似笑非笑的道:“她那红,不是颜色,也不是名字,而是血的红……知道是谁的血吗?”   这答案已经把女教员惊住了,闻言只是傻乎乎的摇头。   “她老公的。”男领导道。   “啊!”女教员闻言,直接惊呼出声,这答案听在她耳中,不仅完全超出意料之外,而且,实在有些过于惊悚。   “为……为什么?”过了一阵,她才忍不住问道。   而此刻,众学员包括天行局成员已经在他们安排下有序下船,进行安置,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早已变成更隐秘的精神交流模式。   不管是教员还是领导,不管是年轻还是年长,两位女性凑在一起的爱好都是恒久的。   女领导传音道:“好像和出轨有关……据说她捅了他一百多刀,白衣不就染成红袖了吗?”   女教员闻言,又愣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她把她老公宰了?”   女领导道:“那倒没有,若是如此,她岂能不受影响?最后的鉴定结果,她老公好像只是轻伤。”   女教员又惊了,“一百多刀,轻伤?”   女领导轻“嗯”了一声,道:“所以说,这才叫本事。”   又过了一阵,女教员才道:“领导……你和红袖仙子很熟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女领导瞥了她一眼,道:“我要真和她熟,岂能告诉你这许多?”   “那……”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话该如何说。   女领导道:“你来这之前都没简单了解下镇守者情况的吗?”   女教员有些呆呆的问:“了解?去哪了解?”   “现在都新历三一六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有个东西叫智能网络,交流论坛吗?!”女领导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   女教员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当然知道,事实上,我也天天逛交流论坛,不过,那里不都是讨论修行心得的地方吗?”   女领导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就像是看到真有小孩把学习机当成学习机,一点也不知道其他用途那般神奇,道:   “你这该叫轴呢还是该叫傻呢?……八卦交流贴知道不?”   女教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热度好像一直都很高,以前点进去逛过,不过感觉里面的内容过于晦涩,而且,我的兴趣也不在这方面,所以,后面没再进去过。”   女领导忽然传出一段混乱无意义的信息,%¥#@&*,而后道:   “你下次进了八卦交流贴,然后再输入这段信息指令……这段信息是一次性的,你可不要拿给其他人使用,特别是男性,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恶例,有男性伪装成女性在里面潜伏了很久,影响很坏!”   “那……”女教员还想再问,女领导已经消失不见,去其他地方安排工作去了。   “知道了。”最后,她低声道。   ……   原本被矮胖老者撕出来的空间门洞已经通过一系列手段被完全固化了下来。   没有立在地面,而是悬浮在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空中。   姜不苦等人已经下船,而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飞船中的乘客远不止四州几百名学员和数量更少的教职人员,还有数量更多、修为更低,修为最高只有练气境,更多甚至连练气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   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直接一摞摞整齐的堆放在林荫之下。   那些工人下船之后,就在专人的带领下远去,而姜不苦等众学员也被一位中年男子招呼到了一起。   他自我介绍道:“各位同学好,我叫柳梦川,现在是云莱书院的首席副院长,除了特别重大的事件,书院的具体事务都将由我负责。”   说到这里,他环指了一圈周围丛林,道:   “炎夏已经能在大方向上控制星球的疆域新增,包括其大小、方位、地理地貌,但一些细枝末节处还是没有那么精细,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这里涉及到一个投入产出比的问题,不划算。   我们现在所在这片区域,最早有四十年历史,历经了八次星球新增,面积已经堪比八州之地,洪都官方的意见是,希望能够借助四所特等院校创建这个契机,充分调动院校体系内部的力量,在新历三二零年之前将之初步消化,尽量不动用官方本身的各种储备物料。   刚才那些匠人你们都看到了,是我们以云莱书院之名招募迁移的,他们将在据此十几公里之外营建新城,今年结束之前,就会初有轮廓,规制将比州城还更高一筹。   而云莱书院,就在你们脚下,以云莱福地为中心进行打造,希望你们积极劳动,发挥主人翁精神,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次极难得的磨炼机会,望大家好好珍惜。”   说罢,他也学之前那矮胖老者般,转身也进了云莱福地,把一群还有些傻不愣登没回过神来的学生们晾在原地。   而在继他之后,费离、唐小棠等天行局人员也从石亭鱼贯而入,进入福地之内。   朱富荣掏了掏耳朵,扭头看向姜不苦,一脸的疑惑道:“如果我没有听错,首席副院长的意思,这个书院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需要我们学生动手,一砖一瓦自己建?”   姜不苦点头:“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朱富荣目瞪口呆,“这……这是不是太离谱了点?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姜不苦道:“我倒觉得很合理,既然没有学校,那建校当然就是头等大事。”   “我没说建校不重要,我的意思是……这他……就不该是我们的事儿!”   不仅朱富荣做此想,绝大部分学员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反倒是现在还如姜不苦这般心态的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正院长走了,副院长也走了,最后只有二十几个主事之人留下,他们也没有解释更多,只是将一张巨大的任务布告张贴出来。   ——   贡献值任务榜   ——云莱福地内的修炼时限都将以贡献值进行兑换   一、伐树除草,清理出大片空地,为即将到来的大建设提供充足用地。【注:不要随意砍伐,动手前先来领取书院规划设计草图,将建筑区域外、特别是绿化区域的林木尽量保留。】   二、硬化场地,为即将到来的大建设打好基础。【注:场地硬化有硬性指标,不合格的没有任务评价,若前期硬化不合格,还会影响到了第二次硬化的效果,将给与负数评价,请量力而为。】   三、备材备料,考虑到本地特色,书院建筑以木料为主,石料为辅,将砍伐下来的原木进行干燥处理,并按照不同规格进行粗步加工。   四、开山凿石,寻找到合适的石脉石材,并按照不同规格进行开采。   五、就地取材,搭建简易板房,在书院未建成之前,有遮风挡雨暂居之地。   六、详细了解各功能性建筑各种材料、规格及工艺需求,提前做好准备,待场地硬化完成,第一时间完成主要功能建筑的粗步建设,尽量为后续阵法布置提供便利。【注:功能建筑建议顺序:1讲道台听道席,2典藏馆,3训练馆,4膳堂,5住房……】   七、开辟道路。【注:这是一项长期工程,在行有余力,不影响其他任务完成度的情况下接取】   八、猎杀野物、清除毒瘴。【注:经过多年的野性恢复,这片区域有许多野性生物成长繁衍,虽有大修士定期巡逻清除,没有紫府境以上野物存在,但低层次的野物依然多不胜数,为了避免影响到书院后续建设及大量普通人迁入,请全力清剿吧。包括大量不适合普通人生存呼吸的瘴疠之气,也请一并清除。】   九、搜集灵草灵药、灵株灵植,有灵性的灵兽,包括有觉醒智慧的灵兽。【注:这极考验个人的经验,有经验者,处处是宝,没经验者,寻找一天都难有收货,请量力而为。】   ……   ……   领取不同的任务,不同的完成情况,将获得不同的贡献值奖励。   在姜不苦看来,这像是力量输献和闯阴煞窟的合并,对学员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难得的锻炼,而且,还能赚贡献值!   他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有种奇异的舒爽满足。   可以干不一样的活了,可以尝个新鲜。   他是这么看待的,很明显,他这是异类。   看了这个布告内容,朱富荣惊叫:“我勒个去,还真是让我们来做苦力的。”   其他学员也开始起哄。   “离谱,简直太离谱了。”   “咱们来读书还要自己先把学校建起来?世间怎有如此荒唐的事!”   “什么特级学院,这还不如州学的时候呢。”   “我算是搞懂为什么叫试运行了……合着咱们还真不是正经的学员!”   “……”   一时间,群情激愤。   事实证明,他们的激愤毫无卵用。   每个任务完成都会获得不同的贡献值,而贡献值是购买福地修炼时间的唯一硬通货。   当第一个人往主事老师那里走去,其他杂音全部噤声。甚至有些原本叫嚷得最凶的人直接小跑起来,生怕好任务被别人领取的模样。   叫嚷得最凶的,反而跑得最快,队列排在最前面。   总共十几项任务,四百位学生却有近两百人全选了一种。   【猎杀野物、清除毒瘴】   朱富荣挤出人群,对姜不苦挤眉弄眼的道:“我接了猎杀任务,咱们一起去吧,刚才我在飞船上就看了,这片丛林里别的不多,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野物真的是多不胜数。”   姜不苦道:“你刚才前面排队不清楚,我看得明白,已经有近两百人接了这任务,这还有一百多人没领任务呢,我看这趋势,至少有三百人领这任务。   你别看现在这里野物多,也经不住这么杀得,我看很快就要变成稀有品种。”   朱富荣闻言,也扫眼看了一圈,苦着脸道:“那我更不能耽误了,早杀早赚,去得晚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不过,他很快又转苦位喜,兴奋的扬了扬手中一物,激动道:   “知道这玩意儿吗?晶玉简!   说是记录评估我们的任务完成度和贡献值发放,可它最主要的功能是进入智能网络。   嘿嘿,我可是久闻其名,想要弄一个,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在这里,直接免费发你敢信?   这本身就可以拿来当成极品奖励了,却什么门槛也没有,领任务就发一个,这不就是想着法给我们白送吗?   你也赶快去接个任务吧。”   说到这里,同样也接了猎杀任务的李婉月、刘静、王雪三人走了过来,朱富荣便和她们一起,迅速往丛林深处跑去。   姜不苦没去凑这热闹。   又过了一会儿,等大家基本都领取了任务,这才上前,询问:“可同时领取多件任务吗?”   他当面的主事老师看了他一眼,道:“可以,不过,贡献值兑换只以你们任务完成情况来定。”   姜不苦继续问:“咱们什么时候正式开课?”   主事老师笑道:“现在不就是吗?”   “我是说讲道修行那种。”   主事老师再笑:“那当然是得等讲道台这些设施建好之后,虽然就这么幕天席地也可以讲道,可咱们云莱书院的第一次讲道,仪式感还是要有,对吧?”   姜不苦确信了,这才是现在最紧要的任务。   他道:“书院的整体规划已经完善了吧,讲道场在哪里?我要接那一片的砍树除草和场地硬化任务。”   他其实想把备材备料的任务也一起接了,可这些刚伐下来的树木水汽极重,这适合真元偏炎阳属性者来干,他做事倍功半。   当他领取任务后,主事老师又递给他一枚晶玉简,道:“带上它,不要掉了,你完成任务的贡献值它都会给你及时结算。”   顿了顿,他又道:“你往南边走大概三公里,那里立有标志牌,范围内的草木都要清除,场地也需硬化平整。……你去问他要工具。”说着指向远处另一位黄脸主事老师。   姜不苦来到黄脸老师面前,他打量了姜不苦几眼,问:“横炼修士?”   “对。”姜不苦点头,他从来没有刻意掩饰,体魄强度远超正常修行者,对有经验的人来说,这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所以,面对他的问话,他直接应了,并没有在这时与他详细解释自己现在于横炼法修行的区别。   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现在的状况坦白,但也不是现在,至少,等一切稳定了再说吧,今天才刚来,看看这云莱书院百废待兴的模样,他也实在不好意思给人家额外增添麻烦。   黄脸老师便又问:“你现在大概能挥动多少公斤的力量?”   姜不苦摇头道:“很久没测了,也不清楚。”   去年统考的时候正式测过一次,不过,那时的自己才练气境中期修为,虽只过了不到一年时间,已经完全没了可比性。   他心中想,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以公斤做单位已经不适用了,得用吨才合理。   黄脸老师手中带着一枚储物戒指,里面空间极大,放着许多云莱书院的启动物资。   他念头一动,数十个大铁饼串在一根粗铁棍上,凭空出现在空中,哐啷哐啷几声互相碰撞的声音,然后发出轰得一下闷响,砸在地上,地面都下陷了至少半米。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去试试。”   姜不苦仔细看了看,每一块铁饼,重量最小的有五百公斤,大的有五吨重,从上到下,越来越大,自然也越来越重。   几十个加起来,刚好三十六吨。   黄脸老师看着姜不苦跳进坑中,本来,他脑海中想着对方一枚枚捡拾铁饼的模样,可下一刻,他就发出一声“呃——”,神色有些呆愣。   因为姜不苦拎着铁棍把所有铁饼全举起来了。   他一步步走上来,摇头道:“太轻了。” 第二六二章 进步与倒退   黄脸老师惊讶道:“你现在什么修为?”   姜不苦道:“刚突破紫府境。”   黄脸老师闻言,更加惊讶,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再看稀有生物。   “我还真没看出来……看走眼了!”   对于高境界修行者来说,很容易就能够通过肉眼判断出低境界者的修为和一些大概的状况。   彼此之间境界相差越悬殊,就越容易看出来。   但这也不是绝对,有的是某些功法天生具有隐匿迷惑的特性,还有更特殊的,那就是有人的体质天生如此,能够迷惑乃至误导他人的感知。   若是后者,很可能意味着对方有着某些未挖掘出来的特殊天赋。   这种时候,若是宗门,师长们直接就会上手探测情况,做更仔细的探查。   但黄脸老师只是表现出了惊讶,并没有上手一探究竟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的道:   “你的统考成绩应该非常不错,应该超过了道院的录取线吧?”   姜不苦点头道:“是。”   黄脸老师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找到的问题所在,这是本来有资格进入道院的天才学生,提前得知了综合特等院校即将成立的消息,特意选择州学“屈就”了一学期。   对于这样的学员,云莱书院当然是持双手欢迎的态度,来得越多才越好呢。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巨斧,一柄巨锤。   递给姜不苦道:   “了解你的力量是为了给你配备最适合的工具,既然你是横炼修士,还突破到了紫府境,那这两件东西你拿着。   这柄斧子自重一吨多,锤子自重两吨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负担就可以使用,比较特别的是,它们可以完美匹配你本身的肉身力量,无论你想施展多大的力量,都会感觉恰到好处,不会感觉飘忽。   若以真元或者精神力量激发,威能还会有三五倍不等的增幅,对你来说,都非常趁手合用。”   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的姜不苦听了黄脸老师的讲述,脸上现出欢喜之色,接过一斧一锤,在手上了掂了掂,向空虚挥试了试,脸上笑意越发明显,高兴道:“谢谢老师。”   黄脸老师摆手道:“不用,这是你的任务工具,任务完成后要归还的……不过,你若真的喜欢,贡献值也足够,可以把它们买过去,也是很不错的玩具。”   姜不苦问:“都需要多少贡献值才能兑换?”   黄脸老师道:“这柄斧子需要贡献值280点,锤子需要贡献值300点,这是针对学院内部才有的超级优惠。”   姜不苦点头道:“好,我买了。”   两件加起来居然才不到六百点贡献值,他一天赚得都比这个多,虽然还背了一屁股债,但这点花销毛毛雨而已。   黄联老师点头道:“好,我给你留着,等你有了足够贡献值就来兑换吧。”   “不用,现在就兑换。”   说着就亮出了鲲口吞环,黄脸老师看着上余额一万多的贡献值,看姜不苦的眼神变得越发古怪。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其中原委,很利落的给姜不苦办了武器兑换。   行走在林间,一手执锤,一手执斧,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分量,眼神四处游移,看到一块巨石,一棵巨树,他就有种冲上去抡锤砸、抡斧劈的冲动。   偶尔看到有学员将一只只野物从潜伏处惊出,到处乱窜,鸡飞狗跳,他更有种想要立刻冲上去冲它们脑瓜砸的念头。   这种欲望被他死死摁住,才最终没有偏离既定轨迹。   他不由想到一句俗语:拿着把好刀,看什么都想削,拿着柄羊角锤,看什么都想锤。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终于,来到讲道场所在区域,果然有着很明显的标记。   姜不苦先将巨锤收入储物袋中,往手心呵了两口气,搓了搓手,拎着巨斧就冲了上去。   干吧。   巨斧翻飞,刃芒闪动。   他发现,以自己的力量,以巨斧的威能,根本不用一棵棵去砍。   挥动间,一枚枚刃芒飞出,哪怕是一人合抱、乃至两人合抱的参天巨木,也如田中秸秆一般,截面光滑整齐,毫无抵抗的软伏倒地。   那是巨大无匹的力量,凝聚于一线之间,撕裂空气,甚至隐约中扰动了空间,直接化作一线最是锋利绝伦的刃芒。   远远看去,就见一棵棵参天巨木哗啦啦摧折,枝叶翻飞,飘落如雨,原本被浓密树荫遮蔽、阳光照射不进来的林间,现出一块巨大的空洞,阳光照进潮湿的地面,堆满了各种厚重腐殖质的地面终于再次暴露在天光之下。   这块“空洞”原本还不是很大,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原本,还有其他人接取了讲道场这边的任务,可远远看到这情形,宛如一头魔神凶怪在肆虐。   抡起巨斧的姜不苦对付的虽是一棵棵巨树,可真要细究起来,这么大的树木比人砍起来更费劲。   加之姜不苦在四州比试中第一的名头,他自己没把这点成绩放在心上,可在四州学员心中,这分量就非同小可了。   远远见此情形,心中发憷,双股颤颤的其他学员自然不敢前来打扰他的“雅兴”。   实力接连突飞猛进,力量的增长超出了他自己最乐观的预期,他心底总有种小儿抡巨锤的忐忑,生怕力量增长过猛超出自身的掌控。   要真将这种力量掌控由心,如臂使指,彻底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对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办法都非常简单,战斗,濒临自身极限的战斗,甚至被人狠狠“锤”几次,那种力量增长过速带来的漂浮感自然就消失了。   姜不苦之前也是采取的类似办法,每天实战数十场,最多的时候甚至将近百场,可随着修为快速提升,曾经压着自己打的朱富荣、李婉月等人现在连做自己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种力量悬殊的实战对双方都没有益处,他也真正体会到了鸡群之鹤的艰难,想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对手变成一件大难事。   好在,他也不钻牛角尖,力量无法通过战斗发泄出去,那就通过更频繁的力量输献,在反复的极限消耗与恢复中熟悉掌控的力量。   远途跋涉同样也是一种极好的打磨方式。   现在,他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输出方式,做一名劳动者,一名建设者,在这广阔的天地面前,在近乎无穷尽的建设任务面前,他那点自认为磅礴无量的力量,不过是滴水入海,杯水车薪而已。   斧芒纷飞,锤影如雨。   繁密勃发的参天巨树在接连射出的斧芒过处,如同秸秆野草般倒伏;   松软潮湿,凹凸不平的地面,在如同暴雨一般砸落的、每一“滴”都有数十上百吨巨力的锤影之下变得坚硬平坦,针插不入。   直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姜不苦才从这种近似于“撒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向自己的劳动成果,硬化地面光滑如镜,所在区域整体下陷了超过一米。   若从天空俯瞰,一片葱茏翠绿的无垠巨毯上,被他一个人硬生生掏出了一块长宽超过一公里的孔洞,没有翠绿,只有大地的土黄色。   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劳动成果,他这才拎着一斧一锤往回走。   以通往云莱福地的空间门洞为中心,也是最初众人下船和领取任务的地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营地雏形。   几排就地取材,临时搭建的排屋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随着猎杀野物的队伍陆续归来,肩挑背扛,带着各种猎获,这片营地也一点点热闹起来。   而且,主事老师也适时发布了新的任务,剥皮取水,磊灶生火,都有贡献值可拿,虽然数量不多,可从性价比看,却比其他任务更赚,再加上几百号学生忙活这事,有种露宿野营的趣味,所有人都积极参与其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享受着自己劳动创造的一切,人们的脸上,哪还有什么群情激愤,看看大家脸上真挚不作伪的笑容,就能明白,那最初横亘在心间的块垒,不是因为劳动,而是因为偏见,劳动,也可以是一件快乐的事。   那些主事老师也已融入他们中间,并没有去福地内多清闲,反倒是与他们一起在这外面“遭罪”。   那位掌管物资的黄脸老师一挥手,六个巨鼎便在地面一字排开,各种灵米灵面再加上各类调味香料堆了好大的一大堆。   “按理,你们都有筑基境修为,即便有所消耗,吸纳炼化灵气也可恢复状态。   但这种方法其实是在变相的、加速的遏制身体机能,你们的肠胃、包括与之相关的一切脏器功能,气血搬运,周身循环,这些功能都会因此而逐渐消退,用进废退,就是这么简单。   以前,我们对生命造化方面的认知不足,在这方面的认知遵循了‘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这样的传统观念。   但随着对生命造化的认知越来越深彻,这个传统观念也得到了补全,不是说它不对,而是不完善。   食气乃至不食当然很好,这是生命层次跃迁的最好铁证,可与此同时,我们也要保住食肉食谷的权利,我可以不吃,但不可以‘不能吃’,若有朝一日身体完全丧失了进食的欲望,失去对美味的渴望,甚至会本能的引起不适乃至恶心,这难道不可悲吗?”   黄脸老师先是随意阐发了一点引人深思的言论,而后才笑道:   “经过一天的劳动,吃饱喝足睡一觉,就是最好的休息。   光吃肉也不好,这些米面乃至这些烹饪器材,本来都是要用贡献值来换的,不过今天就算了,免费给你们提供。   材料都在这里,想做什么都随你们的意,不过,可千万别往下面加柴火啊,这是特制的灵膳药炉。   需用炎阳类的真元或者术法加热升温,内部空间灵活可调,一炉最多能做数百上千人的灵膳而不影响功效,不过,这对使用者的实力要求也高。   具体细节,你们自己摸索吧。”   那些修炼了炎阳类术法或者真元属性本就偏炎阳的学员,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争先恐后的撸着袖子凑了上去。   朱富荣李婉月几人没有去凑热闹,都坐在姜不苦身边。   朱富荣笑着问姜不苦:“虽然内卷有些严重,但我们的运气不错,每人都收获了二十五点贡献值……你呢?”   姜不苦道:“伐树除草,240点,硬化地面,280点,合计520点。”   朱富荣张了张嘴,扭头看向李婉月三女,似乎在确认这里确实是现实世界,最后,他道:“当我没说。”   当充满活力与生气的一餐晚饭用完,四百位男女同学看着简陋的排屋,土腥气,各种植株原木自带的气息充斥其中,原本欢活的神色终于又一点点淡了下去。   此时,那位憨直的女老师在排屋外贴出一张布告,内容很简单,云莱福地内,每座树屋24小时使用权需用贡献值30点兑换,起步最小兑换单位乃是半天12小时,用15点贡献值即可兑换。   看到这则布告,所有学员都是一阵欢呼。   因为即便是收益最低的,收获的贡献值也超过了十五点,所有人都可进云莱福地过夜,不用真的在这露宿野营。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从中看出了另一层意思。   学院的目的是鼓励大家参与劳动,只要你完成基本的任务量,所得贡献值也足够每天晚上在福地内夜宿,而且,贡献值的购买力大家都知道,修为突破筑基境以后,本命法器的获取就是一件摆在日程表上的大事,唯一的阻碍就是本命法器太贵,绝大多数学员都不可能买得起,学校免费保障学员在基础修行上的一切所需,却不可能把本命法器人手一件当赠品免费发放。   从这个角度来说,学院其实是在给他们提供一个持续赚取大量贡献值的渠道。   而且,这对他们也确有磨砺之效,并不是一件纯粹的苦差累活。   通过简单的兑换操作后,众学员陆续进入福地之内。   轮到姜不苦兑换进入的时候,那位憨直的女老师盯着他看了许久,实在是晶玉简中的余额太多了点,也是唯一一位只一天不到,积累的贡献值超过三位数的学员。   其他人兑换了今夜的树屋使用权后,最多也就剩十几二十点,而姜不苦剩余的贡献值是五百点,很可能比其他所有学员总加起来还多。   ……   进入云莱福地,姜不苦再次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和充沛的生命气息,两者结合在一起,对任何生命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其浓郁程度,比州学修炼室还要更胜一筹。   而此间福地大小,比秀林水府更是大了不知多少倍,秀林水府几乎能一眼看到头,而此方世界,却一眼不见边际。   一座座树屋错落有致的缀在一株株巨大灵树之上,每一间都有编号,每人在兑换的时候,都会领取到唯一的树屋编号,加上从福地入口处就有标牌和提前进入熟悉的学校老师的指引,大家都能轻松找到自己木屋的位置。   姜不苦的木屋隐在几棵灵株环抱而成的幽静空间,孤零零的悬挂在那里,只一眼,姜不苦就喜欢上了。   “可将这间定为我的专属木屋。”他心中如此想着。   木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屋,一榻,一蒲团而已。   他轻轻一跃,便盘膝坐入其中,迅速进入深层入定状态。   体会过蜗牛爬的他,再一次知道风驰电掣是什么滋味。   翌日,直到木屋的使用时限用完,主动切断生命气息的供应,灵气也恢复正常浓度,他这才中断修行,缓缓醒来。   他没有立刻出去,做完每日例行的输献任务,这才出了福地。   这时,早已天光大亮,临时营地周围甚至看不见几位学员的身影,只能远远看到他们在林中时隐时现,活力无限的身影。   第一次,他的作息节奏比其他学员更慢。   那几位发布任务的老师正聚在一起低语交流,见他这时才从福地内出来,其中一人招手喊道:“姜同学。”   对他招呼的正是那位黄脸男子。   姜不苦闻言赶了过去,问候道:“各位老师好。”   几位老师同样点头示意,黄脸男子问:“你这是准备继续去伐树除草,硬化地面?”   姜不苦点头道:“嗯。”   黄脸男子看了看其他几位老师,轻咳一声,道:   “姜同学,说实话,你昨日的表现让我们都很惊讶,好得超出了我们最好的预期……另外,咳咳,我们私下讨论了一下,这些任务你不用表现得过于积极。”   姜不苦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懂他这话中的意思。   实在是从来都只听说老师劝学生多努力多认真的,没有暗示学生不要太积极的。   被他这么看着,黄脸老师自己都觉有些尴尬,握拳抵在嘴边又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   “我相信,以你们的聪明,多少能够看出来,这些任务看似繁杂,可以众学员筑基境的实力,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送福利。   你应该知道,咱们现在说是特级综合学院,可生源水平不仅无法和洪都学院这种老牌特级学院相比,就连道院的生源也比我们优秀太多,咱们为了把这架子搭起来,只能从外部资源上多想办法。   可这种资源还真不能完全免费发送,越珍贵的资源越不能这样做,无论对学校还是对学员个人,形成这种习惯都不是好事。   我们想到的办法就是眼下这个,从无到有新建一所特级学院,有着足够的任务量发放,拆解开来也都不是什么难事,都是筑基境很轻易就能完成的。”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姜不苦,道:“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吧?”   姜不苦若有所思道:“学院建设的贡献值发放量是固定的,我得到的多了,其他人能得的就少了?”   黄脸老师再次一阵轻咳。   倒是那位憨直的女老师补充道:   “主要是你那多得实在太多,我们做了一次盘点,所有学员都兑换了一晚树屋使用权之后,其他三百九十九人剩余的贡献值总量还不如你一个人多。   而且,我们与天行局的同事有过交流,知道你已经是资深天行副使,你完全可以把做学院任务消耗的精力用在天行副使的力量输献上,你收获的贡献值并不会因此减少。   与天行府相比,我们学院的经费是很有限的……”   她还要继续说,黄脸老师打断道:   “这是我们设计的时候考虑不周,是我们工作的疏漏。”   姜不苦点头道:   “好,学院建设的任务我不接了……不过,我发现这对我是一种极有益的修炼方式,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不打乱你们计划安排的活给我做?……我可以不要贡献值!”   一众老师面面相觑,他们预想过这位姜同学各种回应,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这是……干活干出瘾来了?   面对这种奇葩的询问,有的老师心中已经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你若真觉力量无法发泄,那就找块空地去砸着玩吧。   当然,这念头一经浮现,就被他们自己掐灭了。   倒是那位憨直的女老师给出了一个建议:   “咱们学院和那座新城之间应该有道路贯通的吧?现在还没纳入规划之中,而且,随着这片区域的持续开拓,连接聚居地之间的道路永远都不会嫌多。”   “修路吗?”姜不苦若有所思的轻点着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若真觉满溢的力量无法发泄,硬凿一条路出来,什么都解决了,这岂不比找人干架有意思多了?   而且,正如这位女老师所说,路永远不会嫌多,也永远不会嫌好。   “好!”   他果断的点头应了。   听到他明确的回应,几位老师都很高兴。   说实话,他们之前对于与这位天才姜同学交涉此事,心中是有些顾虑的。   毫无疑问,姜同学是个超出他们预估之外的天才,可正是如此,他们才感觉有些头疼,因为天才的另一面往往就是桀骜不驯。   别看他们现在是他的老师,可以他表现出的能力,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全方面的超越他们,这事他们知道,天才姜同学自然也知道。   所以,面对这种层次的天才学生,水准不够的老师心中多少都有些“弱气”,有种见面矮半截的感觉。   姜不苦心中倒是没想这些,他没再领取建校任务,而是跑到距离学院有十几公里的新城工地。   那里又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   匠人们的力量无法与学员们相比,可各种灵傀配合灵傀化的工程机械,形成一种有些另类的机械建设兵团,虽然新城的范围比学员更大,但从效率来看,比学院这边甚至还略胜一筹。   见到这些,他也更加理解几位老师所谓“想着法给学员们送贡献值”的说法了,以云莱书院的规格,只要有心,甚至能够调动起比新城那边更大规模的灵傀化机械建设兵团。   不仅效率远超当下,耗费也远超当下——众所周知,工时费远比材料费更贵,而调动一位筑基境学员的劳动积极性所支出的贡献值,够买几台效率更高更听话的灵傀机械了。   他远远看了一阵,便从空中往返数次,确定两地之间最佳路线规划。   这晚,朱富荣揉着有些酸疼的胳膊,对姜不苦低声道:“我感觉我已经知道学院的真正想法了。”   “什么想法?”姜不苦问。   朱富荣道:“学院很可能想把我们培养成‘产业工人’。”   姜不苦一顿,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他:“啊?”   朱富荣挪了挪屁股,凑近些掰扯道:   “你想啊,在很早以前,没有特等院校,甚至没有高等院校的时候,中等修行学院就是这个……”   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随着时代发展,炎夏人口爆炸式增长,人均天赋越来越高,中等修行学院不够看了,只有高等学院出来的才叫人才,然后,高等学院也沦落了,只有特等院校的才受追捧。   现在呢?   原本一个副都之内只有一所特等院校,现在有多少了?   这岂不就落入以前的历史循环了吗?   现在名为特等院校,可和以前的特等院校能一样吗?”   姜不苦道:“可是,若以天赋和个人成长论,咱们已经不比一两百年前特等院校的学员差吧?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朱富荣摇头道:“我说的不是个人天赋,而是咱们在官方乃至全社会眼中的定位在持续下降……越来越不值钱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咱们天赋不比当年特等院校的学员差,现在受到的教育,享受的资源,比他们也犹有过之,不管定位怎么变,咱们的成长上限实打实的比他们更高。”姜不苦道。   朱富荣继续摇头,道:“我不与你论这个了……你听我把话说完。   当年,特等院校毕业的学员,还没出校就已被各方抢夺预订,注定是整个社会,整个炎夏,整个文明的顶梁柱,很大可能名留青史那种。   而现在,我都可以想到我们毕业时会是什么局面……泛滥成灾,太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若说以前特等学员出来的学员,全都是天之骄子,那么,咱们不过就是力量高点,修为强点的螺丝钉了。   建设者,开拓者,最强的一线劳动力。   和那些普通工人相比,咱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力量大点,他们无法完成的任务我们能够轻松胜任,除此之外,有什么不同吗?”   说至此处,他一脸的惆怅。   姜不苦却很是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啦?难道我哪里说得不对?”朱富荣问。   “你没说错,我甚至觉得你分析得很好,不过……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姜不苦问。   就像一个读书人,放在几千年前文明早期,读了几万个字,就能称为社稷栋梁。   而现在,别说熟读几万字,熟读几千万字都没这资格了。   这不是社会倒退了,这是文明进步了啊。   朱富荣闻言,却真的很想吐血,颤抖的手指着姜不苦,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六三章 “命中注定”的一战   看着姜不苦进入福地,朱富荣扭头看向李婉月,道:   “你说这家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说的话那么难理解吗?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他这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很显然,他这次真被姜不苦的表现“堵”得心口疼。   李婉月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思索了一阵,才道:   “不管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觉得,他是在努力让自己不明白。”   李婉月这打机锋一般的话语,让朱富荣一愣,疑惑道:“什么意思?”   而后有些反应过来,瞪眼道:“难道你也觉得我说得不对?”   李婉月摇头道:“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   朱富荣傻愣愣的看着她,过了一阵,他一脸纠结的挠头道:“我怎么感觉……我自己成了那个脑子不够使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看得最通透的,反倒是姜平那家伙,让他有种遇到二愣子的挫折感,话都讲不通了还。   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啊!   李婉月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还记得你最初的理想吗?”   “啥?什么意思?”朱富荣不知道这女人今天怎么啦,也给他一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就像常有奇葩之语、奇葩之行的姜平一样。   李婉月再次问道:“你有过理想吗?”   “呃——”面对她认真的询问,朱富荣本来想要哈哈一笑搪塞过去,在他看来,这种少不经事时的念想,到现在,除了自嘲一哂外,也没有其他作用了。   可看着她那认真的目光,他还是不由得端正了心态,因为这样,他反倒羞赧起来,有些迟疑的道:   “理想嘛,谁小时候没有过?不过……哈哈,现在当然要有更加务实的心态。”   最终,他还是没把童年之时心底的大宏愿说出来。   逍遥纵横天地间,我命由我不由天,与神游者,不是孔孟,就是老聃,要么庄周,要么青莲。通晓古今未来,啸傲天地八荒,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圣人的同路人,文明的引导者……世界观有多大,理想就有多大。   现在回想,除了哈哈一笑,还能如何呢?   李婉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其他且不论,咱们都曾被天才光环围绕,我想,有一点是共通的,修行,求道!”   说到这里,她看向朱富荣,问:“你现在,还有着当年那般坚定的求道信念吗?……还是说,在这方面,你也同样变得更加务实起来?”   忽然间,朱富荣感觉“务实”这两个字眼变得很刺耳。   甚至是很扎心。   李婉月继续道:   “瞿铃、郑芝的选择我们都看在眼里,论天赋,她们比我们差吗?   心中是不是多少有些瞧她们不起?   其实,我们和她们又有多少区别呢?   我们都很务实,只不过,她们比我们更加务实而已。”   此刻,她已不是在对朱富荣说话,而是,在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仔细解剖。   “小孩子的理想是最肆意的,在确定理想的时候,他们不会考虑它有多难,多么不切实际,自己有多么的痴心妄想,没有自知之明……他们不会考虑这些。   想当画家,想当音乐家……想什么都行,至于有没有天赋,家庭经济条件允不允许,不考虑!   而我们,则会先凑条件,再定目标。   有绘画天赋,没音乐天赋,那么,当然是把音乐家这个目标擦掉,绘画天赋也不是真的顶尖,只是普通人中的优秀,距离真正的天才还差得远,而且,前期投入耗费都很大……不值得,擦掉!   因为我们务实嘛。   随着我们越来越大,发现自己的修行天赋并不是真的顶尖。   智商也只能说不傻,距离真正的妖孽还差得远。   继续莽着头去当一名求道者,那不是傻吗?   当然要更务实一点!   所以,我们不谈理想,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精打细算的、妄图让自己有限的条件天赋达到一个最优解。   不务实的东西,超出自己条件的追求,统统擦掉,擦掉,擦掉!”   她每说一个“擦掉”,都像是一击重拳轰在朱富荣胸口,同样,也轰在她自己,旁边刘静、王雪等人的心头。   “这是求道吗?……这是在做生意吧?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到这里,她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道:   “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态度,我感觉,我距离这种心境最近的时候,大概就是最无知、最年幼那个时候,随着一点点长大,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务实,距离这种心境,也就越来越远了。”   “我会很务实的考虑事情,对世事的变化,时刻保持敏感和不安,我认为,这是聪明人的处世之道。   ……可是,真的需要吗?   就拿这事来说,若我自诩是一个坚定的、从未动摇的求道者,这种事情我会在意吗?我应该在意吗?”   说到这里,她自问自答的摇头道:   “不会,这不过是些最细枝末节的东西罢了。   若我心中已经充斥着这些念头,为之纠结为之恼,这不就刚好证明了这种趋势变化的合理性吗?   我们自己都在进行很务实的考量,难道还要苛求学校把我们当成一个个求道者对待吗?   他们当然也会很务实的安排我们!”   此刻,原本对自己的眼光颇为自诩的朱富荣面如死灰、汗如雨下。   李婉月继续道:   “姜平这一年来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堪称奇迹,其他人都将这原因归到他超卓的天赋上。   我承认,他的天赋很可能比我们最初预想的更好。   但是,我相信,若只论天赋,他依然没到卓不凡的水平!”   原本作低头沉思状的朱富荣、刘静、王雪三人,都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似乎在问,你怎么这么笃定?   李婉月摇头,没有回答,意思却很明确,别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她反而道:   “咱们都犯了个‘以我为中心’的错误,我们看到他进入县学一班之后的变化,所以,认为他在这一年间上演了奇迹。   可是,在县学十班同学眼中,他这奇迹至今已经上演四年了!   若是放在他们镇学的同学眼中,这奇迹已经上演了更久!”   最后,她道:“他一直都在上演奇迹,我们不过是只看到了这一年而已!”   她这最后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心间。   在这个群体中鲜少开口发言的王雪忽然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他这种天赋比卓不凡那种还要更加恐怖?”   李婉月道:“或许,他确实有种很奇特的天赋……比如,向道之心越坚,成长性就越快?还有他那奇葩的举动,很喜欢和优秀的人接触,哪怕因此招来许多嫌恶目光,依然死性不改,或许,他能从中得到点什么?”   她随便猜测了一下,而后又摇头道:   “可不管怎样,咱们不能否认,他那远比我们精诚的向道之心所起到的作用。”   说到这里,她看向王雪,道:   “咱们这里面,你是最有发言权的,在去年的现在,你的成绩,在咱们县学也只能排在五十位左右,比你优秀的人多很多,你是咱们班第一个被姜平打败的女生。   你败而不馁,反而把他视作努力追逐的目标,因为他在努力奔跑,你也跟着附骥千里。   再看看一年前比你优秀的那些人,别说跟上姜平,能跟上你脚步的,当下又有几人?”   “咱们天天把天赋挂在嘴边,好像舍此之外,其他东西都见不得人。   其实,以咱们的水平,虽不能和真正的妖孽比肩,可在金丹境这个关卡之前,都不足以构成绊脚的阻碍。”   正说着,她忽然拍屁股起身,道:“好了,不说了,我要去修炼了。”   说罢,飒然远去。   刘静王雪二女相视一眼,也都果断起身,各自离去。   看着她们迅速消失的背影,果敢而干脆,朱富荣呆坐了良久,忽然,伸手在自己的胖脸上狠抽了两下,脸上做出凶恶的、咬牙切齿状,不过,这神色只维持了两三秒,就忽地不见,仿佛从没出现过。   ……   翌日,姜不苦按照规划好的路线,除草伐树,硬化地面,高则削之,洼则填之,形成一条起伏平缓,有百米宽,针插不进的硬化路面向在建新城方向延伸挺进,如同一条缓慢生长的贪吃蛇,在葱茏绿林中辟出一条土黄色轨迹。   朱富荣、李婉月四人没再去猎杀野物,因为周边有威胁的野物、贡献值高的野物已经被清理光了,接这任务,变得越来越不划算。   抛开杂念,认真的除草伐树,硬化地面,备材备料。   也不强求,一定要像姜平这个变态一般,从早干到晚,恰到好处即可,当成一种另类的磨砺实训,不耽误自身修炼。   越来越多人将不同的任务和不同的术法练习结合在一起,谁规定除草伐树一定要用斧头?   方法实在太多了,截杀草木体内的木属或者水属生机,或者直接以炎阳类力量化作线、化作刃,或者风刀或者震劲……   同理,硬化地面,开山凿石,备材备料都可用无数种术法手段实现。   反倒是如姜不苦这般,一手执斧,一手之锤,一边砍一边凿属于铁憨憨低效率的做法。   也是在这天下午,离去两日的飞船再次返航。   这次,它先去了附近在建新城,将更多匠人、器械和物料卸下,这才返回临时营地附近。   等姜不苦收工回去,发现临时营地周围变得更加热闹,出现了许多生面孔学员。   人员规模从数百人突破到超过千人。   姜不苦和朱富荣、李婉月四人汇合,他们都面色如常的交谈着。   朱富荣介绍道:“你修路去了没看见,丰州那六百学员过来了。”   说着,他半自嘲半调侃的道:   “现在,领任务都是要用抢的,关键是大家还越抢越积极。   还真应了那句话,送上来的不想吃,抢着吃才最香。”   说到这里,他又啧了一声,感慨道:   “咱们四州还真不能与丰州相比,人家一州便提供六百生源,比咱们四州总加起来还多,而且,人家的平均素质比咱们还高……你看看,也难怪他们一个个眼睛都像是长头顶上似的。”   姜不苦仔细看了看,确实,这些新来的丰州学员,都像是一头头骄傲的小公鸡,身上都散发出很特别的气质。   其实,在姜不苦眼中,这种气质很熟悉,譬如蓬乐县学,一班学生在其他班学生面前,都有种类似的“矜持”。   姜不苦不觉碍眼,反觉亲切。   更重要的是,六百丰州学员,他还没有看全呢,却已经发现很多人的生命灵光值得借鉴。   除了人员更多,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变化,几列排屋被改造成了临时厨房和食堂。   原本持续了两日,由学员们自己动手的局面不再,被一群专业的灵药膳烹饪师——说通俗点就是有修为的厨子代替。   想要学习专业的灵药膳烹饪,可不是有修为就成。   真钻研到高深处,要求并不比炼丹师低。   从预处理阶段开始,专业与业余就显出巨大的差别来。   姜不苦回到临时营地,就见一阵阵诱人香气从一间间排屋飘出,和各种近乎绝活一般的操作。   从材料的预处理到各种各样的刀工和烹饪技法,各有绝技绝活,任何一个拎出去参加食神大赛总决赛都没有一点违和感。   有那么一瞬,姜不苦甚至以为是前世的某个知名职业培训机构已经将业务发展到了修行界。   而在排屋前贴了张新的布告,标明了各色灵膳的兑换价,种类不少,譬如光是灵米饭就有四种,最便宜的只需要0.1贡献值就能买一份,最贵的则则需要0.5点贡献值。   其他各色灵膳价格也在1点贡献值左右徘徊,价格最贵的也没超过2点贡献值。   学员们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兜里贡献值多寡决定今晚膳食,或者干脆吸风饮露,炼天地之灵气。   原本野宿露营的风格切换到了大排档模式。   来到一个收费极高的档位旁边,手写着:今日主推菜品,山茸灵参瓦罐汤。   另外还有其他多种瓦罐汤可供选择。   有清淡却悠长的香味从里面飘出。   朱富荣道:   “这一家怎么样,之前听丰州几位学员闲谈,说这位灵膳师水平极高,本是丰州一家大酒楼的主厨,喝他煨出的一罐汤,相当于吞服一粒丹药,而且,没有丹毒,味道还极美。   在丰州城想喝他亲自煨的汤都得排队,现在却被学校挖过来给咱们做菜。”   里间,一位相貌五六十岁的微胖老者着白衣白帽,所有心力都投注在身前桌案的食材之上,旁边还另有两人给他当副手。   姜不苦点头道:“好。”   便迈步往里走去。   受姜不苦影响,几人更早的体会到了干饭人的乐趣,一旦进入进食状态,一桌人除了咀嚼声和吞咽声,不会再发出更多的杂音。   饭罢,朱富荣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脸的满足道:“果真是美味。”   就在这时,一只骄傲而矜持的丰州小公鸡出现在档位外,他礼貌的在门口轻敲了几下,把姜不苦几人和其他几位用餐学员的目光吸引过去,这才温和道:   “几位同学,你们晚饭都用完了吧?”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他含蓄而礼貌的一笑,道:   “诸位早来了两日,而咱们今天才刚到,对彼此都很陌生,考虑到以后都是同学校友,所以想趁这机会都认识熟络一下。”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丰州学员葫芦里买什么药。   朱富荣轻咳一声,问:“怎么认识?”   丰州小公鸡礼貌道:“就在福地入口那里开个小聚会。”   说罢,他便颔首示意之后去了隔壁,讲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朱富荣扭头看向周围几人,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疑惑:“这家伙虽然处处矜持礼貌,可怎么我总忍不住想抽他耳刮子呢?”   姜不苦、李婉月几人没有应他,反而是隔壁桌另一位学员附和道:“对,我也很想抽他!”   不过,众人还是起身往福地入口走去,没办法,人家都把大门口堵了,除了福地无地可去的众人,即便不想去也得去。   当他们和着人流到达福地入口外小广场时,来自五个州的一千生源基本已经到齐。   因为各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随着丰州六百学员抵达,原本彼此之间颇为生疏的四州四百学员,忽然间就变得亲近了许多。   此刻,也都自然而然的聚在了一起,而另一边,是来自丰州的六百学员。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下意识的站队,一千学员心中,就有了泾渭分明的界线。   一位丰州学生排众而出,背对着丰州六百学生,看向来自遂州、渠州、阜州、峒州这四州的四百学员,爽朗笑道:   “各位同学晚上好。我叫韩锋,今天刚到。”   他这一跳出来,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不需赘言,韩锋是个帅小伙儿,男帅女靓,这本就是修行界的标配。   让姜不苦在意的是,这家伙的生命灵光居然和卓不凡是一个档次的。   而在对面来自丰州的六百学员中,和他相当,或者只是略逊一筹的,也有近二十人之多。   这比他预计的还要更多一些。   他相信,以他们的统考成绩,完全有资格去道院就读的。   之所以没有如此选择,姜不苦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丰州的底蕴,这些放在遂州已堪称顶尖的学生在丰州的位置可能并没有在此处这般耀眼。   他们当然有资格进入道院,可他们若跑去道院,永远都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灰,甚至可能还要扮演跑腿小弟。   而建设新学院,丰州本就是主力,他们可能很早就知道这消息,虽然一切都是草创,甚至连屋舍都还没建,可该有的资源和待遇,一样都不会缺,甚至还会给更多。   虽然原因不同,可结果就是,他们走了一条和自己相似的路。   面对四百双眼神的注视,韩锋洒然笑道:   “我们来自不同的州,以前虽无交集,可以后就都是云莱书院的第一届学子,大家就都是兄弟姊妹。   我发现大家都很生疏,没人主动迈出第一步,我想打破这个沉默。   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跟大家成为朋友。”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笑道:“同样也是给大家机会,成为我的朋友。”   原本,大家的目光还有些平淡,可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出,四州众学员看他的目光忽地变得锋利了许多。   “给大家机会,成为我的朋友”。   这话简直张狂到不加掩饰——   这个机会,我不要,行不行?!   韩锋像是浑然未觉,继续道:   “在抵达之前,我也不知道书院的安排会这么特别,居然要我们自己动手把学院建起来。   很新奇,也很好玩。   我专门研究了一下所有张贴出来的任务布告,顺便了解了一下大家领取和完成任务的情况。   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说到这,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扫视全场,一边认真道:   “老师们发布的任务明显是有先后与主次轻重之分的。   咱们是学生,云莱书院是学校,咱们最主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发现有太多人去领取猎杀任务,还有花了大精力搭建修缮这临时排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这其实是不合理的,猎杀任务适当即可,领取者过多,不仅导致人均效率低下。   关键是,我们猎杀那么多,深入丛林数十公里,我就想问问各位,这是不是主次轻重不分?   我看到不少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扛着一两头猎获回来,喜笑颜开,我在这就想问问……你们真把自己当猎人了吗?”   他的目光直接在人群中扫过,有不少学员已经脸色铁青,这还真就是不留情面,当面打脸了。   有人与他愤怒对视,他毫不避让,针锋相对。   可虽然如此,依然没人跳出来与他互怼。   甚至,除了那些被他当面揭脸的当事人,其他四州学员心中是认可这个道理的。   “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学院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架子搭起来。   这在任务布告里甚至有明确的提醒,讲道场,典藏阁,训练馆,这才是最重要的!   咱们1000位学员,1000位筑基境修士,若所有人都齐心协力,统筹安排,就能完成这三处重要设施的建设。   等到那时,咱们再四处开花,把精力分散到其他地方,这才是最合理的!”   说着,他的目光在四州学员身上扫过,大家眼眉低垂,无人出声应和。   可他身后的丰州学员心眼确实雪亮的,纷纷有人帮腔声援。   “韩哥说得不错,咱们领取任务时不能一窝蜂、各弄各的瞎搞。   重要的任务没人接,或者很少人接,不重要的任务一窝蜂的接,既耽误了最重要任务的完成,而随着单种任务的领取人过多,每人完成任务的量变少,贡献值收益降低,整体效率下降。   明明只需要二十人就能搞定的任务,两百人涌过去,吃亏的不止是这两百人,而是所有人,是云莱书院!”   “不合理,现在每个学生各行其是的方法一点都不合理。   人上一百想法就千奇百怪,更别说咱们整整一千人,在领取任务的时候必须更有条理。   在区分主次轻重的前提下,每个人都应根据自己的能力做最擅长的事。   这样,个人能赚更多,整体效率也会提升,于人于己,于个人于集体,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咱们这么多人,只靠呼吁提醒有多大作用?   老师们不管,相信我们能妥善处理,咱们就应该承担起梳理完善的责任和义务。”   “那应该怎么办?”   “我觉得成立一个学生自己的管理组织,选出一些有能力,也愿意为大家奉献的人,专门负责此事,让任务领取最优化,让所有学生的利益最大化。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觉得这事比领任务做任务更加迫切,也更有必要。”   “这个提议好,不过,怎么选呢?”   “这还不简单,咱们这届1000人全都在场,现在这个场合刚刚好。   有愿意为大家做奉献的就主动站出来表明态度,若是自荐人数不多,就让他们干,若是自荐者过多,咱们就举手投票,谁的呼声高就选谁。”   有人抛哏,有人接哏,有人捧哏,有人逗哏。   有唱有和,彼此呼应。   话题的每一个过渡转折,都丝滑自然,好像浑然天成、千锤百炼的剧本。   来自小地方的四州学员面面相觑。   感觉就像看了一场生动的独角戏。   他们一声不吭,没有任何表态呢,一件可以说关系到所有学生的事件似乎就这么被敲定了。   少数服从多数嘛,丰州六百人,四州总加起来四百人。   六百>四百。   大家都是同龄人,为何你们如此熟练?   这就是大地方的底蕴吗?   初听很有理,可都不需要仔细琢磨,四州学员就打心底里抵触这个提议。   这事今天真若敲定通过了,基于六百永远大于四百这个简单前提,四州学员永远都是丰州学员的附庸应声虫了。   就比如眼下这件事,明明和他们切身相关,但他们不会有任何发言权。   可是,出言反对吗?   眼前这一出,明显不是韩锋一人的意志,而是丰州六百学员的共同心声。   他们想要一步到位,把云莱书院做成特级丰州修行学院。   没人愿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虽然他们知道,身在书院内部,老师们不会坐视他们遭到真正的伤害。   可他们同样也知道,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同样难有好果子吃。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碰撞传递,最终,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姜不苦身上。   因为他是四州比试第一,这一刻,顺理成章的成为四州代表主心骨。   韩锋站在局外,看得更加分明。   原本,他的目光虽然数次扫过,都没注意到这号人物,实在是姜不苦过于普通,他站在任何一个群体中,都会让人下意识的把他归类到分母之列。   可三百九十九双眼睛碰撞转移的轨迹过于清晰,最后在他身上完成最终会师。   这一刻,他心中甚至有种轻微的失足感,暗自嘀咕:“看走眼了。”   姜不苦那平平无奇的相貌再不能成为他的保护色,韩锋反而更加心惊。   甚至暗自揣测:“他们不是来自四个州吗?   也就比我们早到两天,这就有主心骨啦?!”   心中如此想,他主动上前几步,看向姜不苦,拱手问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按照正常流程,这时候姜不苦要报自家名姓,双方客套几句,然后才回归正题,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甚至是明枪暗箭。   姜不苦站起来,一步到位。   “我不同意。”   韩锋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没听懂这四个字包含的意思。   缓了一阵,他的眼神才陡然变得冷厉起来,死死凝视着姜不苦。   朱富荣、李婉月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朱富荣甚至传音道:“我忽然想起他第一天进入一班在训练馆发生的那档子事。”   李婉月三女暗暗点头同意,他们也想到了。   这个时候的“姜平”,像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   可恰是这种方式,最能给对手造成暴击,无法躲避,只能硬受的那种。   这家伙平时寡言少语,能闭嘴就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可真到必要时候,简短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抵在对方心口上。   没有一点躲避的余地。   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他的对手。   只有直面承受。   他冷视对方,姜不苦一脸平静,毫不避让,眼神中更无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坚定。   韩锋甚至感觉被某种光束晃了晃眼睛,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不与这人玩互相瞪眼的幼稚游戏,问道:   “你不认同大家提出的推举方法?”   姜不苦摇头道:“我是不认同建立学生会这个组织本身……哦,我若是没理解错,你们想建立的这个组织就是学生会吧?完全没有必要!”   听到这明白无误的话语,韩锋的眼神再次凌厉起来。   “道理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咱们现在这种接取任务的方法,太过低效,这耽误的是所有学生,甚至是整个书院!”   姜不苦摇头道:   “你说的那种混乱,只在最开始才会出现。   现在只是过了两天,大家就已经自发做出了调整,在我看到的情况是,今天大家领取的任务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   我相信,只需要再过一两天,大家都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不需要旁人去干涉指点,告诉他们领取什么任务最有益。   其次,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即便我擅长做某事,可这也不是外人把我钉死在这个任务上的理由,大家都有权利去尝试其他可能性,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甚至,我们有不接任务的自由,想接就接,想不接就不接。   现在,你们却要把这事管起来,给他们指定任务,是不是还要规定每日最低任务完成量?”   此刻,韩锋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锅底黑。   姜不苦最后道:   “我想,你们考虑的这些问题,制定出这套方法的学校老师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只会看得更清楚!   可他们为什么没有做出这种强制规定?   你们为什么不想想这里面的原因呢?   现在你们跳出来宣称要优化管理,统筹安排?”   你算老几?   虽然这话没说,可站在姜不苦身后的三百九十九位四州学员心中,这时候都冒出这样四个字。   原本,他们只是出于不想把话语权拱手相让的考虑不想应和此事,但很多人心中其实是认可建立学生会这事的。   有种“就算你说的有理,我就是不”的意思,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无力。   可这时,姜不苦一番言辞之后,他们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胸膛。   不错,我们不是无理取闹,我们有理,光明正大!   韩锋见此局面,知道言辞在这时已经彻底失去了效用,反倒洒脱下来,将挂在脸上的爽朗笑意揣回兜里,彻底以冷面示人。   “看不出来,人长得不怎么样,口齿倒是锋利,就是不知道拳头怎么样!”   “什么意思?”姜不苦问。   韩锋冷笑道:   “意思很简单,咱们现在名为云莱书院第一届学生,但却心向各处,背后的州学烙印太深,甚至本身牵扯到了各自身后的州学乃至所在州的利益,心不齐,一盘散沙!   云莱书院,有名无实!   我要做的,就是凝聚一千学员之心,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所以,为了大局,我们就应该想丰州之所想,急丰州之所急?”姜不苦道。   韩锋毫不谦虚道:“我丰州当仁不让,若不然,把你们四州某一家拎出来挑大梁?挑得动吗?”   说着,他目光往旁边某个方向看了看,道:“这可不仅仅是我的意思!”   姜不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也已聚了很多人,不仅这几天管理任务发放的老师都在,还有第一天下船后就不知溜达去哪儿的老师也聚来不少,另外,还有一些完全陌生的面孔。   除了这些老师,他还看见天行局的唐师姐和费离副局长,而在他们旁边,也站着不少人。   他们全都看向这边。   他们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惊动的人全都惊动了。   而见到这一幕,姜不苦心中豁然敞亮。   他不由得想到了唐师姐几次对他透露的一些信息。   云莱书院的成立,来自炎夏中枢,甚至洪都方面的直接支援都不多,可能就那位自称不管事的名义院长和其他不多的人员来自炎夏官方更高层的支援。   而其他“血肉”的填充,则来自于洪都下辖各州多年来满溢的“积蓄”。   其中就包括云莱书院的各类行政职务和教职人员,包括云莱书院天行局都是其他各州天行局“匀”出来的。   而其中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遂州、渠州、阜州、峒州的底蕴不深,谈不上多少“积蓄”,“积蓄”最多的,当然是底蕴最深的丰州。   就如韩锋所说,当仁不让。   所以,要把云莱书院这盘散沙尽快捏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丰州籍师生高喊“向我靠拢——向我看-齐!”   以六百丰州学员为核心建立学生会,就是这种做法的第一步。   他们不仅人数占优,而且,平均素质确实比四州四百学员更高一筹,这是生命灵光给出的真实反馈。   这种做法都称不上恶劣,甚至堪称温和。   姜不苦甚至非常理解这种做法,可是,理解并不意味着他会点头。   他甚至没有继续深想,自己这么做是否会让事态走向更不利的方向。   不去费这个脑子,反正就是不同意。   他如一块顽石般站在那儿。   韩锋后退两步,道:   “你的嘴皮子很厉害,更丝毫不知变通,不过,没关系,咱们是修行者。   修行者说服人的方式,从来不靠嘴皮子。   来吧,既然你顽固的坚持己见,咱们也别啰嗦,直接拳头下见真章!”   韩锋忽然之间变得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斗鸡,双腿微微下屈,身子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会电射而出。   更夸张的是,他整个身体在他这番作势之下都膨胀了几分,肌肉虬结,撑得衣衫都要炸裂。   整个充满了雕塑般的美感。   见到他这变身的一幕,姜不苦忽然问:“你是横炼法修士?”   “巨灵力士横炼法!”他酷酷的道。   姜不苦闻言,沉默了一下,道:“能够不打吗?”   韩锋不答反问:“你支持吗?”   姜不苦道:“不支持!”   韩锋冷呵一声,“那我的回答也是,不能!”   姜不苦叹了口气,看着他道:“那你来吧。”   连身姿步伐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刚才斗嘴之时那松松垮垮的模样。   韩锋眼神一冷,问:“你就这么与我对战?”   姜不苦道:“过来吧,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等着尽快出结果呢。”   旁边,众学员已经非常有默契的把战圈让出来,给他们充足的施展空间,更都是眼中含光,比刚才旁观两人斗嘴之时还要专注。   听到姜不苦的说法,甚至有学员忍不住想说:“不急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来。”   当然,这只是心中想想,没有人不开眼这时候跳出来喧宾夺主。   一个是底蕴深厚,压过其他四州所有的丰州六百学员的领头羊;   一个是四州比试第一名,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扛下所有;   这一战来得突兀,可仔细想想,真有几分命中注定,本该如此的意味。   而听了姜不苦回答,韩锋眼神更冷了几分,仿佛在说,不知好歹。   而他也没有耐心继续与这家伙饶舌,既然你大大咧咧的喊我过来,那我当然就要过来咯!   下一瞬,他便猛然发力。   “咚!”   仿佛春雷炸响,战鼓敲击。   他这一顿足间,脚下大地发出巨响,距离他较近的学员感觉地面都在震颤,几乎控制不住身形,差点趔趄倒地,齐刷刷来个平地摔。   而随着他这一顿足,他的身形便由极静到极动,几乎没有中间过程,速度瞬间突破音速。   他身周形成一层神奇的气障,泛着金色的光芒。   这种气障当然不只是一种声效,它本身便有着强悍的防御之力,不仅防御物理攻击,还有有效抵挡术法攻击,削弱扭曲精神攻击,就像穿了件特殊的无死角防御甲胄。   与此同时,他抡起拳头,向着姜不苦砸去。   他的拳头同样被一层淡金色光芒气障笼罩,拳影变大了数十倍。   人未至,将姜不苦整个人笼罩在攻击范围的巨拳攻击便已临身。   若是打在大地之上,岩石地面都能被他轰出一个大窟窿。   现在,没有一点浪费的轰击在姜不苦身上。   几乎同时,超越音速,化作残影的他也已临到姜不苦身前,双拳变幻交叠,重重轰在姜不苦胸口。   一旦战斗开始,他就不会有丝毫留力,全力输出,一击必杀。   这是他的战斗风格。   他完全没考虑过这打击是否过量,远处还有那么多老师盯着呢,反正死不了人。   而在拳头击在对方胸膛的前一刻,他眼中的对手,依然毫无防备的站在那里,让他把所有力量结结实实的倾泻在了对方体内。   他心中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难道这家伙真就是个水货?靠嘴皮子忽悠成为四州学员的主心骨?”   可就在下一刻,他感觉头皮发麻。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顶。   没有输出什么力道,只是示意性的捏了捏,仿佛在说明这一下的合理性。   “你……”   他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径直往福地入口走去的背影。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很多任务没做,不奉陪了。”   “你……你……你什么修为!”   筑基境后期,已要接近筑基境巅峰的韩锋没过脑子就喊出这句话。   可姜不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福地入口处,自然没人回应他。   周围,旁观的学员们,无论丰州学员还是四州学员,全都惊讶得快要下巴脱臼。   在他们眼中,这一战非常短促。   韩锋加速,一个眨眼功夫不到的时间,就窜到姜平近前。   一招巨灵神拳配合两击实打实的胸膛重击,一起招呼在姜平身上。   然后,姜不苦伸出了手,按在了做埋头前冲状的韩锋头顶,轻轻捏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结束了。   无论谁胜谁负,既然是两个阵营的“头牌”,你来我往勾兑一阵才算合理。   现实却是一招定胜负,让他们有种荒谬到不真实的感觉。   无论是站哪边阵营的,对于力量如此悬殊的现实,都有点接受不能。   远处,默默观战的教职员工和天行局成员纷纷散去,黄脸老师没有离开,反而迈步上前,来到众学员中间。   挥手道:“好了,别聚在这了……散了散了,都散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这话一出,仿佛最有效的清醒药剂,大家迅速从荒谬不真实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立即一哄而散。   场中,独有韩锋一人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黄脸老师上前低声安慰道:   “韩同学,你也不要过分沮丧,一时胜败说明不了什么,更关键的是,咱们身为修行人,万不能因为他人过于优秀而失了自己的心气。   走到最后,每个修行者都是独行者,我们的终极对手,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只要我们超越了前一刻的自己,不断地超越曾经,我们的人生,就不能称作失败!”   好一碗浓得齁人的鸡汤。   不过,这是安慰吗?   韩锋一时间居然有些分不清楚。   “好了,去休息吧孩子,睡一觉什么都好了。”黄脸老师轻声安慰道。   韩锋甚至都没有听清他话中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到了浓浓的营养味,下意识的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需要的。   于是,他便轻轻应了一声,“哦”。   然后,他便迷迷瞪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了。   ……   翌日,清晨。   姜不苦一如既往的处理完一切首尾,完成既定的力量输献工作,这才比其他人晚了一个多小时走出福地。   刚到福地入口,就见唐小棠站在那里。   见他过来,兴奋的招手。   他迎上前去,问候道:“师姐,等我啊?”   “嗯嗯,等你呢。”唐小棠忙不迭的点头,道:   “其实昨晚就想与你说,只是当时太晚,怕影响你的安排,便没过去打扰你。”   说着,她一脸好奇的看向姜不苦,问:“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哪方面?”姜不苦问。   “修为啊!……你昨晚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唐小棠道。   姜不苦道:“我现在算是紫府境了。”   “啊?这么快吗?”唐小棠惊讶。   姜不苦道:“正好有事与你说,等我今天忙完了再找你详谈。”   唐小棠知道姜不苦是个非常恪守计划的人,便点头应道:“好。” 第二六四章 互相感谢   姜不苦来到那条已经被他一人凿通大半的道路尽头,就要继续今日的工作。   却见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   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韩锋。   差点当了云莱书院第一届学生会长的男人。   他安静的盘膝坐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脚边同样放着一柄巨斧、一柄巨锤,闭目静坐。   他没再维持昨日初出场那儒雅风度的气质与装扮,浑身肌肉隆起,穿着劲装短打。   感受到姜不苦的到来,他睁开了眼,从巨石上跳下来。   看向姜不苦,道:“你终于来了!”   姜不苦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来这里?”   韩锋没有正面回答,抡了抡手中巨斧,道:“咱们开始吧。”   姜不苦看向他,问:“你要和我一起做这个?”   韩锋抡斧在空中劈了劈,没有正面回答,表情却仿佛在说,这不是废话吗?我不和你一起干这个,巴巴跑这来干什么?   姜不苦又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活可是不计在任务之内的,做这事根本没有贡献值可拿!”   “我来云莱书院是为了修行,而不是挣多少贡献值,只要完成任务收获的贡献值可以支付每日福地树屋的使用权限就足够了,做那么多任务干什么?”韩锋道。   姜不苦闻言,诧异的看向他,道:“这话……和你昨晚说得可不太一样。”   韩锋耸了耸肩,又抡了抡巨斧,道:“你到底干不干了?”   姜不苦点点头,同样手执一柄巨斧,往新辟出的道路尽头走去。   韩锋见此,赶紧道:“咱们分工合作怎么样?我负责砍树除草,清理地表,你负责地面平整和硬化?”   姜不苦看了看他此刻比自己大了一圈的块头,道:“就怕你跟不上。”   “那也要试了才知道。”韩锋也不恼。   他已经接受了面前这家伙比自己更优秀的事实,除了最开始有些没转过弯来,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本以为避开道院,另辟蹊径终于能够体验一把“最天才”的待遇,可还没有正式发光呢,就直接被面前这家伙用手轻轻摁在了脑门上,他也就很干脆的死了这条心,保持以前最习惯的节奏——面对更优秀的人,不要死犟着去疏离他们,而是要更主动的与他们接触,哪怕做不成朋友,可他们身上总会有值得自己学习借鉴的地方。   在这云莱书院,值得自己学习借鉴的,也就面前这个家伙了。   所以,哪怕昨晚被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狠狠“羞辱”了一把,他依然早早就来这里等着。   韩锋这态度,是有些出乎姜不苦预料的,心中对他甚至凭空多了一些好感。   两人于是就这么大刀阔斧的行动了起来。   斧芒翻飞,锤影密匝。   一条平缓开阔且坚硬的道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葱茏绿林中缓缓向前延伸。   严格说来,相较于填挖土方,平整硬化地面,除草伐树,清理地表的工作要轻松许多。   前者不仅力量的持续输出会更大,工作量也更大许多,但姜不苦的节奏始终不变,不疾不徐,看起来也没快的惊人,可等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成果就已非常惊人了。   而在连续高强度劳作半个小时之后,韩锋的节奏就开始缓缓下降,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直接喘着粗气停在一边。   “呼……呼……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变态,你一点都不知道累的吗?”韩锋已经感觉浑身酸疼难耐,握斧的手都有点把持不住。   生命在于运动。   在这种强度的劳作中,姜不苦不仅没有感觉到累,反而觉得浑身发热,从内到外的舒爽通透,就像仔仔细细来了个汗蒸。   姜不苦看向他,道:“你的节奏有问题,若是能够稍微再放缓一些,坚持两三个小时也是没问题的。”   随着境界越高,修行者的眼光自然也会越来越高,能够轻易发现低境界修行者身上很多他们不自知的问题。   在这方面,姜不苦感觉自己是有些迟钝的,至少,没有其他紫府境修行者那般精准的眼光。   可此刻,他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当韩锋保持持续的高强度运动的时候,他体内的种种信息就会被自己精准捕捉,通透无疑,就像X光。   看得久了,甚至能够看到对方体内力量的传导过程,在这过程中的损耗,整个过程是否有更进一步优化的可能,都会自然而然的呈现在他眼中。   这种能力若是放在战斗之中,就相当于“预知”“预判”,力量还没使出,还在体内酝酿发端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真正的洞若观火,未卜先知。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特殊视觉必须等对方的生命体征达到一定的活跃程度。   “也有可能是我的实力层次不够,另一方面,本身也没有适应这种变化。”   韩锋耸肩道:“我不加快一点,岂不是要拖你后腿。”   说到这里,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道:   “昨晚你的表现,还有刚才劳动时你一开始给我的感觉,我都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横炼法修士。   可后来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至少,我熟知的几十种横炼法修行法门中,没有表现如你这般的。   有着罕见的全面性,而不同的横炼法,往往有着不同的侧重,或防御,或体质,或力量,或灵敏,可你的表现和这有些不同,更给人一种没有斧凿痕迹的质朴天然之感。”   姜不苦诧异的看了他两眼,点头道:“你的眼光很准,我确实领悟到了一些特殊的法门。”   韩锋惊奇问:“什么法门?”   “一种特殊的呼吸法。”说到这里,他的话题没有继续往这方面深入,而是看向韩锋,问:“你今天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打算以后都跟我一起干这事?”   韩锋道:“偶尔还是会去接一些任务,其他时候,在不打扰你作息的情况下,我希望能多向你学习。”   面对姜不苦的询问,他也没有回避,很直白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此,姜不苦没觉得他脸皮太厚,反倒更欣赏他几分。   便道:“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想法。”   韩锋道:“请说。”   姜不苦把当日黄脸老师发任务给贡献值的事情说了,道:   “因为我的存在影响了运作的平衡,我现在不接校内任务了。   你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而我看了下丰州其他学员的情况,至少有五十人的水平超过平均线太多,加在一起带来的影响并不比我小。   若是他们一直努力完成任务,可能他们几十个人积累的贡献值就要超过其他几百人的总和,我觉得这有些不妥。”   韩锋看向姜不苦道:“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否可以每隔一两天便单独抽一天时间来我这边……”   姜不苦下巴指了指脚下往远方延伸的道路,道: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想把这事一直做下去,若有更多优秀者加入,我求之不得。”   他提出这要求,还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   那就是丰州学员中,有许多优秀学员的生命灵光都让他有些嘴馋,他自己也知道,以前那种强行蹭光的行为有些惹人嫌恶,看在他人眼中,指不定会想自己有什么怪癖恶趣味。   现在,他想尝试让他们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以前是我去就山,现在,他想试试山来就我。   而这话听在韩锋耳中,脑子里转动的念头却是,“还有这种好事?”   甚至有些狐疑的看了姜不苦几眼。   这相当于一个满级号对一群人招生伸出橄榄枝,这是带飞带升级的节奏啊。   有哪个修行者不想和最优秀的人混一个圈子?   大佬带带我!   这是努力求进的萌新们最渴望的事了,只不过是没这机会找不到门而已,现在姜不苦主动开门招手,哪有不巴巴的凑上来的道理?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甚至可以预见,这要这种风气形成,云莱书院一千学员,将很快形成一个以面前这姜平为核心的“圈层”,距离核心圈越近,越靠近他,就是越优秀的!   人心不齐,一盘散沙的一千学员将以他为核心逐渐凝成一个整体。   原本,这个角色是由整个学生会来完成的!   当他想到这里,看向姜不苦的眼神变得有些惊诧,有些惊骇。   好深的心机,好深的城府!   姜不苦有些期盼的眼神看向他,在韩锋心中,这眼神变成了深邃的、充满压迫的无声的凝视。   他的心情没来由的沉重几分。   这是心灵层次的干涉!   他心中如此想着。   没想到,对方连心灵秘法都有了,他可是知道传心印的珍贵难得的,别说他求而不得,就连丰州同龄人中比他更优秀的几人,也无缘在当下境界得此缘法。   “好,我去沟通!”韩锋重重的点头。   姜不苦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要继续了。”   说罢,便将手中巨锤变成巨斧,以比韩锋全力输出之时更快的节奏推进着。   和韩锋相比,举重若轻,轻松随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韩锋眼皮子狂跳了两下,然后找了个地儿盘膝闭目,恢复状态。   ……   晚上收工的时候,姜不苦心情很愉悦。   韩锋的生命灵光不输于卓不凡,经过一天的相处,又一颗明亮新星融入星环。   而且,从明天开始,这一届书院最优秀的学员都会主动送上来助他更新,直接把饭喂到嘴里了。   心情不错,步伐都因此变得轻快。   而在他旁边,略微落后一个身位,韩锋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   他甚至对姜不苦低声感慨:   “横炼法修行,对锻炼强度的要求比其他修行者更高。   随着修为的持续提升,要达到相应的锻炼要求也越来越困难,为此,我想过许多办法,购买价格高昂的专业锻炼器械,去更高层次的锻炼场所,请专业的指导陪练……真的非常不容易。   在这方面的投入也越来越高,效果甚至越来越不理想,再这么下去,我都考虑走一些苦修士的老路,去野外险境探索磨砺。   却没有想到,有这么简单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再次强调道:“简单到超出想象。”   锻炼强度不够?   修条路就好了。   依然不够?   那就把路修长点,修宽点,再修结实点。   回到临时营地,两人各自分散。   朱富荣四人也已归来,已经点好了菜向他招手。   姜不苦直接入座,朱富荣问:“怎么你俩一起回来的?”   姜不苦将今日韩锋主动“倒贴”的事情说了,四人相视一眼,心中基本都有着同样的感慨,“果然,优秀的人不单单是因为天赋。”   别说姜不苦身上,就是韩锋那里,他们觉得都有太多东西值得学习。   朱富荣道:“我们现在修为还差了点,每天任务所得,将树屋修炼和灵膳费用扣除之后就剩不了多少,赚贡献值还是很有必要的。”   姜不苦点头,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小目标。   他仔细看了看四人,对朱富荣、李婉月二人道:“你们突破到筑基境中期了?”   而后,看向刘静王雪二女,道:“你们应该也快了。”   刘静道:“嗯,应该就在今明两晚。”   “恭喜!”姜不苦以茶代酒,对四人祝贺道。   看到他们的进步,他是打心底里高兴。   四人同样以茶代酒,回敬他,一起道:“谢谢。”   姜不苦一愣,道:“谢我干什么?”   李婉月道:“我们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若不是你,我想,我们四个最多也就止步于州学。”   姜不苦笑道:“那我也要谢谢你们。”   四人奇怪的看着他:“谢我们?”   姜不苦颔首道:“若不是你们,我同样走不到今天。”   “你原来也是可以很幽默的啊。”朱富荣哈哈笑道。   姜不苦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这事。   李婉月看向他,目中若有所思。   饭罢,他们四人没有在外面多待,直接进入福地树屋修炼。   这时,唐小棠师姐走了过来。 第二六五章 各方反应   唐小棠带着姜不苦进入云莱福地,往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   进入一个木制凉亭,瞬间,空间一转,脚下葱茏翠绿的灵植世界消失,变成一个与现世更接近,也更显普通的天地。   没有外溢的生命气息,灵气也只是比外界稍显浓郁。   他们出现在的位置在一个高台上,脚下是一个比寻常城镇更大一些的小城。   不过,眼中所见却是空荡荡的,很少看到什么人气。   唐师姐从储物戒中唤出一艘小型飞舟,招呼姜不苦坐上去。   一边介绍道:   “这是专门分配给天行局的小世界,内部面积接近十万平方公里。   内部空间非常空旷,我们的福利就是可以任意择地开辟洞府,有暇也可以种植一些灵植灵药。   这两天我就在打理我的洞府。   这个小城则是一位前辈用术法神通直接塑造的,现在充当临时办公集会的场所。”   飞舟极速向前,很快就驶出了小城位置,外面是不见人烟的荒凉世界,丛林,河流,湖泊,山峦,盆地,各种地形地貌接连映入他眼帘。   姜不苦看着这一切,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住在云莱福地呢。”   唐师姐驾驶着飞舟,道:   “怎么可能?   对云莱书院来说,云莱福地是最核心的资源,别说是我们,就连书院老师和院长,都不能随意吸收。”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姜不苦,道:   “也有一些生命福地是对所有修行者开放的,同样需要消耗贡献值才能获得使用权限,筑基境修士使用一天知道需要消耗多少吗?   至少也是一百!   若是你修炼的功法特殊,境界偏高,达到筑基境后期巅峰左右,价格会更高。   若是紫府境,那收费至少五百起步。   境界越高,想要去这种福地放开了修炼一次的花费就越大。   只有你们这些学生,可以凭借这样优惠的价格敞开了修炼,甚至没有境界限制,哪怕你已经是紫府境,修炼一次消耗远超筑基境,学校也不会多收你一个点。”   姜不苦道:“那你提前从州学毕业岂不是吃亏了?”   唐师姐笑着摇头道:   “也说不上吃亏,一来我现在的工资比以前兼职多了很多,二来,虽然使用云莱福地的资源没有你们这么随意,但也和书院的教职工一样,还是有很大优惠的,关键是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有,真等我老老实实毕业出来,这种机会已经不在了。”   正说着,唐师姐忽然道:“到了。”   飞舟破开一层淡淡的阵法禁制,落在一座峻秀孤峰之上。   她发现姜不苦好奇的张望,直到刚才轻微的阵法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介绍道:“一个很普通的小阵法,主要是阻挡野兽蚊虫的乱入。对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基本没有防御之力。”   阵法虽然普通,可笼罩范围很大啊,整座孤峰,都在阵法笼罩之内。   就在前方,一座翠竹阁楼坐落在松涛之畔。   距离阁楼较近的松林,能够看到有明显的修剪痕迹,周围还有一片新掘出的土地。   三只灵傀在上面忙活着,两只如同巨大的八脚蜘蛛,每个脚上都有锯齿,脚尖就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巨锄,正在空地上来回走动,板结的土地在它们的走动下被翻得原来越松软。   那些挡道的巨石树木,则被它们一点点清理,扔到空地之外。   另有一只人形灵傀,正在向松软的土地中均匀的分撒着某种灵植种子。   可以看见,在它们劳作旁边的另一个区域,已经有灵草的嫩芽从土壤中探出了头,嫩绿可爱。   “这是才撒下去的吗?长得这么快!”姜不苦惊讶道。   唐小棠道:   “这是一种速生灵草,从播种到成熟,只需要十五天左右,可它除了长得快,没什么太大价值。   不过,开拓新地的时候经常会用到它,谁知道从未开垦的新地中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播下此种,一来投石问路,若这片土壤不适合开辟成为灵田,会及时给出反馈,甚至帮助我们找到原因,这比把土壤收集起来找专业机构化验方便省事许多。   二来,这种灵草‘胃口’特别好,有点荤素不忌的意思,能将土壤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气机吸收干净,相当于把这土地洗了一遍。   以后我打算在这里种一些漂亮的灵花灵植,顺便也可以种些价值高的灵药,不过,我不是专业的灵植师,好的灵药成长年限太久,对培育者的要求也很高,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边种边学吧。”   翠竹阁楼并不是很大,里面也非常空旷。   想来也是才刚落成,后续都还没来得及安排。   不过,她来这边也才几天时间?   却已经有了如此规模,效率已经堪称神速了。   她请姜不苦在临窗茶室坐下,见姜不苦盯着自己打量。   奇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姜不苦道:“我想起前几天从州学登船的时候,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感觉师姐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唐小棠闻言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的笑道:   “是呢,虽只过了几天,心态上却有了很大变化。以前,总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现在,却越来越有种修行人的自觉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姜不苦,道:   “你说我的变化大,那你呢?   咱们认识才几个月啊?   从去年七月到现在,满打满算,八个月都不到,其中还有两次假期。   你说说你,给了我多少惊喜?”   说着,她就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次见面,你也就练气境中期修为,除了心性值得称道,修了横炼法体质比其他人好些,我真没看出比其他州学生优秀多少。   虽然当时你的成绩可以进入道院,可是说心里话,我对你的定位还是州学生水平,因为那些道院学生,都有着轻易就能让人看出其优秀、与众不同的特质。   而你,我真没看出来。”   说着,她就伸出第二根手指。   “然后你们放假离开将近两个月,等正式开校的时候,你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筑基境修行者。”   而后,她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半年过去,现在,新学期刚开始,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是紫府境修士。”   “你这都不能叫做惊喜,而是惊吓,好吧!”   “我都在想,以这三次变化的规律,做个简单的计算题,今年下学期,你岂不是就要成为金丹境修士?”   “我今天特意去了档案馆查了你的输献变化,别说是我,局中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因为云莱天行局才刚就位,内部分管流程都还没有理顺,大家来自各处,同事间也需要磨合,稍有闲暇,都想赶快开辟一座自己的洞府,所以正式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   今天我才特意将你的信息调出来查了一下,真很吓人啊!”   “我记得去年七月刚把你发展成天行副使的时候,你铆足了劲每天收获的贡献值也就一点多。   现在,单次输献所得就有九十点,更恐怖的是每天输献十二次,一天收益就是一千零八十。   这个数值每天都还在增加。”   说到这里,她摇头无语道:“看到这么妖孽的数据表现,我真的无话可说。”   她脸上忽然现出莫名的笑意:   “不过,也因为你这么妖孽的表现,我原定只是个副科长,给一位丰州同事打下手,现在却和他掉了个,他还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谁叫我慧眼识珠,把你早早的挖掘出来了呢?   不仅是你,就连你担保的朱富荣、李婉月四人也表现极佳,在同境界的天行副使中,算是非常称职优秀的。   他或许认为我已经掌握了一套慧眼识人的秘术。”   说着她忽然俯身前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不苦看,似乎要把他看透,道:   “可是,我真没什么秘术啊,直到现在,你要不是亲口告诉我,我都看不出你哪儿特别。”   她没有丝毫委婉,直接把姜不苦的种种神奇表现道了出来。   这里有她工作性质的原因,她本就应该对自己发展的天行副使有充分的了解。   另一方面,也是她对姜不苦的信任。   她不想绕弯子,兜圈子,含含蓄蓄,委委婉婉的点破此事。   姜不苦颔首,道:“我这次就是想与师姐说明此事。”   唐小棠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听姜不苦讲述,一边烧水洗盏,冲杯斟茶。   可是,本来流畅的动作,因为姜不苦话语中带出的某些信息,经常性的陷入暂停卡顿。   最后,她看向姜不苦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头史前怪物,声音中有着掩饰不在的颤音,问:“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呼吸法,是吧?”   “嗯。”   “怎么开辟出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误打误撞。”   唐小棠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发现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口。   她最想说的是,那怎么不让我误打误撞试试?   “你的紫府境没有开辟紫府,反而开辟出了膻中丹田?”   “嗯。”   “怎么开辟出来的?”   “不也说了吗,还是误打误撞。”   “精气神提前合一,没有精神力,没有真元,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元力?”   “嗯。”   “怎么弄出来的?……哦,又是误打误撞?!”   “嗯,对。”   唐小棠狠狠摁了摁眉心,脑子里一团糟。   她已经做好了面前这家伙道出任何惊天猛料的准备——她以为。   可真实的答案,和她预想的结果没有任何沾边。   却让她的心神震动百倍千倍。   她试着将此事与学过的历史相互印证,最终的结果,更让她心肝发颤。   大事件!   自十日事件之后,新历三零零年以来,炎夏修行界最最重大的事件!   面对这样的事实,她发现,自己除了乱糟糟一团浆糊,无法输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喃喃道:“这种事,你应该直接上报学校啊,告诉我一个小职员有什么用?”   姜不苦呵呵轻轻笑道:“我可是你慧眼识珠挖掘出来的,当然要第一时间说与你知道。”   慧眼识珠!   若是可以,唐小棠现在真想掏出小镜子仔细瞧瞧自己的眼睛。   她想了想,掏出一张传讯符,空间泛起轻微涟漪,传讯符破空消失无踪。   而后,她一拍腿,起身道:“走。”   姜不苦也不问她要带自己去哪儿,跟她一起出了竹楼,上了飞舟,很快,飞舟绝空而去。   过了一会儿,那座小城再次出现在两人前方。   飞舟停在一栋庭院上空。   两人出了飞舟,唐小棠顺势收了飞舟,便随姜不苦一起向下落去。   院中,费离副局长正等在那里。   “这么晚唤我过来,有什么重要事情?”   他虽如此问,眼神却看向飞得远比唐小棠更加从容的姜不苦,他从空中下来,就像下楼梯一般随意轻松。   ……   洞管委对小世界的管理,在不断地实践中变得越来越细化。   曾经笼统的粗疏规则被各种细分细则所取代。   像极了法律的演变,从最开始简洁的约法三章变成厚厚的成堆成摞的法律文本,非专业人士根本无法详知内情。   譬如院校体系的小世界该如何构建。   府学、州学的性质决定了,除了少部分教职人员有着金丹境以上修为,其他人的实力基本都在金丹境以下。   学员在毕业离校之时,除了特别个例,修为距离金丹境至少还有百十年的距离。   而与宗门和其他特殊晋升渠道相比,院校体系才是亲儿子,全民修行的必须保障。   没道理各大小宗门随着时间流逝、金丹境修行者越来越多,专属的小世界越来越大,反倒是院校体系的小世界配套落于人后。   而且,随着特殊生命福地的培育方案越来越成熟,生命福地品质的高低直接与学校的品质挂钩,针对院校体系的小世界的构建与管理也因此越发趋于成熟。   譬如云莱书院的小世界配套,便是以特殊生命福地,云莱福地为核心枢纽,连接多个大小、功能、定位不一的小世界,形成一个各自独立分散而又统一的小世界群落。   有给天行局使用的,有给教职员工使用的,有专门耕种灵植、放牧灵兽、或者特殊水产的,也有专供学员历练磨砺之用的。   而这些,经历的时间越漫长,各方面的底蕴都会不断积蓄。   虽说早在云莱书院计划真正施行之前,云莱小世界群便已经开始打造,但与那些有着数十上百年开拓培育史的小世界群落,云莱书院的各座小世界都只能算是彻头彻尾的“生地”,距离真正的耕耘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学员们苦叹自己被坑,跑来特级学院做苦力的时候,那些从各州过来的教职人员也没有一个是清闲的。   他们不仅要给自己开辟新的修行洞府,更有许多小世界需要打理耕耘。   并不是如有些学员想象中的那般,躲在云莱福地爽翻天。   贰教小世界。   云莱书院首席副院长,柳梦川此刻正在自己亲手开辟出来的新洞府内宴请同事。   四十多人聚于此,都是书院的中高层。   他举杯对众人道:   “诸位,书院的情况,我相信大家现在也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咱们名为特级修行学院,但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咱们距离名副其实还差得远。   不过,上面该给的政策已经给了,能走到哪一步,全看我们自己本事。   云莱小世界群大家也看了,说心里话,比我预想的好很多!   咱们若自认为是精兵强将,那就拿出态度、拿出成绩来,若自认为是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最终也会反馈在学校的建设上。   一切,都在我们手里了!   我先干为敬!”   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不吭声,却也都跟着一饮而尽。   而后,柳梦川继续自斟一杯,再次举杯道:   “云莱书院名为特级修行学院,但它的出身把它限定在了丰州、遂州、渠州、阜州、峒州这五州之内。   咱们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教职员工都来自这五州,而我是洪都书院出身,咱们夏院长是中枢那边支援过来的,真要论起来,这是你们的主场,而我们都是远来的客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心惊色变,有人更是直接开口道:“不敢,不敢,您和夏院长才是我们的当家人。”   “是啊,咱们书院缺了谁不行?可唯独您与夏院长,是决不能缺的,不然,咱们空有云莱书院的牌子,也撑不起这架子的。”   “……”   柳梦川含笑听着,等众人陆续出声表态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诸位不必惊慌,我是把诸位当成同舟共济的伙伴,这里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不管咱们之前来自于何处,夏院长来自帝都,我来自洪都,你们来自丰州,来自遂州,还有渠州、阜州、峒州……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格局说大一点,咱们都是炎夏人,大家都是同胞兄弟,哪需去计较那么多你我彼此,凭空增添一些隔阂疏离?   咱们把眼光放狭隘点,自从咱们从原来的地方脱离,成为云莱书院的一份子,咱们未来的功业成就,全都在云莱书院上面!   书院发展得好,咱们都好,书院发展得差,咱们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所以,思考问题,分析利弊,做出决策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屁股是坐在云莱书院一块的,是打心底里以书院一份子自居的。   万不可把你们之前所在的州,所在的圈子,里面牵扯的利弊得失放在第一位。   若如此,那就是屁股不正;既如此,你们来书院干嘛?我记得要调来书院,你们都是写了主动申请书的吧?”   听到这话,众人再次色变,其中,又以那些丰州出身的书院中高层为甚。   他们如何不知道,这是柳副院长在为昨日之事表态?   而且,还是如此的直白。   昨晚,丰州六百丰州学员的举动被所有人看在眼中,而柳副院长此刻也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其中一人主动起身,微微躬身,沉声道:“柳副院长,这个事情,是我……唆使的,我做检讨!”   柳梦川抬手轻轻用力,便将此人再次按回座位里,笑着摇头道:   “不要搞得这么严肃,我说了,我是以伙伴的身份说几句掏心窝的话,不是问罪,更不是追责,哪需要做什么检讨?   何况,你用‘唆使’一词,定性就不对,最多也就是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值得商榷,但我相信,你们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咱们书院更快走上正轨。   我甚至非常理解,我现在想得最多的,也是如何尽快在所有师生心中,树立起对云莱书院的认同感。”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看自己平举的手,哈哈笑道:“说得太多,都忘了正事了,大家满饮此杯!”   等众人随他之后纷纷一饮而尽,他再次自斟一杯,对众人笑眯眯的道:“这酒滋味如何?”   “很好,灵气充裕,入口醇厚,后劲绵长,绝妙的好酒,我以前都没喝过。”   “以前有幸在洪都品尝了数种知名美酒,可与此酒相比,都要差些意思。”   “是啊……”   “……”   众人纷纷出言赞叹,各种肉麻的话不要命的输出,似乎要把始终未能表达尽兴的、对柳副院长的思慕之情全部灌输到眼前的酒里。   柳梦川笑眯眯的听着,也不出声打断,等众人夸赞完,这才道:“这酒可不是我的,你们就算是夸上天我这也没有更多的了。”   众人纷纷奇道:“哪是哪来的?”   柳梦川道:“难道你们忘了当日红袖仙子是怎么称呼咱们院长的?”   有人脱口而出:“老酒……”   最后那个“鬼”字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柳梦川颔首道:   “咱们夏院长嗜酒如命,更是酿酒的大师,你们或许不知道,炎夏修行界的灵酒体系,灵酒文化这些年忽然异军突起,成为继灵茶、灵药膳之后又一个热点,他在背后是出了很大力的。   化丹入酒,以酒成丹,这个概念虽不是他提出,但却是他完善的,所著《五行灵酒经》乃是灵酒文化入门的必读经典,至于亲自完善开创的灵酒配方,更是多不胜数,无法统计。   因为对他来说,他完全可以因地制宜,根据不同的材料创造出最恰到好处的灵酒。   咱们现在喝的灵酒,也不是什么稀罕珍物,就是夏院长根据云莱小世界群的资源产出,搭配创造的云莱灵酒,品质不输于任何顶级灵酒,打算做成咱们云莱书院的一个特色。   咱们就是云莱灵酒的第一批品尝者,所以,大家可别光捡好听的说,夏院长最希望听见的是批评的意见。   若是谁真能提出有用的改进建议,你们绝对会被他奉为上宾,以最高规格的礼遇款待。”   “嘶——”   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若说他们之前的言语有许多吹捧的成分,此刻,这一大口倒灌入脑的冷气却是真心实意的。   对于那位神秘的夏院长,他们并不比一无所知的书院学员们更了解,他们跟着世界的水涨船高成为云莱书院这家新成立的特级修行学院的中高层,但他们从未参与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大事件,所行所言,能够被洪都一级的学术刊物或者报纸刊载,就是最大的成就了。   所以,他们虽然踊跃的报名,并最终有幸成为云莱书院的一份子。   但真要说来,他们心中对于特级修行学院并没有太多实感。   只能够根据府学、州学的变化去推测云莱书院会有的格局。   也就是比州学更高一级的“州学”吧。   他们是这么想的,由思维指导的行动自然也就是这么做的。   直到此刻,听到柳副院长大致介绍了一番夏院长的功业,他们才稍稍明白,特级修行学院,这个“特级”有多屌!   许多人心中甚至升起真心实意的羞惭,他们为自己的“小家子气”而惭愧。   直到现在,书院的实际事务都是有他们商量着运作的,夏院长就不说了,他们连人影就看不见,而面前这位柳副院长,也从不参言,只是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说:   “你们尽管放开了做,咱们书院现在是一张白纸,你们就是第一批实际管理者,你们先按照自己心意来,然后咱们慢慢摸索矫正,争取走出咱们书院自己的风格来。”   无论是让学员们“从零开始,白手起家”,还是丰州系师生的话语权争夺,全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可此刻,想到夏院长的层次与功业,他们莫名的生出自惭形秽的心虚感。   我不配。   我给书院丢脸了。   归根到底凝成一句话:格局小了,眼皮子浅了。   柳梦川状似随意的介绍了一下夏院长的履历。   便继续之前的话题,道:“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咱们书院的当务之急,是在所有书院师生心中把云莱书院这个牌子立起来,大家为此也都做了一些探索尝试,我也有些想法。”   大家都知道,正戏来了。   所有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说透彻一点,不说别人,连咱们自己,对云莱书院这块牌子都没有太多认同感,这不是自我催眠就能够提起来的。   要打造属于云莱书院的文化和认同感,需要长时间的坚持和耕耘,做不得假,无法急功近利。   不过,若只是树立起短期的集体荣誉感,却非常容易,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等同于大家对云莱书院的认同感的。”   众人虽然没有言语,却都坐得更加恭敬端正,做洗耳恭听状。   柳梦川笑着看向众人。   “你们基本都是州学出身,对于州学的教学情况我不是太了解。   在洪都学院,我的切身体会就是,每年校运会期间,各班级、各院系的集体荣誉感是最强的。   为此,不同班级,不同院系甚至经常组织一些对抗性的活动,甚至都不用任何实物奖励,就能极大的调动学员们的积极性。   在这种对抗活动中班级内,院系内集体向心力是最强的。”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柳梦川道:“所以,咱们想要提升云莱书院师生的凝聚力,向心力,不一定要盯着内部做功,也可以把眼光放到外面去。”   这几乎是把答案递到嘴边了,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铁定是把脑子留在家里了。   刚才那位主动起身做检讨的学院高层见柳副院长看着自己,很想起身作答,不过,一股力量却把他死死的摁在座位上,便道坐直身子道:   “咱们与其他书院组织一些对抗活动?”   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今年洪都下辖十七州,新成立了四家挂牌特级的书院,大家的成立背景都差不多,云莱书院面对的问题,其实也是其他三家书院都在面临的问题。   都是心散人也散。   就像是含有大量杂质的四块粗铁,柳副院长的提议,就是将四块粗铁互作锤砧,彼此互锤,只要控制好力度,四块粗铁都会被不断精炼。   柳梦川点头道:“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咱们四家书院都面临的难题,那就是今年下学期的招生问题。”   “咱们虽然挂名特级,可与道院的差距是摆在明面上的,加之今年才成立,与道院相比,真的毫无竞争力,对优秀生源的吸引力也非常低。”   “可这却不是我们不作为的理由,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表明态度,发出声音。”   “基于这个想法,我和其他三家书院的负责人进行了沟通,基本达成了一致的意向,那就是举办四校联赛。”   “对内,凝聚各校人心,对外,展示各校形象风采,主动把咱们推销出去。   特级修行院校和府学州学其实有个很大的不同,府学的招生范围基本在一府之内,即便某地府学特别好,招生范围也不会超过其所在之州;   州学的招生范围则一般只在一州之内,最大范围也不会超出副都辖境。   而特级修行学院不同,我们是可以面向整个炎夏招生的。   可就像我之前说的,咱们这个特级,在先天上就有些跛脚,享受到了五州院校体系的发展红利,反过来,也受到了五州之地的束缚。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无形桎梏,在更大的范围内发出声音,展示形象,这也是四校联赛的一个目的。”   听着柳副院长的讲述,一众书院中高层彼此对视,心底又一次升起自惭形秽之感。   柳副院长看似再做甩手掌柜,一言不发,可为了书院的出路,却已经思考得这么深入,工作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   且不说修为差距,这种眼光格局的差距,就让他们心服口服。   原本,横在丰州和其他州教职员工之间的隔膜,在这一刻,悄然松动,逐渐冰释。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问:“你们觉得我提出的这个方案如何?”   众人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次,没有丝毫拍马屁的成分,心悦诚服。   柳副院长却摇头笑道:“我将这个想法与夏院长沟通过,他说,想法可取,但也有不足。”   众人纷纷目露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柳副院长这个想法简直如同神来之笔,一箭多雕,甚至很有可能因此发展出一种全新的校际生态。   在这个提案面前,他们除了叹服还是叹服,根本不知道哪里还有不足。   柳副院长道:“夏院长的意思是,这个构想不应该局限在四所新成立的书院之内,而是应该将其他道院。   若是有可能,最好将洪都学院也拉进来,这样才勉强够看。   不然,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圈子的自娱自乐罢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这就像一群绵羊玩的游戏,主动邀请一群狼加入,“这不是千里送人头,引狼入室吗?”   可很快,就本能的觉得,似乎……好像……   柳梦川道: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妥,可夏院长却指出了一种必然性。   四校联赛这种模式其实很简单,一旦我们做出动静,各家道院不可能干看着,我们有招生压力,发声需求,难道他们就没有吗?   他们必然跟进,直接复制一套过去都不是不行。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高水平的甲级联赛,咱们就是乙级了。   有甲级联赛看,谁又看乙级呢?”   “若如此,咱们何不干脆第一时间拉他们入伙?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咱们实力最差,他们也不可能踢咱们出局吧?   而且,即便是输,可一者是和他们同台竞技,一者却连上台资格都没有,哪一种给人的观感更好?”   这时,一人忽然出声道:   “若是输得精彩,输得悲壮,对咱们也是有正面提升的。   甚至,在很多人心中,坚贞有风骨的失败者比骄狂傲慢的胜利者更容易得分。”   其他人闻言,纷纷侧目。   觉得这家伙也是个人才,能把这种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若不是同在一条船上讨生活,简直可以称之为“无耻”!   柳梦川却拍掌哈哈笑道:“对啊!就是这个道理啊……不行,就为你这话,我得单独敬你一杯!”   他端着酒杯上前,来了个两人对酌。   这是他今晚迄今为止,发出的最畅快,最真诚的笑。   看得其他人颇为眼热。   就在这时,柳副院长身前空间泛起涟漪,一道传讯符被他握掌中。   读罢里面的内容,他忽然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就连脸上灿烂的笑容都来不及消减半分,直接凝固暂停了一般,显得极其诡异。   若非确知柳副院长一切体征都很正常,就是心灵波动过于激荡活跃,他们几乎要怀疑他中了某种诡秘邪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纷纷看向他手中的传讯符,猜测里面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如此大格局的柳副院长失态到这种地步。   然后,很突兀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柳副院长忽然毫无顾忌,一点也不在意形象的疯狂大笑。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劲来,道:“诸位,很快……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能来云莱书院,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机缘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心道,传讯符里到底说了什么事,能让柳副院长失态至此?   就在这时,柳副院长身前空间又泛起一阵涟漪,又一道传讯符跨界而来。   柳副院长精神一探,将至牢牢护住,生怕它出了丁点差池。   然后,迅速读取符中内容。   当即,他让人知道了什么叫超级变脸术。   前一刻还狂喜大笑的柳副院长直接变成狂怒,众人瞬间就有了置身于雷云风暴中的感觉。   “霹啦——”   一道粗大的雷电直接披在房屋一角,将柳副院长才刚刚建成的新居劈塌一半。   这是他自身力量不受控制外泄的结果。   “怎么敢……怎么敢……吼……”   他咆哮暴怒,忽然狂吼一声,整个人直接撕开空间,消失不见。   直到他彻底消失,柳副院长的声音才在屋中响起:   “诸位,今日聚会结束,都散了吧,我没事,不要担心……吼……”   最后是他再次控制不住的暴怒吼声。   众人面面相觑,柳副院长最后那一嗓子,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他最后的表现,也让众人暗暗咋舌。   “没想到,柳副院长的雷法已精深到了这个程度,我感觉我连他一击都挡不住。”   “挡不住他一击,不是很正常嘛?”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吧!   没看见他随意撕开空间传送的手段吗?元神洞虚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吧?”   “至少得也得是元神不朽之境!”   “嘶——柳副院长都这么厉害,夏院长又该是何等手段?”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能让他如此失态,先是狂喜,又是暴怒,这也太反常了。”   “……”   今夜这场聚会对众人的冲击是全方位的,甚至有种直到现在,才稍微体会到特级学院,云莱书院的质感和分量。   ……   云莱福地小世界群,天行小世界。   空间撕裂,柳副院长大步走了出来。   出现在小院之中。   正是天行局副局长费离在城中暂居的小院。   此刻,院中有两人正在等待。   正是唐小棠和费离二人。   柳副院长甫一出现,眼神就biubiubiu的四处扫射,庞大的精神力量更是直接向四周蔓延,眨眼间,整个小城都映照在他心灵之内。   可很快,他就眨了眨眼睛,问道:“姜同学呢?”   从出现在此地开始,他的神色就非常平和,甚至称得上儒雅慈和。   他那暴怒的情绪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被他收拾打理得非常妥帖。   唐小棠赶紧道:   “姜师弟是个非常恪守计划的人,他每天都给自己制定了精确到分钟的作息计划。   今天晚上已经耽搁了他太长时间,这里事了,他就提前告辞离开了,说是要先回去将今日未完成的计划做完,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再说。”   柳副院长一愣,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考虑这事,耽搁一两个小时会死吗?   更何况,我的时间就很廉价吗?   若是寻常学生,用这种理由消遣他堂堂首席副院长,他一定让对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雷霆暴怒。   不过,此刻的他闻言,却露出和煦的微笑,点头道:“对对对,自古以来,有大成就者,无不有着如此坚韧不拔的毅力心性。”   而后,他看向费离,神色陡然郑重道:“费副局长,你确定吗?”   费离同样回以最郑重的回答,道:“我认真的检查确认过,这种事我怎敢开玩笑?”   ……   时间回溯一段时间。   费离将唐小棠姜不苦二人引入屋舍之中。   唐小棠直接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姜不苦的情况。   费离的第一反应比唐小棠还要夸张,甚至一度觉得,这俩个小家伙不会是来寻我老人家开心的吧?捉弄我?   他当时甚至还快速推算了一番日历,回忆了一番历史掌故风俗,思考这个时候是不是全民恶作剧的时段。   唐小棠见此,直接道:“您犹豫干什么,人我都给您带来了,您自己动手检查啊。”   “哦……”费离看着近在咫尺,坐得端端正正的姜不苦,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点头不迭:“对对对,容我先检查检查。”   然后直接探手按在了姜不苦手腕上。   如同医生把脉问诊一般,瞬间洞悉姜不苦体内情况。   紫府,未开。   膻中,多了一窍。   真元,没有。   精神力,没有。   但是,一股以膻中为核心,流遍周身的奇异劲力却充斥其体内。   且同时兼具精神力与真元力特性,且能与血肉筋骨无间相融,似乎本就是其一部分。   精、气、神,确实以另一种完全有别于金丹的方法融合为一。   而且,还是提前了一个境界,直接在紫府境就就完成了精气神的融合——哦,紫府境体内没有开辟出紫府,那到底应不应该叫紫府呢?   随着探查,各种信息反馈回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同时在费离脑海中浮现。   许久之后,本来一遍就能检查清楚地费离反复扫描了不下十遍,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唐小棠的脸蛋凑得极近,此刻一脸期盼的看着他,问:   “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费离颔首道:“真的,都是真的!”   唐小棠长呼出一口气,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接下来怎么办?”   得她提醒,原本还没有考虑到这一步的费离不禁揣度了一阵,便掏出一枚传讯符,道:   “这事不是我能处理的,而且,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云莱天行府的副局长,上面还有个正主呢。”   唐小棠闻言,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费离见她这模样,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道:“你有什么事就说。”   唐小棠鼓起勇气,道:   “我本来没资格掺和你们领导间的事,可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不得不多想一下。   咱们现在虽说都是云莱天行局的一员,可您这副局长来自遂州,正局长来自丰州,超过六成局内成员也都来自丰州。   您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传到他那去,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   费离诧异的看着她,奇怪道:“这涉及到一些话语权之中,说到底,咱们天行局也是一个职场,无可厚非,可这一切都会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没人敢逾界的,更别说姜平这事太大,谁敢打歪主意都是不想活了。”   唐小棠摇头道:“我当然相信没人敢打歪主意,可不同的选择,对姜平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费离闻言,再度一怔。   想了想,以请教的口吻询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唐小棠道:“您将这消息通传给大局长,这当然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可另一方面,咱们云莱天行局也算是云莱书院的配套,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要受云莱书院管理的。   所以,我认为您在将此消息通传大局长的时候,也有必要同时告知书院高层一声。”   费离恍然,笑着伸指点了点她,道:“看来你还真的为他考虑得很妥帖。”   这样一来,无论大局长那里会作何安排,云莱书院也都会竭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最后甚至有可能双方意见僵持,争夺起来。   实在是姜平这个宝贝太惹人爱了。   可这对姜平本人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也同意了唐小棠的提议,同时向大局长和书院柳副院长发出消息。   很快,大局长那边就传来讯息。   “兹事体大,此非云莱天行局可以擅专,我已紧急传讯天行府总部,如果确认无误,天行副使姜平不宜再滞留于云莱书院,应立刻安排前往帝都,进行更全面的测验。”   接到这个讯息,费离怔了一下,没想到大局长如此果决,甚至都还没有亲自动身前来查看,直接相信他的检查结果。 第二六六章 山来就我   唐小棠见费离神色有些异样,忙问:“这传讯符是大局长发来的?”   费离看了她一眼,点头默认。   “大局长……是什么意思?”唐小棠顿了一下,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费离也没有隐瞒,看了看旁边端坐不动,仿佛事不关己的“姜平”一眼,道:   “大局长的意思是,姜平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滞留于云莱书院,应该立刻安排前往帝都,进行更全面的测验。”   简单说明了一下大局长的态度,费离顿了顿,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虽说有点急切,但仔细想想,我觉得这无论是对姜平本人的发展还是对这条新道路更进一步的探索,都是最好的选择。”   听完费离的话,唐小棠心中“咯噔”一声响,虽然没有经过任何理性的分析,可她下意识的就有种感觉,若姜平真要立刻有此一行,两人间很快就会拉开天与地的差距。   若有缘下次再见,她便是把脖子仰成九十度都不一定能看到对方。   可同样,她也清楚的知道,这对姜平来说,是最好最优的解。   所以,她扭头看向姜不苦,脸上带着恭喜的笑,“我已经尽我的想象去放大了,却还是低估了此事的重要程度……我也真的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去帝都了,我连想都不敢想。”   自从进入此间,基本就保持沉默,任由唐小棠与费离沟通的姜不苦却终于开口,看向费离道:“可否将大局长的意思给柳副院长转达一下?”   二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怔,唐小棠心中没来由的感觉有些轻快,而费离却皱起了眉头,看向姜不苦,道:   “你不想去帝都?”   姜不苦道:“当然想去,但不是现在。”   费离疑惑道:“为什么?”   步子太大我怕扯着蛋,这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就坐火箭般从从一个内壮境成长为一个紫府境修士。   力量与心性,一个在前面肆意的飞,一个在后面舍命的追。   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自从统考成绩出来之后,他就已经不为未来担忧。   在县学,甚至在村镇启蒙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若是不铆足了劲去够更高、更优秀的层次,与他们为伍,哪怕自己拥有“借光”的外挂,未来的路也会艰难万分,甚至磨破头都无缘凑齐强而亮的星光。   必须始终向前,向前,向前。   可自从统考之后,他的心态便有了一个微妙的变化。   没再那般压抑,也不再分毫必争,前进的脚步当然也不会停,可与此同时,他也把视野稍稍放开了些,不再“鼠目寸光”的盯着脚前一步之地,在保持进步的同时,他也更加注重整体“节奏”的保持。   现在的状态,在他的感觉里,其实已经有些稍稍过速,不过也还在他能顾适应调节的范围之内。   若现在就去帝都,他下意识就有种感觉,自己的“节奏”会彻底“失控”。   随着这番思索渐渐清晰,他心中隐隐还升起了另一层奇妙的认知。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对于自己的修行路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有些迷糊,可另一方面,他又隐约的明白,自己知道前面该如何走。   走到今天,一直都是他选择的结果,甚至是主动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   最开始,他放弃了走正统练气观想这条路,选择了横炼法,然后,他放弃了姜葳蕤老师伸出的橄榄枝,同时也放弃了将横炼法转为力士观想法这条路。   进入州学之后,自己的筑基境明显已经表现出了与其他筑基境的不同,心中也积累了很多疑惑,都是自己想办法去体悟,去解决。   没有向老师寻求帮助。   因为那个时候,呼吸法的道路还很不完善,来自走传统练气观想法老师的帮助,有很大可能将他拉回正统的轨道下,呼吸法可能也会如横炼法一般,成为一种低境界修行的分支选择。   他在下意识的躲避这种可能性。   直到突破紫府境之后,呼吸法进一步完善明确,与练气观想法,与横炼法真正不同,他这才考虑将之摊开在明面上。   他一直在下意识的躲避外界的帮助或者干涉。   而现在,当立即前往帝都这个选项出现在面前时,他立刻有种自我“节奏”即将彻底失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本身,可能就隐含着某些更深层的隐秘。   若是那种凡事都喜欢“杠”一下的家伙,或者真正的智力怪,很可能会故意逆反这种直觉,偏就要选择彻底失控这种玩法,以挖掘体内更深的隐秘,但他的性格决定了结果。   他选择相信这种“直觉”。   这些念头都只是在他心中盘桓,自不能宣之于口。   所以,面对费离的疑问,他道:   “我喜欢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的走稳每一步,不喜欢过于剧烈频繁的变动,这学期既然已经到了云莱书院,我就不想再去别的地方了。”   “呃——”   费离觉得这个回答很扯。   他不相信姜平不理解去帝都意味着什么。   这两件事根本没有放在一起比较衡量的价值,好吧!   可是,真要说太扯,好像……似乎,这种人还真的存在,修行界中这种人的比例还更多。   明明是对个人很有益的事,可若是中间流程稍微麻烦点,步骤稍微多点,干脆一甩袖——算逑,不搞了。情愿深居简出成为苦宅,也不去拿那几乎是捡的好处。   又譬如搬家,调动工作岗位,哪怕是越来越好,若是过于频繁,也会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原地爆炸。   所以,他只是稍微纠结了一下,在这种性格和去帝都之间来回波动了两下,也干脆放弃了思考。   算逑,我考虑那么多干啥,不过就是转手发个消息罢了。   心中如此想着,他便取出传讯符,又给柳副院长发了过去。   姜不苦便择机起身告辞,只说今日计划未完,不能再耽搁了。   这很显然是要避开今晚与柳副院长的碰面,其他且不提,若他今晚被柳副院长逮了个正着,任何计划安排都注定要泡汤了。   见他闪身远去,不做丝毫停留,生怕被柳副院长抓住尾巴,今晚不得清静。   费离苦笑摇头,对唐小棠感慨道:“说他傻不是,说他聪明吧,我也看不出来,根本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如何生的。”   唐小棠只是道:“先有非常人,才有非常事。若都和咱们一样,那也不必然会有现在这一出。”   费离一怔,而后哈哈笑着点头:“也是,也是啊。”   也就抛开这个念头不想了。   就在这时,空间泛起剧烈波动,空间撕开一条口子,柳副院长从中大步走了出来。   ……   虽然费离已在传讯符中将检查出的所有结果尽数道出,但柳副院长此来,依然让他再次口述的一遍,甚至反复询问了许多细枝末节的问题。   费离都耐心的一一做了回来。   最后,柳副院长终于闭嘴不问,陷入沉默。   费离见此,询问道:“副院长接下来要怎么做?需要亲自对姜同学做一次检测吗?”   柳副院长摇头道:“不急,不能打扰了人家的作息安排,检测什么时候不能做?我现在要做的,是找你们大局长说道说道!”   “啊?”费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家伙会直接与大局长硬碰。   柳副院长已经再次空间传送离开,直到此时,他的传音才进入两人耳中,却是一声:“谢谢。”   至于是谢他们挖掘出了这么大一块瑰宝还不忘告知一声,还是谢他们第二次的提醒,那就见仁见智了。   数息之后,两人的目光看向南方。   只见南方极远处的天空,哪怕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有深邃暗沉的雷云汇聚。   然后,一道炽亮的闪电划破天空,向大地劈下。   大地上,有土黄色的光亮升起。   两者碰撞在一起。   “轰——”   巨响传来,天地震动。   见此情形,费离陡然色变,抓着唐小棠就身化虹光,向着南方飞去。   身化虹光他们的遁速飞快,远比唐小棠驾驶飞舟更快。   可巨大闪电的攻击速度更快,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等他们抵达交战区域时,已经有九道巨大闪电劈击而下。   柳副院长仿佛掌管雷霆的神祇,高高站立在天空雷云之畔,俯瞰下方大地。   大地之上,一座巨大的洞府,在九道雷击之下,坍塌损毁大半,刚开拓出来的灵田,刚修筑起来的洞府,刚布下的大阵……全部呈现出战火之后残垣断壁、倾塌废墟的模样。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大地上,偌大范围之内,从大地之下都有土黄色的亮光泛起,在他上空形成坚盾。   可此刻,这些大地坚盾已经十去八九。   他看着周围倾塌损毁的一切,痛心疾首,看着天上那肆意放电的柳副院长,更是充斥着无穷怒火。   防御一方本就是弱势方,特别是面对雷法修士,久守必败,这是铁律。   他干脆撤了最后残存的大地坚盾,仰天怒吼:“柳梦川,你疯了!”   柳副院长缓步走下,冷笑道:“终于舍得撤去乌龟壳,好好说话了?”   此人正是云莱天行局的大局长,他的神色沉入浓墨,寒若冰霜,语气冷硬的道:“你要说什么?”   而这番动静,早就惊动了同在这个小世界扎根的其他天行局成员,有修为高、速度快的,已经陆续赶来。   见此局面,都默默地站在了大局长身边,费离抓着唐小棠也不例外,同样站在大局长身侧。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柳梦川,所有人在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到有若实质的压力一点点在精神上、心灵上加码。   大局长的实力虽是他们中最强的,可与柳梦川相比,依然弱了许多,占据主场之利,有着防御大阵加持,依然落得如此局面,现在,他们只能堵柳梦川并没有真的发疯。   柳梦川终于在几十米外停住,没有继续逼近。   冷笑道:   “你问我干什么?我倒要问你干什么!   云莱天行局是云莱书院的附属配套,任何事关云莱书院的大事,都必须提前与书院沟通,你身为云莱天行局的大局长,别告诉连这基本常识都不懂!   可你干了什么?   一声招呼都不打,把我们书院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苗子拱手上奉,你这是想要以此染红你自己的顶戴,所以越级上告,还是见不得云莱书院好?”   大局长终于知道这家伙发疯所为何事,更被他所谓“染红顶戴”和“见不得书院好”这两项无端指责气得差点吐血,怒吼道:“你……你血口喷人!”   同时,还不忘扭头看向费离,怒目瞪眼,那传讯内容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费离知道,柳梦川现在也知道了此事,直接跑过来掀桌大闹,是谁把这消息透露出去的不言而喻。   若非柳梦川在场,他都要直斥这家伙吃里扒外了。   不过,现在自然不是“安内”的时候,面对柳梦川泼来的脏水,他毫不回避,反而针锋相对的冷哼道:   “我为什么不提前与你们商量?需要我说吗?   屁股决定脑袋,身为书院领导,你们会作何决定,不用想都知道,首先考虑的必然是书院利益最大化,如何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扑腾几下。   一点都没有大局观!”   说到这里,他反而主动跨前几步,怒视柳梦川,道:   “你既然敢打上门来,那你敢不敢摸着你的心告诉我。   在云莱书院和帝都之间,哪一个对姜平的个人发展更有利?   哪一个对炎夏修行界最有利?   又有哪一个,对整个炎夏大局最有利?   你,柳梦川,敢不敢像个爷们一样,堂堂正正的告诉我!”   云莱天行局大局长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几乎是贴着柳梦川的耳朵咆哮!   柳梦川死死盯着越欺越近、一张大饼脸几乎就要贴到身上的家伙,有种直接抡拳砸爆的冲动,可他却一动不动,紧抿嘴唇。   天行局其他成员见此模样,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打不起来了,而且,实力更差一筹的大局长似乎还占据了上风。   只不过,对于他们交流的内容,却全都是一头雾水。   完全听不懂啊!   他们到底因何事起了这么剧烈的冲突?   每一句话都听懂了,可他们不仅没听明白,反而越听越糊涂。   最终,只能确认一点,这似乎和一个名叫姜平的人有关。   两人互瞪双眼,僵持不让,就像两只斗鸡。   “好啦好啦,多大点事,都是大领导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孩子气?”   一个破锣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同时,一股“轻柔”的力量插入两人之间,将两人分开,大局长直接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力量虽然“轻柔”,他却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老老实实任凭摆布。   修为越到高深处,便越是如此。往往一个境界的差距,就能让低境界在高境界面前如同婴儿。   大局长定睛看去,就见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矮胖老者。   红彤彤的鼻子,腰间挂这个翠绿葫芦,身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酒香,当这酒香扑鼻,不会让人醉,却能让人愉悦放松,远离尘嚣俗世。   见此人到来,大局长也不由得收起了刚才那寸步不让、步步紧逼的气势,但心底依然有一股坚持未曾动摇:   “夏院长,难道以您的心胸,也要在这事上为云莱书院谋利?”   夏院长摇头道:“大局长出发点是不错,可有一个人的意见,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   “谁的意见?”大局长昂首问道,双手背在身后。   虽然没有明说,却像是在无声的质问和嘲弄。   “姜平本人的意见。”夏院长道。   夏院长的回答完全出乎大局长意料,连从夏院长现身便努力维持住的那股气势都骤然崩塌,沉默良久,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难道他本人不愿意?”   夏院长没有多解释,道: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嘛,不过,现在就别去了,不能因为咱们扰乱了人家本身的作息安排。”   说到这里,他对陷入犹豫迟疑的大局长道:   “至于你的担心,也大可不必。即便他不去帝都,也并不会影响你考虑的大局。”   “怎么可能?”大局长不信。   夏院长终于道:“我已经去信六一学院,他们将会组建一个规模庞大的专家团,亲自来此坐镇。”   “什……什么意思?”大局长这一刻感觉思维有些僵化,无法运转。   夏院长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咱们这里就相当于六一学院的一个分身,当然,他们此来只与姜平之事有关,其他方面,一切照旧。”   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圈周围已经完全听傻的众人,叮嘱道:   “这事你们注意保密,不要扩散出去,不然,很可能会对书院的正常秩序造成冲击。”   听到六一学院将亲自下场前来,反倒是一开始最为坚持的大局长迟疑道:“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越到高处,反而越能理解六一学院的分量,他反倒有些迷惑了。   夏院长点头道:“有必要。”   他念头一动,空间变幻间,大局长与柳副院长便发现已置身于空间深处,将其他天行局职员隔绝于外。   夏院长对大局长道:“咱们的练气观想法本身是有些不完善的。”   “不完善?哪里有不妥吗?”大局长惊问。   夏院长摇头道:“不是不妥,是不完善。”   “练气观想法的本质,是根植于精、气、神这种观念之上的。   这种观念在炎夏文化中早已根深蒂固,在无数人心的加持下,这种法理不仅烙刻于炎夏人道之内,甚至直接刻印于天道之内。   所以,对于这种观念,咱们只能顺应,而不能逆转。   练气观想法,本来就是由陈中夏开创的练气法和李未晞开创的精神观想法的合称,前者以气为重,后者以神为重。   当年探索前路的时候,确定了在金丹境完成精气神合一这一步,但即便精气神合一,也因侧重不同而出现分野。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以气为重的修士一般是体内结丹,而以神为重则是体外结丹,其他体现在神通术法方面的分野就更大,也是各种术法神通千差万别的根本原因。   你发现其中的问题了吗?”   大局长喃喃道:“精气神三足而立,以气为重,以神为重,独缺了以精为重。”   夏院长颔首道:   “一直以来,六一学院都想要补齐这块短板,这也是横炼法的由来。但是……”   说到这里,夏院长摇头叹道:“知见障啊!以六一学院之能,依然逃不开知见障这个魔咒。”   “在道路未成未定之前,大家有无数种想法,可当练气观想法推行天下,从入门修行便走在这条路上,大家的思维与眼界,思考问题的角度,就不由自主的受到了干扰。   练气观想法的完善,得益于两百多年来无数聪明才智之士的贡献,可当我们想要探索新路时,这些反倒成为了阻碍。   横炼法的目的本是走出一条与练气法、观想法都不同,却又三足鼎立,相辅相成的道路,可最终,却都自然而然的就受到练气观想法的影响,最终成为了力士法。”   “力士法不能说不好,伐桂吴刚,巨灵神,刑天,蚩尤,四大天王……有太多潜力可以挖掘,可这却偏离了最初的本意。”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大局长,道:“所以,你现在明白姜平创出的呼吸法的价值了吧?”   大局长现在只感觉脑瓜嗡嗡乱响,道:“明……明白了。”   说完这几个字,他才稍微清明了点,赶紧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夏院长摇头道:“不需要。”   “哦。”大局长失落的应了一声。   大局长离去,柳副院长跟随夏院长往回走,沉默了一阵,才终于问道:“院长,我怎么感觉您比我还更早就知道了这些,了解得远比我透彻,还做了这么充分的安排?” 第二六七章 杂念不起,唯精唯纯   面对柳副院长的疑问,夏院长回以一个莫名的微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柳副院长于是很识趣的没再追问此事,却在两人即将分开的时候,又开口问道:“我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夏院长有些随意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是计划弄个校际联赛吗?你大可以放开了去搞,我以为这一块还是非常有潜力可以挖掘的。”   柳副院长颔首,又道:“姜平呢?……我原打算明日一早就对他做一个全面检测,可现在……”   以夏院长的古怪表现,以姜平所代表的巨大价值,已非他一个云莱书院的副院长可以擅专之事。   夏院长闻言,顿住脚步,认真想了想,道:“今日他刻意在与你碰面之前离开……”   柳副院长惊讶道:“啊,他是因为不愿与我见面才先走的吗?”   夏院长没答这话,继续道:“既如此,你也不要过分介入他的生活,就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学生,不要给他压力,也不要给自己压力,给他一个正常的学习环境。”   柳副院长听到夏院长的安排,心中越发古怪,“就把他当成一个寻常学生”,您这个特意的强调,怎么越品越觉得……啧啧。   因为这种感觉,他不仅没有言听计从,反而力争道:   “可是,他明明是这一届学生中最优秀的,若是冷淡处理,视若寻常,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吧?”   夏院长横眼看着他,有点没好气的道:“那你想怎么做?”   柳副院长被这眼神一扫,腰身又下意识的弯曲了一些,笑呵呵道:   “不多不多,就几句话的事,保证不会影响他正常的学习,只是表达一下书院的态度,不然,面对这么优秀的学员,书院却不闻不问,岂不是惹人误会?”   夏院长闻言,本想更仔细的交代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道:“反正你注意这分寸吧。”   ……   “小姜啊,好孩子,不错不错,加油,继续努力!”   清晨,姜不苦刚从树屋中出来,还没走出福地,一位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开口便是一通怪异的、有头无尾的勉励之语。   “您是……”姜不苦看着此人,想了一下才带着些不确定的询问语气道:“柳副院长?”   因为他只在飞船抵达之日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再加上这几天见的陌生面孔已经有上千之数,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加之他本身又是个喜欢低头看路,不太擅长记脸的性子,所以乍一看见,心中也只有六七成把握,不敢百分百确定。   “对对对,我是柳梦川,柳梦川就是我。”柳副院长笑容可掬的道。   姜不苦点头道:“您是要亲自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吗?”   柳副院长摆手笑道:“不不不,既然费副局长已经检查过了,我也用不着多此一举,我只是想来亲自见见你,咱们书院第一届就能找到你这般优秀的人才,作为书院的副院长,我……我……”   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准确措辞的柳副院长直接上前双手握住姜不苦的左手,充满情感的摇晃道:“我感谢你!”   姜不苦感觉怪怪,心中还在想,柳副院长这是天生如此,还是今日身体有恙,感觉鼻音特别重,特别是在说“你”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差点听成“您”。   而且,从他出现到说的这些话,都让他感觉……非常古怪。   看向柳副院长的眼神也有些狐疑起来。   柳副院长见此,心中一凛,收回紧握住姜不苦的双手,站直身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拳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字正腔圆如播音腔一般,不疾不徐的道:   “其实,还真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您请说。”姜不苦恭敬道。   “为了对内凝聚散乱的人心,对外尽快打响知名度,为即将到来的下一届招生做准备,我准备牵头搞一个校际联赛。   你作为咱们学校第一届最优秀的学员,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鼎力支持!”   “没问题,我全力支持。”   心中却在想,您作为书院实权首席副院长,在院长不管事的情况下,书院什么事不是您说了算,问我要支持?   “那云莱书院校队队长这个职务就由你来做,包括校队成员的选拔和训练,都交给你负责。”   “等会儿等会儿……”   姜不苦揉了揉头发,一脸没睡醒的迷惑样:“您怎么就忽然栽这么个职务在我头上?”   “因为你是这一届中最优秀的一位啊,包括韩锋这些丰州学员也都很服你,除了你,其他学员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即便我硬推一人上去,也不会有人心服的。”柳副院长道。   有道理诶,可是……   天塌不惊的姜不苦这一刻却感觉有些头疼,道:“可我要学习修炼啊,不能找个老师或者干脆由您来领这个头吗?”   柳副院长摇头道:   “学校当然也会安排合适的指导老师,可队长这一职务,只能从学生中产生啊。   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学习修炼,若你真的无心于此,完全可以当个名誉队长,具体事务交给其他人去做,主要是借用你的名头让其学员心服而已。”   最终,当姜不苦从云莱福地出来,头上多了个校队队长的头衔。   他预想了自己坦露自身状况后学校方面可能的多种反应,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可没忘记自己做此决定的本意。   柳副院长的行事与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内,他干脆主动开口询问:“柳副院长,关于呼吸法这事,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柳副院长赶紧摆手道:“这个你别急,兹事体大,我们正在讨论,等有结果了立刻通知你。”   然后,溜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姜不苦回过神来想要再细问一下,人家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为一校实权首席副院长,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重点!   直到来到昨日新凿道路的尽头,他心中依然忍不住如此吐槽。   “姜哥好!”   “姜哥早!”   “姜哥上午好!”   “姜哥……”   一排十几位小年轻在韩锋的带领下一起前来向姜不苦问好。   韩锋介绍道:“经过沟通,在任务完成量不滞后于平均水平的情况下,大家会分成三批,每三日过来一趟。”   姜不苦见到他,心中一亮,想起刚才纠结了一路的苦恼事,便道:“正好,还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办。”   “什么事?”韩锋问。   姜不苦便把柳副院长关于校际联赛和校队队长一事全部说了出来,而随着姜不苦的述说,韩锋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甚至泛起了明亮的光。   不仅是他,其他十几位小年轻也是如此。   “这种工作我真的不擅长,我的想法是,我担个名誉头衔就行,涉及校队队长的一切具体事务,我都想交给你去做,你觉得如何?”   韩锋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这一刻,忽然猛烈向内收缩。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想专心于修炼,不想在这事上分心。”姜不苦并不避讳这一点。   韩锋闻言,却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这种校际联赛,最终还是得落在各校队成员的实力上,你作为咱们学校的顶梁柱,确实不能为任何庶务分神。”   说到这里,他一拍掌,微咬牙道:“好,这些琐碎细务就有我帮你代劳了,除了一些必须由你做决定的大事,尽量不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扰你。”   姜不苦张了张嘴,很想说,大可不必,你全做决定就好,不过,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咽了回去,反倒最后叮嘱道:   “对于你的能力,我是放心的,就一点,我希望你在确定校队成员的时候,尽量公平公正,对书院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韩锋道:“队长放心,我的眼皮子没那么浅,这种跌份的事我可不会去做。”   “那就好……好了,就这样。”   说罢,姜不苦便拎着巨锤上了工地一线。   “轰”、“轰”、“轰”的砸了起来。   看着远方埋头苦干的姜队长,韩锋眼神若有所思。   这时,一位在州学时便颇亲近的一位同学凑上前来,低声道:   “真的是好谋算,姜队长定然早就知道此事,那晚反应才会如此激烈,若不然,学生会成立,你身为会长,更有资格获担任队长,管理校队。”   韩锋一脸不满的瞪着他:“多嘴……还不去干活。”   同时,精神力低声传音道:“既如此,你干嘛不再想想,姜队昨日就让我把这一届最优秀的学员定期聚来此地用意何在?”   那位学员眼神陡然一瞪,低声传音道:   “他……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近距离考察,以确定校队成员名额到底花落谁家?……这,这不是说让你全权负责吗?”   说到最后一个“吗”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低弱。   因为韩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憨憨,最后,更是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还不赶快去干活!”   这么多人参与,参与者不是筑基境就是紫府境,哪怕姜不苦一次次调高道路规格,书院到在建新城之间的道路依然迅速完成。   新城方的建设队伍看到这么一支奇怪的小队,在发现他们后便安排人过来进行了交涉。   姜不苦没有出面,全由韩锋出面与对方沟通,知道他们是义务劳动,眼中都多了一份敬意,筑基境以上修行者,能主动把力量用在这方面的,真的不多。   交涉的成果就是,韩锋从对方手中获得了一份玉简概念设计草图,覆盖了他们所在这整片待开发之地。   从对方口中知道,在建新城不止这一处,在这片荒僻之地,有不下一百座新城将在今年动工,从明年,也就是新历三一七年开始,就要陆续迁移大量人口入驻。   城市规划都还好说,唯独连接城市之间的道路,一直停留在概念草图阶段,真要正式动工,至少也是数年甚至是十数年之后的事情。   拿着这份草图,他们就不愁挥霍不完的力量无处施展了。   最先开凿的就是一条环城大道,总长度超过一百公里,距离书院又不远,从任何一处来回一次,即便最远处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具体方案,都有韩锋出面与人沟通,姜不苦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抡锤抡斧。   在这过程中,姜不苦逐渐感受到一种玄妙的,无我无念的状态。   在与无垠大地的反复“对话”中,一方面,他更进一步的感受到自己生而为人,生而为生命,在这种高强度的持续运动中,他更深的触摸到了“生命”及“运动”的活力。   就像奔腾的、滔滔不绝的河流。   越是冲刷,越是磨砺,河道便越发开阔通畅。   夸父呼吸法,自然而然的变得更加精深入微,随着他的运动,周身毛孔都跟着一起呼吸吐纳,与外界天地进行交互,体内的元力始终保持在八九成到完满状态,没有一点枯竭迹象。   在其他干一阵就必须歇一阵的学员眼中,他越来越像是一头怪物。   可他依然沉浸在这玄妙的体悟中。   通过呼吸法,更进一步的触摸到身体的状态,除此之外,他也越来越清晰的把握到那虚无缥缈的心灵念头。   原本,他只在州学阴煞窟中、通过外力的逼迫,他才被动感受到了这些。   后来失去了阴煞窟这样特殊的修炼环境,哪怕修为更进一步,在心灵方面的尽展反而陷入停滞,他甚至都难以主动的去把握这种状态。   金刚琉璃心的修法当然也因此陷入停滞之中。   可现在,当他形成规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一次次的抡锤猛击地面的时候,在一次次与大地亲密对话沟通的时候,他一点点的,不借任何外力,主动的把握到了自身的心灵念头。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刻意为之。   依然一遍遍的抡锤夯击大地。   在大地被捶打得越来越平整致密的时候,他的心灵念头似乎也在受着特殊的锤击。   却一点都不痛苦。   反而在这一遍遍的锤击下,越来越容易把握,越来越坚实,越来越通透,也越来越稳定。   心猿意马。   行为容易控制,可心灵却难以拘束。   一直以来,他想要保持心灵的专注与纯粹,通过反复的、在外人看来显得呆板愚鲁的方式,间接约束心灵,不让之太过活跃“放肆”,尽量做到在自己掌控之中,但对于自己的心灵,他依然无法真正的约束降服。   可现在,在与大地对话的过程中,只要他想,他就能。   杂念不起,唯心唯一。   “下一阶段,就应该是,即便抛却这种外在的‘仪式’,我依然能够自如的约束降服。”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   这晚,姜不苦与朱富荣李婉月四人聚餐的时候,朱富荣道:   “讲道场的胚基已经完成,明日有真正阵法大师进场,布置阵法,等这事做完,应该就会开启第一场正式讲道。”   因为姜不苦这个榜样的刺激,他们现在也进入了一种苦修模式,每天的时间都利用得极满,几人除了晚上一起聚餐之时随意闲谈几句,其他时候都各有各的事情做。   姜不苦安静听着他们分享的各类信息,嘴下如风卷残云一般快速进食。   灵药膳因其特性,品质越高,里面的灵气越浓郁,单次的进食量就会越少,这种饱腹感在彻底吸收完灵药膳内富含的灵气物质之前,不会轻易消散。   再加上他们每餐所用灵药膳的品质都是食堂能提供的最高的那一类,所以,朱富荣、李婉月几人的饭量都不多。   姜不苦一个人的饭量,就超过他们所有,除了最开始几次他们还有所坚持,后来,都全由姜不苦一人买单。   虽然他没有接书院任务,可每日的贡献值收获,零头的零头支付一餐饭钱都已绰绰有余,“若是你们不接受,我都没办法放开了吃”,他最终用这个理由让他们同意。   “这个阵法布置,大概要持续两天时间,有不少有着阵法基础的学员已经领取了相应的任务,到时候会去帮着打下手,其他很多学员也多会放下手头任务去现场观摩,你要不要去?”李婉月问。   “你们也要去吗?”姜不苦问。   “嗯,毕竟是阵法大家亲来布置这种规格的大阵,不见识一下实在是可惜,这次错过,以后怕是难有类似的机会,所以,我们都打算单独抽一天时间去看看,即便学不了多少东西,长长见识也好。”李婉月颔首。   姜不苦闻言,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道:“你们去吧,我现在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关口,这种状态一旦错过了就不好把握。”   几人相视一眼,都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不过,心中也忍不住吐槽,你哪天不在“微妙的关口”? 第二六八章 来人   讲道场进入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阵法布设和最终调试阶段。   许多学员为此都暂缓了任务领取,而是去现场观摩这最后一步的落成。   就如朱富荣等人所说,这样的机会,真的非常罕见。   可唯独义务劳动筑路队这边,一切如常,不仅姜不苦正常上工,其他人也没有变少,依然按照正常的规律进行着轮替。   他们甚至拿出了比平日里更高的热情,因为他们都很笃定般的认为,在大家的实力相差并不悬殊的情况下,能否入选校队,是否有资格为书院的荣誉而战,为自己更大的抱负而战,就在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功夫上。   姜不苦并不知道他们的所想,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心境锤炼之中,顺便,每天更替一颗新星。   ……   云莱小世界群,壹教小世界。   一行十几人正在夏院长的洞府之中。   为首一位相貌三四十岁的精干男子问候道:“夏师兄。”   夏院长赶紧摆手示意,道:“都坐,都坐,来我这就像回家一样,可别拘谨。”   众人便纷纷依躺了下去。   之所以是躺而不是坐,是因为他给众人准备的坐具非常特别,就是那种竹制的躺椅,人一坐上去,就会不由自主的往后躺去,整个人窝在里面,感觉才会最舒服惬意,若是强行坐着,反而别扭难受,这是市井乡镇中老大爷们的纳凉必备神器。   却罕有人知道,在炎夏修行界最顶端的一拨人,在不甚严肃的私密场合,都喜欢用这种坐具。   且不说这样坐着确实很舒服惬意,另一方面,关于这个坐姿坐态问题,有学院学子做过相关课题研究。   若是聚议论道之时,大家采取盘膝端坐或其他更加规范的坐姿,所有人的心态都会更趋近于理性,整体氛围更趋近于庄重严谨,若是参与者足够多,单是这种“仪式”本身,就能很好地约束人们散乱的心灵念头。   而若是采用一些散漫随性的坐姿,参与者的心态就会更趋近于感性,整体氛围更趋近于自由随心,想到哪说到哪,不需要固定的主题,也不追求过分的严谨,甚至可以是一些散乱不成章法的胸臆抒发,天马行空,譬如流觞曲水,箕踞而遨,又或者三五好友赤膊相对泡澡堂,都是这个道理。   对于境界、心性、才情皆不足的绝大部分修行者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前者。   以严谨的行为规范正心诚意、端正己心,特别是在聚议论道的时候,规范的谈吐,庄重的仪态,有益于约束心性,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   可对六一学院的人来说,他们则恰好相反,散漫随心的氛围更能激发他们的灵感,肆意的想象力,不被既定之成法约束了思维心性。   所以,大家一起坐躺椅论道,很合理,非常合理,特别的合理。   当第一次看到把这事正儿八经掰成课题论文,堂而皇之刊载于学院年刊之上,夏院长差点没把肚子笑疼。   这种风气真正的原因他当然门儿清,不过,这样的课题论文既然能刊载于学院年刊之上,自也说明了其价值,并不是完全胡扯。   这篇论文作为理论指导,许多宗门或者组织机构都开始制定各种戒律课仪,更加严格的规范门人弟子的行走坐卧、言辞谈吐这些看似与修行并不直接相关的内容。   特别是讲道,听道,考校或者其他正式场合,更会制定出一整套严格的仪礼规范,诸如特殊时节需沐浴,需斋戒,戒脂粉香水,特殊场合勿奔行,勿高声,勿笑谈等等戒律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这直接影响了炎夏修行界的风气。   夏院长看向为首那人,道:“其他师生都安排好了吧?”   为首男子点头道:“都安排好了。”   夏院长又叮嘱道:“他们可以在各处小世界自由活动,但让他们尽量不要去外面闲逛,不要影响到正常的书院秩序。”   “是,我知道。”为首男子颔首道。   顿了顿夏院长又道:“这次是由你们天机系带队?”   为首男子道:“经过讨论,最终决定以咱们天机系和阵法系、符文系、生命系这四系成员为主,另再配少量其他院系的师生陪同。若真有需要,到时再考虑临时调派。”   天机系,阵法系,符文系自不用说,都是诞生许久的老院系。   生命系却是一个新诞生的院系。   真要细究它的渊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六一学院刚成立那会儿。   因为生命系本身便是在既有诸多老院系中生生“抠”出来的。   生命系顾名思义,专注于对生命本身的探索。   从天变之初,六一学院刚成立,收集储存的海量的、第一手人体检测数据,到驭兽系还是独立学院时期,收集到的各种非人类生命的进化蜕变资料信息,到非人种觉醒智慧的研究成果,到非人种化形为人类,人类化为鲛人,还有修为境界提升对生命体的全方位影响,还有包括自研和从其他渠道获得的对血肉组织的深入探索,当然还包括点化各种灵傀之后各类物品出现的由死物到灵性之物的奇妙蜕变,当然还包括元神境造化期之后在生命大道上的深入探索。   它看起来是个新诞生的院系,实际上却早就根植于学院的基因之中,潜伏于各个原有院系之内。   现在只不过是将之单独拎出来,从它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它的重要性就一点不比其他任何一家院系差,研究生命系,甚至可以等同于修行本身。   生命系的大佬或许不都是修为绝顶,但是,修为绝顶者,必然都是“生命系”的大佬。   这就是生命系师生信奉的格言。   别说一个人,就算一个鬼,都逃不开这个规律。   交流了一阵之后,夏院长终于道:“你们打算从何处开始?”   为首男子道:“来时我们看到书院正准备给讲道场布设阵法,能否将这事交给我们来做?”   夏院长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为首男子解释道:   “夏师兄你提议咱们应该尽量减少与姜同学本人的直接接触,避免对他的生活作息造成太大的干扰。”   夏院长闻言颔首。   “而且,据你所说,他本人对于一路走来的种种,也缺乏系统性、本质性的认知,很多修者顿悟都是这种状态,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经过讨论后我们觉得,这时候直接与他交流,想通过对话的方式直接获取有关呼吸法的种种信息,反而不是个好选择,甚至很可能被他被人的言语所误导!”   夏院长若有所思的缓缓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用笨办法,将他作为一个一切未知的研究对象,从零开始,摒弃既有修行法的一切观念认知,从零开始构建一个专属于他的分析模型,当这个模型构建完成,我们对于呼吸法的认知也就完成了。   虽然效率可能会有些慢,但却能在事实上摒除包括他本人在内对我们产生的一切误导。”   夏院长目露思索之色,道:   “要完成这种程度的信息收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怕不是要专门建一个天机眼阵列?   你们是想在布置讲道场阵法的时候,对其做一些特殊造,可这能够满足这种程度的观测条件吗?”   为首男子笑道:“夏师兄还没看咱们天机系今年度发表的文章吧?”   夏院长闻言,心中嘀咕:“我天生对数学过敏,自从毕业之后,其他院系的文章我都一期不落,唯独把天机系那些打着数学旗号,却通篇没有一个数字符号的文章给戒了。”   当然,他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毕业后事务繁忙,都是每年末的时候才系统收集这些文章来看……怎么,你们院系今年出了什么重磅成果?”   为首男子笑道:   “就是改进了一个天机单元的机械算法,由此天机单元的阵列组合得到了指数级的强化,而每个天机眼所包含的天机单元至少也是十亿个起步,你想想天机眼的性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多么恐怖的加强。   而我们发现,只要天机眼的性能突破某个临界,就能挣脱空间的束缚,如同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将遥远距离之外的世界某地纳入天机眼的观测范围。   只不过,这种跨空间的探测是随机不定的,只有在特制信标的指引情下,才能准确而稳定的锁定某地。   此种意义再怎么夸大都不为过,天机眼的布设一直以来都被现实困难所制约。   一来,每一座天机眼的投入都是海量的,而中枢早就明确,这是基础设施,所有新增疆域,新迁之地,都必须有计划的纳入天机眼的覆盖范围之内。   可实际情况是,天机眼的建设远远滞后于新增疆域和新迁之地的扩张,这使得智能网络体系无法真正的全面铺开。   可另一方面,凡是建成的天机眼,若将其检测能力量化成为一种资源,那么利用率甚至没有达到百分之一,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是被闲置的,可没有办法,就只能这么任其浪费。   可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简单的信标指引,就可以将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闲置资源分散开去。   这相当于立即将既有天机眼的效力放大了百倍以上。   另一方面,随着一代代的发展,建设天机眼对资源和参与建设者的水平要求越来越高,而需要我们铺设天机眼的地方,最缺乏的就是这个,核心疆域倒是很容易满足这条件,可那里天机眼铺设已经饱和,又不需要了。   这极大地加大了每座天机眼的建设成本,而现在,这个问题同样不存在了,我们以后只管在核心区域,成熟地区成批次的大量建造,甚至可以成本更高,但是功能更强大的天机眼。   以前没必要,因为这只会带来更多的浪费,可现在却不会产生丝毫浪费。   在这种大趋势的影响下,天机眼的功能只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优化。   其他不说,只需要天机眼的天机单元突破百亿乃至千亿级别,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同。”   本来只需简单介绍即可,他们此行与此又无丝毫关联,可或许是说到熟悉领域,还是天机系的得意之作,难免滔滔不绝起来。   原本还有些不在意的夏院长听到这里,内心大受震撼,如何不知道,天机系又搞出了一个划时代的成果。   不过,这个可以稍后再仔细的去了解。   他道:“所以,你们是想借这次讲道场布设阵法的机会,将特殊信标一并安装进去?”   为首男子颔首道:“对,凡在特殊信标范围一千公里内,我们都可以准确锁定观测目标。”   夏院长皱眉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你们可以先将信标装上,不过,姜平的情况很特殊,你们不能擅自展开对他的检测。”   为首男子蹙眉道:“那要……如何做?”   夏院长道:“需先与他本人沟通,得到他的认可后才可以做。”   男子的脸皱得越发紧了:“这……那他万一不同意呢?以我的了解,别说修行者,就是普通人若是知道自己处在天机眼的全方位观测之下,心中也会有抵触的。”   夏院长道:“你不是试试怎么知道……若是这种方法行不通,他也只能通过对话沟通的方式去获得信息了。”   为首男子点点头:“好吧。”   ……   “姜哥,你看看这个。”   晚上收工返回之前,韩锋递给姜不苦一个笔记本。   姜不苦接过大致翻看了一下。   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就写着:   【序列一:姜平   修为:紫府境   功法:???   法符神通:???   术法:???】   看到这一连串的问号,姜不苦心中就感觉古怪,有种忽然之间就变得神秘莫测,像个大boss的感觉。   而第二页就变得比较正常。   【序列二:韩锋   修为:筑基境巅峰   功法:巨灵力士法   法符神通:罡之护体,罡之陨拳   术法:一、二阶五行术法,地震波,金刀手,飞双剪】   后面页从序列三一直到序列五十,都是类似的介绍。   而从序列三到序列九,修为都是筑基境后期,而从序列十一直到序列五十,则都是筑基境中期修为。   他还看到了朱富荣、李婉月、罗煊盛三人的名字,不过,位置都颇为靠后,都在序列三十到序列四十之间。   事实上,序列三十之前的学员,除了他这个异数,其他基本都是丰州出身的学员,其他四州学员则寥寥无几。   他一边大致翻阅着,韩锋一边介绍道:   “柳副院长跟我交代过,随着这几日的沟通,第一届洪都杯校际联赛的大致章程已经确定。   首先是我们四大书院内部的选拔赛,我们云莱书院将和其他三家书院都进行一次比试。   比试规则则比较特别,每次对战分成三场,第一场是双方各出十三人团队战,第二场是双方各出五人小队战,第三场是双方各出一人个人战。   三场对战,只需要赢得两场,就算胜利。”   姜不苦闻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韩锋立刻道:“按照副院长的说法,十三人团战和五人小队战,主要比较的是不同书院学员的平均水准或者板凳厚度。   因为十三人战与五人战并没有严格要求人选,这五个人可以在十三人里产生,也可以另行选拔。   个人战的情况也一样,这个人既可以包含在十三人与五人中间,也可以另外安排,一切学校自己的板凳厚度和战术安排。”   姜不苦挑了挑眉,道:“既然是洪都杯,那其他道院和洪都学院也要参加吧?”   韩锋颔首道:   “选拔赛确实分成了三块进行,咱们四所新成立的综合院校算一块,道院这些专业院校算一块,洪都学院单独算一块。   以咱们四所书院的选拔赛为例,获得胜利最多的学校,比如咱们云莱书院,有资格组建综合院校联队,在四校范围内挑选出战人员,因为咱们和其他书院都比试过,谁强谁弱谁合适,都心知肚明。   当然,若是其他书院获得选拔赛透明,那这个组建挑队员的资格当然就在他们手上,而只要咱们中有人表现得好,依然可以被选中去参加最后决赛。”   姜不苦扬了扬手中笔记本,道:“那你让我看的目的是?”   韩锋道:   “咱们现在就要选出一加五加十三共计十九位正式队员,他们不一定都会出战,单位了更灵活多样的战术安排,当然要尽量把名额用完。   其次,还要选出同等数量的替补队员,以预备正式队员的意外情况或者被对方克制后的战术调整。”   姜不苦道:“这是你收集到的咱们这届前五十人的信息?那你按照这个往下捋不就行了?”   韩锋摇头道:   “当然不行,比如序列八、序列十三、序列十五、序列十九修炼的都是相同功法,术法和法符神通也相差无几。   把他们都选入正式队员里,就非常影响战术变化。   而序列十几和更后面的都是筑基境中期,实力虽有所差距,但在团战之中,这点差距反而没有功法特性和术法神通的多样性重要。   当然,若是特意走暴击轰炸流,灵活游斗流,将相同功法修行者集中使用,这也是一个办法,但这依然需要更慎密的思考。”   听到这里,看着手中名单,姜不苦就像是看到了无数个排列组合,都还没算具体有多少种组合,他就已经感觉头疼了。   立刻将笔记本塞回韩锋手里,道:“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由你来定吧。”   被强塞回笔记本,听到姜不苦的话,韩锋的眼中,本能的闪过一丝惊喜,就像是舍不得送出去的玩具最后再次回到自己手中,道:   “那……我先选着试试,然后再把选好后的名单给你过目,做最终确认?”   姜不苦摆手道:“不用不用,你确定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的队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晚上回去,食堂聚餐。   朱富荣道:“讲道场落成了,明天就要开始第一场正式讲道,你还去修路吗?”   姜不苦奇怪道:“不是说要两天时间吗?怎么一天就弄完了?”   朱富荣瘪了瘪嘴,道:“速度快,效率高呗。”   姜不苦看了看他和李婉月三女,似乎情绪都不是很高昂的样子。   问:“你们今天去看了,感觉如何?有什么收获?”   朱富荣闻言,似乎没忍住,从胸腔往鼻腔里挤出两声“吭哧吭哧”的声音,就像是想笑但又没能笑出来。   他这反应倒是怪了,姜不苦扭头看向李婉月三女。   李婉月摇了摇头,怏怏的道:“什么都没看出来?”   “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可能吧,你们好歹也是筑基境中期修为,精神力也很强大了。   无论什么阵法布置,阵基,阵眼,阵纹,万变不离其宗,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名堂才对。”姜不苦也有些惊讶。   李婉月道:“我们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可那些布阵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些,就见他们盘膝分坐讲道场各处。   手中不知道是掐诀还是简单的掰手指头算数,没感受到任何力量波动。   阵基,阵眼,阵纹,更是一个都不曾看见,然后,就见他们一拍屁股起身,说‘好了’,然后就走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郁闷之情怎么都遮掩不住。   不仅是她,朱富荣刘静王雪三女也都差不多,主要是他们现在心境变化,对于这种花了一天时间却什么也没收获的情况分外敏感。   若是换在以前,一天时间罢了,浪费也就浪费了。   “你呢?明天怎么安排?”李婉月忍不住也如此问道,神色中颇有种期待。   姜不苦认真道:“既然讲道场落成,正式开讲,我当然要去听道。”   “切!”四人几乎齐声哼哼了一下,仿佛在说,你现在怎么不别出心裁一下? 第二六九章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翌日,上午。   书院一千学子都丢下了手中任务,齐聚于讲道场外。   姜不苦自然也在其中。   讲道场呈方正的矩形,长宽皆为两公里,占地面积四平方公里。   周围是专门修剪整理后的绿化区域。   和其他人站在讲道场外,想起不久前这里充斥着杂花野树,现在放眼看去,已经找不到当时模样。   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站在讲道场外,或者说站在讲道场下,看上去,讲道场的形制也非常特别。   像是一个正四棱锥或者金字塔形建筑的基座,层层往上的台阶,从四面逐渐向中央收束,坡度不陡不缓,大概呈四十五度角。   在上升到距离他们所站地面大概三十米的位置,便戛然而止,仿佛未完的工程,又似被一柄锋利巨斧从这里劈削入刃。   对他们来说,这一点高度轻轻一跃就能过去,但所有人在来到这台阶下准备起步时,便悄然感到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笼罩身心。   都不由得收敛起任何轻佻玩笑的心思,端正态度,一步步拾阶而上。   而随着每一步上升,外界没有任何变化,却有一种压力一点点积聚在心头,为了对抗这种无形的压力,每个人的心灵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端正而坚凝。   沿着四十五度向上的台阶,一步步来到三十米上的台阶尽头,原本低声交流的友人同伴,都已经沉默下来。   一个平整如棋盘一般的巨大方形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个打磨光滑的石质蒲团彷如一粒粒趁手而均匀的棋子,摆放在这偌大的“棋盘”上。   见到这一幕,大家没有骚乱喧闹,而是很自觉的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来。   讲道场上石质蒲团的数量远超一千学员的数量,大家又都是各凭心意随意选座,三三两两,稀稀拉拉,既不均匀,也不规整。   从始至终,既无人出面引导,也无人出来制止,一切但由个人心意。   等到一千学员均已就位,时间也来到上午八点。   这上方四周皆无遮挡的讲道场中,有远超密林群山中的薄雾喝着凉爽的晨风吹来,天空太阳也正探出头,即将开始新一天的日程。   正在这时,一位清癯儒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前方。   是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和视线聚焦都不相同,可在这一刻,一位清癯儒雅的男子盘膝而坐,就在他们视线的正前方,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那个位置。   不像是出现于真实世界,更像是直接绕过眼球视线的处理机制,直接在大脑信息处理的过程中加塞进去。   他的目光温润如玉,像是谦谦君子,可同时,又始终充斥着求知欲和好奇心,对世界始终保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稚子之心。   他道:“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秦,并不是云莱书院的老师,你们书院的第一场讲道之所以请我来开,也并不是我要给你们讲述多么高深精妙的大道,而是因为我去过很多地方。   用这双眼睛,这双耳朵,见过很多,也听过很多。   希望借这个机会与你们稍稍分享一下,让你们体验一下,开拓一下眼界,稍稍见识一下更广博的世界是何模样。”   “这也是你们现在的一个小缺陷,起步阶段走得太顺太快,修为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可一身所见所知却依然囿于很小的范围之内。   而随着修为境界越高,我们越喜欢讨论心性。   可要知道,这心性并非虚妄之物,虽也与个人的才情禀赋有关,却更与你们所经受的磨砺,经历,眼界,所见所闻有关。   抛开这一切去讨论,就是空想,就是虚妄。”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看向众人,姜不苦就觉得,他在紧盯着自己。   “准备好了吗?”同时问道。   “准备好了!”   “来吧。”   有的人做出了回应,也有的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以眼神表明了态度。   然后,姜不苦就看见眼前的秦姓儒雅男子冲他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盘膝坐在周围的其他学子。   只有脚下一块方形如棋盘的巨大场地,除此之外,就只有他自己。   而随着一道白蒙蒙的半球形光罩升起,不仅山间的晨雾凉风被阻隔于外,就连天空中初升的太阳也消失无踪。   见到这一幕,姜不苦心中莫名生出一个词语。   天圆地方。   渐渐地,脚下方形如棋盘的讲道场消失,白蒙蒙光罩不只是变得更大还是更小,自己已经完全置身其中,甚至连身体本身都在一点点感受不到。   只有一缕清明的意识停留在这方世界。   然后,逐渐的,他听到浪涛拍岸,暗涌深卷的声音,感受到了自己仿佛被海水包围,然后,看见蔚蓝澄澈的海洋。   自己已经不在云莱书院讲道场,而是置身于海域,而且,还是海底。   一个别开生面,仿佛童话梦幻一般的世界出现在自己身周。   除了海水本身,其他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感觉自己在迅速而畅快的游动着,时而上升,甚至跃出海面,时而下潜,从珊瑚丛林底部钻过,那伸出的枝丫仿佛就要刮伤自己脸颊,时而在海底两条巨大而曲折的裂缝中间疾掠,在保持高速的同时还要精准的变向控身。   无论是超快的速度,还是陡升陡降陡变向带来的超重失重等一切力量变化,他都清楚地感知到。   他的呼吸、心跳、血液的流动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   刺激。   就像是坐上了一辆惊吓指数地狱级的过山车。   而其体验的真实程度,则超过了穿越重生前体验过的球幕电影。   完全是身临其境,而他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是旁观。   即便如此,依然给他以超凡的体验,仿佛就是自己在经历这一切。   而后,他才发现,这点刺激只是小儿科,不过是开胃前菜罢了。   随着在深海中极速游走,他远远地看见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壮观奇景。   无数的、动辄数百上千米大小的海兽,在前方的海域中活动。   它们这种因体型和数量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他在异日旧影梦境中所体验过的几次兽潮。   而从自己的视角变化来看,这个“自己”不仅没有远离,反而加速的迎了上去,深入海兽狂潮之中,在一个个鲨口章足鳌钳中华丽舞蹈。   “看我如风中落叶!”   一次次在刀锋险境边缘游走,在将死而未死的边缘舞蹈。   单从这体验中,“自己”表现出来的速度和力量来说,和自己并没有太多差距。   但姜不苦扪心自问,让自己也这样去秀一把,必然立即完蛋。   一支支在深海兽潮中的“舞蹈”,让他感受到了海洋的广博,其中盎然无穷尽的生机。   然后,终于,某一次,“自己”在又一场惊险而华丽的“表演”后,因为力竭被一个小瘪三级的海兽生吞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消停了。   “要结束了吗?”他心中如此想,有些恋恋不舍。   忽然,场景变幻。   深海世界消失,他看到了一个如童话般单纯美好而静谧的世界。   “他”行走其间,在探索这个世界。   没过多久,他就觉得,相比于现实世界,这个世界有些过于单调。   这个世界的天空,太阳一点都不刺眼,月亮星辰微风,都温柔可爱。   偶尔,能隐约看见,天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深邃的水池,是最终的解脱与安宁之处。   “阴冥世界。”姜不苦心中有了判断。   对于阴冥世界这个容纳亡者鬼魂的特殊世界,他也曾做过专门的了解,不过,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并不多,他只知道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   而天空那个池子便是转生池、超凡池,而他自己,则一次次投入天空那个巨池之中,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每次投入之前,那种仿佛冲入母亲怀抱的感觉。   不仅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甚至能够身临其境般感知到气势、氛围这些心灵变化。   然后,下一瞬,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阴冥世界,再次出现在现实世界。   天空!   地面在脚下,行人,建筑物,山川河流……一切景物都在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视线中,只能看见大地上那大略的色块色斑,再也看不清任何具体的事物。   穿过浓云,感受天际肆虐的狂风,威力越来越大的雷霆闪电,最后甚至是变成了雷之海洋!   再然后,某一瞬,这一切气象变化尽皆消失,全被踩在了脚下。   上空,是更高更广阔的万里无纤尘的碧蓝天宇。   静谧,空旷,幽深。   姜不苦发现自己还在继续往上,然后,就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天花板,更像是被某股无匹巨力狠狠敲了一下脑袋,立刻嗡嗡作响,而后,“自己”向大地跌落而去。   在落入更下方雷海风灾之中时,他那仿佛真的受了一记猛锤的脑袋终于再次清明。   想起刚才的体验,真就像是自己挨了一锤一样。   同时,他也知道了那是什么。   煞气层,罡气层。   那看似静谧空旷的罡气层,比充斥着各种自然天象的煞气层更加恐怖。   稳定的空间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终日转动不休的天地大磨,是盖在蓝星世界之上的一块坚盾。   天变前的蓝星世界,那厚重的大气层便是星球的一面坚盾,能让绝大部分陨石和其他天外杂物焚烧驱逐,真正抵达星球表面,造成威胁的少之又少。   而罡气层就是在此基础上的超级强化。   而后,眼前又是一花,极地冰原。   寒风呼啸,白雪皑皑。   万物肃杀,寒气入骨,一片清净琉璃世界。   又一瞬,毫无生机的死地荒漠。   再一瞬,奇崛险峻的无尽山峦,充满渗人生机的毒物沼泽,阴暗潮湿世界。   世界,缤纷绚烂,多姿多彩的世界逐一呈现在自己面前。   再一瞬,“自己”攀爬在九十度仿佛镜面一般矗立在大地之上的绝壁之上,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天,高无尽;   地,深无尽。   而渺小的自己,处在这中间。   无论仰视天空,还是俯视大地,他都有种在凝视深渊的错觉。   仿佛下一刻,整个心灵都会被吸噬,融入其中。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姜不苦直观的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又一瞬,他发现“自己”置身于异域城邦。   广场上,聚满了人群。   他们有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和瞳色,嘴中说着叽里咕噜的鸟语,跪伏于地,神色中充满了虔诚与狂热。   而在广场中央,一行穿着华丽教士袍的人们,在几位背生羽翼、一脸圣洁的鸟天使的带领下,向着一尊塑像虔诚祷告。   这是一尊女神像。   她是一位头戴花环,美丽绝伦的女子。   她仿佛赤脚行走在布满荆棘的暗夜丛林里,里面还潜藏着毒蛇猛兽等阴暗诡谲危险之物,但它们在她出现的时候,都只敢返身躲避在更幽暗处,瑟瑟发抖。   她有着尖长的耳朵,脸上散发出灿烂仿佛春天般的笑意。   一手捧着月亮,仿佛在借用这月亮的光辉照亮前路,驱散幽暗和危险,另一只手却轻抚旁边仿佛主动凑过来的丛林枝叶,仿佛在与这片丛林私语交流,就像是丛林的女儿。   这尊塑像就静静的矗立在广场中央,仿佛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关于这女神的一切,仿佛都已经包含在了这尊神像之中。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太阳落山,月亮即将升起的时刻。   当月亮升起,广场上的人们越发虔诚狂热的祷告着,女神塑像亮起了明亮的光辉,最后,所有光辉都集中在女神手中的月亮上,此掌中月与天空月彼此对应,一股玄妙的力量从掌中月溢出,向天空而去。   姜不苦就见“我”动了,随着那股力量往天空追了过去。   那股力量的速度正在越来越快,即将破开空间遁去,“我”伸手过去似乎想要掬一把。   “嗯?”   天空响起一声不满的女子嗔怒。   一只巨大的、几乎遮蔽了“我”整个天空的白皙玉手向我拍了过来。   纤纤白玉手,指如削葱根。   这一刻,却宛如天倾。   在这一掌下,“我”即将被拍扁。   可那遮天玉手却在临近之前,改拍微弹。   屈指轻弹间,将“我”远远弹飞出去。   又一瞬。   “我”出现在另一片天地,立于高天,身在海与陆之间。   身后是海,身前是陆。   在“我”头顶的天空,悬浮着一枚颜色有些偏深偏紫的太阳。   一股沛莫能当的力量从这太阳处传递过来,压在“我”身上,将我一路从陆地推向海洋。   与此同时,那太阳甚至传递出了一股若有实质的烦躁情绪。   在我完全被“推出”陆地之后,那股力量消失。   “我”就要再次返身进入,那天空中颜色偏深偏紫的太阳忽然很拟人化的把脸扭了过来,是的,那一刻,那颗太阳分明显出了一张脸,一张女子的脸。   她张口轻吐:“滚!”   天际一股飓风袭来,将“我”吹得无影无踪。   又一瞬。   “我”置身于一个教室里。   这个教室的布置另姜不苦倍感亲切。   抬头就见八字箴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个男子站在讲台上,对着包括“我”在内的满教室成员道:   “你们是第一批成功习得镜像本我之法的成员,对于你们的安排,有两种意向。   一是对那一百一十个本源小世界进行探索,不需要你们去获得胜利,也不需要去争什么,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观察和记录。   观察记录那些小世界中的一切信息,特别是那些生命物种,智慧生命种的信息。”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才道:   “二就是潜入其他大世界,尽可能收集更多那些大世界的信息。   在这一点上,我们有一个其他大世界不具备的优势。   在我们世界没有受到削弱干扰的情况下,其他生命潜入我们世界,就如夜空中的萤火虫般,会立刻受到世界的标记,一点潜藏的时间都没有。   而我们却因为其他世界持续两百多年的讯息渗透,虚魂渗透也超过了一百年,虚魂虽然不好捕捉,但数量太多,总是有收获,那些夺舍者,穿越者我们也抓到得更多。   经过深入的解析研究,我们已经可以用这些虚魂作为模壳,制作一个容纳你们镜像本我念头的虚魂傀,进行反向渗透。   不过,一来因为技术本身不成熟,二来,其他大世界的力量体系远比我们完善,这种虚魂傀最多坚持一两年就会暴露,被对方世界标记。   到时候,你们的镜像本我念头有死无生,绝无幸理。也不要想着在暴露之前提前开溜,那只会让你们更早的暴露。   所以,这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单程票。   我要强调一下此种危险,因为镜像本我与本我的紧密关联,每一次死亡都真实无虚,受到的影响,同样无法根除。   特别是那些影响心灵、情绪的种种秘法,还有你们自己因为承受不住而生出的大恐惧,很可能都会一起带回来。   所以,这第二种选择不是你们想去就行,我们还会经过严格的评估。”   说罢,男子顿了一会儿,才道:“现在,请大家做出选择,选择第一种的请举手。”   一大半人举起了手。   “选第二种的举手。”   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人举起了手。   又一瞬,画面有一变。   广袤苍凉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大。   天大,地大。   山大,树大。   就连天空飞翔的鸟,地上奔行的兽,都巨大非常,超出人类认知的极限。   然后,一团沉浓如墨的黑云向我飞来。   近处一看,那是一只只堪比成人大小,却如飞蚁一般的生物,铁黑色的膜翅,如同琉璃一般的巨大复眼,飞行中前爪还在抓紧保养口器,一遍又一遍的捋着。   向我飞了过来。   然后,我死了。   姜不苦切身感受到了连灵魂都在被一点点吸食,一点点流失的痛楚。   又一瞬,我又置身于另一片世界中,这是一个不大的星球,看了许多奇异的风俗。   下一刻,天外飞来一柄光芒飞剑,笔直的向我射来。   剧痛直传心灵……   然后,姜不苦醒了。   眼前世界,再次变成了讲道场。   天圆地方。   然后,天空白蒙蒙的光罩也消失不见。   轻风带着山林中特有的清新之气直扑而来,原本还有些恍惚,分不清虚幻现实的姜不苦彻底从那玄妙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抬头看去。   太阳已经挂在了西方,余晖落霞,分明已经是傍晚。   他恍惚有感,原来,自己已经历了一整个白天了吗?   看片真的有瘾啊。   现在想来,踏上讲道场也才是前一刻的事情般。   这时,他再次看见那位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道:“不错,心性不错,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   说罢,身形如烟消散。   看着他就这么如烟而散,姜不苦张了张嘴,最终把卡在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来是想问对方,自己体验的那些,莫非就是对方的记忆经历?那些花样作死的手法,都是你搞出来的?   可对方已经溜了,他也只能把这疑惑咽回肚子里。   这时,姜不苦再次看到其他前来同学。   只看众人脸上那还未消散的亢奋神色,就知道他们都还处在看片之后未褪的激动中。   嘴里念念有词,发出最多的就是“卧槽”“卧槽”。   姜不苦汇合了朱富荣、李婉月几人往回走。   想起儒雅男子消失前的点评,他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   四人答案不一。   朱富荣只看到异域城邦女神像那一段,在月中之手出来时就被其散发的神威压散了。   而李婉月刘静王雪三女则在那太阳人脸口吐芬芳,一声“滚”中消散,难以为继。   这个事实让朱富荣有些难以接受,在心性方面,自己居然是最差劲的?! 第二七零章 金刚琉璃心小成   今日这场别开生面的讲道,让所有学子都很兴奋。   虽然讲道没有涉及任何功法或者修行上的感悟,却让他们真切感受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   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明白这个世界是何等广博无垠,而他们现在所见所知又何等狭促。   在结伴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在讨论着这场梦幻“旅程”的所见所感。   朱富荣的情绪本来还有些低落,不过,当他陆续从旁人的交流知道,能到他这一步的都不是太多,有不少人在上闯罡气层的时候,就被那一击“重锤”直接打懵,退了出来,还有人则在更后面的、一场场让人目不暇接的天地变换中逐渐迷失,发现这一事实后,他的情绪好了很多。   “所以,不是我的心性差,其实已经很优秀了,只是你们几个比我更优秀?”   “但你还可以更好啊。”   李婉月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把他稍稍有些抬头的情绪再次摁了下去。   无论怎样,这并不能改变他在他们这个小群体中心性最差这个事实。   至于姜不苦的情况,几人都默契的没有多问。   回到临时营地,众学员并没有立时去就餐,而是聚在了福地入口处那个小广场上,正是当日姜不苦与韩锋等人对峙的位置。   柳副院长正站在高处显眼位置,对所有人招手示意,摆明了有话要讲。   等大家都向他聚来,他这才开口道:   “今日讲道场你们也体验过了,应该能发现和你们以往在州学时的不同。   这不仅仅是讲道者本身水平的原因,更与这讲道场本身的特殊性有关。   它能把你们和讲道者更紧密的连接在一起,更直观的经历对方的经历,感受对方的感受,让你们与对方达到更深层次的共情状态,将一些言难尽而意无穷的领悟直接呈现在你们心中。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具体的讲道安排,我们将之分成两个大类,一是大课性质的,一是专业性质的。   前者适合所有学员,后者则只专注于某一个职业方向,譬如炼丹、炼器、阵法、符文等等。   具体职业方向的讲道不用我说,你们应该都能理解,我们书院也配备了足够的师资力量。   我要说的是大课讲道,现在的计划是每旬一次,每月三次,这些讲道者大多都不是书院老师,但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实力,他们都是真正的求道者,都已探索出了自己的道路,并在努力践行着的先行者。   他们的讲道内容并不固定,事实上,我们书院连下一次的讲道者会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说,反正不会让你们失望,讲道内容也都由他们来定。”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上千学员间扫视,缓缓道:   “我要提前说明的,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讲道内容,但可以确定的是,基本上,很少甚至不会涉及到具体的功法修行之类的问题。   他们的讲道,是尽可能在你们修行起步阶段,拔高你的眼界,拉升你们的上限。   至于你们的成长下限,则需由你们自己负责。”   众学子听到这话,有些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也有些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你们从州学中来,这话的意思,你们多少也能够体会,因为在州学中,也基本不会传授一门具体功法该如何修炼,你们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实在不行,私下寻求老师的帮助,正式的课程里基本是不涉及这些的。   我们书院乃是特级综合学院,在定位上比州学更高一级,在这一点上,也会更加的明确。   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经过残酷的,堪称惨烈的一次次淘汰遴选,你们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你们的优秀,各方面皆如此。   你们应该打心底里树立起这样的信念,而据我的观察,在这一点上,你们的心气是有些不足的。   身上的学生气过重,依赖心理也过重。   而我们的书院的真正目标,乃是在你们毕业离校之日,将你们培养成一个独立的、可以面对任何问题的修行者,甚至是一个坚定的求道者。   而不是一个空有一身力量,却连独立行走都畏畏缩缩的巨婴。   书院的教职团队,一切硬件设施,包括云莱福地本身,都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平台,一个舞台,至于能有何等精彩的发挥,你们最终能变成什么样,皆在你们自己。   所以,且尽你们的自由,尽你们的一切努力,去放肆的成长吧!”   说到最后,柳副院长动情的握拳挥臂,不少学子脸上也浮现出潮红之晕。   “这算是迟到的开学致辞吗?”姜不苦听到旁边朱富荣如此小声嘀咕。   听到这话,姜不苦莫名的便联想到穿越重生前帝都大学的大礼堂,还有那一年亲历过的既庄严肃穆又热情洋溢的迎新活动。   再看看现在大家只能站着喝这一碗高浓鸡汤,也觉得有些寒酸。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解散的速度就很快,柳副院长做完简短而又有力量的讲话,便不再耽搁大家的时间,也没有其他领导一个个挨着排队露脸,人群很快解散。   姜不苦也正要随着人潮散去,柳副院长却精准传音拉住了他:“姜同学,请等一下。”   姜不苦诧异止步,旁边朱富荣李婉月四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柳副院长走了过来,对他们笑道:“你们先去吧,我跟姜同学私下有些话讲。”   四人相视一眼,一句话都没多问,就向排屋食堂方向走去,朱富荣在临走前还给姜不苦无声的做口型:“等你呀。”   柳副院长把姜不苦引往一边,心中却在想,我这样做算得上自然而然了吧?   今日上午,夏院长亲自登门,给他布置了一件“很古怪”的任务,“你去跟姜平同学说一下,有关他特殊修行法的事情,我们为了更准确的认识这种修行法,需要对他进行全面检测,你问问他本人是什么意见。”   而后,他又仔细交代了许多细节,让柳副院长理解得更准确。   听到这个要求,柳副院长心中就感觉非常古怪。   见他神色变化,夏院长最后补充道:   “本来我想亲自出面与他沟通这事的,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太生硬。   而你之前就与他谈及过此事,由你出面与他沟通此事,最恰当不过。”   临到最后,夏院长似乎不放心,还额外交代道:   “尽量做得自然点,不要太过生硬。”   等夏院长离开后,柳副院长就在思考,应该如何做才能更加自然。   等到大家陆续从讲道场返回,他灵机一动,便有了刚才那一出,等到致辞结束,众人解散,他再开口把姜不苦单独留下,“顺便”谈谈别的事。   听完柳副院长的话,姜不苦有些愕然,为了不被自己的口述误导,直接以事实和数据说话,所以,直接给自己上措施了这是。   听到这话,他本能的便有些抵触。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虽不知道具体的监测手段是什么,但却毫不怀疑其准确性,不仅有关呼吸法的一切会暴露无遗,自己修行天赋的变化有很大可能也会一起暴露。   可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以前不想这外挂暴露,是担心解释不清。   而现在,他虽然没有解析出这外挂的具体原理,但可以确信的是,这是一种天赋神通。   而从生下就具有某些先天神异之人,虽然很少,可放在人口超过十四万兆的炎夏,绝对数量也一点不少。   就不兴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所以,暴露就暴露吧。   反倒是这种全方位的监测对生活带来的不便,更令他在意。   “多久呢?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吗?”   哪怕以他的心如止水,也不愿意将一切毫无保留的都呈现在他人的目光之下。   柳副院长摇头道:“每天具体多少时间,什么时段,都可由你来定,我们的要求只有两点,一是每日监测的时间不要太短,二是尽可能将你修行的过程全面展示出来。”   听到这解释,姜不苦心中松了一口气,颔首道:“那没问题,这些时间我都可以贡献出来,你们想收集什么信息都可随意。”   以他的作息,这种做法几乎就相当于他每天有超过二十三小时都在搞“直播”。   其他且不说,人又不是无底洞,既然有进,就必然有出,他可不想这事也放在“直播”上。   柳副院长惊讶道:“你就没有其他要求或者疑问了吗?”   姜不苦摇头道:“没有了,我相信你们的专业能力……若有其他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也尽管可以提。”   柳副院长摇头道:“没有,暂时没有,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作息行事即可。”   姜不苦颔首道:“那我回去了?”   柳副院长点头。   看着姜不苦远去,心中多少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容易,和他脑海中已经演绎完善的种种备案比起来,就像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   在是否要选择一个职业方向这件事情上,在筑基境的时候,姜不苦还要思考一番才会明确自己的念头,可现在,他早已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先把自己的道路走通吧。   这是他心中定下的期望。   若真到了走不通,需要触类旁通,他山之石的时候,再考虑这些问题不迟。   所以,他坚持自己的修行,每日如钟表般稳定而精确的作息。   受到他这个第一人的影响,其他学员,特别是经韩锋遴选后,入选校队正式队员和替补队员的学员们,也都暂时放缓了对职业方向的选择,将几乎所有精力都用在修为本身的提升上。   这是因他一人带动起来的风气,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唯有他本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同样,因为他那变态般的超级自律,被书院所有学员看在眼中。   “咱们学校稳坐第一的超级天才都这么自律努力,你哪来的本钱敢这么轻佻随意,就因为你那自以为是的聪明吗?”   这种念头会经常在每个学员心中冒出来,每当他们懈怠放松的时候,就如同一根沾凉水的皮鞭子狠狠抽在身上。   当这成为一种席卷全校的整体风气,呈现出的是让每个老师都为之咋舌的学风。   他们心中甚至回想:“当年,我怎么就没遇见这样的榜样,不然,我的成就怕是比今日还要更高吧?”   因为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在福地内修炼,云莱福地的品质又极高,所有人的实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所有人都突破到了筑基境中期,筑基境后期的人越来越多,而这种涨幅趋势,直到他们达到筑基境巅峰临近紫府境的门槛之前,都不会止歇。   而那些始终观察全局的老师们更知道,以这些学员的天赋,还有他们现在表现出的心性心境,筑基境到紫府境这个关卡也远不足以成为阻碍他们前进的门槛。   随着修为提高,每人的任务完成量越来越高,即便不得不分心在听道和其他事情上,积累的贡献值也越来越多。   这一切反映在书院的建设上,就是继讲道场之后,典藏阁,训练馆,论道殿,问心塔也都相继落成。   除此之外,临时排屋食堂也变成了更加宽敞宏大的正式食堂。   典藏阁,训练馆自不用说,前者存储着浩如烟海的功法典籍,修行笔记,心得体悟,以书院学子筑基境紫府境的修为,一切修行中的疑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而训练馆则是学员们演练术法神通,切磋实战的场所。   名字虽然相同,规格却都比州学之中的高了许多。   论道殿,则是书院专门规划的建筑,也是当日柳副院长讲话中某些精神的体现。   云莱书院,特级修行学院,学子们理应具备寻道、求道、论道的心气,哪怕一开始所论之道非常粗疏浅显,甚至充满谬误,也应该大胆的踏出这一步。   论道殿,就是专供学子们彼此切磋论道的所在。   用朱富荣的话说,就是和人打嘴炮的地方。   而问心塔,则有点类似于遂州州学的阴煞窟,只不过,阴煞窟乃是皆地利之便,既磨炼真元,又磨砺心性,且在心性的磨砺上偏被动,而问心塔则是人造建筑,只用于对心性的磨砺,并不涉及真元,但对心性的磨砺却更加主动,效果也更加明显。   这是除讲道场外,各方面的耗费投入都最大的工程。   没办法,云莱福地这边,没有如阴煞窟这般的地利场所。   虽然类似的地利场所也不少,却多在普通人难以生存的深山险地,而云莱书院的选址,不只有书院本身的考量,同时也有着镇守这片新开发区域,使之加速遍布炎夏人烟这一层考量,没有天然地利,就只能人造了。   这日,收工返回后,姜不苦顺道又走了一遍问心塔。   塔有六层,姜不苦仰头看了看,迈步走入其中。   按照书院的说法,六一学院提供的究极问心塔建设方案,总层高最多可达十八层,书院为了节约成本,另一方面建设过高却罕有使用,也是一种浪费,所以最终只修了六层,保留以后向上加层的余地即可,等学员们真有那本事了再说。   因为这话,在问心塔落成当日,所有学员一个不落全闯了一次,结果,有百分之七十止步于第一层,百分之三十止步于第二层,唯有姜不苦一人进入了第三层,却也最终止步于此。   于是,每日筑路收工之后,来问心塔闯一遭,成为了新增的每日项目。   而从中也能明显看到他的进步,虽然依旧止步于第三层,但每次都比前一次多前进一些。   而在问心塔这样的环境中,他能够越发清晰的感知到心灵的状态,并为第二日的“锤炼”找到新的薄弱口。   问心塔的失败,被他开发成发现心灵破绽的监测方式。   所以,他每天都有进步,虽然很小。   这一次,他一路脚步轻快的穿过第一层,第二层,进入第三层,各种纷扰乱象越来越明显的冲击他的心灵。   仿佛有各种声音在耳旁掠过,各种景象在眼前呈现……随着一步步深入,五感便在一点点混淆错乱,可他却始终保持着心志的清明,就像是行走在一片奇特的“乌烟瘴气”之中,而他始终稳步其中,甚至节奏都没有丝毫错乱。   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能够清晰的看见外界的种种虚妄,始终保持清醒的自我,就像怀揣着一颗照亮黑暗迷途的夜明珠,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安稳而笃定。   某一刻,当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迈过一个门槛,他知道,自己现已置身于第四层。   看着那颗初绽放光华的“夜明珠”,姜不苦心中闪过一丝喜悦。   金刚琉璃心,小成了。   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彻底的掌握了这个法门,完全摆脱了那给自己传心印的白衣男子留下的影响。   以前,在金刚琉璃心的修行上,他需要人扶,现在,他终于可以自己走了。   随着这心灵境界的蜕变,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元力也开始更进一步的优化蜕变。   “紫府境的路又向前延伸了一段……今晚,应该就能够突破到紫府境中期了。”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在云莱福地修行,紫府境初期的积累早已足够。   现在,自是顺理成章的向前迈了一个小境界。   夜中,云莱福地也笼罩在下弦月的暗淡银辉之中。   一处幽静的树屋内,忽然漾起明显的波动,无论是灵气还是生命气息都以更快的速度向屋内涌去,仿佛里面有一张巨口在源源不断的吞噬着这一切。   就在距此不远处,夏院长和几位六一学院成员隐在空间深处,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切。   直到那吞吸之力渐渐消失,灵气与生命气息的涌入速度一点点回到正常水平,他们这才挪开了目光。   “紫府境中期了。”一人道。   “这样的成长速度,比练气观想法可快多了,哪怕是有云莱福地的加持,也比修行练气观想法更快。”又一人点评道。   “这也是呼吸法奇特的地方吧,它的提升虽然也能归类到积累型与领悟型的框架内,可却与练气观想法不同。   在突破紫府境之后,练气观想法对观想物的要求就越来越严苛,每一点进步,都是积累型与领悟型共同促成的结果,光有领悟没有积累不行,可光有积累没有领悟同样不行。   所以说,若是悟性跟不上,特殊生命福地的作用就会逐渐变小。”   “而这呼吸法却不同,哪怕到了紫府境这个阶段,即便领悟型提升一时半会没跟上,但并不妨碍积累型提升的前进,只是在小关卡的时候才会形成明显的阻碍。   而一旦领悟到位跟上,立刻就能迈入下一个台阶。   若把两者都比作爬山,那么练气观想法就像是一条线性的斜坡,而呼吸法就像是一个个小台阶那种。”   又一人感慨道:“好像,台阶比斜坡走起来的更稳当啊?”   刚才那人摇头道:“也不能说练气观想法就不稳当,这只是个比方,不过,在对生命福地最大化的利用上,呼吸法这种方式确实更占优些。”   夏院长安静的听着他们的交流,等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这才问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对呼吸法的绘象到哪一步了?”   那位领队男子回道:“已基本触摸到了其本质,我们现在其实已经再开始尝试将呼吸法在其他人身上复现。”   夏院长闻言,好奇道:“效果怎么样?”   领队男子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头,到:“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成功了一半?……失败的一半是怎么回事?”夏院长问。   领队男子道:“呼吸法勉强复现了,可他身上另一项特质却没跟着完全复现。”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并不是太好。 第二七一章 相信自己!   夏院长饶有兴趣的道:“具体说说。”   领队男子道:   “在这一个多月的持续监测之中,我们对呼吸法已的绘象已完成了九成以上。   我们已经认识到,相比于练气观想法中所涉及的气、神之道,更深的扎根于炎夏文化的土壤之内,这也是之前我们未能真正走通精之一道的原因。   因为我们理所当然的将此道源头也扎根于炎夏文化的土壤之内,从原有的传武修炼法到横炼法,继而升华成为力士法,将深入人心的神话人物作为最终的锚定点。   而经过持续的观测与梳理,我们发现,姜平的夸父呼吸法虽然也借用了炎夏神话人物,可其本质上却与力士法有着很大不同。   它真正的立足根基,并非炎夏文化塑造的土壤,而是我们的血肉之躯,生命本身。”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撇开其他方面的对比,单就普适性而言,呼吸法甚至超越了练气观想法。   要修行练气观想法的基本前提,不是你有没有天赋,而是你的思维有没有在炎夏文化圈定的范围之内,你对炎夏文化界定的精气神三分法是否有发自内心的认同,这是最基本的前提。   而呼吸法却没有这种限制,只要能够理解这法门本身,不需要你对炎夏文化、或者精神气概念有什么理解,就可以走下去。   不仅对其他阵营的人类适用,甚至对非人类的生命体同样适用。它的本质,乃是深入挖掘并激发生命本身的潜能。   当然,要理解呼吸法,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无论如何,这是第一门跨文明、跨物种,真正可以通行于整个蓝星世界的生命进化法门。”   听到这里,夏院长“嚯”了一声,道:“这么说,呼吸法的立意比练气观想法还要高远一些?”   领队男子摇头道:   “只能说呼吸法立足的根基比练气观想法要更普适一些,前者适用于蓝星所有生命形式,后者则相当于针对炎夏文明圈的私人量身定制,真要细究起来,反倒是量身定制的才更加合身。   而且,立足根基也只是提供了一个起始点,生命进化本身却是盲目的,没有方向的。   这个方向,需要每一个生命自己去寻找。   很显然,唯有借助于悠久而深邃的文明底蕴,这种进化法门才有足够明确的方向,足够高远的目标。   譬如,姜平自以为一路走到这一步全是误打误撞,可实际上,他已经下意识的将精气神理念融入其中,将夸父这种神话意向与呼吸法本身结合,将进化方向更进一步的明确。   而我们相信,同样以呼吸法作为起点,放在其他文明阵营,绝不会走出精气神合一这样一条路,也不可能和夸父扯上什么关系。   他可能没有我们现在这般清楚其中原理,却凭着过人的天赋才情,在正确的时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说到这里,领队男子摊了摊手,无奈笑道:   “这也是很多天才修行者的通病,对于修行,他们有着敏锐的直觉,甚至一个顿悟,就能解开困扰他人数十上百年的难题。   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让他们复述出来更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自己都不得要领,更别说复现于他人身上。   这也是生命系现在主抓的一个方向,尽量将各种千奇百怪的灵感顿悟置入清晰而确切的修行图谱之内,持续拓宽大众修行的领域与范围。”   夏院长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   领队男子继续道:   “明白了呼吸法的本质,要创造出的新的,适合更多人修行的呼吸法就是一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对原有的力士法进行嫁接挪移,将原本的力士观想法变更为力士呼吸法。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现在已经成功对四门力士法进行了调试。   通过观察,其他各方面表现也都很好,符合预期,可唯独有一样,和在姜平身上的表现差距太大。”   夏院长问:“具体哪方面?”   “天赋。”领队男子似乎强调般种种点了点头,道:“是天赋!”   听到这话,夏院长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古怪。   领队男子却会错了意,或者说,除非夏院长肚里的蛔虫,也不可能知道听到这话后的他心中所想,他反而继续道:   “天赋本身的涵盖范围可以很广,我现在要说的只是生命体与天地间的亲和度,筋骨血肉对于修行的契合度,敏感度。   原本,这是世界随机赋予每个生命体的先天禀赋,后来人道气运也掺了一脚,在这件事上炎夏人道也有了很大话语权。   而现在我们还知道,每一次修为境界的提升,心灵境界的蜕变,也会让个人的修行天赋有所提升。   除此之外,个人天赋还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弱天赋者与一群强天赋者久处,自身天赋也会有所增强,最显著的例子就发生在咱们学院。那些天赋远不及正式学员的一年短期培训生,即便撇开境界提升带来的影响,其离校时的天赋也比入校时强些。   不过,这个因素和前面几个相比,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先天赋予≥人道赋予>境界提升>环境影响。   “而通过对姜平的持续观察,加上对他过往表现的追溯,我们却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那就是他的天赋原本并没有现在这么好。   而是随着他每一次大境界的突破,天赋便呈现一次阶梯性的增长。   我们由此判断,呼吸法在给生命体带来持续进化的同时,生命潜能,也即修行天赋也会有一个阶梯性蜕变提升。   这个发现甚至比呼吸法远超练气观想法的普适性更加令人兴奋。”   介绍到这一段,领队男子的神色语气都不由自主的有所加快,可最终,却又都变成了失望。   他摇头道:“可经我们之手复现出来的呼吸法,其他方面的表现都达到了预期,唯独对天赋的提升,表现得远没有姜平身上那么明显。”   原本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笑意的夏院长听到这话,仔细琢磨了一下,神色有些愕然的道:“表现得不如姜平身上那么明显?……也就是说,确实有所表现?”   领队男子颔首道:“也就比寻常练气观想法强些,和那些高门槛、难入门的练气观想法相当。”   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这距离他们最初期望的结果,差了太多太多。   夏院长认真想了想,给出建议道:   “你把姜平身上表现出的一切当成呼吸法的衡量标准,这是造成困扰的症结。   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姜平身上的一切表现,并非全由呼吸法导致。   譬如呼吸法境界突破带来天赋提升这个表现,很可能你们复现出来的那种才是真实情况,而表现在姜平身上的,才是真正的特例,是因他本人的特殊带来的。”   领队男子闻言一怔,呆立良久,而后才一拍手掌,道:“对呀!”   这其实就是个思维误区,呼吸法的第一手原始资料,全都从姜平身上得来,那他们在制定有关呼吸法的标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姜平这个“原始样本”当成参照标准。   达到他这标准的,说明合格。   没达到他所表现出来的标准的,自然就说明不合格。   他们当然就会反思,这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没考虑到,最终才造成了结果的巨大偏差。   就因为这个,他们不仅将这段时间的监测数据反复检验核对,还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队伍对这些数据进行处理,可得到的最终结果,都指向那个“错误答案”。   这段时间,为了这事,大家都不知道把头发薅断了多少,却始终找不到症结。   可现在经夏院长这个局外人一语道破,众人心中豁然开朗。   他们处理出来的结果没错,错的很可能是他们下意识视之为理所当然的那个前提!   夏院长莞尔开解道:“只是初尝试的几种法门,在这一项的表现就堪比最顶级的练气观想法门,而以后必然还有极大的优化空间,这么一想,是不是就畅快多了?”   领队男子闻言连连颔首,脸上也布满了笑意。   夏院长却渐渐收了笑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道:“听你所说,似乎呼吸法各方面的表现都优于练气观想法,那这是不是意味着,炎夏修行体系将因此迎来第三次大变?”   对其他修行界人士来说,这是惊天动地,能另三观爆碎的消息,可在六一人眼中,并不真的觉得天就会因此塌了。   六一学院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引领炎夏进化体系,而不是捍卫练气观想法这个法门,因为练气观想法的出现,炎夏修行体系就全面更新过一次,若事实证明呼吸法全面胜过练气观想法,那么将呼吸法重定为修行主流,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即便阻力会比之前那次更大。   领队男子却很干脆的摇头道:   “呼吸法相比于练气观想法有它的优点,可练气观想法相比于呼吸法,同样也有其优点。   彼此错位互补,当然就互有优劣,这并不能动摇其只能充作三足之一的地位。   呼吸法重在对生命体本身的进化完善,练气观想法却重在对气与神的阐发,呼吸法能更有效的提升生命体与世界的亲和度,可练气观想法到了金丹境特别是元神境,对个体生命的性灵,悟性这些生命内在的禀赋同样有着明显的改善。   而且,呼吸法虽然更通用普适,可它的门槛也并不低,要想入门,首先得对生命,对自我有一个极深的认知,所以,除了极少数天才,其他人若要修炼呼吸法,还是得遵循内壮境、练气境修横炼法,到了筑基境再转修呼吸法这条路。”   如此看来,呼吸法虽会对现有修行体系造成巨大冲击,但却非颠覆性的,是有益的补充。   得到这个答案,夏院长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放下这层顾虑,他不由得想到姜平坦露这一切的本意。   问道:   “前面的路都由姜平自己摸索明白了,对于接下来该如何走,他心中是很迷惑的,这也是他坦诚自身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你们既然对呼吸法已经有了这么深刻的认知,那在这个问题上可有什么思考?”   领队男子颔首道:“确实有些思考。”   继而又摇头道:“但我不建议现在就将这些想法告知与他。”   “为何?”夏院长疑惑道:“若能让他更明确前路该如何走,他必然会走得更快更稳。”   领队男子却道:   “要相信修行者的直觉,虽然我们经常吐槽直觉是个很没道理的东西。   特别是姜平已经独立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路,他虽然心有迷惑,但迄今却未遭遇真正的阻碍,我们的意见是,在他真正走到前行无路之前,咱们轻易不要用我们的想法去给他指点,这或许会给他短暂的帮助,却可能会永久的扼杀他那最珍贵、也最难得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看向夏院长,道:   “夏师兄应该知道仙古世界潜过来的那几位求道者,为了走出一条专属于自己的道,他们舍弃了原世界的一切,以生命作赌,只为了在咱们这边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或是可能有也可能无的启迪。   我不知道等姜平以后达到那样的高度,对我们今日的‘援手’会作何感想,但我试着把这种情境代入那几位身上——”   说至此处,他便连连摇头:“他们怕不是会把伸出援手的咱们当成阻道之敌吧?!”   阻人成道,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呐?!   听到这里,夏院长的眼皮止不住疯狂连跳。   ……   “所以,我们的意见是,你尽可以大胆的向前走,你并不缺少才情,能够独立走出呼吸法这样一条路,你的才情不比任何人差,你欠缺的是心气,一路独行到现在,离原有的道路越来越远,难免战战兢兢,自我怀疑,但这不应该成为你继续探索的阻碍,你反而应该更加奋力的挣脱这种心障,更大胆一点,更自信一点。”   翌日,清晨。   刚突破紫府境中期,神清气爽的姜不苦便看见了候在门外的柳副院长,然后,就被他猝不及防灌了一碗浓稠的鸡汤。   看他那神态模样,下一刻捏拳挥臂喊出“加油,奥利给”他都不奇怪。   他看向柳副院长,心中有槽不能吐。   我坦诚了一切,想向你们要些启发,要些灵感,然后,你们琢磨了一个多月,最终给我端出来这个?   “我们相信你!”   “加油,奥利给!”   见他神色不妥,柳副院长赶紧道:   “当然,若你真到前行无路,进无可进的时候,我们当然会尽全力给予帮助。   我们算是一个兜底,真到无路可走时的退而求其次,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全力拼一把。   不留遗憾!”   说到最后“不留遗憾”四字,柳副院长真的挥动起了手臂。   对此,姜不苦也没什么办法,点了点头,跟着道:“不留遗憾。”   既如此,那就抛开想要借助学院之力这种依赖心理,全凭自己走一遭吧。   虽然,前方咫尺之地就是迷雾。   见任务达成,柳副院长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姜平同学不能理解夏院长他们的良苦用心,与自己掰扯起来。   他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一位看着像是个学生,他也确实把自己自己当学生。   可是,这分明是个祖宗啊!   别看他在姜平同学面前始终把持着话语权一般,可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何等的小心谨慎,字斟句酌。   所以,最后姜同学没有因自己这说法炸刺,他心中也颇为松快。   最后,临走前还拍了拍姜不苦肩膀,笑着勉励道:“现在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你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继续保持。”   ……   “现在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你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继续保持。”   姜不苦把校领导的讲话转赠给了韩锋,自己除了顶了个头衔,其他啥也没做,这个勉励本来就该是他受着。   而对于队长的夸赞,韩锋心中还是很高兴。   他也趁机道:“队长,这最后的出战名单和战术安排,你可有什么指示?”   姜不苦奇怪道:“学校不是配了个指导老师队伍吗?他们什么意见?”   韩锋苦笑道:“我问了,他们没意见,就一句话,‘相信自己’,让我们大胆去做。”   “呃……”姜不苦不知道该如何说。   韩锋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姜不苦于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相信自己,大胆去做。”   “啊?”韩锋有些傻眼。   姜不苦道:“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构思,都可以大胆去尝试,不要怕,我给你兜底。”   “这……这……”韩锋激动得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第二七二章 于无声处有蜕变   听了姜不苦的话,韩锋非常激动,对他更是越发钦敬起来。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妥。   忙道:“队长,你对我如此信任,将这种大事交托于我……可有一件事,还是得由你亲自来拿主意,若不然,我心中是真的没底。”   “什么事?”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姜不苦也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对自己可有什么安排?”韩锋问道。   按理说柳副院长一手攒出偌大局面,对于校际联赛应该十二万分的重视。   可其对校队本身的建设,却完全放权,不闻不问,就连那几位指导老师,也真的只是查漏补缺,给一些建议,从不干涉过问校队内部事务。   一切都交由校队内部自己解决。   韩锋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面子大,甚至与自己这个实际操持人毫无关系,一切,都只因为队长。   所以,哪怕云莱校队从头到尾都是由他搞出来的,但他却从未忘形,始终牢记自己只是一个“代”队长,真正的队长另有其人。   哪怕姜不苦从不过问校队内的具体事务,一心只在自己的修行上,他也从不敢心生怠慢,以为云莱校队真就是自己说了算,心中对“姜平”反而越发高看几分。   这才是真正的清醒人,知道对修行者来说,什么才是第一位的,他甚至因此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反思,恍觉过往行为过于“功利”,正在渐渐偏离修行这条主线。   他甚至因此对自己的行事做了一定程度的校正。   所以,即便姜不苦已将校队事务全部交托给自己,但他依然要充分领会对方的意图,特别是对其自身的安排,他更不敢擅作主张。   而姜不苦作为书院一骑绝尘的头马,其他计划安排都必须围绕他展开。   所以,在真正放手施为前,他必须先确定姜不苦本人的安排。   这事定不下来,其他一切就都定不下来。   姜不苦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第一次就着这个问题认真想了一阵。   他心中自忖,若是修为还在筑基境层次,他很想尝试一下一身兼三职这一角色,不仅十三人团队,五人小队战都想要参加,最后单人战也不愿错过。   所谓荡绝天骄,败尽雏龙。   可现在,他早已不是筑基境,甚至还在昨夜更进一步,现已是紫府境中期修士。   这样的战斗,这样的胜利,除了浮名,并不能给他带来更多东西。   这些“雏龙”身上唯一能吸引他的,也就他们的生命灵光,可这并非一定要在战斗中借来,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即可。   所以,考虑了一阵的他对韩锋道:“三场战斗的顺序是固定的吧?先十三人团战,后五人小队战,后单人战?”   “是的。”韩锋点头,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我的想法是,在十三人战的时候尽量不出场,将机会给更多的人,五人战的时候我是否出战,取决于你们在第一场十三人战的表现,若是胜利,那么我就继续闲置,让其他人去,若是败了,我就随五人队出战。”   “若是你们能在我不参与的情况下两战连捷,我自然就用不着出场,只有当你们在输掉一场之后,我才出场,以确保咱们能够以二比一的成绩出线。”   “这……队长,这是不是有些……”   韩锋心中想说,是不是有些冒险,明明能够采用更稳妥的方法,为什么要玩心跳呢,咱们虽然都很相信你的实力,若你一旦出场,胜利十拿九稳,可万一呢,事情总有个万一不是!   但这话多少有些明着质疑队长实力的意味,所以,他也就把这这话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不过,他的神色变化多少也表明了些他的顾虑。   姜不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放心大胆去做,我给你们兜底呢。   而且,即便真的失败了,天也不会塌。   相比于最终的胜利,我更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让更多学员得到锻炼。”   韩锋皱眉思索良久,终于还是点头道:“好的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正式成员虽说有十九位,可真正能够出战的,不会超过十五人。   因为除非在第一场十三人战中受伤或是其他特殊情况,五人小队战的成员也会在十三人中产生。   现在他却打算换一种玩法,不仅正式队员都有机会出战,甚至替补队员只要实力不是相差太过悬殊,都可以在十三人战中出场。   反正队长已经承诺,即便是败了他也会兜底。   既如此,那就放开了玩吧,不仅替补队,那些连替补席都没混上的学员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原本他是在一切都有限的情况下做排列组合,期望得到了一个最优化的配置。   而现在,因为姜不苦的一席话,他就像被松掉了套在心中的无形紧箍,更多的想法,更多的灵感纷至沓来,涌上心头。   ……   按照多方沟通之后确认的方案,这第一届举办的洪都杯校际联赛将分成两个阶段,首先是从三月下旬开始,到四月底结束的三方内部选拔赛。   然后在五月重新整队磨合,强化训练,六月中旬三方决赛,一决雌雄。   而特等综合院校选拔赛,就是今年新成立的四所书院之间的赛事。   四大书院,除了云莱书院,另三所分别名为广信书院、崇封书院、灵清书院。   因为院校的数量少,每所书院只需要与另三所书院碰一下即可,所以,相比道院那边更加紧锣密鼓的安排,书院这边的赛事安排要清闲很多。   三月二十八日,书院内的选拔赛还没开始,云莱书院众学子先目睹了一场发生在道院内的选拔赛。   这是一场南斗道院对战北斗道院的比试。   讲道场中,众学员进入了类似于听道之时的状态。   随着白蒙蒙光罩升起,讲道场变成了天圆地方的小小天地,场景变幻,众生仿佛已经离开了云莱书院,置身于一个比试场中,身临其境的目睹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   种种惊心的术法手段,法符神通几乎是贴着脸呼啸而过,你来我往的砰砰炸响不绝于耳。   那些因为实力过低而鲜少关注校际联赛之事的学员只看得心驰神往,血脉偾张。   而那些校队成员,不管是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却都看得心神震动。   而无论是谁,当这场比试结束,都已清楚的明白道院学子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要知道,为了“迁就”四所书院这四个小老弟,无论洪都学院还是各家道院,参与这届洪都杯的学员都是与姜不苦他们同龄同届之人。   而他们中任何一人表现出的实力,放在云莱书院,都是天花板低级别的,可他们在两家道院的参战队伍中,却只是众中之一,平平无奇的一员。   当醒悟过来,众学子的神色都不是太好看,毕竟,他们也是名义上,同属“特级学院”的一员,原本也知道大家其实很有差距,可这种认知都远不如今日这般真切。   从讲道场出来,大家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姜不苦倒是没有太多感慨,看了看时间还早,便打算把今日的筑路计划完成。   这时韩锋追了上来,神色很是凝重。   “队长,这个联赛,咱们书院看来真就只能走个过场。”   姜不苦见他这模样,笑道:“你这是未战先怯啊。”   韩锋苦笑道:“不怯不行啊。”   说罢,叹息一声:   “坐在替补席的成员,实力都在筑基境巅峰,正式成员实力最差也有了半步紫府的实力,比我都还强出一线。   五人小队成员全都是紫府境水平,这才是他们进入道院的第二学期,满打满算,也才五六个月时间罢了。   以他们的成长速度,我相信等到正式决赛的时候,别说正式成员,怕是所有替补成员都会晋入紫府境,而现在已经是紫府境的,到时还会更进一步。   这么巨大的差距,根本不是任何战法战术、心态士气可以弥补的。”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道:   “别说有没有可能赢,到时候一出场,一边全是紫府境,一边却基本都是筑基境,怎么打?   若真是这样的局面,对学员的磨砺什么的是不要想了,摧残还差不多。”   姜不苦没有说,面对同境界的、实力相当的对手,我有信心一个打十个,而是笑道:“你也不要把局面想得如此糟糕,他们在进步,咱们也没停止不前啊。”   韩锋闻言苦笑,神色并未因此有丝毫好转。   姜不苦便问道:“你现在也算得上是半步紫府了吧?”   韩锋先是微微摇头,而后又点头道:“虽然还有些勉强,但也可以这么说。”   姜不苦道:“现在三月底,距离三方决赛还有两个多月,你既说他们能够在此期间突破到紫府境层次,难道你自己就没有这样的信心吗?”   “我……”韩锋一怔,张了张嘴,最终却咬牙点头道:“有信心。”   姜不苦道:   “你看,你这云莱书院的第二都有这信心,其他三家书院不说多,只要每家有你这么一位,再加上我,咱们至少就能够凑出五名紫府境队员。   这样,至少在五人小队战的时候,大家在大境界上是站在同一线的。   且不论具体实力如何,咱们四所书院才成立多久?   能够摆出这样的阵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虽败犹荣啊!   还要苛求什么呢,难道一定要把道院队伍打败不成?”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拍了拍韩锋的肩头,宽慰道:   “所以,你现在没必要过多考虑这事,先集中精力把选拔赛过了,争取拿到第一名,获得组队的权利,然后将四所书院的精锐招募在一起训练,争取在决赛登台亮相时本钱更雄厚些,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更小一些。   每多出来一名紫府境成员,咱们就能够输得越发体面!”   且不说姜不苦心中如何想,韩锋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愣一愣的,心道,有道理啊!   早在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书院凑出的决赛队伍能够战胜道院队伍,更别说洪都学院的队伍。   但凡对洪都学院、各家道院和书院情况有所了解者,就不会做此妄想。   包括柳副院长这些人,想要的也不是胜利,而是一场“看上去在同一层次上的失败”,一场体面的失败。   即便是败了,也能把书院的档次提高到了与道院相当的层次,这本就柳副院长联合其他书院领导捣鼓出这样一个校际联赛的根本目的。   而若是一场“小孩子被大人欺负的失败”,那不仅不能把四所书院强行拉升到与道院相当的层次,反而会强化他人心中书院与道院的差距,两者根本没有摆在一起比较的可能性。   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所以,在开解了韩锋之后,柳副院长第一次因为“正事”出现在姜不苦面前。   他神色中充满忧虑,语重心长的道:   “小姜,咱们书院,很可能马上就要丢一个大脸。”   “因为……联赛?”姜不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   柳副院长闻言颔首道:   “对呀,我也知道咱们书院与道院之间存在差距,原本也是想将联赛范围局限在四所书院范围内。   后来考虑到一些别的因素,将所有道院和洪都学院都拉了进来。   本来也没想过要赢他们,只是想要输得体面一点。   可我今天看了南斗道院和北斗道院之间的战斗情况,才知道我还是想得太乐观。”   想求体面一败而不可得,所以,你把希望放在了我身上,想让我来帮你们输得体面一点?   姜不苦心中如是想,觉得不应该把这么沉重的希望挑在自己肩上。   便道:“其实,我觉得情况没您想得那么糟。”   “哦?”柳副院长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想要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姜不苦问:“我听到一个说法,说柳副院长号召发起洪都杯校际联赛,最初的动机是为了下一届新生招募。”   柳副院长颔首道: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把决赛时间定在了六月中旬。   等到六月底下一届统考开始的时候,正是决赛的影响正烈,大家对书院的印象最深的时候,能借此起到极好的宣传作用。   可若书院在决赛中的表现太烂,那宣传效果就纯粹是负面的了。”   姜不苦却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柳副院长又发出这样一声疑问,可从他的神态变化却能看出,这次比上一次有兴趣多了,也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我觉得,无论书院联队表现得多么糟糕,只要登上了洪都杯校际联赛这个舞台,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因为这个联赛的门槛就是特级学院,州学是没资格参与的,书院联队能够参加,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表现太烂这一点,我倒认为无关紧要。”   说到这里,他看向柳副院长,道:   “因为我相信如韩锋这种有着‘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心态的学员不在少数。   咱们书院是特级学院,这是事实,书院的软硬件也在快速向道院这些成熟特级学院看齐,这也是事实。   即便一者新成立不久,各种经验欠缺,一者有了十几年的、逐渐成熟的经验,但我相信,在那些将‘念头通达’看得比修为本身还重要的修行者眼中,这不仅不是门槛,反而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另一方面,道院和书院的定位不同,教学模式也有很大不同,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道院那种模式。   比如我,之所以没有选择去道院,就与这个有关。   所以,书院下一届招募的新生质量,绝对比咱们这一届更好。   就像流水会自动往低洼处汇聚一样,这种趋势,在书院和道院之间真正站在同一线之前,都不会停止。”   柳副院长闻言,心中虽然依旧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点头认可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尽量把你们第一届的名声打出来。摆脱‘试运行届’这样尴尬的定位。”   姜不苦点头道:“好的,我会努力的。”   “那好,放手去做吧。”   柳副院长勉励了一句,看着“姜平”同学远去的背影,心中情绪有些古怪,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不知道姜不苦说的那些道理,只不过,唯有他知道,这一届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才能踩到姜平这样的绝世之才,他非常坚信,自此以后,十年百年,都不太可能再次遭遇这般奇才。   所以,不赶紧趁着他还在书院的时候薅一把,实在对不起他这实权首席副院长的身份。   在当日那场冲突之后,他专门找时间与费离了解过当时的细节,特别是姜平表明态度,不想立刻前往帝都这事,从他的说辞中不难发现,人家姜平不是不想去帝都,而是不想这学期就去。   所以,柳副院长已经做好了云莱书院只能留姜平一个学期这样的准备。   现在不用,过期作废啊。   他当然是希望趁这机会狠狠“榨”一下,让姜平同学在校际联赛这个舞台上狠狠秀一把,最好把另两方的眼都给“闪瞎”。   若能如此,云莱书院能够立刻迈过漫长的“发育期”,成为真正名实相符的特级学院。   可惜,姜平同学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太过“佛系”,好像对修行之外的一切都不是太上心,始终未曾正面接招。   他心中忍不住感慨,要是姜平同学能如韩锋那般,在修行之外的其他领域也有着积极的进取精神,该有多好?   姜不苦若是知道柳副院长这一番颅内筹谋,一定会安慰他:您真的是多虑了。   但,他当然不知道这些。   所以,在把身周环境再次“理顺”之后,他就再次心安理得的躲进自己的小天地中,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对于茫然未知的前路,原本,他想要学院乃至更高层指点迷津,心理上有所依赖。   结果等了一个多月,被柳副院长狠狠推了一把,他也便想要尝试自己走走。   虽说迄今为止,结果并不乐观,心中转了一百个念头,真正能够落到实地的半个都不到。   但他并不觉得乏味烦躁,反而乐在其中。   不仅他确实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还有那虽然很少,但却真实的收获在激励着他。   他从来都没把自己放在一个聪明人的立场思考问题,不会以为自己脑海里转动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真知灼见,都值得被重视,被期待。   结果证明这是念头无法落地,这很正常。   一千个念头中真有那么两三个有可取之处,他反倒有种砂砾中真能淘出珍珠般的惊喜。   他却浑然不知,自己的修行因此已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是境界的变化,而是更本质性的改变。   从“误打误撞”到“主动为之”。   从“灵光一现的顿悟者”到“有的放矢的求道者”。   四月初一,姜不苦又经历了一次异日旧影的梦境。   这已经是第三次经历紫府境的异日旧影梦境,每次梦境结束,都会进入那个奇特的天地,炎夏神龙盘伏,无数梦境碎片环绕,在这一次次的进出中,异日旧影梦境在他的认知中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未窥其全貌,但心底那层神秘色彩已经彻底消失。   而他相信,随着自己修为越来越高,距离真相也会越来越近,最终也会解开它为何与自己有着如此神秘连接这个最让他困惑的谜团。   随着他在呼吸法这条全新的道路上步步往前,梦境中的绝境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困扰,对梦境主角来说是绝境的记忆场景,在他手上,却能轻易扭转局面。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梦境中的身份越来越高。   这也是应有之理,随着他修为和天赋的持续提升,能够匹配给他的梦境,本就变得越来越稀少,任何一个,都是某个时代的一方雄主。   他由此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若将炎夏神龙周围异日旧影梦境碎片合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其中力量者的分布虽然也呈现出金字塔结构,但相比于现实情况,这个金字塔的上限和收敛幅度,都远超现世。   紫府境修行者在现世炎夏,只能算是中层,而且,绝对数量不少,而在梦境碎片中,却已经是中高层了,而且,相比于筑基境层次,要少很多。   抱着这种想法,再观察围绕在炎夏神龙周边,两层分布的梦境碎片,就能发现,紫府境力量层次的数量远低于筑基境的。   “按照这个趋势,等到金丹境层次,怕不就是这个体系的顶点了。”他心中如此想着。 第二七三章 选拔赛   四月初六,清晨。   姜不苦结束了一夜的修炼,从福地树屋出来,没有如往常般去凿山开路,与大地“对话”,而是径直前往新落成不久的一号训练馆。   因为考虑到云莱书院未来学员的实力水平,书院的训练馆远比州学训练馆更加气派恢弘。   外部看去,占地面积似乎并没有更大,可却利用了最先进的拓空阵法,在建筑的长宽高三个维度上进行了极限拓展延伸。   最新型的拓空阵法,不仅空间拓展的极限被进一步放大,与以往相比,还有一个极其显著的变化,那就是拓空阵本身变得更加灵活可调整。   既可以将拓空阵对训练馆内的场景进行均匀放大,也可以有选择的进行分配。   随着学员修为越来越高,对战实训时需要的空间就越来越大,为了尽可能兼顾不同境界者的使用需求,又不造成太多浪费,让尽可能多的学员能够同时使用,训练馆就有了这种有针对性的设计。   而在今日,训练馆的拓空阵法有九成都倾注于位于最重要的一间场馆内,周围场馆则在一番调整后变成一个个类包间一样的席位。   看上就是一间巨大的体育馆。   其他学员也都如姜不苦一般,出了福地后,既没有领取任务,也没有其他安排,而是径往训练馆而去。   最多可容纳数万人的观众席上,一千多名师生聚在一起,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萧索冷清。   姜不苦进入场馆后,径直去了四号备战间,校队所有成员都已更早的来到这里,见他进来,都纷纷起身问候道:“队长!”   “队长!”   “队长。”   “……”   姜不苦礼貌的点头一一回应。   柳副院长似乎是掐着点般,和姜不苦前后脚进入。   他今天精神似乎格外抖擞一些,扫眼看了一圈,满意点头道:“很好,大家都很有精神,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你们就按照平日里的表现好好打就行。”   说罢,对着姜不苦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将房间全部留给学员们自己。   等柳副院长离开之后,韩锋第一时间捧着一摞战术板来到姜不苦面前,对他道:“队长,要不,趁这最后的时间,我向你介绍一下咱们今天这场比试的战术安排?”   姜不苦看了看他手中那一摞战术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相信你,放手去干。”   然后,径直去了替补席。   按照他与韩锋的约定,第一场十三人团战他不会出场,那就不要干扰他们的排兵布阵了。   他直接去替补席朱富荣和李婉月二人身边坐定,值得一提的是,朱富荣、李婉月、罗煊盛三人都入选了校队,只不过,都是替补队员,并没有进入前十九位这个正式大名单。   说放手就放手,连一句话都不多说,韩锋在感受到沉甸甸的信任的同时,肩膀上也有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捧着战术板与其他正式队员认真研究起战法战术。   与此同时,在场馆的另外几个角落,编号为一号、二号、三号的备战间中,来自广信书院、崇封书院、灵清书院的队员们都各自聚在一起,认真听着队长和指导老师讲述各种战法战术,做着最后的准备。   ……   柳副院长觑着姜不苦进入备战间后紧赶着过去勉励了几句,把书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给表明,然后就立刻闪人,回到特意安排出来的贵宾区。   这里,集中了来自其他三所书院的带队领导和亲临现场观看的人群,另外,云莱书院的中高层也多在此处作陪。   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院长,也曾惊鸿一现,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柳副院长刚回来,云莱书院今日的对手,广信书院的带队胡姓领导,也是广信书院的首席副院长,主动贴上来,笑呵呵的道:   “老柳,你这是给你们队员传授什么绝招去了?这眼看着就要正式上场了,还巴巴的跑过去溜一圈?”   柳副院长笑呵呵的回道:“我就是过去逛逛,给孩子们打打气,鼓鼓劲,这样的场面他们还都是第一次经历,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我就是鼓励他们放下负担,轻松上阵。”   胡副院长笑着颔首,可神色间分明是半句话也不信的模样。   最后,还意味深长的道:   “老柳,作为这个活动的发起人,咱们三校今年都给了贵校极大的让步,将选拔赛所有赛事的场地都定在你们书院。   就你一家全是主场,咱们三方全是客场,咱们释放了这么大的善意,是对你所做贡献的诚挚感谢,你可千万不能借此玩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啊。”   听到这话,柳副院长就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骂道:“只有心怀龌龊之人才会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胡副院长举手告饶,伸手揽他肩膀,笑嘻嘻的道:“哈哈,开个玩笑……那你可要小心了,虽然这学期只是试运行,可咱们运气不错,还真有不少好苗子。”   “呵呵。”柳副院长却轻淡一笑,道:   “其实,在我看来,咱们内部的选拔赛根本就不用进行,现在直接以咱们书院为首组建书院联队,抓紧突击冲刺,这才是最好的方法,现在这样,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胡副院长闻言,挑了挑眉,好奇道:“哦?这么有信心?……难道你们书院也有些好苗子?”   柳副院长道:“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罢,他便双手抄在怀中,目视前方,一副“在这个话题上我多说一个字都算我输”的笃定姿态。   他这姿态,不仅将把着他肩的广信书院胡副院长的胃口吊了起来,另外两个书院的领队副院长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好奇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信心,比试还没还没开始,就敢夸出这样的海口。   ……   上午九点。   无论在观众席、贵宾区的众人,还是分在三号备战间的广信书院队伍还是四号备战间云莱书院校队成员,全都噤声屏息,看着被极限拓展放大后宛如一个独立小世界的赛场中央。   赛场划分非常简洁,矩形的场地,从正中央被分为红蓝两个区域。在红蓝区域最后方,分别插着一根飘扬着红蓝两色旗帜的旗杆。   随着时间来到九点,身着蓝色服装的崇封书院十三人队伍从蓝色旗杆后面进场,而在他们正对面的远处,身着红色服装的灵清书院队伍同时进场。   胜负规则很简单,一旦某方旗帜倒下,就判其为负,反之则为胜。   在明白具体胜负规则后,姜不苦心中有种浓浓的既视感,神色之间,颇有些惊愕。   旁边朱富荣却以为从不关心这事的“姜平”心有困惑,便主动出言解惑,他虽然不是正式队员,可怎么说也是替补队伍中的一员,对于校际联赛的任何事情了解程度都不比韩锋这个代队长少多少。   “据说在确定完三种模式定胜负后,柳副院长他们还在具体的赛事规则上经过一番争论。   最开始,也最简单的想法,双方各派十三人,摆开架子一哄而上,直到某一方或者双方都全部躺下,无力再战,这比试就算结束。这又被戏称为‘群架法’,因为整个场面会像是打群架一般混乱。   另外就是‘站桩兑子法’,双方看似十三人团战,可具体的战斗方式却是双方一个接一个的往赛场派人,胜利的便一直站下去,输了的便一直送,也可以根据对手状态灵活调整己方出场顺序,直到一边十三人全部失败,结束比试。   可是最终,这两种方案都没有被采纳。   群架法看着热闹,却非常混乱,场中比试者本身脑子里一团浆糊,观众也缺乏重点,只能看个一头雾水。   而且观赏性极差,除了强大力量碰撞,再也看不出别的东西,很难体现出战术战法的精妙。   而站桩兑子法相比于群架法,多了一些战术思维,但却完全脱离了十三人团战的本意,硬生生把十三人团战变成了一场场单人战。   讨论来讨论去,便形成了现在这种模式,被称为‘斩旗法’,据说借鉴了几百年前的军演和一些著名的球类运动。   不仅能够极大地提高观赏性,对于所有参与这场联赛的修行者来说,对他们的战术战法思维也有着极大的正面提升,只有这样,这种比赛才有生命力,不然,没有哪个修行者会把时间过多耗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姜不苦认真听着,不时轻轻点头以示配合,这让朱富荣非常振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与“姜平”的相处中,只要他在自己说话的时候表现出比较正面的回馈,他就会很振奋,有种“居然中奖”的感觉,而若他表现出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也会觉得“不是他无视我,而是他的天性就是这样”。   所以,他继续道:   “其实,我听说在确定赛事模式的时候,还有一种声音,可以称之为‘守城攻城法’。   核心思维与这‘斩旗法’差不多,只不过将脆弱的一斩即倒的旗帜变成了有着一定防御力的模拟城池。双方城池之间再用各种阵法符文人为创造出各种障碍或者极端环境,比如火域,水环境,只能步行的栈道山地,可以隐匿形迹的雾区丛林等等。   可以说,无论是观赏性还是对战术战法的磨炼,相比夺旗法都更进一步,据说这个思路是借鉴了天变前的某些热门游戏。   不过,最终,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上面放弃了这种赛事模式,而是选择了‘斩旗法’。”   听到这里,姜不苦终于好奇问道:“为什么放弃这第四种赛事模式?我觉得这似乎还更有趣些。”   朱富荣道:“因为今年才是洪都杯校际联赛的第一届,大家其实都是生手,第四种若是玩得好,确实观赏性极佳,对参与双方的磨炼也非常强。   可是,若双方都是臭棋篓子,那场面就会很难看。无论对观众来说,还是对参与者来说,这种体验都不会太好。   与之相比,斩旗法无论是理解还是上手,都毫无难度,观看也基本没有门槛,而又不失其精彩,这正是校际联赛刚推出时对大众最友好的模式。   而据我所知,上面也并没有彻底放弃这第四种思路,随着赛事一届届进行,无论是参与者还是观众,对规则的理解越来越深,那时候再分次对赛事模式进行调整,使之逐渐向第四种模式靠拢。”   最开始用最简单、最容易理解上手的模式,然后再逐次加码,使之变得越来越复杂。   而不是一开始就“duang”的一下端出来个规则超复杂、细节超多的比赛模式,那不仅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还人为抬高了进入门槛。   姜不苦颔首表示认可,忽觉朱富荣谈及这些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扭头看去,这一刻他的眼中,分明有光。   姜不苦好奇道:“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朱富荣连忙点头道:   “对啊,我觉得这事超级有趣,我完全可以想到,这联赛只要能够这样一届届的办下去,影响力必然越来越大。   必然向下扩散到州学、府学、甚至是县学之中,若是能够突破洪都范围,向炎夏境内其他副都辖境扩散,那就更加不可想象。   同样,随着一届届的举办,赛事规则会越来越细致,变相的,要想参加这个级别的联赛,门槛会越来越高,参与者各方面的水平素质都将远超现在,这不仅体现在修为上,更体现在整个战术思维上。”   说到最后,他忽然突然奇想,道:“哎,学校要是有这个职业方向,我现在就能把道路定下来,可惜……”   说着,他失笑摇头道:“是我异想天开了,且不说这种职业道路会不会有,即便未来真的有,那时候的新生代早就把我这中老茄子拍死在岸上了。”   忽然,他心中一凛,本能的抬起头,就看见姜不苦那双忽然变得些许不同的眼神。   姜不苦看着,一脸的困惑道:   “你既然发自内心的喜欢,又真的看好,为什么要坐等大势创造出这种条件呢?   难道你不能自己去推动,去创造这种趋势吗?”   “啊?!”听到这话,朱富荣猛然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姜不苦,既像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又像是在怀疑说出这话的“姜平”是否无恙。   见他神色笃定,朱富荣终于急忙摆手道:“你开什么玩笑,创造这种趋势?让我?”   若非场合不对,他都想大笑出声,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姜不苦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道:   “还记得之前柳副院长讲过的一段话吗?   咱们需要努力摆脱任何意义上的依赖心理,要做一个能够独行,敢于独行的修行者。   这意思你自己去领会吧。   你既然看好,为什么就不能更主动一点,定要坐等?   你都还没做,就因为结果很可能不会让你满意,所以,你干脆选择不开始?”   话至此处,姜不苦不再多说,选择闭嘴。   朱富荣陷入沉默,几次想要张嘴,却都把言语咽了回去。   他们的交流并未避讳周围人,不仅身旁的李婉月陷入沉思,备战间的所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就连与即将上场的队员们讨论战术问题的韩锋等人,也都闭上了嘴巴。   四号备战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氛围中。   他们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比试场中。   红蓝双方的战斗早就已经拉开。   红方选择了重防守而轻攻击的策略,十三人中,有八人守护在红方阵营,从各个方位将身后旗帜牢牢守护,不给对面以任何可趁之机。   而只有五人以攻击斩旗为目标,第一时间向蓝方区域发起了冲锋。   在冲锋过程中,更进一步显示出各自的不同,同样是冲锋,不仅速度各有快慢,方式更是大不相同。   有人是速度奇快,连过两人,有人是身法飘忽不定,让人难以琢磨,也有人以远程术法遥遥对蓝方旗帜进行攻击,这就像是象棋里的将军,即便是将不死,对方也必须就此做出应对,给对方造成牵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最为特别。   他的速度极快,却不为躲避,反而直直的迎向拦在身前的一名蓝方队员,只一击,白色寒光一闪,蓝方队员就被突然袭来的寒气冰封,僵直原地,红方之人脚步不停,在掠过对方身侧时,只是随意遥遥轻点,即便没有发出任何实质性的攻击,按照规则,这人也已经“死亡”。   继续向前。   韩锋看向姜不苦,轻声道:“半步紫府。”   而从现在的场面来看,相比于红方有着明确的攻防思路,蓝方的表现,就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甚至,每个人连到底该攻还是该防,该进还是该退似乎都不明晰。   接连被红方半步紫府“连杀”三人,都没能形成明确有效的应对策略,而是乱作一团,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有险情周围就一窝蜂的堵上去。   相比于红方的井然有序,简直是惨不忍睹。   就在红方半步紫府在接连闯过三重阻碍后毫不停歇攻向第四人,并将周围另四位蓝方成员“拉”了过来,剩余五人已经无法对偌大场地进行有效防御,红方已经有两人在他们队长的反复拉扯吸引下从空隙中钻了进去,蓝旗就在前方。   可就在这时,长鸣哨音响起,红方突进到蓝方区域,无论是完成一串三,现在更是一人牵制五人的半步紫府队长,还是已经突破蓝方防线,即将斩旗成功之人全部陷入呆滞状态。   红方队长发现,那自己选定的第四个目标,在自己攻击下即将毙命的蓝方队员,忽然对他灿烂一笑,然后,如同烟气消散,崩解于当场。   “幻梦分身!”他心中一紧。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猛然回头,就见在己方旗帜旁边,一个长得和刚才消散于自己面前那位蓝方队员一模一样的家伙已经把己方红色旗帜从大地中拔除,还向自己输送过来一个灿烂而欠揍的微笑。   他心中懊恼异常。   他刚才在对此人的幻梦分身进行攻击的时候,分明就已经感觉到了异常,毕竟对方的实力和自己相当,正处在筑基境与紫府境的临界点上,他根本不可能塑造出完全蒙蔽自己感知的幻梦分身。   若是能够更小心些,更保守些,是能够发现不妥的!   而且,施展此法的他,无论分身还是真身,若实打实的较量,都不堪与自己一战。   可自己却被势如破竹的一串三战绩蒙蔽了心智,而对方却狡猾的利用了一个“基本常识”,正常情况下,说好的十三人团战,谁会去想对方存在“第十四人”这种可能呢?   而幻梦之法本就擅长潜形匿迹,弄一个分身顶在外面,真身悄悄潜过去拔旗。   想到这个过程,想到对方在拔出旗帜时心中那得意的狂笑,红方队长心中就充满了羞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这才是第一局而已,整场比试可是有三局呢!   幻梦之道强在迷惑和未知,出人意料,现在对方却在第一局就暴露了底牌,站在了明处,他并无畏惧。   “咱们第二局见!”他撂下一句话就带着队伍返回自家备战间。   ……   四号备战间,朱富荣问旁边姜不苦:“你觉得这场比试如何?”   姜不苦点头道:“很精彩。”   这话听在旁边众人耳中,心情却更加精彩。   因为他们注意到,在红方半步紫府接连“轰杀”三人后,对于这场比试,姜平队长就有些漫不经心起来,他们以为这是战局毫无波折的缘故。   可末尾发生了一场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的反转,可姜平队长的神色并未有丝毫动容,他们就反应了过来,队长这是在那时就已经发现了胜局已经被蓝方锁定,而红方浑然不知,依旧一个劲的往里钻。   所以,在那时队长就已经料定获胜方是蓝方。   他们此刻就想听听队长的高见,可队长却这么一句话把人给打发了。   韩锋却已站起身来,道:“该咱们了。”   说罢,他带队向外走去。   姜不苦道:“都放开了打,你们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是,队长!”在离去前,众人齐声应诺。   姜不苦看了看周围,心中也有些无奈。   刚才那话他真不是随口敷衍,而是,真心不知道如何跟他们说。   他确实在红方半步紫府攻击蓝方第四人,也即幻梦分身的时候发现了异常,但这种发现却是基于他的夸父呼吸法,基于他对生命、对筋骨体魄、对血肉运动的超凡理解。   在他还是紫府境初期的时候,就能在他人剧烈运动中看透对方体内状态,做到一定程度的前知预判。   在他晋入紫府境中期之后,这种能力更进一步,变成了仿佛视觉听觉一般,像是与生俱来的感知方式。   他就是看出了幻梦分身的不妥当。   发现对方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由精神力和真元共同编织而成的“虚假空壳”。   这就是他一切判断的由来。   所以,他怎么给别人解释呢?   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给一个瞎子描述“红色”,哪怕他用尽一切辞藻,瞎子依然无法理解红色到底是个什么。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真正的有心无力。   ……   场中,韩锋等人以红方队伍出场,守护红色旗帜。   广信书院队伍自然就是蓝方,守护蓝旗。   双方刚出场,韩锋所率红方队伍就立即做出了应对。   而应对的方法,却让所有人错愕不已。   不仅观众席上准备为己方队伍呐喊助威的云莱书院众学子哑火,此刻场中的蓝方代表,甚至已经进入备战区休息,并为第二局战斗做准备的另两家书院队伍也全都陷入呆滞之中。   贵宾区,广信书院的胡副院长看着这一幕,扭头对同样脸上显露出错愕之色的柳副院长哑然失笑道:“你们校队看来真的是志气不小!”   柳副院长却根本没想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姜平没上场?”   他第一次反思,自己将校队内部事务全权放手这个做法是不是有些欠妥?   场中。   韩锋率领的云莱书院红方战队,采取了守八攻五的阵型。   八人防守,将红色旗帜守得滴水难进。   而韩锋带领另四人组成攻击阵型,向蓝方战队发起迅猛冲锋。   不错,韩锋完全采取了上一场红方战队使用过,并最终失败的战术。   他不仅用了,还用得比对方更加坚决。   因为他率领另四人组成锋矢阵型,向对方笔直插去,比对方还要不留余地。   若是这个“锋矢”碎掉,任何人都可以预见,红方必然会迎来第二场失败。   本来有着自己计划的蓝方战队显然没有意识到云莱书院战队会这么莽,面对韩锋五人疾冲而来的势头,陷入了短暂的“卡顿”状态。   而就在蓝方队长紧急制定新的应对策略之前,韩锋五人已经碰掉了两人。   就在他即将效仿上一位红方队长,完成一串三壮举时候,蓝方队长却已经迎了上来。   韩锋毫不避让的与对方碰在了一起。   而胜负,来得比很多人预想中更快。   韩锋先是直接撞碎对方的防御护罩,然后贴身报以老拳。   蓝方队长,退场。   而直到此时,蓝方队长才醒悟过来,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憨很莽的家伙,很可能是四个书院战队中最狡诈的一个。   这家伙先是故意摆出上一位红方战队已经失败的战术阵型,让他陷入决策被动,同时心中对此人生出几分轻视念头。   然后继续效法之前的红方战队,一穿二,即将一穿三,他当然不容许这样的局面上演,他可不会什么幻梦之道,十三人团战,一开局就被人家干掉三人,后面的战斗就已经非常悬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王见王,将对将。   然后,被迅速踢出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狗贼的恶当。   他一个走正统练气观想法,以术法和法符神通见长的修行者,和横炼法转力士法的肌肉棒子玩近战,这不是找死吗?! 第二七四章 云莱首胜   论如何在校际联赛中用最高的效率撩动其他所有战队的心弦,使之心旌摇曳,动荡难止?   韩锋表示,这非常简单。   在观众看来,云莱书院战队在韩锋的带领下,表现得很莽,很憨,很男人,复刻了前一波已经失败的红方战术,以比之更加坚决的姿态向前推进,先“斩”二人,而后更直接把蓝方即广信书院队长踢出局,之后更是毫无阻碍,五人组成的锋矢箭头碾过蓝方战队所有人员的“尸体”,将蓝色旗帜拔出。   同样的战法战术,结果却迥异。   如此鲜明的对比,说明了云莱书院战队毋庸置疑的强大。   这是旁观者看到的一切。   可包括场中垂头丧气的蓝方战队成员,在一号间、二号间备战的另两个战队的成员,看到韩锋拔旗之后那种顾盼自雄的豪气,心中都堵得慌。   且不说被云莱书院正面“斩杀”的广信书院战队,就连上一个红方,灵清书院战队,在看到云莱书院复刻了他们的战术并取得了干脆利落的胜利,从队长到所有队员,都没有丝毫被“正名”的喜悦,反而感觉被狠狠甩了两个大嘴巴子。   不是战术不行,是人不行!   而上一场获胜的崇封书院战队,在看到韩锋远远瞥来的目光,也读出了一种解读方式:若上一场的对手换乘我们,结果一定会有大不同!   赢得首场胜利,原本还有些喜形于色的崇封书院战队,也不由得收敛笑意,目光变得越发锐利。   当韩锋等人率队离场,观众席上,云莱书院上千师生致意最热烈的掌声。   贵宾区,来自其他三校的成员,听到旁边那雷鸣般的掌声,热烈的欢呼,相视一眼,都读出了众人眼中的意思。   明年,大家就不会如今年这般谦让了,主客场的争夺与分配,必将成为联赛战争的一个重点。   是的,选拔赛虽然才只进行了两场,可亲在现场感受了一番,发觉其中魅力,比他们脑补推演之时更大,斗力亦斗智。   电光石火之间,力量的碰撞,思维的交锋。   即便双方的境界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但他们依然觉得有趣,甚至经常忍不住为那毫厘之差的胜负擦肩而击掌扼腕,就连眼界高如他们都这般表现,可想而知,它对其他中低阶修行者的吸引力有多大。   他们都已确信,这种模式必将如野火一般迅速扩张蔓延起来。   就连柳副院长他们这些发起人,现在也只能浇水施肥,助其成长,而再也无法将之扼杀。   最后,广信书院胡副院长看向从一开始就陷入沉默的柳副院长,心道,这就是你如此笃定的原因吗?   虽然他承认云莱书院那个小伙子实力不错,也颇有智谋,但也并未与其他书院的种子学员拉开差距,依然处在同一层次。   这让他多少有些疑惑。   ……   回到备战间后,韩锋第一时间向姜不苦报喜道:“队长,赢了!”   姜不苦也颇为高兴,不只是为他们赢得这场战斗本身,更因为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洋溢着昂然自信,在他看来,这是这场战斗中,比胜利本身更加重要的收获。   不过,现在还只是赛事第一局,后面还有战斗等着他们,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让韩锋与其他战队成员自取讨论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十点,灵清书院,崇封书院再次登场。   和之前的十三人团战一样,红方依然是灵清书院,蓝方还是崇封书院。   双方出战人数各有五人。   两位半步紫府作为各自战队的队长,最强的种子选手,站在最醒目的位置。   而双方的其他四名学员,也都是之前在十三人团战中有过出场的佼佼者。   双方成员依然从场地两端进入比试赛场,在互瞪双眼,气势各不相让的过程中,走到了一起,并一起站在一条划好的界线后方。   全都齐齐望向远方。   在距离他们大概一公里的位置,比试场地边缘,刚好就在贵宾区旁边,视野最好的位置,忽然闪起阵法启动的光辉。   而后,巨大的、有成人手臂粗细的荆棘藤蔓拔地而起。   它们表面闪烁着冷峻的金属光泽,更是如同绳索一样互相编织缠绕,渐渐地,一个内部结构复杂,外形轮廓却简洁直观的造物逐渐成型。   最终,一个直径超过四十米的巨大“藤球”静静的搁置在大地上。   这个巨大的“藤球”,无论是表面还是内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隙,大小刚好够一个成年人侧身挤入,稍不注意就会被荆棘藤刺割伤。   而在藤球的球心位置,悬浮着一柄颜色在红蓝之间交替变化的旗帜。   而后,一声长鸣哨音响起,红蓝双方全部站在界线之外的战队成员,瞬间如同离弦之箭,全以最快的速度电射而出。   短短一公里的距离,以他们全员筑基境后期,最强半步紫府境的实力,要跨越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可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红方队长一马当先,将修炼了幻梦分身的蓝方队长甩在身后,刚要进一步拉开距离,他正前方的地面忽然升起一道土墙拦住他的去路。   而当他飞跃而起,身在半空的他忽觉精神一震恍惚,跃起的身形忽然变得呆板不自然。   这必是遭到了蓝方半步紫府的精神攻击。   而后,一道火焰长鞭,三道青色风刀和一柄虚空而生的寒冰长矛向他围击而来。   他这出头鸟瞬间遭到了蓝方五名队员的牵制和集火。   红方队长虽并没有被这攻击弄上,在三道术法攻击近身之前,被一面剔透晶莹的冰面阻挡。   他虽没受伤,但速度却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很快就被蓝方队长超越。   而毫无意外,出头鸟的他也瞬间遭到了红方队员的集火。   在双方各以彼此队长作为集火目标,两三次攻击后,他们就发现,有了准备的半步紫府并不是轻易可以拿下,最终,局面一点点变成了兵对兵,将对将的缠斗不让。   他们不以打败对方为目的,而是以加速向远处藤球靠近的同时不然另一方超越自己。   若是为了赢得战斗而让对方其他队员“溜掉”,最终钻入藤球内夺旗成功,那即便是一个人把对方全打趴下也无济于事。   五人战的比赛模式,谁夺旗成功谁便是胜者。   除战斗之外,这更是一场速度与扯后腿之间的较量。   ……   朱富荣眼睛不眨的盯着场中比赛,一边不忘对姜不苦介绍道:   “上一场是斩旗法,这一场就是夺旗法了。   比赛模式不同,对参与者的素质要求也就不同。   十三人团战更注重战队整体实力的均衡,攻防都要有,而且,都不能弱,战术也更加明晰。   而五人比试用夺旗法,从战术战法的层面来说,要混乱许多,也更加多变,难以在赛前预料预判,但它又与真正的乱战不同,因为它有着明确的核心主线,所有参与者都不能脱离这个主线之外。   所以,观赏性上来说,一点不比十三人团战差,甚至因为一切变换反复都在顷刻之间,眨眼之间,强弱先后之势就可能颠倒数次,就激烈程度而言,比之十三人团战,犹有过之。   而对所有参与者而言,相比于十三人战的攻守均衡,这种模式重速度,重攻击,轻防守,速度跟不上,一切都是白搭,伤害不够,防御再强也很难成事,即便是防守,也是以攻代守,在高速的移动中进行防御。   若是站桩式防御,基本可以看成提前宣告退场了。”   这种模式,同样给姜不苦以很强的既视感。   这和他记忆中的一些画面,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头上没有罩个狮头,若在配上锣鼓和鞭炮,那就更加契合了。   而朱富荣还在唾沫横飞:   “虽然都是以最终拿旗为目标,却真的是两种迥异的模式。   斩旗法模拟了不同势力组织之间的对抗方式,在攻击对方老巢,完成斩首的同时,还要谨防自己的老巢被端。   所以,有攻有防,有来有往。   而夺旗法模拟的却是不期而遇的双方对某个无主之物的争夺,谁先一步,这东西就归谁所有。   所以,在攻防之外,更要快。最好还要有机巧的心思,善变的技巧。”   由此,也可以略窥校际联赛的些许野心。   姜不苦看着场中你牵我拉,互扯后腿,明明放开了速度很快,实际上却非常艰难的往藤球位置接近,即便是远远看着,他都能够感觉到那种身心疲劳,仿佛行走于陷人极深的泥沼之中,每一次拔腿前行,都是那么艰难。   依着他的性子,是绝不愿陷入这种境地的,若让自己参与这种比赛,他觉得,最能让他畅达的做法,就是坚持本心,一意孤行。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做法大概也就对自己有效,对其他人来说,和自寻死路差不多。   他不由心中想道:“能否先舍下对旗帜的争夺,先把对手全摆平,然后,再去慢慢夺旗?”   话才出口,他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胜负的条件是谁夺旗谁赢,和“歼灭”数量无关。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用尽手段歼灭对方四人,可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赶在他们之前拿到旗帜,胜利依然属于只活下来一人那方。   在这种没有任何事先布置的地方,“意外遭遇”另一个队伍,除非双方实力非常悬殊,不然,在另一方一意想逃的情况下,想要将五人全部围而歼之,没有任何漏网之鱼,难度大到不可能。   而若一方具备这种实力,这种碾压局,以任何方式都能够轻松获胜,自然也就没有怕被对方扯后腿这种顾虑了。   所以,在这种模式下,夺旗将是一场对心力、体力、精神力的极致考验。   随着比赛的持续,观众席上不时发出各种意义的呼喊,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中战斗模式对观众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观众席上忽然发出一声这局战斗开始以来最大的惊呼。   在双方成员的你来我往中,一公里的路程终于即将结束,藤球眼看着就在前方不远处,忽然间,红方战队除队长之外的另四人同时向蓝方一人集火。   此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直接从比试场中消失不见,这是裁判预判到这一波攻击超出了蓝方队员的承受上限,硬受这一击,不死也要重伤,于是很干脆的在他即将“毙命”之前将之拉出战场。   直到被拉出来,周围环境大变,这名受到集火的蓝方队员才醒悟过来一般,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不仅是他,场中包括蓝方队长在内的四位成员,也都意识到了对方这一击背后的机心。   红方队长一开始就先声夺人,把自己暴露在最光明处,始终把蓝方队员的视线紧紧“拉在”自己身上,即便在与其他红方队员纠缠,心中也始终将他当成第一威胁。   可实际上,他是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饵料”,他也清楚地明白,受到最大关注的自己,很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玩出花来,于是,干脆把自己当成了吸引目光注意力的诱饵。   即便之后形成了兵对兵,将对将的局面,蓝方队员对他的关注依然没有减弱的时候,红方队员却已经通过一次次的攻击作为引导——大家彼此境界相差无几,又都充满警惕的情况下,想要一击致命是不可能的。   在这种方式之下,蓝方队员看似灵活的位置变化,始终受到红方队员的间接调动。   直到眼看即将进入藤球,大家的关注点不受控制的转移,为即将进入藤球内部,最紧张也最激烈的争夺做准备,而一位蓝方队员“刚好”处在了四位红方队员的攻击范围内,同时,又都有意无意的将其他蓝方稍作遮蔽,无法第一时间给出有效支援。   在他们做好支援调整的时候,那一位蓝方队员已经出局。   而在他们还处在短暂惊愕之中时,红方战队再次恢复严格的兵对兵、将对将的模式,一人盯一人。   多出来那位则趁机钻入藤球内部,在避开密匝匝荆棘铁刺的时候,迅速向旗帜位置接近。   眼看着胜机正在迅速向对方靠近,正与红方队长缠斗的蓝方队长一咬牙,身形恍惚一下,一道略显透明的身影从他身上剥离,然后迅速实化,变成与他完全相同的,宛若实质的躯体。   其还未落地,就已经不避不让,“撞”进荆棘藤球之中,由精神力和真元力构成的他更加适应这种环境,行动间比先走一步的红方队员还要快一些,所走路线也更直。   而使出幻梦分身之后,其真身实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很大程度的削弱,但他却依然无惧的阻挡在红方队长身前。   他心中的计划是,即便实力大削的自己已经无法与对方抗衡,但支撑一段时间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需要幻梦分身在此之前拿到旗帜,那胜利依旧属于崇封!   可下一刻,他的心就坠入了谷底。   红方队长见他再次使出幻梦分身,欲作最后一搏,嘴角忽然泛起一抹灿烂的笑意,道:“等的就是你现在!”   说着,他手中掐诀,嘴中轻声道:“冰封!”   蓝方队长在战斗中强行分出分身,无论精神还是体魄力量,都像是被凭空挖走一块,陷入短暂的谷底。   此刻,原本萦绕在身周的几道寒冰术法忽然崩解,化作茫茫冰雾,而后,他就感觉身内体液忽然造反一般,想要强行违背身体本能,变得冰寒。   他的身体虽没冻成冰块,但思维意识却像是被彻底冰封了一般,这不仅对他真身造成了影响,思维冰封后,本来在荆棘藤网中极速向前的幻梦分身也陷入呆滞。   当他从这种状态艰难挣脱出来时,只看到红方队长抄手而立,神态悠然,一点都没有对他“补刀”的意思。   他猛然扭过头去,只看见那位红方队员正伸手将在红蓝之间交替变幻的旗帜拿起。   而在他拿起旗帜的瞬间,旗帜的颜色瞬间变成了固定的、鲜艳的红色。   然后,一声长鸣哨音响起。   这一局,红方赢。   红方队长看着神色肃穆的蓝方队长,将上一局他送给自己的“灿烂”微笑送给对方,甚至还主动伸出手与他相握,表达“友谊第一”的精神。   笑道:“现在,咱们一比一平了。”   ……   “一比一平吗?”   韩锋目不转睛的看完整场比赛,心中轻声念着这个结果,紧紧握着拳头。   他将全力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   因为若是自己也把这一局打成一比一打平,为了保证云莱书院能以二比一出线获胜,那么下一局必然是姜队长亲自出手。   他当然不是不想让姜队长出手,而是经过刚才那场战斗后,他和所有队员都信心大增,觉得完全可以做到更好。   选拔赛才开始,他却已经开始在为决赛做准备。   在他现在的计划中,想要在选拔赛阶段尽可能不让姜队长出手,全由自己等人解决战斗,将他这张王牌在决赛场上在露出来,才能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所以,为了确保这一点,除姜队长之外的一切“底牌”都可以毫无顾忌的用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他捏了捏拳头,起身道:“出发。”   另四人跟他一起,离开房间。   上一场战斗的余韵还在观众脑海中回荡,新一轮的战斗即将开始。   作为云莱书院自己战队,当韩锋率队出场,自然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关注和讨论。   而他率队一露面,大家就发现他再次不走寻常路。   包括正从对面登场的广信书院的蓝方战队,还有已经结束战斗的、之前那两支战队,他们的五人组都是从十三人队中诞生的。   可云莱书院战队,除了韩锋这个领队者之外,其他四人全是上一次未出场的“新人”。   这不得不让所有人为之好奇,揣度其中原因。   是太自大还是太自信?   当韩锋等人与身着蓝衣的广信书院战队一起站在界线前做着最后准备,当哨音响彻全场,十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先前疾驰。   当韩锋欲要向蓝方队长靠近的时候,对方瞬间如受惊的兔子想侧前方遁去,他已经吃了与韩锋贴身近战的亏,怎么可能再上这恶当。   而随着蓝方队长受惊远避,韩锋发出一声计谋得逞的畅快大笑。   蓝方队长扭头看去,就见红方另四位队员忽然停止前进,分列四方,四只手从四个方向抵在韩锋身上,与他黏在一起,被韩锋带着一起向前狂奔。   蓝方队长眼睛一瞪,大喊:“阻止他们!”   可惜,当各种术法打击临近的时候,红方四位队员已经筑基境后期的真元尽数打包注入韩锋体内。   当术法打击即将把他们淹没的时候,四位真元尽没、力量全无的红方队员被裁判移出赛场,场中,红方代表只剩下韩锋一人。   所有人都为这变化而目瞪口呆。   自废武功?   主动把自己的队员废掉四个!   而韩锋自己的形象也并不好,身躯膨胀了好大一圈,变成了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小巨人,可他这个小巨人那膨胀的肌肉中,分明有着密密麻麻的裂缝,血丝密布,呈现暗紫色。   森然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正常修行者的身体更加脆弱,对异种真元力量的敏感性也更高,排异反应会更剧烈,直接原地爆炸都有可能。   唯有修炼横炼法的家伙才能凭着强横的体魄,短暂的将这些力量关在体内,可这同样是玉石俱焚一般的招数,那些异种真元力量如同随时都在发生反应的火药,剧烈爆炸着。   而这,现在却成为了韩锋超常爆发的根本。   这种情况下的他,无法使出精妙的技巧,甚至无法做出过于复杂的动作,思考都变得艰难,唯独一样,周身力量会如同爆炸般超常释放。   韩锋张嘴咆哮,“啊啊啊”乱叫,两只粗长大腿剧烈蹬地,大地发出仿佛地震一般的巨响,而身形巨大的他却彷如炮弹一般射了出去,速度远超正常遁法。   蓝方队长心中一边高喊“又上了这狗贼恶当”,一边全力施展自己的法符神通,欲要迟滞其速度。   可惜,因为他的故意远离,已经给出了韩锋换气调整的时间,在那强大法符神通临近时,韩锋的速度早已超越音速,身周笼罩着一层坚硬的空气屏障,这变成了他最坚硬的防御。   他也想挡在对方前面,可那结果,除了被“炮弹”轰碎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速度快,防御强,挡不住,怎么办?   广信书院队长咬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同样爆发极限遁速,想着前方距离越来越远的“炮弹”追去。   “狗东西,狗东西!”他心中大骂。   最终,绝望的看着“炮弹”直接把荆棘藤蔓轰出一个洞,目标直指旗帜所在方向。   “瞄得还真他妈的准!”他心中除了如此吐槽,已经不知道如何安置。   他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直到看到浑身血糊糊的韩锋把旗帜拿在手中,发出开心的笑,此刻的他尽显虚弱无力,就像是瘪掉气球,就连站着都费劲。   可看着他那放肆大笑,鲜血在森白的牙齿间流淌,他心中终于有了真切的感受,广信书院败了。   还是二比零这么可耻的分数出局!   ……   贵宾区,胡副院长看向一直沉默的柳副院长,忍不住问:“就是他给了你勇气?” 第二七五章 温柔扎心   胡副院长的语气中略有些玩味之意,柳副院长却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回应,从云莱书院第一次出场便陷入沉默的他,此刻脸上却出现莞尔微笑之意。   他这反应在胡副院长看来,就是默认了。   便忍不住点评道:   “我承认你们这个队长实力不错,心思更是机巧,但他的实力与其他队长并没有本质差距,不过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罢了。   一方面是大家对这种比赛模式本身还不是很熟悉,对节奏和战术的把握还有待提高,另一方面他乃横炼法修行出身,体魄筋骨天生强健,能用出一些思维盲区之外的手段战术。   但这些都不过是三板斧的取巧手段罢了,选拔赛又不止这一场,新鲜劲一过,他反而更加容易被针对。”   对于败方家长妄图通过言语将赛场上的失败找补回来,柳副院长不作反驳,安静听着,甚至还不时微笑点头同意。   胡副院长就感觉一拳捣在棉花上,不觉舒爽,反而更觉憋闷。   ……   韩锋手中拿着已经变成鲜艳红色的旗帜,站在荆棘藤蔓上,虚弱得像是灿烂过后枯败凋萎的黄叶,一阵风过就要被吹落。   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损半分。   他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获得胜利,以二比零的战绩拿下与广信书院——根据赛程规则,连胜两场,第三场根本就不用比了。   这让观众席上,云莱书院的近千学员,都感觉不可思议,却又觉得振奋异常。   无话可说,对于韩锋的表现,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为了胜利,拼到了这种程度,他们除了献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掌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释放这一刻心底涌动的情绪。   在血脉偾张间,心跳加速,热流涌遍全身的时候,第一次,他们如此真切、如此近距离的触摸到云莱书院的分量和质感。   一个中性的名词和他们的情绪发生了奇妙的连接。   而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原本已经“毙命”离场的四位战队成员再次冲进赛场,通过韩锋化身炮弹砸出的巨大窟窿,将韩锋从直径四十米的荆棘藤球内部搀扶出来,将他一路带回云莱书院备战间内。   众人的行走速度并不快,一路都伴随着雷鸣般的呼啸和掌声。   回到备战间,外界的喧嚣与荣耀都被隔绝,韩锋在队员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来到姜不苦面前,笑着回禀道:“队长,幸不辱命,咱们赢了!”   姜不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却道:“你好像……没有你表现出的这么虚弱?”   韩锋一愣,而后,大方挣脱了其他队员的搀扶,笑道:“这不是为下一场比赛埋伏笔么?”   说着,还独自向前走了两步,步伐间虽然有些长短腿,一瘸一拐,确实没有他在外面表现出来那般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模样。   不仅备战间其他人惊讶不已,几个将他小心翼翼弄回来的队员们更是目瞪口呆。   和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的队员目瞪口呆。   姜不苦却摆手止住了疼得有些龇牙咧嘴,却还兀自逞能的韩锋,笑道:   “好了,你虽没之前那么糟糕,但也没你现在强撑的这么好,就不要搁这强撑了,赶快恢复才是正经,后面还有两场选拔赛呢。”   “是,队长。”韩锋笑嘻嘻的应道。   赢得两场战斗,今天的选拔赛就算是结束了,原本压在韩锋心中沉甸甸的压力也去了大半,对姜不苦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队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拍胸脯保证,之后两场选拔赛我们依然可以二比零全胜出现。   不用你出面,我们云莱书院就要得到书院选拔赛的冠军!”   姜不苦点头道:“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而后,韩锋扭头看向备战间他处,特别是包括朱富荣、李婉月、罗煊盛等人在内的所有替补队员,道:   “距离下一场与崇封书院的比赛还有十天,距离下下场与灵清书院的比赛还有二十天。   虽然看起来时间很短,但有云莱福地的助力,只要你们的心志与领悟能跟得上,也足够完成一次跨越。   而根据队长的指示,我们在保证书院出线的同时,会尽量给更多学员以出场的机会。   所以,你们万不可因为自己是替补队成员,就有所懈怠,我会在每次比赛前两日公布新一轮的正式队员名单。   在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校队会更倾向于启用新人,这不仅能给更多人机会,更可以给其他战队增加识别难度,他们针对原有队员的一系列战术也必将因此被废,所以,只要你们抓紧时间,出场机会很大!”   一众替补队员听到他的话,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如朱富荣、罗煊盛还有其他一些学员,更是有种发自骨子里的兴奋颤栗感。   当众做出这个许诺,韩锋扭头看向其他正式队员,道:“所以,你们若还想保住下一场、乃至下下场的出场机会,那就必须比现在更加优秀,全方位优于其他替补队员,不然,被其他战队记住的你们将不再适合继续出场。”   还沉浸在这首场胜利中的一众正式队员们,听到这话全都陷入沉默之中。   这沉默却孕育着无声的力量,与替补队员们的激动兴奋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却又全部充满了斗志。   这场选拔赛还有一场崇封书院与灵清书院的个人对决要进行,可在云莱书院备战间,大家已经开始在为十天后的第二轮选拔赛较劲别苗头。   姜不苦看着这一切,没说什么,心中甚至还有些高兴。   而比赛场中,场地又一次发生了变化,由阵法构成的荆棘藤球消失,巨大的赛场上,灵清书院和崇封书院的队长,一着红装,一着蓝装,分别站在两侧,遥遥注视着对方,目光深沉,就像是在看着宿命中的冤家。   而从两人出场开始,巨大的赛场就在开始一点点向内匀速缩小,这种神奇的变化是通过对拓空阵的灵活调节实现的。   朱富荣在姜不苦耳边介绍道:   “相比于十三人团战,五人小队战,单人战没有斩旗夺旗,就是两人上场对打,但很多修行者都热衷于远程游斗,你一个术法过来,我一个法符神通过去,对他们来说或许激烈,可观赏性就差了些。   为了增加观赏性,再就是避免双方无休无止的反复缠斗游走,浪费时间,就设置了这种缩圈模式,一方面增加了观看的趣味性,另方面,也能促使参战双方更主动的出击,给他们增添紧张感。”   说着,他还点评起了场中双方。   “蓝方掌握了幻梦分身之术,再加上精通精神攻击与幻化之术,越复杂的地形环境越适合他的发挥,在这种一对一的战场上,他先天处于劣势。   而他的对手是一名精通冰寒术法修士,战圈范围越小,其范围冰封之术就越强力,所以,他现在都不用出手,只需等待战圈缩小到一定范围基本就胜券在握。   而蓝方则恰恰相反,必须赶在战圈缩小之前结束战斗!”   而比赛场中,蓝方队长确实如他所说,第一时间就展开了行动,而红方队长则老神在在的立于场中,只有身周萦绕着越来越浓烈的冰寒之气,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雪域领主。   而蓝方队长在行动的第一时间,便分化出了自己的幻梦分身。   其真身气息也因之而跌落,最终稳定在筑基境后期。   因为红方队长距离他还足够远,在他实力跌落这最脆弱的关口来不及给他来个打断攻击,让他顺利完成身形分化。   对于他的身形分化,不仅场中红方队长没有任何意外,就连观众席上的一众看客,还有备战间其他战队成员,也都没有任何意外。   就如胡副院长所说,出其不意,从来都只有第一次才有效,反复如此,也就是个寻常手段,最终比拼的,还是真本事的较量。   而他之后的表现,似乎也印证了众人的猜想,哪怕分化两身,可面对场中固收地盘,身周积蓄的冰寒气息越来越浓烈的红方队长,颇有些狗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蓝方队长一主一副两个身体在外围不停游走,避免进入红方队长的主场区域,各种攻击也层出不穷,可这对红方队长的打击,都不痛不痒,别说一锤定音,让他稍有动容都做不到,尽被轻描淡写的化解掉。   而随着战圈越来越小,双方的距离不可避免的越靠越近。   终于,当赛场范围缩小到直径不足五百米的时候,红方队长的双眼蓦然瞪大了几分。   一手向大地虚挥,仿佛执拿一柄虚无之锤敲击地面,轻喝一声:“去!”   在他手势的引导之下,萦绕在他身周,已经化为半白半晶莹的气流仿佛受到了牵引,瞬间注入大地之中。   以之为圆心,光滑如镜面的纯白冰面迅速形成,大地被冻结,赛场发出“咔嚓咔嚓”连绵不绝的轻响,就像无数春蚕啃噬桑叶的声音。   很快,整个赛场就被冰封镜面覆盖。   同时被冻结的,还有四道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   嗯,四道?   红方队长瞬间寒毛直竖。   随着冰封蔓延,蓝方队长真身原本散发的筑基境后期的气息瞬间破碎,修为跌落成只有筑基境中期。   与此同时,在冰封术法之下,另三具分身尽皆显露出堪堪达到筑基境中期的气息,而且,在冰封之下,呈现摇摇欲坠之象。   而这三具冰封塑像分处赛场三方,与真身一起,刚好呈四方之象将红方队长遥遥围在中央。   虽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名堂,红方队长已经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欲要将冰封塑像粉碎。   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三虚一实,四具筑基境中期的冰封塑像,忽然各自发光,在四像交汇核心处,也就是红方队长所站位置汇合,并最终形成一个武威不凡的圣兽虚像。   观众席上,冰封镜面开始,到四尊冰雕成像,所有人就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们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玄武!”   “竟然是玄武!”   “居然还能自己布四象阵,凝结圣兽玄武……这……这幻梦分身术是作弊啊喂!”   “也不能算作弊,你仔细看看这圣象,不仅神虚,就连其形也虚,这纯粹是通过幻梦之术模拟出来的些许皮毛,和真正依托心灵契合结成的圣兽之象有着本质不同!”   “些许皮毛也了不得了,应付当下局面已经足够。”   而在贵宾区,也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你们看看那玄武凝结的过程……若不是对手营造出这么好的环境,这玄武怕是根本凝结不成吧?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场中,红方队长头顶,随着玄武虚像凝成,其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强大吸引力,不吸收灵气,不吸收空气,而是专门盯着下方的冰封镜面的冰寒之气狂吸不止。   而随着冰寒之气被玄武虚像迅速吸走,玄武气息越来越浓烈的同时,是冰封镜面迅速变薄,变淡,缩小。   红方队长想要通过冰封镜面的连接粉碎冰雕的企图自然也就落空。   头顶玄武凝形之后,直接从空中落下,将红方队长镇压在身下。   红方队长仰头望天,如同琥珀中的昆虫,一动不动!   随着身形一起被冰封冻结的,还有那涨得通红的脸。   自己亲手为对方提供现世显形的重要根基,最终,把自己送上绞索。   有生以来,始终是同龄人中最优秀一员的他,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羞耻心,在这一瞬就达到了最浓烈的顶点!   若地下有缝,在这万众瞩目的赛场,他真想扎进去不再出来。   随着一声哨音长鸣,宣告这场灵清书院与崇封书院之间的战斗,以崇封书院即蓝方获胜告终。   在这个消息宣告的瞬间,三尊被冰封住的分身当即崩解,就像是一张桌子忽然缺了三条腿,原本平稳的桌面立即轰然崩塌,由幻梦之术与寒冰之气强行凝结的玄武虚像当即于空中崩解。   唯一真身手按胸膛,做半屈跪状,无力的委顿于地。   但他却高昂着头,回给红方队长真挚的谢意。   “谢谢,以我的能力,本来做到一身二分就是极限,二分四是万不可能做到的,刚才我游走全场,什么准备工作都做了,唯独在这最根本的一点上力不从心。   但你的冰封之术却从根本上帮我促成了此事,在我二分为四,所有分身都即将崩解的瞬间,强行以冰封术将之凝结,使他们得以完成四象结阵。   谢谢!”   原来,自己给对方提供的帮助不止一处!   早在更早之前,自己就已经主动帮对方搭了梯子!   这一声谢谢,真就如同最锋利的匕首,扎在了红方队长最脆弱的部位。   本来状态还蛮好的他忽然口喷鲜血,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最终,无论是获胜的蓝方队长还是躺尸的红方队长,全都是被各方队员或扶或抬弄回去的。   四月初六的选拔赛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再加上结局那足够出人意料的反转,在所有观者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久久难消。   回程的路上,朱富荣一直低垂着头,李婉月忍不住打趣道:“结果与你预期不符,受打击了?”   朱富荣摇头。   “哦,那就是有了什么新的感悟?”她继续问。   朱富荣轻咳一声,颔首道:“确实有些感悟。”   “说说。”李婉月饶有兴趣的问,很想听听这家伙又能有一番什么说辞。   “除非实力强到无需任何顾忌,不然,越是鲜明的特征,便越容易被人针对甚至利用,最终,自己的杀手锏在精妙手法的布置下很可能转化成把自己埋了的陷坑。”   李婉月一边听着,一边赞同的点头:“唔,有道理……不过……”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却瞥向旁边的姜不苦身上。   朱富荣立即意识到自己言辞中的疏漏,赶紧打补丁道:   “当然,我说的是通常情况,任何道理也不能绝对化,若是变态程度超出了我的认知,自然不在我的领悟观测范围之内。”   听到如此狡辩,李婉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   四月十六。   选拔赛第二轮。   云莱书院对战灵清书院,广信书院对战崇封书院。   韩锋率领云莱战队再次以二比零获胜。   此战获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相对于灵清书院出场队员全都是已经出战过一次的老面孔,云莱书院针对每一个人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应对。   再加上他们在第一轮时的整体表现,对于他们整体将采用何种战术,韩锋等人心中已经有了大略的预估,做出了极有针对性的布置。   而云莱书院这次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此次出场的成员,只有一半是第一轮出现过的老队员,另一半则全是新人,让灵清书院针对“原云莱战队”的布局彻底被废。   再加上韩锋非凡的现场临机调度能力,以二比零战绩压服灵清。   ……   四月二十六,上午。   选拔赛第三轮,也是最后一轮。   云莱书院对战崇封书院,灵清书院对战广信书院。   这一次,云莱书院再次以二比零取得胜利。   崇封书院多了两场不堪的回忆,曾经同样被云莱蹂躏过的灵清、广信两战队也以第三方视角旁观了全场。   对于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他们想要找到各种客观、隐含、潜在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云莱书院这场胜利是多么的“投机取巧”,各种各样的理由也凑了许多,可最终,他们选择了沉默。   若说韩锋狡诈难测,那么反过来,是说他们很傻很天真,容易上当受骗吗?   若说云莱战队相比于第二轮选拔赛,又出现了许多人员调动,不仅有些第一轮出场的老队员回归,也有纯新人出场,出场阵容纯粹一个大杂烩,让崇封书院猝不及防,一脚踏空。   可这种理由连崇封书院自己都难以启齿,人家上一轮已经明白无误的表明,就要这样玩,现在还用这样的理由遮掩,那就是自取其辱了——要不,我站着不动,等你来砍算了?   而且,若真用这样的理由遮瑕,那么——这么好的手段,为什么你们不用呢?输上瘾了吗?   所以,兜兜转转一大圈,崇封、灵清、广信三大战队不得不正视一个让他们更不敢直视的理由:相比于二十天前,云莱战队乃是整体性进步最大、最明显的一支!   这种进步是全方位的!   不仅是那些老队员、新队员,包括唯一在三轮均有出场的韩锋,从第一轮需要用尽心思谋划,到二十天后,第三轮选拔赛,云莱书院并没有用出什么别出心裁的智谋反转,就这么理所当然般取得了两场比赛的胜利。   ……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   这第三轮的选拔赛结束,并不是结束,而是校际联赛的新开始。   云莱书院以三场二比零的优秀战绩,无可争议的取得四校选拔赛的冠军,获得组建书院联校战队的资格。   书院新建成的行政楼中,柳副院长正满脸笑意的端茶递水,而与他围几而坐的另三位,却全都虎着一张脸,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压抑,但柳副院长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始终挂着诚挚的笑意,道:   “六月中旬决赛,从今天算起,时间还有五十天,咱们若是抓紧时间,还可以趁这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今天,咱们各校队的精锐都在,正好趁这机会挑选出联队成员,人选好之后,也不要来回奔波,就在这里住下,与大伙安安心心集训,等到决赛之后再各回各家。”   另三校领导闻言,脸色却虎得更凶了。   ……   训练馆,韩锋再次与其他三校队长碰面。   若说二十天前,大家的气势还不相伯仲的话,现在的韩锋已经在各方面都隐隐压了他们一头。   而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三人隐隐色变:“在新组建的联校战队中,我正式邀请你们三人的加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然后呢?!   三人都静等着后文。   三双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韩锋,像是期待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言语交代。   可是,没了。   没有然后,没有接下来。   灵清书院队长,擅长冰寒术法的徐寒问道:“还有呢?韩队长对其他人又都有什么安排呢?”   韩锋疑惑道:“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三位队长听到这话,如何还不明白韩锋肚子里,或者说云莱书院肚子里没憋好屁,三人相视一眼,崇封书院队长,擅长幻梦之术,曾在第一轮选拔赛中与徐寒相爱相杀到极致的汪若虚也站了出来,沉声道:   “韩队长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除了我们三人,我们三校战队就再没一个能让你看得上眼?”   旁边广信书院的杜涛也插刀道:“不知道韩队长这是心存门户之见,还是明知道书院联队在决赛中无法获胜,便破罐子破摔,纯把这样的机会当成云莱学子的镀金之旅?”   韩锋无辜摊手道: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我不过是公允选人组队,这本就是选拔赛冠军队应得权利,怎么这就和门户之见,镀金之旅扯上了关系?   或者说,冠军的组队权是假的,真正的情况是咱们应该像分猪肉一般,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把人员分配下去,你们学校几个,我们学校几个,他们学校几个,这才不吃亏?”   三人无声冷哼一声,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韩锋忽地一拍掌,唉声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三家全都败在我手里了。”   三人齐齐一怔,扭头盯着韩锋。   韩锋恍若不觉,自顾自道:   “若说咱们第一轮选拔赛时,彼此实力也都在伯仲之间,旗鼓相当,胜败都在一线之间。   胜的侥幸,输的也都有些不甘。   因为若是复盘,咱们能够发现,并不需要实力更强,只需要在某几个节点上做出正确选择,胜负之势就是可以颠倒的。   可你们有没有发现,从第二轮开始,我在复盘我与你们的战斗时发现,能够让你们你们扭转胜负之势的节点忽然变少了许多。   而今天这一轮,我设身处地的思考,多次复盘,把自己代入你们立场,却依然很难找到,能够让你们轻易扭转胜负之势的节点。   这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他看向三人,语气真诚。   可今天被韩锋正面击败的对手汪若虚却感觉有清脆响亮的耳光在自己两颊啪啪作响,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真是用最温柔贴心的语气说着最扎人心的话。   哪里最痛,哪里最脆弱,就专往哪里招呼!   “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决赛场中有所作为,选拔赛冠军,就是你们为这场联赛制定的最高目标。”   “你们为什么脱口而出就是门户之见,镀金之旅?因为你们心里想的就是这些!” 第二七六章 训练秘诀   三人听了韩锋扎心的言语,全都面红耳赤,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你……你怎可血口喷人!”   韩锋道:   “我选人的标准,只有两条,一是他们当下的能力,高者进低者出,二是若两人当下实力相当,那么便考察他们从第一轮选拔赛到现在这二十天的成长进度,快者进慢者出。”   三人没有言语,可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半个字也不信。   韩锋拍了拍掌,喊道:“大家都出来。”   三十多近四十人从韩锋身后一道大门进入,自动分成两列排在韩锋身后。   韩锋指了指前排十七人,道:“他们包括我都是我们战队的正式队员。”   又指了指后面十九人,道:“他们则都是我们队的替补队员。”   三位校队长看着十七个正式队员,把韩锋加上也才十八个,心中有些奇怪,因为按照联赛规则,正式队员数量最多可达十九人,即便一轮战斗并不会全部出场,可哪怕只是为了更丰富的战术安排,将这十九个名额用完才是最好的。   所以,云莱书院正式队员只有十八名,才会让他们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这时候也没那闲工夫细想太多,这些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即逝,心思就回到了当前的冲突上。   韩锋稍作介绍之后便道:“你们不相信我的选人标准,那么,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身后十七位正式队员,道:“除了你们本人,你们可以指派你们战队中任何一人与他们中的一员进行战斗。”   三位队长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死死盯着韩锋,像是要凿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韩锋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反而催促道:   “话不多说,咱们用事实说话。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你们也队员也都在旁边场馆,要验证我的话一点不难。”   徐寒率先点头,道:“好!”   说罢,转身就向旁边另一个侧门走去,而后,汪若虚,杜涛二人也分别离去。   很快,他们就带着各自的战队再次回到此处,不仅所有正式队员,就连所有替补队员也全来了。   在来之前,他们的队长显然都对他们说了什么,甚至很可能还做了个简短的动员,所以,此刻的他们,全部脸上带煞,目露凶光,就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此刻,这处场馆没有一个观众,氛围却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肃杀。   徐寒再次看向韩锋:“有什么具体规则吗?”   韩锋摇头道:“只要像我刚才说的那般即可,只不过,请尽量别用车轮战。”   他最后那个请求说得异常诚恳,可却成功让三方战队所有成员的怒气值再次猛增,这已经不是出于对他们能力的提防,而是对他们人格的不信任!   指责一个人品德不行,这可比质疑他们的能力更让人愤慨!   徐寒身后一个粗豪男子大步迈出,道:“我来会会!”   他伸手随意指了指,挑中了人群中的罗煊盛。   值得一提的是,罗煊盛在第一轮选拔赛时还是替补队的一员,却成功在第三轮以正式队员身份出场比赛,朱富荣、李婉月二人的情况和差不多,甚至序列排名比他还略高一点。   罗煊盛没有吭声,迈步出列。   两人都是壮硕肌肉男,走得虽然是正统练气观想法,而不是横炼法,但精通的术法多是近战类,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交手的过程堪称激烈,可最终的结果,却让三方战队脸色难看。   那位主动出场挑战的粗豪男子被巨力打得倒飞出去,贴在场馆边缘的阵法软挡上,斜斜滑落地面,站起身来,都还摇摇晃晃的踉跄着行走了好多步,明显有些迷糊。   当他清醒过来,自然也没死皮赖脸说自己没输还能再打,灰溜溜的回归自己的队伍。   云莱书院胜。   三方战队成员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越众而出,又在云莱战队十七人中选择了一人。   此人出列,两人沉默的碰撞在了一起,初一开始,两人的表现势均力敌,甚至,三方战队这边的成员其攻势还要狂暴一些,看上去更具有压迫性,将云莱战队成员压着打。   可是,随着战局持续,他这种表面上的压迫性优势越来越弱,最终彻底难以为继。   而当这种强弱之势向云莱战队成员侧转移后,僵持的双方迅速进入战局的尾声。   云莱战队成员手中虚握着一柄火焰长鞭,末端像是缠绕的蛇头,围着三方战队成员的脖颈绕了两圈,跃跃欲试,仿佛下一刻就要捅进对方喉咙。   云莱书院再胜。   连续两次胜利,让弥漫在三方战队中浓重的煞气像是被狂风吹过。   沉默少许,又一人出列,再次选中云莱战队一人作为挑战目标。   虽然具体战法不同,但是大局变化却宛如上一场战斗的复刻再现。   先是势均力敌,甚至云莱战队成员一方略处下风,三方战队成员极尽凶狠狂暴,展现出了一个筑基境巅峰,接近半步紫府层次的水准。   可是,刚不可久,这种疾风暴雨般的攻杀不仅没有将云莱战队成员“摧毁”,反而如同坚挺的青松劲竹,当狂风暴雨过后,青松劲竹就再次恢复傲岸不屈的本相。   只要你不能一下把我压趴下,压弯压折,那么,我终究会再次挺立,胜利也终将属于我!   云莱书院,三胜。   云莱书院,四胜!   云莱书院,五胜!   随着一次次胜利的积累,三方战队的气势早已不复最初,当五场连胜之后,三方战队成员全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再没人出列,继续挑战。   虽然云莱战队十七人,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没有接受挑战。   但三方战队中已经再没有人出列。   韩锋确认般的询问:“还有人要挑战吗?……还有要挑战的吗?”   这充满礼貌的温和询问,在三方战队成员心中,就如同一个个耳光打在脸上。   但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因此发脾气,而是选择沉默。   又询问了三遍,依然无人应声,这才再次看向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三校战队的队长,道:   “怎么样,你们现在信了吧?”   “站在四校联队的立场,摒弃门户之见,你们觉得我的选择是不是合理的?”   这还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刚才他们还质疑他韩锋心怀门户之见,现在韩锋却说“摒弃门户之见”,简直就是把他们泼出去的脏水回灌进入他们嘴里,还不得不咽回去。   实打实的战斗,确凿无疑的胜利,韩锋坚决而有力的回击了他们的质疑。   可是,可是!   徐寒忍不住道:“我承认,云莱战队的成员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后劲和韧性,可是,单从修为而言,我们战队成员并不比他们稍差,甚至其中几个还犹有过之!”   韩锋道:“我们赢了。”   汪若虚道:“我们战队成员三轮皆有出场,而你们的队员只出了一两场,这使双方在‘知彼’这一项上信息不对等。”   韩锋道:“我们赢了。”   杜涛道:“战队成员的选择,在双方实力没有太大悬殊的情况下,功法道路的多样性也是必须考虑的一个点,云莱战队成员确实不错,但就多样性而言,又怎能比得过四校合力?”   韩锋道:“可是,我们赢了。”   任你有百般理由,我只一条回应,三位队长气急败坏。   徐寒不满道:   “韩队长,我们承认云莱战队成员的实力,之前说你心存门户之见,是我们小人之心,对不起!   可是,你也不能就此否定咱们三校战队其他人成员的能力,你我只要眼睛不瞎,就能够看出来,哪怕在最终的胜负上向你们倾斜,这是你们的本事,我们认,可你也不能否认,咱们的队员还是有实力的。   现在距离决赛还有一个多月,你们的人能在二十天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难道我们的队员就做不到吗?   难道,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吗!”   三方战队的成员听着自家队长在韩锋面前唾沫飞溅,只为了给他们争取一个机会,他们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屈辱,一股羞惭,狠狠咬着牙,捏着拳,心中想:“明明……我并不那些家伙差!”   只要再争气一点,就不至于落到这个局面!   这就像犯了错的学生被老师叫了家长,然后亲眼看到自己那从不为生活低头的父亲为了给自家孩子争取哪怕一丁点的宽宥,那种低声下气,那种委曲求全。   这学生心中能不屈辱羞惭?心中能没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只要我争气一点点,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韩锋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道:   “好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   对于你们的说法,我也是认可的,咱们四大书院同时成立,大家都是处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这么短时间,也不可能真就拉开了差距。   所以,对于你们战队成员的实力,天赋水准,悟性才情,也不可能真就比咱们云莱战队成员差多少。   一点机会也不给,也确实说不过去。”   三位队长听到这话,阴云密布的脸色终于有些好转。   可就在这时,韩锋话锋又一转,道:   “可是,刚才的战斗你们也看见了,在大家各方面都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云莱战队成员一胜、二胜、三胜至于五胜,我若给他们和和他们一样的机会,那对云莱战队的成员又是否公平呢?   所以,机会我给。   但绝不可能让他们直接成为正式队员!”   徐寒问:“那韩队长想要如何安排?”   “将他们全部划到替补队里去。”   “多少?”   “全部!”   “啊?!”三位队长惊讶的张大了嘴。   韩锋道:“除你们三人之外,你们三方战队无论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每队37人,总共111人,全部归入替补队中。”   汪若虚迟疑了一下,问:“这样一来,替补队的人员也太多了点吧?”   韩锋道:“现在距离决赛还有五十天,我的计划是,每十天针对所有队员进行一次全面考核,无论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   在决赛前才会确定最终的成员名单,无论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都在那个时候确认。   标准非常简单,修为高者进低者出,同一层次者则根据这五十天的成长进度,快者进慢者出。”   说到这里,他先盯着三位队长看了看,而后,目光在三方战队所有成员身上扫过,道: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机会,在这个机会面前,云莱战队成员并不会比你们更有优势。   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今天就可以随你们学校的团队回去。”   三位队长相视一眼,他们都不傻,现在,都已经确信,韩锋之前的所有“压迫”甚至“羞辱”,目的就是这个。   还不待他们三人回话,他们身后其他战队成员,却已经先一步开口。   “好!”   “比就比!”   “难道真当咱们低人一等不成?!”   “……”   韩锋满意点头,道:“好,既如此,那你们今天就抓紧时间好好修整一下,与负责老师沟通,将生活方面的事情安排妥当,特别是在云莱福地修行的事一定要确认清楚,明天咱们就正式开始!”   然后,他没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三位队长相视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徐寒追上,攀谈道:   “韩队长,我们都很好奇,你们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训练秘诀,以至于云莱战队的成员在后劲和韧性上都比我们强。”   韩锋道:“你们以为有什么秘诀?我告诉你们吧,真正的秘诀,就是日复一日的苦练而已!”   他这回答徐寒明显不信,道:   “现在咱们都是一个战壕的同伴,一起为决赛冲刺,有什么好东西分享出来也好大家一起进步啊。你这么藏着掖着对大家都不好。”   韩锋呵呵笑道:“你们不信?”   这不明摆着的吗!   韩锋点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看看。”   这时,他已经出了学校,以一步近百米的速度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飞掠。   以他的修为,其实已经可以做到低空飞行,但除非是沟壑纵横、蜿蜒崎岖的险道,在这种有着平坦笔直大道的地方,反而是不时从大地借力,速度才会更快,也能行走更远,不至于飞遁一段距离就真元枯竭,陷入疲劳之境。   四人一前三后,沿着平坦的大道疾掠了一阵,一直沉默的三人终于再度开口,杜涛问道:“韩队长,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韩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脚下大道,道:“你们觉得这路怎么样?”   “还……不错。”   “那我要是告诉你们,这些都是咱们队员一斧一锤开辟出来的,没有借助任何机械灵傀,全都是咱们做成的,具体里程数没有统计,但从云莱书院在此扎根迄今两个多月,这样的大道已经向外延伸出了近五百公里,你们心中如何想?!”   这不可能!   这是三人心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同一个念头。   可被现实反复打脸的他们已经学会了闭嘴,沉默不言。   韩锋也不再说话,沿着平直大道又默默行走了一阵,在一个徐徐向右转弯的地方,韩锋向左转向,踏入茂密丛林之中,在树枝上借力飞跃,一步数十近百米,大地的崎岖障碍并没有对他的速度造成太多影响。   徐寒道:“怎么不继续沿着道路走了?”   韩锋道:“这是一条环线,已经筑成了大半,即将完成闭环,从这里过去会近很多。”   翻过一道山梁,便听见一道道宛如雷鸣的轰隆声从遥远的前方传来。   仰望天空,天气晴朗,连云朵都不多见,更别说雷云环境。   所以,这不是雷声。   而有时从树顶山石上借力之际,会隐隐感觉到大地中传来的震动波纹,虽然微弱,却清晰可感,且随着轰隆雷鸣越来越清晰,这种震动也越来越明显,就像是某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形成巨大的涟漪向周围扩散,越远涟漪越淡,距离越近,波纹涟漪就越明显。   又翻越一道山梁,他们终于看到了雷鸣地震的源头。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从视线的尽头一直蔓延到他们脚下不远处。   巨大的树木如同稗草秸秆一般伏倒于地,鸟雀惊飞,断枝落叶翻卷如雨落,一道道由空气罡劲凝成的巨锤之影有节奏的从翻飞如雨的断枝落叶间探出头,就像不时将头颅探出海面的巨鲸,然后下潜消失,而后,巨大的雷鸣震动传来,宛如荒古巨兽在顿足捶地。   见此情景,三人相顾骇然。   韩锋却没有停步,继续向前飞掠,直接没入翻飞如雨落的断枝落叶之下。   三人咬了咬牙,也都跟了上去。   随着韩锋的进入,巨锤暂时停止了起落,随着翻飞如雨的断枝落叶扑簌簌落地,被屏蔽的视线恢复清朗。   韩锋正站立在另一人身前,神色间充满恭敬。   “队长,联队遴选已经结束,考虑到其他三校战队成员无论实力还是潜力也都不凡,直接将他们淘汰,他们不会心服,也确实有些可惜。   于是我便决定将他们全都暂定为替补队员留下来,根据他们之后这段时间的表现再确定最终决赛名单。”   姜不苦有些无所谓的道:“你决定就好。”   而此刻立在韩锋身后的三人,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般波澜狂卷。   千言万语最终在心中凝成一个词,卧槽!   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往,最终统统以二比零将他们“凌辱”了一番的韩锋不是队长?   而真正的云莱队长是面前这位?!   而且,看他这毕恭毕敬的态度,面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信息量并不多,可对他们造成的精神冲击却前所未有的剧烈,以至于让他们有点怀疑看到听到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是某种恶作剧?   韩锋继续道:“我的计划是,让他们和云莱战队成员一般作息,一视同仁,不搞区别对待,能够适应咱们节奏的就留下,不能适应这节奏的,无论其个人表现多好,也不适合呆在这个团体之中。”   姜不苦颔首:“你安排。”   韩锋又扭头看向身后三人,道: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和我一起,带着各自队员先来此地与我们队长磨合适应一天,从后天开始,就做两班倒,抽一天时间去领取任务,赚树屋修炼所需的贡献值,一天就来此地与队长一起磨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   “你们之前不是疑惑为什么咱们的队员无论后劲还是韧性都远超你们的队员吗?”   他指了指脚下伸向远方的大道,说道:“当你们也能用斧锤、用术法在一两月间开辟出一条这样的大道,你们同样会韧性十足,后劲不断!”   三人陷入沉默。   而后,他又看向姜不苦,道:“队长,这条环线即将筑成,我已经与新城那边商量过了,第二条环线的路线设计已经确定,这条完工就可以开始,预计总长度接近一千公里,其中超过两百公里的路段难度会很大。”   姜不苦闻言,脸上却首次露出开怀的笑意,道:“好。”   就像是老农看到一片肥沃却还没有开垦的处女地,手痒。   姜不苦最后看向如呆头鹅般立在韩锋身后的三人,点头夸赞道:“你们也都很不错,好好干。”   然后,扬了扬手中巨锤。   韩锋见此,便拉着三人往来路返回。   很快,轰隆隆的巨响雷音伴随着剧烈的大地震动从身后传来。   翻过山梁,将那有些荒诞的一幕甩在脑后,三人似乎才真正回过神来。   徐寒扭头往身后看了看,这才看向韩锋,低声问道:“韩队长……那位才是你们云莱战队真正的队长?”   韩锋边走边说,颔首道:   “是啊,他叫姜平,是我们云莱战队的队长,学校将战队内部的事务全部交给他负责,甚至连指导老师都只是从旁辅助,从不过问干涉校队内部运营,你们可以想见这是多大的信任。   所以,你们也别叫我韩队长,我只是受他委托,帮他管理队内事务罢了,真正的主事人从来没有变过。”   三人闻言,神色复杂到一言难尽。   所以,我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却连真正的正主都没见着?   这一刻,他们真的很想仰天哈哈大笑。   汪若虚又问:“你们那位姜队长,到底是什么实力?”   韩锋摇头道:   “我自认为这段时间也在突飞猛进,各方面都是如此。可却发现现在与他之间的距离,比初见之时更加巨大了。   我能确定的是他现在是紫府境,但到底是紫府境的什么阶段,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说到这里,他看向若有所思的三人,道:“不过,我可以确信的是,他的实力一定不比道院队长差!”   三人闻言,再次骇然,杜涛忙道:   “怎么可能,道院的正式队员现都有紫府境初期修为了,他们队长的实力少说也是紫府境中期往上。   这种实力,放在任何道院,也都是同年级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有这样的本钱,当初何必来钻这个空子,直接去道院读书不好吗!”   韩锋道:“可这就是事实,道院选拔赛的频次比咱们多很多,而咱们可以通过讲道场观看直播。   按理说,这种高水准的战斗,咱们应该多观摩学习才对,可我们队长只去看了一次,之后就没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说到这里,他更进一步道:   “而且,我们队长的目标,从来不是选拔赛夺冠,而是在决赛场上有所作为,这个目标至今都没有变过。   你们觉得,以我们队长的实力,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吗?”   三人沉默,再不言语。   “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在这几十天的冲刺集训中安下心来,把那些比赛之外的得失考量暂时抛到一边,一心一意为决赛备战。   我的目标是,在二十天内彻底跨越筑基境到紫府境的障碍,再用一个月时间稳固紫府境修为。希望到时候,你们与我还在同一条线上。”   ……   眼看天色将昏,姜不苦停下动作,收起巨锤。   他感受着心田深处,一枚越发有若实质的琉璃金珠悬浮,自内而外散发出自生自有的光辉。   金刚琉璃心彻底入门之后,其成长进度就一直没有停过。   不需要刻意感应,每当他沉心静气,恪守己心,就会把握到心中这颗悬浮的明珠。   而当他有条不紊,日复一日的以锤击地,完全沉浸其中,在这一次次的锤击中,他感觉这颗心灵明珠就像也在接受锤炼锻打。   越来越圆润,越来越通透,越来越坚硬。   回到树屋,将状态恢复到最完满,他照例先将今日的输献任务完成。   修为刚突破紫府境那会儿,他一次完整输献能够收获贡献值81点,一天十二次,收获贡献值就是972点。   在来到云莱书院,每日固定进入福地树屋修炼之后,实力每天都有提升,贡献值收获自然也是与日俱增。   后来突破到紫府境中期,单次输献收获更是直接增长到180点,比刚突破紫府境时多了两倍有余,每日收获也从972点猛增至2160点。   现在,距离突破紫府境中期又过了一个月,单次输献所得,在原有基础上更进一步,达到220点每次,每日收获高达2640点。   当今日的输献任务完成,在深入修行之前,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现有贡献值。   余额:18万5515。   这是将每日福地树屋花费,每日灵药膳耗费,还有其他杂项花销,比如一斧一锤这种劳动工具的花销扣除之后的余额。   这样的赚取能力,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能够将十万欠账付清,但不喜欢欠账的他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支付。   因为随着他在金刚琉璃心修法上的逐渐深入,逐渐领悟到,这比欠账本身,在当日那位白衣青年某种奇妙的手段下,在自己身上形成了一种“言咒”的效果。   其效果有着明显的两面性。   当自己有违本心,没有达成与他的约定,那么,金刚琉璃心的修法必然会出现大幅度的倒退,甚至可能直接于自己心灵中消失。   而当自己恪守本心,履行了与他的约定,那么,金刚琉璃心的修法就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提升。   这种提升来自于自己的行动对言语的践行,是知行合一式的体验,所以,并不会因此出现任何拔苗助长的隐患。   当他明白这一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用了这种“小手段”,而自己是去年九月底才到一年之期,他自然也就毫无心理障碍的想要将这种提升的益处最大化,希望在某个更关键的节点上推自己一把,让自己更快的进入金刚琉璃心的下一个阶段。   而现在,他并没有感觉到这种障碍,自然不妨再等等。   自从突破紫府境中期后,又经过了一个月的积累修行,随着实力一起提升的,是对夸父呼吸法的体悟,每日积累成长的幅度并没有因为修为的提升而有所减慢。   现在,他已经隐隐触摸到了紫府境后期的关卡。   第二日清晨,当姜不苦来到昨日奋战的地点,那里已经有一百多人等在那里,每个人的生命灵光都如一团燃烧的火炬。 第二七七章 洪都   选拔赛结束,生活再次走上了正轨。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看似日复一日的单调,实则一切都在积累精进。   充满了一种令人神往的,自然、返璞、天真的意味。   不管是脚下的路,还是修行的路。   不论是体魄,还是心灵。   都在积累中精进,又在精进中积累。   小的量变,积累小的质变,反过来,小的质变,又催发新的、看似微小的量变。   这比那种忽然之间,醍醐灌顶般的升华蜕变更让姜不苦欣悦。   姜不苦沉浸其中,甚至享受这一切。   至于其他人是也随他一般乐在其中,还是苦不堪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一天,三校战队的成员是怀着很莫名的情绪来到工地的。   因为他们才从自家队长那里知道,韩锋并不是云莱战队真正的队长,云莱战队的队长另有其人。   将他们三校战队全部压在身下的男人,头上还有一个更强的男人!   可想而知,身为三校战队的一员,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情绪会何等的复杂。   他们都怀着一种类似朝圣的心态,心中转动着“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会是何等的三头六臂”“或者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昂藏奇男子”诸如此般,种种念头。   可真正看到姜不苦,他们的情绪是有一点点失落的。   因为姜不苦的形象无法支撑起他们心中的想象。   哪怕他开山凿路的样子很生猛,但这种事情看得多了,好像,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他们在云莱书院的“冲刺集训”生涯开始了。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冲刺集训完全不是一码事,没有澎湃热血的战斗,没有精妙绝伦、一场接一场的战术研讨与练习,有的就是接任务,挣贡献值,然后和云莱战队之人一起,与那位姜队长一道,面朝大地背朝天,辛辛苦苦,日复一日,与无垠大地做着漫长的磨合交流。   枯燥乏味。   不止一个人心中升起这样的感触。   可同样,这样的氛围也不可避免的“感染”了不少人。   只有真正的沉下心来,才能真正明白,要如姜队长那般,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稳定的热情,从不懈怠的行动力,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那些没有沉下心来体悟这一切的人,或许会觉得,“我若是拼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可只有真正拼了的人,而且不是一把两把,是一直拼的人,才知道这背后蕴藏着多么大的恐怖。   云莱战队所有成员都后劲大,韧性足?   在与姜队长接触几天之后,徐寒、汪若虚、杜涛等人就明白了,让他们震惊的云莱战队成员,只不过是学了些许皮毛而已。   真正后劲大、韧性足的,是姜队长!   韩锋也是高兴的,因为从时间进入五月份开始,就陆续有人突破到半步紫府层次。   而他与另三位队长的实力也在稳步提高,一点点迈过筑基境到紫府境这道关卡。   一旦迈过,修行者的实力都将有突破性的提升。   五月十五日。   夜。   云莱福地,一处僻静的树屋,忽然散发出巨大的吸力,福地中浓郁的灵气与充沛的生命气息,都在源源不断的受其吸引,进入树屋之内。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这一切才结束,福地内的气韵流动再次恢复稳定。   ……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夏院长心中感慨不已,这样的速度,真是快啊。   柳副院长也站在他旁边,赞叹道:“这就到紫府境后期了,这个速度……以他现在的年纪达到这样的成就,即便比六一学院的同龄人,也没差太多了吧?”   夏院长摇头道:“比六一学院的还是要差些,六一学院如他这般大的,基本都是超品金丹在身了。”   “呃——”柳副院长被咽了一下,道:“即便比六一学院的学生差点,但比洪都学院的同龄人应该是不差了吧?”   夏院长点头道:“确实,放在洪都学院,都是极优秀的了。”   六一学院的来人,就如他们无声而来一般,现在已经无声离去了,除了柳副院长知道一些端倪,别说书院的学生毫不知情,就是其他教职员工,对此也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身边,就在不久前,就曾有神龙游过。   夏院长间树屋那边恢复稳定,便也收回了目光,看向柳副院长,破锣音桀桀笑道:   “这次咱们书院的表现不错了,姜平都没出手,就以全胜战绩获得了选拔赛冠军。   听说你这段时间又在搞什么大动作?”   柳副院长嘿嘿笑道:   “其实这也是他们在这场选拔赛中的表现给了我信心,不然还真不敢搞这么大。   我现在正着力将这股风气向州附属、府附属和县学推动。   除了对校际联赛做推广宣传外,最重要的是组建阵法改装团队,对它们的训练馆和讲道场进行改装。   使他们的训练馆也可以作为三种战斗模式的比赛场地,即便大小会有不同,但总体规则却是通用的。   再就是对讲道场或者其他类似建筑进行改造,让他们可以直接远程观看校际联赛的适时直播。   我希望在六月十号之前,将这项工作做完,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今年的决赛直播了,通过其他渠道听到终究不如亲眼看到。   我相信,今年是咱们书院难得的露脸机会。   若不死死抓住趁机多招募些优秀生源,从根子上增强书院的底蕴,这样的机会以后就很难再有了。”   夏院长点了点头,难得的对校内具体事务表示了关系,赞同道:   “确实,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以姜平的表现,他能在这里把这学期呆满就不得了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最后,夏院长还非常难得的询问起来。   这明显就是要伸手支援的节奏,柳副院长可不会客气,更何况,夏院长作为云莱书院的院长,在书院的发展过程中给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便颔首道:   “确实有些困难,经过实际走访考察我们才发现,州附属和府附属还好一点,县学内那些涉及到阵法的建筑配套实在太落后了,大多都还在沿用几十年前的模板。   虽说智能网络一直在避免走向娱乐化,可您是知道的,自从智能网络体系诞生以来,对各种功能性建筑的增益提升有多大。   而县学设施却连基本的智能网络体系都没搭建起来。   要让他们看到决赛直播的盛况,就必须对这一整套体系做升级改造,对资源的耗费都是其次,每个学校自己出一部分,上级单位出一部分,咱们和府学州学支援一点,就可以了。   最关键的是咱们缺乏具备这种资质的阵法师队伍,若只是三五个,大家还能想办法请一些,可这种规格的、覆盖范围有这么广的升级改造,需要的阵法师团队至少也是三五百人,我实在是没招。”   见他真就毫不客气的提要求,夏院长也不恼,认真思索了一阵,才颔首道:“好,这事我给你解决。”   说罢,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木匣,然后将一枚传讯符放了进去。   柳副院长见此,便神色一正,眼神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它。   以夏院长的实力,洪都境内都可以用传讯符传送消息,需要动用这种超远距传送盒,他心中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   帝都。   没过一会儿,传送盒再次发出轻微波动。   夏院长伸手一招,传送盒自动打开,一枚传讯符被他摄入掌中。   很快,看完信息的他笑着对柳副院长道:“解决了。”   柳副院长又高兴又好奇:“解决了?这就解决了?院长,您到底是使了什么神通啊?”   夏院长摇头桀桀笑道:   “我可没使什么神通,主要还是运气好,给赶上了。   六一学院每年不都有各种性质的短期培训班么?   现在正好就有一个针对阵法师的,学校正在考虑给他们安排些什么实习内容。   所以说咱们运气好,直接在他们原有的实习内容中新增了一项。   就叫做‘给洪都辖境内县学级教学机构完成功能性建筑的配套升级,以对接智能网络体系’。”   柳副院长听罢,嘴巴张得都合不拢。   心道,院长,您这不是神通,十个神通也抵不过您这个啊!   夏院长介绍完,忍不住还补充了一句:   “你可别因为他们是短期培训生就把他们看低了,事实上,真把他们放出来,至少都是阵法大师,甚至宗师,修为不会低于金丹境,绝大多数是元婴境甚至更高。   因为按照六一学院的标准,能进入学院参加短期培训的,必须至少有一种开创性成果,或者五件极有新意的成果,证明了自己在某个职业方向的天赋,这才能够被集中招募到学院进行更进一步的扶持。”   柳副院长点头不迭,道:“知道知道,能得他们的援手,是整个洪都教学体系的福气。”   夏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   修为突破到紫府境后期,姜不苦又验证了一下单次力量输献能够收获的贡献值。   280点。   相较突破之前,又有了明显的提升,而与刚突破紫府境之时相比,更是当初的三倍还多。   ……   时光如水,转眼,又是一月过去。   这天,韩锋在训练馆公布四校联队参与决赛的成员名单。   在徐寒、汪若虚、杜涛这三校队长身后,一道道身影肃然而立。   虽只过去了一个多月,当相比于当初,全都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蜕变。   不过,相较于当时,他们身后的人数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变化——变少了很多。   这一个多月枯燥乏味的“突击冲刺”,让很多人大失所望,这与他们预料的完全不同,每天拎着锤子上工地,这也不符合他们对于修行的审美自觉。   他们拒绝被体制化。   韩锋也觉得,让他们继续留下是对彼此的耽误,于是,很干脆的放他们自由。   所以,能留到今天的,都是接受并已经适应了这一套的学员,这种从内而外的改变,自然就让他们有了很大的不同。   变得更加懂得沉默,沉默中又隐藏着更澎湃的生机和力量。   韩锋首先念的是正式成员名单,排在首位的毫无疑问是队长姜平,然后是他还有另外三校战队的队长,他们的这段时间的变化并不韩锋差,不仅早已跨越筑基境到紫府境的门槛,他们甚至觉得,即便距离紫府境中期的距离,也不是太远。   除此之外,还有十四位正式队员名单,其中,云莱书院一方就占了九名,其他三家书院总共也仅五名,灵清书院、崇封书院各两位,最惨的是广信书院,除了队长杜涛之外,只有一位进入正式队员名单。   虽然如此,但所有人却都很坦然的接受,并没有如第一次那般群情激奋。   包括徐寒等三校队长在内的很多人,心中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因为他们学校入选者少,而是无论入选者还是未入选者,只要坚持到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身上发生的变化都太过明显。   除他们五人之外的另十四人,实力最差的也都已踏入半步紫府之境。   其中更有六人分别于这月上旬和前几天正式突破到紫府境。   也就是说,除了姜队长这个未知因素,他们居然有十名紫府境成员!   这是他们在参与这场突击冲刺之前,无论如何也未曾预料到的。   念完正式成员名单,韩锋又开始念替补队员名单。   十九名替补队员,其中,半步紫府层次者,十一名!   筑基境巅峰层次者,八名!   相比于半步紫府以上境界者,反倒是最后八名筑基境巅峰层次者最难确定,因为在场所有修行者,实力最低也已达到这个层次。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短暂担任过校队正式成员的朱富荣、李婉月、罗煊盛三人,再次跌回替补队员名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他们拼出吃奶的劲,从入学初筑基境中期不到的实力,短短四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达到半步紫府层次,成长幅度不可谓不快。   但与那些原本就是筑基境中期乃至筑基境后期的修行者比较,各方面的积累依然差了很多。   事实上,他们还能够稳稳占据替补队一席之地,就已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奇迹。   没能成为正式队员,他们也不感觉沮丧。   对在场所有人来说,这段时间的突击冲刺本身,就值了所有。   更别说,相比于境界的快速提升,他们都清楚地明白,那些沉淀在心间的东西,才是这段时日最大的收获。   而他们最应该小心的,是如何保住这种收获。   这收获得来不易,可失去就太简单了……一次心灵的滑坡,一次放纵的懈怠,就能将这一切付之流水,而且,再难拾起。   所以,当韩锋念完所有名单,无论是进入最终名单的,还是没能进入的,都很恭敬的向韩锋身旁一个始终保持低调沉默的身影鞠躬,表示感谢。   他们的神态动作,就像是端着满满的一碗水,稍不注意就要溢出四溅那种。   就在韩锋念出正式名单不久,训练馆外,一艘外形流畅,充满简单机械美感的飞舟悬浮在地面之上。   随着所有队员登船,飞舟立刻拔地而起,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飞舟内,柳副院长和另几位随同的老师等候着他们,柳副院长的目光在他们所有人脸上扫过,他们的神态举止,虽然远不及“姜平”这个原装自然,处处充满模仿斧凿的痕迹,就像是一个个山寨版、模仿版的姜平。   虽然如此,柳副院长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道:“做得很好,你们都做得很好。”   前半句是专门对“姜平”说的,后半句则是对所有人说的。   他心中最开心的是,姜平不仅做到了自己所期望的,而且,还远比自己期望的更好。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是很简单,却又真的不能再真的道理。   可他一开始并没有这种奢望,短短几个月时间,连他这个老师都没信心真能授给他们什么“渔”,所以,能够趁“姜平”在的时候狠狠多薅几条鱼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而“姜平”给出的答案,远比他最乐观的预期更乐观。   他有信心,即便是“姜平”呆满这个学期就不得不离去,可有这么多得了些许“渔技”的种子存在,云莱书院不会差,四大书院都不会差。   几个小时后,一路疾驰的飞舟缓缓降速,最终,停泊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   柳副院长伸手将飞舟收入储物戒中,然后招呼众人,登上一个棺材厢,当然,这是其他人眼中的印象。   在姜不苦眼中,除了少了四个轮子,这就是个大型公交车。   颜色下蓝上白,一排大开窗,明亮通透,一行四十多人坐进去,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当他们陆续进入时,有模仿女子发声的机械音道:“欢迎乘坐城际观光1054号公交。”   等所有人都上来后,舱门自动关闭,柳副院长轻车熟路,给一只长得有些可爱的张嘴貔貅塑像“投喂”了十颗灵珠,同时道:“去洪都人民训练馆。”   “收到,请问,您是选择最快捷路线到达还是在沿途几个地标性建筑周围观光打卡?”机械女音道。   “直接过去。”柳副院长道。   “好的。”机械女音回道。   然后这辆城际观光公交悬浮起来,在离地五十多米的空中调整姿态,想着远方不快不慢的飞去。   众学员都安静而认真的看着这一切,飞升生动的展现了乡巴佬进城该有的水准。   朱富荣扭头对姜不苦传音道:   “一直听说智能网络怎样怎样,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除了建筑工地的机械灵傀,还有可以逛论坛翻帖子的晶玉简,真没太多亲身体验。   啧啧,我感觉这趟飞舟不仅是跨越了漫长的里程,还穿越了至少几百年的时光呢,感觉咱们那都还在古代,这里却已经是这番光景了。”   姜不苦听着朱富荣的吐槽,扭头看向窗外,感觉新奇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柳副院长解释道:   “洪都现在的人口已经超过两千万,修行者的比例远超正常比例,特别是紫府境以上的修行者,数量非常多。   不论纯商业组织,还是各宗门,只要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必然会将资源和人力往这边聚集,更别说这里多如牛毛的、各种你知道不知道的官方机构,科研部门。   修行者通过各种方式高来高去,发生了许多意外甚至是惨剧。   最开始,洪都只是禁止了各种飞禽驭兽的直接进入,毕竟动物的排泄谁也无法预料,飞到人群头顶拉一坨热乎乎的东西砸下来,而大多数灵兽的排泄物气味都非常刺鼻,甚至可能带着毒性,你们可以想象那会制造多大的混乱,所以自一开始就被禁绝了。   后来,随着洪都城区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修行者的实力、数量、比例都迅速增加,又接连禁绝了驭使各种法器飞行,驭使各种飞舟飞梭飞行。   如有特殊运载需求,需要提交专门的申请报告获得专门的空航路线,不然很容易发生事故。”   “唯一没有彻底禁绝的是金丹境以上修行者以遁光飞行,不过,这也有专门的路线管制,在一些特殊的禁飞区域,也是禁入禁飞的。”   “不过,禁止了这么多,大家的出行需求也是客观存在的,人口超两千万的巨大城区,若大家都在地面街道上行走,那造成的堵塞和事故还会更多。   于是便有了城际公交和另外几种在智能网络管理之下、统一运营的出行工具,它们在不同的空间高度运行,严格遵守规则,尽最大可能规范了出行时可能造成的意外。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就选择了闭嘴。   因为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窗外。 第二七八章 最亲不过老同学   城际公交的飞行高度在距离地面五十米的位置,地面的一切能够很清楚的映入眼帘。   甚至有超过半数的建筑高度都超过了五十米,沿着固定航线飞行的城际公交就像是游荡在这座人造丛林中的游鱼。   随着城际公交逐渐驶入区域越来越繁华,沿途能看到越来越多类似的城际公交,它们以一个个高度适宜的天台为“跳板”,沿着一条固定的线路循环往复,最终将整个洪都城区都笼罩在这个网络之内。   众人透过车窗,看着外界的一切,种种新奇之物冲入眼帘,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时间也没过去太久,城际公交停泊在一个巨大建筑从中间部位横出的宽阔平台上。   这个巨大建筑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平躺在大地上的巨大鹅蛋——其中三分之一埋在地下,只有三分之二的部位露出地面之上的那种鹅蛋外形。   “洪都人民训练馆到了,这里是城际观光1054号公交,欢迎您的乘坐,期待下次与您相会,再见!”   等姜不苦等人陆续下车,城际公交自动关上车门,然后再度浮空而起,向远处驶去。   而在这平台,已有一行十余人正在等候,正是柳副院长的“老朋友”们,已经打了很多交道的、另外三家书院的来人。   四校联队当然不是云莱书院一家的事,这是四家书院作为一个整体对外而战,此刻看到柳副院长一行人,眼中都充满了由衷的喜悦。   曾经的剑拔弩张,这一刻化作了浓浓的战友情谊。   三位来自灵清、崇封、广信书院的副院长,全都笑着伸手向柳副院长迎了过去。   “辛苦了!”   “辛苦了!”   大家彼此互道辛苦,有客套的成分,却也有真心实意。   明日就是正式决赛日,这个时候才带领战队前来,还是与选拔赛如此迥异的环境氛围,是非常仓促和冒险的,可若将战队提前拉过来适应场地,熟悉环境,那种日有精进突击冲刺就将提前被打断,而这是他们更不愿看到的局面。   所以,其他三校的联赛负责人在远远观看了大家的日常训练后,就主动请缨,他们亲自去决赛场地打前站,让孩子们在大后方实训到最后一刻。   大家默契配合,分工合作,只是由衷的希望联校战队能表现得更好一些。   他们领着柳副院长、姜不苦等一行人往里走,一边简单的介绍着当下的情况:   “一开始,按照洪都学院的建议,本来是打算将决赛场地安排在洪都学院内那座训练场馆内,不过,这遭到了道院一方的强烈反对。   双方正在僵持时,洪都政府这边给出了一个新的方案,就是将决赛场地安排在这里。”   “这座洪都人民训练馆是洪都政府近些年着力打造城市新格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另外还有在以前超大型图书馆的基础上升级而来的洪都人民典藏馆,再就是相应的讲道场、生命福地、论道殿等场所。   其用意是将整座城市打造成一个超级学府,针对的是成人教育,市民教育,上一届洪都一把手还曾亲手题字‘生也有涯,学海无涯’,特别是对修行者,活到老,学到老,永远都应该行走在路上。   想法是好的,可是效果……呵呵,无论是本来就没修为的普通人,还是有修为的修行者,年纪一过三十,基本就没有主动求学求成长的心态了。   哪怕是这么好的平台搭着,他们也已经认定,自己天生就这程度了,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   “现在这些场所基本被来自各宗门组织的修行者利用起来,供他们切磋交流,因此也有不菲的营收。   可这点收益并不被洪都官方看在眼中,反倒是对这些建筑没能达到预期而觉遗憾。   这次洪都学院和道院方面为决赛场地而起争执的时候,洪都官方就主动提出了这个意见,承诺决赛期间将这座洪都人民训练馆免费提供给校际联赛使用。”   柳副院长听着先来者的介绍,心中若有所思,打量着这座恢弘壮阔的巨大场馆,道:“这座场馆,怕是十万观众也能容得下吧?”   一人笑着解释道:   “何止十万,它完全可以根据人数进行灵活调整,最多承载人数,一百万都装得下!   按照官方的说法,他们是希望接着从咱们特等修行学院刮起的这股风气,对洪都辖境内的修行风气产生更广泛的影响。”   柳副院长却似笑非笑的道:“我看还有些取经的意思。”   “取经?”一人疑惑的问。   “不是我自夸,可就修行界的风气而言,一旦有新风气在咱们整个特等修行学院刮起来,其他修行者会自然而然的模仿学习,甚至一步步成为拥趸。   说不定以后洪都官方会以城市或者州府为单位,按照咱们校际联赛这种模式也弄一套类似的比赛出来。”柳副院长淡淡的道。   那人闻言,张了张嘴,最终点头道:“有道理!”   ……   因为有人打前站,一切流程和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不需要姜不苦他们这些战队成员多费任何额外的心思。   用一位在前引路老师的话讲,别把他们当老师或者校领导,把他们当服务小厮即可,无论任何疑难杂事,都可告知他们,让他们出面解决,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决赛场中的战斗本身,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关心。   正说着,他们就被领进一个宽敞压制的大包间,五张大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佳的各种灵药膳,招呼他们入座用饭,就连端茶倒水这种小事,那些领队老师都能在亲和的笑容中非常自然流畅的完成,不会让众战队成员感觉丝毫尴尬。   用完饭后,大家就被领到同楼层的房间内,每人一个单独的大套间,本来面积就不小的房间在拓空阵的有效运用下,像是一栋栋富丽奢华的宫殿。   在安排他们安心休息,明早到点了会有人过来提醒,不必有睡过头之类的担心。   安排好一切,将一切都处置妥帖之后,他们就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姜不苦一人在这巨大的套间中逛了一圈,就盘膝坐在榻上调息精神。   一开始,还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因为这房间内虽用聚灵阵法让灵气比外间更加浓郁,但却没有独特的生命气息,所以,修行的效率自然也就远不能与在特殊生命福地之时相比。   这就是吃惯了精米细粮,再吃粗茶淡饭就会本能的感觉不适,甚至有种割喉一般的难以下咽。   不过,他的心态终究非寻常人可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尝试去享受这种“粗茶淡饭”中透露的原始质朴意味。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姜不苦睁开眼,心中有些疑惑,按照那些老师的安排,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人来打扰才对。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朱富荣的声音:“队长,休息了吗?”   自从进入战队后,朱富荣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这个,姜不苦估计,他这是为了更好地融入战队之中,而不是用更亲近的称呼借以展示两人关系的特别。   “正在修炼,不过,现在被你打断了……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吗?”姜不苦开门问道。   “呃——”跟他进屋的朱富荣被这回答呛了一口,无论老师们安排得多么妥帖,无微不至,在这种总决赛即将开始的前夜,哪个小伙子小年轻能够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把自己强摁在房间休息?   更何况,这里又不是特殊生命福地,哪怕苦修一晚,那点微末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变化的变化,又能对明日的决赛有多大作用呢?   不过,这种做法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会让人惊讶,可在“姜平”这里,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于是,朱富荣在被轻微的呛了一下后,直接道明了来意:   “这不是大家心情都有些激动嘛,何况以咱们的修为,十天半月不休息都顶得住,所以就有人出房间逛了逛,发现道院战队就在咱们楼上那一层。   刚才罗煊盛在那边碰到了卓不凡,便传讯给我过去和老同学聚一聚。   还让我来你这边问问……这可不是他不尊重你啊,人家是知道你这性格,怕直接传讯过来你却直接拒绝,反而尴尬,便让我代劳了。”   姜不苦都没多做考虑,就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也小心点吧,可不要误了明天的比赛。”   卓不凡、罗煊盛、朱富荣是同班多少年的老同学,早在进入县学之前就在一个圈子里混。   而自己是临到最后一学期才插进去的,所以,他这个“老同学”的水分就有些太重。   再加上他天生就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合,去了也是个闷墩儿,给自己添不自在,也给别人添不自在,所以,当然还是在房间修行更加附和他的审美。   见他如此干脆的回绝,朱富荣没有任何意外,道:“放心,安全得很,连这层楼都不会出,就在咱们刚才用饭那旁边聊聊天而已。”   姜不苦本来已经没什么话说,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们最好还是和韩锋说一声。”   朱富荣嘿嘿笑道:“怕我们泄露军机那?放心吧,人家早就想到了,甚至让咱们静不下心就去外面走走都是他提醒的,好了,不说了,我走了。”   直到朱富荣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姜不苦都还有些许愕然。   他是真的没想到,韩锋这么贼。   若说会老同学,韩锋、徐寒、汪若虚、杜涛四人的老同学怕是有不少在道院吧,还有其他正式成员,替补队员,也是能找到“老同学”的吧?   决赛似乎还没有开始,决赛似乎已经开始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盘膝坐在榻上,很快,便进入深层修行的状态中。   ……   朱富荣来到刚才用饭旁边的一个大厅。   巨大的大厅被各种绿植和半透明的水晶分割成一个个半独立的空间,他在半昏的光线中,踩着软绒的地毯,走在廊道中,耳畔有极轻微、不让人感觉嘈杂、反而让人愉悦的音乐,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朱富荣恍惚觉得,自己这么个粗人忽然间心底也有了许多诗情画意的情怀。   “魅惑阵法?”他摇了摇头,心中如此想着,便挣脱了这种通过声色之术惑人心灵的氛围,让自己保持清醒。   “有点意思。”他心中如此想着。   他走在廊道中,不时能见有着不同编号的半独立隔间,隐约能见到里面有人,但因为阵法的阻隔干扰,他既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让他知道,这里只是幽静,并非只他一人的鬼蜮。   通过这种小小的手段就抵消了过于清幽的环境给人带来的不适感。   来到罗煊盛通知他的编号房间外,他按了下门铃,罗煊盛从里面打开了门。   他不仅看到了坐在那里向他和煦微笑的卓不凡,还看到了薛筱婧,将近一年不见的他这一瞬间有些失神,实在是太过光彩照人了,和他记忆中的那位比起来,眼前这位,真有了几分仙子的韵味了。   恍惚中,他忍不住扭头去看正坐在薛筱婧对面的李婉月,试着以记忆中一年前的形象作对比,才发现,身边这位变化同样巨大,只不过,因为天天相处,过于习以为常,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   “咋了,忽然见到老同学,激动的傻了?”李婉月手里拿着一枚拳头大的灵果向他扔了过来,朱富荣本能接住,顺势就咬了一口,人也恢复了正常。   薛筱婧也在仔细打量着朱富荣,道:“你的变化倒是没那么大。”   朱富荣笑嘻嘻的回应:“刚才确实有些傻了,想到以前的老同学居然已经出落成一个仙女,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心中甚至在想,要是刚才自己告诉姜平薛筱婧也在,不知道他会不会赏脸?   薛筱婧闻言,咯咯笑了起来。   聊了几句,薛筱婧又和李婉月低声交流了起来,言语中还提到了另几人,说到王雪刘静的近况,薛筱婧由衷的喜悦,而提到瞿铃郑芝的选择,她又有些神色黯然。   朱富荣一屁股坐在罗煊盛旁边,看着对面的卓不凡,这家伙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让人讨厌,嘴角轻笑,云淡风轻,宛如生来就该属于天上云端,而他们这些人则属于污浊尘世。   以前,他只会心底憋闷,因为人家就是这么优秀,对他们这些老同学全面碾压式的优秀,你若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也不是人家的罪过。   不过,现在他心中却在想:“笑吧,我就看你明天过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隐隐有种感觉,姜平的存在,对他们这些老同学来说,都是一道“魔障”。   他虽从没针对过他们,他永远只盯着自己脚下,踏实的走自己的路,但他们却必须面对他,必须翻越他行走过后,无意中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障碍”。   面对这“魔障”,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却无法回避,更不能装作看不见。   如他与李婉月,刘静、王雪,做出的是一种选择,他相信罗煊盛、瞿铃、郑芝等人现在所走的路,不说全部,却多少也受了这影响。   而现在,这“魔障”即将横在卓不凡心头了。   而以卓不凡的骄傲,这个魔障不是那么好越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甚至有些看好戏的情绪。   虽然如此想,但他在与他们闲谈的言语中,没有一字提及姜平,罗煊盛、李婉月也同样如此。   就是薛筱婧好奇主动询问,李婉月也语气淡淡的道:   “他那性子,一百年都不可能有变化的,修炼修炼修炼,他的生活中,除了修炼就没有其他任何事了,所以,真的没什么好说。”   薛筱婧闻言,笑着连连颔首道:“确实,能够想象得到。”   朱富荣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好奇道:“你们这是全都突破紫府境了吧?厉害!”   薛筱婧道:“其实,你们三人才真让我惊讶呢,以你们的状态,在书院这种环境,最多两三月,就能突破到紫府境了吧?   我和卓不凡在各自道院都呆了将近两学期才有这样的成就,而你们进入这新成立的书院才一学期不到,上一学期还在州学中就读,而州学的条件,无论软硬件设施,还是竞争环境,都要差很多,可你们的进度却不比我们慢多少,真的很让人惊讶。”   其实还有一个没有说,却是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和卓不凡的修行天赋确实要比朱富荣、罗煊盛、李婉月三人好一些。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这种优势几乎没有体现出来。   无论是她,还是卓不凡,心中其实都有些震动。   朱富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个人的成长,也离不开大势的机缘啊。”   无论是他还是罗煊盛、李婉月,对这话都是秒懂,他这话中的“大势机缘”,至少有六成是让他们遇到了姜平这样的奇葩。   卓不凡、薛筱婧也是秒懂,因为他们早就知道,现在这校际联赛都是四大书院发起并推动的,为的就是把他们门面上那“特级”二字烙得更实在一些,对此,道院师生心中是很清楚的。   那么,同样的道理,四大书院为了尽快把“特级”二字落实,也会想尽办法给学员们“补充营养”。   这就是大势机缘啊!   朱富荣而后又随意中带着些好奇的问道:“以你们的实力,现在应该都是道院战队的正式成员了吧?”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自得的笑道:“说起来,咱们这一届也真是神奇,接连创下了蓬乐县学多少个第一?别说蓬乐县,就是整个大宁府,以后怕也难得凑出这样的阵容。”   听到朱富荣这有些自傲的夸赞,卓不凡也忍不住笑了,确实,他们这一届的表现实在是太妖了。   但笑了一下过后,他就迅速收起笑容,甚至脸上的风轻云淡之气都消散了许多,摇头叹道:   “你们对道院的了解还是太浅了,我和薛筱婧虽然都在这学期中左右就突破到紫府境,要说成长进度,已经非常大了,也不比任何人差。   但咱们毕竟是小县城来得,自小受到的熏陶就不一样,积累的底蕴不同,体现在这最初的冲刺阶段,就能看出明显的不同。   虽然我有信心再过一两年,能够追上甚至超过他们,可现在,确实还差了许多火候。   事实上,我和薛筱婧能够同时挤进替补队员名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朱富荣感同身受般点了点头。   而后,几人又聊了许多,或者聊些修行感悟,或者聊些学习生活中的趣事,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最后,朱富荣看了看时间,起身道:“真是对不住啦,我们还要为明天的决赛做些准备……等决赛过后咱们再聊吧。”   罗煊盛、李婉月二人也都站了起来,李婉月同样对薛筱婧露出有些抱歉的笑。   薛筱婧站她旁边,笑着把着她肩道:   “你这样让我感觉生分了,这有什么可抱歉的?等到决赛结束咱俩单独聚聚,我听说有几家塑形养身馆非常不错,一直没机会去,这会咱姐俩正好一起去试试,我请客!”   李婉月心中道:“希望决赛结束后你还这样想……不过,我们也都提前道了歉了。”   这么想着,心中那些许的不安也就捋顺了。   ……   与卓不凡、薛筱婧两人辞别后,三人并没有各回各屋,而是一起去了韩锋的房间。   此刻,韩锋房间内已经聚了很多人,大家都在低声聊着什么。   若是凑过去仔细听,一定能让才与他们分别不久的道院老同学们寒毛直竖,保不准能立刻拎着八十米长的大砍刀闯门而入。   三人进来后,也融进了交流的人群中。   而韩锋则立在一块小黑板前,上面写着三十八个名额,分左右两列,一边十九个。   而他此刻的目光皆盯在左侧十九个名字上,这一列是道院正式队员的名单。   在决赛正式开场之前,各站队是不需要透露自家的出场阵容的,只需要在进入备战间时,确保自己提交的名单总人数没有超过三十八人即可。   所以,按照正常流程,他们现在是无法知道道院战队成员名单的。   可现在,他们都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了小黑板上。   而在每个人名之后,有其人的境界、功法、术法能力等特征描述,这些信息来自于两个渠道。   一是观看道院内部选拔赛直播,从他们的点滴表现中总结而来,这是做不得丝毫虚假的苦功夫,而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只能确定一个大框架,准确性需要有所质疑;   二是今日老同学聚会,东拉西扯的闲聊中提取出来的有用信息。   就在朱富荣三人进来后不久,徐寒、汪若虚、杜涛三人也先后会完老同学回来,直接聚在了韩锋旁边,看着他写下的那些信息,不是补上一些信息,或者对一些信息进行修改。   一个小时后,除了姜不苦,书院联队的所有人全都齐聚于此,看着小黑板上的信息,嘴里发着各种赞叹。   “真是厉害啊,正式队员全员紫府境,而修为达到紫府境中期的居然就有六个,咱们和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大得让人无力。”   “人家比我们强的不止是修为,无论是术法手段,还是法符神通,没有一项短板!”   “……”   听众人赞叹完毕,韩锋道:“看了这些信息之后,我看你们很多人完全失去了战胜了道院战队的想法。”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是写在大部分人脸上的答案。   韩锋这时候也没有要给他们喂鸡汤的想法,值此最后时刻,单纯的鼓劲打气的话语,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道:“道院的优秀全方位的超越我们,这一点,我们要承认,这是客观事实。”   “但是,同样有两个客观事实,我需要再次向你们强调一下。”   说着,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   “第一,他们很自信,打心眼里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从大家聚会归来的言辞中,这是我感受最深的一点,无论是道院战队的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对于赢得与咱们之间的战斗,都充满了信心。   咱们从他们口中有意无意的了解到许多道院战队的情况,但却不曾有一位道院战队成员主动询问咱们战队的事,哪怕他们心中没有存探听情报的心思,可这点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那岂不是说,咱们连引起他们好奇心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或许会觉得这没什么,双方差距这么大,人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眼中只有洪都学院战队,这好像很正常,谁会把更多的注意力倾注在脚下蚂蚁身上,反倒忽略了站在身前的猛虎呢?对吧。   可是,我要说,若咱们真能完成奇迹,那么,这将是他们落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并没有深谈具体的战法战术,如何利用这一点来营造优势,直接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咱们都知道,现在咱们还敢于与道院战队碰一场的最大底气,来自于姜队长。   我且不说姜队长实力如何,是否真能带领咱们拿下这一战。   我要说的是,校际联赛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个团体的战斗!   柳副院长他们费劲心力,最大的目的是借此机会把咱们四大书院的名头亮出来,那你们说,是一个人发光好一些还是一群人发光好一些?”   “哪怕你发不了太多光,那么,不要去和别人比较,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尽情释放自己能释放的,这不难做到吧?   至于结果如何,我不断言,咱们只需要做到最好即可!”   说到这里,他收指成拳,紧握挥臂:“所以,尽全力一战就好!”   “尽力一战!”徐寒同样挥臂握拳道。   “尽力一战!!”汪若虚也跟着挥臂握拳道。   “尽力一战!!”杜涛也挥臂握拳。   最后,全场所有人都挥臂握拳。   “尽力一战!!!”   ……   就在他们旁边另一个房间,三书院的副校长从几个小时前嘴巴惊讶得就没有合拢过。   他们全程观看了这一干娃娃们的表演,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制止这种歪风邪气、不良作风。   反而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那就是把他们这个楼层本来就有的各种阵法做了调试加强,特别是隔音之类的阵法。   “不能让道院那些家伙知道。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们心中如此想。 第二七九章 照人与照己   他们全程目睹了今晚的一切,其他三校领导,看向柳副院长的目光,都是说不出的艳羡。   就连原本因为第一轮选拔赛在云莱战队手中输得太惨,广信书院的胡副院长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说人家韩锋并没有那么能干,可现在再看这孩子,真是哪哪看着都顺眼。   真要说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什么这孩子不是我们学校的?   柳副院长强摁着心中的轻快,轻咳一声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种行为还是不能鼓励的,等这次比赛过后,得找他专门聊聊这事,特别是以后,这样的做法也要命令杜绝。”   其他人闻言,纷纷侧目,您这真是……厉害啊。   自己上了车,还要赶紧把车门焊死。   自己成功钻了空子,然后反手就把这空子堵死,让别人没空子可钻。   同时,他们偶尔也会忍不住看向另一个房间所在。   这个被云莱书院顶在明面上的代队长都如此给力,他们实在是好奇,那位除了修炼踏实,从各方面看都有些其貌不扬的姜平到底又有何种表现——他们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云莱战队真正的队长是姜平,可因为他们与之几乎毫无接触,就远远见过几次,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也是姜不苦和其他妖孽天骄最大的不同之处,其他妖孽天骄,就像是一枚枚主动散发热源的太阳,哪怕他们本人并不喜欢这样,可他们的优秀依然会无法掩饰的绽放出来,夸张的甚至能够浓烈到刺人眼目的程度。   特别是他们与普通学子在一起时,都不用任何秘法,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够看出他们鹤立鸡群的本质。   所以,如此普通平凡的姜不苦却是四校联队的真正队长,怎不让他们心中好奇?   所以,在关注韩锋制造出的这些动静之外,他们也控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对“姜平”也多一些了解,可柳副院长早在第一时间就加强了他所在房间的阵法禁制,让这些好奇宝宝的神识意念全都只能在门外徘徊,所有的好奇心全都止步于其人的房门之外。   胡副院长嘀咕道:“他就是你真正的底气所在?……其实,我觉得韩锋这小伙子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柳副院长双手抄在怀里,没有正面作答,道:“咱们好好看着等结果就是。”   ……   六月十六日。   清晨一大早,洪都人民训练馆外就排起了长队。   这是等着入馆的观众。   训练馆将所有进出通道口打开,每人只需持票在一个智能机械上扫一下就可以进入,每人进场根本就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这种情况下还能形成这种拥堵长队,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被这场决赛所吸引。   其中,甚至有超过一半的观众,是练气境修为都没有的普通市民,另外还有大量练气境、筑基境的修行者混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专门通道是特意对紫府境以上修行者开放的,同样有络绎不绝的人员进入。   他们中有宗门出身的修行者,有来自各种组织机构的在编修行者,也有各种各样的散修——在炎夏,散修泛指那些喜欢自由的修行者,不愿将自己绑定在某组织机构、官方编制或者宗门商行这些组织内,和贫穷、低端无关,事实上,根据统计,散修的身家是超过同境界的平均水准的。   因为在修行财务没自由之前,哪怕内心向往,也是没资格做散修的。   而散修与有组织的修士也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在不同的时段,因各自心态、积蓄、际遇的不同,是可以灵活调整的。   作为洪都辖境内特级高校之间的比赛,任何修行者都会很感兴趣。   对于绝大部分修行者来说,特级修行学院的学子都是飘在云端的人物,年纪轻轻,人生才刚开始,可观其成就,已经超过了他们一辈子才有的成就,这样的人物,寻常时候,能碰看到一两个都不容易,更别说看他们如此大规模的团队厮杀,其对修行者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   “这还是第一届,才刚开始发酵酝酿而已,我相信要不了五年,远道而来只为看这场比赛的修行者数量,就能把这个训练馆挤爆。”   朱富荣站在人群中,远远看着那些陆续进场的观众,训练馆就像是胃口奇大无比的巨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他眼中所见,一点都不夸张。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虽然在阵法的阻隔下,除了能远远看到这模糊的大概,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但所有人都被这以数十万计的人潮狠狠冲击了一下,精神不由自主被调动、被激活起来。   周身细胞有种跃跃欲试的颤栗感,脑袋似乎有电流过,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在一点点亢奋,一点点激动。   这种感觉,和他们在选拔赛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好了,大家准备好,咱们要开始正式亮相了。”韩锋提醒道。   听到韩锋的招呼,所有人都迅速收回东张西望的眼神,神情变得专注,肃穆中又带着紧张,韩锋嘴里甚至轻声喊了节奏“一、二、三,走!”   他第一个迈出大门,其他战队成员则紧随其后,很自然的排成方正的队列走了出去。   他们走在一条廊道中,所有观众都能看到他们,但因为赛场被拓空阵放大了太多,在人们的视线中,如同一串蚂蚁在行进。   但这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丝毫妨碍,因为就在他们头顶,正在同步播放着立体影像,将他们的身影放大了上百倍不止,哪怕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态变化,所有观众都清晰可见。   而在赛场中央,正有一个突兀而起的高台,有一个年纪五十多岁,天生带着亲和喜感面相的男子正在对他们这个书院战队做简单的介绍,其中不乏溢美之词,同时还很自然的插些小段子,在一点点的调动所有观众的兴奋度和期待值。   这样的一幕,在姜不苦眼中,既视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正步走在队伍前列的韩锋,心道,要是再让他扛个旗帜,再配上鼓点或者音乐,一切就齐活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动,他就赶紧摁了下去,并努力不让自己东张西望,随着大队伍前进。   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任何一个微表情可能都会被解读出无数含义,甚至可能惨遭表情化,还是正常低调一些为好。   走了一阵,终于走进了自家的备战间,外间的一切终于被阻挡在外,所有人都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哎,好紧张。”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怪不好意思,哈哈。”   “手心都是汗,你们呢?”   “……”   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表着心中的感慨。   不过,很快,大家就全部闭嘴了。   因为继他们之后,道院战队成员出场了。   而看着他们出场,大家都变得很沉默。   因为,无论是现场观众给出的反馈,还是他们自己的感受,都觉得道院战队成员各方面的表现都比自己这些人好一些。   仔细回想一下,最先出场的他们,无论整体阵型还是个人表现,都更呆板、更紧张。   而道院战队则明显活泼了许多,神态间也更加自信。   道院战队入场之后,最后是洪都学院战队的进场。   他们都还没看到人,就看见观众席上那些原本坐着的人们忽然站起身来,拼命的鼓掌,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   然后,他们才看到真人,挥洒随意,自信从容,对这十九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紧张学习之余的玩乐,一边往备战间而去的他们,一边向给他们热烈掌声的观众们挥手示意,有时候还停下脚步转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队形可言,就是闲庭信步。   书院备战间内,战队众人看着这一切,气氛越发沉默。   韩锋默不吭声,却能看到他紧咬的腮帮。   其他人也都沉默,有的摇头,有的捏拳,不一而足。   按照一开始柳副院长等人的设想,决赛之时,分属书院、道院和洪都学院的三方战队,应该按照类似于选拔赛的模式,每个战队都分别与另两方战队比赛后,根据综合表现出的胜负优劣进行排名。   但是,这个提议道院方面还没发表什么意见,洪都学院却第一个提出了反对。   因为这个设想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把新成立的书院,道院和有着悠久历史的洪都学院放在同一线上。   这是强行往书院脸上贴金了,而这些金都是从洪都学院身上蹭下来的。   洪都学院对这个校际联赛的态度,是三方中最不热心的那一个,听到这个提议后,就直接否决了。   “若是这样,你们就自己玩吧,洪都学院就不参与了。”   这当然不行,最终,同意了洪都学院提出的方案,先由书院战队与道院战队比赛一场,获胜一方再与洪都学院的战队比赛,争夺最终的冠军归属。   其实,从这个态度就能够看出,洪都学院就是“拨冗赏脸、于百忙之中与你们一战”,对于这个校际联赛,根本谈不上重视,甚至连选拔赛阶段也只有书院和道院有,洪都学院只需到决赛时派出一支战队应战即可。   有种大人耐不住小孩央求,下场和他们玩一会儿的感觉。   对柳副院长这些校际联赛的发起人来说,洪都学院这态度是有些让人受伤的。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让洪都学院战队缺席,不然就越发显得洪都杯校际联赛名不副实。   而他唯一努力争取到的一个结果,就是从第二届开始,上一届联赛的冠军将以卫冕冠军的身份获得如第一届洪都学院战队这般的特权,等其他战队决出最后的胜负后,由胜利方与卫冕冠军争夺最终的冠军头衔。   也就是说,假如今年当了冠军,明年哪怕再拉稀,也能得个亚军。   柳副院长等人在这上面的坚持让洪都学院方面的谈判代表心中有些好笑,虽然大家都是“特级”,可大家心中难道就真的没点数吗?   不过,柳副院长等人在这方面的坚持洪都学院最终还是同意了,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事实,但至少这样一来校际联赛的规则会显得更正规一些。   从三方战队成员的入场,也能看出许多微妙处。   实力最低的书院战队最郑重其事,实力最高的洪都学院战队最放松,也最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房间,柳副院长等人齐聚于此,看到这样的一幕,他们同样选择了沉默。   最终,柳副院长道:“任重而道远呐。”   ……   云莱书院。   今天,不仅所有学员齐聚于讲道场,就连所有在校老师,教职员工,天行局工作人员,全都齐聚于此。   刘静王雪唐小棠等人皆在其中。   作为通过最佳视角观看直播的她们,比身在现场的姜不苦等人还要更能感受到这一刻来自洪都人们训练馆的喧嚣与火热。   而在这样的背景中,当他们看到书院战队的成员登场,看到“姜平”,朱富荣、李婉月、韩锋、罗煊盛还有其他熟识的面孔,她们的感觉很奇妙,感觉莫名的骄傲。   为自己曾与他们同行过一段路,为自己见证了他们的成长,而感到与有荣焉。   可当看到后续道院战队登场,洪都学院战队出场,那明显而强烈的对比,现场观众越来越激动喧嚣的反应,她们又有种感同身受的难受。   胸口莫名有点堵得慌。   最终,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刚才出场时混在人群大队伍中,毫不起眼、其貌不扬的姜平。   ……   蓬乐县学。   今年新建,刚落成不久的全新训练馆中。   此刻,全校师生齐聚于此,坐在四周观众席上。   不只是蓬乐县学的师生,还有来自整个大宁府的集训队伍。   去年统考,蓬乐县学的表现太抢眼,一个县学盖过了整个府的风头。   今年一点也没黯然失色,因为原本进入州学的几位学员,居然有五位在这一学期也成为特等学院的一员。   这着实让蓬乐县学风光了一把。   蓬乐县学一时间成为全府乃至全州县学的榜样,在校长张晟的积极奔走下,当然也是各方面有心的促成下,蓬乐县学来了一个大升级,再加上又赶上柳副院长推动的智能网络体系进县学活动,最后一看,咦,蓬乐县学各方面的软硬件甚至比府附属还好一些。   于是,今年由大宁府出面主持的全府集训,直接把集训地点定在了蓬乐县学,有这么一群实打实的榜样就在身边,对大家的激励效果也更明显。   而今天,从全府遴选而来的精华学子们,也全都暂停了今日的训练,坐在训练馆中,和洪都人民训练馆的观众一眼,看着场中师兄师姐们的风采。   值得一提的是,在训练馆看到的直播,只能做到看和听的同步,而在讲道场中,却是完全的身临其境,甚至,比现场那些观众距离战场更近,除了看和听,更能感受到气势的交锋,术法的威能,空气的寒热动荡……真正的身临其境。   陈睿现在是县学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看着自己的学生出现在这么高、这么大的舞台上,他心中除了感慨也只有感慨。   别人经常来向他取经,问他怎能教出这么多这么优秀的学生,甚至连府学都动了心思想挖自己,他惊出一身冷汗,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他自己可是最清楚怎么回事,甚至连校长向安排他继续带新一届三年级一班这事都被他极力推脱,而是老老实实从头开始。   不过,在教学实践中,他还是会忍不住将一些感悟贯彻下去,而因为他“名师”的头衔,也没谁敢对他的教学方案置喙。   所以,在他旁边,经过他近两学期的打磨,进入县学还不到一年,正式修炼也不到一年的一年级一班学生,相比于二年级一班、三年级一班的学生,显得黯淡无光许多,少了后者那种挥洒自信的光芒感。   如果是朱富荣、李婉月他们重回故校,看到这个一班,也一定会错愕,并提醒“姜平”,“诶,这些才是你的亲学弟学妹吧?”   所以,在其他人因为他们所关注的、让他们感觉骄傲的榜样因为一个简单的出场就被压了风头,感觉有些难受的时候,陈睿心中真没类似的情绪。   他反而在回想着书院战队出场时,那有些板正紧张的整体氛围中,似乎有些让他熟悉的韵味。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又扭头看向自己现在带的这班学生,刚正式接触修行的他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看着场中的立体影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想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他们的情绪波动反倒是众学子中最小的。   因为刚正式接触修行的他们,被自己这个名师赠送的第一个告诫就是:【你们要放下对天赋和智慧的执着,务实,踏实,真实的走自己的路,行自己的道。】 第二八零章 首胜   备战间。   韩锋来到姜不苦面前,道:“队长。”   神色间,有些欲言又止。   姜不苦明白他的意思,赶在他说出之前道:   “团队的战术战法安排,一切都由你做主,我全都听你安排,你也不要有顾忌,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我现在就是一颗随你摆布的棋子。”   决赛和选拔赛不同,书院战队与另外两方的差距是巨大的,他也不可能大咧咧稳坐钓鱼台,做那个不出场的“坚强后盾”,所以,他会在十三人团战时便跟随出场。   而韩锋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他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代队长的角色,真正的队长是“姜平”,他心中虽然有了比较完整的战术安排,但在进行布置之前,当然还是要跟他沟通一下,特别这里还涉及到对他本人的安排。   而姜不苦直接把自己定位成一颗“棋子”,也让他心中最后那点阻碍消失。   ……   姜不苦穿上红色战服,与其他战队成员一起,正等候在专门进入比赛场的通道入口处,外面的主持人正在介绍着双方出场队员的基本信息,外貌,姓名,出身院校,还有修为境界,功法特点等。   至于修为境界、功法特点之类,并非战队主动告知,战队也没有这个义务,这些信息都是第三方通过他们之前选拔赛阶段表现出来的实力做出的分析判断。   而在姜不苦等人旁边,还有个比真人比例还大许多的屏幕,上面也在滚动介绍着同样的信息。   姜不苦有些意外,因为他在道院战队的出场人员中,看到了两个老同学,卓不凡和薛筱婧。   “倒是真的有缘。”他心中如此想。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更多想法,可他身旁的其他人却因这名单而骚动起来。   徐寒急忙道:“替补队员,对方这次出场的全是替补队员!”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昨晚可是研究了许久,更是重点分析了道院战队十九位正式队员的情况。   而相对于对正式队员的全方位了解,对十九位替补队员的分析就要少许多,但有关他们的基本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   让他最感压力的紫府境中期,一个都没出场!   几个月前就达到紫府境初期,随时可能突破紫府境中期的正式队员,也一个都没出场!   道院战队的替补队员虽全都是紫府境初期修为,但晋入紫府境也就这一两个月内的事情,基本和韩锋等人处于同一线上。   韩锋眼中精光爆闪,快速道:   “诸位,道院战队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傲慢!   在这场决赛中,他们从没把我们当做对手,洪都学院战队,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想要在与洪都学院战队碰面之前,让正式队员有最好的状态,更想尽量隐藏他们的各种信息。   所以,他们选择以替补队员与我们打!   他们对我们信息的了解,全来自于一个多月前咱们在选拔赛时的表现,哪怕最乐观的预估咱们的成长,咱们也不可能凑出全员紫府境这样的阵容。   不过,他们注定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道:“诸位,咱们的机会来了!”   在四月二十六日,最后一轮选拔赛时,书院具备短时间突破紫府境修为的人,只有四校队长这四人。   道院即便以自身做参照,要在五十天后的今天把这样的阵容变成全员紫府境,也是不可能的。而书院各方面比道院都要差一筹,那么,书院必然不可能凑出全员紫府境的阵容来。   可在这近两个月的突击冲刺中,四校战队真就完成了超出外界认知的蜕变。   不仅韩锋四人早早的就顺利突破到紫府境,另还有六人在六月上、中旬完成了突破,再加上“姜平”,十三人团战,他们能够拿出十一位紫府境,虽然比道院战队十三人全为紫府境要差些,但这差距远没有对方以为的那么大!   所以,机会很大!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点,脸上全都闪过兴奋之色。   “好,咱们该出发了!”   韩锋一挥手,便大踏步向前,身旁是徐寒、汪若虚、杜涛三人,气势张扬不凡。   而姜不苦则与其他人一起,跟在她们身后,显得非常普通,毫不起眼。   而就在对面远处,身着蓝装的道院战队成员也于同时登场。   双方遥看彼此,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反不及观众席上看得清晰。   进入赛场后,随着韩锋的手势,团队阵型迅速发生变化。   姜不苦守在距离红色旗帜五十米左右的中线位置,左右还各有两人在同样距离红旗五十米的位置均匀分守,将红色旗帜围成一个半圆,防守在中心。   除此之外,在他左右两边的侧前方,像是螃蟹张开的两钳,摆出一种可攻可受的态势。   而真正向前冲击的,只有韩锋、徐寒、汪若虚和杜涛四人。   他们对于自己紫府境的修为,不仅没有丝毫隐藏,反而有些刻意的彰显,很轻易就能让人看出其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更别说这种战术本身也无法骗人,九守四攻,若非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要顾及一下形象,书院战队十三人怕是都会在自家旗帜周围摆出一个有守无攻的乌龟阵了。   于是,道院替补战队的众人在见到书院战队这保守的战术布置后,传音交流了一阵,便来了个针锋相对的应对——因为全员替补队员出场,所以,连队长都没有,所以,战术的布置和调整,都是大家商量着来。   道院战队分出四人守护在蓝色旗帜周围,而另外九人则摆出锋矢阵型向前冲去。   一方九守四攻,一方则来个九攻四守,还蛮对称的,这或许也是道院战队刻意为之的一个小幽默。   真正需要他们认真应对的是之后与洪都学院的比赛,和书院战队的比赛,就当是正餐之前的甜点热身了,所以,对待与书院战队的比赛,哪怕是全员替补出场,大家的心态都是非常轻松的。   而面对九位强压过来的紫府境修行者,突出本阵过远的韩锋四人似乎瞬间有了势单力孤,难以支撑的感觉,于是,在与对方接触之前,以比前冲更快的速度迅速后撤。   就像是小心翼翼往前探路的兔子,因为异样的动静瞬间加速往后退去,这更进一步暴露出了书院战队心中那股“怯怯发颤”的意味。   道院九人见此情景,没有因为对方的加速逃离而变化自己的进击节奏,以稳定的速度向前推进。   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后,他们很自然的就沉凝心性,并没有丝毫的轻佻之举。   很快,他们就进入钳形攻守兼具的范围内。   “需要先解决这钳形两路吗?”   道院战队内部就此展开了沟通。   最终,他们还是从九人队中各分出了两人,向左右两侧逼去。   哪怕他们对己方实力非常自信,但也不会把后背暴露在对方的攻势之下,而各派一人过去,陷入一对二的局面,也会比较被动,甚至有可能掉进坑里,所以,他们还是稳了一手,一人对一人,他们很自信能够将对方埋下的这四颗钉子轻易拔出来。   不过,就在他们做出这个应对的时候,书院战队这四人已经先一步往后撤退,似乎要与同样在往后撤的韩锋四人汇合。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就在这时,道院战队九人中,同时有四人发出了惊呼。   “不好!”   “小心!”   “他们正在布阵!”   作为道院战队的成员,他们虽然自信有着稳赢书院战队的自信,但是,对书院战队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特别是书院间的选拔赛战斗,他们也曾一个不落的观看过。   其中,那位擅长幻梦分身的学员以分身法布四象阵凝结玄武,破除对手的冰封之术,这是让人记忆非常深刻的一个点。   此刻,其他人听到这惊呼,自然就看出来,以钳形向左右两侧前伸的四人在后撤收缩的时候,并非意味的后撤,而是有着明显的身位变化,而同样从中路后撤的韩锋四人,此刻在后撤的同时身位则在悄然的往左右两侧散开。   在后撤运动之中,即将布成两个呈外八字如张开的巨鳄之嘴的四象阵型。   在发现这一事实后,道院战队九人瞬间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同时迅速反省了自己的轻敌大意。   一旦这两个四象阵布成,刚好处于两个四象阵的中心的他们就将成为悲剧。   不仅会惨败,更会让所有道院都沦为笑柄。   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布阵,并不是轻易能成。   有着各种严苛的要求,哪怕你费尽心机走了九十九步,只要最后一步完成之前被对手打断,也会功亏一篑,九十九步都是白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除非极特殊的情况,这种赛场上,是不可能完成阵法布置的。   除非对手是个憨的,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你布完阵法才动手。   都不需要他人提醒,本来就向两侧分出去准备“拔钉子”的四人立即爆发出全胜时的速度,插入即将合拢布阵的四人中间,将已经要开始流动的四象气韵直接搅乱,从源头处掐断四象成阵的基础。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六道强大的攻击向他们淹没而来。   等等,为什么有六道?   他们余光扫去,却发现,当他们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即将成型的两个四象阵的时候,原本守在红色旗帜周围的五人中,有四人已经开始悄然前移。   只留下中路姜不苦一人稳稳不动。   左右伸出的钳形向后收,中路四人向后退,防守区四人前移。   而最要命的是,道院战队抱着破坏四象阵的念头,向两侧分出去的四人加速前进,想要破坏四象阵的诞生,可他们的加速,就是主动钻进了红方刚刚做成的两个口袋中。   一个口袋装两人。   两位道院紫府境初期,同时面对书院战队六人的攻击。   而且,除了其中两人,其他十人也全都是紫府境初期。   所以,此刻淹没他们的攻击,几乎都相当于紫府境的全力一击!   触不及防的他们,瞬间被集火淹没。   而完成这一击的他们,没有等待战果确认,立即各分出三人,一共六人向反应过来上了恶当,但没有去救援两侧,而是以全力向姜不苦身后红色旗帜狂冲的道院五人锋矢阵前方。   对方被截停的位置,就在姜不苦身前不远。   六对五。   书院战队六位紫府境初期,拦截道院战队五人的突进,居然有些摇摇欲坠的势头。   不过,没多久,有攻击从道院战队五人两侧后方传来。   五人心中都升起一个绝望的念头。   完了!   有攻击从他们后方两侧传来,说明那四位同伴已经被彻底解决。   书院战队另六人也空出了手来。   哪怕还有一位红方队员守在红色旗帜前方未参与,但他们五人面对十二人的围攻,其中十人都是紫府境初期修为,和他们同处一个境界,有何侥幸可言?!   ……   这样陡然间的反转,不止道院战队自己猝不及防,目眦欲裂,也超出了其他所有人的预料。   在书院方欲要借着后撤之势布下两个四象阵时,主持解说者和观众就已经集体亢奋,解说者的嗓音甚至都悄然高亢起来。   而道院战队果断决策,立即将对方谋划搅乱,也让人好一通夸赞。   然后,局势瞬间变成两个六打二,只一波激活后,两个“二”就变成了两个“一”。   而书院战队似乎提前知晓一般,都没等待结果,就立即分出六人,把道院方欲要孤注一掷夺旗取胜的念头牢牢截住。   而留下的六人,则又是两个“三打一”的局面,这个“一”本来就受了一波猛烈激活,已经摇摇欲坠,在“三”的围攻下,迅速变成了“零”。   这两个三解放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就从侧后对剩余五人进行包抄围攻。   当剩余五人被“全歼”,书院战队十二人看向身后,就在不远处,舍弃防守本阵,全速向这边赶来的防守组四人也已接近他们战团外不远。   若是他们能够更早一点到来,说不定还有少许翻盘机会,可现在,哪怕他们四人气定神闲,而对面十三人中,有十二人都消耗巨大、气喘吁吁。   可他们,依然不会有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四人稍微踟躇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对十二人发起了冲锋。   最终,在他们被尽数“歼灭”之前,硬生生将书院四人也拉下了马,他们都是消耗巨大,且在之前的几波攻击中受伤不轻。   终究没有给出一个十三比零的耻辱性结果。   当哨音长鸣,双方退场,巨大的训练馆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通过各种方式观看了这场比赛的场外观众,全都为书院战队送上了最热烈的欢呼。   ……   “对不起,刚才我真是太激动了,以至于解说时不经意间吐出了一些不文雅的词语,在此,我向大家诚挚道歉,不过,我想,任何人处于我这位置,在那一刻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我们来复盘一下整个战斗过程,毫无疑问,道院战队和书院战队为我们送上了一场极为精彩的战斗。   从后往前看,我们能够看到,书院战队最初摆出九守四攻阵型,是非常有深意的。   四攻就不说了,明显是钓鱼之用,而九守之中,呈钳形布置的四个依然是钓鱼之用。   而我认为,整场比赛中,最最精彩的是那两个四象阵的虚招,它们成功将道院战队强大的九人攻击阵型分散成为三,并主动让分出去四人抱着破坏阵法成型的信念加速钻进了口袋,而在他们做出加速决定的那一刻,道院战队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书院战队的四象阵根本没有道院战队以为的那么恐怖,甚至,到底能不能结成都是问题,这有很大可能是个纯粹的战术欺诈!   ……   我们事后再看,书院战队无疑充分利用了信息迷雾的优势。   因为他们在全力爆发的时候,我也非常诧异,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五十天前选拔赛表现出来的水准,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   整场战斗中,出手十二人中有十人是紫府境修为,而我相信,那位始终未曾出手的姜平,既然被书院战队视作最后的防守力量,那必然也有着过人之处,姑且视之为紫府境战力。   那么,我相信,若是道院战队一方在做出九攻四守这个决定之前,知道书院方具备如此实力,是否还会做出九攻四守这个决定?   是否会采用更加理性、更加稳妥的战术?   再或者,若他们在战前就知道这一点,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全员替补阵容出场这个决定。   不过,无论如何,感谢书院战队为我们送上了一场精彩的战斗,他也让我们看到,只要抱着必胜的信念去战斗,即便是看似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也会在我们站在对方面前那一刻,有了倒在我们剑下的可能!”   ……   道院战队备战间。   气氛沉默而肃杀。   无论是正式队员,还是替补队员,全都低垂着头。   最后,最为最后被“歼灭”的四人之一,薛筱婧第一个支撑不住,流泪哽咽,对所有人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其他被“歼灭”的替补队员也反应过来,哽咽着向所有人鞠躬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卓不凡也感觉憋屈异常,他是最先被“歼灭”出局的两人之一,他也是最初发现书院战队后撤异常,并最终加速前进,破坏对方四象阵成型的人之一,自然也是解说中,促使道院战队失败的重要一因!   明明,他们比书院战队强那么多,但每一次都陷入以少打多的局面。   而且,书院战队似乎对他们每个人都非常了解,针对他们的攻击,不仅本身威力巨大,而且,都是非常针对克制他们的那种,且多种攻击之间形成了相互配合,攻击威力因此彼此增幅加强。   这才导致他在面对六道攻击集火时,瞬间被歼灭出局,他用尽所有防御手段,在这种处心积虑的攻击下,还是被一波带走,根本没给他任何发挥的空间。   “好了!”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道:“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们,是我!” 第二八一章 再胜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   说话之人是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的青年,不过,此刻,他的神色却充满了歉疚和自责。   这是他们的队长,出身于紫微道院,率领紫微道院击败了其他所有道院战队,获得了道院选拔赛的冠军。   现在道院战队的成立,从人员的确立,选拔赛之后的突击冲刺安排,到这场决赛的战术安排,也基本是在他的意志下实现的。   所以,这一刻,在所有替补队员为自己给整个道院系蒙羞而倍感自责的时候,他站了出来。   这个从生来变没有为任何事低头的男人,此刻一脸沉痛的道:   “最该道歉的是我,最应该道歉的也是我。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次决赛之后,我会对所有道院师生做一个检讨,今日这场惨败,一切皆在于我。   今日这场失败,不只是一个失败这么简单,而是暴露出咱们整个战队从根子上的某种败坏!   所以,从某种角度讲,我们也应该感谢这场失败,至少,它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缺点,而我们还有改正的机会!”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沉痛迅速消失,脸色变得坚毅起来,斩钉截铁的道:   “书院战队用事实证明了,他们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所以,在剩下的两场战斗中,我们必须倾尽全力去战斗,别再想着保存实力,隐藏手段,好给洪都学院来个惊喜。”   说到这里,他环视一周,咬牙道:   “在赛场上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每一场比赛,我们都要全力以赴!”   说到这里,他点了另四人的名,都是紫府境中期以上修为、也是道院战队综合实力最强的道院娇子,甚至为了给洪都学院来个巨大的惊喜,他们五人联合演练了一套正反生克五行阵法。   看似五人,攻防却形同一人,而当他们五人合体之后,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达到了金丹境之前的最强状态。   他道:“下一场,咱们五人出场,也不要与他们缠斗,直接用正反生克五行阵法,以最快的速度那些战斗!”   若是其他时候,其他成员或许还有异议,认为己方实力远超书院战队,狮子搏兔,哪里需要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可现在,却再也没人这样想。   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你们以两个虚假四象阵虚晃一枪,把我们埋进坑里,那么,我们便还你一个真实的五行阵。   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吧。   之前那场比赛之中,最让他们感觉耻辱的两点。   一是这场失败本身。   二是他们被两个虚晃一枪的四象阵给骗了。   而其中最让人吐血的一点,就是主持解说员已经说过的,那两个虚晃一枪的四象阵,有很大可能真就是纸糊的幌子,哪怕不做任何阻止,由他们去布置,毛的影响也不会有!   心中打定主意,要让书院那群混蛋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阵法,等中场休息时间一到,五人就迫不及待的出现在赛场入口,进入赛场。   可是,在他们对面,本来应该同时出场的书院战队,却并没有人出场。   他们五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五个呆瓜。   现场观众在观看之前,也对比赛规则做了了解,见此异常,也都非常错愕。   不止现场众人,通过其他方式观看这场比赛的场外观众,同样对书院战队空荡荡的入口表示不解。   “怎么回事?”   “书院战队这是怎么啦?”   对于这个变故,所有人心中都浮想联翩。   而身着蓝色战服、已经做好暴打小怪兽准备的道院五人,也都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无感。   其中一人甚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而后道:“搞什么幺蛾子!”   就在这时,一声长鸣哨音响起。   同时,还有主持解说者的声音:   “第二场比赛,书院战队弃战认输,按照联赛规则,第二场战斗,道院战队胜,现在,书院战队与道院战队,一比一!”   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而道院战队的队长,却有种出离的愤怒。   这种愤怒甚至比第一场战斗时看到道院战队一点点败亡而无能狂怒来得还要汹涌激烈。   他没有率队返回备战间,而是径直去了裁判处,愤怒申诉道:   “怎么可以这样,连面都不露,直接弃战认输,这还有一点身为修行者的自尊与荣耀吗?!   校际联赛是特级修行学府的赛事,应该起到引导正面积极的修行风气,而不是用这种恶心人、不入流的小手段!”   裁判处众人听到道院队长出离愤怒之下的言语,沉默了半晌,其中一人才道:   “可那韩锋也有说法,每场比赛有三局,分成三种不同的模式展开,但是,我们也可以将三局比赛在更高层次上看作一场。   细究每一局战斗,可以清晰的看到,校际联赛是充分鼓励不同战队尽可能挖掘出修为实力之外,更多的可能性,这也是大家现在已经渐渐达成的一个共识,战术战法的地位还会得到更进一步的加强。   而不是让双方面对面你一拳我一腿的互殴,不然,那还要什么比赛,大家直接纸面比修为得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在恰当的时机,对某一局比赛叫停认输,甚至直接弃战认输,都可以视作一种战术的选择。   所谓兵不厌诈,你不能因为对方的某个战术动作让你感觉不适,就对他的品格操守进行指责。”   这时,又一位裁判轻咳一声,道:   “我们刚才私下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也会是以后校际联赛发展的一个方向,一种趋势。   随着校际联赛的发展,类似的以搞对手心态为目的的战术绝不会少。嗯,这种手段确实有点脏,我们就称之为脏战术吧。   我们的态度是,脏战术也是战术,我们决不能去限制甚至扼杀它的产生,那样束手束脚的联赛将没有任何生命力可言。   只要不过线,怎样都行。不过,我们也会努力倡导,一切战术都应该止步于赛场之内,而不应该延及于赛场之外。”   最终,申诉无果,道院战队的队长气鼓鼓的冲出裁判处。   其实,早在冲进去之前,他心中就对此没报太大希望,毕竟,哪怕裁判听了自己的申诉,把书院战队“请”回赛场,人家难道不会第一时间主动认输吗?   或者,就因为这点,直接把书院战队踢掉,剥夺其比赛资格?若这样,大家还搞什么联赛,回家玩自己得了。   ……   洪都学院战队。   备战间。   接连两场比赛看下来,十九位战队成员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嬉笑轻松,仿佛郊游踏青一般的感觉。   其中,上任队长一职还不到一个月的战队队长对众人沉声道:“诸位,我们的麻烦来了,全都打起来精神来!”   他扫视众人,道:   “我有预感,书院战队有很大可能会踏着道院战队的‘尸体’来到我们面前,咱们若不想步道院战队的后尘。   那么,就从这一刻起,收起心中那点玩乐戏耍的心思吧!”   若说对校际联赛本身的态度,洪都学院战队的态度,才是最轻慢的。   道院战队的重视程度并不比书院战队差,他们只是对书院战队不太上心,可想要堂堂正正与洪都学院战队一战的心思,与书院战队对他们的态度是一模一样的。   洪都学院甚至没有举行过正经的内部选拔赛,战队成员的确定,虽然没有故意藏拙,但也没有将这一届的精锐学子一网打尽。   越优秀的人,越有自己的安排和主见,而对于能够扰乱自己作息的事务,也是打心眼里排斥,想要避而远之,所以,让他们抽出宝贵的时间,与道院战队,甚至书院战队打一场“指点赛”,他们的热情可想而知。   若是比赛的对手换成其他副都级学院,那倒是能激发出他们心底的血性。   所以,直到六月来临,洪都学院战队才真正成型,而且,只有正式队员十九人,没有替补一说。   队长此时做出这种预判,让所有人心中都无法接受,于是便有人反驳道:   “队长,我承认书院战队第一场的表现很亮眼,也非常出人意料,可你也不用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别说他们现在和道院战队间才一比一,还有一场战斗要打,即便他们胜了道院战队,和咱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因此就缩小吧!”   队长闭上了嘴巴。   他们在这时发出这种异声,有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这种的局面的到来这种心态驱使。   可更因为自己这个队长的权威远不如另外两个战队的队长稳固。   他们都是通过率领团队通过一场场胜利巩固了自己地位,又在长期的集体共训中树立起了权威。   而截止到今天为止,洪都学院战队成立也才十六天,他这位队长上任,更是半个月不到,所谓集体共训,就是大家一起把书院和道院的选拔赛看了一遍,对他们的水准心中有了大致的了解,然后就继续各做各事。   可以说,除了个体实力的强横,对这联赛的了解,他们是最低的。   无论是战法战术,还是对彼此的沟通配合,值得说道的地方实在太多,如此局面,他干脆选择了闭嘴。   也有人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低声道:   “各方战队不是可以出场三十八人吗?咱们只出场了十九人,咱们学院距此也不远,要不……现在立刻传讯回去,再调一批精锐过来镇场?”   听到这话,队长话都没回,干脆闭目盘膝静坐。   这是连比赛基本规则都没搞囫囵的,每场比赛最高出场人数为三十八人,正式队员十九人,替补队员十九人。   人数,名单,在正式出场亮相之前,都是可以随意变动的,而每一场具体战斗,也可以在所有出场人选中自由选择,所以,哪怕正常情况下,替补队员基本都只是走过场,但为了更丰富、更灵活的战术调动,每个战队也会尽量把这个名单凑齐。   但凑不齐也没问题,极端情况下,人数只要超过十三人就已经可以了。   但是,无论战队决定出场多少人,一旦正式出场亮相过了明路,那么在这一场比赛中人员的选择范围就定死,不可能这时觉得换另一些人上场与对方更有针对性,然后就自由的进行场外调换,真这样干,校际联赛就要变成“召唤大作战”了。   ……   从第一场战斗的四象阵虚招出现时,柳副院长等人的嘴巴就张大了,然后,再也没有合拢过。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这么轻松,真是超出我意料的轻松!”   “是道院战队太托大了。”   “可赢了就是赢了,这些小家伙的表现有目共睹,大家在一个公平的舞台上角逐,机会给了他们自己不用,还有什么理由可讲?”   然后,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被书院战队在第二局的做法狠狠闪了一下腰。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柳副院长却满脸赞叹的神色,连连颔首道:“不错,聪明!”   其他人纷纷侧目扭头,想要让他掰扯掰扯,为什么不错,又为什么聪明,可柳副院长却选择了闭嘴,双手抄怀,傲娇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自己看,去赛场上找答案。   ……   时间稍微回溯。   取得了不可思议的胜利,同时,除了姜不苦外,每个人都消耗不轻,更有多人受伤,特别是那几个被“歼灭”的,伤势不轻。   一进入备战间后,大家只是稍微击掌欢庆了一下,其他人就全躺进了备战间两侧一溜排开的棺材中。   当然,这是来自乡下的一众土鳖的认知。   这些充满了简洁与机械美感的、散发着银白色光泽的、形似棺材的物体,真名叫做疗养舱。   当人躺进去,会有浓郁到雾化的生命气息将人包裹,同时,还有奇特的淡绿色液体将人浸没,这是六一学院生命系的成果。   早在很多年前,六一学院就已经掌握了再造血肉组织的技术,将之做更进一步开发,利用到快速疗伤恢复领域,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不过,其价值依然奇高无比。   对绝大部分修行者来说,这都是只闻其名的神器,这也是洪都官方为了将决赛场地定在洪都人民训练馆而给予的赞助。   韩锋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恢复,而是来到姜不苦面前,道:“队长,第二场我想主动认输。”   姜不苦闻言,无比惊讶,疑惑道:“为什么?”   韩锋却不答反问:“队长,对您来说,五人夺旗战和个人战,哪一种更轻松?”   听到这话,姜不苦一愣,思索了一下,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韩锋道:   “根据您的指示,我想尽可能让战队中更多的人绽放光辉,若能在你不出手的情况下解决战斗,那就尽量不让您出手。   可这,也是有一个限度的!   当双方实力过于悬殊,任何战法战术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我相信,汲取了第一场的教训,道院战队必然想要一雪前耻,这种心情的迫切程度,甚至超出了他们对这校际联赛本身的期望。   下一场五人赛,他们必会拿出最大的力量来应对,不留一丝底牌。   我相信,他们必然藏有对付洪都学院的杀手锏,而这有很大可能在下一轮劈在我们头上。”   “五个紫府境中期全力出手,可威胁洪都学院战队的杀手锏。   除了你,我们其他四人的实力都是紫府境初期,我不认为我们能起到多大作用,在这样的较量中,我们就是纯粹的累赘,拖油瓶。   最后的结果,有很大可能,是你一人面对五位紫府境中期的围攻。”   说到这里,韩锋摊手道:“既如此,何不干脆跳过这一局,直接一打一呢?”   他的话中,有个未尽之意。   在他对队长实力的判断中,一打一是能够完胜道院战队一方的,可若让队长一打五,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若是一打五输一场,再在一打一中赢一场,最终二比一获胜,那这第二局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直接由他出面认输,还能继续给对方制造信息迷雾。   同理,若是队长真就变态逆天,一打五也把对方全揍趴下了,且不说第二局是以夺旗为胜,就算队长赶在五人中任何一人夺旗前将五人全灭,霸气侧漏。   他同样认为将队长继续“捂”一会儿有益无害,这能让他们在面对洪都学院战队时更加轻松。   所以,在确定队长完全理解自己的意图后,他贼兮兮的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你在确定能够稳赢的时候,能不能收着点打,让双方看上去更势均力敌一点,看上去获胜更艰难一点?”   姜不苦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我尽量。”   然后,韩锋说了句“您好好休息”,就溜出了房间,去裁判处申请第二局弃战认输。   每一局结束,都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并不会因为书院方第二局弃战人数就扣除,所以,姜不苦再次登场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   “终于轮到你了吗?”云莱书院,刘静、王雪、唐小棠等人心中都有种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这已经是这场决赛中,她们心中最挂念的一件事了,现在,终于安稳了。   ……   而他的出场,在蓬乐县学中,更是引起了地震级轰动。   “姜平,居然是姜平!”   “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师兄!”   根本不用再说他如何如何牛逼,他能在这决定书院战队与道院战队胜负的一场关键局中出场,某种意义上讲,甚至是书院与道院角力的核心处,由他来决定天平的倾向,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   “居然是他!怎么可能?!”卓不凡瞳孔猛缩,心灵仿佛被忽然降临的陨石砸中。   “这……”薛筱婧的眼睛也是瞪得老大,若非顾及形象,她真的很想脱口而出,一种绿色植物。   ……   不过,对其他人来说,姜不苦的出场并没有引起什么心灵震荡,很多人心中甚至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原来此人才是书院战队的最强者吗?   所以说,第一局中,他始终未曾出手,做最后的防守力量,也是书院战队在激进冒险之余,最大程度的兼顾了防御。   道院战队的队长更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   事实上,无论书院战队出场的是谁,他现在有且只有一种应对方式。   他面上古井无波,实在是因为他胸中憋着一团足以燃烧世界的火焰,他怕稍有动静,先把自己给烧个五内俱焚。   可这怎么能够呢?   这些火焰都是书院战队送给自己的,那自然要还回去,物归原主。   所以,刚一出场,他就挥手洒出一道光圈,将姜不苦笼罩其中。   “法符神通·超重!”   瞬间,姜不苦感觉身周重力增加了数十倍不止,仿佛陡然间有一座巨山压在身上。   而后,又一道光圈向他罩来。   “法符神通·紊乱!”   原本只是单纯将他向下压的沉重巨力,这一刻变成了混乱漩涡之中的无序湍流,巨大的力量从各个方向袭来,有挤压,有拉扯,有牵引。   他的体内,就像有无数场拔河比赛在进行着。   这就像是无数钢筋锁链,从他体内穿过,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下一刻,道院队长双手掐诀如影,最后遥遥伸出了一指,按压而下。   “神通·倾山指!”   这门强大的指法神通,有一个传奇的来历,据传是十几年前,十日横天之时,有一无匹巨指曾从天外袭来,蓝星世界设下层层防御,以整个世界的底蕴和巨大的消耗,最终才将这一指消解。   可这一指也给无数修行者烙下深深的烙印。   有的在这一指下意志摧毁,一蹶不振,可也有人苦心琢磨,不仅破除了这一指留在心头的迷障,更是尝试从中汲取灵感,创出威力强大的修法。   以之为源头,诞生了许多同源殊途的功法、术法、神通、心灵攻击之法,心灵防守之法,不一而足。   需要一提的是,术法和神通在很多时候表现形式很像,但根本的不同是,术法更易入门,可以循序渐进,不断积累经验,不断成熟,以至于术法也越来越强大。   而神通的门槛就高了太多,对悟性的要求也更高,很多甚至需要一些外力、外物的辅助,才能炼成,但其威能却远超同级术法,而且,激发速度也更快,甚至念动瞬发。   而若是某种术法掌握到了圆满,彻底了解其本质,也能使之蜕化为神通。   此刻,随着道院队长使出一指倾山的神通,在场内场外观众的惊呼之中,一座倒立的巨山在姜不苦头顶凝成,向他急砸而来。   “轰隆!!!”   震天巨响中,烟尘激荡,以倾山指为中心,形成一个百米直径的深坑。   终是道院赢了。   包括道院队长和场内外观众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作如此想。   可下一刻,一道仿佛玄铁铸就的铁人从那滚滚烟尘中冲了出来,在那玄铁光泽上,还有温润的玉质色泽的反光。   道院队长心中一惊。   此人居然硬扛住了这样的攻击,而没有被裁判移出场外。   而看他此刻的表现,应该是横炼法修士,而且,修炼的应该是铁身横炼法的某种进阶功法。   他心中有些警惕的同时,也没有太过担忧。   因为横炼法修士比正常修士,都要皮糙肉厚许多。   可他们的缺点也同样巨大,那就是手段缺乏多样性。   而且,皮糙肉厚又怎样,不过就是更耐揍罢了,一击不成就两击,两击不成就三击。   风筝战法远远吊着打,不让对方近身就可以了。   于是,原本作用在姜不苦身上的力瞬间作用在他自己身上,只是紊乱的变成了有序的,完全随他心意操控,他直接就飘了起来,不仅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还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在空中任意转折变相。   姜不苦所化玄铁玉身,虽然速度也非常快,但却直来直往,不知变通,在空中变向更是千难万难,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借力于大地。   双腿蹬地如擂巨鼓,“咚”、“咚”、“咚”,可任他如何努力,如何频繁借力,都够不着对方丝毫。   道院队长能在双方距离还有百米以上的时候,就变向飘走。   而在这过程中,姜不苦还不得不享受到道院队长的神通套餐。   每一次,他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硬生生承受。   可是——   一次;   道院队长神色镇定。   两次;   道院队长神色淡然。   三次;   道院队长微微皱眉。   四次;   道院队长面色郑重。   五次;   道院队长双唇颤抖。   六次;   道院队长心中破口大骂,¥#%&&¥#@(@!)!   ……   而场内外观众则集体傻眼中。   主持解说者的声音都因过于激动而变得尖细。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道院队长都掌握着绝对主动,如果这场战斗发生在外界,那么,他更是完全主动的一方,想来就来,就走就走,想攻就攻。   可是,我又要说可是了,这不是外界,这是洪都杯校际联赛第三场决赛现场。   比赛规则限定了双方的范围,而且,战斗范围正在越来越越小。   道院队腾挪空间也因此越来越小。   书院姜平将自己血厚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   恐怖的血量!   恐怖的防御体质!   他的缺点虽然很明显,可优点却很恐怖,迄今为止,我没有在其他紫府境修行者身上看到如他这般变态的身体。   我敢断言,他除了修炼有横炼法之外,所有法符神通都与体质相关,甚至有很大可能具备身体方面的、超级的先天禀赋!”   “战圈进一步缩小,道院队长的腾挪范围越来越小,现在,书院姜平已经开始接近到他二十米范围之内,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双方最近距离十五米,书院姜平又接近了一步!”   “十米,道院队长还是没有放弃,他依然坚持战斗,想要在彻底失去腾挪空间之前,解决姜平。”   “不过,这……哈……”   “观众朋友们,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结果,虽然胜负已分,但是,哪怕到了最后,姜平依然没能够到对方,就是不知道这是道院战队最后的倔强,还是道院队长确实过于血薄。”   ……   随着战圈一步步缩小,姜不苦与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可是,就在他最近已接近到对方身周五米之时,道院队长又对自己发出了一套攻击。   而他的倾山指神通攻击范围过大,将他本人也囊括在内。   最终,受攻击的他没事人一般跳了出来,反而是发出攻击的道院队长没能再现,已被裁判强移出赛场。   刚被移出赛场,道院队长就听到了主持解说人的言论,本来只是消耗过度,并无什么伤势的他喷出一口血来。   什么叫“最后的倔强”,什么叫“过于血薄”!   他情愿百般挣扎之后毙于对手掌下,也不会选择“不让对手碰到我”这种倔强,他情愿败得更惨一点,甚至被对方在现场拍死都好!   早在第十次攻击之后,对方依然毫发无伤,他就已经放弃了对胜利的追求。   他只是在坚持这个战斗本身。   哪怕是失败,他也要顽强挣扎之后失败,而不是明智的选择投降。   可是,他也不能接受对方对他太“脆”的指责。   你们是不是见惯了姜平这个变态的体质和防御,就以为这是常态?真就以为我的神通连套攻击威能不强?   他其实早在之前几次就已经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神通爆发的余波伤害,只是被他一次次强吃了而已。   ……   “不过,无论怎样,恭喜书院战队,贺喜书院战队,你们获得了与道院战队之间的最终胜利,你们创造了奇迹,让我们期待书院战队与洪都学院战队之间的最终决赛!” 第二八二章 终胜   洪都学院备战间。   一众队员看着在三种神通合击之下随意进出的人影,脸色非常不好看。   一开始,他们还会出声感叹,“真TM皮糙肉厚”、“这TM都打不破防吗?”、“他的防御到底有多强?”   可等到七八次之后,大家就选择了闭嘴。   队长问:“你们有自信能够打破他的防御吗?”   无人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咱们最好在前两场便解决战斗,不要将战局拖到第三场,那样,他的个人优势将发挥到最大。”   这要求他们在第一场战斗时便全力以赴,只要十三人团战获胜,就不怕书院战队在第二局直接弃战认输,将胜负手放到第三局。   同样,若是他们在第一局失利,书院战队必然采用眼前这种策略。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道理,都认可的点头。   ……   带回关键的一局胜利,回到备战间的姜不苦成为大家眼中的英雄。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没有在公开、正式的赛场上真正的战斗过,但长期相处下来,大家对他的能力都已非常信任。   而他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在他而言,这就已经足够。   所以,回到备战间后,等大家为取得与道院战队的最终胜利欢呼过后,姜不苦看到已经恢复过来的韩锋,正在将所有战队成员聚在一起,讨论与洪都学院的战术安排。   毫无疑问,哪怕之前洪都学院战队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可现在,也必然提起了全部的斗志,他们不再有“偷鸡”的机会,而因为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战术安排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显得非常无力。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郑重起来,甚至有些愁眉苦脸,与道院战队的胜利,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更加难以逾越的高山。   姜不苦便将韩锋叫到了一边,与韩锋低声交流了起来。   这是交流内容是有关与洪都学院的战术安排,他能够看出来,若是堂堂正正去打,哪怕是与书院战队的替补队战斗,书院战队也是弱势的一方,之前的胜利,不过是胜在一方“出其不意”,而另一方则过于自信。   可现在,书院战队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   这也是韩锋他们面对当下局面,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战术的原因——无论怎么安排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听完他的建议,韩锋惊讶的看向他。   因为他俩的谈话并没有避讳他人,其他人也都听得明白,此刻也都错愕不已,不敢相信的看向“姜平”。   韩锋迟疑的问:“真……真要如此?能成吗?”   姜不苦道:“你们若是有其他方案,那当然最好,我这算是无法可想之后的一个兜底。”   又见兜底。   不过,真的无法可想了啊。   韩锋苦笑。   ……   姜不苦这一次没有混在人群中,反而站在了队伍最前方,身后是韩锋、徐寒、汪若虚、杜涛四人。   再之后则是其他队员。   而遥遥的赛场对面,同样出现了十三道身着蓝色战服的身影,虽不太能看清对方面部的细微神色,但凝重肃杀的气氛却毫不掩饰的、像是一朵浓重的乌云压在他们头顶,好像随时都会有惊雷霹雳落下。   ……   “双方队员已经登场,书院战队这次没再隐藏姜平这个杀手锏,不过,有了上一场的惊艳表现,他的光芒无论如何都捂不住了。   洪都学院战队所有成员也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而已经完成了一场惊艳反杀的书院战队,已经无人敢小觑,那么,上一场的战术自然也就失效,我很期待,他们这一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或者,他们并没有将洪都学院战队拉下马的想法,止步于亚军就心满意足?”   ……   双方队伍进场之后,没有任何耽搁,迅速展开了行动。   洪都学院战队汲取了道院战队的教训,没有在排兵布阵上搞什么幺蛾子,无论如何,先稳一手。不过,他们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非常自信,所以,采用了八攻五守这样一个进攻信号强烈的战术。   而他们在排兵布阵的同时,也在关注着书院战队的应对,其应对方式,让他们惊愕当场,甚至为此整个队伍都有几个呼吸的暂停。   不仅他们,所有观众,无论场内还是场外,看到书院战队的应对,也都惊呼出来。   只见书院战队十三人进场后,其中十二人都止步于红色旗帜百米范围之内,不再向前一步,将红色旗帜守护得水泄不通。   只有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继续向前。   而他的速度,虽然非常快,但却远没快到超出人们想象的地步。   甚至,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持续加速的过程。   ……   “不可思议,书院战队的选择真的完全出人意料。   只有姜平一人选择前突,其他十二人全部护在旗帜下方,严防死守,将所有希望放在姜平一人身上。   这种决策,我该称之为保守还是冒险呢?   无论如何,书院战队已经向对面传递出了清晰的信号,洪都学院现在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集十三人之力,先把姜平拿下,然后将战火轻松推进到对方旗帜之下,以双方修为的悬殊,要拔除这十二人的防御并不是太难;   要么,就是分出一部分队员阻截姜平,不让他靠近蓝旗,与此同时,分出另一支攻坚队伍,去拔除书院战队扎下的十二人防御阵地。   因为兵力两分,无论是拿下姜平的难度,还是拔除十二人仿佛阵地的难度,都变得更大。   而且,以姜平恐怖的防御力和体质,若是分兵针对他的人手少了,真有可能让他钻着空隙,溜到蓝旗附近。   书院战队依然有获胜的可能!   所以,这不是保守,而是一场极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冒险,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硬生生撬开了一点缝隙。”   “嗯,洪都学院战队已经做出了调整,他们本来的准备前突的八人攻击组减慢了行进速度,正在进行身位调整,看来,他们是想先集十三人之力把姜平拿下,这是一个略保守,但却非常稳妥的策略。   他们正在相互接近,距离开打还有点时间,在此我想说点别的。”   “在看到校际联赛公布的规则的时候,我心中便有了个比较极端,也非常抬杠的想法。   那就是,若是有人的遁术身法优秀到惨绝人寰的程度,远远甩开赛场上的其他人,那他是不是可以很轻松的绕过其他人,拿到旗帜,获得胜利?”   “可再一想,这种想法其实意义不大,因为无论哪种手段,若是达到远超赛场上其他人的程度,都可以形成类似的局面。   比如姜平表现出的恐怖防御力和体质在上一场战斗中,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而且,单靠速度并不能突破对方十三人的防线,无论是范围攻击、精神冲击、幻术引导、联合结阵,有很多手段可以将高速移动的目标困在蛛网之内。”   “看到书院战队的应对,我就想起了当日有过的这个念头……好,他们开始接触了。”   “面对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的对手,姜平的速度毫无征兆的提升了数倍,堪堪躲过了对方的联合术法攻击,联合术法的巨大威力在他身后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暴烈火域,可偏偏却与他本人差之毫厘,这是巧合吗?”   “大家注意,这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夹杂在幻术之中的精神冲击,刚才的联合术法只是迷惑手段,这才是图穷匕见的那一把刀。   可我们看看姜平的表现,他没反应!   他没有任何反应了!   从他的速度、神色、周身气机的运转,我们看不出他有丝毫受到影响的迹象。   我的神龙啊!   各位观众朋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藏男孩,姜平除了恐怖的体质防御力之外,又暴露了一项新的恐怖能力!   他的心灵境界,非常非常高,我敢肯定,他修炼了一门精妙绝伦的修心秘法,而且,境界已经非常高深!   不然,不可能在数位紫府境后期处心积虑的精神冲击下无动于衷,即便是寻常金丹境修士,都都不可能风轻云淡到这种程度。”   “我的神龙啊!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他面前,洪都学院战队将无法使用任何幻术,因为他可以轻易看破虚妄;   任何精神攻击迷惑之法也无法奏效,他的心灵,已不是轻易能够撼动;   更重要的是,十三人对一,最优势的做法是结阵以对,无论是合众力于一体,还是以阵法沟通天地灵机在小范围内结成密不透风、水泼不进的罗网,可攻可守,也可以是控制围困,可合可分,非常方便。这也是多打少的一大优势。   可现在,除非他们中有专攻阵法的大师级人物,不然,仓促之间布成的阵法不会有丝毫效果,在他的心灵破妄之下,阵法的所有错谬和弱点,他都会看得清楚明白。”   “所以,面对这样的他,任何机巧的方法,都是最不可取的,要阻拦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一掌拍在地上,要不然,就是伸开双臂将他牢牢抱住,除此之外,我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法子。”   ……   慢慢加速。   缓缓接近。   两道联合术法倏然而至。   就在它们即将接近的刹那,他咻的一下,速度忽然变快了数倍,两道术法根本反应不过来,擦着他身体两侧,在他身后“会面”。   轰隆!!   大地震动,火焰升腾。   热浪从身后扑来。   而他已经闪到了攻击伤害范围之外。   跑着跑着,眼前赛场忽然有些扭曲,仿佛进入人来人往的市井街市,可惜,就像是信号不好,这市井影像不仅看上去虚无缥缈的近乎透明,而且,不时还会出现掉帧不连续这样的情况。   同时,他看到,在那市井远处的城楼上,有一人张弓搭箭,向他射来。   这是精神攻杀之法。   可惜,他练就了一身头痛铁壁,无论是现实肉身,还是心灵躯壳,都不是箭矢可以破防。   那杆长箭在射到他身上后,自动断裂。   一节,两节,四节,八节……最终粉碎破裂,彷如灰尘泡影消散。   而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向前大步奔行。   依然未完。   前方中路,三人联手,将他前方的大地变成水波一般,掀起声势惊人的土浪,想要将他淹没在土浪之下。   但他却总能精准的踏在最适合的节点上,不仅避免了被土浪淹没的悲剧,而且,向前的节奏没有丝毫放缓。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三人攻击未果,依然不想放弃,直接合身向他扑来,他在恰当的时机催动体内法符,身形陡然加快,仿佛双方处于错位的、不一致的时间流逝中,他们扑来的速度,连同周围空间吹拂的风,都仿佛变慢了许多,而唯有他,速度不降反增,轻易地就从他们之间巨大的孔隙钻了过去。   三人抱在一起,跌撞在地,扭头看去,只能看到他始终未停,只是向前奔跑的身影。   又有其他人出面,以各种方法阻拦,可他们的攻击,他们的阻截,无一例外的落空,与他之间,总是差之毫厘。   体面一点的,还能维持一个站姿站相,更多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动,可躺在地上之后,看着那距离他们必须守护的旗帜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们却没了起身追上去阻截的动力。   姜不苦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也没有仗着自己强悍的防御和体质逞凶,他就是奔跑。   向前奔跑。   若是有人出现在正前方,那就稍稍改变一下方向,绕过去,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沿着中线位置笔直向前,唯一变化的,是他速度的快慢变化,与每一道攻击、每一道拦截都“差之毫厘”的节奏控制,时机选择。   他距离蓝色旗帜越来越近。   只不过,在他身后,凡他所经之处,一片狼藉,人仰马翻。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解说音停止了。   所有观众全都屏住了呼吸,张了嘴巴,甚至连思维都陷入停滞。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挑战他们的常识认知。   一个个紫府境后期的高手,这么脆弱的吗?   这么弱不禁风的吗?   怎么全都这么轻易的撂倒了?   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奔跑中,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终于,在那道身影距离蓝色旗帜越来越近,不可思议的结局即将成为铁一般的事实的时候。   解说音再次响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观众朋友们,现在,我可以回答之前那个疑问了,他‘敲到好处’的躲过每一次攻击拦截,不是巧合,不是巧合,不是巧合!   这是一种高明到让我头皮发麻的能力,最开始,你们知道我联想到了什么吗?   时间控制!   我以为他对自己用了时间加速!   修为突破到元神境之后,修行者会觉醒一种奇妙的感知力,那就是时间感,可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哪怕修为达到元神境巅峰层次的强者,也并不具备这种直观操控时间的伟力!   这种手段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金丹境不到的小孩子身上呢?   我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却看明白了,他这效果看起来与时间加速无异,可本质并非控制时间,而是加速了他整个身体的生命活动,新陈代谢。   他可以主动控制这一切,像是函数一样,在波峰波谷之间自由移动,毫无限制!”   “不可思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对身体的极致操控感,就像是神级车手驾驭着一辆神级机车,这比让我看到这场比赛本身还要震惊。”   解说员似乎已经完全被“姜平”所表现出的这种能力所折服,直到他越过重重阻碍,拔出蓝色旗帜,他都没有多说什么,还在那里以极尽夸张的口吻,表达着他对这种能力本身的推崇,喋喋不休,哪怕这第一场比赛已经停止,他的声音都还没有消停下来。   ……   姜不苦将蓝色旗帜从地上拔起,拿在手中。   长鸣哨音响起,比赛结束。   这是书院战队的胜利,却更可以看做他一个人的胜利。   拿着蓝色旗帜的他面色平静,并无丝毫得色,而在他身后,一路所经之处,是洪都学院战队一张张惊愕至极的神色。   这个画面,随着现场直播,烙印进无数人心田。   回到队伍中,众人在为他这奇迹般的胜利而欢呼的同时,看他的神色也非常复杂。   果然不愧是队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无敌啊!   也更加理解他为何始终保持谦逊,并几次三番强调,尽量把机会给别人,让其他人发光。在其他人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候,都由他人解决,他只旁观,做一个看客。   那是因为,一旦他出手,他就是那闪耀的、唯一的光,在这样的他面前,其他人都将黯然失色啊。   不过,胜利就是胜利。   ……   场内外的观众,都因姜不苦的表现而受到强烈的精神冲击。   更别说另外两个战队的成员。   洪都学院战队就不说了,赛场上的十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备战间的,在他们十三人面对一个人的奔跑而无能为力的时候,在他们看到“姜平”拿起蓝色旗帜的时候,他们就陷入了一种梦呓般的状态,脑子不属于自己,脚步也不属于自己。   心如死灰,如丧考妣。   回到备战间后,大家也只能沉默相对,不知话从何起。   刚才那一战,那都不能称之为“战”,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对方,对方也未曾攻击他们。   人家只是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拔起了他们必须守护的旗帜。   如此而已。   可回想那一战,他们就感觉自己像是滑稽剧的小丑。   在他们卖力的表演下,出丑的都不止是他们个人,更有他们身后的洪都学院。   开开心心出来“游玩”,然后给学院扛一块沉甸甸的耻辱牌匾回去?   哪怕校际联赛在洪都学院的重视程度不如其他学校,但今天这样的决赛日子,更有洪都学院自己的队伍出战,所以,他们相信,此刻,学院必有很多师生都在观看这场直播。   而即便那些错过的,不在意的,认为学校十拿九稳而觉得没劲的,现在,也必然被一个个的全“炸”了出来。   他们甚至将成为可以在洪都学院校史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名人。   每想到此处,他们就有种恨不得立即抹脖子的冲动。   许久之后,才有人弱弱的问:“第二局,咱们还上吗?”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是啊,第一场当众处刑,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可还有第二场在前面等着他们呢。   还要再去当众受刑吗?   他们都不傻,那位姜平有如此超绝的本事,在第一场比赛中,人家已经无所顾忌的展露了出来,在第二场的夺旗赛中,还指望人家另想他法,或者弃战认输不成?   自然会乘胜追击。   而他们,面对这种手段,除了一筹莫展,还是一筹莫展,拿不出任何应对之法!   至少现在如此。   所以,第二场比赛只要一上场,毫无疑问,就必然是当众处刑的结果。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队长那里。   队长咬了咬牙,顶着沉重的压力,沉声道:“上!”   说出这个字后,他反倒洒脱了许多,神色间反倒更有决断:   “第二局咱们必须上!   第一局赢了,人家第二局弃战认输,那是战术!   第一局输了,咱们第二局弃战认输,那是逃跑!   哪怕咱们已经无力挽回败局,可至少也要做到输人不输阵。   咱们已经事实上给学院蒙羞,可也不能使学院的名誉进一步蒙尘!”   说到这里,他眼中泛出光芒,咬牙道:   “而且,或许整场战斗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因为我没有任何信心击败姜平,可第二局,咱们也不是一定就会输。   第二局,其他四人皆不足虑,唯一的困扰仅姜平一人而已,咱们以一人阻拦其他四人,另遣三人对姜平进行牵制,不需要打败他,只需要稍微迟滞一下他的速度即可。   然后,咱们选速度最快一人,以极致的遁速向前,只要能赶在他之前夺旗成功,那这一局的胜利也是咱们的。”   在他的言语下,所有人脸上都显出背水一战的悲愤决绝之念。   他们现在已经不为争胜,而是要将二比零的失败改写成二比一。   这不是胜败之争,却超越了胜败之争。   而已经失败,早早进入咸鱼看客模式的道院战队,看到“姜平”这番神秀,也都心生一种后知后觉的羞愤感。   原来,那家伙哪怕在与他们队长进行单人战的时候,十成功力,连五成都没使出吗?   亏得他们直到现在对于那场失败都愤愤不平,认为若非“战圈持续缩小”这个操蛋规则,他们还不一定就会败。   队长与其说是被姜平弄死的,不如说是被规则搞死的。   所以,哪怕输了,他们也是心有不服。   可现在,没借口了,最有一块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不服不行。   其中,有两人的情绪还要复杂许多。   卓不凡和薛筱婧看着和记忆中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有点不确定到底是记忆出了错还是现实有毛病。   看着那样一张脸光芒四射,就觉有一块巨石横在心间。   若说外在变化,他们认识的所有人,从县学到现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变化都可以用天翻地覆、脱胎换骨来形容。   眼界、修为的持续提升,使得他们的气度、胸襟、容貌、体魄都远非一年的自己可比。   而姜平,却“倔强”的还是记忆中那个模样,仿佛这一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打了折扣。   仔细看,身材容貌或许有细微的变化,可那该死的气质,压过了所有。   可现在,呵……   ……   第二场比赛。   姜不苦等五人与洪都学院五人候在同一起跑线上。   随着一声哨响,十道身影同时电射而出。   而就在之后的一瞬间,洪都学院一方,就有四道身影向姜不苦等五人“靠过来”,只有一人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向终点藤球狂奔。   其中一道身影以一道范围术法拦向韩锋等四人。   而另三道身影则扑向姜不苦,他们不需要打败他,只要能够稍微迟滞他一两秒,就足够同伴取得优势,最终夺旗成功。   他们已经预防到了姜平其人那诡异的、仿佛时间加速一般的手段,所以,只是从身位上想办法,尽量把自己置身于他的正前方,哪怕他手段诡异,可绕路总会耽误时间的,而现在这种毫秒之争,耽误的这些许时间,很可能就是胜负的关键。   其他人,无论场内外观众还是讲解员心中,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姜平”并没有避让。   他,笔直的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韩锋化作了一枚浑身膨胀几欲爆裂的人形肉弹,勉强挣脱了一人的范围拦截,撞击在姜不苦的后背。   速度本就已经极快的他,受这一桩,更是如同一颗弹珠般弹射了出去。   他的身周,都因此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如同彗尾一般的白芒。   三个想尽办法横在他面前的身影,在与他正面接触之前,全被裁判及时挪移出场外。   这说明,在修为远超他们的裁判的预判中,一旦真让他装上去,他们三人全会向水泡一般爆碎掉。   姜不苦本来就没有耽误任何时间,若比拼脚力,他相信,高境界的不敢说,若是同境界,他自信夸父呼吸法不输于任何遁法遁术,特别是超长距、超长时的比拼,他相信自己一定是笑到最后那一个。   他极擅长跑。   可与之相比,短跑就有些乏力,这不是说他就慢了,而是启动速度相比于嗖的一下就窜出去的遁法天才要稍微慢一筹,可这被韩锋的撞击弥补了。   韩锋合四人之力给他的撞击,为他体内注入了丰沛的动能,以这种方式注入,换成其他人,即便不爆炸也得重伤,但对身体掌控达到某种极境的他却将这股力量尽数转变成了他的加速度。   和他自己的力量相结合,他这一“丸”射出,直往远处藤球射去,那挤压空气带来的沉闷巨响,白亮的彗尾轨迹。   这一瞬,给人一种彗星袭月一般的壮丽。   未行到半程,就完全超越了身旁另一道遁法身影。   轰隆一声响,藤球再次被砸出一个通透的窟窿,当“姜平”再现身时,手中已经拿起了那柄象征胜利的旗帜。   从开始到结束,兔起鹘落,不过是呼吸之间。   甚至,在很多人的听觉中,上一刻比赛开始的哨音才刚结束,语音还在耳边缭绕,下一刻,胜负已分,比赛结束的哨音就再次传来。   所以,整个过程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   解说员的声音后知后觉的响起,而且,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满。   “一球定江山啊这是!”   “校际联赛第一届,很多规则都还在摸索中,在此,我能不能提一点意见。”   “那就是,这第二局的夺旗赛,我认为应该加大难度啊!   首先是起跑线到终点线之间的距离,者必须拉长!   其次,中间怎能不设置一些障碍呢?就让他们这么一马平川?   多布置一些阵法啊陷阱啊机关啊重力场域啊什么的,反正有什么办法能够迟滞他们的速度,增加他们飚速的难度,就用什么办法。”   “最后就是藤球,它的强度太低了,别让他们这么轻松的就撞个窟窿啊喂,谁要敢撞,一定要让他们有被割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才行,当然,体质防御过于变态的姜平咱们就不算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不过瘾啊!   咱们抱着这么大的期待等待一场精彩的角逐,结果,你们给我嗖的一下就到终点,我们还看什么?”   “好了,这规则赛后咱们慢慢琢磨,现在,祝贺姜平在他团队的帮助下再次获胜,书院战队再次获胜,书院战队最终获胜!”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奇迹!” 第二八三章 纵论   备战间中。   韩锋捧回了象征冠军之位的奖杯。   相比于对比赛本身的重视,领奖环节就非常潦草,甚至没有正式的登台领奖环节,一是观众不爱看,再一个修士对这种形式主义也看得很淡,再就是总共角逐的就三方,而联赛规则还是按照传统给前三甲都制作了奖杯,这本来也没啥,可意味总有那么点不对。   所以,奖杯干脆就放在裁判处,比赛结束后各战队自己瞿铃。   看到韩锋捧着个金灿灿的奖杯,喜笑颜开,备战间众人也都纷纷起哄,冲上去这里摸摸那里盘盘。   等兴奋劲过后,就有人失望道:“我还以为这奖杯会是一个什么厉害宝贝呢,原来真就是一件纯金制品。”   校际联赛从确立并大力推广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提及过,得到冠军会有什么物质奖励,推广的核心始终是联赛本身。   仿佛在强调,这个冠军荣誉本身,就值得大家为之争夺。   更别说,如书院战队出人意料的收获冠军宝座,对四大书院,特别是其中居于绝对领导地位的云莱书院的宣传效应,对优秀生源的吸引,其中隐含的巨大价值,不是任何奖励可以比拟的。   但作为战队的一员,特别是现在已经坐上了冠军之位,心中总会忍不住想,是否会有什么特别的奖励给到他们这些队员手上。   看着众人失望的神色,韩锋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一摞卡片,单从颜色来看,卡片分有紫金两色,小小的一摞拿在他手中,颇有些赏心悦目之感。   他将之递给众人,道:   “赛事方本身除了奖杯并没有其他物质奖励,但他们为我们从洪都官方那里要了一些赞助。   大家分一分,正式队员是紫色卡片,替补队员是金色卡片,这是天工局的特制卡券。   天工局你们应该也有听说,这是直属于洪都官方的机关炼器机构,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包括传送列车,大型飞船的制作与研发,天机单元的制作等,所以,天工局内的大匠是洪都辖境内最多的。   嗯,咱们受宗门风气的影响,普遍将精擅某个职业领域的修士冠以大师、宗师、大宗师之称,在天工局则都称之为大匠。   因为他们精湛的技艺,洪都官方经常将这种卡券作为重要奖励发放。   持这种卡券去天工局,他们就会给你安排一位大匠,为你免费量身打造一件器物。   可以是珍贵法器,甚至本命法器,也可以是飞舟,机关灵傀之类。”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怦然心动,看向手中卡片的颜色变得炙热起来。   有人翻看着手中卡片,惊讶道:“什么东西都可以?”   韩锋轻咳一声,道:   “当然,也是有限制。   手持紫色卡券,天工局会对应安排一位四到六级大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宗师,至于具体是谁,具体几级,看人家内部的排班,安排到谁就是谁;   手持金色卡券,天工局则会安排一位一到三级大匠,也就是我们说的大师,同样,距离是谁也要看咱们自己的运气。   这是预约大匠水平的不同,再就是,炼制器物不能过于复杂,如果你想让人家给你打造一艘可载数十万人的大型飞船,那是不可能的!   天工局也有规定,如果某件器物的炼制工时超过十天,对方会不予受理。”   有个家中非常豪横的学员听到这里,有些失望道:“这样啊,我现在本命法器也有了,法宝飞舟也不缺,那这玩意儿一时半会儿似乎也用不上。”   韩锋摇头道:   “刚才领到此物我就专门了解过,此物对很多修行者来说,都是求而不得的宝物,所以,在很多场合,甚至是比灵珠、贡献值还受追捧的硬通货,你哪怕把它卖出去也能赚很大一笔。   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总会有用到的时候。你可别以为这是什么泛滥之物,这次你把它出手了,以后怕是再难如此轻松获得一张。”   众人都深表赞同的点头,将之小心翼翼的收入储物袋中。   韩锋拿着一张紫色卡券亲自送到姜不苦手中,等姜不苦接过,他忽地叹了一口气。   姜不苦来回打量了一下手中卡片,奇怪的看向他:“你叹气干什么?得了冠军还不高兴?”   韩锋道:“我高兴,可我也害怕啊。”   “害怕?”姜不苦一怔,却又似想到了什么。   韩锋又道:“刚刚我去领奖,看到了金色奖杯旁边另外两个奖杯。”   联赛按照传统,制作了金银铜三种奖杯,分别奖励给联赛的冠军、亚军和季军。   “之前,为了相遇后彼此尴尬,我特意晚去了一会儿,可直到我离开之前,那两个战队都没有去领奖的意思,看来,那个银奖杯和铜奖杯今年是发不出去了。”   姜不苦心道,他们当然不可能去。   难道让洪都学院的一众学子捧个银奖杯回去,“看,我们给母校捧来一个大大的荣誉”,然后放到学院荣誉室供起来?   对他们来说,那不会有一点荣誉可言,全是耻辱!   对道院战队来说,也一样。   捧个银奖杯回去,那是中规中矩,捧个金奖才是荣耀,至于铜奖,那是耻辱啊!   赛事方又没有强制规定必须去领奖,那这种看着就嫌膈应的玩意儿,他们当然不可能主动跑去领回家。   “当时我就想,完了,这三个奖杯可能最终要全被我们捧回去了。”韩锋苦着脸道。   姜不苦一开始有点没听明白,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其话中含义,当即就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其实隐含着另一个、也是真正让韩锋愁眉苦脸的事实。   校队的具体事务一直是由他在操持,随着决赛日临近,与柳副院长打的交道也越来越多,本来就心思剔透的他,从柳副院长的言行中也看出了许多东西,后来还单独向姜不苦求证过,所以,他已经知道,队长“姜平”在云莱书院最多待满这个学期。   随着第一届校际联赛落下帷幕,他自然而然就开始想象“后姜平时代”,书院战队要何去何从。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书院战队的实力将会有一个断崖式的大滑坡。   而今年,书院战队给道院战队、洪都学院战队带来了多么严重的伤害,他心知肚明。   根据赛事规则,明年,书院战队将以卫冕冠军的身份,与另外两家战队之中的胜者一决雌雄。   而这个对手,大概率将是洪都学院战队。   而面对书院战队这个带给他们巨大耻辱的存在,洪都学院战队有很大概率精锐尽出,然后,将书院战队狠狠锤爆啊!   他们不可能因为姜不苦这个罪魁祸首的缺席就手下留情,说不定还会打得更狠,因为,那意味着他们永远的失去了堂堂正正的一雪前耻的机会!   所以,明年,书院战队有很大概率从卫冕冠军被锤成亚军。   然后,后年就又会与道院战队相逢于决赛场中。   同理,道院战队也不可能再有丝毫傲慢轻视自信,必将全力以赴。   面对双方事实上的底蕴差距,书院战队被锤爆的可能性将远高于其他所有可能。   第一年拿冠军,第二年拿亚军,第三年拿季军。   三年拿三杯,金杯银杯铜杯。   这就是韩锋所谓的三个奖杯要全被他捧回去的含义所在。   “这可不一定。”旁边一个声音忽然插话道。   不知何时,朱富荣已经凑到了旁边,而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脸色的喜色在迅速消退。   朱富荣忽然的插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轻咳一声,道:   “如我料想不错,明年,联赛的规模会更进一步扩大……还记得之前柳副院长他们的谈话吗?”   韩锋回忆,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洪都官方也有意比着校际联赛的模子办一个联赛?”   朱富荣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今年的决赛,官方出了多大的力?   决赛场地是他们提供的,疗养舱、天工局卡券这些难搞的东西也是他们出的,他们对这事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这是点头。   “不过,我认为他们另起炉灶,再搞一个联赛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把现在这一套覆盖过去。”   这是摇头。   韩锋却有些不信,道:   “怎么覆盖?   如咱们这般年纪却有如此修为的,外界能有几个?   而在外界,百岁前能有咱们这般修为的都能说一句天才,可特等院校出去的,只要不是自甘堕落,百岁之前,混也能够混成金丹。”   完全不兼容啊。   其他人听了,也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朱富荣却道:   “我想过,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经过这次联赛发酵以后,以后类似的赛事必会越来越多。   洪都官方想要推动城市之间的联赛,那么,洪都辖境内的大小宗门想不想要搞一个宗门联赛呢?   洪都辖境内的天行局、天工局、文安局、各种在编机构组织,各种商业会社,他们会不会也想在内部推动这样的赛事呢?”   听到他的话,众人又陷入了沉思。   朱富荣继续道:   “咱们全程经历了草创第一届校际联赛,其对我们的锻炼提升,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   可以说,因为这场赛事,走到这一步的我们,都完成了一场巨大的蜕变!   再淡泊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对这种机会无动于衷。   所以,这种赛事,必会如雨后春笋般越来越多!”   听到这里,其他人也都露出赞同之色,就连韩锋也不例外。   ……   门外,柳副院长等人在狂欢庆祝、放浪形骸一番后,便整理仪容,收拾停当,往书院战队备战间而来,想要一起来慰问功臣们。   刚走到门外,大步生风、走在最前面的柳副院长忽然顿住了脚步,还给其他人示意,一个个屏息凝神,彻底消失在紫府境精神力的感知之外。   ……   韩锋点头道:“这确实会是一种很有可能的发展趋势,可这与校际联赛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富荣道:   “咱们炎夏人,有个非常有趣、几乎刻进每个人骨子里的思维习惯。   若是同性事物过多过繁过于分散,那么,我们就会下意识的认为这不合理,必须多变少,繁变简,分散变聚合,这才合理。   咱们特等学院之间搞联赛,州学府学在校生也搞联赛,城市之间搞联赛,宗门之间,每个机构组织内部,哪哪都有联赛。”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问:“不说任何理由,只凭直觉,你们认为,当联赛呈现出这种纷繁之象,需不需要进行调整简化?”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头,确实,如果联赛变成这种模样,确实需要简化调整。   有人便问:“那你认为该如何调整?”   朱富荣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   “从联赛三种赛制模式的设置来看,联赛非常看重竞技性和观赏性,同时,要保持对修行者有持续的吸引力,让他们主动参与其中,这样才有生命力。   这是最基本的。   而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说,只有战队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才有观赏性和竞技性可言,对参与双方来说,才有磨砺锻炼之效。   若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比如咱们战队若是没有姜平,那么咱们面对洪都学院战队,局面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绝对没有任何竞技性与观赏性,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我们,也都不会起到任何磨砺之效。   我们是纯粹的被虐,他们则是出来游玩一趟。”   说到这里,朱富荣环视众人,问:“这是我的感受,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这感受实在是太有共鸣了,简直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所以,我认为,有个最简单的调整方法,那就是以境界分级。   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不同境界者在不同层级的联赛中比赛。”   朱富荣断言道:“而根据我的观察,练气境一级的联赛最多在府县以下盛行,而筑基境联赛最多也只能在州府之间存在,以整个洪都辖境来说紫府境一级的联赛最适合。”   有人奇道:“这是为什么?”   这次,没待朱富荣回答,韩锋便道:   “因为联赛的周期,疆域的范围,人才诞生的比例!”   “啊?这是为……啊,确实,确实是这个道理。”本来还有人想问为什么,不过,在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既然是联赛,那么,参与者必须众多,两个战队就要近百人,而想要做成一个联赛,显然不是两三个战队能成,所以,府县格局撑不起高端联赛。   可同样的道理,联赛吸纳一地精华,再加上联赛本身对修行者的磨砺效果极佳,而层级越高,吸纳的天才越多,天才本身也越强,比如一州之地的天才,即便他现在是练气境,以其天才程度,怕不是一个联赛没打完就已经突破练气境,成为筑基境修士了。   修行者不可能为了留在某个低级联赛而刻意压制修为,这是本末倒置。   低格局联赛“关不住”过于天才的选手。   这也是朱富荣和韩锋断言的本意。   “所以,我认为,洪都杯校际联赛,变成洪都杯联赛,境界固定在紫府境,这才是最恰当的。   咱们书院战队虽然不如洪都学院战队,但到了明年,也必能拿出全紫府境的战力阵容。”   韩锋眼中闪烁着精光:   “校际联赛本来就分成选拔赛和决赛两个部分,若到那时,选拔赛可以成为某大团体内部的赛事,比如,城市之间,宗门之间。   而决赛阶段,则各遣紫府境精锐组成战队,成为与书院战队、道院战队、学院战队类似的诸城战队,诸宗战队,天行战队,天工战队,诸如此类。   那时候的联赛,就不是咱们三家战队小打小闹了。”   这也是刚才朱富荣忽然抬杠般说“那可不一定”的本意,若真是这种情况,连输连败,可没资格拿铜杯。   银杯、铜杯再也不是耻辱杯,任何一个杯,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时候,韩锋骨子里的豪情完全被激发了出来,早已没了未来必然会被“锤爆”的忧虑,反而一下子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却也有人提出了异议。   “洪都学院的实力,远不能用紫府境限定住,修为达到紫府境的学员,可不要太多,任何一个从洪都学院毕业的学员,修为至少也有四五劫金丹的实力。   道院学员的情况也一样,甚至可以说,金丹境之前的学员,都只能算是准学员,只有突破成为金丹境才被真正视作道宫星宫的预备役。   联赛若是将参与范围限定在紫府境,相当于让他们自缚双手双脚,他们岂会愿意?”   很多人都是点头,别说道院学院,这种事换他们自己,也绝不会愿意的。   韩锋摇头道:   “没听朱富荣同学的分析吗?   联赛要想长久,要有竞技性,观赏性,还要对参与者本身确有磨砺之效。   派一群金丹下场虐菜,有意思吗?有什么作用吗?   而且,你以为人家金丹境修士的时间那么闲的吗?即便学校愿意,人家本人也不会愿意的。   他们应该有他们的舞台,按照府县属练气境、州府属筑基境、副都辖境属紫府境,只有整个陆疆范围,甚至整个炎夏,才足够搭起金丹境联赛的舞台。   你问他们若不干了,不和咱们玩了怎么办?”   韩锋忽然呵呵冷笑一声,道:   “之前,咱们书院本来就没有想过把道院和洪都学院拉进来,之所以拉进来,还不是为了扩大影响力?   现在,这目的已经达成了!”   越来越多的人回过味来,这么一想,现在即便书院甩开诸多道院、洪都学院,和其他什么诸城战队、诸宗战队之类的,似乎也能够搞得风生水起,而且,只要书院透露这种意愿,人家也必然是愿意的。   诸道院、洪都学院不玩就不玩了。   不过,书院若这样干,算不算拔那啥无情啊?   而且,看韩锋的神情,好像巴不得道院战队、洪都学院战队明年宣布不下场了。   这样,不就能够大概率避免两场“爆锤”吗!   这不仅是韩锋所愿,更是在场所有人都愿意的事情。   没谁愿意被人在万众瞩目的场合锤爆。   不过——   “呃,怎么越说越像是真的一样?   你们是真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是纯粹就在这里瞎几掰扯呢?   ……嗯,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有道理和事情会不会这样发展,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咱们一群明年冠军都难卫冕的人,需要考虑这么高端的问题吗?”   有人一段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大伙已经有些发热的脑门上浇下来,重新回到现实。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柳副院长带着四大书院一干负责联赛事宜的领导大步走了进来。   柳副院长直接冲向朱富荣,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的中年男人的手掌包裹了他,用力的摇着,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良言呐,良言!你给我们提了个好意见,指明了我们下一阶段的发展方向!”   说着,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朱富荣的肩头,道:“朱富荣同学,没想到你一个学员对联赛能有这样深刻的见地,难得,难得。”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这胖子拉进群,成为编外在校一员,与联赛这么契合的脑瓜子,不狠狠压榨,哦不,应该是磨砺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么想着,他又伸手握向韩锋,同样是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同样充满诚意的摇晃,道:   “咱们最终能够取胜,毫无疑问,是姜队长之功。   可是,能让每个人都得到如此充分的锻炼,使大家都有成长,你也功不可没!   而且,由你主导的那几场战斗,真的非常精彩,非常漂亮!   谢谢!谢谢!” 第二八四章 意外邀请   四大书院的一干领导对战队的一众学员好一通赞扬,不吝溢美之词。   而后,还在附近一家档次极高的灵膳居设宴。   决赛结束,也没有组织学生立即返回,而是给了三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大家也确实都很想见识一下洪都的盛景繁华,很快就各有计划的四散了。   朱富荣、李婉月、罗煊盛三人则与卓不凡、薛筱婧约好,一起逛游洪都。   因为道院的选址虽然不都在洪都城区之内,但却都围绕在洪都周围,距离都不是太远,他们虽不常来洪都,但说到对洪都的了解,自是远超朱富荣三人。   而在行动之前,按照惯例,朱富荣总是会先与姜不苦招呼一声,邀他同往,至于去不去,那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好呀。”姜不苦道。   朱富荣眼睛忽然瞪得极大,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他上下打量,似乎在确认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   “怎么啦?”姜不苦感觉有些好笑。   “这很不像你啊!”朱富荣道。   姜不苦没有与他分享自己心境的变化和触动,只是道:“那……你这到底是想我去呢还是不想我去呢?”   “我只是有点感慨,真不容易,我都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居然真把你这尊大神给请动了,我敢说,他们所有人都会惊掉大牙!”朱富荣不讳言道。   原本,这次老同学结伴同游,卓不凡、薛筱婧是带着些兴师问罪之意的。   他们都不傻,回想当日赛场上书院战队对他们每个人信息的准确把握,有克制的精准应对,且这种现象不独出现在他们俩人身上,其他人也都有同感。   再联想到赛前一晚那么集中的老同学聚会,没什么顾忌的话题展开,怎还不知道,这些打着叙旧名义的老同学们居然还背负着如此可耻的使命。   所以,这次结伴同游,他们是有心找补一些回来的,虽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但总不能被这么糊弄着过去。   却没想到,朱富荣把“姜平”这家伙给请来了,他们瞬间没了翻旧账的兴趣。   实在是姜不苦过于妖孽的表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哪怕没有老同学他们套取信息,他们也不可能真在决赛场中有所作为。   即便他们一点信息都没有泄露,迎接他们的同样是失败,而不会有另外的可能。   大伙结伴同游了一整日,也走马观花的看了许多盛景。   最初,大家还有些放不开,毕竟大家分隔已将近一年,又都在快速成长蜕变的年纪,彼此心性习惯与当日已有许多不同,坐在一起安静聊会天还好,相携同游,就渐能体会到其中不同。   不过,只半天不到,在朱富荣灵活的手腕下,大家就又回到了一年前朝夕相处的状态,至少,表面如此。   偶尔彼此交流一下修行感悟,偶尔话题又回到生活琐事,随意展开,并无主旨,就像他们的游玩一样,只是乘坐城际公交推荐景点,走马观花的游览着洪都城中一处处所在。   而姜不苦虽答应同游,但他的性子依然那般,只是安静的跟着,从这里到那里,也安静的听着,听他们随意的聊着各种事情。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秉性,他能随队同游就已经让人大跌眼镜,大家也都随他自便,并没有强行将他拉入话题中心的意思。   虽然无论是薛筱婧还是卓不凡,都对他这一年来的变化非常好奇,他在决赛场上忽然绽放的光芒,也太过灼眼,当时在他们心中激荡起的涟漪,现在也远没到消淡的时候,所以,他们经常会忍不住扭头关注,就是看看他这一刻在干什么。   他虽不在大家视线的中心,也不再话题的中心,但他却牢牢占据着众人思维的中心。   这也是一种奇怪的存在状态吧。   这种奇怪的游览,持续了三日。   当晚,消失了数日的柳副院长等所有学员都归队后对众人道:“今晚再休息一晚,咱们明天回去。”   而后,他示意其他学员离开,却把姜不苦单独留下,带回他的住处。   巨大的待客厅中,一个相貌三十几的男子安静的坐在茶几旁等候。   见他们进来,起身迎了过来,柳副院长则主动避到一边,伸手对姜不苦示意了一下。   若说在进屋前姜不苦心中还有些疑惑,柳副院长为什么要单独把自己叫过来,此刻自然明白,是面前这位男子有话与自己说,而他只是居中传唤而已。   男子看向姜不苦,开口笑道:“姜先生,真的是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了。”   这话听在姜不苦耳中,实在是有些过于……陌生,若非对方确实面对面与自己说话,他都怀疑这是在旁听他人交谈,还是那种过于成熟且官方的交际话术。   其中槽点,多到让他反应不过来。   在今天之前,无论前世今生,他就从没被人以“姜先生”称呼过,完全无法和自己本人联系起来,反倒更像是在听对方喊一个完全陌生之人。   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与“久仰”一词完全不沾边的,一路行来,始终低头行路,低调修行的他,自认为除了相近之人,其他人怕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何来久仰之说,哪怕是因为决赛场上的高光表现,让人记住,那也谈不上一个“久”字,所以,此人话语,必是客套无疑。   他也不是朱富荣那般心思剔透机巧的性子,面对这样的寒暄客套,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总不能也拱手作揖,一边把“久仰”还回去吧。   便只能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直接等对方道明来意。   他的应对有些让男子错愕,却也读懂了他此刻神色间所表达的意味,直接道:   “我叫刘敏洪,是洪都学院负责行政教学的副院长。”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姜不苦心中就是一惊,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和洪都学院的副院长扯上了关系,还这么巴巴地主动找上门来……总不能是因为我在校际联赛决赛场上落了洪都学院的面子,他这副院长主动下场过来找回场子吧?   按理来说,洪都学院的副院长眼皮子不可能这么浅才对。   心中正转动着这些念头,对方手中却多了个请柬拜帖一样的物件,双手呈递到自己面前,神色间满是郑重之色。   “我这次过来,是代洪都学院向你递交邀请函,学院上下,包括我们院长,也都抱有一颗诚挚心意。”   说着,对方已将邀请函递到了姜不苦面前,这真真就完全超出了姜不苦预设的范围,看着对方鞠躬呈递,自己不接人家便不起身的态度,姜不苦心中倍感压力,洪都学院的副校长,这妥妥的元神境大佬啊,这样礼貌端正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心中惴惴,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接伸手接过。   打开一看,一行简单的手书文字映入眼帘。   “兹隆重邀请姜先生来我校暂驻修行,交流论道修行事。——袁半山。”   而通过“袁半山”旁边一个红色印鉴可以知道,袁半山便是洪都学院的院长,这份邀请函有很大可能出自其本人手笔。   而且,他虽不知道洪都学院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的事,却要搞出这样的动作,也足见对方对此事郑重至极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邀请,却更加让他不明所以。   见他这神色态度,刘敏洪扭头看向一旁只是看戏的柳副院长,目露征询之色,柳副院长带着一些戏谑的口吻神识传念道:   “我可什么都没跟他说,要说什么,你自己从头到尾与他解释吧。”   说起来,他与刘敏洪也是老相识,老对头了。   他原本就是洪都学院出身,能来云莱书院担任副院长,自然少不得他有这个能力,可同时,也是因为与刘副院长各种不对付,在洪都学院的时候,他可不是副院长,修行人都讲个念头通达,这才有了出走洪都学院,另谋天地的初心。   虽然现在书院各方面都不能与洪都学院相提并论,但就名义上而言,大家都是特级院校副院长,平起平坐啦。   本来按照人际交往的一般流程,刘副院长通过他这个双方的熟人引荐,就是希望借他之口提前告知对方一些信息,避免陌生的双方交流一些话题时过于突兀。   可很显然,柳副院长并没有按照这个“一般流程”走,什么都没告诉对方,那只能自己亲口解释了。   他有些不满的瞪了柳副院长一眼,转头看向姜不苦,重新变成和颜悦色的模样。   他也反应过来,为何刚才“姜平”对于自己的主动招呼,神色会如此古怪。   他轻咳一声,道:   “姜同学,我刚才说‘久仰大名’可不是客套之语,称你为‘姜先生’也是秉着达者为师的理念,虽然我年龄痴长你几岁,修为比你高些,但称你做姜同学反倒有些倚老卖老之嫌。   这些可都是语出真心!”   姜不苦心中思索,隐隐有些猜测,却还是问道:“为什么?”   刘副院长隐匿的气势忽然稍开了一些缝隙,让姜不苦能够直观的感知到一些源自他修为的、最真实的东西。   以他元神境的修为,若是毫不掩饰自身气机与金丹境以下的修士相处,那勃发的、宛如赤日火炬的气势能够直接把修为不深、精神不强的中低阶修行者撼得精神崩散。   就像小渔船行走在暴风雷雨的海面,随时都有倾覆危险,很容易就动摇心志,道心留患,所以,元神境以上修行者鲜少与金丹境以下修士长期相处,即便在一起,也会努力收敛一身气机。   此刻,面对姜不苦的疑惑,他主动放开了一条缝,让姜不苦能够直观感知,但又不至于动摇他的心志。   当然,这是他小心谨慎的缘故,以姜不苦金刚琉璃心现在的进境,哪怕他毫不掩饰,也不可能单凭气势影响他什么。   姜不苦感知到柳副院长主动放开的一点自身气机,莫名有种亲近熟悉之感。   自己与他这是第一次相见,怎会有如此古怪的感觉?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豁然开朗,脱口问道:   “呼吸法……您也修炼了呼吸法?   不过,和我所修呼吸法,又有些不同。”   刘副院长颔首道:   “以前有段时间我也曾在横炼法、力士法上面用过一些功夫,也有一些小成就。   前段时间,我将这方面的心得与呼吸法的基本原理结合,尝试摸索出了一门比较适合我的呼吸法。”   说到这里,他看向姜不苦道:   “这也是我们学院邀请你去学院交流论道的原因,从两个月前开始,我们学院就已经开始小范围尝试呼吸法的修炼,有一些成果,也碰了一些壁,而你是呼吸法这条全新道路的首创者,又恰在我们洪都辖境之内,便希望邀你往学院一行,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心得体悟。”   姜不苦蓦然扭头看向柳副院长,自己在云莱书院主动透露呼吸法之事,包括学院将对自己的信息进行全面收集之事,都是他与自己接洽,最终鼓励自己独自摸索的也是他。   所以,呼吸法不知不觉间居然早已流传到了洪都学院,内中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是知情的。   柳副院长颔首含糊解释道:   “这些也是当日收集你个人信息之后的一个重要成果,洪都学院在洪都辖境之内,地位相当于六一学院之于炎夏,这些知识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分享给了他们。   他们现在也都是在小范围试验摸索阶段,等到对呼吸法的认识进一步深入,还会进一步推广普及,下一步就是推广到除副都学院之外的其他特级院校。   再下一步,就是向整个炎夏公开,包括州府一级学校,各宗门机构等,都会覆盖过去。”   这是改写炎夏修行体系的大事啊,一开始的源头,居然出自于自己。   饶是以姜不苦的性子,听到柳副院长描绘的这般宏图,也忍不住呼吸灼热了许多。   心中不由自主的将这个全新因素加入,模拟十年后炎夏会因此发生的改变。   他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而见他不开口,刘副院长又道:   “你放心,我们并不会将你强留在洪都学院。   只是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中间有两个月的假期,你只需要在这期间来我学院暂住即可,并不会耽误你下一学期的行止。”   以他所了解的事实,姜平下学期有很大可能会直接进入六一学院,洪都学院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赶在这之前“薅”一点好处,这种心态其实和柳副院长在得知姜不苦的情况后,不惜对天行局长动真怒也想将他留下来的心态差不多。   都是抱着近水楼台必须想办法薅一把的心思。   姜不苦想起校际联赛夺冠之后的心境变化,而以他的实力,继续呆在云莱书院,也确实意义不大,甚至都称得上挥霍光阴、蹉跎岁月了。   而这是他最不能容许的,珍贵的时光,怎能如此无意义的虚度?   哪怕心中有些不舍,但他却心知,是时候告别这一段旅程,进入下一段人生了。   而去洪都学院交流,这虽来得突兀,也完全不在他的规划之中,但仔细一想,也真的很不错。   于是,在刘副院长期待的目光中,他终于点头道:“好。”   “好!”刘副院长也高兴的道了一声好,却又带着征询的口吻道:   “你看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免得来回奔波,要不,现在就随我去学院?   你放心,云莱书院有的我的都有,云莱书院没有的我们也有,不会耽误你的修行。”   说到最后,他拍胸脯保证。   柳副院长听到这里,却忽然有些气愤的看向他。   虽然他知道云莱书院留不住这尊大神,这学期即将结束也是事实,可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撬墙角,一点没把云莱书院放在眼里,这种态度还是让他感觉非常不爽。   刘副院长没有理他,只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姜不苦,似乎只要他点头,立刻就能拉着他远遁消失。   姜不苦却摇头道:“我还是喜欢有始有终……而且,放假后我还是要回老家一趟。”   刘副院长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道:“那我们派一艘飞舟与你,你想动身时,随时都能过来。”   姜不苦本来想拒绝,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并不会比飞舟慢太多,续航性也不差,不过,看他期待的神色,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这与其说是给他提供飞舟,不如说是把这玩意儿放自己旁边,随时提醒他勿忘今日之约,也就不再坚持。   敲定此事,刘副院长的神色和缓下来,向他提出了告辞,临走前,还不忘礼貌的对柳副院长点头示意。   一夜无话,翌日,一行人乘坐来时的飞舟返回云莱书院,还多了提前来洪都打前站一群人。   回到云莱书院后,其他三书院的学子则被他们的老师领走。   书院战队自此解散。   临分别前,众战队成员一一来姜不苦身前告别,徐寒、汪若虚、杜涛三人临走前还都对韩锋放话,明年,他们必将带领全新的战队卷土重来。 第二八五章 以身为丹   在云莱书院剩下的日子里,姜不苦没再去凿山开路,所有时间都在福地树屋内修行。   对他来说,这半年来,似乎并无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   但在决赛夺冠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身心境在持续蜕变。   他回顾自省,这是日积月累之功,水到渠成的蜕变,决赛夺冠本身,最多就是一个引线的作用,将他这半年来日日打磨、耕耘不辍的心境彻底推向一个圆满。   随着这种感悟滋生,有关紫府境的种种迷雾,在他这层金刚琉璃心境之下,便自然消散。   以前,他尝试摸索紫府境后夸父呼吸法的前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难,千百个念头中,才有一两个可堪一用,在云莱福地相助之下,领悟提升总是远慢于积累提升。   可那一次蜕变之后,他感觉紫府境的一切都再无关隘,只要积累足够,很快就能突破到紫府境圆满。   这也是当日他答应朱富荣等人之邀,结伴同游三日的一个原因。   当然,其中也隐含有对一路走来所见之景的告别与不舍。   所以,他现在整日整日的呆在云莱福地,紫府境最后欠缺的积累被他迅速补上。   这日,当他再次睁眼醒来,体内变化悉数映照于心。   “这就是圆满了。”   没用汹涌澎湃的力量涌动,元力在体内缓缓流淌。   相比于突破到紫府境后期的动静,无论外在还是内在,动静都小了许多。   但他却自能体会到其中蕴藏的广博和深邃。   静水流深。   身体的现状,让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个词语。   不动时平稳深藏,缓缓流转,可但凡有需要,立即就能如狂涛怒卷,倾山倒海。   而且,力量的驭使,也会越发的顺应由心。   而修为到了紫府境圆满,意味着突破金丹境的关窍也都已打通,突破已无障碍。   他终于停止了修炼,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明天就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   这突破来得还真及时。   心中如此想着,他起身出屋,看见门外站着两人,一个是老熟人柳副院长,另一个却是鲜少露面的夏院长,姜不苦惊讶道:   “夏院长,柳副院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夏院长上下仔细打量着姜不苦,点头道:   “刚才感应到此处动静,知道你又有突破,就跑过来看看。   想到马上就要放假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便来与你道个别。”   姜不苦总觉得夏院长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但又没觉得有何不妥,直到两人离去,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书院对于他创出呼吸法这事的态度,他心底私以为是非常古怪的。   要说不重视吧,一些点滴之中都能够看出,他们对此重视到了极点,柳副院长对他的态度他心中有数,而且,呼吸法已经开始在洪都学院小范围修炼了起来,再看看他们对呼吸法的长远规划,可以说,重视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程度。   可要说重视吧,无论柳副院长还是夏院长,似乎都在刻意淡化呼吸法一事在他们相处中所带来的影响,若他不问起相关之事,他们更是从不主动提及有关话题。   这就显得非常古怪。   ……   哪怕还有一天就要放假,但朱富荣、李婉月、刘静、王雪四人并没有因此有一点懈怠,甚至和其他学员一起,接手了由姜不苦引领,却已有多日未曾参与的凿山开路之事。   当晚收工归来,直接去了灵膳食堂。   本来想径直去窗口取餐,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响起,近在耳边,仿佛就在耳边低语,扭头看去,却见他们所坐那个熟悉的位置,已经有一人在等候,身前摆着满满一桌的菜,见他们看过去,就笑着对他们招手。   这人当然是姜不苦,朱富荣几人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坐在了最习惯的位置上。   “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就要这么无声无息的走呢。”朱富荣道。   对于姜不苦这学期结束就会与他们彻底分道,他们早就知道,这次看了他在决赛场的表现,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实在是大家的差距已经大到难望其项背了,哪怕他们也在成长,可与这个变态相比,却像是在倒退一样,差距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成长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李婉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问:“你这是……快要突破到金丹境了吧?”   姜不苦点头道:“快了,刚到紫府圆满,准备缓几天再做突破。”   他并没有隐瞒现在的状态。   而这话听在旁边几人耳中,却只想吐血,什么叫“准备缓几天”,怎么滴,你是嫌金丹境来得太快,紫府时光走得太忙,想要多留恋几日?   不过,他们早已对面前这变态知之甚深,知道他就是这么实事求是的性子,只能努力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朱富荣趁机聊起了别的事,道:   “说起来也是个好玩的事情,以前大家跟你一起开山凿路,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   可现在,今年的联赛已经结束,也没谁逼着他们上工地,可他们反倒自己感觉不自在了,没谁催促,该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后人一步,按照大家的意思,这个工作要一直保留下去,当成一个固定项目。   而我听说,徐寒、汪若虚、杜涛他们回去之后,也组织起了一个类似的修路队伍,虽然规模远不如我们这边大,但也搞得有声有色,以后其他学员若是见到实效,必然也会踊跃加入其中。   韩锋听到这消息,可是惊得好多天都不踏实,恨不得现在就拉起队伍为明年的选拔赛做准备。”   “不过,他这打算最终还是没成,从洪都回来之后,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有人突破,决赛那场的正式队员更是全都突破到了紫府境界,修为刚突破,需要大量时间巩固领悟,分不出这个时间。”   姜不苦安静的听着,这时问道:“你俩应该也快要突破了吧?”   李婉月点头,又摇头道:“这感觉来得有点晚,只能等下学期开学,看九月份能不能突破。”   朱富荣又插话道:“说起开学,我倒是听说一些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李婉月好奇问:“什么消息连你都分不清好坏?”   其实,作为朱富荣的小伙伴,他们一直都非常好奇,这家伙的消息似乎永远都比他们灵通很多,他们总是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新鲜的东西,都不知道他这本事是怎么练的。   不过,这大概就像是“姜平”的变态一样,是其他人学不来的。   朱富荣道:   “现在不正是今年统考吗,书院提前派人去各州考试点了解了一下,大家对于入读四大书院、特别是我们云莱书的意愿,远比一开始书院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好些。   前不久的联赛决赛带来的影响比各方保守预估的还要好很多。   初步估计,即便是卓不凡、薛筱婧这个级别的天才,也能招到不少。”   李婉月三女闻言,也不知道该说这消息是好是坏。   从书院的角度出发,这毫无疑问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书院将彻底走上正轨,真具备了在道院、洪都学院面前挺直腰杆,分庭抗礼的底气。   可从他们个人来说,这消息算不上好。   以书院现在形成的良好风气,这些好苗子进来,真不会埋没,若是天赋与卓不凡、薛筱婧相当的进来,同样的时间,他们说不定会拿出来更好的成绩出来,做出更大的突破。   而且,今年这批学生的底子本来就比他们那一届更厚一些,在各州府准备更充分的集训内卷面前,真到他们入学之时,修为绝对比他们高一大截。   所以,李婉月和朱富荣想要明年冲进正式队员之列,不仅要面对正式队员们的阻截,更要面对汹涌而来后浪的冲击,而刘静、王雪想要挤进替补队员之列也基本可以提前放弃了。   进战队与没进战队的区别,今年已经非常清晰的显露了出来,以后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而后浪的表现却过于生猛。   私为个人的修为前途计,这个消息让他们感觉身上的压力陡增。   ……   饭罢,与朱富荣、李婉月等人分别,虽然他们的眼神中意味复杂,却没有做儿女情长状,只是潇洒的挥了挥手,就算是道别。   出灵膳食堂的时候,看到了特意等在一边的韩锋,不需要任何说明,姜不苦就知道,他在等自己。   他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来道个别,毕竟,之前从洪都回来开始,姜不苦就一头扎进了树屋中闭关,他即便是想道别也没机会。   但两个大男人之间,也没什么儿女情长共沾巾的戏码,就是很简单的两句话,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更不可能做哀戚状,甚至,韩锋的眼神中,有着挡也挡不住的羡慕之色。   在他所遇到的天才修行者中,“姜平”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不羡慕对方的天赋,他的天赋也真心不差,他羡慕的是对方那颗无可比拟的向道之心,其坚、其实、其诚……任何一项,他都自愧不如。   哪怕他经常以之为鉴,反照自身,一次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   他真的做不到。   见他没有话说,陷入沉默,姜不苦没有与他交代联赛战队之类的事情,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他说,在这事上,人家比他上心多了。   他伸手拍在韩锋肩头。   韩锋一愣,正自疑惑,按照“姜平”平日里的性情,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而后,他就闭目陷入静悟之中。   因为在他体内,从“姜平”的手掌处,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进入他体内。   这股力量,与他的血肉融洽无间,身体没有丝毫排斥之意,遇到在丹田经脉中运转的真元,也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按照各自的轨迹运转,就像是一种奇妙的叠加态,又像是这力量是虚幻一样。   而后,这力量甚至渗入紫府之中,与精神力短暂接触后大摇大摆出来,最终,停留在他胸口膻中位置,缓缓运转,就差打个绿色箭头标记提醒“这里有个洞”。   随着其运转,他心中自然而然升起种种明悟,这种奇妙力量,乃是精气神合一的产物,兼具精气神三者之妙,所以,没有受到身体、真元和精神力的排斥。   随着更进一步感受,他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每个组织和器官,都与这力量产生了联系,受其滋养,修炼横炼法后,强横有余,而活性略逊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增加活性,而身体的强横也没丝毫衰减,甚至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然后,“姜平”的手掌离开了他的肩头,只留下一道并不强大、却奇妙异常的劲力在体内游走,让他心中的感悟并没有随着其人手的离开而中断。   姜不苦道:   “这是我悟出的呼吸法,最适合横炼法修士改修。   根据现在的信息,应该没什么大的副作用,现在洪都学院已经在小范围修炼,未来几年内,就将推广到咱们学校。   你可以对比一下,至于走原来的路还是改走呼吸法,你自己决定。”   直到姜不苦远去,他的脑子依然剧烈震荡之中。   说这些成就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描淡写,搞得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上我也成呢。   ……   “怎么样,长得还不赖吧?”   姜不苦由唐小棠领着,行走在她一手开辟出的灵田之中,十余种灵草在灵田中有致的分布着,不同灵草因大小高低和颜色的不同,在她精心的装扮下,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与其说是灵草药田,不如说她是借着灵草灵药之名,妆点自己的居所。   “为了让它们长得更好,我还特意学习起了各种灵植之法,有这么大一片灵田随我摆弄,现在也勉强可以自称是灵植师了。”   说到这里,唐小棠就忍不住喜笑颜开。   一大早,姜不苦就来到了唐师姐的洞府。   随着这学期结束,她的工作也进入清闲期,当时她正在用灵植术法给灵田中的灵药施法,对于他的来访,自然是非常高兴。   此刻,正带着他在她一手开辟的灵药田中边走边聊,那眉飞色舞的神色,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   她一一介绍下去,一整圈走下来,居然小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游览完后,她没有邀请他去茶室,也没有给他斟茶,而是抽了两张竹椅,其色翠绿不减,仿佛翡翠雕成,却又多了许多盎然生机与特有的竹香。   她就招呼对方和他一起,一起并排坐在竹楼前的屋檐下。   她的竹楼修在山巅高处,开辟出的灵田药园有缓缓向下的斜坡。   坐在竹楼屋檐下,居于高点,视野最好,她邀姜不苦坐在她旁边,一起看着自己的领地,看着更远方的葱茏翠绿,树海松涛,随意聊些有的没的。   到了中午,她主动起身,对姜不苦道:“一个人住,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就是没学会做饭的手艺,所以,我就不留饭了。”   姜不苦也已起身,就站在他对面,闻言只是笑。   她上前主动抱了抱他,作怪的像是长辈勉励小孩般的口气,道:“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此情此景,姜不苦很想回一句“那我也祝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不过,这话似乎有点不吉利,他也就只能强咽回去,所以只是笑。   ……   下午一点,姜不苦登上了洪都学院专门为他准备的一艘以速度见长的飞舟,有一位金丹境修为的驾驶员随时待命。   很快,飞舟就绝云破空而去。   除了对书院内发生的大小事宜全都洞若观火的夏院长,柳副院长,没人知道他已在这个时候离开。   下午五点,姜不苦已经出现在老姜村外不远处,翻过一个山坳,护猎公所已近在眼前。   一群村中老人聚在公所门口大道旁边,闲话家常。   见到姜不苦,都高兴过来与他招呼。   “回来啦?!”   “学校又放假啦?”   ……   七月初四。   深夜。   老姜村土地庙。   几天的山居生活,让姜不苦适应了正常修行该有的状态和效率,他没有刻意压制自己,必须等到水满自溢的时候再做突破,而是决定主动迈出这临门一脚。   在他看来,都已经站在下一境门口,是等这脚自己落下还是稍微主动一点,对他以后的修行并无任何影响,唯一的影响就是,前者更耗时日而已,而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因为突破时所需灵气必然巨大,他又一次求到了九叔公头上。   此刻,九叔公已经将自身作为土地公公的权限发挥到了极致,整个神域覆盖范围,都变成了聚灵阵法,源源不断抽取四周天地灵气,一股脑的聚于土地庙中。   姜不苦内视己心,一颗晶莹剔透如宝石一般、光华灿烂如日月的晶体悬于心田。   这已是金刚琉璃心法极高深的境界,正常情况下,远远不是紫府境修士可以完成的壮举。   但对他来说,却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成。   没有任何波澜曲折,在日复一日的淬炼打磨中,他就已经完成了所有功课,并不需要任何突变、惊变、惨变来给他以最后的刺激。   他念头一动,鲲口吞环中庞大的贡献值积蓄,瞬间扣除二十万,完成当日因金刚琉璃心而欠下的债务。   因为时间未满一年,按照约定,他不需要支付任何额外利息,只需要支付十万贡献值即可抹平债务。   但是,去年九月欠下的债务现在才还,若还按照约定的十万偿还,他自己心中都会有些不妥当。   工资被人拖欠大半年,哪怕最终一分不少的到了手里,其中滋味,是人都明白。要是欠债人敢拍着胸膛理直气壮的说“我一分不少的给你了”,那被人当面吐唾沫问候全家也是活该。   更何况,二十万贡献值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是事。   随着这笔债务的加倍归还,姜不苦感觉身心内外,忽地更加清爽通透。   那颗金刚琉璃心凝成的宛若实质的珍宝,忽地从圆润光华的弧面变成无数晶面组成,更加光芒璀璨,仿佛真是一颗金刚凝成的宝石。   随着心灵境界的更进一步圆满,身体的情况,有修行道路的感悟,俱都有若实质般,清晰无比的映照于他心田。   他清楚的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的身体就像一口深井忽然打开了遮蔽的井盖,外界灵气汹涌如潮水,向他体内滚滚流淌,毫无间断。   被他命为元力,精气神合一的产物,此刻,没有更进一步凝聚浓缩,而是四散分布于周身各处,从最表层的皮肤,到最深藏的窍穴丹田,其就像是散开的云朵,无不在其覆盖之内。   而那本来为虚,只存在于心田之内的金刚琉璃,散发出湛然璀璨的光辉,这光辉真实无虚的贯穿身体每一处皮膜筋骨,丹田窍穴,周身上下全部沐浴在这光华笼罩之下。   最后,止步于他身周三尺之外,形成一个光华圆球,将他罩在其内。   所有灵气进入这片区域,就像泥牛入海,改头换面,完全变成另一种性质,沉淀于他体内。   丹田内那自成一体的三枚法符,攻守法符,时间法符,超愈法符,全都从丹田内飘出,膨胀、虚化、变成一枚枚细密的、由基础符文组成的结构,然后,融入筋骨血脉之中。   毫无疑问,他在突破。   是紫府境到金丹境这对每个修行者来说都极关键的一步。   而若是有经验的老成修士在侧旁观,一定会非常惊讶。   练气观想法修炼至今,结丹法不外乎是体内结丹与体外结丹两种。   体内结丹,以广阔无垠的丹田气海为基,结成法力磅礴、生生不息的气海金丹。   体外结丹,以精神观想之物为基,在身外结成神游无碍的自在金丹。   而姜不苦的突破,既非体外,也非体内,而是,将身体本身当成了一枚金丹。   当光华内敛,已经顺利突破的姜不苦感悟着身体的玄妙。   在他体内,没有金丹。   无论是气海,还是膻中,里面也都空空如也。   丹田中的法符也已不见。   而且,无论丹田还是膻中,都变小了许多。   可他只是念头一动,它们又都变得广阔无垠,依然空空如也。   眉心深处,他感应到了紫府,可里面没有精神力,依然空空如也。   除了这具身体,他唯一能够感应到的,就是自己的心灵意志。   这两者,成为他的全部。   随着心灵映照,身体的奥妙呈现在他心中。   筋骨血脉深处,每一个脏腑器官,都有着仿佛符文勾勒、却又更加天然的纹理。   渐渐地,他明白了这具身体的奥妙。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血肉之躯。   可与此同时,他又不单是血肉身体,本身就是他一身修为的集大成体现。   各种法符能力也并没有消失,而是与他更深的融为一体,甚至随着他的成长而得以优化成长。   它既可以是血肉性质,也可以是元力性质。   什么意思呢?   元力消耗之后,可以靠大量使用灵膳或者吐纳灵气、吞服丹药等方法快速恢复。   从今以后,他的身体将部分具备这种能力。   什么意思呢?   对他身体的任何重伤,施加的任何破坏,只要其本身是完整的,他的身体就可以像是恢复元力一般,快速恢复过来。   “这还是刚突破,若是金丹境进一步巩固,这种特性必将更加深入,断指断臂也能再生,若是金丹彻底圆满,法符纹理与每个细胞无间相融,那么,哪怕我仅剩一点细胞组织也能再生吧?”   根据身体表现出的状况,他心中如此畅想。   而且,虽然紫府空空,似乎没有精神力存在,但他只要愿意,体内随时可以化出与之一模一样的力量。   另一方面,因为精神力不存在,任何攻击精神的秘法对他都无效。   得其利而弃其弊。   丹田紫府也无惧损毁,就是普普通通的器官。   天地就是丹田,身体就是金丹。   此丹不是金灿灿,圆坨坨才叫金丹,而是取其神意,身体成为精气神合一的载体,完成生命的整合。   身体本身就是神通。 第二八六章 自制外挂   随着修为彻底在新境界站稳,姜不苦心中一动,念头又转向那片奇特的星空。   天空星环处,八十一颗星与他突破之前相比,全都黯弱了一些,这不是它们本身变暗了,而是这一次突破,自己本身的天赋又有提升,与它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他直视星环处,曾经练气境突破到筑基境后才有的一幕再次上演。   从最黯弱的那颗星开始,逐次往上破灭,一直破灭17颗星,直到还有64颗星的时候,这种破灭才堪堪停止。   而随着17颗星一起消失的,还有它们之所以存身的星位本身。   比筑基境那一次,他更加清晰地看见,道道玄奥纹理从中散开,融入仅存的六十四颗星位之中,让其更加壮大稳固。   而随着六十四颗星重新组成星环,身体灵明通透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身血肉体魄潜力变得更加深邃。   而且,因为他的身体现在本身就是精气神合一的产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属于自己这个生命的整体底蕴,都在一起水涨船高。   这不仅仅是身体的修行天赋,还包括修行的悟性、直觉、灵感这些更加玄奥的东西。   而具体到他身上,就感觉坚凝如金刚一般的心境,更加通透、更有灵性,就像是沾在玻璃上的水汽被拭去了些许,无论是外观世界,还是内照自身,都更加清晰。   而他本能的有种感觉,相比于之前内壮境、练气境时的一百星位,筑基境、紫府境的八十一星位,现在这六十四星位,与自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融合。   而就在这星环破灭重塑后,一道信息传入他心中。   他整个人,忽然僵住。   他看见一个男人,盘膝坐在一片虚无之地。   嘴里轻声念念有词。   “就这样过去,我可不放心。”   “选个天赋顶格的极品之躯?不行,我不可能做主动夺舍之事,只能是有啥用啥,所以,新身体的天赋大概率不会太好。   另外,若是一开始天赋太好,也就失了磨砺之效,与我本意不符,岂不是白走这一遭?   而且,世界一直在前进,虽然增幅远不如最开始那么明显,但新生代却也一直在进步。   此时的好天赋,到了彼时,也就没那么好了。”   “原身那个外挂倒是不错,可惜,留在了原身体内,并不会随我迁移重生。   而且,那终究是世界权限的残留,是外物,既然要重走修行路,自然要尽量靠自己,尽可能摈除外物的干扰。   不然,走出来的路,也不可能纯粹。”   “不过,这能力本身不能直接用,可思路却可以借鉴。”   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不再言语,而是陷入思考之中。   似乎过了许久,似乎又只是一瞬,因为在这虚无之地,观测不到任何时间流逝的痕迹。   这道身影伸手一挥,虚空之中,浮现出道道玄奥纹理,它们仿佛流动的水,又似有生命一般,彼此靠拢聚合,越来越玄奥,最终,变成由一百颗星组成的星环。   而后,这星环进一步简化聚合,变成八十一颗星环,而后是更进一步,变成六十四颗星环,最终,止步于四十九颗星环。   有几次,四十九颗星组成的星环都有破碎重塑成三十六颗的趋势,但那道身影似乎都不是很满意,主动将这趋势打断掐灭,重新回到四十九颗星环状态。   最后,这身影伸手一抹,星环重新恢复成为一百颗星。   这时,盘膝而坐的他抬起头来,仿佛在与姜不苦隔空对视。   他也因此看得更加清楚,“那不就是我吗!”   不是现在的他,而是穿越重生成为姜平之前,本来面目的他。   若是让他画自画像,他也会选择这个相貌,而不是姜平。   此情此景,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将他心灵中的自我投射其上。   不过,这个“我”比他记忆中还在帝都大学读书的自己年长许多,眼神中也有着只有经历和岁月才能赋予的深邃和神采。   不容他多想,那个“我”就以叮嘱的口吻道:   “这算是我借鉴了之前世界赠予的外挂思路,自己打造的一个外挂,而它还远没完善,为了以后方便继续推演完善,我大概解释一下现在的思路。   符文的本质就是天地纹理,最初是修者能力觉醒后,通过对具现于其丹田内法符的大规模解析,提炼、总结、归纳,便有了符文体系。   所以,符文可以直接理解成‘道’在现实世界的降维具现,是‘道’的留痕。   这一百星位,是以符文神通的方式,对原身外挂的模拟。   所以,它具备原身外挂最基本的性质。   但既然要做,当然不能停留在这么浅显的程度。我想赋予它更多的可能性。   最终,我将它与生命进化进行更深层次的绑定,它可以随着生命层次的跃升而同步优化进阶。   我现在打造的这百星位,算是炎夏当下符文之道的集大成之作,可是,炎夏符文体系才发展多久?   远没到完善地步,这个所谓集大成,千百年后回看,也就是个笑话,而且,限于我当下的认知,难免有斧凿匠气。   而它随着生命进化同步优化的过程,也是一个去匠气而逐渐回归天然,去除雕琢的过程。   它甚至会随着生命的持续进化,选择不同的进化方向,而进行有针对性的、越来越契合生命个体的调整。   最终,彻底与生命个体融为一体,在这过程中,也将彻底摆脱符文体系、甚至炎夏既有体系的桎梏。   世界的‘道’理,早在世界诞生那一刻,甚至可能在诞生之前便已存在,但炎夏符文体系才起来多少年?   生命的进化从生命诞生那一刻就没有停止,炎夏修行法才诞生多少年?   所以,万不可被现有体系和格局所限。   百星位的持续优化本身,便是逐渐回归本真的过程,也是包围‘道’的过程。   当百变为一的时候,就是‘道’具现于我掌中的时候。   不过,限于我现在的认知受到蓝星世界的约束,只能推演到元神境所对应的四十九星位层次,后面的路,具体该往何处去,就只能交给未来,边走边看边推演。   我会把这信息放在八十一星位升六十四星位的时候,到了那时,除了低头赶路,也是该抬头看路了。”   说到这里,那个“我”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期许。   信息中的画面至此结束。   姜不苦呆坐在那里,心乱如麻。   百般思绪涌上心头,努力想要理清,最终,却越理越乱。   毫无疑问,那就是“我”!   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我”,是处在自己两段记忆之间的空白处。   即在帝都大学那次午休之后到穿越重生成为姜平之前。   在此之前,他心中最大的迷雾,就是自己为何与异日旧影有着如此紧密的关联,现在,这个疑惑没有解开,新的疑惑已经涌上心头。   “我”怎么有那样的本事?   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他甚至想到了平行世界,猜测那是否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未曾穿越的自己。   想到最后,没有想出答案,反而越想越乱。   最后,他甚至对自我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开始怀疑起现在这个我的虚无性。   再这么想下去,答案得不到,得先把自己给逼疯掉。   最终,他狠狠地在自己脑袋上扇了两巴掌,轻微的疼痛让自己短暂的脱离这种状态,然后,以金刚琉璃心说炼成的超强心境,将这一切思绪死死镇压在心灵最深处,不再泛起丝毫涟漪。   他也是没想到,以大代价换来的这本心灵修法,第一次让他全力以赴的用出来,是做这种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觉身心都轻快了许多。   其他念头全被他主动封印,唯一知道的一些信息,是对这个星环有了更多了解。   他现在知道,星环的破灭重塑,与他的修为进境挂钩。   从生命进化的角度来讲,内壮境、练气境都可归入后天行列,因为这都在肉体凡胎的范畴。   而从筑基境开始,直到紫府境,这才开始迈入求道门槛,两境可合称为先天。   而金丹境,才算是真正摸到了门径。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明明跨入第五个境界,却只得到了三次优化的原因。   而下一次优化,则需要自己的修为达到堪比元神境的层次。   ……   修为突破之后,姜不苦静修巩固了一段时间。   数天过去,他基本对这次突破给自己带来的种种改变全部了然于心。   从身体的变化到心灵的变化,莫不如此。   七月初十,夜。   护猎公所。   姜不苦看着面前两鬓斑白的老人,道:“刘爷,我……”   他有些欲言又止,话虽没出口,刘爷却似知道一般,问:“要走了吗?”   姜不苦点头:“答应了洪都学院的邀请。”   刘爷赞同的点头:“该去,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一放假就往家里跑,这种清闲的山居日子,适合养老,可不适合你。” 第二八七章 交流学习   飞舟落在一个半山腰的小平台上,周围绿树成荫。   而在平台里侧,有一排半嵌入山岩中,半露于外的两层木楼。   姜不苦刚下飞舟,当日见过一面的刘敏洪副院长就迎了上来。   走到近前,他忽然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姜不苦,过了一会儿,才惊讶道:“你这是已经突破到金丹境了吗?”   姜不苦点头道:“刚突破没两天。”   刘副院长闻言,更加开心,拍掌笑道:“这样更好。”   而后,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的老者,道:“这是我们柴院长。”   姜不苦问候道:“柴院长好。”   柴院长点头道:“姜同学,来洪都学院你就当回家一样,不要拘谨。”   而后,他又聊了几句,都是很随便日常的话语,对于他此来是交流呼吸法一事反而没有提及,聊完之后,他就告辞走了,并没有多留。   姜不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间有些古怪。   而刘副院长则伸手拉着他,往旁边的木楼而去。   一边介绍道:   “现在是放假,大半师生都已离校。   我是提前与你约好,才把那些走横炼法一道,现正在试修呼吸法的师生留了下来。   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便通知他们提前过来了,他们现在已经在等着了。”   姜不苦被他拉到一个房门口,里面空间可比外面看上去大多了。   此刻,房中正有近百人盘膝而坐,无论神色姿态都非常恭敬,就像是云莱书院学子每次听道之前那种状态。   姜不苦已被刘副院长领到了门口,看见这个情形,却没再大步向前,站在原地。   刘副院长庆咦一声,诧异的扭过头来,好似在问:“你这是怎么啦?”   姜不苦问:“刘副院长,今天,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要来吗?”   刘副院长摇头道:   “我们在此只论呼吸法,和其他一切都毫不相干,哪怕洪都换首长了,消息也进不来此地。   之所以把交流地点选在比较僻静的此地,就是为了清静勿扰,现在就等你我两个了。”   姜不苦示意了一下屋中情景,道:“那……这阵仗总不会就是为我准备的吧?”   他们的交谈,早已惊动屋中众人,众人都已看了过来。   刘副院长肯定的点头,道:“当然,现在就差你我二人了。”   说着,他对屋中已经扭头过来盯着他俩关注了很久的学员们,轻咳一声,语出洪亮道:   “你们不一直对呼吸法推崇备至,更称呼其创作者简直是神仙中人,呐,今天我给你们请来了,呼吸法的首创者,将炎夏修行体系推向了更深的维度,同时也将现有修行法中的短板补足。”   随着他的介绍,其他人看姜不苦的眼神都在变得越来越火热。   此刻,更是一起躬身行大礼,问候道:“老师好。”   姜不苦却在他们行礼之前闪到了一边,对刘副院长正色道:“我是抱着学习交流的心态来的,可若是眼前这种情况,那我就不进去了。”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一众学院师生从原本的听道模式变成了交流模式,体现在座次上的变化,就是从学生听讲那般变成环坐一圈。   而且,他还强调,不能叫他老师。   直到这一切都符合他的心意后,他才踏步入内。   他之所以如此坚持,和他的性格有关,更因为他自忖,自己的修为虽然小有所成,可也远没到讲道称师的程度。   论修为,放眼看去,屋中近百人,至少也是金丹境起步,其中有一些他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修为只会比金丹境只高不低。   论天赋,一簇簇强亮的生命灵光宛如燃烧的火炬,晃得他眼花。   论对呼吸法的了解,虽然他可能是呼吸法这条新道路的开路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呼吸法的理解就有多精深。   一条路的开路人,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最懂这条路的。   有个成语叫为王前驱。   有个警句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此来洪都学院,他完全是抱着交流学习的心态,不敢讲道,也不敢做人老师。   对他来说,这次交流会来得恰是时候。   无论是时机还是对象,都非常合适。   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样。   姜不苦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的成就本身就是最好的例证,他只需要与其他人搭把手,彼此互传一下劲力,就能准确传递他在呼吸法上的一切感悟和成就。   姜不苦完全迥异于其他人的结丹方式,也让他们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包括刘副院长在内,试修呼吸法后的效果都非常好,而他们在修行一道上的才情天赋更不必提,他们的所谓“试修”,乃是只保留呼吸法的本质与神意,却并不完全照搬姜不苦的夸父呼吸法,而是根据自己横炼法原有的道路,还有自身习性喜好等,创一门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能被刘副院长招来此处的,都已基本走出了一条路来,那种立竿见影的变化,都深有体会,也只有他们,才有与姜不苦交流的基础。   不然,换那些连门都没摸到的人来,大家可能聊一条都是鸡对鸭讲,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他们的探索,却都在紫府境到金丹境这个门槛上止步。   即便有那修为高深的,凭着实力强闯过去,自己也觉得不妥,再次倒退回来,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又有种拐回老路的趋势,虽然并不完全,但以他们的见识,却完全能够想到,如此走下去,不过就是力士法之于横炼法的翻版罢了。   所以,他们干脆停在这门槛前不走了,反倒仔细研究起这门槛本身的奥秘来。   这时候,完成突破的姜不苦来了。   对他们来说,他就是及时雨。   怎不欣喜若狂?   因为他的到来,一个个疑惑被解开,一个个思路在彼此脑海里浮现。   一条被姜不苦蹚出来,却遍布荆棘之地,而他们彼此言语的攻防下,迅速拓展延伸起来,越来越像一条真正的路。   本该是主角的姜不苦,一天天沦为旁听者,津津有味的听着,看着他们精彩的攻防。   当人全身心沉浸在一件事情中,时间的流逝就变得飞快。   八月初一。   深夜。   姜不苦的念头再次于一个异日旧影的记忆碎片内升起,炎夏神龙仿佛永远也睡不醒一般,盘踞在那里,闭目沉睡。   异日旧影内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   对梦境真身来说,可能是必死的绝境,可对现在的他来说,哪怕是不做反击,站着不动,那种绝境都不可能致自己于死地,他只需要加速冲撞,就能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最凶厉的武器。   撞人人碎,撞兽兽崩,根本没有一撞之敌。   所以,他很快就结束了这“过场动画”,他真正最在意的,反倒是现在眼见之景。   随着他修为突破到金丹境层次,新的“资料片”果然再次打开,一条新的记忆碎片环出现在这片虚无之地。   与此同时,他亲眼目睹,早被洗涤干净的、属于筑基境和紫府境层次的另两条记忆碎片环先是聚合成为两个光球,一大一小,属于筑基境那一个更大一些,属于紫府境那个更小一些,而后,它们再次彼此靠近相融,大在外、小在内,合成一个更真实的星球形状,最后,于这片神秘空间消失。   最后,此地只有金丹境记忆碎片环还在。   而笼罩在每片记忆碎片上的阴霾秽气,只是一次之后,居然就亮堂了大半,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还有阴翳笼罩。   其他区域,已经开始闪现出熟悉的光华。   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只要光华遍布,那么,这条记忆碎片环的洗礼工作就已完成,记忆碎片会合成完整星球之像,于此地消失。   对于金丹境的效率为何如此之快,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   在异日旧影梦境之中,以他现在的天赋与境界,匹配到的人物,全是一方之主,但从其个人权势来说,已经是梦境世界的天花板,让他感觉,哪怕是元神境大佬,在蓝星世界也绝无这等气派。   这很可能就是梦境世界的力量顶点。   所以,数量决不会多。   而孤零零悬浮在炎夏神龙旁侧的那个记忆碎片环,也印证了他的猜想,相比于筑基境和紫府境的庞大规模,小了实在太多太多。   而现实世界,金丹境修行者的数量有多少呢?   那是超过千亿级别的恐怖数量!   姜不苦甚至怀疑,若以这种数量来“洗涤”金丹境层次的记忆碎片,一次都能彻底洗得锃光瓦亮。   而之所以现在留了部分尾巴,很可能是随着记忆碎片的变少,有很多金丹境的修士已经无法匹配进入了。   坑太少,萝卜太多,总有些挤不进去的。   “即便如此,下一次,这条记忆碎片环就能被彻底洗干净了吧,不知到时候会有什么变化?”   姜不苦心中想着。   他有种直觉,下一次,这个异日旧影梦境将会有一场巨变。 第二八八章 虚实真幻   帝都。   智能网络管理中心,也被称作网管部。   两个男子进入一处机要重地。   其中一人在前引路,另一个跟在他身后。   引路男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道:   “咱们还是亲自去唤她吧,自从她入职以来,就没在现实世界见过她几次,有事与她沟通,都只能通过网络。   最开始还会参加一些公事讨论,后来摸到咱们脉络了,更是连例行碰面都逃避了,言明没有要事不需打搅她。   大家都说,她这都不叫网瘾了,是真把网络当现实,把现实当虚幻了。”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默默听着,却没做回应。   引路男子也不觉得奇怪,文安局的人就是这个性子,他也见怪不怪。   两人来到一个银白座舱前,引路男子伸手在其中一个呼叫按钮上按了几下,座舱便发出几声嘀嘀嘀的轻响,他还一边对文安局之人介绍道:   “常有修士借助智能网络修炼幻梦之道,有些因为心境不够或是其他意外,失陷其中,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他们强行唤醒……她现在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能将她拉回来。”   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毫无反应。   文安局之人还没什么表示,反倒是引路男子自己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一个念头传出,很快,屋中又进来两人,对他问候道:“部长。”   引路男子点头,指了指身前座舱,道:“看看她现在哪处闲逛,让她赶紧回归,有要事相商。”   两位男子闻言,面露难色。   引路男子奇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其中一人道:“部长,如果真有要事,我建直接采取暴力点的方法,不过,以她的性子,哪怕是我们说天快要塌了,她也会拖拖拉拉,让我们干等上一两个小时。”   网管部长闻言,考虑了下就点头道:“那就用你们的方法吧。”   “等一下。”   那人得话就要展开行动,却被文安局来人喊住了。   他问:“你说这方法暴力……是对她本人有什么妨碍吗?”   那人闻言一笑道:   “并不会有真正的妨碍损伤,只是体验感会非常糟糕,就像……明明走在平地忽然间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种惊悸感会让人感觉做了一场噩梦。”   网管部长也在旁补充道:   “这种座舱能让人更自如的畅游于智能网络,而设计这款座舱,近大半精力都用在如何让人安全回归这个问题上,所以,哪怕这种暴力唤回的方式体验感要差些,但安全性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文安局来人闻言,点头道:“那没事了。”   两人便开始行动,来到座舱旁边,打开侧盖,露出一排按钮。   两人简单的操作了一番,便重新关上。   “好了,她要回来了。”   几乎语音刚落,一声奇怪的“呵”声就从座舱内部传来。   只要听到这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一个溺水窒息到极致的人,忽然将头探出了水面,贪婪的大口呼吸的同时,自然而然就带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长吟。   下一刻,舱盖打开,一只纤白玉臂从中伸了出来,搭在座舱侧壁。   而后,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探出了螓首,却是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汗流涔涔。   她看向舱外众人,瞪眼不满道:“你们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法叫人吗?”   网管部长没有理这质问,而是介绍身旁男子道:“这是文安总局过来的专员,专门过来找你的。”   听了他这介绍,女子因被吓了一跳的不满都收敛了起来,明眸之中仿佛在想着什么,场中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   见此,网管部长招呼另两人,走出了房间,将空间交给两人。   女子问道:“这么急着叫我,是有什么要事?”   文安局来人点头道:“就在刚才金丹境层次的异日旧影梦境出现了,而根据进度,下个月就能彻底冲洗干净。”   “真的?”女子闻言,立即面露惊喜之色,最后忍不住感慨道:“也不枉我等了这么久,终于到这一步了。”   文安局来人却并没有她这般喜形于色,面色平静的、上下打量着面前女子,没有因为她绝美的姿容而有所动容。   反而皱眉道:“师仙子,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   师绾暄脸上的喜色敛去,柳眉微蹙。   文安局来人道:   “首先,就是将异日旧影梦境的最新进度告知于你。   其次,就是过来亲眼看看你现在的状态。”   说到这里,他又再次上下打量起她来,皱眉道:   “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之前就已经突破到元神境了,怎么现在是这个状态,连金丹境都没有吧?”   师绾暄道:“哦,你是疑惑这个啊,那你多虑了,我把力量留在智能网络里了,并没有随我一起过来。”   “什么意思?”   文安局来人皱眉,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懂,可组合起来的意思却让他想象不能。   从她话中的意思,就好像一人之修为像是一件具体的物品,既可以随身携带,也可以放在某处与自己分离,有需要时再去拿就是。   他实在无法想象,修为力量还会有这种状态。   师绾暄看了眼身旁座舱,轻笑道:“这是幻梦之道与智能网络结合形成的手段,主要目的就是防止我正在那边做事,却忽然用暴力方式将我唤回。   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专门抽时间教你。   不过,不是这里,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到时候去网上找我。”   文安局来人有些恍然,猜测,回来这个师绾暄很可能不是她的本尊,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念头分身,难怪给人的感觉这么古怪。   而对于她主动递过来的好意,他表示了感谢,却婉言谢绝了,再次说起正事。   他再次正色问道:“当年与你提及之事,你现在考虑如何?”   师绾暄忙不迭点头,甚至带着急切,道:“我愿意啊,我当时就同意了的啊。”   文安局来人道:   “人的想法是很奇怪的,你当年坚信坚持的想法,在今日,或许就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想法了。   我们要确认的,是你现在的想法。   而且,在很多人看来,这种选择和自杀身亡差不多。   若你心中另有想法,还请坦诚告知。”   师绾暄霸气的一挥手,道:“那是常人的念头,可对我来说,那是我最好的求道之途,身为一个求道者,我的信念你们完全不用怀疑。”   文安局来人点点头,也不与她辩驳,只是颔首道:   “因为兹事体大,我一个人的确认是不作数的,五天后还会有专门的专家团与你谈话,从各方面确认你的状态。   另外,你既然初衷不改,那你现在就要从网络世界抽身出来了,开始做准备了。”   听到要戒网,坚定的求道者师绾暄,也终于忍不住眼皮连跳,嘴唇翕动,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在想,其实就这么维持现状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她终究是有道心的,而且,与一个世界相比,区区网络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咬牙点头道:“好。”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文安局来人继续道:“这些年,以幻梦之道成就元神境的修者也有不少,我们从中遴选出了一部分很看好的,他们也有这意愿,他们到时会随你一起行动。”   师绾暄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炎夏这是要卸磨杀驴。   不过,若炎夏真这么想的,文安局这次都不会派人过来。   并不会真把自己用过就扔。   可是,她的情势并不会因此乐观多少。   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最终遴选出来的人,全都是心向炎夏,生死无惧的那种人,在他们面前,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以为合道新世界就理所当然的能成为世界主宰了?   做梦!   有这些“好学生”在,分分钟就能把她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角色。   她的脸色一息数遍,显得心中很是激荡。   文安局来人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正色道:   “师仙子,希望你能明白,这是关系到整个炎夏、甚至整个蓝星世界的宏大计划,兴废不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哪怕我们最终确定你百分百的可靠可信,我们也不可能将此事交托于你一人之身。   对你而言,这也是一种压力,不是吗?你就能够百分百保证不出丝毫差错吗?   所以,我们是必然要安排更多人与你同行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幻梦之道是你带来的,这个恩,我们记,而且,你在幻梦之道上的造诣,也是我们所倚重的。   所以,只要你没表现出失控的倾向,他们都会唯你马首是瞻。”   听了他这保证,师绾暄撇了撇嘴,不过,心中还是多少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久违的争竞之心。   要想拿到合道新世界后最大的份额,靠别人的许诺感恩,哪有靠自己的本身来得更让人安心踏实?   而且,她自信,自己的准备,是所有进入者中最为充分的。   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个事件的重要参与者,这个计划的启动,都与她有关。   十六年前,除了她,炎夏在幻梦之道上还在蹒跚学步阶段,哪怕有她无所保留的分享,要消化有所得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在当时,在幻梦之道上,她是唯一有发言权的一位。   一天,她以顾问的身份,参加了一场会议。   那场会议很奇特,首先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以“假如”开头的会议名称。   《假如能够截取一段世界的天道记忆,且在无数记忆情感的浇灌下灵性渐生,其距离成长为真正的世界还有多久?》   一开始看到这个名字,她有点控制不住的想笑。   可看到与会人员的身份,她就笑不出来了,心中只有震惊。   而在会议开场前,一段信息被传入所有人脑海中。   一幅画面如同亲见。   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巨大星球,悬浮在深海之中。   而在这深海之内,无数特殊的细微碎片,密密麻麻,仿佛无穷尽的浮游生物,细菌藻类,源源不断的涌入星球之内,受其滋养,星球轮廓越来越完整。   然后,视野拔高,不断上升,星球越来越小,仿佛埋没于海底。   最终,一个巨大的水池映入眼帘。   有些恍惚之后,她就知道这水池到底为何物,阴冥世界,脱凡池。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   假如不假。   有一颗源自于世界天道记忆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星球正在脱凡池深处孕育着。   而一想到这,源自于求道者的直觉,她的心就砰砰狂跳了起来。   首先是其他人的发言,她一直有些迷迷糊糊。   而后,会议主持人终于问到了她。   她开口了。   “这个世界还差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   “天道。”   “嗯?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个星球都是天道记忆所生,最不缺的就是此物吧?”   她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问:“那你们邀请我参加这场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道:   “我们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期待,但它的这种特殊存在形式,我们有些不知道如何将之与现世发生关联。   而师仙子的幻梦之道,其对虚实真幻的阐发,我认为很可能成为一把解开这个答案的关键钥匙。   所以,我们想要听听你这专家的意见。”   师绾暄心中长吁一口气,笑容忽然变得优雅起来,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   “如何解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姣好的身段,道:   “我舍下这身皮囊,我心我神全寄托于幻梦之道上,然后在这星球上合道,这样一来,这个世界最关键的一环就补齐了,虚实真幻之间,也有了连接的桥梁。”   其他人面面相觑。   有人还有些疑惑,就有人低声解释。   “性质和新大陆那位差不多。”   这么一解释,大家基本就都明白了。   对于她这提议,那场会议只是说会认真考虑,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只不过,在那之后,六一学院专门成立了幻梦系,更着力的推动幻梦之道的发展。 第二八九章 探索大星   阴冥世界。   脱凡池边。   一行共十一道身影悬虚而立。   其中,有五道由内而外散发着精纯至极的元阳之力,就像体内都蕴藏着一尊太阳熔炉,只是不同人身上的元阳之力性质各有千秋,有的更灼烈炽热,有的偏温润暖融,有的偏生机普照,有的偏暴烈毁灭。   他们从外形上看,和寻常人类并无不同,其中有两个寸头僧衣男子,一个宛如十五六的稚童,眼中尽是童真,一个宛如老翁,低眉垂目,双手合十,还有一个紫衣女郎,看着下方阴冥世界,眼中多有缅怀之色。   他们都是鬼修成道,现在都是阳神位阶,从境界上说,与元神相若,在具体的能力上,各有千秋,现在都是站在此方世界顶点的存在。   而且,鬼修在修为进阶的同时,还要借假修真,以虚化实,由阴转阳,这每一个,都是宛如天堑一般的难关。   所以,鬼修成道远比现世修行更难,由金丹直接成就元神的修士百中无一,可阳神鬼修的数量与之相比,却更是凤毛麟角。   也是因此,凡是有此成就者,无不是集天赋、智慧、心志、福缘、才情于一身的天骄。   而另六尊身影,虽都有着人类的外形轮廓,可或高大、或威猛、或凶恶,或长眉深目,或青面獠牙,再加上身上的穿着打扮,不似人类,反倒相似神龛之中享受香火供奉的神祇。   天生具备诸多神异,凛然不可侵犯。   十道身影分成两拨在脱凡池边静立,许久之后,神祇阵营一边,其中一位袒露上身,身高超过三米,身后插着两柄巨斧的巨汉终于不耐烦道:“咱们还要等多久?”   五位鬼修阳神中,一位手摇折扇仿佛翩翩公子的青年道:“还请稍待,咱们这次探索,没有秦师是不成的……咦,说曹操曹操到,他这不就来了吗?”   就在他们视线前方,一位清癯儒雅的中年男子迅速由虚化实,好像原本就在此地,只不过之前隐身未现而已,他看向众人,脸上带着笑意,拱手抱歉道:   “劳烦大家久等了。”   众人虽然没问,但他还是主动解释了一下原因:   “之前接了个学院的讲道邀请,这可不得了,捅马蜂窝了,忽然间各种讲道邀请如雪片而至,差点把我给埋了,特别是海东那边,本就是我的故地,知道我在这边给其他学院讲道,死活要我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这段时间不是在讲道就是在讲道的路上,累得够呛。   接到这次任务的时候我人还在海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劳烦大家就等,实在抱歉。”   他如此态度,几位神祇心中的些许块垒自然消失。   而另几位鬼修阳神更无丝毫不悦,反而都开心的上前见礼问候,一个个口称“秦师”,面前男子乃是鬼修第一人,第一个成就阳神之人,他们这些后进都或多或少承受了他的恩泽,甚至当面接受过他的点拨。   秦师道:“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众阳神鬼修正要动身,一位左手杵着桃木杖,额头圆润奇大无比的老翁忽然道:“等等。”   秦师扭头看去。   老翁道:“秦老弟,你的大名我们都是听过的,最喜欢的就是刀尖上行走,十死无生的绝地也能被你硬生生趟出一条生路。   不过,我可没有你这般本事,而且,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咱们务必安全第一,快去快回,切勿弄险。”   秦师笑道:“南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放心吧,我保证让大家平平……”   他话还没说完,被称作南翁的老翁便出言打断,高声道:“好,我信你,咱们这就走吧。”   看他那神色,分明就是故意不想他把话说完。   秦师脸上笑盈盈,心中却想,难道你的长寿之名是这么来的?   他当前领路,一头扎入脱凡池中,其他十一道身影紧随其后。   十二人一路下潜,越来越幽静,仿佛世界都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按照正常流程,脱凡池的尽头是超脱阴冥世界,进入现世世界。   但在秦师的带领下,他们却没有回到现世,反而越潜越深。   而越往下,越能感觉身周萦绕着种种细屑,仿佛尘灰。   而它们一黏在人身上,种种情绪和记忆片段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们心中。   愤怒,悲怆,绝望,恐惧,喜悦。   人生的艰难跋涉,伏低做小、委曲求全的生活,仿佛寻常事,却逐渐把棱角分明的人消磨成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这些情绪,不同人生的、饱含执念的记忆片段,尽往他们心灵冲击。   就像是窗外的凄风苦雨想要扑灭一盏孤灯烛火。   而一旦象征他们心灵意志的灯盏被灭,他们就将永世沉沦于此,化作这些尘屑的一部分。   不需要任何暗示,十二人各展神通,十二盏孤灯聚在一起,那些越来越浓郁厚重的尘屑被他们拒之在外,无法近身,仿佛筑成了一栋可供所有孤灯遮蔽风雨的屋舍。   而随着持续下潜,那些尘屑,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仿佛成群结队出没的渔群。   在秦师的带领下,他们如同识途的老马,轻松避开危险区域。   终于,他们看见了那颗大星,其淹没在汪洋一般磅礴的情绪记忆海洋的深处。   而在这颗大星周围,是记忆情绪所化尘屑最多最密集的所在,因为这颗大星正在宛如饕餮一般,将它们吐纳入体。   在秦师的带领下,他们总能在密集的尘屑“渔群”中找到安全的缝隙,绕着大星做圆周运动,仿佛星球上空的卫星。   一边行走,一边探视星球的变化。   只见大星表面,有超过九成九的区域,都被深重的黑霾所笼罩。   只能看出一些隐约的轮廓,可若想仔细探究,就会感觉像是在凝视深渊一样,种种负面情绪在心灵深处爆发,哪怕心志坚凝如金刚,也会被消磨破碎,哪怕剔透如琉璃,也会蒙尘遍染污秽。   但却依然有一些斑斑点点的亮色区域,虽然相比于整个大星来说,这种区域不足百分之一,而且如撒芝麻粒一般,非常分散。   与那如同深渊一般浓重的黑霾相比,显得那么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可看到这情形,那位紫衣女郎面上却露出喜色,道:“还真有变化。”   她看向秦师,问:“咱们这次能够着陆了么?”   秦师的注意力全在下方星球上,闻言头也不回的道:“嗯,当然要着陆,不过,我还要再看看。”   这样的探索,已经有许多次了,他们这次组队的成员,也都参与过多次。   不过,以往他们都止步于此,并未深入下方大星。   因为,在以前的探索中,大星表面,全被浓重的黑霾笼罩,根本无法进入,强冲除了落个神魂俱散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直到几年前异日旧影梦境率先在内壮境修士中发生,这才有了些许好转,虽然大星依然被黑霾笼罩,但一些区域,黑霾却有明显变薄的趋势。   而随着内壮境、练气境的异日旧影梦境碎片被洗涤干净,一些区域的黑霾相比于其他所在,已经变得非常稀薄。   而这一次,随着金丹境异日旧影梦境开启,筑基境、紫府境异日旧影梦境碎片尽数洗涤干净,他们眼前大星,终于出现了斑斑点点的两斑,就像是被黑霾笼罩的完整一体的大星,被细针戳出了许多小窟窿。   光华从这些小窟窿射入下方星球。   历次的探索研究,对于这种现象,他们都已经非常清楚。   其成因有二。   一是下方这颗大星演化的源头,那天道记忆中包含了太多的负面情绪。   二是脱凡池深处这个所在本身,沉淀着兆亿计的亡者思绪,情感,记忆,其中,一些寻常思绪会在反复的磨蚀中变成无害的“水滴”,让这脱凡池变得更加广博深邃,而那些难以消磨的执念,桩桩件件,都是负面的多,正面的少。   幸福甜蜜的情绪,总比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这些执念更容易消磨,于是,沉淀到这脱凡池深处的,基本都是负面的,两相结合,让这星球滋生的灵性,黑霾弥天,形成了一道对智慧生灵的绝对封锁。   这就是黑霾的本质。   而异日旧影梦境,通过分层剥离的方式,对其进行洗涤。   那些亮色光斑,就是成果。   但与笼罩整个大星的黑霾相比,这点成果,微乎其微。   哪怕金丹境的异日旧影梦境洗涤完成,以其渺小的比重,也无法改变这格局。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个探险小队需要考虑的。   绕着大星巡视数周,所有人都将其最新变化记录完备之后,秦师也终于寻找到了最佳的着陆地点。   那是一个所有亮斑中最大的一块区域。   “走!”   他轻喝一声,在前引路,觑着漫天尘屑之间一瞬即逝的缝隙,扎入那光斑通道之内,其他身影尽皆各施其能,几乎是与他同步而动,一起闯入光斑通道内部。   在这光斑通道内部,他们不用撑起任何防御,无论是周围浓重的黑霾,还是“星空”中那近乎无穷尽的尘屑,尽被阻隔在外。   周围浓重的黑霾,仿佛另类的大气层,而他们深入这处光华自显的区域,则如同一口深井,光明从井底照射出来。   一路下行,终于,他们看清了脚下星球大地。   而在他们正下方,是一座巨大的繁华都市。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精心设计的公园绿地,宽阔整洁的道路桥梁,在道路上往来奔驰宛如流水般密集的车辆,很多大楼立面上播放着各种动感时尚的影像。   看着下方这完全迥异于他们所知的文明都市,众人都非常惊讶。   而那些在道路两侧人行道上往来行走的男女,他们的体质虽然都非常孱弱,却能一眼看出这些黑发黑瞳的男女,是与他们同根同源的炎夏子民,看着他们,心底自然就生出亲切感。   更何况,那些醒目的标牌店招,那些随处可见的炎夏文字,都说明了这一点。   而很多店招,滚动屏上都有一个醒目的信息。   五一劳动节快乐!   五一劳动节优惠大酬宾!   五一劳动节,跳楼大甩卖!   ……   五月一日,不就是天变发生那一天吗?   “天变前的炎夏!”   他们神念交流,心中都有了这个答案。   很快,他们降落到了地面。   可就在降落的瞬间,被称作秦师,真名秦慎重的男子忽觉异常,在落地的那一瞬,自己仿佛穿越了某种隔膜,当他落地之后,周围一切街景,无论是街道上奔驰的车辆,大厦立面上播放的画面,还是身旁行走的人群,全都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凝固成了塑像。   而就在他身旁,一个正准备接电话的年轻女郎不小心打翻了手中奶茶,她夸张惊叫的表情,溅出的饮料,也全都凝固在这一刻。   更令他惊悚的是,身旁原本近在咫尺的同伴,一个都看不见。   他神念铺开,瞬间笼罩整个城市,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仿佛,仅他一人落在此地。   好在他的经验非常丰富,虽然失散了队友,却也不惊慌,先准备探索一番再做打算。   因为他发现,虽然整个城市凝固了,可他自己却依然是自由的,可以活动。   他迈步向前。   可就这一步落下,原本阳光明媚的白天,变成了夜晚。   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也模样大变,高楼大厦、钢铁造物,忽然显出斑驳锈蚀之感,更没有屏幕播放影像,街上的车辆乱七八糟堵死了道路,而且,锈蚀非常严重,路上的行人也几乎绝迹,神念探查全城,前一刻生机勃勃,到处欢声笑语的城市,这一刻,人类忽然少了许多。   而且,大多都躲藏在隐蔽的角落,哪怕出行,也鬼鬼祟祟,脸上充满了惊惶戒惧,同时,在城市的各个隐秘角落,犯罪无处不在,小小一城之内,气候变化乱七八糟,这里冷,那里热,这里刮风,那里下雨。   而且,在他观察这一刻,城市中的一切,全都静止在这一刻。   冒险经历丰富,思维开阔的他心中很快就有了许多猜测,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周围一切再变,高楼大厦更进一步腐朽,有几座特别高大的,甚至已经断裂坍塌,城市逐渐变成了一个复杂的立体废墟。   人类的活动迹象更少,但城市并没有变成死地,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生机勃勃,各种杂草野树,长在道路上,长在大楼中,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各种动物,活动在城市废墟生物进食、捕猎、繁衍、进化。   又走了一步,城市更进一步荒废,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丛林之下的古老废墟遗址,各种动植物不仅数量更多,质量也越来越高。   秦慎重心中有了答案:“这个大星乃是天道记忆的凝结,我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记忆中。”   一般的理解,行动都是空间上的移动,而此时此刻,移动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时间上的变动。   “所以,那些失散的同伴,是落在不同的记忆时间节点上。”   想明白这点,他心中的不安也消除了许多,既然如此,只要向前走,就能够遇见他们,因为从落点来看,自己是落在天道记忆的最初起点的。   果然,下一步,他就遇见了一位同伴,简单交流了一下彼此的发现,他们就继续往前走,汇合越来越多的同伴。   而随着他们的前行,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座城市从天变后开始的历史进城。   曾经的城市荒废,丛林,野兽,步步入侵,人类则步步退守,同时,还有来自人类自身的惨烈内斗。   然后,混乱内斗结束,人类群体出现了原始的秩序,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团体帮派成型,也是在这与人斗,与丛林,与野兽争斗的过程中,一个个觉醒者出现,他们理所当然成为一个个团体的领袖,带领更多人类在这混乱的黑暗时代挣扎求活。   他们以原来的城市废墟做基础,建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营地,狩猎,吸纳新人,斗争,合并,壮大。   在这过程中,人类之外的所有物种,也在快速的进化着。   当这座庞大城市中经历了末世浩劫的最终合为一个粗陋的联盟型势力,建立起一个共同营地后不久,漫长的兽潮战争开始。   战争让无数人类死亡,可战争也让人类变得更加强大和坚韧,他们开始与更远方的、其他人类营地取得联系,合纵连横,共同抵御人类文明共同的浩劫。   这个时段,是所有人类最齐心协力的阶段。   在这一过程中,觉醒者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宛如神祇。   当秦慎重汇合了所有队员,一步步往前,兽潮战争早已结束,世界开始属于人类。   而人类的内斗再次开始,哪怕星球开始扩增,人类的内斗也没有因此减缓,反而更加剧烈,占据更大的地盘,主宰更多的人口,成为强者心底本能的野望,最原始的驱动力。   而随着星球扩增,野兽荒原越来越多,兽潮偶尔也会再次形成规模,登场搅扰世界。   这是一个和他们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展开。   那位摇扇公子道:“难怪叫异日旧影。”   越是往前走,他们越能感觉和当今世界的不同,就像是从同一源头处,开辟而出的另一条支流。   终于,他们在一个场景前止步。   全都呆呆的抬头仰望着天空。   在他们头顶,悬挂着七颗太阳。   其他人没有异动,全部看向秦慎重。   原本脸上始终带着淡然微笑,有种旁观历史长河演变超然姿态的他,这一刻,面沉如水。   他抬头看向天空。   指着被包围在中央的那颗太阳,道:“这是我们蓝星世界的太阳。”   然后又开始指向其他几颗。   “这是诸神世界!”   “这是深渊世界!”   “这是仙古世界!”   “这是邪佛世界!”   “这是莽荒世界!”   “而这……”他指着最后一颗星球,道:“是一个陌生世界!并不在此世十日之内!” 第二九零章 一鱼两吃   八月初五。   帝都。   一个小型的会议中心。   自从异日旧影梦境进入金丹境层次,原本对此不闻不问,仿佛真将此当做寻常事的炎夏中枢核心,迅速行动了起来。   一天天大会议小会议不断,大多都与此有关。   可出了帝都之外,炎夏一切依然按照既定的法度运转,并没有因此受到丝毫惊扰。   这次会议规模不大,但是参与者的身份,却都非同小可。   六一学院的校长,神道司的司长,黑鲨军的军长,洞管委的主任,诸如此类。   而此刻,却是文安局的局长正在亲自对众人做报告。   “自从天道记忆所演化的星球于脱凡池深处扎根,灵性日渐滋生后,从第五年开始,我们就专门组队进行定期探查,除了黑霾越来越深重之外,其他收获寥寥。   这次,我们的探索队伍终于深入到大星内部,获得了第一手资料。   那些被洗涤以后露出的光斑区域,可以安全降落,不虞被黑霾浸染湮化。   那些光斑区域最下方,蕴含着其所在区域三百年的历史记忆,完整记录了一个迥异于我们现世发展轨迹的另一个蓝星历史。”   听到这里,众人的神色都饱含兴趣,而文安局长也适时的停止了继续报告,而是看向众人,道:   “只是一个小队的粗略探查,我们就发现,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对我们而言,都有着巨大价值,这虽都只是天道记忆的画面,可其中的信息却真实无虚,对我们而言,其价值无可估量。   包括人类和其他动植物的进化信息收集,人类文明在天变之后另一种发展模式的探索,包括炎夏在内,所有文明阵营力量体系的另一种发展方向,具体到每一本修行法门,都可以成为我们世界最珍贵的资粮底蕴。   所以,今天的第一个议题,就是我们打算组建更多的元神境探索队伍,深入大星内部,去尽可能的收集一切能够收集到的信息。   最好赶在下个月之前完成,时间紧,任务重,需要你们各方将手里的元神境力量暂时借给我们调度一下。”   其他各方对此都无异议,都认可这些信息收集具备重大价值,暂时抽调借用一下手中力量,自然没问题。   唯独黑鲨军的军长有些疑虑,道:   “一个世界三百年间所包含的信息,其数量之大,必然非常恐怖。   而我们军中元神境、化神境的力量确实不少,可走得基本都是杀伐斗战这条路子,这种科考性质的信息收集从来没有干过,我不确定能够帮上多少忙。”   文安局长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事实上,早在十几年前,我们局和六一学院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此专门开发出了一门特殊神通。   对元神境修行者来说,习练非常简单,效果就是在没有智能网络的区域,元神境修行者自己便可充作临时的基站节点和存储单元,再加上元神境恐怖的神念扫描探查能力,可以很轻易的完成对海量信息的扫描收集和储存。   所以,他们不懂信息收集不要紧,只要习练这门神通,再与专业的元神境一起行动就可以了。”   黑鲨军长眨巴了两下眼睛,隐约听出了点意思,这是……直接把我们的元神境修士当成信息储存罐来用了。   空空的进去,然后装着满满的压缩信息回来,而他们黑鲨军的元神境,搞科研可能不如对方,可若论承受力,那绝对是超一流。   来回跑几趟,天量的超压缩信息资源都带回来了。   他总觉得,把黑鲨军的元神修士开发出这种用途,有些不妥当,当想了想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文安局长继续报告:“这些收获都是附带次要的,最主要的收获是他们亲自验证了从姜爷口中透露的信息。”   这时,所有人都不禁坐得更笔直了一些。   “在那颗大星的新历三百年,同样发生了异世界入侵,数日当空的事件。   和咱们不同的地方有两点,一是数量不同,那边只有六个,而咱们这里却有九个;   二是在这六个中,有一个不在我们这边九个之列。”   说到这里,他又适时的停顿了下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非常凝重,神道司长更是直接问道:“不会有错吧?”   文安局长摇头道:   “每个入侵大世界意志所凝大日,都有着鲜明的气息特征。十日事件距今也才十几年,所有探索队员都是见证者,都能大略分辨出其中不同。   即便人的感觉有误差,可若十一人都是同一种感觉,那也足以成为一大佐证;   而为了保险,这次带队的秦慎重队长,更是凭镜像本我之法,以九次真实无虚的死亡为代价,亲身进入过其他九方大世界,亲自感受不同世界的真意。   相比于其他人,他能够更加清晰的分辨出其中每一轮大日气息背后所代表的世界。   他也明确指出,其中一个大日所代表的世界,不是九大世界中的任何一个。   多方面的信息彼此印证,足可以说明其真实性。”   六一学院的校长也插话道:“我知道你们小心求证是出于谨慎,但若过于谨慎,那就真没意思了。”   其他人闻言,脸上神色都有些讪讪。   洞管委的大主任还小小辩解了一下:“当这么大个家,肩上都压着万钧重担,这么大的变动,只是想尽量做得妥帖点罢了。”   又一人问道:   “不是说这里有三百六十年的天道记忆吗?这六日事件是新历三百年的事,后面的呢?若有这之后的具体信息,我们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了解应该会更详细许多。”   文安局长摇头道:   “他们队伍探索了好几个光斑区域,其所在区域的天道记忆都止步于新历三百年六日事件这个时候,后面就再也无法前进了,所有探索队员都表示,若要继续前进,会有巨大恐怖降临,十死无生!   我们这次挑选的探索队员,都有着超强的危险感知预警能力,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无法再进一步,那么,这个时间段之后的天道记忆,就必然是死地无疑。   这也吻合了我们早就有的一个猜想,从新历三百年开始,到这个世界灭世终止这六十年天道记忆,在整个天道记忆中占比最重,那些被黑霾笼罩的九成九以上的区域,是一个整体的‘灭世记忆’,无法用分层逐次清理的办法清理。”   “所以,我们并不能通过对新历三百年后的天道记忆探查来了解这个陌生世界。”   “不过,问题也不大,一些基本信息咱们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六一学院的校长,将话题让给了对方。   六一学院校长轻咳一声,道: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个世界可以称之为斗武世界。   咱们都知道,这些世界之所以被咱们世界吸引过来,是因为在咱们这边诞生了一条与之相近的道路,大道共鸣,随着道路越来越成熟,逐渐化作其他世界眼中的灯塔,人家摸着黑就找过来了。   而从这个蓝星天道记忆中不难发现,炎夏走向了一条迥异当世的力量道路。   咱们这边,截止到新历三百年,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次大战,规模最大的,也就天变之初全球范围内剿灭野性兽潮之乱,因为咱们远超其他所有势力的强大,再加上咱们种田第一的策略,除了一些小摩擦、小冲突,根本没有任何星球级的战争发生;   同样,因为咱们炎夏整体格局未失,文明的延续性比那个世界做得更好,大家也都有着身为文明人的基本理念,除了少部分好斗成性者,大部分修行者都是在用文明人的思维行事。   而另一个蓝星世界,因为最开始的全球性混乱,文明的延续性比我们差了很多,三百年间,无数势力旋起旋灭,可以说,全球各地,无一日不斗,无一人不斗,人与人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甚至文明与文明之间,全都充斥着杀戮和斗争。   而彼方炎夏的力量体系,因为不曾有六一学院这种机构,一开始的大混乱导致错综复杂,大家都在摸索中前进,力量成长体系并不统一,各有各的秘法。   随着后来势力兼并,力量层次越来越高,优胜劣汰,逐渐统合在两种体系之下。   一者可称之为道法体系,和咱们现今的练气观想法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在道家理念基础上发展而来,但却远不如练气观想法完善,而且,修行进阶也艰难许多。   可也是这一体系的发展,吸引来了仙古世界。   一者可称之为武法体系,乃是从包括传武在内的各种斗战搏杀技巧中蹚出来的道路。   而相比于道法体系,武法体系更受彼方炎夏的青睐,因为后者更易速成,门槛低,初期进步快,只要心够狠,要不了多久就有脱胎换骨般的蜕变,而道法体系对资质悟性的要求更高,且初期在杀戮效率上也无法与后者相比,与整个世界的大势不合。   这也是斗武世界能被吸引过来的原因。   遍布全球,延续三百年的斗争与杀戮再加上武法修行体系,直接把这个斗武世界招了过来。”   他的眼神在场中扫过,道:   “据姜爷不多的描述,这个世界至少经历过两个大世界的融合。   单从名字你们应该就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风格,其底蕴或许比仙古世界稍逊一筹,但就战力而言,却一点都不会比之差,甚至犹有过之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求的不是长生,求的是无敌。   这是刻入每个修行者骨子里的信念,在战斗中升华,在升华中突破。”   所有人的神色都忍不住凝重起来,六一学院的校长却笑道:“话说,你们都苦着一张脸干什么,这个斗武世界强横些,对咱们不是好事吗?”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纷纷点头认可。   “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   会议场中的气氛不由得变得有些欢快。   蓝星世界,再加上个九州世界,在与其他九个世界的赌局中,因为彼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再加上没有任何一个世界是易于之辈,更没有弱智,以各方世界的人杰数量,世界的博弈中,也不存在一个昏招就导致败北的事情发生。   这种局面下,蓝星世界,九州世界可腾挪的余地非常非常小,甚至很可能是动作越多,腾挪的空间越小,死得越快。   这个时候,任何变数的出现,对蓝星世界都是好消息。   更别说还是个宁折不弯,宁死不屈,以斗为核心支柱,以武为立世之基的斗武世界。   文安局长接过话茬,道:“所以,咱们眼下的目标,就是将这个只存在于另一个蓝星天道记忆中的大世界钓过来。”   既然确定这个世界确实存在,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布置这样一套“仪式”,将杀戮与斗争的风气吹向全球,将武道的精神散播世界,布武天下。   可若这套“仪式”在蓝星世界施行起来,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那颗天道记忆所化的大星之上。   而且,这颗大星现在超九成九区域都被黑霾笼罩,根本无法通过异日旧影梦境这种取巧的方式进行,正好需要更加直接的杀戮与斗争才有可能将之涤荡干净。   这就是一个最好的“仪式”基石。   六一学院校长也道:   “为了让这个世界的武风更纯粹,练气观想法是不能带进去的,而彼方炎夏的武法体系虽有许多可取之处,但就整个体系而言,格局不够,整合性、完善度都有些差。   而且,沿着老路走,这灭世黑霾是很难清除的,我们也做了很多努力,横炼法,力士法都是为这做的准备,但都有些不尽如人意。   现在,我们终于有了更好的选择,原本,我们还打算小范围试修之后再做推广,但异日旧影梦境的变化比我们预料的要快许多,而呼吸法的验证也基本完成。   所以,我们决定从这个月中旬开始,便在全炎夏范围内推广此法,希望在下个月之前,便覆盖绝大多数横炼法修士。   要在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的推广,少不了大家的共同努力。”   而后,会议又就很多更细节的问题进行了讨论。   同时,也对这个计划本身做了更进一步的延展与补充。   以前,因为大星本身被黑霾笼罩,无法深入探索,一些大略的计划都来自于六一学院的转述,来自于那个从新历三百年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的姜爷之口,而且,信息本身也很简略,并不完善,所有的计划自然也只能停留在纸面,大家并不敢就这么“梭哈”,最多做些影响不大的前期准备工作。   现在,随着探险队伍带回第一手信息,更多细节被披露,他们真正有了豪掷一把的勇气。   随着会议进行,一个更加宏大的图景在所有人心中呈现出来。   若是计划真能顺利实施,那么,蓝星世界不仅能够钓来一个垫背的,吸引其他九方大世界的注意力,让蓝星世界更好的发育。   与此同时,炎夏还将获得“第二个星球世界”。   而若是这条道路跑通,验证无误,对炎夏、对整个世界来说,又将多出无数种可能性。演化出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无数个类似世界。   原本需要漫长时光发育的蓝星世界,将千百倍的提速。   这甚至比把斗武世界钓过来这件事本身更加重要。   而现在,这成为了一件二合一的事情。   当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之时,脸上都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他们只觉得,体内有着无穷的动力,不过,都是久居上位的人物,很快就将这种激动压抑下来,转化成为一道道指令,宛如洪流一般,倾泻向炎夏辖境各处。   无论核心区域,还是近些年的新增区域,无论宗门范围,还是城池村镇密布之地,无论本陆还是海疆,包括隔着一个深海的海东之地,都无不被这股从遥远帝都倾泻而出的指令洪流所淹没。   若以特殊视角观之,这一刻的帝都,宛如一个喷吐无穷信息指令的白洞。   ……   洪都学院,半山木楼处。   指令洪流或许就在天空掠过,但就在下方的木楼内,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因为是暑假,学员大多离校,老师也走了大半,学校正是前所未有静谧空旷的时候。   而这个半山腰自然更加静谧,因为目的是交流印证呼吸法修行,参与者大多是金丹境,还有不少元婴境乃至元神境的修士,偶尔一次思维碰撞,彼此灵感交互,甚至能够在空中形成种种奇妙异象。   姜不苦大多时候都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看着,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渴水的海面,源源不断的汲取着一切养分。   当然,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下,星位星环自然也有了一次全面更新。 第二九一章 通天彻地   无数的灵感和体悟在姜不苦心头碰撞,再加上突破前后,还有内察自身的种种感受,一条通向更遥远彼端的道路在他心中成型。   他因这些感悟对身体带来的种种变化,自然瞒不过那些高阶修士。   既有所得,大家都在敞开心扉交流,他自也不会藏着掖着。   “我现在所处境界,无论是力量层次,还是修为知见,都与金丹境相当。   对于此境的前进方向,我心中原本就有大略的猜想,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现在已更进一步明确。”   “这一次突破,身体成为精气神合一的载体,这是与练气观想法最根本的不同,练气法以灵气炼化成的真元为载体,观想法以精神观想物为载体。   天地纹理,是大道规则的显化,随着金丹境修者境界的提升,金丹中所内蕴的天地纹理就会越繁密,越玄奥,这也是金丹修士一切手段的根本。   而在金丹境,这些变化都像是临帖模仿,最多只摸到了大道规则之形,而未得其神,只能算是蹒跚学步的婴孩,并未形成自己的知见。   而当破形而得神的时候,这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哪怕在整个大道面前,所得所感不过是只鳞片爪,但终究走在了路上。   这就是元神境了。”   他以这种别开生面的视角对金丹境、元神境修为做出解读,让在场众人都听得眼前一亮。   他的这番言论和主流的解读方式有很多不同,但认真一想,也真的不无道理,都听得微微颔首,很多人更已陷入沉思。   “这条道路是被无数人杰验证,蹚出来的开阔大道,对新生的呼吸法来说,也很有启发意义。”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我们求大道的终极目标不会变,那么,先学其形,再悟其神这个思路就始终有效。”   “所以,我现在所处这一境界,就是继续在‘学其形’上持续深耕,具体步骤就是,让天地纹理在血肉身躯之内越来越繁密,越来越深化,最后达到某种极致。”   “下一步,就是悟得其神……至于这一步更具体的情况,因为距离太远,我现在的想法也只有一个大略,更具体、更细节的东西需要站得更近一些才能够看到。”   众人全都陷入深思之中。   他这番言语,不仅简略概括,大而化之,更没有涉及到任何具体修法的展望。   若是听在不相干者耳中,颇有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之感,甚至怀疑他这回答是否对题。   但在场众人听来,却颇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他们试着将之前所有的交流成果放在这个大框架下去修正,有种简洁而直观的美感。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进入八月下旬。   本来,按照最初来时的打算,在洪都学院的交流应该已经结束,他需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做准备。   但时间到了现在,从月中开始,全炎夏境内忽然发力猛推呼吸法相关一切,特别是筑基境以上,修行有所小得的横炼法修士,更是这波推广的重中之重。   他们交流之所只是安静无人打扰,却并非隔绝于世界之外,到了这时,这股风也从外界吹了进来。   对于呼吸法忽然得到这么大的重视,简直在以举炎夏之力进行推广,一副要取练气观想法而代之的架势。   乍闻这个消息,姜不苦这个首创呼吸法的当事人感觉非常莫名其妙,面对周围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洪都学院学子探究询问的眼神,他也只能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可也因为这陡升的变故,他决定暂时不走了,下一步如何也暂时不考虑,继续交流印证,对呼吸法做更进一步的完善。   反正他修的是全新的呼吸法,在哪里修炼都耽误不了。   而且,虽然没有任何具体原因,但他心中却有个或许有些“自恋”的判断——这事,有很大可能又与自己有关。   要想解开这一切的谜底,化身为名侦探,到处去寻根究底,这不是他的风格,他相信,这一切谜团,都会随着自己的不断往上而不断解开。   所以,只需要坚持往上就好。   这一个多月的交流学习,并没有耽误的修行成长,哪怕没有特殊生命福地之助,他的实力也在随着对呼吸法的深入领悟而快速提升。   到了八月末,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现已达到一个阶段性的小圆满。   随着一个多月的学习交流,参与者的数量比一开始已经增加了许多,每天都会有少则一两人,多则三五人参与进来,到了现在,总人数规模已经超过两百人。   而他们每个人的生命灵光,都明亮得不像话。   八月三十日,今日的交流学习结束,大家都默契的散场。   姜不苦没有如往常般径回自家住处,而是找到了刘副院长,低声与他交流了几句。   刘副院长便带着他出了这座小山,来到一座同属洪都学院之内的一个僻静所在。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谷,与周围生机盎然不同,这是一处奇特的不毛之地。   山谷内,没有一株绿色植物。   连泥土都没有。   皆是大大小小袒露于外的嶙峋岩石,有的细碎至极,有的表面裂纹密布,就像是巨锤反复捶打过。   而其中还有些奇怪的纹理,焦黑的、扭曲的,仿佛雷电流经的痕迹。   而在头顶,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看不出任何不同。   姜不苦仰头打量了一下,人就已经浮空而起,缓缓向上升腾而去。   对现在的他来说,在虚空行走真就是如同呼吸一般轻松的事情,不存在任何难度。   而随着他离地腾空,空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机,原本天朗气清的上空,迅速乌云密布,隐约有雷电在其中翻滚酝酿。   在来前就对此做过专门了解的姜不苦,亲眼看着这一切就在眼皮子底下形成,也觉得非常有趣。   说起来,这也是“人为自然立法”中的一个经典实例。   在天变之后,修行体系完善到金丹法之前,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雷云闪电这个现象,依然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   可随着金丹法出现,情况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金丹境修士们为了纯化自身金丹,施以恰到好处的磨砺,使之更进一步,想了许多办法。   天上地下火山口,海底巨压或者来自他人的持续逼压,方法想了很多,最终发现,性价比最高,也是最方便复制的方法,就是直接去雷云中走一遭。   可这依然蕴藏着许多危险,谁也不能保证选择的每一朵、自然诞生的雷云内蕴藏的能量都恰到好处,若是不足还好说,最多耽误些时间,可若是过量,那很可能一下就被劈成了焦炭。   所以,从六一学院开始,开始尝试以阵法的方式,人工“培育”标准确定统一且调节可控的金丹劫雷。   不同境界者的突破,便调动不同规格的劫雷云进行“招待”,甚至考虑到成丹品质、修行功法高低、个体天赋潜能这些因素进行更有针对性的调控,务必使每个金丹境修士都能够享受到最细致的“服务”。   一百年过去,两百年过去。   金丹境修士渡雷劫,每一个小境界便要渡一次,早已成为修行者的共识,天象规则因之而缓缓发生变动。   天空中,在自然雷云之外,真诞生了金丹劫雷这种东西。   不需要任何阵法驱动调节,天地自然就会生成合适的金丹劫雷。   就如此刻,忽然出现在他头顶这一朵。   当他腾空而起,当这片天地感应到祂的气机,劫雷云便自动在他上空生成。   当他身形离地百米左右,天空中电蛇游弋的劫雷云中,一道雷光如剑一般劈下,发出一道轰隆雷音。   这道雷光瞬间降临,如同一柄巨锤,狠狠打在身上,所有威势全部贯入他的体内,劲爆的力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这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劲力,瞬间化作无数柄细小的、可深入骨髓、周身内外的榔头小锤,对身体每一个部件敲敲打打。   世界做砧板,雷电做锻锤,身处其间的修者,就是那块需要接受锻打、不断精益求精的器材。   而在这锻打的过程中,与肉身完成初步结合的天地之纹一点点更加深入、更加繁密。   对其他修行者来说,还要考虑个承受力的问题,可对他来说,这雷电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几乎在其发生作用的那一刻,就已经同步消弭。   在他完成对第一道劫雷消化的时候,第二道劫雷紧接而至。   刘副院长和另几人正站在谷口,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都颇多感慨。   此界劫雷的诞生,不是为了毁灭,而是顺应人心,助人登高的阶梯,每一次劫雷都有九道,因人不同,因境界不同,其威力不同,而且,若是渡劫时伤势过重,无法继续支撑,那么劫雷云会自动消散,宣告这一次的渡劫失败。   同时,每一道劫雷间隙,只要不超过一定界限,都会给人以充分的回气调整时间,直到确信渡劫者的状态基本恢复,下一道劫雷才会再次劈下,世界与人之间,充满了默契。   所以,哪怕是惊才绝艳的妖孽渡金丹劫,因为世界特别“厚爱”的缘故,每次劫雷之间也会有一个明显的换气调整时间。   可面前这“姜平”,却是根本看不到换气调整,九道雷劫接连不断,几乎练成了一条线,恰如一条不断的瀑流,持续“浇”到他的头上。   这样的渡劫,还真是头一次见!   旁边一人忍不住嘀咕道:“这到底是呼吸法变态还是他的体质过于变态?”   又一人道:“两者兼而有之吧,你若认真看了他在校际联赛决赛场上的表现,体会应该更深刻。”   九道连成一线的雷电落完,天空劫雷云开始消散。   而远空“姜平”身上的气息,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更加沉凝,也更加耀眼了些。   “这就渡完了?他这就算是一劫金丹了?”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似乎过于草率。   可他身上流露的气机做不了假。   “咦,他还在往上走。”   挨了九道雷劈之后,姜不苦感受了一番体内变化,感觉有些不过瘾,身形便再次拔高,继续往高空升去。   在他距离地面两百米左右时,天空劫雷云再次出现,而且,规模相比于上一次,明显更大了许多。   而后,九道明显大了一圈的雷电连线一般涌入他的体内。   天地纹理更进一步深入躯壳各处,周身气机也更加沉凝。   二劫金丹。   姜不苦依然未停,继续往上,覆盖范围更大、更厚实的劫雷云拦在更高的天空。   内里游动的雷电之蛇更加惊心动魄,明显在酝酿着更加强大的攻击。   姜不苦却连上升的势头都没有停止,顶着九雷连线一般的灌体入躯,继续往上。   三劫金丹。   四劫金丹。   五劫金丹。   最后,姜不苦在度过六劫金丹之后,终于没再继续往上,向下方谷地降落。   因为他的渡劫,谷口已经聚来了不少人。   此刻,全都仿佛看怪物一般看向他。   一口气连过六劫,在他们的记忆中,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刘副院长也是一脸的古怪,道:“你还真是为人所不为……我还以为你要一口气连过九劫,一步跨入金丹圆满呢。”   姜不苦道:“还差点火候。”   他相信,哪怕连闯九层劫雷云,自己的身体也扛得住,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日子的交流所得,以往的所有感悟积累,在六劫金丹境这一步就已经全部耗尽了。   后面的路,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需要重新积累。   他这一次突破,是之前所有积累的一次总提现。   之所以如此,是他已经预感到,明日的异日旧影梦境将迎来终章,他想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其到来。   ……   九月一日,深夜十二点。   异日旧影梦境准时准点来临。   姜不苦很轻松就扭转了梦境中的危局。   念头从梦境碎片中升起,再次看到那盘伏的炎夏神龙,还有,那随着一道道念头升华而出,最后的阴霾也迅速消失的记忆碎片环。   其中光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一点点连接成整体。   ……   帝都。   一间巨大的地下空间。   师绾暄居中,另十五人环绕在她周围,盘膝悬空静坐,不知已过去了多少时辰。   他们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像是透明的幻象虚影。   而在他们旁边远处,五方五位,立着五尊形态各异、却都威严至极的神祇身影。   而帝都人若是看到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喊出祂们的尊名。   因为祂们乃是帝都核心五大区的城隍。   就在那金丹境记忆碎片环被洗涤干净之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就是现在!”   五尊帝都区城隍同时动了,一个神域将场中师绾暄十六人完全笼罩,然后,空间换位,他们已经随着五大城隍一起,出现在了阴冥世界脱凡池上方。   如此剧烈的空间变化,可师绾暄十六人却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仿佛凝成了一个空间琥珀。   然后,祂们将这枚“空间琥珀”往脱凡池一放,其迅速向下沉去。   而就在下方不远处,那些能够污染湮化任何心志的尘屑会随着他们的深入而变得越来越多,如果不采取措施,这枚空间琥珀根本无法降临脱凡池深处那颗大星旁边。   ……   与此,炎夏境内,那些藏于山寨乡野之畔的寺庙之中,僧众们罕见的在深夜做起了功课,齐聚中央大殿之中。   那原本供奉各路菩萨佛陀的宝殿,空荡荡没有一个神像,只有一根仿佛平平无奇、又仿佛通天彻地的棍子立在那里。   天下各处寺庙之内,难以计数的僧众们盘膝坐在数不清的寺庙大殿之中。   除了一声声木鱼轻响,他们沉默静坐,并无经文诵念,只有自己最虔诚的敬拜。   这些棍子开始泛着微光。   每一处,都只如微光烛火一般。   可它们却因为同源同性,自发的向一个位于更高维度的核心汇聚。   脱凡池外,一根仿佛通透无瑕,又仿佛金光灿灿的棍子出现。   其垂直悬立于脱凡池当空,一段始终巍然不动,可另一端,却在迅速向脱凡池深处延伸。   越变越大,越探越深,仿佛没有穷尽。   那枚正在匀速下沉的空间琥珀被这长棍笼罩在内。   而周围那些本来要侵入所有人心的尘屑被这长棍阻隔在外。   这长棍,仿佛一条笔直深入海底的隧道,将内外完全隔绝,即便那些仿佛无尽渔群、死亡沙尘一般密集的尘屑集群,长棍也不避不让,直接洞穿而过。   师绾暄等十六人就在这长棍形成的巨大中空通道中,不受任何惊扰的抵达大星之外,和他们在帝都之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连身周空间都未曾有丝毫惊扰动荡。   临近大星,他们终于醒来,迅速找到光斑空间最大的一处区域,身形完全虚化,脱离长棍通道的庇护,仿佛一块透明的薄膜,向其覆盖而去。 第二九二章 联合天道   随着师绾暄等十六人联合所化这层特殊“薄膜”下坠,覆在此刻大星光斑最大的一片区域,正是当日秦慎重等探险小队第一个降临的区域。   只不过,随着这一次金丹境层次的记忆碎片环被洗涤干净,这片区域的面积相比于他们降临那次又大了一些。   在师绾暄的组织下,他们将自己的一切彻底幻梦化,介于虚实之间。   然后,如同覆膜贴纸一样,与这片区域紧密贴合在一起。   刚一接触,这片区域三百年的记忆就如同洪流一般,向他们心灵冲击而来。   已经完全幻梦化的他们,不惧任何物理攻击,不惧任何术法攻击,就连精神攻击对他们也是无效。   可唯独这种记忆思绪的洪流,最是他们的克星,最能撼动甚至摧毁他们的心志,甚至对自我的认知。   不过,克制都是相互的。   譬如水火相克,水盛则水克火,火盛则火克水,这片区域三百年的记忆洪流是他们的克星,反过来,这道理一样成立。   十六位元神境,手挽手铸就一道拦洪大堤。   这片区域,终究只是大星内占比很小的一部分,整个光华区域,与灭世黑霾相比,占比不过1%,而他们相中的这个区域,还不足整个光华区域的1%。   其形成的区域性“记忆洪流”,虽然给他们造成了剧烈冲击,可终还是被他们生生承受了下来。   这就像是驯马师与野性烈马之间的交流,要么驯马师被摔下来甚至践踏而亡,要么是烈马温顺驯服下来成为驯马师的获益。   当记忆洪流被他们筑成的堤坝关起来,那冲击自然也停了下来。   师绾暄对其他同伴,也都算她学生的众人传念交流:“是我之前预估过分乐观了,若非你们,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   现在想想刚才自我都仿佛要随时“熄灭”的感觉,她依然心有余悸。   原本,她还想着合道整个星球,现在想来,才知道自己天真,她的想法没错,实现的路径也没错,可唯独,她低估了其中的难度。   这么一小片区域就非她独自一人可以承受,若是整个星球,她怕是会在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冲击变成一个失去自我的白痴。   其他人却远没有她那么贪心,能够如此顺利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功。   其中一人还很乐观的在“群里”道:   “情况远比我预估的好很多,我能够感受到,我的自我意志并未受到过多侵蚀,除了彻底与这个世界绑定在了一起,无法逆转回归以往的状态,在思维方面却和以往差不多。   而据我所知,新大陆那位存在,不可能随时都保持如此高度清晰的自我意识,每一次‘清醒’,都必须长期的沉眠,情况可没有我们这么好。”   又一人传念道:“这应该和咱们现在这种特殊的共存形态有关。”   包括师绾暄在内的众人,都认可这种说法。   他们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   在形态上,已经不可逆的彻底幻梦化,且与脚下大星完成绑定。   可与此同时,他们又都维持着完整的自我认知,且彼此之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叠加并联共存形态。   在抵御外界各种冲击侵扰时,自然远比一个人强力。   这是比他们所有人预想的更好的结果。   总之,这次实证,有一些不好的发现,却也有一些远比未真正行动之前更乐观的结果。   特殊状态下的他们,完成交流沟通都只是转念之间的事,很快,这些信息就被传递了出去。   帝都。   就在刚才师绾暄众人提前准备那处地下空间附近。   一间小型会议室,一众与会人员都在等待最新反馈结果。   “来了,那边结果反馈回来了。”一人匆匆走了进来。   原本有些涣散、各有思绪的众人瞬间心神回归,全部聚焦在来人身上。   此人没有卖关子,直接道:   “反馈结果和我们之前预估的情况都差不多,不过,其中有两点和预估相差很大。   一是天道记忆对人心的冲击力,虽然我们已经数次调高了其冲击力度,但事实证明,我们依然低估了,原本打算一次性占领更多光华区域的计划现在看来就有些冒进了;   再一个就是他们的‘自我’以一种特殊的叠加并联形态共存,彼此互保,使他们的自我意识保存非常完好,远超预估。   而且,以这种方式存在的他们,就相当于是那一片区域的天道。   在幻梦一道上的造诣,也都有了一个巨大的提升,这确实是一条专攻幻梦之道的大道捷径。   这样一来,必会吸引更多专攻幻梦之道的元神境修士加入其中,以前因为对自我意识有损的顾虑,很多人的意愿都不强烈,现在这情况应该有很大的改善。   不仅是元神境,我们甚至可以对元婴境攻幻梦一道的修士开放这条通道,这对大道更加艰难的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全新的选择。   原本,考虑到远比元神境脆弱的他们在天道记忆的冲击下很容易自我溃散,可现在却不用有此顾虑,加入者越多,叠加并联的规模越大,其抵御天道记忆冲击的能力就越强,每一个体承担的压力就越小。   对元婴境来说,也已变得非常安全。”   他讲述完最新情况后,最后强调道:   “所以,我们打算将他们现在据有的这片区域作为试点,继续往下推进,其他暂停;   同时尽量动员更多有意者进入,为之后更大规模的‘登录’做准备。”   说到这里,他着重强调:“不过,你们必须给那些意动者强调,这种转化是不可逆的,希望每个人在作出决定前都郑重考虑。”   最后,他对众人道:“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有什么疑问?”   一人便道:   “如果将元婴境幻梦之道的修行者包含进来,再加上对自我意识无损,有意者的数量必然非常多,甚至都不需要我们主动去动员,只需要将消息放出去,他们就会主动凑上来。   甚至,对很多元婴境修者来说,大道艰难,如果没有重大机缘,他们不可能突破到化身境界,这样的元婴境修士数量是最多的。   我敢肯定,当我们透露出这样一条大道捷径,必会有很多其他道路的修者转修幻梦之道,就为了有这样一个合道大星的机会。   这必然就会导致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参与者的心性良莠不齐,来源驳杂难辨,包括数量庞大的散修群体,宗门商社等民间组织的大量元婴境修士。   而合道大星,一方面让他们的求道之路更加通畅;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相当于彼方世界的天道,在彼方世界的权限,甚至远高于神道司敕封的神祇,神祇还能黜落,而他们一旦合道,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制约之法。   他们是否会公器私用呢?   是否会违逆我们整体计划的推进呢?   所以,在动员更多修者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是否要对他们的心性、来源加以甄别?   比如对散修元婴、宗门元婴的数量确定一个大致的比例,不能超过总体数量的百分之几,以确保中枢对彼方世界的掌控。”   那人听到这里,也陷入沉思,这是一个深刻而尖锐的问题,他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人,征求更广泛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对于这个意见,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最后,讨论在一个中年男子那里终结,他并无一丝修为在身,充满了一种常年浸淫在某些领域,进行非常复杂深奥的思考才会有的特殊气质,还有那坚定深邃的眼神。   “我不同意。”   他先是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才道:   “对于这种全新的、没有前例参照的新生事物,我们应该极力避免任何的顶层设计思维,极力避免用既有的类比经验去给事实上还没有正式开始的它制定种种规范。   目的是为了它好,可结果很可能恰好相反,这些规范反而会成为其发展过程中最大的阻碍。   在这种时候,尽可能给予其宽松的、最自然的方式演化,才是最合适的。   具体到这件事上,我也认为这种人为限制毫无必要。   他们虽然合了彼方世界的天道,可因为他们特殊的共存形式,任何一个决策,都不是任何一个体可以决定的,必须所有合道者达成一致共识才行。   这种情况下,加入者越多,每个合道者的权限被稀释得越稀薄,他们共同集合的状态就将越发趋近于炎夏人道的特征。   个体的意愿,任何的私念,都将被淹没,而唯有附和炎夏整体的利益,才会成为这个集合意念群的思维模式。   这其实比任何人为规范制定出来的模型更加可靠可信,参与者的数量越多,这个天道模型就越稳定。”   最终,所有人包括那个抛出此问者,都被他说服。   哪怕他最后也说了,“当然,这也不是百分百保险,若他们在某一天集体抛弃炎夏而心向他处,那彼方世界的天道自然就不会亲近我们,甚至与我们敌对。”   若真到那一天,就不是那些合道者的问题了,而该检讨炎夏为何会离心离德以至于此的问题。   而后,又有其他问题被提出,被解决。   最后,那人再次确认般问道:“还有问题吗?”   又一人问:   “这种状态真的完全不可逆吗?   是否因为现在初期,各种法门还不完善的缘故?”   那人摇头道:   “这和法门完善与否关系不大,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按照他们反馈回来的感受,此法乃是介于个体修行与神祇敕封之间的一种状态,相当更高形式的地缚灵,与大星的合道绑定,是保护也是束缚,是助力也是限制。   至于这种方法是好是坏,看修者个人的选择。   不过,师绾暄也提出了一个猜想,这种状态并没限制个体在大道上的求索,现在是束缚,并不意味着永远都是束缚。说不定挣脱束缚本身,就是一种超脱晋升之法。   当然,因为种种限制,这在当下也只是猜想。   为了避免有人头脑发热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大家不妨把这个问题说得严重一点。”   ……   神秘虚无之地。   姜不苦和其他无数从一个个梦境记忆碎片中升华而出的金丹境念头,目睹了金丹境记忆碎片环的彻底洗净,聚合为星,消失无踪。   然后,那天仿佛永远也睡不醒的炎夏神龙,终于睁开了眼,然后,腾空而起,飞走了。   飞走了!   就这么飞……走了!   等待着一场大变的姜不苦有些傻眼,心中一个劲的念叨,后续呢?后续呢?   没有人理他。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奇异的,是那炎夏神龙在飞走之前,似乎,好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因其眼睛太大,而他周围其他金丹境修士的念头茫茫多,他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一眼看的就是他。   意念重归现世,姜不苦从榻上睁开眼,带着一些遗憾不甘。   “就这样结束了吗?”   炎夏神龙都飞走了,这个异日旧影梦境很可能如他以前判断的那般,完结了。   可是,他猜测的,这是更大事件的前兆却并没有应验。   室内,黑暗静谧,窗外,星渺风清,万籁俱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躺倒在床上,心中琢磨,这异日旧影梦境,总不可能就这么无端而来,又无端而去了吧?   “总不能是因为后续资料片还没有弄出来,正在进行紧急更新,暂时停服吧?”   心中胡乱的想着这些事情,第一次,他失眠了。   半个小时后,他以金刚琉璃心法将自己杂乱的思绪强制镇定下来,不再受这杂思困扰,进入深层入定之中。   翌日,凌晨四点,准时醒来。   然后,按照计划作息,仿佛昨晚异日旧影事件带来的困扰于心中再无留痕。   时间点点流逝。   早上八点整,姜不苦心中忽然一怔。   一道信息莫名出现在他心间。   稍一接触,这道信息就展开成为一道特殊的邀请函。   【尊敬的梦境试炼者:   您好!   想来您对异日旧影梦境好奇已久,在此,我可以给您答案。异日旧影梦境的背后,是另一个平行蓝星世界,我们有着同一个源头,蓝星世界,炎夏文明,只不过,历史在天变之时出现了分流,两个世界,走向了不同的未来。   通过回收梦境碎片,我们知道您一路经历了内壮境、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金丹境的梦境试炼,首先,我要感谢您对我方世界做出的贡献,其次,历经如此多梦境试炼的您,想必对我方世界的发展轨迹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我方世界的发展,全面落后于你方世界。而我方世界现在时间已来到新历三零零年这关键节点上,七日横空,六大世界入侵蓝星在即。这场浩劫,绝无独自度过的可能。   炎夏告急!全球告急!   在此,特意向尊敬的梦境试炼者提出求援邀请。邀您来我方世界作战支援,合两大世界之力,共度浩劫。   以下几点,请反复阅读,确认无误:   一,若您接受邀请,您将从你方世界消失,以‘天降异人’形式降临我方世界,形式与异日旧影梦境雷同,在我方世界,您将有新的形象,新的身份,但力量与修行成果,依旧属于您;   二,在我方世界的一切修行成果,修行感悟,修为进阶,全部真实无虚;   三,因为我方世界发展滞后,现在世界上限仅相当于你方世界四劫金丹境界,若降临时您的修为高于此境,将受到世界压制,下降到四劫金丹境界;   四,因为两方世界修行道路差异,为了最大程度契合我方世界规则,最大程度的发挥您的实力,我方世界暂时只对呼吸法、力士法、横炼法修行者发出邀请,在邀请名额有限的当下,具体优先级,呼吸法>力士法>横炼法。   五,一旦选择接受邀请,在度过浩劫之前,没有退出选项。但鉴于您的特殊身份,我们会时刻关注您的安危,在您真正身陨之前,让您强制回归,这也是唯一的回归之法。回归之后的您无法再次进入此界,而天降之时所附之身,也将真实死亡,历史无法重演,世界将距离灭世更进一步,您的抉择,关乎一个世界的安危!   所以,请务必慎重对待此事,勿以游戏心态视之。   期待您的降临!   ——第二蓝星天道联合管理委员会】   看罢这些信息,姜不苦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   心道:“这是……资料片终于更新完了吗?”   而在这份邀请函的末尾,还有个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只是稍一感应,他就明白其中含义。   这份群发邀请函,最多只会在接收者心中停留三天,让他们有时间与家人朋友充分讨论或者告别或者做其他安排,而一旦三天之后还不接受,那么这份邀请函就会消失不见。   不过,会有人不想接受吗?   始终期待着异日旧影梦境之后变化的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都没出房间,只是给刘副院长发了份传讯符,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选择了接受邀请。   而就在他接受邀请的瞬间,一股玄妙至极的幻梦之力就笼罩了他,他于现实中的身形瞬间虚化,而后,空间涟漪轻动,他已于屋中消失不见。   他的意识始终清晰,发现空间变幻,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奇妙甬道之内。   外面,是纷纷扬扬,漂游无定的尘屑,如同大海中数之不尽的浮游生物,而自己所置身的这处甬道,却将这仿佛无处不在的尘屑隔绝在外。   让他顺利的一路前行。   而就在这过程中,从他接受邀请函那一刻开始,一幅幅影像便在他心中浮现。   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现代都市开始,到天变降临,世界陷入混乱,城市变成废墟,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秩序土崩瓦解,到在黑暗混乱的血腥鏖战中,人类于废墟之上建立营地,与自然野性角逐,收复失地,再到人类势力之间,永无休止的征战杀伐,旋起旋灭,再到星球扩增,更宏大的世界呈现在世人眼前,但争斗不仅未曾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这是一个强者为尊,拳头说话的世界。   最后,画面定格在七日横空那一瞬间。   这是一幅漫长的、跨时三百年,充满史诗气质的“过场动画”。   “还说不是游戏!”   姜不苦心中如此吐槽,无论对方如何强调,可这玩意儿的“游戏气质”实在是太浓烈了,他不如此想都不行。   而就在这时,姜不苦也清晰地看见前方那颗大星,百分之九十九的区域都被浓重黑霾笼罩。   单是注视那些黑霾本身,就给他心灵以巨大的威压。   看着这一切,姜不苦心中震撼莫名,刚才心中升起的轻松念头已经荡然无存。   而在看见这些黑霾的瞬间,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明白了救世的方向。 第二九三章 天箭姜泰   就在姜不苦第一个确认受邀降临大星之时,师绾暄等人也在做着最后的“调试”。   此界大星得以演化的根源,乃是天道三百六十年的记忆,而其中,从新历三零零年开始之后的六十年,乃是此界蓝星毁灭最根源、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虽然时间段来说,只有六十年,只是整个天道记忆的六分之一,可其在天道记忆中所占比重,远超之前三百年的总和。   其中不仅有无数个体的绝望记忆,更有世界本身的绝望记忆,再与脱凡池深处源自兆亿生灵死亡转生之后,残留的各种负面执念相结合,成为了笼罩大星的灭世黑霾。   此界大星中,前三百年的种种负面记忆,全都来自于个人,通过异日旧影梦境的方式,将之有针对性的破除洗涤,细化到每一个体,每一境界,这在原本笼罩整个星球的黑霾上,生生凿出许多细碎孔隙。   这也是他们现在能够在此星立足的基点。   而之后横跨六十年,浑然一个整体的灭世黑霾,就无法通过这种取巧的方式进行逐次破除。   站在此界新历三零零年,七日横空这个节点上,与一片区域天道相合的他们,面对灭世黑霾,能做的也非常有限。   最大的权限,就是对某一区域的、截止到新历三零零年的天道记忆选择启动。   一旦选择启动,此界天道记忆就会顺着新历三零零年这个节点,顺延往下进行,若是没有外因干涉,直至六十年后的灭世,与真实情况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地方,乃是真实情况中,那些源源不断的异世入侵者,背后代表着一个个大世界,而在此方世界中,这些异世入侵者,乃是以天道记忆为根骨,本质却都是灭世黑霾的显化具象。   所以,受邀降临此界的“救世异人”们,看似在消灭一个个异世入侵者,本质却是对灭世黑霾的持续净化,是对让世界都绝望的灭世记忆的改写。   也是因为这个特性,某区域的天道记忆一旦启动,就再也无法停止。   师绾暄与众人商议道:   “整个大星的灭世黑霾乃是一个整体,一旦咱们这里启动,降临者对既有天道记忆的改写越大,周边区域的灭世黑霾受到的波及就越明显,它们会自发往这区域涌来,尽量将因改写天道记忆而引发的动荡消弭,扳回既定的轨迹。   就像万顷碧波的水面出现一个小小漩涡,周围水域会自发涌来,直至将这漩涡填平。   咱们就必须赶在这种趋势之前,尽量将这个改写范围扩大,使动荡加深,直至无法消弭,灭世黑霾再无法将改写后的天道记忆推回既定轨迹。   所以,步步为营是不可取的!”   “咱们所合这片区域,周边还有七大卫星城,范围之内更有广袤农田和完善的制造体系,这在不重视技术发展的此方世界是非常少见的。若能赶在它们化作废墟之前完整保存下来,对于后续展开将非常有利。   我的计划是……”   ……   恍惚之间,姜不苦再次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血液在体内奔流。   这种感觉,让他心安。   让他唯一感觉有些难受的,是原本渡劫之后已是六劫金丹境的他,仿佛被强塞进了一个更小的模具里,最多只能发挥出四劫金丹境的实力。   这应该就是邀请函中强调的,受此界上限所致?   他心中如此想着。   上一刻,他还是幻化无形之体,俯瞰着下方巨大的城池。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看着面前穿衣镜中的男子,姜不苦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认,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蜂腰猿背,英武不凡,神色间自带一股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气质。   做了两辈子平平无奇的他,一时间实在有些无法把这样的相貌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此身所在这座城市,名为天京基地市,乃是炎夏阵营最强大的七大区之首。   由二十三家超级武阀联合执政,而此身所在九珠箭馆就是二十三武阀之一。   此身姓姜名泰,刚满三十,名满炎夏的超级妖孽,绝世天才。九珠箭馆现任馆主。   在他之前,九珠箭馆只是天京基地市平平无奇的三流箭馆,主要业务是帮助基地市城卫军训练基层箭手,因为老馆主原本有基地市城卫军十余年的服役经历,再加上开馆之后与城卫军的长期合作,得到了城卫军的友谊,这也是九珠箭馆能在强者遍地的天京基地市立足之基。   可若没有变故,九珠箭馆的发展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姜泰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按照老馆主所说,他是在一次外出寻猎时,救下了在虎口群狼环伺之下的他。   当时的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周围残骸遍地,整理所有遗物,只能推测出这是一支从偏远之地迁移而来的,跨越莽原,欲在天京基地市扎根的姜姓人家。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老馆主收留了他,并为他取名姜泰,有否极泰来之意。   而从六岁开始,正式接触武道修行的姜泰,就表现出了妖孽一般的资质。   他引以为傲的【九箭连珠】,姜泰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已习得,而后又用一年,也就是八岁之时,将【九箭连珠】改良升华,变成【漫天繁星】。   也是从那一天,原本就被他保护得极好,存在感很淡的姜泰直接从九珠箭馆消失。   因为老馆主知道,以姜泰表现出的妖孽,若是曝光出来,无论是对九珠箭馆,还是对姜泰而言,都是祸非福。   他第一次现身人前,就名满天京。   那是五年之前。   老馆主在其他几家强大武道势力的冲突中,成为了那不幸的、被殃及的池鱼,无辜身陨。   当时的姜泰一身素衣白服,额戴白布,手中拿着一柄弓,身后随着两辆装满箭矢的马车。   那一天,箭雨倾城。   那几家冲突的大势力,不论是非对错,无一幸免,其核心高层全被箭雨淹没收割。   那一天,人们第一次意识到,修箭,一样可达武道绝巅。   而且,箭修武者一旦达到姜泰那个层次,对他人的威胁,甚至远超同境界其他武者。   而身在天京基地市这人口稠密的所在,有弓有箭的姜泰就像是手里拿着核武遥控按钮。   那一天,收割上千人命、造下巨大杀孽的姜泰,就被轻轻放过,成为九珠箭馆第二任馆主。   风头一时无两、成为所有话题中心的他却没有参与任何社交,拒绝了一切各有心思的拉拢谋划,甚至没有呆在九珠箭馆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他再次露面,不仅名满天京,整个炎夏阵营,都开始传唱他的大名。   那是两年前。   再次现身的他,孤身进入内城执政殿,手里只有一张弓,一支箭都没带,身后也没有车马相随。   除了殿内之人,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原本有二十二家超级武阀执政的天京基地市,再添新丁,九珠箭馆成为第二十三家武阀,成为天京基地市的主宰之一。   这是惊掉所有人外人下巴的一个决议。   要知道,别说天京基地市这种整个炎夏阵营都名列首位的超级大城,任何一座能以“城”命名的所在,每一次掌权执政势力的更迭,都伴随着无数腥风血雨,阴谋诡计。   那就更别说天京基地市了。   在九珠箭馆之前的二十二家超级武阀,可没有一家是善茬,其中传承久远的,甚至能够追溯到天变之前,即便传承最短的,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   每家武阀的发展史,都是一部惊心动魄的史诗。   却没有一家如九珠箭馆这般儿戏的。   但姜泰真就以二十八岁年纪,以一柄弓做成了这一切。   无他,这个世界虽然也讲政治、讲权谋,可骨子里,却更是一个以力称尊,以武称雄,拳头就是真理的世界。   何况,一城之内,势力与势力之间,武阀与武阀之间都有博弈,可这种争斗,相较于城与城之间,就显得温和而文雅了。   城与城之间的博弈,那是规模浩大的战争!   虽然天变前的炎夏文化经历重重浩劫,三百年后的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可有一种思维却是烙入所有炎夏人骨子里的。   大一统!   从天变之初无数势力兴起,到现在发展成为只剩天京基地市在内的七个超级大区,其他次一级城市联盟在夹缝中生存,这种变化能够明显看出从分到合的趋势。   所有人都这么想,所有人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那么,这一天必然会到来。   这是所有有识之士都已认同的共识。   姜泰进入执政大殿,展示了超强的实力,并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要么,让我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之一。   要么,我走!   在无法将他留下,让他躺着出门的情况下,其他超级武阀不得不一致同意这个要求。   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姜泰另投其他大区的代价。   一旦把他放在敌人的角度思考,才会发现,他的威胁远超其他同样达到世界之极的武者。   他的威胁是战争级的。   这些信息,都是姜泰记忆中有的,随着梳理这些记忆,姜不苦对这个世界,对此身姜泰,都有了更多认识。   可在这梳理之中,他也发现了明显的问题。   那就是缺乏细节。   无论是对外界的认知,还是姜泰自身,所有关键节点,都非常清楚,甚至连姜泰小时候被恶虎群狼环伺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唯独,他连昨天吃了什么都毫无印象。   而因为这些细节的缺失,让他无法真正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真实世界,就像一个设定做得面面俱到,可在细节处却尽是空白的三流游戏。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古怪。   “还说不是游戏!”   整理完这一切,听着外面充满阳刚热血之气的呼喝之声,姜不苦渐渐回过神来。   最后整理了一下袖口衣领,视线终于从穿衣镜中挪开,向屋外大步走去。   屋外,就是一个巨大的演武校场。   一个个赤膊短裤的大汉,或是互相摔跤抵角为戏,或是独自一人锻炼热身,数千斤的铁锁巨磨在空中抛来抛去。   尘土飞扬的校场中,赤膊短裤的大汉们肆意展示着自己雄性阳刚的气魄。   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最弱者与筑基境修士相当,而在这里,则是先天武师,共有九品。   气息强者,可与紫府境修者比肩,在这里,则被称为武道宗师,同样有九品。   在梳理完姜泰记忆后,他对此界武修之道已经非常深刻。   武道的源头,非常驳杂,有传武,有军武,有天变之前的散打拳击,包括国外的泰拳柔道等等,甚至很多都是诸法混杂,难辨源头,目的只为“实用”和“高效杀戮”。   武道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是为了更高效的杀戮。   与练气观想法相比,其更易速成,譬如同样的资质和条件,修成先天武师比成为筑基境修士更快,修成武道宗师也比修成紫府境修士更快。   而在手段的多样性来说,武者远不如修士。   再就是武者不善养生,其寿命远低于修行者,先天武师的平均寿命也就百二十岁,能够活到一百五就是长寿了,与紫府境相当的武道宗师才百八十岁到两百岁之间。   这还是寿终正寝的情况下,因为此界争斗杀伐乃寻常事,武者一旦步入老年,气血衰败,实力往往会大跌,不是被以往的仇家报复就是被新生代侠女侠少收割成为他们上升的垫脚石,难得善终。   真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武修,少之又少。   校场中这些武者,都是走军武道的,所以,一个个都宛如一块块铁疙瘩,单打独斗或许比其他武者稍弱,应变也有所欠缺,但若集结成群,三五成阵,他们能把同样数量的其他武者打得抱头鼠窜。   而面前这些,都是天京基地市精选出来,向他求习箭道的学生。   他成为第二十三家超级武阀,条件就是成为基地市的箭道教官,为天京基地市培育箭道强者,组织成立天箭军等等。   见他出来,一位气息堪比紫府境巅峰的武道一品宗师吹响铁哨,哨音过处,原本各自活动的一众武者全部各就位,瞬间从散漫到整饬。   校场中所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姜不苦面前完成集结,宛如一根根标枪挺立。   而就在这时,刚才吹响铁哨的那位一品宗师,拿着一柄黑色大弓来到姜不苦面前,恭敬的双手呈递。   “姜帅!”   “姜泰”乃是天箭军的创始者,作为天京基地市的主人之一,天箭军受他直接领导,头上没有任何公公婆婆,只有二十三武阀组成的议事会有建议之权,而议事会为了让他不藏私的打造这支力量,干脆完全撒手,授予他元帅之权,全权负责天箭军事务。   而校场中的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狂热。   这种局面,让姜不苦有些发懵。   自己接受的姜泰的记忆中,并没有相关记忆。   他把这弓递给自己,是惯例呢还是有什么特别情况呢?   而想到姜泰记忆的蹊跷,这个“游戏”的过分粗糙,他心中起了些试探的心思。   并不去拿弓,而是一脸疑惑的问:“你这是干嘛?”   那位双手捧弓奉在自己身前的一品武道宗师一脸愕然,道:“姜帅不是说今天要给大家演示天箭真意吗?”   “不傻啊。”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   他倒是从姜泰记忆中翻出了“天箭真意”为何,可是,他一点都不会啊,除了姜泰的记忆,他所会的一切,依然是他自己的,源自夸父呼吸法的一切。   他拿起大弓,心中想着,这个局面自己该如何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周围空间忽然变得无比压抑,一束束恐怖气机从天空垂泻而下。   “看天上!”   不知谁一声惊恐大喊,所有人都仰头望天。   只见天空出现了七颗太阳,似乎天空被凿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一道道威势绝伦的气机从那里倾泻而下。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惊恐的张大了嘴巴,世界仿佛在此定格。   姜不苦看着天空景象,不由得想起了现世蓝星十日横空的历史。   他“穿越重生”过来的时候,十日横空事件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并没有亲眼见证这样的一幕,每每在文字中看到此事,他都不由得心驰神往,虽然知道这对世界而言不是好事,但这种亿万年难遇的奇景,他还是想要亲眼见证一番的。   在现世蓝星没有得偿的心愿,却在这里得到了满足。   唯一不同的,是十日横空变成了七日横空。   少了三颗太阳。   一颗在正中央,另六颗在四周,将其团团包围。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他感觉周围空间在这一瞬都变得压抑悲情绝望起来。   连带着刚降临的他都受到了影响。   他不由得捏了捏手中大弓,看着天空那六颗太阳,心道,天箭天箭,不把这六颗太阳射爆,有什么资格称天箭。 第二九四章 好事降临   仔细看,合围蓝星太阳的其他六日还是有些不同。   其中有一颗,更靠内侧一些。   既像是合围者中的一员,又像是被围者之一。   仔细凝视这颗大日,一种荒古、强横、霸道的意志压迫在人心头。   而在姜泰的记忆中,三年前六月的一天,天空就曾出现过一次双日凌空异象,只不过,这个时间非常短暂。   可那次异象对远离人烟、于荒原寻求最后突破的他来说,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那种层次的力量,对所有自诩站在武道之巅的强者来说,都是一次降维打击,对所有武修的心志都是一次史无前例的重大拷问。   有人在这种打击面前,心志崩溃,武道之路断绝,可也有人因之亲眼目睹了更高远的道路,心底更起万丈雄心。   而姜泰,无疑是后者。   也是那次异变之后,他的修为更上层楼,真正达到此界之极,进无可进。   姜泰记忆中的这次双日之变,与姜不苦了解的现世蓝星的双日之变完全吻合。   与现世蓝星的历史相互印证,姜不苦判断,那颗介于捕猎与被猎之间的大日,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莽荒大日。   和现世情况稍有不同的是,现世蓝星有九大世界入侵,所以,莽荒大日和蓝星大日一起,被另八颗大日团团围在了中心。   而在这里,莽荒大日却介于合围与被围这两者之间。   若是从外围连线,轮廓很像一个爱心形状。   当然,哪怕是没有智慧的蓝星生命,也知道,这场异变,有很多种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诸界联合给蓝星送爱心的行动。   虽然给世界带来巨大的震动,但因为都靠着蓝星意志本身,很快就将这异变消弭,入侵大日很快隐没不见,再加上星球每年都会自发扩增,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所有人都有一颗大心脏。   三年前的双日异变,到现在也就逐渐于人心中淡化了。   可今天,除了蓝星大日之外,又有六日携着无匹威势一同降临,那原本已经隐隐松弛下来的心弦,再一次绷紧。   此时此刻。   天箭军巨大的演武校场之内。   所有人仰观天穹,心中早没了瞻仰姜帅演绎“天箭真意”的激动期待,反倒是原本对此一无所知的正主,对这扬言“可裂苍穹”的“天箭真意”升起浓烈的情绪。   随着时间流逝,姜不苦心中有了明悟。   这个世界,除了入侵世界的数量不同,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此界没有那位力挽狂澜的“姜爷”。   所以,这个世界,有很大可能,不会有奇迹发生。   心中升起这样的判断后,姜不苦就按捺住心中思绪,将演武校场中,一干先天武师、武道宗师们全部唤醒,把他们的目光从天空前行拉下来。   前一刻,他们还雄心万丈,自信有他们的参与,天箭军将成为底定炎夏大局的重要力量,可现在,他们却全部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听到他的呼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像即将溺毙者看着一根或许能够救命的稻草。   面对这样的他们,姜不苦知道,身为统帅,自己应该说些提振士气的言语。   哪怕是弄得齁人的鸡汤,也要先给他们灌下肚再说其他。   他们需要这个。   可天生不善此道的他,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可他们的目光却如生根了一般,硬锚在了他身上。   除此之外,他们仿佛已经无处可去。   姜不苦心中酝酿腹稿,各种提振士气的言语,在肚子里换了不下十个版本,可每次都在出口之前,硬生生憋死了喉咙里。   校场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就在军阵即将陷入骚动之时,姜不苦终于一咬牙,手捏长弓,高举头顶。   大声将心中一开始就升起的念头高呼而出。   “天箭天箭,不敢箭指苍穹,岂敢自居天箭!”   “咱们天箭军,应时而生!”   说着他手拍胸膛,仿佛擂动巨鼓,轰隆沉闷之音,震得人双耳失聪,心跳暂停,心神巨颤,张嘴大喝:“我姜泰,应时而生!”   “时无英雄,我便是英雄,世无救主,我就是救主!”   他的大声呼喝,如同雷音炸响,又似洪荒巨兽在怒吼咆哮。   以他为源头,仿佛一道道冲击波在向四周无差别攻击扩散,沙尘飞扬,旌旗猎猎,距离他最近的先天武师、武道宗师们。   心为之摄,神为之夺。   好似置身于怒海惊涛、狂风骤雨之间,下一刻就要失去自我,消散于这方天地。   他们却不禁不感到震恐,反而目露精光,面容沉醉,原本的失魂落魄消失不见,生机神采重新回归,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狂热。   “姜泰”无视所有,越发上头,握弓高举头顶的手,忽然如枪似箭,直至苍穹大日,面容沉肃,如折箭之誓。   “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会将这异世大日射爆,不负天箭之名!”   一众天箭军将士,眼中的狂热和心底的情绪在这一瞬达到了顶点。   细究这话,难逃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之嫌。   可越是如此,越能让在场之人感觉到其中的壮烈。   不为其实力,只为这股心气,这样的人,就值得他们誓死效忠了,更何况,这是姜泰啊!   奇迹之子姜泰,他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奇迹,在别人而言是纯粹的口嗨,在他,谁敢质疑,真无此等可能?   “射爆它们!”   一位一品武道宗师忽地高声大喊。   “射爆它们!!”   更多人附和参与。   “射爆它们!!!”   第三次呼喊,整个校场所有人万众一心,整齐发出怒吼之音,许多人甚至喊得青筋直冒,面红耳赤,似乎要借这吼声驱除心底最后的阴霾。   “射爆它们!!!!”   校场之外,不知从何处,仿佛四面八方,仿佛整个天京基地市的众生,全部汇入这股声潮洪流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进入姜不苦耳中。   姜不苦忽然有种看到梯子的感觉。   赶紧将那位亲手奉箭与他,后来也是第一个喊出“射爆它们”的一品宗师叫到身旁,低声交代了几句,暂时将天箭军的事务交给他处置。   他便腾身而起,径往天京基地市中央区执政大殿而去。   ……   执政大殿。   最高议事会。   随着姜不苦进入,身后大门随之紧闭。   大殿中,一条长桌,左右两侧摆放着十一张大椅,中央一张大椅。   中央大椅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有仙风道骨之象的老者。   右侧十一张大椅已经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单以武道修为而论,并非人人都达到了此界之极。他们气质各异,有数人气血之力并不旺盛,走的明显不是武道,而是道法术师。   他们或许不以武力见长,但他们身后的势力,却是天京基地市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极。   他们本人实力或许未达此界之极,但其所在势力内部,并不缺少这样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们或是以医道入武道,悬壶济世,把脉问诊;或是以祝由巫蛊、堪舆相术、符篆咒禁之法入道,虽然限制多多,难成体系,却都不无奇特玄奥之处,长久的发展交融,早已成为天京基地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是天京基地市之所以是炎夏七大区之首的重要原因,因为没有短板!   以天京基地市的规模,可以少一两个此界之极的武道强者,却不能少了他们,不然,就是有缝的蛋,一旦被其他势力针对,就可能成为溃堤之始。   而在左侧,十一张大椅中,已有十人就坐,皆是修为达到此界之极的武道强人,气血之力,旺盛勃发,有的阳刚炽烈,有的锋利如芒,有的诡谲如幽影,他们及他们身后的势力,同样是天京基地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姜不苦进殿之后,已经先他一步到场的二十二人全都扭头看向了他。   姜不苦微微颔首,便大步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的座位,也是长桌旁唯一的空位,乃是左首第一位。   与他正面相对的,乃是以中医入武道的苍鹊,修为同样达到此界之极,一手周天悬针法,用于救人,宛如医仙临世,用于杀人,宛如阎王亲至,其人虽修武道,可在养生一道上也有独到见解,远超其他武道修者。   他的地位与之相对,而天京基地市的传统,以左为尊。   虽然执政大殿议事,所有决策都是诸人共议,都是一人一票。   可从这座次的安排,也可以看出他“姜泰”的地位。   待姜不苦坐好,中央鹤发童颜的老者看向姜不苦,捻须颔首笑道:“阿泰,你刚才那话可真是提气,全城颓气都为之一振。”   此人名为蔡渊,在此殿中,修为最低,止步于一品武道宗师之境,年龄最大,寿数已过两百,若非鲜少动武,又习练由苍鹊亲传的养生之术,很可能已经寿尽。   可这样的他,却担任议事会的议长长达一百五十年。   原本,他还有个担任时间更久、长达一百七十年的头衔,那就是天京基地市的市长,只不过,他在五年前以精力不济为由,主动卸去了这副重担。   原本他想连议长一职也彻底卸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意,哪怕议长是在议事人数为偶数时唯一拥有两票投票权之人,依然无人觊觎此位,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天京基地市失去他之后的后果。   在他之前,天京基地市不叫此名,而是名为蔡阀主城。   从这名字就能看出其渊源,蔡渊乃是蔡阀第三任阀主,其祖父在混乱血腥的势力鏖战中,将一座势力混杂的基地市统一到蔡氏名下,也是蔡阀之祖,是一个鹰视狼顾的枭雄,死于一场暗杀。   其后第二任阀主,即蔡渊之父,仓促上位之后,立刻就面临一干重臣清洗其他势力余孽的请求,也可以说是逼宫。他以巧妙地手段周旋并将之化解,不仅没有迁怒那些所谓的“余孽”,反而得到了他们的忠心,同时,扳倒了几位叔叔辈的重臣,事后的证据表明,他们才是真正暗杀的策划者。因为蔡渊的祖父在统一全城之后,就在酝酿剪除枝叶的计划,他们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   蔡渊之父不仅避免了蔡阀一世而亡的危机,更为天京基地市的诞生打下了基础,一座更加强大团结的主城,还有两座呈犄角之势的卫星城,便是他交出的答卷。而包括苍鹊所在悬壶阁在内的许多势力,便是蔡渊之父保存下来的“余孽”,随着势力的发展一起壮大至今。   而后,就是一百七十五年前的蔡渊上位。那时的他,是无可争议的武道奇才,可称妖孽级的武道强者。但他却没有醉心于武力,甚至没有沉浸在蔡氏一家一姓的繁衍壮大。   因为蔡阀的地位,从他能够识文断字开始,就最喜欢蔡阀以各种方式淘来的各种古籍经典之中。虽然经过一百多年的混乱,各种典籍的保存非常不完善,但在他所处那个时代,他却是少有的有幸窥见天变之前那个皇皇炎夏、并真心为之倾倒折服之人。   在那时,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梦想,并用一生来践行。   考究典籍,他将蔡阀主城更名为天京基地市,改革行政结构。这一系列举动,受到的阻力很小,因为,他的刀没有挥向别人,受伤害最大的是蔡阀自己,是身为第三任阀主的他。   但他就是做了。   毫不迟疑。   后来,他更是成立议事会,不仅将原本身在“臣子”之列的几方势力拉入其中,成为议事会最初基本盘,甚至,连几个在与天京基地市角逐、败绩已显、即将成为阶下囚的城池,也有势力加入议事会。   议事会的壮大,就是天京基地市的壮大。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蔡渊的大宏愿,彻底消弭整个炎夏的势力纷争,议事会不是天京基地市的议事会,而是整个炎夏的议事会。势力城池之间不再有动辄以数十万计、流血漂橹的攻伐战争,直接来议事会口水骂战、甚至互相斗殴就行。   而也正是因为他,才有了“姜泰”主动孤身赴殿的举动。   而少年意气、锋芒毕露的姜泰也得到了蔡渊的力挺,在这有了一席之位,甚至,还是距他最近的一个。   平日的言谈之中,也几乎将他视为亲孙子。   看着面前这老人,回想着有关他的种种事迹,姜不苦心中有种难抑的情绪。   有这样一位爷爷,蛮好。   在落座之时,他的目光在一些人身上扫过。   这些人全都是武道修行者,而他们的实力,也无一都在此界之极,即堪比四劫金丹境层次。   在他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有隐晦的气机与他接触。   于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们全都是降临者,前来救世的天选异人。   因为他们都能够清晰感觉到对方气机中呼吸法的韵律,执政大殿中,居然大半都是顶着一个空壳身份的“穿越者”。   而唯一得以“幸免”的,唯有修为最低的蔡渊、精擅医道的苍鹊,和其他不走武道,而是以其他小径入道的道法术师们。   对于这种局面,姜不苦心中,有种莫名的庆幸,至少,如蔡渊这样的老爷子,他是真不想他这身份外壳之下,却是个和他们一样的降临者。   可同样,当他想到,此殿之中,大半之人都是他们这种降临者,他们眼中的故人都是为救世而来的陌生人,他的心中,莫名有种悲怆之感。   待姜不苦入座,蔡渊这才开口道:“这次紧急会议,是三合悬空门的莫门主有重大发现。”   说着他变向右首坐在苍鹊之后的一位干瘦老者点了点头。   三合派,悬空大卦派,都是堪舆流派,三合悬空门便是从这两派理论出发,擅长风水堪舆之术的门派,用姜不苦的理解,这个门派有着百分之六十的阵法师属性,还有着百分之三十的天机士属性,另外还有百分之十其他乱七八糟属性。   在系统性、完整性上来说,远不及现世炎夏在阵法、天机一道上的造诣,可也有其独到之处,譬如民间土偏方,往往在医治疑难杂症上有着惊人奇效,比堂皇正大的路子见效更快,还省事省力。   莫门主道:“自从三年前双日异变之后,我们就以巨大心血,统摄了整个天京基地市的风水气机,就在七日事变不久,我们就监测发现,整个风水气机发生了剧烈扰动,而其中,又属第三卫星城到第五卫星城和咱们基地市之间这个扇形区域扰动最大。”   见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他便进一步解释道:“根据我们现在发展出的理论,一地风水气机是有其上限的,当气机扰动超过这种上限,那意味着这片空间本身不在稳定,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空间裂隙即将出现,就在这片区域!”   这一定不是好事降临!   姜不苦等一众降临者心中都很平静,他们降临的目的就是这个,可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神色却都变得非常难看。 第二九五章 神弓天箭   因为全盘接受了姜泰关于大势节点的关键记忆,身为炎夏阵营七大区之首的主事者之一,对于此界蓝星的情况,他是非常清楚的。   从天变至今三百年间,在人类乃至蓝星的发展道路上,有许多深坑,稍不注意,一旦掉入其中,至少也要摔个筋断骨折。   包括天变之初蘑菇弹失控导致全球秩序崩溃,电能紊乱科技大倒退信号断绝,混凝土等现代造物加速朽坏未及时疏散的海量城市人口成为最大的祸乱之源,再到山河易形完整一体的道路网络崩坏。   长达十年的时序错乱将混乱极致放大而这让疯狂进化成长的自然野性力量度过了最脆弱的襁褓期,等人类从结束最黑暗血腥的混乱期,于废墟上建立新秩序,野性力量已经不是轻易可以镇压,漫长的人类文明与野性兽潮的战争开始。   等兽潮战争结束,人类秩序经过漫长战争的磨砺,优胜劣汰,每个文明阵营内部也从混沌不清的混乱期过渡到初步明朗期。   虽然势力成千上万多不胜数,但文明阵营内部已具备了基本的秩序规则,虾米,小鱼,大鱼之间有了一套基本的默认规则。   但文明阵营之间的杀戮却变得尖锐起来,而就在这时,星球扩增开始,野性兽潮反反复复,阵营冲突从未断绝,大鱼小鱼虾米之间的戏码永无休止,直至而今。   这每一个,都是深不见底的大坑,不仅要填进去无数人命,更会绊住世界成长的脚步。   现世蓝星,幸运的避开了每一个深坑。   而此界蓝星,则倒霉催的、准确的跳进了每一个坑中。   虽然没有具体的人口统计,但身为天京基地市的主事者之一,自有一套判断方法,通过对不同势力战争潜力的评估,基本就可以逆推出其人口规模。   此界蓝星在天变三百年后这个关口,总人口却还没有超过一兆这个关卡。   而在现世蓝星的新历三零零年,单是炎夏人口规模就接近六万兆。而早在新历一一零年,炎夏人口就已突破一兆,更别提全球人口规模。   此界之极才仅四劫金丹境,同样就是现世蓝星新历一一零年前后的状况。   而此界蓝星直接大约十三万公里,和增长之前相比,大了十倍有余,看起来似乎非常恐怖,可与直径早已千万公里计的现世蓝星相比,这就是个弟中弟。   和现世蓝星相比,此界蓝星就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婴儿。   可就个体而言,此方世界,依然大到近乎无垠。   因为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具备执行“围陆赶海”,所以,哪怕星球表面积增加百倍有余,但海陆比例依然维持在七比三左右。   而从全球人类阵营的角度来说,陆疆中有四分之一左右被默认为在泛炎夏阵营掌控之中。   而天京基地市的势力范围,占泛炎夏阵营的一成左右,包括天京基地市在内的七大势力加起来占了泛炎夏阵营六成左右的疆域,而其他无数大小势力总加起来,也仅占泛炎夏阵营四成左右。   所以,天京基地市所属势力范围,总面积接近四亿平方公里。   因为蔡氏三代经营,特别是蔡渊及其父亲长达两百年的以种田为主、非万不得已不轻启战端的策略,无论人口规模、还是人口密度,都是炎夏之最,蓝星之最,超过四百亿。   如此广袤的疆域,庞大的人口,加之通讯落后,更无智能网络辅助的当局,为了优化管理,在基地市之外另设了七座卫星城,合理分布于基地市周边。   名为卫星城,但它们与天京基地市之间的距离,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少则八九千公里,多则上万公里。   它们的性质,更近似于现世炎夏帝都与副都之间的关系,目的都是为了中枢抓大放下、便于管理。   有了这个概念,再去理解莫门主所言“在第三卫星城到第五卫星城与基地市之间的三角扇形区域”是多么庞大的一块区域。   一个直接波及范围就可能高达数千万平方公里的空间裂隙?   若真出现这么大的窟窿,世界能不能活他们不知道,但首当其冲的天京基地市必然首遭其殃,绝无幸理!   见大家的脸色都沉郁到如要滴水,莫门主安抚道:   “当然,空间裂隙很可能也不会直接开这么大,只是,在这片区域之内,必是空间裂隙活跃之地,很可能随机出现大大小小的空间通道。”   他这安抚之语并没人让人感觉愉悦,大家的脸色,沉郁依旧。   唯独议长蔡渊依然保持着乐观,脸上那和煦的微笑,给人一种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使之消弭半分的错觉。   他微笑着劝解道:   “大家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过度苦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既然莫门主做出了预警,咱们秉着做最坏打算的原则,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咱们也别磨叽,我提三个大方向,细节不足之处,大家集思广益,一起补充。   第一,立即对这片区域内的人口进行紧急迁移,所有武者、道法术师,无论其职位高低、修为品阶如何,必须全力参与其中,帮助迁移计划的快速落实。   其中,不仅涉及到人口的迁移,还包含各种物资器材等物,暂时确定一个优先级,先人后物,物则以实用性、稀缺性、迁移便捷性等因素综合考量,至于其作价金银几何,不予考虑。   另外,严禁在人口迁移完成之前大量转移私人或者所属势力公有财务,若是发现因此占用了宝贵运力。   严惩!   第二,对咱们治下战力做紧急动员,随时准备派遣战力进入那片区域作战,同时,对其他非一线战斗人员也做好充分动员工作,随时准备进入战时管制;   第三,在行有余力的时候,特别是莫门主你们,做好去其他大区支援的准备!”   对于他一口气接连提出的第一、第二提案,大家都没有任何犹豫,全票同意。   哪怕这些行动对某些武阀势力会造成巨大伤害,可大家都知道时间紧急,没人会在这时计较这些。   但他在提出第三条时,终于有人提出了异议。   “这种时候,咱们自己人都恨不得一个掰成两半花,哪还有余力支援他处?   更何况,咱们与他们可还处于敌对状态,他们更是视咱们如洪水猛兽,甚至有被其他势力联合针对之意!   难道还要咱们去支援他们?”   蔡渊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事变,远非咱们一家基地市之事,甚至不是炎夏之事,乃是事关全球生死存亡的要务!   我相信,这种空间动荡薄弱区域,也远非咱们这一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咱们都应该建立更广泛的防卫同盟,帮他们就是在帮我们自己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相信大家都懂,其他势力也必然会懂。只是长期的杀伐鏖战,彼此仇深似海的势力不在少数,要让大家摈弃前线共御外敌,光喊口号可不成,不同势力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建立起信任。   咱们天京基地市自然被尊为诸区之首,就应该有这担当,这个头,就该我们来出,舍我其谁!   必须尽快打破僵局,且不说全球如何,至少,要在炎夏阵营内建立起全面预警机制,努力做到协调行动、共御险局。”   说到最后,他扫视全场。   “无论什么局面,只要炎夏没有全境沦陷,炎夏火种就不会熄灭,至于这火种是咱们还是别人,反倒是其次了。   所以,也烦请大家从此刻起,抛弃那些敌对血仇之类的观念。   若过了这一劫,大家都还活着,‘再续前缘’不迟,若过不去,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一番话,让众人彻底无言。   不过,依然有一老者心怀侥幸之心问道:   “上次双日异变之后不也没事发生么?   有没有可能这次也像上次那般,就是放了个空炮,听着响亮,其实没什么伤害?   何况,从天变至今,天翻地覆的变化多到数不清了,也没见哪个真把大伙给全埋了,咱们好不容易挣扎出现在这个局面,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全豁出去了?”   对于这些问题,蔡渊一个也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直接问:   “咱们不说那么多道理,就以作为一个活物最基础的本能,作为一个修行人对世界的敏感直觉,你告诉我,你真心认为这次异常天象和以往历次异变差不多?”   那人被他这样一问,将得哑口无言。   其实,只要有可能,在场之人谁不想用这理由说服自己呢?   可是,真心做不到。   有蔡渊这个温和与严厉兼具的掌舵人,即便有那心怀侥幸、不愿面对如此现实的,也不得不抬起头来,直面惨烈的前路。   半个小时后,一系列兼顾短中期的方案就已经出台,涉及到了在场每一家武阀势力,自然也就涉及到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涵盖天京基地市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事务。   而姜不苦临到的任务很简单,正在训练的天箭军立即进入战时状态,给出一天的整顿期,明天中午过后,即新历三零零年五月二日下午一点,正式出发,开赴气机动荡最剧烈的区域。   一是为即将大规模展开的迁移计划保驾护航;   二是警戒随时可能出现的空间裂隙,对任何通过空间裂隙进入此界的生物进行饱和式打击,这也是在场众人预想中最不好的局面。   可既然要正面现实,这一点就必须放在核心位置考量,而不能视而不见,装作无事发生。   而且,必须一开始就出动基地市最强力量,不能采用添油战术,一点点往上送。   从执政大殿出来,其他人全都行色匆匆,很快离去。   而姜不苦等一众降临者,又小聚了一下。   并没有说什么紧要之事,也没有闲扯与此方世界不相干的闲篇,只是大略做了个自我介绍,以后都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对彼此多一些了解总归没有坏处。   从他们的介绍中,姜不苦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批从力士横炼法成功改修呼吸法的修士,而他们在现世蓝星的修为,也基本在四劫金丹境层次。   因世界上限而被强压了两个小境界的他是独一份。   不过,也有一人在仅有的两次金丹境异日旧影梦境之间完成了四劫到五劫的突破,收到邀请函降临的他也因此被强压了一个小境界。   其中,还有两个熟人,他们都是洪都学院出身,全程参与了呼吸法的暑期交流学习活动。   “姜平,夸父呼吸法,擅长奔跑,体力与防御都还行,降临前修为刚突破到六劫金丹境。”   姜不苦最后一个做完自我介绍,其他人看他的神色却都有些奇特。   这也没什么奇怪。   在洪都学院交流期间,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声或许在中低层修行界不显,可在修行界上层,早已声名远播。   而从上月中旬开始,炎夏中枢全力推行呼吸法,他这个创始人自然随之一起声名远播。   他的修行路虽然才起步未久,可在炎夏人心中的地位,已是可与陈中夏、李未晞等人并列。   所以,这些成功转修呼吸法的修士,对他这位正主,与对待其他人,心态自然不同。   在短暂的小聚即将散场的时候,众人都明确表示了唯他“姜平”马首是瞻的态度。   他们在此界身份,并不比“姜泰”差,且因为其身后势力发展更久,能够调动的力量更是远超九珠箭馆。   他们明确表示以他马首是瞻,相当于整个天京基地市的武修都会听他号令。   轻易就能让天京基地市易帜变色,不过,他却连一点念头都没有往这方向转过。   他径直回了演武校场,场中天箭军将士还未散去,他交代了殿中决议,明日下午一点整队开拔。   其中涉及到的人员调动、物资筹备、路线制定等事,千头万绪,完全不擅此道的姜不苦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将这些琐碎细务交给几位副手负责,而他则一刻未停,回了九珠箭馆。   刚一回来,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便快步迎了出来。   “阿泰!”她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不安之意,但自他出现之后,这种不安就迅速消退,仿佛她那即将崩溃的世界又找到了支撑的天柱。   此女名为苏雅,老馆主的女儿。按照老馆主最开始的构想,是想等自己百年之后,由姜泰接任馆主,而苏雅则许给姜泰为妻,但他这想法还未正式宣之于口,就意外身死。   虽然无论是姜泰还是苏雅,其实都早已明白老馆主/父亲的安排,但毕竟未曾落于实处,姜泰乐得在这事上装傻,他从小就将年长自己五岁的苏雅视为亲姊,若是老馆主强行安排也还罢了,他自己是没这意愿的,更何况,他醉心于修行,女人只会影响他的射速,他从不曾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而苏雅的性格天生就有些柔顺,原本在姜泰幼时她还有些姐姐的风范,可随着姜泰妖孽般的崛起,她就直接化作了菟丝子一般,颇有些无可无不可的意味。若是姜泰娶她,她会觉得很欢喜,可若保持现在这种家人般的关系,她同样觉得这也很好。   在姜泰面前她是这种性子,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能力。   事实上,自姜泰担任馆主以来,箭馆内的事务他就很少亲自过问,全由苏雅操持。原本的三流势力没有因为他的骤然崛起而面目全非、穷凶极恶,而是平稳的发展壮大,给他以稳定的后方,都是她的功劳。   忽然多出来一位姐姐,这种体验很奇妙。   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便说起了明日即将率军远行之事。   期间,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宽慰安心之语。   等一切料理妥当,姜不苦才一人回到静修斗室之中。   进入这昏暗狭小的空间,他却有种身心俱畅的轻快。   从降临过来,顶着姜泰的身份应付诸般人物,他实在有种心力憔悴之感,比与人鏖战三万回合更累。   很快,他平复心绪,盘膝坐在榻上。   他没有修行呼吸法,而是在整理源自于姜泰,让他最感兴趣的那份记忆。   回顾姜泰之前的箭道之路,可以用个最简单的词语概括,“去箭”。   先得箭,然后去箭。   在为老馆主报仇之时,他对有形之箭的掌控已经达到如臂使指、登峰造极的程度。   他将所有箭道成果,凝为三箭。   箭出如攻城重锤,轰山撼城,单攻威势绝伦,此为“重箭”。   箭出如暴雨骤降,天女散花,漫天繁星,群攻无敌,一扫一片,此为“万箭”。   箭出如灵鱼出渊,如燕抄水面,自由随心,左右上下腾挪随意,所谓弧形箭在此箭面前,不过是入门而已,此为“心箭”。   在为老馆主报仇那次,他箭出如雨,惊艳天京。   可也是那一次,他感受到了一种桎梏。   如此箭道,无论多厉害,一旦箭矢尽去,岂不就是待宰羔羊?   一场小小的复仇行动,所需箭矢就需数辆重装马车载运,若是真正的战场呢,无论什么样的后勤,他只需要下几场“暴雨”就能彻底清空。   对庸人来说,桎梏是绝路。   可对他来说,他感受到桎梏的同时,便感受到了桎梏之后的崭新天地。   于是,在扬名天京之后,他远走荒原,寻求突破,最终,由有箭而至无箭,化三箭为一箭。   一箭既出,便是万箭齐发,一箭可化万箭,而每一枚,其威能都堪比攻城重锤,“暴雨”所至,便如成千上万枚炮弹洗地,而且,灵动随性,宛如深海渔群,又似成群结队的秃鹫游弋出巡。   他将此箭,命为“天箭”,不仅无箭,更是集重箭、万箭、心箭之大成。   今日校场中众人期待他现场演绎“天箭真意”,可以想见真正的姜泰会交出何等华丽的答卷。   一箭射出,孤零零游于苍穹,而后,一箭万化,像是璀璨的烟花绽放于天际,然后忽然调转方向,如搏击苍穹的群鹰全部改为俯冲大地,轰隆炸响,烟尘漫天,被它们集火的大地,瞬间变成陨石袭击之后的狼藉现场。   也是在领悟“天箭”之后,他的实力达到了此界之极,还是以创道之祖的身份,而不是循前人旧路,在实力上,前者比之后者,自然会更强一筹。   而以妖孽姜泰的气魄,自然没有止步于此。   他心中还有一层构想。   即在去箭之后,他想将手中之弓也去掉。   随着修为提升,弓本身也已成为限制他发挥的重要因素,而且,修为每进一步,都必须耗费大量心力去寻良材锻宝弓,好似永无尽头,此界又没有本命法器可随修行一起成长。   所以,他干脆一步到位,希望直接将手中之弓舍掉。   他也不负其妖孽之才,心中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构思。   只不过,限于内外两重因素,这构思始终只是构思。   外因当然是世界上限的限制,要想完成这构想,最基本的一点,其修为必须比现在更高,而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世界之极,所以,必须等到世界上限再往前推,这是一切的基础;   而内因则是他感觉到身体的孱弱。   武者本就以打熬筋骨、培养气血、壮大血肉根基为天职,所以,武者的体质绝对不弱,远超同境界练气观想法修行者,更别说以姜泰的妖孽天资,其体质比其他同境界武者还要更强。   可这种强,和他的构想相比,却依然不堪其负,只能称之为弱。   他想在以自己的身体为材,打造一柄“神弓”。   以一条脊椎大龙,作为神弓的骨架,以四肢筋骨,作为神弓之弓弦。以周身雄浑气魄精血,作为蕴养神弓的宝地。   随着修为上升,神弓品质自然上升,天箭也将永无尽头,或可真成伐天之箭。   所以,到底能不能成神弓,最终还得落在“原材料”上。 第二九六章 神圣使命   为此,姜泰还开发出了一套此界前所未有的练弓入劲的武道,将自己想象成一张神弓,正弓开满月,一幅静止的画面,却充满了无穷的张力。   劲力在周身各处游动,串联成整体,使身体真成一把正开满月的神弓。   在姜不苦看来,此法看似武道,却已有了练气观想法的神韵,因为姜泰还是一个制弓大师,他所用之弓,从寻材到处理再到成型,除了最初有老馆主指导外,之后全都是他亲手为之,从不假手他人。   所以,他对弓的理解已经深入骨髓。   这是“观想”的基础。   一切都已准备好,可最终,他却发现自己这具“原材料”居然是不合格的。   可以成弓,但却无法成为神弓。   威能自然也就不可能有构想中那么玄妙。   受这两大因素的限制,神弓始终未成。   为此,他很苦恼。   姜不苦反复揣摩这一切。   愕然发现,这与自己简直是太契合了。   他或许永远都无法触发自创神弓天箭的灵感,但若只是修行,他自信自己不会输给原身姜泰这个创造者!   “重箭”、“万箭”归根到底,都是对劲力的运用。   而呼吸法的根本,就是对身体血肉的掌控,说到对劲力的理解和运用,和姜泰相比,他甚至犹有过之。   而“心箭”,则是姜泰以自身的天赋才情,触摸到心灵的玄妙,借此开创了“心箭”,不仅可以在箭出之后还使之随心而动,当“天箭”与“心箭”结合,旺盛勃发的气血精魄融入其中,简直是最犀利、也是最暴力的精神攻击之法。   可他独自一人摸索出来的心灵秘法,又怎敌得过传承有序,上接古老玄奥的佛学经典,又有才情天赋不输于他的无数人杰共同的心血之作?   金刚琉璃法已至臻某种圆满之境的他,完全可以施展出威力更大,也更加玄奥的“心箭”。   他要掌握天箭,同样毫无难度。   最多不过是对劲力更多些适应习惯而已。   而让姜泰感觉苦恼的“神弓”之法,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呼吸法对身体的强化本就极强,而了解他的人更是知道,他的体质和防御有多么恐怖。   而他自己还知道,只要有需要,自己还能让这种恐怖更上层楼。   自己不仅能将身体炼成“神弓”,而且,还会是神中极品。   而且,这也能够极大地弥补自身的不足,他对自己优缺点的认识历来清醒,随着天赋逐渐提升,又走出了呼吸法这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他的修行便始终在一条道上“一意孤行”。   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显著。   很难找到第二个修为已达六劫金丹境,可手段却如此之少的。   而除了扔石头,他还缺乏任何行之有效的远程打击手段。   而箭,生来就是为远程服务的。   从某种角度去想,这简直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自己天生就该用箭。   修习此道,不会分散他的精力,因为归根到底,都是对身体的开发,反而会有他山之石的奇效。   而自此之后,自己将变得更加完整。   夸父呼吸法一直在给他“攒钱”,却始终有种“不尽兴”之感,而习此箭道,他就学会了“花钱”,再多的存款,他都可以之化箭射出去。   存款越多,威能变越大。   无上限,无尽头。   单以箭道天赋而论,姜泰自然远超自己,他是真正的天赋奇才。   可自己本钱厚啊!   由此,姜不苦还领悟到,自己若习箭道,应该如何做。   姜泰记忆中,关于箭道,有非常多极精妙、技巧性极高的箭法,甚至能在寥寥数箭之中,演绎出两军对垒,战争杀伐,惑敌攻心,虚实相应,心理博弈等境界,姜不苦却觉得,这些道路自己都不能走,一旦踏入,就是进入了邪道。   于箭道一途,对他而言,唯一的正道就是“砸本钱”。   若是箭出之后却不能杀敌,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本钱不够”,千万不能去学那些极精妙、高技巧的箭技,若真钻入其中,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当他领悟到这一层,原本全局限在姜泰记忆中的箭道,瞬间通透起来。   其他繁复玄妙的技巧尽皆隐去,他心中只留下一弓四箭的痕迹,而且,与姜泰那光华璀璨不同,有种朴拙天然,仿佛原始人类用岩石或者是原木直接打造而成。   只是这瞬间的转变,原本隔着一层记忆的、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箭道,立时变得通透亲切起来。   他自然就明白。   从此以后。   自己也可以张弓搭箭了。   就在这时,斗室之中,姜不苦身前虚空,蓦地出现一个绝美女子身影,仿佛幻梦一般,虚无缥缈。   她看着他,星眸含笑。   “果然不愧是天选之人,这么快就消化所得,真正转化成为自身进阶的资粮。”   声音美得耳朵都想醉过去。   姜不苦却努力控制自己的耳膜,宛如木心铁石,带着一些疑惑警惕的问:“你是谁?”   女子笑盈盈的道:“就是我给你们发出了降临邀请函。”   姜不苦道:“第二蓝星天道联合管理委员会?”   女子一瞬破功,叹气道:“哎,明明有很多既霸气又足以言志的名字,他们却偏能选个最接地气的。”   她看向姜不苦,道:   “感应到世界即将走向末路,我和我的同伴应运而生,你可以理解成为此方世界的天道,只不过,我们现在所辖区域非常有限,只有天京基地市这一片。   我们深感凭此界之力,救世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因此,便联合打破时空之力,将平行世界的你们接引而来。   你们是唯一的变数,也是拯救此界唯一的希望。”   看着对方忽然像是背课文一般说出这段话语,姜不苦觉得,若真有人相信这套说辞,那一定是脑壳坏了。   他狐疑的看向对方:“你是此界应运而生?可我怎么听出一股家乡人的味道?”   女子毫无被揭破的尴尬,继续道:   “你把这当背景介绍即可,至于信不信,当然你说了算。”   姜不苦忙问:“那这世界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女子似乎对他接连打断她做的背景介绍而感觉不满,直言道:   “我要说这是一段早已彻底毁灭的世界残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你看到的这些人、这些物,包括你现在这个‘姜泰’,俱都早已泯灭,唯有这段天道记录的残痕未消。   与你们互动之人,除了同样的降临者,其他皆不过是天道记忆对早已作古之人的再次演绎而已,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同样不信?”   姜不苦闻言,呆若木鸡,默然不语。   早就对这方世界有所猜测的姜不苦,完全被一股从心底涌来的悲怆情绪所淹没。   女子继续“背课文”道:   “鉴于你们是第一批降临的异人,我们尽可能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包括让你们在同等匹配机制下尽量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其次,你们降临之身本身所走道路,对你们有极大的启发之效。”   所以,自己恰好降临在能给自己最大帮助的姜泰身上,并不是巧合。   “现在,我有一个特殊的隐藏任务交给你。”背景交代完之后,女子正色道,除了刚才怼他那一下,尽职尽责的把自己扮演成一个NPC。   若是在获知此界真相之前,他心中一定会忍不住吐槽,特殊隐藏任务都出现了,还说自己不是游戏。   但他此刻,却已经没了这种心情。   他也没再刨根追问“这样做有何意义”,他只是打心底里觉得,“救世?行!”   说到这里,女子顿了顿,因为按照惯例,这时候面前这天降异人应该迫不及待的问“什么特殊隐藏任务?”   但她却没有等来这样的询问,不得不自己续上:   “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区域已经被浓重的灭世黑霾所笼罩,在这种区域,我们无法诞生,而如天京基地市这种能够供我们立足的‘光明之土’,却零星的分布在全球各地。   这些地方若是能够诞生出如我们一般的生灵,于整个世界的救世大业,都具备无与伦比的重大意义。   可作为特殊存在的我们,无法穿过灭世黑霾去到其他光明之土,只有借助此界生灵自己的力量,而我选中了你。”   说着,她手中忽然出现一柄权杖也似之物,而在权杖顶端,有团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燃烧之物。   她一挥手,这柄权杖连同火炬便化作一道虚影,烙印在“姜泰”手背之上,甚至,在烙印显影的过程中,有源源不断的、清晰的热力从中散发,扩散全身。   她叮嘱道:   “一旦进入崭新的光明之土,这枚天道之焰就会自动显化,让那里也成为救世的策源地。”   最后,她脸上闪过肃穆之色:   “这是一项神圣而伟大使命,手执这枚火炬,你将踏遍全球,点燃全球所有光明之土的烽烟圣火,吹响全球救世的号角。   勇敢的救世者,为了世界的安危,请你现在就出发吧!” 第二九七章 主动担因果   把自己扮成一个NPC,亲来下界给姜不苦颁布任务的女子,自然就是师绾暄。   他们一开始内部讨论,觉得应该赶在灭世黑霾“反应过来”之前,尽量将布局范围扩大,将“天道”覆盖区域从天京基地市城区及周边扩散到周边七个卫星城所辖之境。   可在他们将这个方案提交上去之后,现世炎夏中枢那边却将这个计划给否掉了,同时,给出了一个更宏大的计划。   在看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师绾暄内心还对自己的的“小家子气”小小自嘲了一下。   现世炎夏中枢认可了他们反馈回去的,关于在灭世黑霾反应过来之前,尽量做更大布局的观点。   于是,他们决定将散布全球,总数高达3478个的亮斑区域全部纳入考量之中。   炎夏中枢在将计划推行之前,内心也是有些忐忑的,虽然他们给了元婴境以上修士一个全新的选择,可是,舍身合道,彻底从现世消失,甚至不再是人类,完全变成另一种形态的存在,他们并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自愿做出这等选择。   可反馈的结果是,情形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乐观。   但凡是修为突破到元婴境以上的修士,他们和其他修士除了在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外,还有个非常明显的不同。   那就是他们每一个都具备更加坚定的向道之心。   若是修行者本身向道之心并不坚定,脑子里只是想着浮名荣华、享乐娇娃,那么无论其天赋有多好,最多也就止步于金丹层次。   反过来,元婴境以上修士,对现世的一切看得越来越淡,对大道的追求,胜过了其他。   所以,当炎夏中枢稍微透露了一些信息,数量以亿计的申请直接把临时设立的网站给淹没。   机会当然给不了这么多人,他们不得不设置更多的门槛,对这些申请者反复“过筛”。   当然,这些就不是师绾暄他们关心的问题了。   按照炎夏中枢那边一开始的计划,非常简单,即按照他们十六人合道天京基地市的情况,对其他3478个光斑区域进行有针对性的调动,安排数量不等,实力不同的队伍入驻合道即可。   但师绾暄等十六人却一致否决这个方案,因为他们现在是唯一的合道团队,对此界与他们的关系认知更加清楚。   若是按照这种方法合道,那得到的就是包括他们在内,总共3479个分散于全球各地、互无关联的群体。   这就是3479个意志,3479个声音。   这与全球一致救世这个初衷是完全相悖的。   这才有了她亲自降临,对“姜平”这个呼吸法的开创者亲自发布任务这一出。而且,他的呼吸法名为“夸父”,看名字就知道是极擅长跑的。   遣他将由他们十六人共同凝出的天道火种,传遍全球,到时候,新的合道群体自然就会融入他们这个群体。   彼时,分散全球就不再是弱点,反而是优点。   于全球救世而言,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开局。   心念转动间,她伸手虚空一挥,姜不苦的脑海中直接多了一个立体星球影像,正如他降临此界之前看到的那般,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区域都被浓重的灭世黑霾笼罩。   另有斑斑点点的亮斑分散在全球各处,而自己所在这处亮斑,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随着他的注视,从他所在这处亮斑,即天京基地市出发,延伸出一条虚线,往近处另一块亮斑行去,然后继续前往下一处。   随着虚线前移,星球微微旋转,很快,这条虚线就绕着星球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随着虚线绕着星球越绕越多,姜不苦逐渐看明白,这些虚线每一周虽然在细微处都会根据亮斑位置进行调整,但整体而言,基本是绕着纬线运动,每十度便绕星球一周,将这区域内所涵盖的亮斑区域全部纳入其中,从极北区域往极南区域,就像是在削果皮,足足绕了十七周才见底。   最后,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天京基地市。   虚线将所有亮斑贯通的同时,又不走第二遍。   姜不苦心中默算,此星直径十三万公里,因为具体线路非常曲折,每一周的总里程数粗估也是直线轨迹的两三倍左右,十七周跑下来,总里程数也超过千万公里。   这个数据可能有点不形象,若以天变之前地月之间的距离估算,大概能够来回跑十几趟了。   哪怕他自诩极擅长跑,这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而明天……   他想到执政大殿中做出的决议,在知道此界真相之后,他反而想要尽量扮演好姜泰这个角色了。   他道:“可我有其他任务在身啊。”   师绾暄问:“你是说明天中午之后天箭军开拔出征之事?”   “嗯。”姜不苦点头。   师绾暄笑道:“那没事,以你的能力,必能在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若是你的速度够快,耐力够好,甚至今天就能完成此事。”   自从她出现,一直都很平静的姜不苦此刻终于不淡定了,嘴巴微张的看着她,一副“到底是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的疑惑神色。   师绾暄伸手一挥,两人之间的虚空出现一颗缓缓旋转的星球。   和她传入他脑海中那颗一模一样,包括那些光斑所在的区域。   她介绍道:   “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你需要稍微扭转一下对时间的认知。”   说着,那些被灭世黑霾占据的区域,忽然变成了一种仿佛沥青一般凝固的、却又充满流质感的物质。   “这是此时此刻,这颗星球的时间。”   而当他看过去时,还能够看出其上附带的备注信息“新历三零零年五月一日13:29分。”   姜不苦心中一动,这不就是三百年前天变开始的时间,同样是现世蓝星与此界蓝星数日联合侵凌的时间。   同样,除天京基地市也就是他们所在这片光斑处,其他光斑区域的时间也停留在13:29。   唯有天京基地市的时间,是“新历三零零年五月一日17:38”,从下午一点半七日横空开始,先是在演武校场安抚人心,然后执政大殿议事,然后快速返回交代会议决议,这些事拢共最多也就花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之后他便在这斗室之中化姜泰的箭道为自己的箭道,时间反而耗费得更多一些。   距离七日天变四个小时多一点,和他内心估计的也差不离。   他身处这座城市的时间流速都是正常的,所以,他不曾察觉此界时间有什么问题。   可当师绾暄将这幅画面直观的呈现在他面前,他立刻有些懵。   其中,最让他诧异的,乃是天京基地市这片“时间正常流速区”到“时间停滞区”之间的渐变区域。   从天京基地市往外,时间就在一点点倒退,17:35……17:23……17:01……16:44……15:36……14:19,最后,直到13:29。   而且,这个渐变区域正在一点点向外扩散,更外围区域,上一刻凝固静止的时间,下一刻也逐渐开始缓缓读秒,虽然其流速比正常情况慢了许多许多,但这却已经开始了由静而动的转变。   在姜不苦眼中,整颗星球的时间,原本就像是一整块凝固的沥青,而天京基地市这片特殊区域,就像是一个正在持续释放能量的热源,当周围凝固的沥青吸收了这热量,其凝固之态便渐渐转变成为流质。   而且,这种热力的传导看起来很缓慢,但是似乎并没有尽头。   哪怕什么也不做,终有一天,整颗星球凝固的时间依然会慢慢流动起来。   当他理解到这里的时候,他身前大星又一次出现那条虚线轨迹。   这条虚线,强行闯入时间凝固区域,很快就进入下一个光斑所在位置。   同时,师绾暄的声音响起:“时间停滞,但你的速度并不会。”   一朵细小的火炬一闪而逝,然后,这片区域本来静止在13:29这一刻的时间,也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和天京基地市这边情况一样,流动的时间一点点向外扩散,“融化”更多的区域,更大的范围。   而后,虚线不断延伸,越来越多光斑闪过火炬虚影,全球越来越多区域凝固的时间开始融化,开始流动。   而随着过半光斑区域的时间开始流动,在大体上绕纬线做圆周运动的虚线也开始进入时间流动区域,只不过,因为虚线的速度足够快,这些流动区域的时间是远低于正常流速的。   所以,当虚线周游世界十几周,重新回到天京基地市的时候,时间连一天都没有走完。   “当然,要做到这种程度,当事者必须拥有足够快的速度,还有更关键的、超强的体能和变态的耐力。我们考察了一圈,觉得这任务交给你是最合适的,所有降临者中,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师绾暄一点都不讳言为何要选中他。   至于他能否在天京基地市的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能耐了,反正,先让他上路就对了。   和时间赛跑,这真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姜不苦果断点头,道:“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但这又不单是和时间较长短,就在点头的刹那,姜不苦感觉到了一种无形中存在的、巨大的压力袭上心头。   刚才,在看着一个个光斑区域凝固的时间因为自己的抵达而再次流动起来时,他心中就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个世界本能已经凝固的时间,因为自己这些人的出现,再一次有了流动的意义。   哪怕此界无数生灵都只是世界记忆的留痕,可若他们的出现不能改变些什么,难道就为了让这已是必然的历史再经历一次宿命般的悲剧?让已经历过一次灭世的众生,再体验一次灭世吗?若是如此,让时间就停留在灭世之前,难道不好吗?   他高举着火炬,将凝固在七日天变前一刻的众生从琥珀般的永眠中唤醒,点开世界再次流动的开关,若不能给这世界一个完满的结局,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无论是现世蓝星,还是此界蓝星,都不讲因果。   特别是现世炎夏,修行者在还没有正式修行,还在启蒙学习阶段,就被埋下了“怀疑论”的思维种子,特别是在对待修行这件事上,鼓励大家具备质疑的精神,修行需要遵循前人之法,但又不可迷信前人之法。   强调一事物与另一事物之间存在必然的关联,要么是出于懒惰、不愿深究其理,于是贴上必然的标签,要么就是见识不足,要么就是坏。   这从根本上消解了“因果”在修行体系中的存在,且世界可以人心立法的特性,蓝星世界也就不存在因果这道铁链。   但此刻,姜不苦觉得,在接下这个任务时,他确实担负起了天大的因果。   这不是外界主动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所以,他一下子便感觉好似一个世界的重力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听他接下任务,师绾暄很高兴。   姜不苦却问了一个与这任务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们拉人降临此界,与此界原有之人进行替代,在人选范围上,有特殊考量吗?”   师绾暄道:“匹配机制和异日旧影梦境一样,必须是天赋相当,修为层次相当之人。不然,把所有元婴境、元神境修士调来岂不是更简单?但那没有意义。”   而后,她又补充道:   “当然,此界在道法体系上颇有独到之处,对现世修行也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对其后续发展,大家都有所期待,所以,在一定范围内,我们会任其自由发展,看它会走向何方。   再就是如苍鹊这种所走武道非常特殊,对现世同样具备重大参考价值,或如蔡渊这种,作为一方势力的领袖,具备重大的纽带价值和罕见的政治智慧,对于这种特殊的个体,我们会特意标注出来,让他们自行发展。”   说到这里,她忽地笑道:   “不过,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全球范围内推行武道风气,除了我说的这两类特例,其他武道修行者,随着你将天道之焰点遍全球,都会以现世同天赋、同层次的呼吸法、横炼法修行者降临替代。   特别是炎夏阵营之外的其他乱七八糟的阵营势力,他们的力量体系、三百年的发展历程,虽然都具备极高价值,可因为炎夏阵营在此方世界不具备一言九鼎的实力,留着他们反而会对我们的主要任务有碍。   所以,对炎夏之外其他阵营的力量者,除非极特殊的,我们会全员替换。”   姜不苦听得,有些莫名心颤。   怎么有种天魔入侵,全球沦陷的感觉。   轻喃道:“大危机往往也伴随着大机缘、大福运者的诞生,将他们全部替代,岂不就相当于全部扼杀了这种可能性?”   师绾暄轻笑,道:   “可是,这种可能性并没有真正消失。   若是大危机必然伴随大机缘、大福运者的诞生,从原本那些注定在灭世中消亡的人身上转移到他们身上,不是一件好事吗?   而且,替代他们的,可是现世炎夏无论天赋还是力量层次全与他们相当之人,他们还受到了更完整的教育,修行之法,也是体系更完整,无论深度还是广度,都非此界之法可比,他们领悟机缘、得到福运的几率还会更大,有成者必会更多!   再加上大家心往一处使,无比团结,于整个救世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姜不苦感觉很奇怪,却也无话可说。   不过,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思:“那么,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师绾暄好奇问:“什么要求?”   姜不苦道:“这几个人你们不要安排降临者过来替代。”   说着他直接以意念传过去几个名字,苏雅的名字就排在第一位。   这些都是与姜泰真正亲近之人,因为他深居简出,现在的地位太高,未显时又被老馆主藏得很好,亲近者并不多,他原本还想将蔡渊的名字加上,不过,既然师绾暄他们已经认识独立自主的他所具备的价值,也就没有再提。   听到这个要求,师绾暄有些愕然。   这种要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变相剥夺了现世炎夏某些人的降临资格。   若是极端点,救世或许偏偏就差这几个人的出力呢?   姜不苦道:“你忽然过来给我一个这么重大的任务,却从头到尾没提什么奖励,就把我这小小要求当成任务奖励,不过分吧?”   好吧,这么一说真就一点都不过分,甚至,这点小奖励完全无法匹配这种史诗级、神话级的特殊隐藏任务啊!   于是,师绾暄点头同意了。   得到她的同意,姜不苦也踏实了。   师绾暄颔首道:“那我走了。”   “等等。”姜不苦喊道,无视她一脸“你怎么这么多事”的无奈,直接问:“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个世界,包装的如此……古怪?”   他相信,若非自己触发了“特殊隐藏任务”,是不可能被师绾暄亲自降临告知此界真相的。   在其他人降临者眼中,这个世界就显得非常古怪了。   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受到其真实。   完全可以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在发出的邀请函中,明明也强调了,“勿以游戏心态视之”。   可与此同时,他们又故意添加了一些粗劣的、三流游戏元素。   本来好好的、真实到纤毫毕现、能够让人完全沉浸其中的世界,因为这些污渍,代入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就像是美味的食物中,随机出现的沙粒,看不见,只有咀嚼的时候才能发现,于是,享受瞬间变成了嫌恶。   师绾暄意味深长的道:“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说完,她就彻底消失不见。   所以呢?   这个答案让姜不苦有些发懵。   不过,很快,他就顺着这脉络理清了背后的逻辑。   因为这本就是个真实的世界,所以,他们要故意膈应人一下,好显得不那么真实。   他想到的是,这些额外元素让代入感变差了,可这就是设计者们的本意。   就是要让他们代入感变差点。   所以,那一句提醒的完整表述应该是“勿以游戏心态视之,也勿以真实世界视之”。   既不能过于轻佻儿戏,也不能过于代入沉迷。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本就是真实世界,姜不苦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救世完成之后,亲身参与了救世的降临者们,是愿意回归现世蓝星呢,还是以救世者的身份呆在此界呢?   既然他们在此界的修行、成长真实无虚,那说明身在此界并不会妨碍他们对大道的追求。   所以,是留下还是离开呢?   姜不苦自己倒是没有纠结这事,但他同样知道,这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成为其他降临者必须做的选择题。   想明白这点,他也多少理解了师绾暄等人的做法。   ……   姜不苦谁也没有告诉,悄悄出了城市。   在他前方,有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虚线笔直的指向远方。   这是师绾暄传入他脑海中的路线图,他不需要为如何在一个陌生星球制定路线而感到困扰,只需要沿着虚线指示,向前努力奔跑即可。   按理说,从出城之后,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就逐渐变慢,但姜不苦并没有这种感觉,他的速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先是在空中飞行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觉得不过瘾。   干脆落在地上,脚踩大地,向前狂奔。   感受到每次借力大地的充实感,他终于一点点找到了感觉。   “这才对味嘛。”   他终于满意,抛开一切思绪,只是专注于奔跑。   无论市井,还是荒原,无论高山,还是河谷深涧,他都从不避让,这些阻碍,都不过是纵起一跃而已。   他只需要专注的沿着虚线奋力向前。   他确定,自己早已进入了时间停滞区域,但他依然毫无所觉。   适应了一阵,热身完毕的他开始加速,很快,他的速度突破音速。   没有出现音障,却另有一股诡异黑气向他袭来。 第二九八章 与时同行   这些黑气,就像是寻常自然的天象一般,见不出丝毫奇异之处。   可随着自己冲入其中,寻常无害的它们,瞬间变幻万端起来。   它们化作一尊尊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异世生物,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有的上人下兽或上兽下人,或者奇形怪状,无法具体归类;它们或是面目狰狞煞气冲天,或是冷漠如看蝼蚁般,用各种攻击向他杀来。   而且,全都是他无法避让的那种。   好似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他本人,而是某一个被这些生物杀害的蓝星生命,于绝望濒死的瞬间,心中残留的最后恐怖记忆。   而这画面被天道记录捕捉,于是,有了这样栩栩如生的形象。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各种奇奇古怪、绝非此界该有的语言发音,各种奇怪刺鼻的气味,或是如硫磺、如臭鸡蛋、浓腻得齁人的甜香,还有更多根本无法用现有经验类比,却会本能让他感觉难受的气味。   有的还自带奇特的精神攻击,心灵干涉、引诱、魅惑之能。   因他的速度过快,忽然而至的种种异象,姜不苦唯一的举动,就是在奔跑中,将头埋得更低一点,一手曲臂埋在额头之下。   头和手臂的姿势,就像是在学校午睡时头埋在桌上,枕在单臂之上。   这样做,他只是为了护住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毫不避让的撞了上去。   真实的触感,轰隆巨响,一个个向他冲杀而来的异世生物或是被撞得原地爆碎,或是体型过大,被他生生撞出一个窟窿,此端进彼端出,或是同样以防御见长者,如同石球撞上了铁球,被远远弹开,血沫纷飞,筋骨炸碎。   或是粘稠温热、或是蚀骨阴寒的血液溅在他身上,喷吐在虚空。   一切的一切,俱皆真实无虚。   可一旦这些事物远离他,无论是四分五裂的身躯,还是喷吐的血液,又全都化作黑气,最后隐没在虚空之中,仿佛从不曾出现。   唯有在他身周咫尺之地,才现真实。   咫尺之间,满世皆敌。   撞碎一具又一具,突破一层又一层。   这阻力,不是风阻,不是音障,却远超这一切。   但姜不苦感受着自身情况,这远未到自身极限。   这些阻碍者表现出的实力,最多也只是练气境层次,连筑基境都没到,连稍微迟滞他一下都无法做到。   于是,他继续加速。   两倍音速。   阻碍者表现出的力量开始突破到筑基境层次,他的速度依然丝毫不受影响,就像撞破一层层空气。   三倍音速。   阻碍的力量达到紫府境层次,攻击手段变得越来越多样诡异,虽然依旧无法伤害到他,可他一往无前的速度终于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继续加速也变得更加困难。   四倍音速。   阻碍的力量层次达到紫府境巅峰到一劫金丹之间。   “继续!”感受终于变得真切起来,姜不苦咬牙坚持,甚至有种过瘾的感觉。   五倍音速。   阻碍者的力量堪比三劫金丹境层次。   这对他来说,依然不是事儿。   只要它们敢拦,他就敢撞,反正,被撞碎的绝不会是他。   可一具两具还行,三具五具也无所谓,可若身前空间,他每前进一寸,都要面对这样的阻力,那就足够他咬牙切齿了。   不过,他依然未曾止步。   “继续!”他心中龇牙咧嘴的想着。   五点五倍音速。   阻碍之力已堪比四劫金丹之力。   继续!   六倍音速。   “当”的一声巨响,他就像是撞在了一颗铜钟之上,无论是他还是对面那与他相撞的异世生物,都没讨得好,他几乎以相同的速度向后倒退而回,口中血沫喷涌,而对面那位,一只紫红色的眼睛被撞得喷了出来,给人一种只要再加一点点力,就会从内而外的爆炸开来的感觉。   姜不苦被撞得从天上掉了下来,一只只黑气所化异世生命化身成为肉垫,让他的速度快速下降,而代价则是,这一路他又撞碎许多异世生命,随着他速度下降,它们的实力越来越低,也变得越来越不禁撞。   直到他的速度退回到音障之下,天地之间,这诡异的一幕瞬间消失不见。   天朗气清,碧空万里。   连风都没有。   让姜不苦几乎怀疑这是一场幻觉。   可是,他身上已经片片破碎的衣衫,周身那正在迅速愈合,但依然肉眼可见的伤痕裂缝,从中散发出的惊人血腥煞气,无一不在告诉他,那并非幻觉,而是他触摸到的另一个层面的真实。   他没有止步,再次慢步加速。   当他再一次突破音速之后,身上伤势已经痊愈。   对这方世界、对自己都摸底了一番的姜不苦没有继续试探极限,而是将速度稳定在了四点五倍音速,阻碍之力相当于二劫金丹境层次。   以他的特性,哪怕这种阻碍无穷无尽、连绵不绝,也无法对他构成真正的伤害。   些许细微的损伤,正好可被他超强的愈合能力恢复。   两者刚好处在一个平衡点上。   在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些实力堪比二劫金丹境的异世生命只是某种自然之力的显化,除了攻杀之力,并没有独立的意识和智慧,不用担心他们忽然搞怪,给自己抽冷子来一下,姜不苦便将速度稳定在这个层次,开启巡航模式。   将心思从这些天象具化的异世生命上抽离,用在奔跑本身,每一次顿足用力,加速前掠,与大地的沟通,与世界的交互。   他尽力捕捉这表象之后,更深层次、更加隐晦的波动,并尝试与之沟通。   他想得很明白,这种奇特的现象,是千载难逢,他此身很可能都不会遭遇第二次的特殊际遇,这样的机会若是不牢牢抓住,而只是将之当成一个单纯的任务,那他就真是一头猪了。   他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   夸父呼吸法,最擅长的就是在运动中成长,在运动中感悟。   在运动中恢复自然就更是拿手好戏。   而他现在所保持的这个速度,恰好就处在消耗与恢复,损伤与愈合之间的平衡点。   这样的状态,他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所以,他一天就可以奔跑十几万公里,要完成师绾暄交托的任务,在他的时间感中,也不过是七八十天而已。   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必须好好利用,牢牢把握。   如此想着的他,心灵一点点沉寂下来。   直到,第一个光斑区域出现。   随着他进入地图标示的光斑区域,也即师绾暄说的“光明之土”,他手背上射出一柄燃烧火焰的权杖虚影,仿佛烟花一般冲天而起,又似迅速放大的泡沫,从虚影迅速化为虚无,融入这方天地之中。   仰头观看的他视线忽然凝视向更高处的天宇,在那里,他感觉有一层如轻纱薄膜一般的物事从天外而来,缓缓而下,仿佛要与他身处这片天地贴合为一。   他立刻判断出了此物的来历。   这就是师绾暄所谓“应运而生”了吧。   只不过,应该叫做“应运而来”罢了。   发现这点,他并没有减缓速度,停下来一看究竟,而是速度丝毫不停,继续沿着已经稍微校准了一下方向的虚线指示向前狂奔。   而在他脑海中那副星球模样的路线指引图中,他刚才所经之地,原本只是一片光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的区域,变得和天京基地市一样,有了具体的山川地里,城池建筑,甚至人物风俗。   他可以随着心意调动,对某一个区域持续放大,哪怕某条街道路边野生黄花丛中交尾产卵的昆虫,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地图被自己点亮了。   而且,原本静止如老照片的人物鸟兽虫植都开始动了起来,他们的时间已经开始了正常流动起来,和真实世界别无二致。   只不过,在他的视角看过去,显得异常缓慢。   就像以千倍万倍慢速播放的定格动画。   没过多久,他又抵达第二处“光明之土”,又一处地图因自己的到达而被彻底点亮。   天空同样有一层轻纱薄膜一般的物事向着这方天地飘落而下。   “光明之土”在全球的总数量高达三千余处,沿着大星做十七次环球运动就能全部点亮,可以想象,他之后会多么频繁的遭遇此事,所以,他很快就放平了心态。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膈应的,是在第二次点亮某片区域的地图之后,他脑子里忽然联想到“穿越重生”之前的某个游戏画面。   那也是他上学期间唯一用了那么点心思玩过的游戏,游戏开局,除了自己基地所在位置,满屏全黑,而无论敌人还是资源全都藏在这些黑暗区域,谁最先把地图全开出来,谁就掌握了战略先机,而开地图唯一的方法就是派遣一个己方单位走过去,走到哪里地图就开到哪里,途中极有可能遭遇各种危险,比如地方势力的打击,而资源又是有限的,性价比最高的做法就是。   派一条狗过去。   每前进一步都是赚,哪怕被敌人弄死,也不会感觉太心疼。   当时姜不苦就莫名的将自己的行为和那条开地图的狗联系在了一起,这个印象一旦生根之后,他便努力想要将之镇压、斩除,可饶是他金刚琉璃心的修为已极其高深,将这个念头降服依然耗费了他许多心力。   此后,他便老老实实的把心灵彻底沉寂下来,专注于奔跑之中与脚下大星交互沟通这件事本身。   第三个“光明之土”,第四个“光明之土”……   绕星一周,绕星两周……   当他从北半球一圈圈向南绕行,绕星第九周,正奔跑在周长最大的赤道线上之时,某一刻,脚踩大地的他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近百公里之外的大地上,他正接续前一刻的动作,蹬腿,借大星之力往上,飞射而出。   一步之间,便跨越了一百公里。   空间没有波动,更没有出现空间裂缝。   不是空间穿越传送之法。   而是他在某一刻,契合了脚下大星的律动,被它送到了一百公里之外。   “这就叫缩地成寸吧。”他心中如此想道。   看起来,这项能力比空间穿越差了很多,因为要发动他必须脚踩大地,而且还是蓝星的大地,限制实在太大。   不过,一法通,万法通。   零到一的突破已经完成了,那么,一到万自然就是顺理成章之事,需要的只不过是更多的时间而已。   甚至,若在现世蓝星也能做到这点,以现世蓝星的恐怖体量,而这项能力的本质和距离无关,只与蓝星的契合程度有关,到了那时,一个念头出现在星球任何一处,那比什么空间传送都恐怖了。   终于得到一项收获的他小小开心了一下,很快便再次将心灵沉寂下来,继续后半段的路程。   至于领悟到的“缩地成寸”神通,他只是在尝试的时候使用过几次,然后就将之收了起来,依然用徒步丈量大地的方式,绕行于这颗大星之上。   路程只进行了一半,就领悟到了一门神通,他对接下来的行程也抱有很高期待,可或许是他的悟性真的有限吧,直到所有“光明之土”都被他点亮,再没有新的收获。   环球十七周,点亮所有“光明之土”后,顺应虚线指示,从另一个方向回归天京基地市。   此刻的他,身上哪还有一丁点文明人的痕迹。   身上别说衣服,一缕布片都欠奉。   好在他的速度、体魄、耐力都远比师绾暄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变态,直到他回归天京基地市之前,所行经区域都还是时间停滞不动,那些被他点亮、并开始正常时速流动的区域还没有波及过来,也就不虞走光,他也就无所顾忌的野性了一把。   无数次冲破堪比二劫金丹境的阻碍,虽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饱受攻击与主动撞击最多的头颅区域,却是冲击力爆发的重灾区,头发秃了长,长了谢,就如岩间野草,枯荣盛衰已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周期。   现在蓬松爆炸仿佛一个真正的野人。   身体内外,受了无数的伤,愈合了无数次,其中弥漫的凶煞之气,能直接把心志不坚的人“熏”得晕过去。   在进入基地市之前,他才悄悄潜入一处人家,重新披上文明的象征物,将头发也草草修饰了一番,大差不差的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这才放缓速度进城。   不过,哪怕他极力遮掩,身上冲天的煞气依然熏得路人遥遥躲避。   他本来想寻一处所在问问时间的,看到这情况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径直回了九珠箭馆,悄悄回到修炼斗室之内。   这才有心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新历三零零年五月一日18:13”。   自己出发时,时间是17:38,距离现在,也就过去了三十五分钟而已。   这应该就是自己离开基地市和返回基地市消耗的时间了,在那在他记忆中,长达七十八天,超过千万公里的行程,在此星的用时是,零。   真正的追平了时间。   这一刻,看着面前的钟盘,他心中有些明悟,有些豁然开朗,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可最终,终是什么都没抓到。   这会令很多修行者抓狂之事,他倒是很看得开。   “还是修为太低,积累不足,过于高远的领悟,反而如同空中楼阁,海市蜃楼,也就过过干瘾而已。”   所以,还是脚踏实地修行最实在。   修为到了,什么都有了,修为不到,什么都是白搭。 第二九九章 相遇故人   避开箭馆其他人,悄悄返回修炼斗室,刚坐定不久,气都还没喘匀。   师绾暄美如幻梦一般的身影再次出现。   对于他完成的这场行动,她不吝赞美之辞,甫一现身就对他一通好赞。   可直到她消失,她都没提及他完美完成特殊隐藏任务的奖励,好像她这番出场,就单是为了给这任务画个句号。   他忍不住暗中吐槽,你们既然如此努力的想要给这世界赋予一层虚幻的游戏气质,那能不能在打造“游戏气质”的时候稍微认真一点,不要这么敷衍,只管发任务,不管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发放,三流游戏都不敢这么玩!   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怔,一段信息直接传入他脑海。   “叮!   您完美完成特殊隐藏任务‘火遍全球’,为此界后续救世计划,布下完美开局。   为此,对您颁发如下奖励:   一:奖励天道权杖虚影一柄。”   随着这道信息在脑海中出现,他手背上那仿佛纹身一般,燃烧着火焰的权杖虚影发生变化,上面的火焰消失,变成了一柄权杖。   同时,附带了一段信息介绍。   “天道权杖虚影:神级技能。   无论您身在此界何处,都可以就近召唤合道之灵,探问其所知的各种此界隐秘事,或者通过祂与第二蓝星天道联合管理委员会取得联系。”   “二:奖励全知天眼一枚。”   随着这道信息在脑海中出现,脑海中那颗师绾暄传给自己,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指路的大星忽然明暗交替闪了几下,仿佛在提醒他“看这呢快看这”。   而随着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向那颗星球,一段信息同时浮现脑海。   “全知天眼:神级技能。   拥有这项神技的您,相当于一个编外合道之灵,凡此界合道区域内的一切,您都可以尽情窥探,此界一切,对您毫无秘密可言。”   “三:获得师仙子的友谊。”   随着这道信息在脑海中出现,师绾暄那如幻梦般美好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随着他关注过去,她也同样关注过来,还冲他俏皮的眨着眼睛。   你凝视她的时候,她也在凝视你!   同样,一段信息浮现在脑海之中。   “师仙子的友谊:神级被动。   师仙子乃是第二蓝星天道联合管理委员会现任主席,获得她友谊的您,可以轻易了解此界一切隐秘信息,包括那些禁忌之秘,比如,此界真相;   同时,您也成为唯一成功走了此界天道后门之人。比如,将其中部分此界武者悄悄移出降临替代名单之外。”   随着三道神级奖励结束,在他脑海中“叮叮叮”响不停的信息播报终于完结。   姜不苦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一会儿,姜不苦眨了两下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连眨数下的他终于长吁一口气。   虽然,这些神级奖励让他有种领了却像没领似的。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还真的很有道理。   最后,他再次长吁一口气,将这一切心思彻底按下,再不想这事,心态终于回归平静。   之后,他便一直呆在修炼斗室之中,再没有外出。   本来之前与苏雅约好,晚上召集馆中亲近之人小聚一下,这种大变时刻,人心惶惶,由他这个“奇迹之子”出面安抚几句,比其他人说一万句话都管用,对于他离开之后箭馆内的稳定也大有裨益。   但当众人齐聚,苏雅亲自来唤之时,他却以观天象异变有感,箭道修行另有所悟为理由推脱了。   实在是他现在确实不适合与亲近之人相见,长时间奔跑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中,加之他所经之地时间都在停滞期,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存在,野性气质就如同野草一样疯长,还有那浓烈到能直接把人“熏死”的煞气,这种状态的他实在不适合在苏雅等人面前现身。   其他人巴巴地赶过来,没能见着正主,自然难免失望,但知道馆主是箭道又有新领悟,百尺竿头即将更进一步,他们心中也多了些许亢奋,将心底沉重的阴霾扫除大半。   直到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姜不苦才从修炼斗室中出来,身上那异样的气息被他镇压了大半,但依然有煞气与野性力量外显,再加上他将大半精力都用在对箭道的消化与体悟上,从无到有、从零到一的变化往往是最显眼的,所以,在这煞气与野性之外,多了些箭道独具的锋芒毕露。   看在馆中众人眼中,这就是馆主又有精进的明证了。   所以,大家都很高兴的恭祝了他的进步。   姜不苦赶在开拔前一个小时来到天箭军校场。   天箭军由先天武师做士卒,武道宗师为士官,在他来时,已经排成整齐阵列,森然气势显露无疑。   那位一品武道宗师来到自己面前,其人在天箭军中的定位原本就是代姜泰管理繁琐庶务,姜不苦降临之后,一来为了避免露怯,二来他也确实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反而视之为累赘,天箭军开拔涉及到的一切事宜最终都交由他负责。   此刻,他就向姜不苦回禀。   “禀姜帅,天箭军全体将士,全部就位,整队完毕,所需一切辎重后勤,及路线夜宿事宜,都与有司确认无误,我军只需携带一日疾行所需气血丸,携带适当饮水,外加每人一件不额外增加过多负重的趁手兵刃,便可沿着指定路线直接出发,沿途会有其他衔接部门安排饮食住宿等事,不需我等为此操心。”   相比于同境界练气观想法修士,此界武者一个个都是大胃王。   筑基境修士已具备辟谷之能,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问题不大,可可对与筑基境相当的先天武者而言,“饱腹度”很多时候和“战斗力”是呈正相关的。   即便毫发无伤,饿着肚子的武者战力直接打七折。   再加上此界并没有发展出空间储物方面的技能。   越强大的武者军团便意味着越沉重的后勤负担,相比于与这样的军阵堂堂正正一战,更多的,是压根不正面接触,而是想方设法以削弱甚至瓦解其后勤为目标。   在围绕辎重后勤展开了无数经典攻守之后,无论攻方还是守方,都总结出了一些基本套路。   比如天箭军此刻就采用了人与物多线并列分行,天箭军可以轻装上阵,不用因后勤而被拖累,可只要有需要,这些物资又可如流水一般迅速汇聚而来,不拖后腿。   听完汇报,姜不苦发现人家处置得非常妥当,他考虑到的人家考虑到了,他没考虑到的,人家也早已考虑到了,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唯一需要他这正主做的,就是挥手,然后高呼。   “出发!”   军阵瞬间由静而动,仿佛静止的湖面瞬间汇成奔流的河水,顺着一条虚无的河床,向着远方天际狂奔。   只不过,这种“狂奔”对于刚刚结束环球远行的姜不苦来说,实在慢得有些过分。他在随着军阵一起向前运动的同时,还绕着军阵做圆周运动,这平添了许多额外的运动量。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他尽职尽责的表现,一边前行的同时,还不忘时刻巡查各处。   但他却只是不想这行军显得过于枯燥乏味的同时,顺便确认一些情况。   而确认的结果就是,除了数量不多的与自己亲近者,同样也是自己掌控整个天箭军的臂助们,其他将士,无论是修为与筑基境相当的先天武师还是修为与紫府境相当的武道宗师们,基本都成了降临者。   “这效率!”姜不苦暗暗心惊。   昨天从执政大殿出来,他还来过天箭军校场一次,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当时的整个天箭军中,没有一个降临者存在。   而现在,人都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外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唯有同样修炼了呼吸法的他能够看出来,他们原本的武道,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前后一天不到的时间,天箭军却已在悄然之间改变了颜色。   而那寥寥无几未被降临者替代的,都是天箭军中真正被他倚重的、视为左膀右臂的存在,这应该是主持降临事宜的师绾暄等人对他的特殊关照,虽然他们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他交给师绾暄的名单之中。   就在他绕行军阵第四周的时候,一道传音带着试探询问的语气进入他耳中。   “队长?”   姜不苦扭头循声看去,对自己传音者,正是身旁不远处一位三品宗师级别的武者,在天箭军序列之中,担任百夫长一职。   他身上透露着一股让他熟悉的、却又有些似是而非的气质。   “韩锋?”姜不苦略带疑惑的询问。   那人忙不迭点头:“是我。”   姜不苦惊喜道:“还真的是你啊。”   而后道:“你这段时间的成长蛮快的嘛。”   他之所以未曾第一时间确认这就是韩锋,实在是他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有了太大的变化。   首先是他修行道路的改变,他修炼的是横炼力士之法,直到自己离开之前,才将呼吸法的真意传给了他,加上后来他或许受到了全炎夏推行各种呼吸法修炼法门的影响,在自己传给他的呼吸法真意上,又做了很多细节上的调整,所以,他并未通过功法气息判断出他来。   其次,是在六月底离校之时,他的修为才是紫府境初期,距离突破到紫府境中期都还有些距离,而三品武道宗师对应现世修为层次,则标志着修为已突破到紫府境后期。   而自己在洪都学院选择降临此界的时间,乃是九月初一,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两月时间,还是放假,没有特殊生命福地的助力,他实在无法相信在这种情况下,韩锋能够完成这么大的跨越。   可事实却发生在了眼前。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疑惑抛开,自己的成长轨迹在他们眼中比这还更离谱,在经历短暂的情绪调整后,大家还不都是坦然接受。   对于能够在此界与他相逢,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你居然也来了,而且,修为居然增长了这么多,真让我惊讶,怎么样……大家的情况都还好吧?”   韩锋却苦笑道:   “队长您就别埋汰我了,我拼出了吃奶的劲,用了整整一年时间,还是全面转修了对身体开发更彻底的呼吸法,才挪了这么一小步。”   他这话却让姜不苦陷入呆怔之中,连思维忽然都有些停转的意思。   韩锋继续道:   “至于其他方面,都还好吧。   去年九月开学之后,柳副院长他们就全力推动,努力将校际联赛推向下一个阶段,大致和咱们当时在决赛备战间讨论的差不多,朱富荣那家伙直接成了狗头军师,也出了很多主意。   今年初,咱们这些学校一开学就进入了选拔赛阶段,和第一届选拔赛期间只有内部观看,不温不火不同,这一次从选拔赛开始就不乏从洪都各地,甚至其他副都辖境内前来现场观看的观众。   而且,因为参与选拔赛的队伍比第一届多了太多,为了让观众能够亲临观看到更多比赛,同时也为了持续曝光,选拔赛总共进行了三个月,从三月一直进行到了五月。   决赛依然是在六月中旬举行,只不过,从原本的半天时间变成了五天。因为这一次多出了更多战队。   除了原有的书院战队、道院战队、学院战队,另还新增了诸城战队,诸宗战队,天行战队等总共十一支战队。   地点还是洪都人民训练馆,那五天……啧,你是没有亲见,不仅训练馆开放了最大容量,上百万观众列坐其间,可依然有无数观众因为没能买到现场票而捶胸顿足,最后全部滞留在洪都,通过其他方式观看现场比赛。   可以说,整个六月,洪都都沉浸在联赛的狂欢之中。   咱们书院战队相比于去年,整体实力提升很大,正式队员的修为都达到了紫府境中期层次,替补队员也全都是紫府境修为。   可其他战队的实力却更强,队员几乎个个都是紫府境后期修为。咱们书院战队要不是因为卫冕冠军的身份,怕是连进入前五都做不到。   而最后的局面也和咱们去年预测的一样,洪都学院战队以全胜战绩打败了其他所有战队,然后,将我们这个卫冕冠军按在地上摩擦。   那个惨况你是没看见,有些女队员一回到备战间就直接哭了。   靠着去年的辉煌,今年即便输了也拿了银牌。   而明年,对咱们才是真正的考验,真就像朱富荣说的那样,想要拿到铜牌,使出吃奶的劲都不一定够得上。   而且,明年进入决赛圈的战队只会更多,咱们书院战队能不能杀出一条,冲到最后都还不一定呢,不过,咱们至少可以保证,明年正式队员的实力也都全员进入紫府境后期了,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队长既然询问近况,韩锋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校队和联赛的事情快速介绍了一下。   他在介绍完这些之后,发现队长陷入莫名的沉默之中。   跟着大队伍默默行走了一阵,韩锋传音问道:“队长?”   他这呼声把姜不苦从莫名的沉默中唤醒,“韩锋,你是什么时候降临过来的?”   韩锋道:   “七月初五晚上。这时不正好放假么,忽然就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这件事情从去年九月开始就传了出来,很多修士在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消失不见,在整个炎夏都掀起了不小动静。   只不过,因为始终局限在力士横炼法转修呼吸法的修士中间,而这个群体在修士中的比例并不高,大多数修士走得还是练气观想的路子,而了解其中内情的修士也都讳莫如深的模样。   因为转修呼吸法,我之前还特意打听过此事,却始终云里雾里,直到接到这封邀请函,降临此界,才知道世界之大!   而更没想到的是,我居然还能在这里再次遇到队长。”   说到这里,韩锋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爽朗洒脱之意,完全从联赛的影响中走了出来。   姜不苦却问:“是新历三一七年的七月初五么?”   韩锋点头道:“是啊。”   姜不苦点头。   心中却想着,自己是此界的昨日中午降临的,而自己确认降临的时间,乃是新历三一六年九月初一。   距离韩锋,大概隔了一年左右。   姜不苦又问:“你降临此界距离现在大概过去多久了?”   韩锋道:“不是太久,我降临过来人就已经在校场上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记忆,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吧,你就过来了。”   姜不苦点头,不再言语,也不绕着军阵兜圈子了,只是就在韩锋旁边默默赶路。   韩锋坚持,也不打扰他,专心赶路。   全军保持整齐划一的军阵速度行进,对姜不苦来说,自然是轻描淡写,但对刚降临此界的韩锋而言,还是得更加专注才行。   以自己的时间感知,从昨天降临到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其实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天。   以天京基地市的视角观之,这就是一天过去了。   可以此界的时间流速,却更加混乱,介于一天和零秒之间。   而以现世蓝星世界的视角,从自己降临到现在,自己以为的一天,却已经过了一年。 第三零零章 抵达交接   在得到“师仙子”以近乎玩笑的方式给予他三大神级任务奖励的时候,姜不苦没觉得自己还有用到它们的必要性,最多也就“全知天眼”能够助他第一时间了解全球动态,也就这样了。   召唤合道之灵,询问此界风俗人情、历史掌故?走此界天道的后门?呵呵。   却没想到,真香来得如此之快。才离开基地市不久,他手背那柄天道权杖虚影就微微闪动了一下。   军阵在快速行进之中,并没有合道之灵受他召唤,现身为他答疑解惑。   不过,那因“师仙子的友谊”而留在心间的师绾暄残像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宛如一个真人出现在他心田之中,直接与他心灵坦诚相对。   若非自己也已金刚琉璃心有成,可以完全控制、收摄自身心神,自己的一切所思所想,在她面前,岂非毫无隐秘可言?   不仅是他,任何一个降临者的心灵,在她面前岂非就是一个大门敞开、可随意进出的所在?   这么一想,他心中后知后觉的升起惊悚之感。   当他意识到这点,心灵一下子本能的变得机警起来。   金刚琉璃心法主动全功率运转起来,其特有的辉光瞬间充斥心田,师绾暄那生动明澈的笑颜就像是橡皮擦之下的画像,正在一点点变淡。   她脸上的笑意转变为小嘴微张,无论是姜不苦的反应还是他表现出的能力,都让她再一次感到惊讶。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幻梦之象正在一点点被擦除,但她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并没有做任何额外的举动。   虽然以她的能力和在此界的身份,完全可以轻松消除“姜平”的擦除能力,甚至反客为主,但长期在炎夏体制下生活的她早已认清了一件事——这里不是仙古,这里是蓝星。   更何况,炎夏中枢为了避免某些局面的发生,包括他们这些合道者成为某种意义上“听调不听宣”、割据一方的存在,早就在各个层面上做了层层防护措施,比如随自己一起降临合道的同伴,还有后面陆续降临在其他“光明之土”合道成功之人,随着他们的加入,天道管理委员会早已从十几人的草台班子扩充成为合道之灵以万计的庞大组织。   虽然从未明言,但她自己非常清楚,若是自己遵守炎夏中枢为他们这个“天道联合体”制定的规范,那么,无论是感念自己在此界传授幻梦之道的恩情也好,还是因为自己在此道最为擅长的缘故,自己都能稳坐头把交椅。   可若她不遵守这些规范,而重拾仙古世界的心态——譬如,上位修行者对下位修行者理所当然的拥有绝对权威。   那么,她立刻就会变得什么也不是。   舍弃仙古世界的所有魂入此界,现在又舍弃有形的、人类的身躯,不可逆的转化为一种稀奇古怪的存在,这么大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除了大道上的进步,其他一切都不能弥补。   所以,哪怕她本心里是与百无禁忌、与炎夏中枢制定的条条框框的规范相抵触的,但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断了一条大道之路。   她早已确信,自己现在所走这路,于幻梦一途,乃是真正的通天大道,自己这个外来者,能被委以如此重任,在仙古世界的观念里这简直大方到不可想象。可同时,炎夏在某些事情上又表现出极端的固执,若自己在一些看起来并不是太大的事情上逾越了界限,那现在有多轻松,以后就有多艰难——甚至,很可能没有以后!   按照炎夏的修行伦理观,修行者对其个人的身体、精神、心灵等拥有唯一的、绝对的所有权,并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了许多常识观念、律法条文。   所以,面对“姜平”的驱逐,她虽有很多种方法留下来,但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的看着。   直到她的幻象之身淡薄到下一刻就将破碎,姜不苦这才停止了行动。   师绾暄这才开口说话,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话中却含着不满:“你把我唤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消遣我?唤过来又踢回去?”   姜不苦摆手道:“你不是一把手么,位高权重,我都没想过是你亲自过来,还以为会是其他哪位存在呢。”   师绾暄白眼嗔道:“所以,我亲自过来还让您不满咯?”   “不……当然不是。”姜不苦摆了摆手,赶紧略过这个话题,直接说起了此次唤她的本意。   他将从韩锋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大约的说了,最后道:   “我来此界,从我自己的角度看,过了大概七八十天,以基地市的时间观之,才仅过了一天,可现世却已过了将近一年。   无论哪种情况,现世时间流速都远超此界,以此界当下局面,要想救世成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边过去三五年,现世岂不是已经过去了数十甚至数百年?”   师绾暄莞尔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了……不过,你想多了,现在这种情况是特例,不会一直如此。”   随着她的解释,姜不苦才知道这个表象之后居然还隐藏着那么多谋划与算计。   首先,是昨天姜不苦于天京基地市下午17:38出发,18:13返回,遍布全球三千余处所有“光明之土”尽被幻梦合道,全球范围内、原本处于停滞期的时间开始逐渐“解冻”。   而当星球上最有一片区域的时间也开始缓缓流动起来的时候,天道联合管理委员会现在总计2万7382位合道之灵有了新的发现。   “灭世记忆”完成启动之后,他们就再不能将它停止,只能任其向前发展。   可与此同时,祂们也像是解绑了一样,有了更大的作为。   祂们无法对已经启动的灭世记忆按暂停键,只能任其向前,可是,祂们作为连接现世蓝星与天道记忆衍化大星之间的“桥梁”,这种连接甚至是垄断性的,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现世蓝星与此界之间的时速比。   “时间感实则是你对一个世界的运动有了更深刻的洞察之后,从高维层面,从概念层面,将这隐藏在万事万物之中的运动提炼纯化之后所得。”   “所以,时间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   “现世蓝星和此方世界,从很多层面来说,都毫无共通之处,本来是永无交集的两种状态,是我们这些合道之灵,成为了连接两界的桥梁,让两界互通。”   “我们无法影响灭世记忆的运转,但可以在很大范围内调整现世蓝星与此方世界的时速比。”   所以,这才有了天京基地市的一天,现世蓝星却过了一年。   但这只解释了他们能够做到这点,可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早降临者凭空大一岁吗?当然不是!   “我们能在全球‘解冻’之后,掌握这种能力,这是在真正做到之前谁都无法保证的事。   而救世此界,我们也是认真的,务必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单就为了一个‘最好开局’,因为随着对此界接触加深使我们掌握的筹码越来越多,我们就对整个行动做了数次大调整。”   “之前,我们计划的只是尽量布局全球,在一开始便将所有‘光明之土’纳入我们掌控之中。”   “至于在我们掌控范围内的力量者们,则会尽量安排现世降临者替代之,而为了尽可能武风纯粹,只在呼吸法、力士法、横炼法修行者中做选择,并明确的定下了优先级。   但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若是有可能,谁不想全用修行呼吸法的降临者呢?   可当时的顾虑是,呼吸法的推广需要时间,广大力士横炼法修行者的转修也需要时间,而灭世记忆一旦运转起来,却不会原地停步等着我们一切就绪,这才有了那种退而求其次的妥协方案。”   “可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师绾暄做了个你懂得的手势,道:   “那我们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尽我们最大的能力,可让此界一天堪比现世一年,那我们当然要最大程度的利用此事,以给现世更充分的准备。   让所有降临者都是成功转修呼吸法的修士。”   原来是这个原因。   明白了其中前因后果,姜不苦无话可说。   可这种凭空年长一岁的感觉,终究还是让人不太舒服。   师绾暄显然很明白他的心情,安慰道:   “你不用为此感到担心,两界时速错位,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不得已而为之。   之后我们会把‘消失的这一年’给你们补回来的。”   “怎么补?”姜不苦好奇。   “我们既然能够做到此界一天现世一年,那么反过来也是成立的,此界一年,现世一天,不就补回来了。”师绾暄轻描淡写一般说道。   姜不苦惊讶道:   “你们还真能做到这一步?   三百六十倍的时速差距,这边过去三百六十年,现世才过去一年,而修行者在此界的成长真实无虚……这……这岂不是相当于修行者的成长速度提升了三百六十倍?”   师绾暄摇头道:   “没这么简单,成长提升包括心灵感悟和灵气的持续积累、身体的持续蜕变。   偶尔这么加速一下还行,可若始终维持这种时速比,这就是一个星球级的灵气黑洞,现世蓝星的灵气密度必会迅速跌落,变得越来越稀薄,若长此以往,现世蓝星的力量体系不仅会停滞,甚至还会出现倒退,进入末法时代。   全球格局,炎夏社会都将因此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巨变。   而蓝星世界、炎夏当局最核心的目标,是保证蓝星主世界的高速、持续的发展。   所以,以从现世持续抽血浇灌此界是不可能的。”   适当的抽血是无害的,甚至有可能还会有些好处,可若一直抽,那就真不行了。   “在把你们消失的一年补回来后,两界时速将维持同步1:1的关系。”   “那他们这些后降临者岂不是相当于凭空赚了一年?两边都赶上了!”姜不苦反应过来,在其他事情上他会很大方,可唯独对时间,他大方不起来。   不是说,时间是世上最公平的物事吗,没人多一分,也没人少一秒。   随着世界向前,又一项必然性被破除了。   师绾暄摊手道:“没办法,这或许就是幸运吧,我们总不能把他们单独隔离出来吧。”   ……   天箭军如铁流一般,漫过莽莽荒原,起伏群山。   也数次经过市井城池,途中在三处刚整饬出的营地歇宿了四晚,恢复体能、补充给养,用了四天半,跨越五千八百公里,来到基地市指定给他们巡守之地。   若是单人舍命狂奔,哪怕是军中修为最低的先天武师,四天半的时间也必能跑出更远的路程,更别说那些高出一个境界的武道宗师们。   但个人徒步和数万人行军不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天箭军不仅阵型未见丝毫散乱,战斗力更是毫无下降,放眼此界全球,这样大的规模却要保持这样的行军速度,此时此刻,也是全球独一份。   而以他们的速度,自然也不可能领略任何时间流逝异常的奥秘,早在他们抵达之前,他们脚下的时间流速就已经与天京基地市同步。   他们的驻地距离四号卫星城有二十公里,身后是成豆腐块一般均匀分布在大地上的农田,时值五月,正是冬麦收获时节,冬天播种,顽强破开冰雪覆盖的麦苗终于金黄一片,饱满硕大的麦粒仿佛只要一阵稍微大点的狂风,就能尽被吹落逸散在土里。   而在他们前方,则是莽莽荒原。   因为各种原因,此界对星球的开发程度,哪怕是情况最好的天京基地市,都远不如现世炎夏,平日里,就有专门的护庄队驻扎,保护身后的农田生产。   当天箭军抵达,这些拿锄头镰刀胜过拿刀枪棍棒的护庄队员们立刻似卸下天大重担一般,一刻也不停的将赶修扩建的营地移交给天箭军,而他们则拿着镰刀扁担等物事向身后农田狂奔。   与此同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田地里,忽然冒出成千上万的人头,以不低于蝗虫过境的速度,快速收割着四号卫星城上下花了半年心血才凝出的粒粒结晶。   不过,抢收虽然重要,可天京基地市发出的大迁移指令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涉及的方面更多,所有人都如陀螺般旋转起来,并没有更多人手分配到环基地市足有二十公里厚度的农庄之中。   收割的速度虽快,可若从整体收割度去看,却是颇为缓慢。   天箭军上下好奇的打量了一阵,就不再理会,而是专心做着自己的准备。   姜不苦等一行人则在十余人的陪同下查看了一遍各种物资准备情况。   特别是对天箭军而言最重要的一项战略级资源,弓与箭,更是他们盘点的重中之重。   一边巡查交接,天箭军中的骨干将士还会随机抽调一些弓箭进行试射。   最后,交接的领队感慨道:   “自从接到基地市的指令,我们就开始穷尽一切办法收集,总得各色长弓硬弩十万三千余具,其中,制式长弓六万余具,其他四万多具则型号颇杂,铁质的、木质的、骨质的,各种各样都有。   不过,质量是没问题的,甚至与制式长弓相比,还有许多特色亮点,只是要挖掘其潜能,需要你们花更多时间去适应。”   “长箭七十二万六千多捆,同样因为来源驳杂,标准并不统一,大捆数量超过百支,小捆数量则只有六七十支,同样以制式长箭为主,但其他各色箭矢数量也将近总量的一半,质量也普遍比制式长箭更好,木箭、骨箭、毒箭、铁箭,样式比长弓还更杂。我们粗估总数量应在五千五百万到五千八百万之间。”   说到最后,他将众人拉到最后一个储物帐篷之中,打开一个个看上去像是存放珍宝重器的木箱,只从这储存方式就可看出不同。   一枚枚箭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黑色的箭身,箭头处却有一点嫣红,仿佛血液,却又比血液更鲜艳,周身流动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那人介绍道:“专破大宗师武道罡劲的破罡箭,总共三千支,若是箭雨覆盖,哪怕是武道尊者也会殒命,是我们四号卫星城最重要的一项战略物资了。”   武道修为与一劫金丹境到三劫金丹境修者相当的武者,被称为大宗师,同样被细分成为九品。   而修为抵达此界之极,与四劫金丹境相当的武者,则被冠以武道尊者。   也只有这样的实力,才有资格被冠以尊号,得到所有势力认可那种,而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起的绰号。   既是实力的象征,也是地位的象征。   因为在此界的观念中,实力就等于地位,只要实力到了,哪怕前一刻一名不文,这一刻也应该得到最尊贵的敬奉。   譬如天箭姜泰,就是其中的典型。   “大概就是这些了,我们还会抓紧时间持续收集、制造符合标准的弓箭装备,会隔天送来一批,只不过,数量就没这次这么多了。   其他物资,我们也会竭尽所能,给予天箭军最充足的供应。”   完成交接之后,姜不苦将整理分发装备,五万天箭军将士的驻扎巡守等事务交给更专业的人员负责。   他则选了处地势最高的所在,环视左右,极目远眺。   他在关注这方天地的空间本身。   最初,在执政大殿听莫门主说感应到这片区域的风水气机在剧烈扰动,他本以为这里会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仿佛苍天缺了一个窟窿般的场面,但实际情况却是,这片区域的天象非常安静。   就连随时都有的微风都没有出现,这片区域的空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他不理解什么叫风水气机,只能以修行人的直觉,去努力契合这片天地,然后,去感应其中异常。   这方面,他有先天的优势。   要论与这方天地的契合,哪怕他是个外来的降临者,但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这方天地本身。   而这片空间,就是身体的血肉。   此刻,这处血肉气机不畅,引起整个身体的不适,隐隐受到整个身体的排斥。   时间又过了一天,这种“不畅感”达到了顶点。   他忽然扭头看向左前方,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他以缩地成寸之法,直接出现在刚才目视方向十几公里之外。   前方,一个浅浅的河滩地形。   就像有一柄无形的刀片划过那片虚空,空间忽然裂开一个口子。 第三零一章 异世入侵开始   空间裂缝,初极狭,薄且短,像是锋利的刀片在虚空中戳了个口子。   然后,随着刀片左右划拉,裂缝迅速变大扩张。   最后,形成一处宽近两三公里的空间裂缝,或者,称之为空间通道更加合适。   浅滩河湾已经不见,透过这个通道,一个莽荒高古的世界近在咫尺,只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间于两界之间,并不完全真切。   朦朦胧胧中,一头堪比山岳的巨兽高昂起头颅,向着通道这边探了过来。   恐怖的威势,隔着一个世界传递过来,让姜不苦所在这片区域万物噤声。   不过,随着那巨兽头颅一点点接近通道,就像是将头埋入深水之中,渐渐地,它的脸上露出不耐,不适之色,而后,长吟一声,猛然抬头,迈着大步向远处而去。   因为恐怖巨兽的离去,通道对面陷入短暂的安静之中。   而趁着这间隙,在接到姜不苦的紧急军令后,天箭军已经有一个万人队急行军抵达,并在空间通道周边布下了防御。   也在这时,通道对面世界的平静也已悄然打破,出现了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的变化。   天空,地面,黑压压的小点由远而近,一点点接近,一点点清晰。   它们长着蚂蚁一般的头颅和前身,后半截鼓鼓囊囊却又如同怀孕的蜘蛛一般,身子两侧还有着蜜蜂一般透明的翅膀,复眼双瞳是令人心悸的暗红色,给人一种毫无情感的、机械式的冷漠。   它们出现在彼方世界的天空,还有地面。   飞过来,爬过来,视线中,最后只有这一种生物的身影,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即便体型最小的,也有七八十公分,而稍大者就体长一米三四,甚至与成人相当,其中,还有部分体型庞大,两三米,甚至三四米不等。   在抵达空间通道后,一群体型超过四米的巨大赤瞳蚁蛛带着其他体型超过两米的大型体向空间通道逼来,而随着它们距离此界越来越近,那些体型越大者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不适。   然后,它们不再前行,回归赤瞳蚁蛛群本阵。   不仅姜不苦,天箭军上下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因为两界初通,世界对外来入侵生物的排异反应非常剧烈,实力越高,受到的排斥就越明显。   同样因为两界初通,世界之间的差异性极其巨大,在本世界能自如发挥的种种手段,到了他们这边,就会变得非常艰难,甚至,很可能根本无法顺利施展出来。   再加上此方蓝星的上限仅能容纳堪比四劫金丹境的力量。   种种限制下来,哪怕一头堪比元神境的生物硬闯过来,真能发挥出的力量,怕是连金丹境层次都够不到,那种身形巨大堪比山岳的巨兽,更有可能被自身体重生生压死。   这样的道理,他们想明白了,对面那群畜生似乎也很明白。   随着试探结束,真正跨越两界通道进入此界的赤瞳蚁蛛群,体长都在八九十公分左右,体型最大者也没有超过一米。   它们的气息,单个实力普遍在刚突破练气境的层次,也即此界武徒刚突破成为九品武者的水准。   那些体型九十多公分的,实力最多也就练气境中期层次,也即六品武者的水准。   加上它们依然受到了此方世界的压制,刚出空间通道都有一个明显的趔趄下伏的姿势,仿佛身上莫名背了一座大山,实力受到很大程度的削弱,不过,因为它们本身就很弱小,受到的世界压制反而要小很多,十成力量勉强还能发挥出五六成。   不过,无论怎样,这样一群炮灰,却无法对天箭军上下造成任何威胁。   他们甚至都没有动用宝贵的箭矢,直接以外放的劲力就能一扫一片。   它们试图从屁股后面吐出点什么做些反抗,但刚从体内出来,就软趴趴的黏在屁股上,就像是世界在说“这个能力我不认”。   所以,无效。   本就弱小的它们,彻底沦为静等收割的稗草。还是主动将身段伸进铡刀下的那种。   可天箭军上下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即便将这些炮灰屠戮一空,也没有任何值得夸耀之处。   赤瞳蚁蛛群填满了通道对方整片天地,实力弱者自然不值一提,可同样有隔着一个通道就能让人感到惊惧的强大个体,而且,从它们的行动还能看出,这是一个社会分工极其严密,秩序井然,有着强大集体智慧的群体。   而且,通道对面那个世界,显然不止赤瞳蚁蛛这一个群体。   未来是艰苦的,可当下却是轻松的。   从这个空间通道中出来的赤瞳蚁蛛,连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直接倒在通道出口百米之内。   在经过几轮清扫之后,他们甚至开始在每次扫荡的间隙深入赤瞳蚁蛛尸体群中,收集各种材料,这也是深埋在所有武者心中的一种执念,若是胜利之后不摸尸,那这胜利不要也罢。   姜不苦和一众宗师级武者都没出手,只是看着先天武师的士卒们在上层的指挥调度下轮番施为。   半个小时后,他从这里离开,往其他气机动荡剧烈的区域行去。   随着这处空间通道的形成,他明显的感觉到,周边区域原本动荡紊乱的气机迅速平复了下来。   就像是因内压过大而导致的系统性不稳在这个创口出现以后被释放了出来,周边区域反而恢复了稳定。   甚至,因为周边空间稳定,原本长达近三公里的空间通道,开始一点点变小。   按照这种趋势,这处空间通道只会维持三四个月左右,而且,还会持续缩小。   这片区域将再次恢复原来浅滩河湾的地形地貌,这片天地再次彻底重归此方世界掌控之中。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世界迎来和平,这片区域气机恢复稳定,可在更大范围内,紊乱的气机不仅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剧烈。   这种以局部地区出现空间通道“泄压”以换取更大区域空间稳定的方法将成为常态。   也就是说,空间通道只会越来越多,异世界入侵也只会越来越剧烈。   又一天之后,姜不苦再次率领一支天箭军万人队赶到距离浅滩河湾空间通道近百公里的另一处所在,一条长达四公里的空间通道直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成型。   透过这条空间通道,可见一个广袤浩大的世界一角扑面而来。   通道近处,是一片通体泛着黑绿色光泽,连一根草都不长的矿山,一个个巨大的矿洞直插山体之内。   当通道彻底形成之时,几个手指棘刺铁鞭的监工押着一群身高体大、赤膊袒胸的巨汉或是拖拽、或是推拉的簇拥着一个装满矿石的巨大厢车一点点从一个矿洞中走出。   当空间通道成型,他们刚好完全走出矿洞,脸上露出震恐惊愕之色,与一干严阵以待的天箭军将士隔着一个空间通道彼此对视。   大概过了十几息,一个领头监工忽然呼喝一声,所有人全部弃了手中物事,很快就消失在矿洞之内,只留下满满一车矿石留在原地。   对面一群矿工和监工被吓得逃走,这边天箭军上下同样被惊得张大了嘴。   人类!   一个脑袋两条手两条腿,有鼻子有眼,有脑子有思想的人类!   除了皮肤颜色、瞳色、发色有些差异外,就连身高和他们几乎都没有太大的差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通道对面,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通道对面就是一座矿山,应该是在一个半山腰位置,所以,视野非常开阔,姜不苦及天箭军众人顺着通道极目远眺,隐约能够看见一片群峰叠嶂、飞瀑流泉的所在,其中能见殿阁楼宇的痕迹。   就在空间通道出现之后,数十道虹光从那远处山巅之上腾空而起,如同数十道破空长箭,直插这端而来。   最后,他们全部悬停于空间通道前方。   其威严气概,不经意间施展的种种手段,直接把天箭军众人震慑得再没有别的心思。   那数十人悬停于空间通道前的虚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着空间通道,他们脸上都露出狂喜之色,在打量了一番隔界相望的天箭军众人之后,便自顾自交流起来,没有做任何遮掩。   因为语言不通,明知道对面交流的内容必然与自己等人有关,但天箭军上下也只能干瞪眼。   一阵交流之后,一位垂暮老者将腰间一个翠绿色小袋和手上一枚戒指取了下来,交给一位居中站立的中年手上,然后便越众而出,手中拿着一把深黑色长刀,孤身一人径往空间通道走来。   看到这一幕,天箭军中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姜不苦心中也暗叫不妥,心中直呼,不会吧,不会吧,身为有脑子的人类,总不能比没脑子的巨兽还要莽,明知有死无生,却偏要以身试险吧?   心中如此想着,念头也转了许多个,却还是干脆下令道:“破罡箭准备!”   他预感到那位垂暮老者要亲闯空间通道,但他却不准备第一时间出手。   他的思路很明确,现在还是前期的前期,必须让下面人得到更多的磨炼,特别是这些天箭军众基本都是“冒牌货”,更要抓紧时间磨合,除非万不得已,这一阶段他都不会亲自出手。   听到他的命令,三百五十位武道宗师举起三百五十柄长弓,弓开满月,三百五十枚破罡箭闪过三百五十点嫣红色泽,蓄势以待。   这是万人队所有的宗师级战力,他们分散在全军各处,不过,以他们的实力,这并不会限制他们的发挥,随着他们开弓蓄势,三百多位宗师的气势连成一片,将空间通道前的虚空封得滴水不漏。   气势成片的他们心意互通,可以瞬间对某一个点进行同步打击,将三百五十位宗师的实力倾注在三百五十枚破罡箭上,哪怕是武道尊者闯入此间,也得饮恨。   见到这边的应对,对面天空中那数十位观战者神色都是微变,以身试险的垂暮老者大步慷慨的步伐也稍微停滞,不过,终还是坚定坚决的迈动脚步。   他穿过了两界通道的刹那,外放的气机让三百五十位宗师心头都是一凛,仿佛被百兽之王注视的感觉直袭心头,那垂暮老者瞬间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虎,他们如同被盯上的麋鹿,连动弹挣扎都忘了,傻呆呆的愣在那里。   这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   不过,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   就像是被戳破的纸老虎,老者那肆意外放的气势就瞬间无踪,烟消云散。   老者手中黑色长刀一个简单的直劈,从上到下,锋芒之气,森然毕露,一道巨大黑色刀芒出现,遥斩天箭军阵。   在出刀的刹那,刀芒几有撕破整个军阵的威势,可在离他远去之后,迅速暗淡下来,最后,直接在他身前十米之地如泡沫般破碎,什么都没留下。   他还想再试,但是,已经没机会了。   早在他那恐怖气机被世界抹除,天箭军众人从僵直中挣脱出来时,三百五十枚破罡箭就从各个方向朝他攒射而至。   几乎与他挥出刀芒是同一时间。   所以,此刻哪怕他还想再做更多尝试,也已经无力,只能刀护周身,环如铜墙铁壁,欲将所有破罡箭阻挡在外。   可惜,三百五十箭,每一箭都是一位武道宗师的倾力一击,一起飞至,箭雨之密集,真能将人彻底淹没。   而且,老者的实力在此界越久,受到的世界压制越重,任何一箭,都不是轻描淡写能够应对。   以刀为盾,水泼难进,那也只是说说而已。   一枚破罡箭穿过刀网防御圈,射在他身上,射穿他身体。   两枚破罡箭透体而出!   三枚!   四枚!   ……   他的身体很快变成四处漏风的筛子。   垂暮老者嘴中鲜血狂喷,虎目圆瞪,陨落就在顷刻之间。   他却奋起余勇,怒吼一声,不再做任何防守,横刀颈项,果断的将自己一刀枭首。   沸腾的血液浇在黑刀上,正要向高空抛射而去的头颅中一道精芒闪过,附在那沸腾的热血上,附在黑刀上。   黑刀忽然之间仿佛有了生命,有了自己的意志,在空中稍微逡巡一圈,便向着一处武道宗师聚集最密集的天箭军阵破空而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一众被瞄准的宗师正不知如何应对,只见随着黑刀越发远离空间通道,其上鲜血便越发暗淡。   最后,最表层的鲜血更是化作点点黑灰飘落,而老者临死前附身其上的精魂武魄也在迅速暗淡失色,都还没有接触到天箭军阵,黑刀上的鲜血、精魂异象尽皆消失,再次成为死物,坠落于地。   天箭军上下见此一幕,高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都长舒一口气。   而后,赶紧看向空间通道对面那高悬于虚空的数十道身影,见并无第二人莽进空间通道,才觉心安。   事实上,那数十人的关注重点从来不在他们身上,就连老者被数百破罡箭射成筛子,他们也没有过多情绪流露。   他们所有的关注重点全在此界蓝星对老者各种实力的压制和消解上。   从老者的气势到力量修为,身体防御的恐怖跌落到精魂受到的针对性压制。   可以说,从他一进入蓝星世界开始,就受到了蓝星世界的重点关照,变得和蝼蚁无异。   而当确认老者已经彻底身死魂灭,他们连一刻也没有多留,更无第二人深入此界,反身折回他们来时那座山顶大殿群落之中。   看着这些异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此行就是为了折一位同伴在此处,天箭军上下面面相觑。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心情。   按理说,白赚了对方一个高手,应该是赚了。   可他们却一点也生不出自己赚了的念头。   只有惴惴不安始终萦绕心头,久久难消。   “之前那个空间通道对面是莽荒世界,这个呢?好像和现世了解到的九大世界都对不上号。”姜不苦心中也有些忐忑。   而就在这时,一个个矿洞中,却开始有手持铁锹铁锤各种凶器的矿工赤红着双眼冲了出来,仿佛失了智一般,高举手中武器,嘴里无意义的高声呼喝,迈过空间通道,往这边冲了过来。   从他们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个体实力并不比那群赤瞳蚁蛛更强,偶尔有一些强大些的个体,在这样的群体冲锋中,也显得势单力孤,而且,连筑基境层次都没达到。   而且,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并不比那些赤瞳蚁蛛群更有智慧。   面对这样的炮灰队伍,按理说并不会比赤瞳蚁蛛群更难,可是,天箭军上下的表现,却远不如赤瞳蚁蛛群那一处。   没人选择以外放劲力亲手收割,而是借助弓箭之利,远程以箭雨覆盖。   见到这样一幕,姜不苦皱起了眉头。   那些没有被降临者替代的、为数不多的武道宗师们也是怒吼连连。 第三零二章 整饬秩序   “这么软绵无力,都他MD没吃饭吗?精力全都耗在娘们身上了吗?”   “以为是在郊游打兔子吗?射胸爆头往最要命的地方招呼……你们TMD都在干嘛,射脚射手,把他们留着吃饭吗?”   “狠劲狠劲,都TND拿出狠劲来,你们以为现在咱们是在干嘛?”   ……   在那些本界武道宗师的怒吼下,那些先天武师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却也在迅速调整状态节奏。   姜不苦其实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情。   这个空间通道的入侵者,本质上和来自莽荒世界那群赤瞳蚁蛛没有任何不同,他们都是抱着与这个世界为敌的念头闯过来的。   可一个是看上去就渗人恶心的昆虫结合体,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而这些矿工,从他们前后的变化,此刻冲锋的状态,都能够看出,他们这群炮灰是受到了某种胁迫,更可能服用了某种药物或者被施加了某些邪恶手段,让他们丧失了人类的智慧,变成了失智的野兽。   强闯此界也非他们本意。   再加上他们和炎夏人类的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甚至比蓝星上其他文明阵营的人类更像是自己人。   看着他们失智的冲锋,从现世炎夏过来的降临者们,甚至多少有些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愤怒和悲悯。   这是身而为人的本能,并不因彼此阵营的不同就失去了这种同理心。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们不是此界生人,对于此界骤然遭遇如此重大危机,并没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是降临者。   现世炎夏自从天变以来,虽然也曾数遭大变,可却都被上层尽力消弭了,对底层民众,包括中低层修行者来说,他们都是在非常和平安逸的环境中长大的,见过血的都没几个,真正杀过人的更是凤毛麟角——因为在现世炎夏,除非有特殊执照,杀人是犯法的!无论你修为再高,在炎夏人道与神道体系无所不在的关照下,一切犯罪行为都将无所遁形。   现在陡然间就要杀人,还是对一群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炮灰搞大屠杀,心中一时间真没转过这个弯来。   再加上他们的实力虽然比他们降临替代之人只强不弱——若不是,那就没有匹配降临此身的资格,而是降临去了别处,或者连邀请函都不会得到。   但他们在箭道一途却大多都是新手上路。   各种因素加在一起,这场表现如此差强人意。   不过,他们总算没有忘记自己职责,更不可能真让这些失智的冲锋矿工们近到身前。   只是看上去手忙脚乱了一些而已。   而且,状况还在迅速改善中。   接受自原身的箭道记忆也在迅速被消化着,因为本身底子在,高深的箭术且不谈,这种收割不入流炮灰的箭技很快就被彻底掌握。   所以,姜不苦并没有对此过多担心。   反而是在一次休息的间隙,待那些武道宗师们带领一众先天武师把所有能回收的箭矢全部回收,特别是那些破罡箭,更是一根不少的寻回之后,将他们全唤了过来。   一位武道宗师将那送死老者遗留的黑刀奉给姜不苦,姜不苦拿在手中掂了掂,双手握着试了试,谁曾想只是稍微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黑刀断成两节,就像是一截朽木,稍不小心就已折断。   “看来受到世界压制与排斥的,不仅仅是人。”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看向黑从断口处,能够清楚的看见,截面内别有乾坤,并非简单的材料堆砌组合,有着密密麻麻仿佛毛细血管、又似符文结构般的纹路。   这应该是对面世界独特的锻造工艺,是这些技术加上材料本身,一起造就了黑刀的强大,一旦离开了原世界,其原本或许价值万金的一切,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见其他人也在好奇的向这刀看来,他将两节黑刀递给其他人,示意他们任意传看,然后现场告诫道:   “现在这些炮灰处置起来很轻松,可我希望大家万不可因此轻忽大意。   这处空间通道和上一个很明显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安排大量炮灰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们涨经验的吗?   刚才那位老者的情况你们也见了,他本身的实力,远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却因为世界不同,受到我方世界的全方位压制,最终死的异常憋屈。   这不是我们有多厉害,而是他们对我们的世界还不适应,比如氧气对我们是必不可少之物,对他们却有可能是剧毒。   可是,随着海量来自这些世界的炮灰死在我们世界,我们的世界将不可避免的逐渐感染上这些世界的特质,也就是说,世界对他们的压制将越来越小!”   这些都是现世炎夏很容易就能接触到的知识,在州学以上的典藏阁中,就能够详细浏览异世界三段入侵的完整论述,从一开始的讯息渗透到虚魂偷渡再到实体进入,之后再如何在实体入侵的基础上一步步扩大成果,有着非常完整的推演。   作为热爱学习、除了修炼,其他时间大都用在看书上的姜不苦,对这些当然非常清楚。   可因为这些降临者的身份五花八门,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州学生毕业,更有那些统考之后就放飞自我,不再学习的,对这些知识了解不多,其中还包括那些没有被降临者替代的本界宗师们,姜不苦干脆趁机给大家做一个普及。   “所以,我希望大家抓紧时间,从各方面努力提高自己,必须充满紧迫感,不能因为这些炮灰实力低微就放松警惕!”   听了他的告诫,所有人都变得更加振奋起来。   “再一个,我要向大家承认,因为我的原因,天箭军的箭道在此之前是走岔路了!”姜不苦道。   听到他忽然自承错误,无论是降临者还是非降临者,全都一脸错愕的看向他。   很不理解他为何要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姜不苦没有在意这些,自从成为“姜泰”,在接收了姜泰全部的记忆后,在借着他的箭道启发,寻到自己的箭道之路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这样的念头,而今日旁观了天箭军的实战,他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笃定。   姜泰或许是一个箭道奇才,但他一定不是一个练军的好手。   自从筹建天箭军开始,天箭军便在按照他的意志组建。从人员选择到如何教习箭道,每一处都贯穿着他的意志。   人员选择就不说了,在知道天箭军筹建之后,事实上,有许多大宗师级的武者主动投奔,上门自荐,这些可都是修为堪比一劫金丹到三劫金丹的强者。   在此方世界,论个体实力,除了武道尊者,就他们最强,在实力就是地位的此方世界,他们的地位都非常高,正常情况下,从军绝不是他们能够做出的选择。   之所以如此踊跃自荐,只是因为看上了迅速崛起、注定成为传奇的姜泰和他缺乏拿得出手的体己人,想趁这机会混一个“从龙之功”,若让他们加入,天箭军的战力必然远超现在。   可姜泰却以他们箭道之心不纯,若是强纳入天箭军,反而对天箭军的长期发展不利为由将他们全部拒之门外。   对于这点,姜不苦没什么话说,最多也只是赞一句箭心纯粹。   真正让他觉得姜泰走了岔路的,是他对天箭军编写的箭道操练典册。   他承认,这家伙为了编写这套操练典册,真的是操碎了心,薅断了头发,对他来说,明明是个一看就会、不需多言的题目,可为了迁就一般人的理解水准,他硬是用大量文字将箭道修炼详细到每一个细节,细化到每一个步骤。   从基础入门,到如何修炼到此界之极,每一步都搭了梯子。   毫不夸张的说,这套典册完全不输给任何超级武阀的镇派宝典,凭着这套完善的箭道修行体系,只要沉下心来打磨,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小势力都有了成长为超级武阀的可能。   具体到天箭军的每一个将士,从修为最低的九品先天武师,他们实力每升一品,就能够免费得到这一小境的所有箭道知识。   而为了让他们的箭道修行始终与修为同步,不至于成为空有力量而不知如何发挥的废物,他还对每一个小境的武者都设置了相对应的考核,箭道修为必须全面达到考核内容,才会得到下一境的箭道功法,也才会对其打开在天箭军中的升迁通道。   这样的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督促天箭军中的每一个将士。   可在姜不苦看来,这种方法或许适合打造一个超级无敌的箭道宗派势力,一个个都是是箭道好手,单打无敌。   可这一定不是打造军队的办法。   姜不苦对众人道:   “以后,针对先天武师的箭道考核,只保留三项射程、力道和精准度。   至于什么二龙戏珠,三才成阵,四象围杀……九星连珠,疾风暴雨,统统,给我统统取消!”   那些降临者听得若有所思,而那几位非降临者却张大了嘴,差点直接惊呼出声。   按照姜帅以前的说法,射程、力道、精准度,这是箭道修行最基础的东西,若连这都无法掌握,那就千万别在箭道这一途多耗一点心思,可天箭军的追求,当然不可能停留在这么基础的层面,实际上,后面这些才是姜泰真正的得意之作。   将自己仿佛天授一般、对其他人来说几乎连门都摸不到的箭道,拆分细化到清晰可见,修习者只需要循着他搭的梯子层层往上就好。   可现在,姜帅却把自己耗费大量心血的得意成就直接废了。   姜不苦道:“当然,若个人在箭道上别有抱负,这些可以私下练习,但却不再作为考核标准,军中集体操演的时候,也不再涉及这些内容。”   说完对先天武师的要求,姜不苦便看向在场所有武道宗师,沉声道:   “关于武道宗师的箭道操演和考核,同样要大改。   现在的操演和考核规则,同样只保留射程、力道和精准度这三项,其他所有内容全部剔除必修目录,只作为个人箭道技艺的选修内容,修与不修,全看你们自己。   另外,新增一项,将‘真劲化箭’纳入操演与考核序列,且随着宗师修为越高,其所占权重应该越大,对一品武道宗师的箭道考核,真劲化箭一项权重不应该低于整体考核的八成。”   “啊,姜帅,您之前不是说……不是说……”一位非降临者宗师忍不住出声,但到底没把那话说出来。   “辱没了天箭之名?”姜不苦倒是没有忌讳,直接说了出来,然后摇头道:   “此一时彼一时,谁又能想到世事会有如此巨变呢?”   他把这原因推给剧烈的天变上,那些惊讶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大的几位武道宗师们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   武道宗师的修为与紫府境修士相当,真劲化箭真不是难事,威力并不比真箭小太多,若是武道宗师一意在这方面深耕,真劲化箭的威能必然还能更进一步。   可在以前,这却成为了姜泰严令禁止的一种行为。   用他的话说,就是“简直辱没了天箭之名!”   “这种行为就像是走还没学会就想学跑,楷书都没学好就直接练狂草,底子不打牢,以后真到教你们接触天箭真意的时候,反倒把自己早早的练成了歪瓜裂枣,连门槛都摸不到!”   姜不苦不能说他这话不对。   但也确实有失偏颇。   接收了姜泰全部记忆的他当然知道他心底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他心底的“完美主义情结”。   天箭真意,将有形之箭化为无形之箭只是最基础的。   若真只是有形化无形,武道宗师以真劲化箭也能办到,可这并没有任何值得夸耀处。   在他编制的操演典册中,最基础、入门级的天箭真意,也是完美融合了武者精魂、气血、神魂的绝妙一击。   这是修为堪比金丹境初期的武道大宗师才能施展的手段。   而现在,刚刚组建成军,还没训练完毕的天箭军连一个大宗师都没有,除他之外自然再没人能够施展天箭真意。   而更上一层,也是他认定的真正的天箭真意,在这三者的基础上,还得融入心志、情感、理想、爱憎等更加虚无、可又无比浓烈的力量。   将自身一切都化入这一箭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天箭真意。   所以,他是万不能接受天箭军中出现“真劲化箭”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可在姜不苦看来,这很不妥当。   且在当时当下,也非常不合适。   武道宗师一场战役打下来,射箭数千支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且因为其本身强大的力量,除了破罡箭等少数特殊箭矢,其他箭矢基本都是一次性消耗品,箭出就废,无法回收。   而天箭军总共有六个万人军阵,武道宗师数量两千有余,若全用有形箭矢,将是何等恐怖的后勤压力?   现在这种局面若还顽固的在这方面死硬坚持,那真就是有病了。   他不知道真实历史中此时此刻的姜泰会如何做,但他是必然要扭转这种风气的。   真劲化箭用得多了就要影响对天箭真意的领悟?或许有吧,毕竟对箭道的信念和坚持也是领悟的一个契机,但这影响也不可能有多大。   而且,只要实力突破到大宗师层次,不能领悟基础版的天箭真意又怎样?   难道名为天箭军,所有武道大宗师就必须领悟基础版的天箭真意,成为名副其实的天箭大宗师,这才算是名实相符?   或许姜泰会很在意,可姜不苦真心不在意这个,他甚至觉得,在天箭军的问题上,姜泰充分暴露了他身为绝世天才的“洁癖”和“骄矜”。   这或许是天才的通病。   但姜不苦打心底就没把自己归入此列。   之前他将所有事务尽数委托给他人,自己只是在一旁默默旁观,对照着姜泰的记忆一起,从零开始认识这支军队。   现在,他趁着世界入侵这种巨变,对其进行了换髓换脑一般的重大改变。   将这些安排妥当,见这片区域紊乱的气机再次归于稳定,他没有多留,往下一处气机波动最剧烈的所在探查而去。   再之后的两天里,这片区域又有三处空间通道出现。   其中一处与仙古世界相接,低阶妖兽如潮水般源源不断;   一处与深渊世界相接,低阶恶魔争先恐后冲杀出来;   最后一处则再次与莽荒世界相接,同时有着吸血蝙蝠和鬣狗形态的群体铺天盖地的涌来。   一片小小的、纵横百余公里的土地上,出现五处空间通道,与四个世界联通,其密度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果然不愧为专研风水堪舆的三合悬空门认定风水气机波动最剧烈的区域。   而当五处空间通道出现,这片区域紊乱的气机终于彻底平复,周边不会再有新的空间通道出现。   姜不苦接受了其他人的建议,六支万人军阵来回调动,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的历练机会。   这边的情势刚稳定下来,一道来自天京基地市的飞讯便传到了他的手中。 第三零三章 筹建强军   此界在空间方面的认知非常浅显,还在门外看风景,连大门都还没摸到。   空间储物装备当然没有,设计空间传送的传讯符当然也没有。   飞讯传书就是最快的手段了,其飞行速度无法超越音速,每小时最多一千公里出头,这还必须传递飞讯者有着宗师级的武道实力,能够让自身劲力在离体后能够坚持更久。   能从天京基地市跨越五千多公里、耗时五个多小时直接传书到他手中,传书者的修为必然也是一位称尊武者。   飞讯上的内容,乃是蔡渊亲笔。   姜不苦看罢,很快就对天箭军做了新的安排,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天京基地市回赶。   他的最快,便是将飞讯传书也需五个多小时的路程,他用了一个小时便已抵达。   进城后,路过九珠箭馆,他也没有停留,径直去了执政大殿。   殿中,二十三个席位只有七八人在座,其他位置都还空着。   除了坐在首位的议长蔡渊,其他人都是走道法术师路线的,而且,走医道的苍鹊,堪舆风水的莫门主也都不在。   议长蔡渊看到姜不苦进殿,开怀笑道:“阿泰,这么快就来了?”   姜泰颔首入座,他笑眯眯的看着,就像是在看亲孙子,最终夸赞不停:   “你那距离最远,给你的飞讯通知也发得最晚,却没想到你是最早回来的,你的天箭真意已经练到身法、融入骨髓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随意的一句点拨,却让姜不苦心中一亮。   对于这种将箭道真意融入身法的灵感,于他本人而言,并没什么难度,彻底消化了姜泰天箭真意并化为己用的他,能够很轻松就创出来,可也没什么大用。   可这是对他而言,对天箭军将士而言,却是非常实用的急行军身法。   若真修习此法,天箭军的急行军速度将有巨大的提升,而且,数万人一起施展此法,哪怕每个人的领悟都非常有限,可数万人的天箭真意合为一处,也必然极为壮观,在长途行军中,精神却时时“浸泡”在数万人集合而成的天箭真意海洋中,对箭道修行裨益无穷啊!   他心中已经开始忍不住构思此法。   身旁的蔡渊却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温润的目光看着姜不苦,自然之间,就有种暖人心的力量沁入心脾。   “阿泰,天箭军的表现我一直都有关注,你们能以区区六万之中,还是才成军未久,就牢牢扼守住五处空间通道,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将危险死死摁在了萌芽之中,对此,我是非常满意的。   可这却不是让我最开心的,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姜不苦问。   蔡渊笑眯眯的道:“是你放下了身为超级天才的架子,愿意跳出自己的思维框架之外想事情。”   “啊?”姜不苦疑惑,真不明白老爷子在说什么了。   蔡渊道:   “以前,你对天箭军的规划设计我其实是有些意见的,也稍微从侧面提过几次建议。   但你却毫不犹豫的就把这些建议给拒绝了,对此,我也是很理解的,加之你在组建天箭军前后也确实遭受了一些明里暗里的图谋阻挠。所以,你将天箭军视为自己的禁脔,我们这些人的意见不仅不会让你反思,反而会让你越发警惕。   未免弄巧成拙,那些意见我也就不再提起,只是希望哪一天你能自己发现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抓住姜不苦的手,道:   “你能在这时候对天箭军做如此大的调整,我很高兴,这也给了我更大的信心,我想趁这机会给你多加一些担子,希望你不要拒绝。”   “给我加担子?”姜不苦惊讶问道。   蔡渊仔细将自己的想法给姜不苦说了,听着听着,姜不苦不由得越来越惊讶。   这惊讶除了蔡渊做出的这个决定本身,更还有另一层忽然在脑子里升起的念头盘桓不去——若是我即“姜泰”没有做出这种让蔡渊满意的改变,那蔡渊酝酿的这个计划还会出炉吗?   即便出炉,其野心会如此大吗?   最最重要的是,他会将这“担子”交给自己来挑吗?   当这念头从心底升起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可也恰是如此,才让他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所以说,这次行动中,于此界救世大业而言,我真正的贡献并非将那五处空间通道的入侵隐患死死摁在萌芽之中,未能酿成大患,因为即便没有我,真正的姜泰带领一众天箭军将士,依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并不会比自己差!   自己真正的贡献,是对天箭军的改革。   这还真是……   ……   姜不苦陷入沉默,对于蔡渊要给自己加担子的想法,他也没有立刻予以回应。   蔡渊也没有继续谈及此事,等着其他人陆续抵达。   事实上,在姜不苦抵达后不久,就开始陆续有其他人抵达。   等所有人全部到齐,蔡渊这才正式开始会议。   这也是空间通道正式形成、异世界入侵正式拉开之后的第一场正式会议。   “首先,通报一下咱们自己面临的一些基本情况。”   “根据统计,咱们辖境内总共出现了四十三座空间通道,与六个性质不同的大世界发生接触,加上咱们自己,一共七个大世界,这与七日天象吻合。   所以,我们认为,虽然之后咱们还会面临空间通道的持续困扰,但是,范围应该就在这六界之中,不会再有新的异世界。   这也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根据这些世界表现出来的特征,我们将这六大世界分别命名为莽荒世界、斗武世界、仙古世界,深渊世界,邪佛世界,还有诸神世界。”   “四十三座空间通道中,出现频次最多的是莽荒世界,一共出现了十三处。   这个世界入侵生物的特色是群体智慧,万不可因为它们长得酷似昆虫就把它们想象成没有智慧的死物,若果真如此,那就是最大的取死之道;   另外,这个世界还存在个体极其巨大,同样也非常强大的巨兽,现在因为世界限制不能亲临,以后必然会成为咱们世界的大患,不可不防!   其次是斗武世界,一共出现了十二次,仅比莽荒世界少一次。   这个世界的生物酷似人类,且一开始的入侵者都被变成了失智的人形傀兵,这在一开始给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基本被解决。   这个世界看起来好像比莽荒世界正常一点,可我要强调的是,这个世界对我们的威胁很可能尤在莽荒世界之上。   这个斗武世界是个纯粹以武力为尊的世界,即便他们都有着一致的相貌,可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着绝对的生杀之权,缺乏基本的同理心。   与之类似的还有仙古世界,出现了八次。   除此之外,深渊世界出现了六次,邪佛世界出现了三次,诸神世界出现了一次。   这些世界都非常要命,以杀戮和死亡为乐的恶魔冲锋,不要命的秃头以死亡为极乐,哪怕身为炮灰,可那冲锋的尽头,却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有好似被完全洗脑、不知生死为何物、脑子里全被狂热信念填充的神灵信徒。   好在,这三处世界我们这里只能算是不幸被余波扫中,真正爆发的重灾区都在炎夏阵营之外的其他区域,暂时还只是别人的麻烦。”   简单介绍了四十三处空间通道所涉六大世界的情况,蔡渊道:   “咱们因为有莫门主统御的三合悬空门之助,提前做了统筹安排。   四十三处空间通道,有三十六处在形成真正的危害前都已被就近的巡守部队成功阻截,最终,将所有侵入的炮灰队伍全歼。   另有七处空间通道,有的因为空间通道比较小,气机波动比较隐晦,没能精准预测,有的则因为位置过于边远荒僻,周围尽是荒原,咱们派遣的力量未能赶在空间通道形成前抵达,让它们形成了较大规模,因此也出现了一些平民和底层武者的死伤。   不过,这些乱象现在都已平定,在我给你们发出飞讯之时,整个天京基地市辖境之内的空间通道已全在我们围困之中。直接将它们全部扼杀在家门口。”   听到这番言语,很多人脸上都有着难掩的喜色,在大家的倾力合作之下,这一劫勉强算是撑过去了。   不过,他们也都只是小小开心了一下下。   蔡渊则已经端着一大盆冰水浇了下来。   “不过,这没什么值得欣喜的。   从咱们自身来说,这四十三处空间通道暂时宣泄了区域内的空间不稳,空间通道也正在一点点恢复弥合,可随着这些空间通道消失,新的空间通道又会形成,下一次出现在哪里,谁也说不准,大家必须做好长期鏖战、长途奔波的心理准备。”   “这只是一个方面,你们都亲身感受过,应该明白一个基本事实,这些现在闯过空间通道,看起来炮灰一般的生物,一旦没能在它们出空间通道的时候将之全歼,若是任由它们四散,对沿途所经的平民聚集的村庄、集镇、小城来说,都是毁灭级的灾难!   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势力都如咱们这般重视道法体系的维护,很多势力辖境之内,都没有拿得出手的风水门派。   对于空间通道的形成,他们只能后知后觉的被动发现、寻找、防守,若非空间通道直接出现在人们生活的区域,很可能会在侵入者形成庞大的数量规模,危害到周边,才会真正被人注意到它们的存在,然后才采取种种相应措施。   这会酿成多少惨剧,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   话至此处,执政大殿内已经死寂一片。   蔡渊继续道:   “咱们上一次就已经议定,在解决完咱们自身情况之后,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我们将尽力予以周边最大的援助。   我打算现在就行动起来。   而考虑到这种行动必须具备极高的机动性,同时还要有一锤定音的打击效果,能够快速找到问题的同时,还必须快速而高效的解决问题。   现在咱们基地市所有的作战序列没有一个附和这标准,那是新组建的天箭军,也远不能担此重任。   所以,我打算集基地市四百亿生民之力,两百年蓄养之功,组建一支真正的强军。   以宗师为卒,以大宗师为基层骨干,武道尊者为领导高层,规模控制在万人左右。   以现在入侵者的实力,一支百人队便能够轻松将一座空间通道引发的动乱镇压,一百支百人队一旦出动,可以明显缓解整个炎夏辖境内面临的窘境!”   直到他说完,生性天生有些求稳妥的莫门主不放心道:   “议长,若真做到这种程度,固然很好,可是,这么大的一股力量,咱们拿得出手吗?”   蔡渊颔首道:   “当然拿得出手,若非如此,我怎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其实,咱们不用妄自菲薄,和其他势力相比,在发展生养方面,即便放眼全球,咱们也能排在前列。   四百亿生民,武者数量超过三亿三千万,基本上每一百二十人里就有一个武者。   先天武师六百六十万有余,基本上每五十个武者中就能诞生一位。   武道宗师的数量超过十七万,即便是大宗师级别的,总数也超过四千。   而武道尊者的数量总加起来,也超过了一百!   要按照我的构想组建,武道宗师的数量大概在九千,大宗师的数量一千左右,这都能够比较轻松就完成。   唯一比较棘手的,是我打算拉十个武尊战力入伙,这就需要从大家的夹带里匀人了。”   很多人心中都是恍然,明白此次会议的重点原来在此处。   这真就是割他们的肉来肥整个群体了。   更重要的是,二十三家超级武阀,匀出十位武尊强者,那么,匀谁不匀谁呢?   蔡渊看出众人顾虑,道:   “因为武尊战力的特殊性,我考虑将之设定成流动岗,所有武阀势力轮流派驻武尊值岗。这样对谁都公平。   当然,因为这种流动性会带来极大的不稳定,我会在十个流动岗之外设立一个固定岗,负责这支强军的具体事务。” 第三零四章 议事   说至此处,他直接看向姜不苦,对众人道:   “这个担子我想交给阿泰。   至于理由,我就说三点。   这次空间灾变,在应对上,天箭军的表现是诸军之中最好的。   这固然和天箭军将士的个人素质乃诸军之冠有关,可天箭军的数量也是诸军之中最少的。   不过,这也暴露了一些东西。   哪怕我们现在面对的只是炮灰级的侵入者,可真正能从容应对的,至少也得是先天武师这个层级,那些后天武者,哪怕单体实力比它们强,可应对依然非常乏力。   有限的体力,脆弱的心智,很容易引发各种乱象。   所以,我的建议是,在应对异世界侵入者这件事上,后天武者要逐渐从一线退回来,和基层民众一起,组建后备护卫防线,以维护咱们内部秩序稳定为主。   而与异世界侵入者的战斗,则以先天武师为主。   其他诸军虽然成军之日更早,但天箭军一开始就是以先天武师为门槛组建,在高端战力组建成军这件事上,天箭军的经验上反而比其他诸军更强。   这是第一点。”   说着他竖起右手食指,紧接着竖起中指,道:   “第二点。   既然是强军,兵强,领导者就必须更强,不然,如何统御,如何服众?   阿泰现在的修为虽然和大家一样,可那是因为受此界上限所致。   而咱们都知道,世界上限一直是在缓慢增长的,在我年轻那时候,宗师就是极限,六七十年前,大宗师就是极限,而现在,大宗师之上的武尊才是极限!   莫门主他们通过对四十三处空间通道附近的风水监测,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那就是随着那些炮灰侵入者越死越多,周边区域的风水气机正在向更深邃、更浩大发展,并且,迅速向其他区域扩散。   这和他们之前数次世界上限提升引发的变化是一致的。   所以,这些源源不断的侵入者本身,对世界来说,可能就是一种高效肥料,当然,这肥力里面必然蕴藏着毒素。   不过,有毒没毒我们已经管不了了,我要说的是,若果真因为这些炮灰侵入者的大量死亡导致世界上限快速提高,咱们这群人里,能够第一时间紧跟上去的,非姜泰莫属!”   而后,他再次伸出第三指,环顾左右,道:   “第三。   据我了解,除姜泰之外,咱们基地市虽然武尊数量也有百余位,单分到每家每阀,多则五六位,少则二三位。   可要么如诸位这般,乃一阀之主,要操持的事务本已千头万绪,哪还有精力兼顾这样一支军队,要么在每阀之内担任要职,权柄极重,也不可能将心思全放在新组建的这支军队。   唯有姜泰,虽然升为一阀之主,但他却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天箭军上,把九珠箭馆交给旁人打理,很少过问。   咱们费了这么大心力组建这支新军,领导者自然不能分心旁顾、三心二意,所以,综合各方面的表现,我认为让姜泰领导这支新军是最合理的。   当然,其他十位轮岗武尊若觉哪些地方真的不妥,也有建议之权,姜泰毕竟年轻,经验方面可能有些欠缺,在一些重大决策上可以商量着来,若真有争执不下的,还可以拿到这里来讨论。”   说至此处,他的目光在场中所有人身上扫过。   只稍微沉默了一下,姜不苦身旁另一位武尊阀主便道:“可以。”   而后,又一位武尊阀主也道:“同意!”   “我也同意。”又一位武尊阀主道。   “我没有意见。”   所有武尊阀主都很爽利的表了态。   他们当然爽利,若是真正的武尊阀主当面,他们可能还会犹豫权衡许久,这么强大的、能够决任何一家武阀生死的力量近在身旁,却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任何人心中都会戒惧不安。   可他们都是降临者,自然干脆爽利,多少有点崽卖爷田心不疼那味儿。   反倒是苍鹊、莫门主等人多迟疑了一阵,可看到越来越多阀主表态,他们也不顽固坚持,跟着表态同意。   见所有人都明确表态,蔡渊这才满意点头,道:   “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咱们辖境内武道宗师十七万多,大宗师超过四千,要组建这支万人强军自然绰绰有余,可真正游散在外的并不多,而且,他们分散各处,各行各业,很多甚至并不以武力见长,必须经过更系统的培训才能真正附和军队要求。   可时间不等人,我甚至希望这支强军明天就能投入实战,发挥效用。”   说着,他忽然笑起来,看向众人的目光,多少有些不怀好意那味儿,就像狡猾的狐狸看着进圈的鸡仔。   “所以,训练有素,懂得军阵配合,拿来就能用的武道宗师、大宗师们基本都在诸位麾下,我希望大家都匀一匀、凑一凑,先把这九千宗师、一千大宗师的名额凑齐。   当然,也不会真让大家吃亏,你们转头就可以去招募其他游散在外的宗师和大宗师,我会以执政殿的名义各方施压,现在这种时局,已经不容许他们当个逍遥闲散人,必须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对你们来说,这并无丝毫损伤,左手出右手进,还多了许多门生故旧,结下许多香火情,我图的也就赶个时间,拿来就用。   在此,我以蔡阀之主承诺,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们将支援武道宗师1500位,大宗师150位,以做表率。”   听到这里,苍鹊等老人心中震动莫名。   因为蔡渊的坚持,蔡阀一直在缓步后退,持续放权,可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蔡阀虽然逐渐退出天京基地市“尊主”之位,但地位始终极其超然,底蕴远超其他各阀,乃是名副其实的诸阀之首。   即便把姜泰这个新晋除外,二十二家武阀,总共支援武道宗师9000名,大宗师1000名,平均算下来,每阀支援武道宗师也就四百多位,大宗师四十多位五十不到,但蔡渊却趁此机会狠狠割了蔡阀一刀。   这次之后,哪怕会有所回血,超然物外,诸阀之首的蔡阀也会实力大跌,而天京基地市的权利分配是个零和游戏,蔡阀主动减持,大失血,对其他诸阀来说,自然都能趁机补一补。   经此之后,哪怕蔡阀底子厚,依然还是诸阀之首,但与其他势力的差距在这一增一减之中,就缩小了许多了。   他都做到了这一步,其他人若还死攥着手中筹码,那真是不当人子。   于是,苍鹊第一个附和道:   “我悬壶阁支援武道宗师360位,大宗师41位,他们可能在战斗杀伐上有所欠缺,可治病救人却都是一把好手,其中一些对于毒道非常精通,只要运用得当,在军阵之中也能发挥出奇效。”   “我万蛊门支援宗师级蛊师300位,大宗师级蛊师45位,宗师数量少了点,所以大宗师我多出了几位,而且,他们基本都是一人多蛊,本命蛊的实力尤在他们自身之上。”一位艳丽出尘的女子道。   “我三合悬空门支援宗师级风水师100位,大宗师级风水师10位,武道宗师280位,大宗师30位。”莫门主开口道。   “我……”   首先表态的都是那些走非武道的奇门道法一途的,他们之所以忽然这么积极,是因为在这一次针对辖境内四十三处空间通道侵入者的战斗中,他们的力量并没有出现在第一线,主要是在后方做辅助和后勤保障等工作,现在赶在那些武阀发声之前表态,也是一种态度。   随着他们表态完毕,那些本就是降临者的武阀之主当然更不含糊,毫不犹豫的都将阀内力量支援出来。   十分钟不到,一支万人规模的纸面强军就已经成型。   蔡渊开心笑道:“好,只要咱们次次皆有此心,什么事情办不成?”   而后,他又提议,为了方便管理,这支万人强军就挂在天箭军名下,无事时与天箭军一起操演习阵,接受姜泰训导。   其他都同意,众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斤斤计较。   之后,蔡渊又趁此机会提及了几件基地市内部事务,都非常重要,但和天箭军无关,更和他“姜泰”无关,姜不苦也就秉持“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只是在需要投票的时候坚决站蔡议长就行了,他中途甚至走神数次,考虑起天箭军和纸面强军的关系和训练事宜上。   直到最后,蔡渊一句话才把他再次拉回来。   “我要说的事情就这些,你们可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蔡渊询问众人。   因为时局如此,这种诸阀主齐聚议事的机会都非常难得,很多平日里极难推进的事情,只要在此处达成一致,就会变得变得非常轻松。   所以,大家也都很珍惜这次机会。   苍鹊第一个开口道:   “悬壶阁与诸军后勤签有长期协议,按照一定价格敞开供应各类医用物资。   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一是随着大迁移开始,再到四十三处空间通道形成后对周边的影响,无论深入荒原采药的队伍还是自种药田都受到波及,各类药物原材料供应将受到长期波及,市场上药材价格相比七日异象之前已经涨了一倍有余,根据我们估计,这涨幅还远没到头;   悬壶阁虽然库存充足,可是向外供应量更加巨大,特别是随着空间通道出现,诸军部加大了医用物资的采购力度,价格还是沿用的之前的协议价。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哪怕一分不赚,只要这个盘子还能赚得动,我都不会在这提这事,可是,依照现在药材价格,我们每往外出一份医用物资,就要自己往里贴一部分,而诸军部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那就是个无底洞,以悬壶阁的身量,最多也就能够撑两三个月就会被彻底榨干,悬壶阁也会因为负债过重无力承担而破产散伙。”   这事和天箭军其实也是有些牵扯的,不过,和身旁其他降临者所辖军部牵扯更大。   苍鹊提出的这个问题,解决办法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将以前的供应协议作废,提价,重签协议,反正,不可能真让悬壶阁破产。   可是,这也不妥当,诸军部的采购经费是有限的,医用物资涨价,要么削减采购量,要么从其他地方找补,必将波及到整个后勤体系。   人家提着脑袋在第一线战斗,需要医用物资的都是什么人?伤者,重伤者,甚至垂危者,这个时候不为他们减少麻烦,反而增添麻烦,合适吗?   各有各的道理,大家争论了一番后,蔡渊拍板道:   “这样,协议还是按照以前的执行,只不过供应方由悬壶阁变成基地市,各种原材料的收集采买也由基地市出面解决,有亏空负债也由基地市整体承担,悬壶阁则只需要提供药师炼制即可,只希望你们到时候少算些工本费即可。”   听到这话,苍鹊早已大喜过望,忙道:   “我还哪有脸要工本费,免费!只要是悬壶阁的药师,我们免费出人出力。   基地市采买原材也需要时间,我将阁中库存的所有药材拿出来,只需要按照入库时的价格给我结算即可,就当本来就是基地市采买的,我们就提供了一个库存服务。”   这事就算是解决了,其他人也陆续提出了与自家势力关联紧密的事情,涉及到基地市的方方面面,从大迁移的人员安置到粮米油盐等日用消耗,从大规模人员流动带来的各类案件频发,到卫星城之间的沟通联合等等。   对于这些让当事者抓耳挠腮的问题,蔡渊却如庖丁解牛一般,步步分解,然后,轻描淡写的解决。   所以,虽然问题提出了许多,但却并没有耗用太多时间,一个个快速推进。   最后,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姜泰”,现在,他是场中唯一一个没有提问的了。   姜不苦想了想,和他有关的也就九珠箭馆和天箭军,九珠箭馆崛起时间太短,层次太低,能困扰他们的问题,却没有拿到这里来议的必要,而天箭军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需要拿到这里来解决。   姜不苦正想说把自己略过得了,可忽然心中一动,道:   “我自己手里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心中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蔡渊脸上露出饶有兴趣之色,看向“姜泰”,问:“阿泰你有什么想法?”   姜不苦道:   “要论在这次天变后功劳最大的,我认为非莫门主的三合悬空门莫属!   而在对景的时候,也未尝没有万蛊门,巫祝派,咒禁门发挥奇效的一天。   而一直以来,这些非武道体系的发展除了他们势力内部,咱们总体的重视程度都是有些不够的。   武道不用我说,咱们只要大步向前,自有一条通天大道在前面,可我们也应该提高对非武道体系的重视程度。”   蔡渊好奇道:“在这方面,我们天京基地市算是非常重视的了吧?一直走在炎夏前列。”   姜不苦摆了摆手,道:   “许是我表述得不够清楚,我举一个例子。   这次外出我有一个很深的感触,就是飞讯传书的效率太低,在寻常时候往来沟通似乎也够了,但真有紧要军情,数千公里路程就要好几个小时,往返就得更久,这在很多时候是很要命的事。   那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来提升信息传递的效率呢?   我想到了万蛊门有一种蛊叫做子母同心蛊。”   那位美艳绝伦的万蛊门主忽地听到“姜泰”把自家捎带上了,不由得微微挺胸抬头,美目斜睨着他。   而姜不苦却继续道:   “据说只要子蛊持有者与蛊母距离不超过十公里,就能同步听见对方的心声。”   说到这,他看向美艳的万蛊门主,问:“五彩仙子,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五彩”就是这位万蛊门主的尊号,因为她的手段从来流光溢彩、仙气飘飘,不过,在她称尊封号之前,被人称作“五毒蛊母”,一听上去就不是个好人。   五彩仙子闻言,莞尔轻笑道:   “姜小哥说得对,子母同心蛊确有此效,不过,坊间也有些谣传部分,此蛊极为脆弱,必须受蛊者真心实意才成,但凡其内心稍有抵触,子蛊不仅无法寄生,反而有殒命之危,而此蛊又极为珍贵,所以,轻易我们是不会对外人用此蛊的,不是大家谣传的那种想给谁用就给谁用。”   姜不苦点了点头,却问:   “你不觉得这就是一种绝妙的传讯方式么?   既然能够十公里同步,那能不能做到百公里同步?一千公里同步?或者更远?万里同心蛊?”   据说能从胯下跑出一窝蜘蛛的五毒蛊母,哦,不,五彩仙子忽然一怔,看向姜泰小哥的双目忽的变得水汪汪的。   过了好一阵,她才语音软糯糯的道:   “没试过呢……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十里同心本就是虚指,受蛊虫本身资质和蛊师悟性修为的影响,我就能够做到百里同心的。”   姜不苦赶紧舍下这个妖孽,扭头看向蔡渊,道:   “而莫门主的三合悬空门,能够在七日天变发生不久,就能遥查数千公里外风水气机的变化,精确定位某些区域风水异常,这又算不算一种遥距传讯呢?”   见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她抛弃,另寻新欢,五彩仙子恨恨银牙轻咬,纤纤双手互绞暗缠。   姜不苦却对着蔡渊严肃以对:“这还只是以蛊道、风水之道解决这个问题,其他门道我了解不多,不敢评说,但我相信,应该也是有些解决办法的。   但是,他们却从不曾往这方面用力过,因为咱们所有人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么,可否由基地市出面,出一份类似悬赏榜单的课题悬赏名录,给以丰厚奖励。   将一些急需解决、解决之后对基地市乃至整个炎夏都有大益处的问题列在上面,让他们抱着解决具体问题、有着明确目的去琢磨,而不是埋头自顾自发展,我们外人不知道他们的能耐,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需求。   明明有那本事,却没有发挥出来,这岂不是很可惜?”   蔡渊双目瞪得圆直,似乎已经陷入某种想象之中,一时间难以挣脱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拍掌,“啪”的一声,喜形于色道:   “好!这个建议好!   我一直觉得这些势力虽是基地市的一份子,但并未向武道门派一般,完全融入其中,总有种隔了一层的疏离,原来问题在这里!”   而后,他拍着姜不苦肩膀道:   “以前大伙空有一把子力气,却不知道具体该往何处使,阿泰,你提了一个好建议啊,给咱们所有人都指了一条明路!”   姜不苦摆手道:“就是一个简单的建议,咱们这么多聪明人,即便我不说,也一定有其他人想到的。”   蔡渊却不同意,道:   “聪明人确实多,可为什么他们没想到呢?   建议简单就不值价了吗?越简单的建议就越是无价。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不能解决问题,洋洋洒洒数千万言又有什么用呢?”   而后,他见殿中再无人提问,便挥手道:   “好了,既然没事大家都散了吧,现在都挺忙的,不要在这空坐与我干耗了。阿泰你留下,我有几句话单独与你说。”   待其他人走后,蔡渊抚着姜不苦的手背,语音也变得更加温和,道:   “最迟明天中午,九千宗师,一千大宗师就能向你报道。   这些人虽然都是各阀精锐,也都训练有素,懂得团队合作,但毕竟来源驳杂,要把他们捏合在一起,也需要时间,但我希望你不要在整合内部上花费太多时间,这次相当于从各阀身上割肉了,若不能尽快让大家看到成效,大家嘴上不说,心中也会有些不满的。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尽快行动起来。咱们辖境内都还好,其他地方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以前大家也确实打打杀杀、勾心斗角,但毕竟都同属炎夏苗裔,想到异世界的侵入者正在那些地方逐渐泛滥成灾,每天都有以万计、甚至以数十万计的死伤发生,我心中真的痛如刀绞。”   原本,蔡渊的声音还比较平静,可说到这里,却已悄然哽咽沙哑起来,握着姜不苦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我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再加上之前我们还要先顾好自己,也就没多想。   后来咱们境内的问题基本摆平了,你的变化更让我喜出望外,这才没与你商量就给你加了这么大一副担子,希望你不要怪我给你找事。”   姜不苦安静听他说完,道:   “议长,您的心情我懂,我明白,我理解!   明天,把这支力量接手之后,我会立刻展开行动的。”   “啊?!”他这回答反倒让蔡渊心中有些不把稳了,迟疑着问:   “大家毕竟来源驳杂,人心不齐,这哪有战斗力可言?不花点时间整合一下吗?”   姜不苦摇头道:“您放心,而且,行动本身就是最好的整合方式,您不是说,每天都至少有数十万计的死伤吗?早出发一天,那就能令多少人免于灾祸?”   蔡渊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最后还强调道:   “行动要做,不过,你还是要以保存自己为重,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基地市的顶梁柱,若是你有什么闪失,就相当于咱们基地市的脊梁骨断了,你万不可冒失,更不能失了主次!”   姜不苦颔首道:“我晓得。”   蔡渊便略过此节,带着些许考校的问姜不苦:“既然要开始行动了,阿泰你心中可有什么方略?”   姜不苦闻言,看了看那枚悬浮在心田之中的大星,现在,整颗星球的时序都已经完全同步,再没有一处异常区域。   只要他向某处集中注意力,那片区域就会迅速放大,实时获知那里的一切。   这个星球的陆疆区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盲区。   那些陆续出现,如芝麻粒般洒遍全球的空间通道,从里面涌出的各类炮灰,它们千奇百怪的模样,它们源源不断的涌出,以空间通道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出现在荒原之中,山村乡镇、城池坊市之中,渐渐成为全人类的共患,这一切,全部映入他心中。   全知天眼。   有这能力在,哪里需要什么方略?   看着地图,调兵遣将,向这些确切的区域直插过去就行。   不过,面对蔡渊的考校,他还是坐直问询道:“您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如何寻找异世界空间通道,如何清除这些炮灰,你比我有经验,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   蔡渊道:   “我要教你的很简单!   就是这次行动,你只需要牢记此行目的即可,其他的政治啊,影响啊,全都不要管,不要在意!   干就完事!”   说到这里,他一改之前的温和,眼神中充满冷厉。 第三零五章 可他真是个好人   他这态度的陡然转变,让姜不苦感觉非常惊讶。   无论是在姜泰的记忆中,还是自己与他不多的几次接触,姜不苦都能够感受到,蔡渊对他“姜泰”真的是没话说。   如同一个温厚的长者,慈蔼的爷爷,即便他之前表明对以前的姜泰也不是全无意见,至少在天箭军一事上,两人的想法还是有很多冲突,但他即便表达意见,也会非常婉转,在察觉到姜泰不满外人对天箭军的插手后,更是很干脆的后退一步,不再多管,只是默默旁观。   不仅爱他,而且还爱得有些宠溺,小心翼翼。   他隐隐觉得,蔡渊老爷子应该是把姜泰当成精神上的孙子,精神上的衣钵传人。   他的年龄摆在那里,哪怕他比其他武者更懂养生,但武道本身的限制在那摆着,他确确实实已进入了人生的暮年,而寄托了他一生心血的天京基地市却还要继续向前,不能因为他的倒下而停摆。   这些年来,他或许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接班人的努力,但是,找来找去,都差了点意思吧。   直到姜泰白衣负箭,显于人前,惊艳天京,又只过了两年,更是单弓入殿,一飞冲天。   也只有这样的奇才,才有资格接过他手中的重担吧?   而此时此刻,老人却显露出了他从不曾见的另一面。   隐隐的,他甚至有种感觉,或许,自己印象中那位慈穆的长者才是少见的,这种坚毅果断、冷厉决绝,才是更多人对他的印象吧。   开玩笑,作为亲手缔造了泛炎夏阵营中最强大的一支势力,祖、父、子三代亲手缔造了一个跨度两百多年的传奇,蔡老爷子难道就是个温言细语笑眯眯、只能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猫吗?   本来笔挺正坐的姜不苦下意识的把背弯了弯,直到两人的坐高相当,视线平齐,这才问道:   “议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蔡渊没有回答,而是无声的拍了几下姜不苦手背,这才道:   “自从你们行动开始,我也做了些事情。   我将我们提前发现的一些端倪,跨世界的空间通道或将出现这些猜测传讯给了周边几个势力,提醒他们小心防备有可能到来的异世界侵袭。   他们没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就不说了,有几家居然还疑我别有图谋,想要趁着这次天变搞事。将在这样的变局中本就捉襟见肘的力量分了很大一部分用来防备我们,这不就使得内里更加空乏了吗?   等到空间通道次第出现,他们这才急忙慌的四处堵漏,慌乱之间,顾头不顾腚,摁住了这头,就露出了那头,他们又无法提前精准预判,除非恰好撞上,世界这么大,等到空间通道成型,那些炮灰漫山遍野铺陈开来,就算它们挨个站好一个个砍过去,也能把武尊强者累死,更别说它们出了空间通道就四散开来,都知道自己难逃灭亡一途,更加肆无忌惮。”   说至此处,蔡渊喟然而叹。   “我这主动传讯示警,本是想着借此机会让大家矛头一致对外,精诚合作的意思。   若是这事成了,借此契机,泛炎夏阵营这个‘泛’字真能渐渐抹掉。   却没想到,我的传讯不仅没有迎来精诚合作,反倒凭空让大家多了许多狐疑猜忌之心。   一辈子小心翼翼的我却在这时候急切了,也过分乐观了。   老话说得好,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所以,我要告诫你的唯一一点就是,你率军跨境作战,目的就是镇压异世入侵,其他的,你一概莫管,也别想着与当地精诚合作做朋友的想法,异世入侵者他们会痛恨,可你们在他们眼中同样是入侵者,甚至威胁可能还大一点。   所以,你在对抗异世入侵者的同时,也必须防备身后的暗箭,这也是我之前告诫的,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切莫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真到不可为时,换一处就是。   我们尽己所能,伸出援手,可若有那一心就想在泥沼中扑腾,那也由他。”   “是。”姜不苦认真应了。   而后,他又殷殷告诫叮嘱了许多,就像父母在子女远行的前夜,各种絮叨不止,越谈越琐碎。   听到这里,姜不苦知道,蔡老爷子应该真没什么话要交代了。   姜不苦耐着性子听了一阵,这才提出告辞。   蔡渊只是笑着点头。   待姜不苦远去,空荡荡的大殿中,仅剩蔡渊一人。   大殿之中,除了长桌,仅左右两侧各十一张空椅陪伴着他。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户外的天光,连门口咫尺之地都无法照亮,使得殿中更显黑暗静谧。   某一刻,在这黑暗的静谧中,忽然响起一声畅慰的笑。   ……   姜不苦回到九珠箭馆,与苏雅和箭馆老人们小聚了一会儿,算是补回了上一次的失约。   而后再次回到修炼斗室之中。   其实,在与蔡渊谈话之后,他心中就有些困惑横在心间,真真有些如鲠在喉。   现在独自一人,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动用天道权杖虚影,心田中,师绾暄留下的淡薄如绘象的虚影轻闪,瞬间变得生动可人起来。   或许是天道权杖虚影和师仙子的友谊的共同作用,每次受招前来的都是堂堂天道管理委员会主席,而不是随便某个别的角色。   当然,也有可能是师仙子嘴上不说,心里却颇喜欢与人聊天的感觉。   不过,这些隐秘就不是姜不苦能够知道的了。   在确认是她受招后,他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说除了走道法体系的修行者,和极少数有着不可替代作用的武者,阵营领袖,其他武道修行者都被降临者替代了吗?”   “对啊。”师仙子颔首做茫然状,仿佛在问,然后呢?你招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姜不苦的眉头却皱得越发深了,道:“既如此,蔡议长示警传讯却引得这般结果,作何解释?”   “若是没有降临者,他们以前积怨深重,甚至有着世仇,彼此防备,心思难齐,对于蔡议长的示警传讯做出任何解读我都理解。”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都已被降临者替代了啊,哪怕有那做决策的领导人物无可替代,顽固不化,可其他人都是降临者啊,大家降临此界的目的就是救世,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当此局面,力往何处使,不是很明确的吗?   怎么却搞成了这个烂样?”   师仙子听到他仿佛自述,又似不解的问题,怔了一怔,继而恍然,道:“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了。”   “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随着时间迁移,我们能够接收到在这时间段以前的天道记忆。   而根据天道记忆的反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因为这些降临者的出现,此时此刻的局面,已经比本来的历史线好了太多。   他们每一个都在尽己所能,做着最大的努力!   虽然能力有不同,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们至少在态度上,并不比你稍差!   你也不要全听了蔡渊的判断,他的屁股毕竟是坐在天京基地市这边的,而且,自己给出的好意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难免有些情绪化,他的判断也有偏颇的地方。   比如,他告诫你小心来自背后暗箭这提醒,就把人心设想的过分险恶了,无论怎样,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姜不苦皱眉道:   “可他描述的天京基地市之外其他势力的应对情况总归没有诬陷吧?   天京基地市主动释放善意,伸出援手,为什么不抓住,反要拒之门外?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吗?”   师仙子摇头道:   “除了你,其他降临者并不确切知道我们的存在,更不知道我们在全球的布局,不知道我们安排的降临者的数量规模,他们最多只能通过气息感应,对接触范围内的身边人有所判断,而且,这种气息感应并不准确,实力越低,感应越模糊,紫府境以下,更是完全无从分辨。”   “所以,你眼中,或许满眼尽是降临者,可在其他人眼中,情况可能截然相反。”   “其次,你下意识的觉得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可这心齐到哪里呢?   难道全部齐到天京基地市、甚至你的名下,才算数吗?   你自己试想一下,假如我给你颁布一个类似的任务,让你降临后直接听从某某调度指挥,言听计从,绝无违逆,你会作何感想?”   当然是去TMD,体验感这么差的“游戏”,谁爱玩谁玩,大爷不奉陪!   那么反过来,别人难道就会多受一点委屈吗?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把邀请函发出去,把选好的目标对应拉下来,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让他们保持持久的激情,不至于‘玩着玩着’懈怠了,厌倦了,不想干了。”   “要让他们有足够的代入感,他们在此界的身份,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历史和渊源,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可过分代入同样不行,没谁愿意彻底沉浸在灭世的体验中。”   “我们需要不时刷一下存在感,一旦他们沉浸过深就稍稍拔一下,让他们始终保持一种半超然的心境,可也不能过于频繁的露面,那会破坏他们的代入体验。   同样,那些违逆他们意愿的任务也是不能发布的,比如,让他们直接不远万里过来投奔你或者率着麾下力量一起投入天京基地市。”   “再一个,依我的了解,即便大家都知道彼此都是降临者,都知道主线任务是救世,可要让大家因此就不顾其他,聚在一个意志麾下,听着统一号令行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家都是降临者,这个世界不是条条框框限定死了一切的现世,就是杀人都不再是死罪,多少有些百无禁忌的意思,在这样的世界中,大家只会活得更恣意一些,你想要齐心协力,统一号令,那真得让人心服口服才行。”   “所以,这个世界不可能因为武者全部变成降临者就忽然之间自发的秩序井然起来,这种事情,即便是在现世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对人更难约束的此界呢?”   她这话说得姜不苦彻底无言以对。   这话也真说到了点子上,他之前还真就下意识的觉得“既然大家都是为救世而来的降临者,大家精诚合作、团结一致共抗异世界入侵不好吗?”   他甚至觉得这是理应如此、理所当然之事。   却没想到,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天真的一厢情愿。   他喃喃低语道:   “所以,要让大家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必须得有能力实实在在的做到,让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的那种,而不能通过任何取巧的办法。”   比如“都是自己人,降临者不打降临者”,说不定人家反而会兴奋大喊,“打得就是你!”   心中则会想,“救世主线里面开一条全球争霸,似乎也很有趣啊。”   又比如让师绾暄他们这些“游戏运营商”做些手脚,那只会伤害大家救世的激情,提前倦怠厌烦,这造成的伤害更大,甚至是无法挽回的那种。   师绾暄满意点头道:“你能认识到这个就对了。”   而后又道:   “其他势力在风水一道上确实少有可与天京基地市比肩者,这也是其他势力范围内情况会比你们这边糟糕的根本原因。”   “蔡渊伸出援手也是真心,但也并不是真正的无偿免费,人家还要考虑个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问题,天京基地市能成长为泛炎夏阵营势力之首,可不是苦哈哈埋头种田就能做到的。   熟读炎夏古史的他,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那都是翻来覆去玩烂了的。   你看蔡渊慈穆得不像话,可在其他势力眼中,这就是一尊妥妥的大魔王,某一天大魔王忽然给你笑脸,还是露出八颗牙齿那种,你觉得你是心中打颤的可能大些还是认为之前的印象都是误会,他其实是个好人?”   可他真是个好人。   姜不苦心道。 第三零六章 出发东盟   翌日。   姜不苦早早来到原天箭军演武大校场。   随着蓝星太阳升起,其他六界大日如同甩不掉的牛皮糖般跟着一起出现。   自从新历三零零年五月一日七日第一次同台之后,这就成为了此界常态。   六界大日仿佛最穷凶极恶的痴汉,黏定了蓝星大日,随她一起升空,随她一起落山。   霸占此界天穹,给这片世界众生以噩梦般的冲击,都非其本意,它们真正的目的,就是黏定蓝星意志显化之大日。   所以,世界的时序还算稳定,白天还是白天,夜晚还是夜晚。   只不过,现在的白天,天空会有七日。   现在的夜晚,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变成了非常纯粹的晦暗之夜。   因为无论是月亮还是星星,本质都是蓝星意志的显化,在现在这种局面下,蓝星意志干脆晚上不上班,将与其他六界意志的角力拉入另一个维度,从世界众生的认知层面剥离。   最初,人们还会震恐不安,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样的现象逐渐成为一种新的常态,就连一开始难以承受的、从六界大日处散发出的异世界气息,也渐渐与世界相调和,人们也变得越来越适应。   姜不苦孤身一人,在空旷的演武场上,从七日未现,到七日升空。   他的身体缓缓起势,手中本来空无一物,却像是在张臂拉动一柄万钧大弓,无形的弓弦每拉动一丝,他浑身筋骨都会哔啵轻响,也绷得越来越紧。   外人看去,这就像是一个老年患者,身体各种僵硬不适,一个随意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如此不堪重负。   可在他心中,在他自己的认知中,自己周身一直在缭绕升腾着炙热的烟气。   等到九点之后,各家支援的宗师级、大宗师级修者就陆续抵达。   待他们出现之后,姜不苦就缓缓停止了对“神弓”的淬炼,对他们每人都进行了短暂了的“面试”——在每个人身上都停顿一两秒,以便收集一些大略的信息。   包括是否是降临者,修为高低,能力方向等等。   他甚至刻意收敛起了自身散发的呼吸法的特有气机。   也即是说,他能看透他们,谁是降临者,谁又不是,但他们却无法看透他。   在与师绾暄谈话之后,他醒悟过来,自己这个降临者之所以能够指挥已经彻底降临者化的天箭军众,靠的不是自己也是降临者这个身份,也不是此界之极的修为,在现世蓝星,也不过就是四劫金丹境修为而已,真不值得让同为降临者的其他人折腰心服。   之所以能够理所当然的拿捏住他们,靠的是此界姜泰这个身份。   以现世炎夏的修行者规模,能被师绾暄等人发送救世邀请函的,都是通过了重重筛选之人,异日旧影梦境的匹配机制,凡不适者早已被剔除,而后又有呼吸法转修这个新限定,最后才优中选优,得到一份降临邀请函。   再加上邀请函早有提醒,凡是接受,在完成救世之前,其人相当于从现世炎夏彻底消失。   所以,最终能够降临此界者,能力心性自不必说,心态上,也没有轻佻到真把这当成游戏的心态。   从降临之日起便完全从现世消失,相当于死掉,难道就是为了爽一把吗?   再加上这个世界一旦启动,就无法回档,也不能重启,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掉就要出局。   所以,在绝大多数降临者心中,都是把这当成一次宝贵的试炼机会的。   还是由信誉卓著的炎夏中枢背书那种。   想想这三百多年来炎夏中枢为几件事这么上心过,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是一次什么样的机缘。   所以,哪怕他们在师绾暄等人的手段下没有完全沉浸代入,始终保持着一种半超然、半抽离的心境看待此界一切,但不意味着他们不重视。   每一个人都像是棋手,而他们把自己当成第一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对于这枚棋子的命运,他们比任何人都在意,这也是一种“爱”,虽然这和“爱自己”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可表现在行为上,却是高度一致的。   他们轻易不会做出违逆自己降临此界所拥有的这个身份逻辑的事。   比如以戏谑轻佻的口吻点评包括蔡渊在内的此界风物,比如朝自己的上级吐口水,忽然跑到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等等。   只要他们降临身份的“人生棋局”还能进行下去,他们都不会“掀棋盘”,不会表现出身为第四天灾的混乱与破坏属性。   而且,生死间有大恐怖,哪怕真是此界之人,不是降临者,在路到终点,面对十死无生的人生绝境时,同样也有化身成为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的可能。   所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他比以前更加认真的经营起姜泰的人生。   真把自己放在姜泰的位置上行事,而不是想着和其他降临者“相亲相爱一家亲”,大家都是自己人。   原本多少有些故意外放的特有气机也收敛起来,将明晃晃贴在脑门上的“我也是降临者”这个标签撤了。   这也不是掩饰什么,能发现的人终究都会发现,却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经他一一面试之后,发现降临者数量高达八千六百三十五人,非降临者一千五百三十六人,这也是武者与非武者的比例。   而他们的总人数为1万171人,比预计多出了171人,因为各阀在凑人数时都会默契的在平均数上多出一点,大头都出了,也不愿在几个零头上斤斤计较,一家多几个,最后便多出了171人。   除此之外,还有十位此界之极,称尊级战力,八位武尊皆为降临者,另两位非降临者,一为蛊修金蝉巢平,另一位风水修士六御邬仁。   这次空间通道密集出现,还是分属六个不同大世界,给风水修士提供了大量样本,在判断其他空间通道这件事上,不仅方法简化了许多,还更加精准,这位风水修士就相当于一个活着的指路罗盘,能始终为队伍指明空间通道所在方位。   不过,对拥有“全知天眼”的姜不苦来说,他这能力就显得有些鸡肋。   在人员全数抵达之后,简短的“面试”也很快结束,姜不苦没有多耽搁一秒,即刻动身出发。   姜不苦率着队伍才刚出城,邬仁就献上了一份图表,这是三合悬空门对天京基地市周边势力区域内空间通道方位的预测图。   姜不苦以之与自己心田中全知天眼实时观察到的情况相印证,发现偏差还是蛮大。   最小者距离偏差也超过了十公里,偏差大者甚至超过了一百公里以上,达到三百公里甚至五百公里这个级数。   而且,有一个明显的规律,距离天京基地市越远,误差越大。   这真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姜不苦很诧异,那就是虽然精确度不够,但是空间通道的数量却是与自己适时观察到的完全吻合。   并没有多出或者漏掉一个。   看了这份图表,姜不苦决定就用此物指路,而不用全知天眼开挂。   那最多几百公里的偏差值,随着邬仁和数百风水修士距离接近,自然能够迅速纠正回来。   这也有助于风水修士树立信心,确立地位,对风水体系的整体发展也有着巨大的正面激励之效。   只要有可能,他都是愿意帮助这些非武道体系走得更远、同时也走出自己的特色来。   他们的发展,并不会影响武道风气推向全球这一目标。   在他对此界道路的定位中,武道是主流,而其他道路却可以当成特色、辅助、类生活职业、类后勤职业领域发展。   大家互不妨碍,完全可以相辅相成,齐头并进。   “咱们先去东盟!”   确定好方向后,在姜不苦的领头下,队伍迅速加速。   速度很快就逼近音速。   姜不苦缓了一缓,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状态,发现都很轻松,完全可以向前再提一提。   毕竟,修为最低者都是堪比紫府境的武道宗师,哪怕是不以速度见长者,也能轻松达到此速。   见此,姜不苦心中颇感畅快。   经历过极速环球之旅后,他越发难以适应低速跋涉,感觉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上一次带领天箭军“急行军”,他的心境甚至必须动用完全态的金刚琉璃心才能稳住。   这么想着,他当先第一个突破音速。   其他人陆续跟进。   而随着速度超越音速,那熟悉的黑气再次出现,扑面而来,各种凶恶残忍的异世生物向自己冲杀而来。   姜不苦不避不让,直接冲了上去。   在接触的刹那,这些生物直接被撞散成黑气消散不见。   这次的异象和上一次不同,因为这些阻拦只作用于纯粹的心灵层面,现实层面并没有丝毫影响,衣衫完好,发型不乱。   他再次查看了整个行进队伍的状态,各方面都有了很明显的下滑。 第三零七章 形势图   哪怕这些异象单个对心灵的冲击都只相当于后天武者层次,与武道宗师差了两个大境界,且与他当日遭遇的从实体到心灵的全方位冲击不同,强度上弱了很多,可因其连绵不绝的特性,依然对每个人的状态都产生了影响。   好在,大家都还受得住。   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姜不苦开始缓缓加速。   经过几次调试,他将整体行进速度稳定在了一点五倍音速,时速一千八百公里左右。   上万道身影以如此速度在天空掠行,仿佛上万架气势汹汹的战斗机群,直指天京基地市的东南。   不过,因为他们的耐力远无法和姜不苦相比,每连续行军两小时,他就会让大家歇息修整一个小时。   在第一次修整之时,众人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风干妖兽肉就着水吞入腹中,宗师级、乃至大宗师级的气血宛如铁磨一般运转,是他们的体力快速恢复。   可另一边,还不得不竖起耳朵,努力领会姜帅的最新指令:   “以你们的修为,将整体行军速度稳定在二点五倍音速、每三到四个小时修整一次,这才是合理的。   现在每两小时便修整一次,速度也只能提到一点五倍音速,这是完全不合格的。   我会用半个月时间缓缓提速,最终将咱们的行军速度稳定在二点五倍音速左右,连续行军时间则逐渐提到三小时以上,希望你们及时跟上,若真跟不上甚至掉队了,那你们就自己寻摸着回去吧。   我们的任务很重,每一秒都事关生死,我不可能迁就少部分人的速度而在路上慢慢挨,以致浪费过多时间在路上。”   听到他这态度,很多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等修整完毕,队伍再次上路。   这一次,全军上下的态度明显更加郑重,当第二次歇下修整的时候,根据这次的行程和所耗时间,做个简单的计算就可知道,平均行进速度在一点六倍音速,若将头尾加速与降速考虑进去,瞬时最快速度还会更高。   虽然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掉队,全军的状态也没有变得更糟,反而多了几分凝实整肃之意。   趁着大军修整之时,姜不苦这次抛出了一枚甜枣:   “近日,我将天箭真意融入身法,颇有所获,其虽在灵活多变上有些欠缺,但于长途疾行却颇有妙用,且若多人近距离联合使用,彼此所感互相激荡,会形成一个覆盖范围更大的天箭真意场。   在此真意场中,每个人都更容易收获新的领悟,且行军速度会更快更省力,类似于雁阵效应,但又比之更加玄妙,我将之命为‘天箭身法’。   为了让不同修为者能够更快入门,我特意对武尊级的天箭身法做了不同程度的弱化,先天武师,武道宗师,武道大宗师都可修行,当然,收获也会不同。   不过,若在整体行军之中,修为低,实力更弱者,还能够向行军的整体借力,损有余而补不足,避免整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受到短板的拖累。”   “在之后的行军间隙,大家修整的时候,我会陆续将有关天箭身法的感悟倾囊相授。我现在简单分享一下天箭身法的梗概……”   当修整完毕之后众人再度出行,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振奋之态。   这一次,姜不苦没有再次提速,依然把行军速度控制在一点六倍音速左右,只不过,相比于之前两次,多走了二十分钟,这才再次修整。   他结合大家急行军中每个人的切身感受为切入口,缓缓引出了天箭身法的入门要领。   待大家都陷入沉思,各有所悟后,他就适时闭嘴,没再继续。   他反倒将三合悬空门的邬仁唤到一边,询问起他们在空间通道频繁出现之后的一些收获来。   邬仁非常好奇姜帅此时此刻有此一问,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姜不苦道:“我现在发现,限制咱们真正更进一步的,不再是咱们万人军阵的行军速度,而是后勤!”   说到这里,他又道:   “你没注意到吗,这次出发前他们每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快要用完了……相比于你们,武修最大的特点就是身体机能过于活跃,新陈代谢过快。   这种逼近极限的行军,消耗极大,必须经常恢复。比你们好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消化能力极强,可以通过大量补充高能量肉食快速恢复充盈气血,可这却引发了另一个后果,那就是他们对后勤的需要也极高,若是补充跟不上,恢复效率就会变慢。   他们出发前虽然都携带了不少,可他们的消耗量更大,要满足他们的消耗所需,不是随身携带那点量就能够满足的。”   此界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交通工具依然是巨型载重飞艇。   现世炎夏早在两百多年前便发明的飞船,在这里连影都没有。   因为飞船所涉及的符文、阵法、必须精通驭兽、灵植等手段才能大规模培育出来的确定参数的种种材料,这些前置技术此界统统没有。然也就无法凭空搓出飞船来,飞艇这种贯穿两个世代的古老造物也不得不强撑至今,拖着老迈之躯维护着人类文明在天空的脸面。   但其速度实在过于缓慢,特别是随着世界越向前,武者实力越高,自己能跑能飞,速度远超飞艇,其地位自然也就越来越低。   实力就是地位,不唯人如此,其他造物也概莫能外。   飞艇现在已基本沦为后勤货运和低阶武者乃至普通阶层中短途客运之用,连先天武师打底的天箭军都嫌它速度过慢,加上笨重不够灵活维护本身也要消耗大量精力之故,不用飞艇做载运之具。   天箭军都如此,现在所率万人军阵自然更是如此。   可如此以来,除了每人携带的各类必须物品之外,他们这些人基本都相当于是空手上路。   而这次修整之后,他们就将走出天京基地市所辖范围,彻底进入东盟地界。   作为统帅,他已经在为大伙的下顿饭去哪里吃这事泛起愁来。   他将这些考虑大略对邬仁说了,道:“这已经成为限制我们发展的最大拦路虎,只有搬开它,我们才能进入一个新阶段。”   “为此,我考虑了很久,最终想到了两个解决办法。   一是对交通工具做出革命性的提升,推出全新的大型载具,在保证载重的同时,速度至少要提升十几倍以上,才能勉强满足当前所需。可这想想就知道难度有多大。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系统性的大工程,涉及的方面非常之广,除非各个道路都取得了革命性的突破,不然,我不相信这种东西会在某门某派手里诞生。   再一个就是加强对空间的认知,并将这种认知赋予在某种物品上,无论是将小空间拓展变大,还是将大空间压缩变小,再或者于虚无处分割出一个空间,无论哪方面取得突破,都能打破我们当下的后勤瓶颈。   据我了解,你们风水修士应该在这次空间通道诞生这事上得了许多感悟,对空间的认识也远超以往。我就想问问你们距离做出这些实物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听完姜帅的话,邬仁摇头苦笑道:   “姜帅,你这真是高看我们了。   借着这次机会,我们确实加深了对空间的认识,可那是相对于以往来说,可距离你展望的这种状态,差得还远!”   姜不苦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他本人在现世也是埋头修行,对飞船、传送列车、传送阵、储物袋、储物戒之类都只限于知道其存在,并大概了解其基本原理,可更进一步的细节,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即便他真知道,也不可能直接挪用过来。   每一个成果之后,都有着无数的前置条件作为台阶,在此界,这些前置条件基本为零,其效果相当于是给一群还处在奴隶时代的古人一份战列舰的详细图纸,东西是真的,可也真的没有卵用。   更何况,两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完全不一样,从天变之后开始,就走出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姜不苦更期待此界在现有道路的基础上继续向前走,走出一条崭新的前路来,而不是用现世的某些成果和理念去干扰他们。   这种想法,他相信不仅是他,所有接受过炎夏义务教育的人都能明白其中蕴藏的价值。   好在他也没指望他们现在真能立刻拿出什么东西来,有枣没枣先打三竿,也算是给他们增加一个新课题吧。   ……   因为世界长达两百多年的不断扩增,星球陆地形貌早已不复三百年前的模样。   又因为星球大小年年在长、在变,且势力纷杂,技术落后,除了拥有全知天眼的姜不苦,其他人对此界都没有一个比较准确的地图概念,哪怕是蔡渊这种人物,也只能以彼我之间的大致方位、战力、疆域、人口多寡等信息来定位认知。   就整个泛炎夏阵营而言,天京基地市的位置中靠北,更北方则分布着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势力,他们被外人统称为“北民”。   “北民”轻生死,好争斗,哪怕是本就武风极盛、以实力论尊卑的炎夏他处,与之相比,都要相形见绌。   可他们之所以还以零散小势力形式在天京基地市这个打老虎脚下单独存在,并不是因为他们悍不畏死守卫的成果,事实上,他们曾多次哭着喊着想要并入天京基地市,成为基地市的一员。   可惜,就连蔡渊都在这事上选择性失聪——听不见。   这固然和他们中有着不少沙罗异族有关,可这关系真心不大。   因为这群沙罗遗民早在三百年前天变之后就被颇与其主支分开,等到漫长的野性兽潮结束,所有活下来的沙罗异族都选择与炎夏人合流共存,没有做这选择的,都死在了无穷兽潮冲击之下。   兽潮战争中,有三个著名的“兽潮凶源”,炎夏之北,原沙罗国广袤的疆域正是其一。   三百年下来,他们除了长相上还有些异族特征,其他方面早已炎夏化,无论语言还是生活习惯。   天京基地市真正不接纳他们投诚的原因是,这些地方太穷了,真把他们接收进来,就相当于倾整个基地市之力给他们补血了。   他们东、南、西三面与天京基地市接壤,而在他们北方则是极北寒地,扔块铁没落地都要碎成冰渣那种,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用比较老谋深算的话讲,这些北民因为地理限制,迟早都是天京基地市的盘中餐,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有。   现在下嘴,还得倒贴补血,那自然得再等等,等个更合适的时机。   而天京基地市东边除了夹缝中生存的许多中小势力,最大的势力有两个,也都是泛炎夏阵营七大之一。   东盟便是其中之一。   东盟这个概念诞生的时间比蔡渊祖父创立蔡阀的时间更早。   它一开始更接近一个地理概念,因为炎夏的人口分布,越接近东部沿海,人口密度、人口质量都越高。   天变开始之后,漫长的黑暗混乱期,地狭人稠的东部炎夏人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炎夏人来说,遭受了更多的苦难,给他们最大伤害的,不是非人生物的崛起侵害、同类的争斗残杀,不是这两者相较于其他地方变温和了,而是还有更大的威胁凌在他们头上。   很简单。   饥饿和寒冷。   在成规模的兽潮诞生之前,死于非人生物袭杀者,一次数十上百就堪称恐怖,同类争斗残杀,一次死上数百上千,持刀者要么被当成屠夫被人群起灭之,要么大家纳头便拜,尊为首脑。   唯有饥饿寒冷来袭时,收割的人命以万计,以十万计,一旦降临,挣扎的众生就得成片成片的倒下。   也恰是这种惨烈的环境,让所有人都本能的呼唤秩序的到来。   哪怕是充满暴戾血腥的秩序,也总比无序更好。   炎夏东部也成为全炎夏境内率先成规模的诞生出大大小小新兴势力的地方。   然后是长期的势力斗争,且因为大势人心,势力斗争也越来越有自己的默契,杀戮基本只在争权夺势的几方进行,即便波及无辜,也最多把其他力量者拖下水,而对底层民众保持克制,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些才是他们的根基,也是争斗之所以产生的根源,若是没了他们,争斗的一切都将一文不值。   当然也有不遵循这游戏规则的,将杀戮无限制的扩散,可他们全都遭受反噬而速亡,无一例外。   当这种默契逐渐成为一种谁都不能逾越的潜规则时,东盟这个概念也逐渐从地理概念发展成为一个政治势力。   特别是随着其他区域的势力也逐渐成型,势力之间,不仅要面对近邻的觊觎逼迫,更要时时警惕那些“过江猛龙”的闯入。   而彼此争斗不断,长期恩怨纠缠的本土势力们,这时的选择颇为有趣,他们往往会暂时性的冰释前嫌,外御欺辱。   等联合将过江猛龙逐走甚至干掉之后,他们又会陷入仿佛无止境的内耗中,对他们来说,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如呼吸般自然的事情。   而每一次过江强龙入境,东盟作为一个政治势力就变得越发明显,从开始的下意识行为,到最后的有意为之。   渐渐地,东盟在所有人心中就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   陷人的泥潭。   不仅能陷其他人,更能陷他们自己。   若东盟众多势力能如天京基地市二十多家武阀般,全部凝合在一起,真正变成一股力量,那么,泛炎夏阵营第一这个名头就该落在东盟头上,而不是天京基地市。   可惜,就连东盟内各家势力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若是除我之外,其他势力都更弱一些就好了。”   他们没把原因归咎在自己还不够强,而是大家都太强,可因为周围都是这种势均力敌的肌肉疙瘩,发展空间已经限制死,哪怕用尽全力挣扎腾挪,也不会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东盟内,很多势力单独拎出来,底蕴甚至不输于天京基地市的蔡阀,其传承甚至更久。   所以,他们很自信,若是其他势力都能如天京基地市其他武阀那般安分,超越天京基地市成为炎夏第一,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可奈何,东盟内有这念头的势力占了绝大多数。   即便如此,东盟依然是除天京基地市之外的第二。   扳不倒,却也站不直那种。   而姜不苦之所以把首援之地选在东盟,并不是因为东盟特殊,而是其中很多势力的名字让他感觉异常亲切。   青洪会。   野草城。   复兴社。   长弓武道馆。   ……   他清晰的记得,他突破紫府境之后第一次进入异日旧影梦境,就变成了青洪会的一名会长,死在了异族的诡计埋伏之下。   当时的他,用此界的标准衡量,也不过是刚入武道宗师而已,就能成为青洪会的会长,现在想来,那段梦境历史,应该还在蔡渊成为正式阀主之前,那时的炎夏比现在更加混乱,天京基地市都还没影,也没有形成比较稳定的七大势力。   天京基地市在泛炎夏阵营的位置本就是中偏北,而东盟原本是炎夏东境沿海一带,后来随着世界持续增长两百多年,迫于其他几个区域的压力,他们在紧守自家地盘之于,将发展方向选在了南方和海外新增岛屿。   这不是他们怵了其他实力,而是值不值得的事,明明有嘴边的肉不吃,偏要去和其他人抢,这不是有病吗?   也正因为这一策略,东盟在整个炎夏阵营的地理位置反而更偏东南一些。   再次启程后不久,邬仁就忽地来到姜不苦近前,道:“姜帅,我感应到之前与你的指示图都有些偏差,需要重新校正一下。”   而后,他赶快将最近几个区域的空间通道位置做了重新确认。   “在我们前方两千公里周边,有四个空间通道,东边两千四百公里周边有三个空间通道,偏北方向近三千公里处也有三个空间通道。   所以,咱们现在应该稍微调整一下方向,还要再往东偏南一点。”   他以为姜不苦现在带领的方向有误是因为原指示图偏差所致,于是赶紧补救。   姜不苦依言稍稍纠正了一下方向,却不是东偏南,而是更往东偏了一两度角。   邬仁既惊讶更不解,问:“您怎么走这边?”   在他看来,东南方向距离更近,空间通道也最多,怎么都该是最优选择才对。 第三零八章 文治教化理气宗   姜不苦早已通过全知天眼摸清了周边的情况,邬仁推荐的那个方位,周边确实有四个空间通道。   但是,已经有三个空间通道已被准确锁定,那些四散的炮灰侵入者也被当地势力料理得差不多了,距离被堵上也不需要太久。   最后一个空间通道也已被当地势力圈定出了大概的范围,普通民众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亡命逃离,周边区域只有大量武者在拉网捕鱼般搜检四散的炮灰入侵者们,并一点点向空间通道所在方位逼去。   所以,他们巴巴地跑过去干什么呢?   给他们洗地还是庆功呢?   姜不苦没有告诉他这个原因,不过,理由嘛,只要想找,总是有的。   “这边三处看似空间通道要少一些,但这三处空间通道所在区域都属于理气宗,这是东盟内少见的不以战力见长的势力。   而他们却对于民生治理很有一套,虽然有些过分复古,但在育养生民上确有独到之处。而三处空间通道所形成的三角区又是周边难得的富庶沃土,资源丰富,人口稠密,所以,我料定,一旦乱起,这片区域受到的影响反而比其他几处更大一些。”   邬仁其实问题出口就知道这话有些多余,这支万人军阵的具体事务全由“姜泰”做主,这是执政大殿的决议。   自己虽也是尊级风水师,但和“姜泰”这位传奇新星却根本无法比,更何况,基地市高层谁不知道,蔡老爷子就差直接把“太子”这标签贴姜泰额头上。   而年轻天才又总是恃才傲物的,只要是不伤及根本,其他事情,都顺他意来才是最好的,自己老老实实当一个顾问就好,有问才有答,若是不问,不做声最好,不去干涉他的任何决议,这对双方都是最好的。   他们的交流并没有丝毫耽误大队的行进。   当队伍距离最近的一处空间通道还有五六十公里的时候,脚下大地上便有了些许异常。   不时可见一种奇怪的、仿佛蝗虫一般的生物,体型将近一米左右,它们有的三五几只,有的十几只、数十只一群,不断向远处迁徙分散。   无论是遇见人类还是此界其他生物,它们都如同遇见腥味的鬣狗一样群扑而去,要么扑灭对方,要么被对方扑灭,无论哪种结果,它们似乎完全不懂得权衡利弊一般,都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仿佛它们来此界的唯一目的,就是这个。   只从外表就能够大致判断出,这些怪物有很大可能出自莽荒世界。   它们肆意蔓延的趋势,随着姜不苦所率万人强军的抵达而终结。   甚至,大军的行进速度都没有为此而丝毫终结。   都不用姜不苦出手,那些巨蝗怪物就被无数道如雨点般落下的各种劲力覆盖,瞬间爆散成为齑粉。   自此之后,随着队伍越向前,巨蝗怪物越来越多。   很快,一个长达四公里的空间通道出现在前方,此刻,空间通道就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源源不断的巨蝗怪如流水般喷涌而出,来到此界,然后,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人还在空中,速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姜不苦就传音做好了分派。   身后队伍直接从中间左右分开,很快,就以空间通道为核心,形成了一个直径八公里的包围圈。   所有人都宛如那涛涛洪流中定江分流的镇石,那些巨蝗撞上他们,直接被拍得粉碎。   面对这些最低级的炮灰,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出现在对方视线中,胜局就已经奠定。   很快,他们就以人为墨,在大地上画出一个圆环。   在这圆环形成的同时,便一边向内压缩,劲力化箭,撕裂无数巨蝗尸体,圆环迅速缩小。   而另一边,圆环又分出一层,向外扩散,将那些密集成群、还未分散远去的巨蝗尽量剿灭。   这个扩散之环最终止步于距离空间通道十五公里处,因为越往外走,巨蝗便越分散,将他们这样的力量消耗在这种事上,反而是种浪费。   当他们再次返回汇合时,这处空间通道内的巨蝗已被牢牢锁死在空间通道外五百米以内。   巨蝗的尸体铺满了视线所及之地的整片原野。   没做片刻修整,姜不苦就已经安排起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里留两千人,锁死这处空间通道,不能再漏走一只怪物。”   而后,他对邬仁道:“你带四千人去左边,将左边那处空间通道锁死,成功后分两千人往三角区中间理气城与我汇合。”   这次,邬仁没再提出任何疑问,很干脆的答道:“是。”   他也明白姜帅将分兵队伍交给自己带领的原因,和战力、服众都无关,只是因为他最擅长认路而已。   ……   理气宗是一个很奇葩的势力。   不仅在东盟内是个奇葩,即便放眼整个泛炎夏阵营,也是个奇葩存在。   也不知是怎样的因缘巧合,才诞生了这样一个断章取义,截取了很多不同儒家理念的势力。   按理说,这种厌弃武力,推崇文教应该被现实狠狠打脸才对,可它就偏偏极幸运的躲过了数次劫难,而每次劫难之后,都会让理气宗在厌武崇文上走得更远。   最开始,理气宗也会出一些战力过人的读书人,可随着其道路越走越偏,所有的能耐全都点在了文治和教化之上,主动舍弃了对战力的追逐。   用他们的话说:“既然确定要走一条道路,那就要坚定不移、勇敢无悔的走下去,最忌一脚踩一边,心意难定。”   理气城。   身兼城主与宗主的白养浩正在巡视城防,认真检查着每一项准备工作。   原本有些慌乱的士兵,在与他简短接触之后,全部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这城就是我的家,我的父母兄弟,子女亲朋,俱在其中,人在城在,人不在,城也必须在!”这种这样一股信念涌出,心底自然有种慷慨之意激荡不止,哪怕真有什么怪物出现在前方,他们也都怡然无惧。   除了城墙上的守卫,所有城门也全部大开,络绎不绝的民众,在一个个身着长衫,头戴方巾者的疏导下,有条不紊的进入城中,原本慌乱至极,有亡命之象的他们,在被这群方头巾密集抚慰之后,心底竟也多了许多坦然,脚步都变得从容起来。   整个城市,虽然在以远超平常的速度运转着,但却没有丝毫乱象,一切都秩序井然。   有人进城,还有人出城,身上穿着纸甲,手中拿着刀兵,气氛沉默而坚毅。   白养浩检查完工作之后,回到城主府,立刻叫来自己的得力心腹,问道:“怎么样,他们都怎么说?”   他这心腹是个年纪三十多岁、面向很普通的男子,他摇头道:   “他们都答应了会安排人来支援,但却不是现在,需等他们料理完自家境内麻烦的才成。”   白养浩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不满道:“那总有个准数吧?五天?十天?还是一个月?”   男子摇头道:“没有准数!”   白养浩立刻气得骂娘,“艹他马的这群龟孙,这种承诺当厕纸都嫌戳人,他们也好意思说出口!”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在外面的从容。   连带周边几家的八辈祖宗、连同东盟内那些大势力的八辈祖宗,一起骂了起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除了骂这一嗓子,也不知道应该干点啥。   理气宗虽以古儒精义为核心,但他们也不是真的蠢,怎么可能自废武功,君子六艺,有两项可都与战斗有关,仗剑游学,同样是儒家士子所推崇的。   理气宗之所以变成今天这般,乃是整个东盟的意志。   不过,这个锅也有很大一部分要理气宗自己来担。   因为若是深究东盟从地理概念转变为政治势力概念这段历史,便能够发现,每一次外来强龙入境,东盟内诸多势力联合对外,其中都有一个身影存在,他们从不出现在舞台中央,都是很不起眼的边角之地,可若细究,就能发现他们不可或缺的作用。   穿针引线,左右逢源,甚至能以辩才与嘴炮,让互相敌对的势力暂时摒弃前嫌,一致对外,所谓“兄弟睨于墙而外御其辱”。   甚至,细究整个炎夏大势,唯有东盟遭遇的过江强龙最多,难道因为东盟更有“招蜂引蝶”的气质么?   为什么这个嘴炮无敌的宗门总能恰到好处的开出药方,甚至有些料敌机先的意思。   而东盟在这样的外力捶打下,也确实变得越来越“清晰”。   能成一方之主的,就没有蠢的。   理气宗的异常很快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   据说单是这名目就可以分开来解,所谓“理”,就是我永远都是正确的、正义的、掌握真理的,所谓“气”,指的是我胸中那一口浩然正气,所谓“宗”,身负炎夏文脉传承的堂皇正宗!   而理气宗的理念,从来没有藏着掖着,从诞生那天就从没变过,“使炎夏再归于一统”!   这样的气魄,即便那些自认为可争一争东盟第一的势力都觉汗颜。   若真是一个样子货也就罢了,关键是,理气宗还真就样样不凡。   文治教化、使人繁衍生息、安居乐业就不提了,这是人家的老本行。   论治理水平,论动员能力,能把他们甩出八条街去。   而且,其中不凡战斗能力非常强悍者,轻易不动手,文质彬彬,可一旦暴起动手,悍不畏死,视死如归,那种生死在前却始终慷慨从容的气度,能让任何人看得肝颤。   不行,不能让它继续这么发育下去!   东盟一干掌握着话事权的势力在这个问题上取得了空前一致。   真让他们起来了,大伙还怎么混啊!   不过,就这么把理气宗废了又怪可惜的,因为理气宗百分之七八十的能耐都点在文治教化和一张嘴上,若是用个数据表达,大概就是“势力秩序稳定度+10”“人口出生率+10”“人心向心力+10”“粮食丰产+10”“战前士气鼓舞+10、团结一心+10”……真废了,怎么舍得?   所以,最终便发生了东盟所有势力老大齐至理气城,捂住耳朵,不理会理气宗上下义愤填膺的任何指责。   “两条路。   第一,我们一起发力,将理气宗从东盟连根拔起,为了杜绝死灰复燃,以后再给我们捣乱,我们将会把你们辛苦收藏的一切典籍全部销毁,不留一字,自此以后,要是东盟境内再有人敢说一句‘子曰’,算我们无能;   第二,接受咱们的监督,不再擅自行动,搞风搞雨,既然走文治教化那就走到底,并定期给我们提供一些学业有成的理气宗弟子,若是你们做到这一点,你们的安危将由整个东盟保护,你们再不需为此担忧。”   这真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理气宗也不敢真的验证,这群武夫是不是真的敢焚烧炎夏古籍,不留一字,他们觉得这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可在这些武夫莽汉眼中,怕真就是擦腚都嫌难受吧。   所以,看似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   从那以后,理气宗就再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武力了。   一直以来,除了发展受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直到今天。   白养浩身为理气宗的宗主,胸中一口浩然气充塞胸臆,随意几句话,听在他人耳中,就能轻易引发他人内心中先天便有的仁善之心、同理之心、智勇之心,当人们心中这些火苗燃起,胆怯、慌乱、恐惧等负面情绪自然只有躲避退让的份。   若论对道的领悟,他也可以传道受业,与人解惑,即便一口气说个十天十夜都可不带停的。   可唯独,他不能动手。   可这对他在东盟的地位并无丝毫影响,即便其他武尊级莽汉见了,也会装模作样叉手恭恭敬敬称一句“老师”。   手拿羽扇,就着天下大势把脉问诊,所有大势力的宗主掌门,都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直到今天,不灵了。   在七日横空,异世界入侵,空间通道在各家地盘上乱洒乱现,无数异世界怪物流水也似冲过来的当下,那所有信誓旦旦的保证,全都变得一文不值。   他虽然努力做了些自救安排,可他自己知道其中效果。   骂过之后,他便颓然而坐,目光呆滞,不知看向何方。   他那心腹助手却始终恭敬站在旁边,就在这时,远处一个方头巾青年急匆匆的跑来,正要大步入殿,被他以眼神制止了。   他快步轻声的走到方头巾青年旁边,青年与他快速耳语了一阵。   心腹助手听罢后,眼神陡然一凝,快速返身,来到白养浩身旁。   “宗主!”   “嗯?”茫然失神的白养浩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他。   “天京基地市的姜泰率着一万强军来援。”助手道。   白养浩眼中有些茫然,“谁?”   “天京太子。”助手道。   “啊!”白养浩惊呼出声,猛然站起,膝盖却不慎磕到桌角,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啊!”   但他却没做丝毫停留,一瘸一拐的往外冲,“太子来啦?快快随我去迎接!”天京二字被他自动省略了。   才走出一半,忽然停住扭头,问:“太子现在何处?” 第三零九章 越来越多   姜不苦很顺利的完成了对另一个空间通道的封锁堵漏,在安排两千人驻守后,率另两千人往理气城而来,途中,遇到了邬仁等人所率另两千人队伍。   而根据他们的回禀,他们所负责那个空间通道也被堵死了,同样留下了两千人一边封锁堵漏,一边搜寻清理那些四散的侵入炮灰军团。   因为理气宗的特性,在当前这个时段,即便是放眼全球范围内,在人类文明覆盖范围内,其境内的降临者密度也是最低的,真就连个正经的武者都没有,哪怕天道有心安排,也没着落点。   这在往上当然也不是如此,其他势力都轮替派驻不少武者来理气宗镇守,算是理气宗支援给各家势力“读书人”的一种回馈。   可从七日横空开始,这些外来驻守的武者就仿佛商量好似的,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全都溜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当此巨变,发现自家有很大可能已经“着火”烧了起来,谁还有心思替别家势力做安全卫士?   在这实力就等于地位的世界,任何一个能上的了台面的武者,不仅有家有业,而且还都家大业大,赶紧回去帮自家灭火才是正经。   所以,理气城在姜不苦等人眼中,就是剥光了完全不设防的,轻轻松松就能进入。   可恰是如此,偏偏理气宗又是对“名”与“礼”非常在意的,可别因为一些细节疏忽,最终搞得万里奔波来救没落个好,反而遭人埋怨、甚至结下怨仇,那真就太搞笑了。   因此,原本掠空而至的姜不苦等人非常礼貌的在城门前落下身影,并向城门口一位地位最高的方头巾表明了来意。   早在他们还是天边一团黑点,迅速低空掠至,也迅速变大清晰的间隙,原本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城门口就已经慌乱成了一团,因为那些方头巾们全都张大了嘴看向远处,心中电闪过各种恐怖的猜想,哪还有心思以自己的能力帮他们稳定心绪,他们自己就是最慌的那个。   等姜不苦等人在他们身旁落下,他们心中都闪过一个庆幸的念头:“都是人啊!”   而在听完邬仁对他们这个队伍简短的自我介绍和此行目的后,脚像似踩在云朵里,心情也轻飘飘无所着落,有种恍惚做梦的不真切感,不过,他们好歹知道,这种大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真正的主事人。   于是就点了数位普通人中的长跑健将,迅速往城内城主府传递消息。   姜不苦等人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半个小时不到,远远就见一个长衫老帅哥从远处大步狂奔而来,他双手将长衫前摆提在手中,只是为了方便大步奔跑,而在他身后,则跟跑着好大一群人。   此人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姜不苦近前,姜不苦真要向前见礼,此人动作却完全超出了他这个武尊强者的反应。   “噗通”一声,非常干脆果决的便匍匐在姜不苦脚下。   “呜呜呜~~~,太子殿下!”   姜不苦微微迈步向前连同刚刚伸出的手一齐僵在那里。   这反应,完全不在他预料之中啊。   紧接着,还不待他做更多思考,便又是一连串“噗通”“噗通”匍匐跪地的声音。   很快,除了他们自己,理气城门口跪倒一片,不仅那刚才跑来的一群人,还有原本就聚在城门口的各色人等,他们此刻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这……这……”接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的姜不苦,实在接受不了这个。   无论是让他与别人下跪,还是见别人对他下跪,他都接受不了。   可看了看此间情形,他也实在没耐心与这么一大群人掰扯,干脆拎起最先跪倒那位老帅哥,纵身一跃,便已越过城墙,在空中稍微打量了下,便往城中掠去。   ……   城主府中。   盏茶功夫之后,在白养浩的戚声哀告之下,姜不苦对理气宗的过去和现在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看着一脸恭敬,从各方面都极力扮演好自己臣子本分的白养浩,姜不苦心中无语。   我就是来救援,同时看你们这处是周边势力中人口最稠密秩序的所在,便有心来你这做个补给,别看麾下过万将士现在都还龙精虎猛,可若没有新的补给续上,全军上下的效率至少要打个对折。   可直到现在他才从白养浩嘴中了解到,理气宗满足寻常人所需的物资倒是非常充盈,粮食更是年间扩建,年年满仓。   可是,这些物资的能量等级太低了,对宗师级武者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而能满足宗师级、乃至大宗师级武者补给的物资,也不是说一点没有,毕竟以往为了让各家武者更加用心,他们还是会私下给他家武者私发一些福利的,但别说万人所需,百人所需都凑不出来。   目的没达成,反倒黏上了个牛皮糖。   看白养浩这架势,完全就是抱死天京基地市这条大腿不想撒手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打着快进快出主意的姜不苦,神色间很自然就流露出些许异色,而惯会察言观色的白养浩心中一慌,赶紧道:   “太子殿下……”   姜不苦赶紧挥手打断道:“我不知道这称呼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不过,你若还想继续谈,那这称呼你还是换换吧。”   好在天京基地市的政治风气尚好,不然,单是白养浩那一句称呼,就足够带来无数的腥风血雨了。   “明白,明白!”白养浩脸上露出“我懂”、“我懂”的神色。   你不明白!   姜不苦心道,却也不想再与他纠缠此事,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白养浩赶紧正坐肃然道:   “您别看我们毫无力量傍身,就把我们当成一只废物弱鸡,若真如此,在这吃人的世道,还是东盟这种群狼环伺之地,哪还有我们的命在,还给我们这么大一片容身之地?”   姜不苦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   “我儒门修士,并非一无是处。   我们一身所学、一身修为,不在个人的力量上,而全在‘修齐治平’四字上。   若把一个势力笼统看成一个武者,那么,我们就能极大的优化其气血运转,燮理阴阳。   资源配置更优化,秩序更稳定,人心更凝聚,人口生育率、资源产出率都会在现有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我们还能够让整个组织体系的运转更加紧密合理。   我可以不谦虚的说,越是庞大的势力,我们越能体现出巨大的价值,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当今炎夏,最需要我们的势力,非天京基地市莫属!”   姜不苦道:“东盟也不比天京基地市差多少吧?”   白养浩无奈摇头,道:   “衡量势力的强弱,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东盟的问题,已经是烂在根子上那种,早就已经走歪了,最多也就维持现在这种斗而不破的局面,要想更进一步的发展,除非除某一家之外其他势力中高层全部死绝了,不然,是扳不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胸中积蓄已久的郁气终于爆发,愤愤不平的道:   “这群目光短浅的武夫,根本不明白我们真正的价值,只把我们辛苦教导出来的优秀学子当成产业管家使唤,把我们理气宗当成管家培养基地,艹他马的!”   说到最后,连一点形象也不顾了,直接爆粗口。   这种粗鄙之语从他嘴里吐出,看在姜不苦眼中,简直充满了喜感,若非定性不错,怕不是早就笑出声来。   “我一直知道蔡议长胸中有个大宏愿,这也是我历来认为天京基地市的格局远超东盟的地方。”   白养浩抱拳拱手,遥敬远方,一脸的崇敬。   嘴上还继续一褒一贬,道:   “一个想着让炎夏再次一统,另一个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一个不少,可玩来玩去却都成了门户私计,也亏得那群家伙有脸说东盟的真实实力比天京基地市更强,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   这时,坐在矮几对面的他忽然上身前倾,凑近几分,故作低语道:   “姜帅,这场天变固然是场大危机,可危机危机,危中藏机,若是觑准机会,敢于下手,又懂得用力,现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让炎夏再归一统的良机!”   姜不苦挑了挑眉:“哦?”   他终于露出感兴趣之色,其实,这个机会,不仅白养浩知道,蔡渊也早已查知。   早在七日横空当日,空间通道还没出现,他就已经说服其他武阀,在扎紧自家篱笆的同时,更要抬眼看,不要只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只不过,一生唯谨慎的他犯了乐观大意的错误。   而身为“东盟产业管家培训机构”的老大,姜不苦也确实想听听他的见解。   “你仔细说说。”姜不苦道。   白养浩道:   “其他势力,悄悄往其他势力安插人手探听消息,那叫卧底间谍,在东盟这帮派江湖气严重的地方,一旦被发现,下场会很惨。   唯有我理气宗的门人,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入各家势力核心,对他们家底的了解,往往还会超过他们自己。   这当然不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而是因为他们信奉拳头和力量,而这两样却是咱们最欠缺的,文弱书生一个,他们不怕。   唯一有限制的,就是严禁他们把这些消息往外传而已,不仅行动自由会被限制,哪怕看似寻常的家书通信都会被反复查验。”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冷笑,起身从身后书柜暗格中抱出一个木箱,打开木箱,现出里面整整一箱书籍。   他直接推到姜不苦面前,道:   “东盟各家各派的信息,事无巨细,皆在其中。我想,以天京基地市之能,只要研究透了这些东西,自能轻易撬开这个处处漏风的联盟,不需要我做任何建言。”   姜不苦目光在箱中随意扫了一下,书籍分两列六摞码放,分门别类,每一摞所指皆有不同。   分为“人物”“户口”“地理”“资源”“风俗人心”“东盟史”。   白养浩指着前五摞道:   “这五项以一个个势力为对象,详细剖析其内修行人物、人口多寡、疆域地理、资源产出和其地风俗人心,最主要的是探究当地底层普通民众与当地势力之间的割裂与疏离。”   说到这里,他把第五项单独拎出来特意说了一下:   “东盟内的势力,江湖帮派习气都非常重,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引以为豪,根本不能视之为一个健全的政权,强者对弱者有着绝对的权利。   可想而知,身为最弱者的底层平民是个什么状态,虽然他们把将自家子女成功送入这些势力为唯一出路,并引以为荣,但心底里对这些势力是毫无忠诚可言的,是冷漠的,甚至是仇恨的。   只不过,他们有苦难言,有恨也不敢申罢了,对他们来说,这些势力就像是天一样无法反抗,只能承受。   可若把他们头上的天换成天京基地市,他们绝对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而后,他指着最后一摞“东盟史”,道:   “修史本就是我们儒门的传统,而东盟内其他势力没有一点史学精神,他们对历史也不感兴趣,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家修行。   可从天变开始,这三百年的历史,实在有太多值得铭记,我理气宗耗费数代人的心血,收集、整理、编撰了这部东盟史。   看完此书,您会比东盟人自己更了解东盟人,明白这些势力的兴衰更替,详知他们的恩怨纠葛,更能明白为何形成现如今这种斗而不破、一潭死水的局面。”   听他说到此处,姜不苦的神色更加郑重几分,看向白养浩的神色,更多了几分古怪:   “你们理气宗,早就在为今天做着准备?”   做什么准备?   当然是做整个东盟的二五仔。   不仅要把整个东盟打包卖掉,还是论斤论部位的那种,头是头、骨是骨、内脏是内脏,精细到了极致,生怕买的人噎着了、不适了。   白养浩闻言,毫无愧色,昂然抬首道:   “当然!   让炎夏再归一统,岂是蔡议长与天京基地市所独有?我理气宗从成立那天起便以此为目标。   我们也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早在多年前,我就认定了天京基地市和蔡议长,只是,受到严密监视的我们根本不敢有任何逾越的动作,不然,必会立刻遭遇毁灭。   这场巨变让所有监视者全部收回了力量,在得知您亲自前来后,我便知道,我宗上下苦等的时机终于来了!”   姜不苦心想,若是这次来援的是另一家势力,那“明主”这帽子可能也不会戴到天京基地市头上了吧?   不过,假设本身不成立,和事实相违,心中想想就行。   姜不苦此刻已经不再怀疑白养浩的心思,按住木箱,道:   “这些书我会找时间慢慢看,既然你们把一切做得如此妥帖,想来心中必有成熟的谋算,你说来与我听听。”   白养浩颔首,低声讲述起来。   一个小时后,姜不苦抱着木箱飞掠出城。   将三位最擅长速度的武尊单独唤出,将手中木箱交给其中一人,而后叮嘱道:   “护送此箱,立刻返回基地市,亲手交给蔡议长。”   他可没想过自己一页页去研究,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以他们远超万人行军的速度,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将此物送回基地市,现在这个时间点,各家都在自扫门前积雪,有三位武尊护送,他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三位武尊闻言,立刻腾身而走。   既然已经安排了,姜不苦便又唤来十位武道大宗师,对他们道:“天箭军现在何处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众人点头。   “那好,你们先去城主府取点补给,然后便动身往那里走一趟,将那些武道宗师全部替换过来。   彼处则暂时由你们十人坐镇,顺便把我教给你们的天箭身法推广出去,过半个月我会安排另一批人去替换你们。”   六万天箭军中,宗师级武者有两千多位,其他皆为先天武师。   比那些空间通道出来的炮灰,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若说最开始面对密集涌出的异世界侵入者,他们可能还有所慌乱,现在连续杀了这么久,必然都是“熟练工”了,再把两千多位宗师钉在那里就有些浪费。   同样是自己的麾下,不能厚此薄彼,他便想着把他们替换过来,亲自带一带。   做完安排,他没有停留,带领四千部众往另一处势力辖境内的空间通道而去。   这是一个与理气宗相邻的势力,名为桃花寺,寺中主人乃是一群酒色财气样样不忌的光头,自称佛爷,杀人放火倒是比寻常势力还要放得开些。   明显是一群披了出家人外袍的豺狼,要么就是把一肚子经书往反向练成的歪才。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特质,其境内空间通道清一色与另一个光头世界相连。   空间通道不仅多,而且纯,分布也很散。   当姜不苦等人出了理气宗范围不久,就频繁见到光头互殴互杀的场景。   越来越多。   当他们越来越接近一处空间通道,大地上塞满了茫茫多的光头。 第三一零章 通透无碍   从空间通道对面,流水般涌出茫茫多的光头。   从身材样貌来说,他们与此界人类并无太多不同。   一个头,两胳膊两腿,中间是躯干连接。   可细究起来,这些看上去并无异常的东西整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面容清秀,身材纤细,单薄得非常过分!   面部五官之中,唯独少了眉毛眉骨,再配上它们面部始终噙着的淡淡笑意,哪怕临死前一刻,这种笑意依旧不减的挂在脸上,就让人心中发寒了。   它们单个的实力并不强,依然是炮灰级,却别有一种邪异渗人之感。   与它们相持的另一方,也全是光头,面容或凶恶、或刚毅,身材高大魁梧,或是拿刀、或是持斧、或是拎着铁棍铁锤,如同砍瓜切菜打地老鼠般消灭着那源源不断从空间通道中冲出的光头。   可因为他们的数量远少于另一方,且最强战力也仅一位武道大宗师为首加上十余位武道宗师这样的阵容。   另有近百位先天武师为中坚,其他近两千名武者都是后天武者,与另一方相比,武力上并没有形成绝对优势,且数量远少于对方。   现如今,他们最多让整个队伍如同礁石般牢牢定在激流之中,要想将这股暗涌激流彻底摁死却力有未逮。   那位大宗师级的光头大汉将手中月牙禅杖舞得光华灿烂,道道月牙劲力在身周环绕飞洒,将那些有可能冲击阵型散乱的邪异光头准确拔除,是他们这群人能够牢牢定在此地却未损一人的关键。   同时嘴里还不忘鼓劲高喊:   “大家坚持住,等方丈和其他大法主将其他几处空间通道堵死,咱们就把这群畜生摁死在娘胎里!   千万别泄气啊,咱们现在撑的就是这一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一群人出声高喊:“大法主,看您身后!”   在桃花寺,方丈是唯一一个实力站稳武尊级的强者。   其他大法主都是大宗师,同时也是在桃花寺绝对地位的象征,大法主和方丈便是这方地界的绝对高层。   那位大宗师闻言,猛地扭头向后看去,立即悚然而惊。   就见远方天际快速掠来数千道身影,就如同一团移动的雷云天灾,凡他们所过之处,磅礴的气血劲力如暴雨般落下,而但凡被这“暴雨”覆盖之地,那些越界而来的邪异光头全都化作血雾爆散。   随着他们的快速移动,大地上几乎同步被犁出一条死绝之地。   而就在他扭头关注的短暂工夫,天空那团由数千人组成的移动天灾就已近在咫尺,然后,“暴雨”就在他们身周下了起来。   就在他们担心自己也会被淋个透心凉的时候,那“暴雨”却很智能的将他们所在这片区域空了出来,本来一整团的移动天灾变成了一个如同甜甜圈的环形。   在这“暴雨”的覆盖下,原本猛烈冲击着他们这个队伍的“激流”瞬间便有断流枯竭之势。   然后,最多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吧,那源源不断从空间通道另一端冲来的邪异光头们被彻底摁死在了通道口。   那些忽然闯来,瞬息之间便将灾源终结的人群一分为二,一小半围堵在空间通道出口,一大半追剿那些四散的邪异光头们。   直到此刻,呆愣在原地无所适从的大法主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出声道:“咱们也去!”   桃花寺众人才各自醒悟过来,跟随大法主一起超一个方向的另一拨光头杀去。   半个小时后,桃花寺上下僧众正杀得尽兴,大法主一声呼喝传入每人耳中:“咱们回去!”   正有人不解抬头,那些光头可远没有追剿干净,身边便有人努嘴提醒,只见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原本四散追剿的援军现在正快速往空间通道返回,没有继续追剿残余的打算。   见此情形,对大法主的命令他们也就理解了,赶紧舍了手中战斗,便再次往空间通道处汇聚而去。   见本地主人返回,姜不苦对为首的大法主伸出了手,一边道:   “我是天京基地市的姜泰,经蔡议长提议,执政大殿一致通过,组建强军往援各处,尽快平复这场灾难。”   大法主闻言,一时间有些恍惚,脑海中甚至还在努力寻找这具身体有关天京基地市与姜泰有关的信息。   是的,他也是一名降临者,一降临过来就忙于应付空间通道出现引发的各种乱象,对于记忆中那些远在天边的消息,根本就没有过多关注,此刻猝然遭遇,不得不临时抱佛脚。   过了一会儿,他眸光一凝,终于想起面前这人是谁。   “天京太子?!”他语音低喃,脱口而出。   再次听到这个称号,姜不苦真有些无语。   敢情在天京基地市之外,自己真正的绰号是这个,天箭的认知度哪有这个高?!   对方既然识趣的率着大队返回,姜不苦也不客气,直接让他用己方人员将堵在空间通道之外的自家武装置换出来。   不过,因为这些人的实力偏弱,哪怕全填进去,要想死死摁住此处空间通道,避免出现意外反弹,依然还得填一些力量进去。   过了一阵,大法主去而复返,恭敬回禀道:   “姜帅,在我寺增援力量赶到之前,我们还需要贵方支援武道宗师二十位外加大宗师一位,才可以稳保这处空间通道不失。”   姜不苦颔首道:“我会在此处留武道宗师四十位,大宗师三位。”   大法主闻言,嘴巴张了张,并没说这太浪费,而是出言赞道:“您真是太慷慨了。”   姜不苦摆手道:“你和其他十五位宗师级僧众不要留在此处,与我一起同行,咱们立刻增援下一处。”   大法主闻言,嘴巴再次张了张,不过,这次脸上神色变成了惊疑,他很想说,这些后天武者、先天武师最服我们管教,大家彼此配合最为默契,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姜不苦却一脸的不容置疑,道:   “这可能会导致一开始的配合生疏,所以,我额外多提供了许多人手,必保此处万无一失,且你们对桃花寺境内的情况最熟悉,我们要往援他处,也必须你们出些人做向导。”   大法主嘴巴再次无声张了张,最后,只是点头应道:“是,我这就安排。”   让姜不苦高兴的是,因为他们这一群人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打高消耗持久战的打算,所以,虽然人手紧张,但携带的补给物资,特别是高能量妖兽肉食非常充足,在这个世界,这就是武者补血回蓝的利器。   趁着大法主最最后的安排,姜不苦让大家赶紧修整,等一切妥当,便一刻也不耽搁再次上路。   和来时不同的地方在于,大地上茫茫多的光头乱象已经消失。   一旦这些异世界生命死亡,它们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被世界消化,就像是被扔进强酸中的物体,迅速被世界溶掉。   死掉的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被世界分解吸收。   ……   队伍再次飞出三百多公里,又一个通向邪佛世界的空间通道矗立在大地上。   熟能生巧,姜不苦等人和上次一样,很快就将这处空间通道堵死。   而这里,也有一群桃花寺僧众,无论是数量还是整体质量都比前次遭遇那处还更好一些。   在姜不苦等人来援之前,他们不仅牢牢守住了自家阵脚,还在一步步向空间通道推进,虽然推进速度有些感人,但这至少说明角力的双方,他们是占优势的那方。   若是他们能够赶在空间通道形成之前就来到这里,有很大可能将这处空间通道隐患摁死在萌芽阶段。   同样是熟能生巧,在他们快速增援抵达,并快速将空间通道堵死之后,他再次提出以自家武道宗师和大宗师将对方同等数量的法主与大法主置换出来的要求。   对方闻言之后,终于抬头看向紧跟在“天京太子”身后的另十六位光头,和他们同属桃花寺、被分派去另一处空间通道的同门,一瞬间,他们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连多余的反抗都没做,就很干脆的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这一次,许是真的熟能生巧的缘故,从来到离开,比上一次节省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来时多少人,离开时还是多少人,总体实力也没有丝毫减弱。   这一次,在姜不苦的带领下,队伍向前飞了将近一千公里,来到了第三处增援点。   这一处,桃花寺的力量更加充裕,即便姜不苦等人没到,只靠他们自己,最多也就半天左右,就能将空间通道堵死。   不过,别说提前半天,就是提前半小时,半分钟,都是有意义的。   封堵空间通道的过程,已经不用多说,几次快打快走,大家都已经形成了一套极高效的流程。   同样,当事后姜不苦提出把这里的宗师级及大宗师级战力置换出来,有他身旁数十名同门作保,没有任何波折就做成了。   而且,因为桃花寺在这处安排的战力格外充裕的缘故,一番置换下来,在队伍再次出发时,相比来援之时,居然还额外多出二十位武道宗师和两位大宗师。   而按照桃花寺自家制定的计划,这些富余的战力本来是打算在完成这处通道封堵之后,去增援姜不苦他们第一次遭遇桃花寺僧众那一处的。   不过,现在那一处的同门领导已经跟在了“天京太子”身后,还有什么说的,跟上就对了。   在队伍再次上路时,还有一个意外插曲。   其中一位刚加入的法主向一位并肩作战多日的大法主低声传音,语气中充满疑惑:“怎么和他们来时的方向相近?”   若把刚才那处空间通道作为一个点,天京基地市远来的援军来时与去时的轨迹视作两条线,那么,按照常理,这两线一点形成的角度应该大于九十度,呈钝角才合理。   而实际上,他们现在的轨迹却是呈锐角,还是低于六十度的那种,这说明在他们来援此处的途中,应该还有另一处距离更近的所在也需要他们的支援才对。   那位大法主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传音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却没想到,“天京太子”远比他们预想的光棍,一边在前领队,一边对所有人传音解释道:   “我有特殊手段,能够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空间通道状态,我们现在要去这处空间通道的情况要好很多,即便没有我们相援,问题也已不大,对我们的需求也没那么迫切,所以我之前才舍近救远。”   听了他的解释,很多人心中的疑惑都被解开,可与此同时,有一个新的猜测在所有人心中若隐若现。   这一次,折返回援的众人只跑了三百多公里,一个已基本完成合围的空间通道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处桃花寺僧众的数量并不比上一处多,甚至还要略少一些,可其中,大法主的数量却突破了两位数,达到了十五人,比之前三处总加起来还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身上的气息更是如夜空中的星月一般夺目。   方丈,武尊!   显然,这一处集中了桃花寺大半精锐战力。   那些被姜不苦一路裹挟、随他一路同行的桃花寺僧众,在这一刻,忽然之间,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在发现姜不苦等人到来时,本来即将完成合围的桃花寺队伍忽然一滞。   姜不苦当然不容许因为自己等人的到来,让平稳的局势向负面发展。   只是挥手示意,已经培养出默契的数千宗师、大宗师齐齐扑出,不仅将空间通道处最后的缝隙堵上,还在迅速向周围扩散,快速将视野之内的邪异光头消灭。   姜不苦身后一干桃花寺光头本来也想趁机溜去斩邪除魔,但却被姜不苦强行留住了,跟他一起向站在那里,远远向这边肃然逼视的桃花寺方丈等人行去。   随着姜不苦率众大步流星的迎上去,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充塞了双方之间的虚空。   而跟在姜不苦身边的一干源出桃花寺的光头,感受到来自方丈和大量同门看叛徒一般的目光,更是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那第一位接受姜不苦救援,也是第一位随他一起的桃花寺大法主,终于受不了这种压力,赶在对峙双方干起来之前,向自家方丈传音,快速将此番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包括姜不苦等人的身份、目的,还有进入桃花寺辖境内的行事等等。   听完这些,桃花寺方丈看向“姜泰”,冷笑道:   “你们真的是挑了个好时机,真的是好手段!   可你们利用这种灾难成事,是不是太下作了点?”   姜不苦道:“我们救援是不是帮助了你们?是不是解决了实际的问题?如果是,那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桃花寺方丈不和他在此事上辩驳,继续冷笑道: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也要受你裹挟?”   说着,他就毫不掩饰的完全爆发出此界之极的武尊实力,他身旁十五位大法主紧随其后,气势也随之完全外放。   磅礴气势外放,气血冲天,宛如狼烟升腾,战意弥漫。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来试试”。   可很快,这一切就破碎消散于无形了。   就在这位“天京太子”身后,升起四道此界之极的气血狼烟。   与此同时,堪比大法主的气血狼烟,更是多达四百道!   高下强弱之势,瞬间明晰!   一边是森然有序的狼国禁卫军出巡,一边则彷如十几只草原流浪、无所着依的孤狼小队。   龇牙咧嘴、想要干架的他们在这种对比面前,反复被直接下了冰冻凝结之术。   姜不苦趁机开口道:   “救援完此处后,我打算去北边的长弓武馆,不过,我毕竟远道而来,对东盟的风土人情很陌生,阁下既是东道主,又与对方是近邻,恰是我们所急需的,所以,想要邀你做个向导。”   这个台阶给得有点硬啊,不过,有就不错了,桃花寺方丈赶紧道:   “好好好,你们不远万里奔波,不说其他,单是这种精神就让我汗颜,现在有机会与诸位一道,我正求之不得呢。”   既然豁出去,那就干脆豁到底,他赶紧道: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处空间通道封锁已毕,现已用不到这么多人手,除我之外,我想再带十三位大法主与四十位法主与我同行,共行此大仁大义之举!”   姜不苦颔首赞许道:“好!”   而后,他道:“若我所料不差,桃花寺辖境内还有额外富余的战力吧?”   桃花寺方丈闻言一滞,颔首道:   “我们辖境内总共出现了五处空间通道,在你们来前已经镇压了一处,为了求稳妥,那里负责封锁的里面还是比较富余的,现在还能够抠出两位大法主和十位法主。”   姜不苦摆手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那些后天武者、先天武师,因为他们本身的行动效率,哪怕你们早早全民动员,这一层次的力量应该还有大量没有赶过来吧?”   桃花寺方丈点头。   “我这次其实带了过万强军,却有六千都填在理气宗那边无法抽身,因为空间通道大小摆在那里,想要封死,哪怕修为更高,人数少了还是兼顾不过来,这就很不划算了。   现在桃花寺辖境内的空间通道已经完全被封锁,除了还需要清除零星四散的异世界炮灰,已经不需要太多武者。   你看能不能把这后续动员起来的武者直接调去理气宗那边,把我的人替出来?”   桃花寺方丈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心中更是倒抽凉气,一万由宗师、大宗师组成的军队?   你们这一遭救援过后,东盟怕不是要跟着成为过去式!   见他应得干脆,姜不苦心中也很是高兴。   之前,他向白养浩问计,这家伙也不愧为理气宗主,真的是一肚子坏水。   不过,他不知道,现在东盟境内的武者都已经变成了降临者,所以,他那些坏水有一大半都已经失效。   可有一个思路却给了他灵感。   若是利用得当,遍布东盟、甚至遍布炎夏的空间通道本身,将成为天京基地市“有所作为”的最大助力。   空间通道出现一个,就必须堵住一个。   这在当下,乃是铁则!   若是空间通道在自家内部爆发,若是不堵,再丰厚的家业底蕴,也得被迅速掏空。   而要堵死一个空间通道,就必须填进去不菲数量的后天级、先天级、宗师级乃至大宗师级战力。   在空间通道消弭之前,这些力量可以置换轮替,但始终不可或缺。   被锁死的,不能动弹的力量,其实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这个时候,谁手中掌握着最大的机动力量,谁就占据了绝对主动。   在其他时候,若天京基地市来袭,东盟或许会凝成一股,一致对外,而东盟的力量总加起来,是超过天京基地市的。   可在当下,情势却是完全颠倒。   一边齐心协力、统筹安排;一边各扫自家门前雪,没有统筹,没有规划,每家势力都没有完整的组织架构,各自如无头苍蝇般忙乱不堪。   强弱之势,一目了然。   用白养浩的话说,不趁此良机一统炎夏、复此清平世界,那就是对炎夏的犯罪,对历史赋予基地市如此重任的辜负。   按照他的建议,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最开始不顺遂,行动果决一点,暴烈一点,取一些人头祭旗都是必须的、正义的。   姜不苦吸收了他对于空间通道的观点,但没有完全采纳他那人头祭旗的正义论。   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些东盟武者都是降临者,相比于原身,他们更加“惜此有用之身”,说得更明白点,在不能回档再来、命只有一条的此界,他们更加“识时务”。   能做一方之主当然好,可若是此路不通,稍微拐个弯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样都不耽误大伙救世,若炎夏真能就此归于一统,于救世大业而言,还是天大的好事呢。   所以,阻力或许有,但却远没有白养浩预想的那么大。   他只需要明明白白亮出真能杀人的刀锋即可。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就像是假打,一个人远远打出一拳,明明还没及体呢,另一个就已经一脸痛苦的捂胸倒地,甘拜下风了。   他并不需要真的杀人,他只需要证明,自己手里有刀,且这刀真能杀人,就可以了。   这是他从白养浩的献计中明白的道理。   桃花寺则是对这个道理的实践,而实践证明,这道理没错,至少在这个世界如此。   率队从桃花寺境内离开,虽然安插了一些人手,可队伍的规模却反比来时还大了一些。   心中已经通透无碍的姜不苦率领如此规模的强军进入长弓武馆辖境之内,在“天箭姜泰”崛起之前,这才是天下公认的箭道正宗。 第三一一章 气吞万里   无论是名声还是底蕴实力,长弓武馆都比桃花寺更胜一筹。   可此刻,面对空间通道之灾,长弓武馆反而陷入一种更尴尬的窘境。   因为长弓武馆一直以箭道正宗自诩,门人弟子走得都是精兵路线,每一个拿出来,在同境界中都是好手。   不仅箭术精妙绝伦,更有一套以弓为兵的弓武技,虽然不能完全和常年浸淫刀枪棍棒等短兵的近战武者相比,但却也颇有精妙,兼且以弓为兵的武者非常少见,猝然遭遇,威势凭空上涨三分,相当于一件奇门兵器,且近战并不需要胜过他人,只需要在他人近身时能够支应几招,趁机拉开双方距离即可。   所以,长弓武馆的门人质量都非常高,可远攻、可近战,个个都是全能好手。   特别是在武道宗师以前,长弓武馆的弟子在战力上对其他同级武者基本都是碾压式的。   精就意味着少。   辖境疆域比桃花寺更大的长弓武馆,弟子门人的数量却远低于桃花寺。   而因为在东盟境内,武者的流动是很自由的,长弓武馆门槛高,那些自觉不能入长弓武馆眼却又有志于武道之路的人们,自然会去其他合适的所在谋出路,不可能就在长弓武馆境内死磕、坐等老迈荒废。   所以,哪怕长弓武馆回过神来,对辖境内的武者做全面动员,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很堪忧。   而空间通道可不管你全能不全能,参与围堵的武者数量不够,堵不住就是堵不住。   这就导致了长弓武馆现在的尴尬,明明有两位武尊,宗师、大宗师的数量都比桃花寺更多,可辖境内六个空间通道,迄今只成功堵死了两个,另外四个依然如洪水决堤般持续泛滥。   两位武尊、数十位大宗师往来奔波于四个空间通道之间,那些可能对辖境民生造成巨大床上的炮灰入侵者,被他们割麦子般一批批的消灭,可它们又如同韭菜般割一茬长一茬,让人不胜其烦。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在每个空间通道外就把它们全部堵死,可这简单的办法恰是他们无法采用的。   他们这些人再搭配一些中低阶武者,最多甚至能够将两个空间通道堵死,可他们不可能真把自己锁死在一处无法动弹,若真如此,长弓武馆很快就会遭到不可逆的破坏。   可这种来回往返、疲于奔命的救火方式也终究不是长久之法,高层的打算也是现在暂时用这方法勉力支撑,一边派人去其他势力求些援助。   不过,对于这援助,就连做出决策的高层自己都觉得很悬,可当前局面,这好像也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姜不苦等人在长弓武馆一众高层热烈、期待而又狐疑的目光中从天而降,来到他们面前,伸出了温暖的援手。   一来因为长弓武馆本身的窘境,二来他身旁已经有了桃花寺一众高层的示范,这一次,姜不苦没有采取在桃花寺辖境内“步步蚕食”的策略,而是直接来到长弓武馆一众高层面前。   双方甚至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他就让全都显出一脸衰相的长弓武馆一众强者成为他所滚雪球的一部分,主动被他裹挟。   他只是说了句:“加入我们,我有办法在今天就把你们辖境内的所有空间通道堵死!”   说到做到,他先是从自家队伍里匀出九百位宗师、一百位大宗师,共计一千人,不仅补全了长弓武馆四处空间通道的战力缺失,还将长弓武馆的宗师置换出四百位,大宗师二十位。   一出一进,队伍真正填进去的力量,是五百位宗师,八十位大宗师。   而根据桃花寺境内总结出来的经验,这几处空间通道的高手密度还是太高,存在很大的浪费,只需要从其他辖境内腾挪出一批中低阶武者,就能将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解套出来。   半日之后,姜不苦就带着队伍从长弓武馆辖境内离开。   虽然总人数少了五六百人,成分还变得更加复杂,另外,长弓武馆的两位武尊级强者也被“裹挟”得一路同行。   之后三天,姜不苦带着队伍在一个个势力之间穿行,总体而言,随着时间过去,空间通道的灾难在各地势力的努力下,本就在缓慢的平复。   不过,因为大家自扫门前雪的现状,而每个势力完全独立应对这场危机的时候,却总有这方面或那方面甚至很多方面的不足,姜不苦的支援队伍,就像一股春风、又像一场及时雨,总能给他们带来必要的帮助,在确保所有空间通道被堵死的前提下,尽量优化防御结构,加强临近势力之间的联动合作。   三日之后,当姜不苦率众再次回到理气城的时候,队伍的人数从出发时的四千增长到了四千五。   其中,被他从天京基地市带过来的,有三千二百多人,其他近七百人都被填进了沿途所遭遇的各处空间通道处。   而另一方面,还另有一千二百多人乃是他进入东盟之后,一路置换,最终沉淀在队伍中的富余战力。   而还没有进入理气城,远远所见的景象就让跟在姜不苦身后,原属于东盟各方势力的众武者惊疑不已。   只见理气城外开阔的田地中,被临时开辟出了一个巨大的飞艇起落广场,上面停泊着十几艘巨大的飞艇。   而在空中远处,还能看见三艘飞艇从西北方向慢悠悠的挪过来,看它们那圆鼓鼓的“大肚子”,就知道,这些飞艇都是载重量非常惊人的那种。   这些飞艇的型号在细节上有些不同,但却都用鲜艳的红漆在每艘飞艇气囊上喷绘了两个巨大的文字,“天京”。   理气城西北方向,正是天京基地市所在方位,而天京基地市距此最近的六号卫星城,距离不到三千公里。   见到这一幕,天京基地市出身之人,全都喜形于色。   在前领队的姜不苦也加速向前掠去。   来到近处,姜不苦再次欣喜的看到,就在飞艇起落广场旁边,另有一个营地,里面能看见许多熟悉的身影。   他们大都是“陷在”理气宗三处空间通道处的强大战力,除此之外,还有三千多位出身于天箭军的武道宗师,同样也是他的直属麾下。   见到正主回来,正在操练箭法的他们纷纷迎了上来。   而在他们中间,姜不苦看见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身影。   他都没顾得上和这些故人见礼,直接来到他身前,叉手恭敬问候道:   “议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面前之人,正是天京之主,蔡渊。   蔡渊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看了你遣人传回来的消息,我就直接让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带过来了。”   说着他就拉着姜不苦往一间大屋里引,一边道:   “不仅我过来了,我把整个执政大殿都带过来了。”   听了这话,姜不苦心中一怔,心道,执政大殿那么大一栋建筑,怎么搬得过来?   或许,随着修行到了某个深度,真能做到这种事情,可者却不是现在的武尊能够做成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姜不苦被蔡渊引入屋中。   刚一进来,姜不苦就是一呆。   只见悬壶阁的苍鹊、三合悬空门的莫门主、万蛊门的五彩仙子等人全到了,执政议事会除他之外的另二十二人居然全部在场!   他再次看向身旁的蔡渊,心道,执政大殿真正的核心不就是这一屋子的人吗,所有人齐聚一堂,您老这确实算是把执政大殿搬过来了。   可这却比把那栋死物建筑搬过来还要不可思议。   好家伙,你们就这么过来了,那天京基地市怎么办?   若有心人借机生事,不说将天京基地市彻底颠覆,给他们以沉重惨烈的伤害,却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蔡渊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反而出言安抚道:   “放心吧,出发前我们都做了妥当安排,现在各家势力都自顾不暇,更何况,咱们整个基地市武尊级战力近百位。   哪怕现在往这边来了许多,咱们依然是炎夏境内可调用武尊级战力最多的势力,远没到空虚的程度,你不用为基地市担心。”   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道:   “而且,正如那位白书生所说,若是这种百年不遇的机会摆在面前,我们却不能有所作为,那真就是对整个炎夏文明的犯罪和辜负!”   说到这里,他看向姜不苦,握拳挥臂,语气坚决的道:“所以,这次机会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抓住!”   他见姜不苦还站在自己身边,赶紧示意他坐下,道:   “现在这个良机稍纵即逝,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和他们大略沟通了一下,时间紧急,我就直接说了。”   说着,他再次感慨道:   “这是一个百年不遇、且稍纵即逝的良机,而且,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套方法的可行性。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集整个天京基地市的力量,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更广范围内推开。”   “东盟已经被阿泰亲手撬开了一条缝,咱们只需要顺着这条缝用力,整个东盟都会迅速被我们消化吞并。   在此期间,我将亲自坐镇东盟,主持东盟的后续蚕食计划,同时,尽力向北与神都融并,向西与万城、南彩用力。”   他的身后,如同影视剧中作战参谋部一般,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炎夏形势图》   天京基地市位处地图中央靠上方,天京基地市的正北方一片区域,被标注为“北民散部”,东边则是“神都基地市”,天京和神都,是泛炎夏阵营内现今唯二以“基地市”为名的势力。   神都基地市起势的时间比天京要晚很多,迄今不到百年,在神都基地市形成之前,这片区域被七八个如东盟内的大势力主导,夹杂着许多中小势力,因为切身感受到了身旁近邻的巨大压力,再加上也有一份特殊的荣誉感在,他们效仿天京基地市的模式,组成了神都基地市。   这个世界没有诞生炎夏神龙这样的奇物,原本炎夏境内的众多异象古迹自然也没有成为特殊洞天,除了随着星球一次次变大而变得更大之外,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神奇之处,但这不妨碍它们在炎夏苗裔心中占据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天京基地市除了硬实力之外,辖境内囊括的异象古迹,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炎夏之最,这也是被默认为炎夏第一的一个重要原因。   名山大川,千年古都,帝王陵寝,这里汇聚了炎夏古文明的大半精华。   异象古迹的数量来说,神都基地市不仅无法和天京相比,连东盟都不如,但一座帝都古城足矣。   炎夏诸多势力中,神都基地市是学习天京模式最成功的,奈何它起势的时间太晚,大半气运也已被天京基地市占了,所以,在炎夏七大势力中,只能屈居第四。   而在神都基地市下方,就是处于天京东南的东盟。   而在东盟的西边,也是天京基地市的正南边,则是万城盟与南彩八百城寨。   这两个势力,蔡渊早有点评,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臃肿而粗糙。   而形成的原因却有所不同。   炎夏七大势力中,包括天京基地市在内,有六个都与炎夏之外的疆域有接壤,必须常年警惕来自兽潮或异族阵营的威胁。   唯独万城盟,完全处在炎夏阵营腹地,虽然也难免各种争杀,但和其他六个势力相比,却可以用温和来形容。   另一方面,它又与除神都基地市之外的其他五大势力接壤,是天然的十字路口,交易中心。   万城盟之所以形成,本意就是为了收过路费的时候更加优化和高效,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某强大商队过一城就被刮一层然后被惹毛了直接用刀说话这种极端情况出现。   所以,万城盟又可称为万城商盟,即有人将它看做七大势力之一,也有人将它看成无数大小势力粗糙的联合体。   当然,也不是没聪明人想着让万城盟更进一步,且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为炎夏阵营中举足轻重的一极,奈何,这样的聪明人或者势力但凡稍微露出些苗头,就会莫名其妙的没掉。   而这样的松散的万城盟在周边其他大势力眼中自然是一块肥肉,但无论是哪个想要下嘴,都要被崩掉一口牙。   万城盟就是这样一块大家都眼馋,却又都吃不到嘴里的大肥肉。   因为这样的原因,各方面的底蕴都非常可观的万城盟在七大势力中排名老幺。   在形式上,南彩八百城寨的松散程度与万城盟有得一拼,但成因完全不同。   若将南彩八百城寨的疆域面积全加起来,乃是整个炎夏阵营所有势力之最,而其成分之杂,同样是炎夏之最。   众所周知,炎夏乃是由炎夏族为主体和数十个兄弟民族共同组成的和谐大家庭,每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的风俗、饮食、文化特色。   而炎夏南方还有许多小国,因为千百年来炎夏文化圈的强势影响,这些地方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炎夏化,甚至有不少正统的炎夏族裔,当波及全球的天变开始,经历黑暗混乱和漫长兽潮之后,这些小国的自有文化和凝聚力就已基本崩溃,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城寨势力。   而这种势力抗风险能力有多低,看看身旁无数的荒城废墟就知道,所以,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共同抱团取暖的火堆,在这样的时代大势之下,他们或被动或主动,再次融入到炎夏文化圈内。   最终,形成南彩八百城寨,成为炎夏南方的一极。   在炎夏七大势力中,排行第五。   蔡渊简短的一句话,却蕴藏着无穷的野心。   吞东盟,融神都,合万城,并南彩!   乍听之下,非常离谱,别说如此鲸吞,以前只是谋夺一个万城盟,就被所有势力联合针对,最终不得不收回已经摸到人家身上的手,现在却要一口全吞。   但仔细一分析,东盟已经可以算是吃进肚里的肉了,而东盟本来就号称底蕴最强,若非彼此内斗,完全可以碾压天京基地市,现在天京基地市将之吞并,天京基地市的实力岂止是翻了一倍?   一增一减之间,前路陡然开朗。   而另外三家,除了神都基地市,无论万城盟,还是南彩八百城寨,事实上都面临着与东盟相似的问题,那就是作为一方势力,独立自治程度太高,整合程度不够,一旦遇到这种巨变,暂时只能各顾各,非常容易被蚕食肢解。   南彩疆域广大在这时更是一个致命弱点。   真正的硬骨头,唯有神都基地市而已。   但只要天京基地市只要完成对这三方的消化,无论这块骨头有多硬,都免不了被嚼碎消化的命运。   蔡渊的目光则投向地图北方,道:   “在出发前,我对留守基地市的人也做了安排,现在应该已经有一队精锐抵达了北民散地,他们将吸纳北民中宗师级以上的富余力量,然后直接去西盟辖境之内。   同时,基地市靠西盟的两座卫星城也已开始动员,会于同一时间派遣大量武者往援西盟。”   从人口密度上来说,西盟是炎夏七大势力中最为地广人稀的,空间通道可不认这个,并不会因为你这人少就少开点。   而其实力在七大势力中排行第六,仅比万城盟好点。   所以,西盟面对的压力是最大的,蔡渊的安排,真就是纯粹的支援帮扶了。   无论是北民散地还是西盟,都是一个比一个沉重的包袱,将它们在这时吸纳,不是侵吞,而是大爱。   说完这些安排,蔡渊看向“姜泰”,道:“这些地方都有了安排,而对于阿泰你,我则想把这最后一块硬骨头交给你来。”   说着他指着地图中位于西南方位的一片区域,上面标注着“妖蛮之地”,道:“这块骨头你给我啃下来!”   姜不苦几乎没有犹豫,就果断点头道:“好……现在就出发吗?”   蔡渊摆手道:“你们这番奔波折腾也不轻,人不是机器,让大家好好修整一晚,明天再出发不迟。”   姜不苦点头道:“好。”   妖蛮之地,排名第三,仅在天京基地市和东盟之后,乃是炎夏七大势力中最大的异类。   甚至一度有人提议,要将这个势力开革出“炎夏势力”之外。   这个世界,和现世蓝星一样,从新历百年之后,就陆续出现觉醒智慧的非人种,而这些智慧非人种,并没有现世炎夏非人种那么幸运,有化形之术,有晋升通道,可以非人身份融入炎夏文化圈。   它们被称作妖。   是人人喊打喊杀,且被修炼者视为天地宝材,成道捷径的妖。 第三一二章 赢了也是输   此界出现非人种智慧生命的时间和现世蓝星相当,但它们的遭遇只能用悲惨来形容。   它们要么被当成异类被清除,要么被当成兽潮背后的黑手被剿灭,就连那些实力远高于正常兽类,如修行者一般,力量越来越强的各种非人进化生物,都被统一冠之以妖兽之名。   而更多的,则被当成一种珍贵的天材地宝。   这不仅是炎夏的应对,是全球人类阵营不约而同的共同决定。   对于星球上诞生了除人类之外的、其他智慧生命这件事,人类是发自本能的排斥的。   甚至直到现在,此界许多人类依然不认可这些智慧生命的智慧可与人类等同。他们会寻找很多理由,以证明这点,或是智商水平最多与七八岁人类幼童等同,或是情绪很容易受到骨子里的兽性支配,动辄发狂冲动,从一个智慧种变成野兽……等等,反正,就是不能和人类的智慧划等号。   这种被主流阵营一致的针对和标签,反过来让这些来源千奇百怪、种属不一,甚至原身大多有猎食者与被猎食者关系的各类生物在觉醒智慧以后,很自觉的重新认识与定义了自己,妖。   以前,大家或许中枢不一,位处食物链各层,但在觉醒智慧之后,大家就从原先的食物链中挣脱出来,成为真正的同类。   这无法改变它们在人类文明的集体排斥下东躲西藏的弱势地位,在人类文明覆盖的、绝大部分区域,它们都没有立足之地,可它们先天所具备的种种禀赋再加上智慧,让它们很容易就成为族群的领袖,在远离人烟、环境险恶之地扎下根来。   位处炎夏西南方向的妖蛮之地,成为了炎夏阵营内妖族聚集最多、也是最强的所在。   其他地方零星觉醒的妖族,在稍微了解了一些天下大势后,都会将这里视作最终家园。   星球持续扩增,在没有额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新增的地形地貌会在很大程度上参考所在区域原本的地形地貌,原本是平原的地方,新增之地有很大概率也会是平原,原本是丘陵的地方,新增之地有很大概率也是丘陵,甚至更加奇崛险峻。   早在天变之前,炎夏西南的地形地貌以险峻著称,随着星球一次次扩增,更让这险峻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数番,再加上这片区域原本就有野生动物博物馆之称,原本觉醒的非人智慧种就多,再加上不断的外来涌入,就成了妖类的天堂。   而有意思的是,在妖类将这里视为最终家园的同时,还有一类人也将这里视作最后的退路。   他们或是势力争杀中的败亡者,或是受到大势力通缉追杀的散修,或是穷凶极恶,或是对人类秩序已经感觉厌倦,想要呼吸更自由、更原始的气息……他们有着不同的背景和过去,却无一例外,都已无法在正常秩序的人类社会中生存下来,或主动、或被动的选择了新的人生。   它们和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瞄向了炎夏西南这块地儿。   在一开始,这两股力量的碰撞是非常多的,对双方而言,都堪称惨烈。   一方胜在有着无数族群作为拥趸炮灰,这片奇崛险峻之地天生就适合它们发挥;   一方胜在拥有知识,一代代智慧者的心血结晶,他们懂得筑城,懂得团结,懂得兵法,懂得在失败中总结成长,这是知识的力量;   在惨烈的碰撞中,双方都充分认识到了彼此的力量,更都有种同被世界主流抛弃,“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同心境。   与此同时,妖类渴望习得知识,觉醒智慧的它们在感受到自己身为文盲的事实后,不敬畏人类的力量,但却一定会敬畏那些知识,而在人类社会已经没有容身之地、选择远避于此的人类,同样渴望稳定,渴望重新开始,繁衍生息。   并没有某个伟大人物忽然出现,弥合双方的矛盾,而是从双方冲突发生的那一刻,就开始有妖类或有意或无意的炎夏化。   它们学习炎夏的兵法,学习炎夏的文化,学习炎夏的筑城技术……当那些学习者变得越来越强大,那些拒绝学习这些知识的,无声无息间,要么消失无踪,要么泯然于众,炎夏化直接与生存相绑定,不接受都不行!   妖类炎夏化便成为了一种大势所趋的必然。   时间到了现在,妖蛮之地的妖类与人类已经形成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关系,虽然还时有细节上的摩擦,但大规模的流血事件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妖类可以自由进出人类的城池,经营贸易、娱乐消遣,只要付费,只要守规矩,不用担心会被剥皮抽筋,喊打喊杀。   人类也可以自由进出山林,采集药草、发掘矿物,即便是猎杀妖兽,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不做涸泽而渔,雏鸟幼兽都不放过这种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生命安全。   妖蛮之地的人类与那些智慧妖类的关系,很像古代炎夏族裔与那些半归化山民之间的关系。   也正是如此,虽然有人提议不能将妖蛮之地纳入炎夏势力统计之内,但绝大部分炎夏人类却都还是默认这是泛炎夏阵营的一部分。   在接到蔡渊给出的新任务后,姜不苦便开始收集了解妖蛮之地的一切信息。   在姜泰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一个很梗概模糊的印象。   好在理气宗是个非常注重保护有价值的文字典籍和著书立说的势力,有不少关于妖蛮之地的藏书,既有他们自己整理著述之作,还有大量从妖蛮之地周边乃至内部流传出的文字信息,虽然不如理气宗的著作那般具备更全局的视野,大多只能提供一个很细节、很片面的瞬间视角,却无疑也将一个真实的妖蛮之地呈现在了读者的眼前。   议事会结束后,姜不苦便找到白养浩,讨要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不仅把修整的时间都耗在了上面,就连出发之后的修整间隙,他手中多半也会捧一本有关书籍。   五天之后,姜不苦等人歇宿于一个名叫竹山帮的小势力辖境之内。   这样的帮派,在之前那场直接决定炎夏形势的会议上,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它处在万城盟和妖蛮之地之间,万城盟虽然在七大中最弱,却也不是生冷不忌、来者不拒,既没有特别的资源产出,地理方位上有没有不可或缺的优势,帮中最强者仅武道宗师,连个大宗师都没有,各方面的都极其贫瘠的竹山帮,自然没有加入万城盟的资格。   而另一方面,这里土地虽不肥沃,更非鱼米之乡,但地形地貌上,虽和妖蛮之地毗邻接壤,但既不奇崛,也不险峻,同样看不上。   类似竹山帮这样的、没能进入七大的势力,有强也有弱,但都早早没了影响炎夏大势的能力、能够决定一个区域盛衰就已经非常了不得,总加起来,虽然高端战力缺乏,但无论是辖境疆域面积,还是人口规模,中低阶修行者的数量,并不比七大少太多。   出发时,队伍规模有一万五千人。   相比原来的万人强军,大宗师的数量从一千增加到了三千,宗师数量从九千增加到了一万二。   而此刻,队伍人数却下降到了一万两千。   被放下的三千人,基本都被填进了沿路遭遇的、在七大之外大小势力辖境内形成的空间通道周围。   在前行赶路的时候,他会通过全知天眼对路线一定范围内的疆域进行搜索,只要不偏离路线太多,他都会予以救援。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时候,拥有全知天眼反而是一种煎熬吧。   只要愿意,他可以看到全球任一处空间通道和从中源源不断涌出的侵入者,还有其对各地秩序造成的破坏。   放眼全球炎夏七大势力辖境内的处置已经是非常妥当和及时的了,即便空间通道还未彻底堵上,但对周边的破坏都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在炎夏辖境之内,那些在非七大疆域内出现的空间通道对周边的破坏更加明显。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一切,但他又非常明白,天京基地市现在的战略是没错的,若是这个时候将有限的力量分散到这些区域,无论是对天京基地市,还是对整个炎夏大局,都是目光短浅,有害无益。   他也不可能舍掉主要任务不做,跑到各处去当救火队员。   他只能尽量在不改变行进路线的前提下,对出现在线路周边的、非七大辖境内的空间通道,配合当地势力一道,将之封锁。   就在刚才,他还在竹山帮与另一个名叫金沙帮的小势力之间的交界地带放了两百位宗师,二十位大宗师,配合他们动员起来的大量中低阶武者一道,封锁镇压出现在两派辖境内的三处空间通道。   他带着大队伍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稍微修整了下就继续赶路前行,直到此刻才再次停下,做进入妖蛮之地前最后的修整。   ……   妖蛮之地。   从竹山帮方向继续深入五百多公里,便有三处空间通道在方圆百里之地铺开。   这三处空间通道,有两处与仙古世界相连,各种凶厉妖物从中涌出,有一处与莽荒世界相连,成群结队的集群生命源源不断的冲入。   而与它们为敌的,是从山林中涌出的虎狼熊豹、鳄鱼蛮牛,洞穴地裂中冲出的毒蛇巨蟒、蜈蚣蜘蛛,是从悬崖山巅俯冲而来的秃鹫、苍鹰、金雕。   就连它们沿途遭遇的树木、藤蔓、花草,都在贡献微薄的力量,或是牵绊、或是缠绕。   从空间通道出现,第一批异世界生物侵入不久,这片沉睡的妖蛮之地就似乎被惊动,各种各样的生物都已醒来。   原本,它们在为各自所在食物链的地位而争杀,现在,它们却摒弃前嫌,共同为这个世界出力,悍不畏死的与这些侵入者进行硬碰硬的对攻。   它们之中,有实力最弱的凡兽,也有实力与这些侵入者相当的猛兽,还有大量实力堪比先天武者、武道宗师、乃至大宗师的妖兽。   双方都是源源不断,一个从三个空间通道涌出,另一个则从这片天地源源不断“榨”出来。   后者占据着更明显的主场优势,数量更加庞大,实力梯队更加合理,所以,本土兽潮防线居然还占据着上风。   代价就是尸横遍野,堆积如山,血腥之气,百里可闻。   而在这些兽潮群中,有一些特别的存在。   他们之中,既有人类,也有非人类,看着眼前这明显占据上风的对冲,他们的眼中却都闪过智慧的光芒,明显有着忧虑的神色。   一个大宗师级的人类武者从冲杀第一线退出来,一边缓缓恢复气血,一边对身旁一头蹲在岩石上、嘴里咬着一截草茎的金毛老狐大声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咱们现在完全是以本对敌,别看炎夏占据着上风,可代价却是周边百里之内生机灭绝,这还是眼下的情形,时间一旦继续耗下去,更大范围内的自然生态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而且,你们可别忘了,整个妖蛮之地的空间通道可不止这一处!   若是所有地方的情形都是这般,很快,整个妖蛮之地都会变成死地!”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战场一眼,咬牙摇头道:“真的不能继续了,哪怕看上去咱们赢了,可实际上却还是输了,还会输得越来越惨!”   老狐吐出草茎,腹腔鼓动之间,一个略有些怪异的、嘶哑苍老的声音便从中发出:“俺知道这是以本伤敌,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我当然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些空间通道封锁,不让这些侵入者集结成势,可无论凡兽还是妖兽,都是没啥智慧的蠢物,它们根本无法理解过于复杂的指令,不可能完成包围封锁这种战术,只能对冲对攻。” 第三一三章 大爱无疆   妖蛮之地疆域广阔,却鲜有适合普通人开拓定居之地。   能在妖蛮之地扎根下来的人类,基本都是修为有成的修行者和他们的直系亲属。   而觉醒智慧的非人种,也即妖,其绝对数量也颇为可观,可总数量却比这些在妖蛮之地扎根的人类还少。   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是那些没有智慧的万千生物。   它们没有智慧,却会受到那些智慧妖物的驱使,也正是因为它们没智慧,那些智慧妖物才能够号令山林,组织起一支不怕死,敢冲锋的亡命兽潮大军,这也是妖蛮之地能被整个炎夏正视的重要底蕴。   现在,面对一个个异世入侵的空间通道,这些蠢物没有智商的缺点完全暴露无遗。   这么多空间通道,把妖蛮之地的所有人类和智慧妖类全填进去,也不可能堵住,必须发动更广泛的力量参与其中。   可是,一旦形成群体兽潮,智商本就不够的它们,会更进一步陷入到一个更加极端、更加狂乱的心境之中,它们本就不多的智商,在这一刻直接变成负数,除了冲上去与敌人硬碰硬,它们心中再不会有更多别的想法。   任何战术战法是不懂得,惜身保命,攻守有度,在确保己方胜利的同时,还要尽可能保存己方有生力量、为更长久的、可持续的鏖战做准备……这样复杂的念头,它们更不可能理解,也无法执行。   除非实力强出对手太多,不然,与敌偕亡就是它们唯一的宿命。   即便是那些实力远超对方、成碾压之势的,面对从空间通道中源源不断涌出、死无尽头的侵伐大军,不懂得惜身回气的它们也终将在这个由异世侵伐炮灰组成的海洋里“溺亡”。   所以,哪怕空间通道外面的战局对本土兽潮一方有利,但作为这场战役真正的策划者与中坚核心,却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而为某个预见到的、几乎必然的可能而忧心忡忡。   面对老狐的问题,人类大宗师毫不犹豫道:   “求援,向那些强大的人类势力求援!”   听了他开出的“药方”,老狐却反而迟疑道:   “据我所知,空间通道诞生乃是全球性的巨变,不独咱们这里才有……哪家势力都不轻松,自古都来不及,怎会有闲心来支援咱们?   即便是某些大势力有余力对外支援,他们也必会更倾向于救援那些纯人类的势力吧?”   他对炎夏文化的了解,可是非常精深的,自然不可能不懂得炎夏人所信奉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   这段时间里,他想过许多办法,唯独没有朝这个方向浪费精力。   人类大宗师摇头道:   “在这种级数的灾难面前,再坚持人类与非人类之分,不仅狭隘,而且非常愚蠢。   一旦我们这里被耗成死敌,受难遭灾的,可不会局限于妖蛮之地这一隅!   真到那时,要想收拾这种局面,难度有多大?需要填多少人命、多少资源进去?   而现在咱们却真真切切的处在上风,只需要不多的懂战术、懂配合的人类参与其中,与这些兽潮大军形成配合,不仅可以将每个空间通道封锁堵死,还能让妖蛮之地的生态继续运转,这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可以确保这片区域永远不为异世界所趁。   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我想,只要是有着全局视野之人,就知道这时候介入是最有利的。”   说到这里,人类大宗师看向老狐道:   “当然,若要他们尽快下定决心,咱们也应该有所表态,这样才能让人更快的下定决心!”   老狐也是明白人,点头道: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做出保证,只要有人类势力能在此时对我们施以援手,哪怕让我们放弃现在的独立地位,完全归入对方麾下,我们也都是愿意的,当然,前提是不能对我们有歧视。”   人类大宗师喜道:   “放心吧,有歧视的人家不回来,会来的自然就不会有歧视……更何况,你们的力量也是全人类所急需的。   在人类城池与耕种区之外,有大半区域可都是荒原野地,野性兽类虽然无知,但它们的力量却也不可小觑,而唯有你们能把这些蠢物发动起来。   这在当前来说,价值之大,无法想象,我相信,只要我们承诺了这点,局势会从我们去求人变成人来求我们!”   老狐眼眸一阵闪烁,而后连连点头:“好,好!”   妖蛮之地的人类武者,全被降临者替代,只有一小部分非武道修行者得以“幸免”。   原本,那些躲入妖蛮之地的人类,各有各的故事,对于外面的人类,更是大多都有着强烈的排斥敌视心理,可现在,随着他们被统一换了脑子,肩负“救世任务”的他们,自然不会傻傻的把前身的这种种情绪也给继承过来。   所以,对于向外界人类势力求援,他们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甚至,比外界其他降临者还要坦然许多。   而包括老狐在内的所有智慧非人种,却被当成一种特殊的、有价值的道路体系被保留了下来,没有被降临者替代覆盖。   不知不觉间,天已入夜。   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纯粹的黑暗。   大地上,空间通道并没有因为这昼夜时序的变化而受影响,势头没有丝毫减弱。   除了密集的、让人头皮轻颤的沙沙声响,额外的异动都没有,就这么沉默而倔强的笔直的冲向死亡。   另一边,因为黑夜到来,本土兽潮中很多生物因为视力缘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兽潮的整体推进,甚至因为其中生物更加狂乱,而使得兽潮整体变得更有力量了些。   另一方面,死亡的数量也随之陡增。   其间,不时能够看到有人类或者一些智慧妖类出现,他们努力点燃一团巨大的篝火,尽量在黑暗中辟出一块光明之地,照亮双方兑子互耗的血腥现场,为那些不适应黑暗的动物提供帮助。   可这些火焰,寿命都很短暂,因为源自于这些蠢货骨子里对火焰的天然畏惧,发狂的它们在冲击敌人的时候,会顺带从篝火堆上践踏而过,很快,刚燃起不久的篝火就会熄灭。   这让那些负责点火,只为了让它们少些死伤的智慧生物们非常无奈。   就在这时,有越来越多的智慧生物(包括人类与非人类)被远方天空的异象所吸引。   只见远方的黑暗天际,亮起一团小小的光点,比月亮小些,比星辰更大。   很快,那团小点就越来越大,在他们的视界中,很快就超过一个月亮的大小,就像是一团快速飘来的、发光的云团,漫过山峰,漫过丛林,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最后他们终于看清了这壮观的景象。   他们最初看见的光团,实则由上万团巨大的火炬共同组成。   每一团火炬,都被一人高擎在手中,哪怕有劲力形成的防风罩遮挡,过快的速度,让每一束火炬都是横着燃烧,拉出长长的焰尖与尾迹,而不是直着向上。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双方血腥冲突的战场。   这让双方全都失了智的生物们齐齐一滞,就连那些不为此界任何外物所动的异世界炮灰,都有一个明显的停顿动作。   举火而行的万人大军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一分为三,并不与大地上那些炮灰侵入者纠缠,径直向三处空间通道而去,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从源头处,将这三处空间通道镇压。   姜不苦没有随他们而去,在一番快速打量之后,便径直向刚才交谈的人类大宗师与老狐所在之地飞掠而去。   见到他的动作,分散在各处的人类和其他智慧妖类也都向此处汇聚而来。   姜不苦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以表示自己无害无攻击性。   待姜不苦来到近处,老狐腹腔震动,发出询问:   “不知贵客来自何处?这个时候深入我族领地又为何事?”   他拱手介绍道:   “我等来自天京基地市,不为其他,只是单纯的援助,帮你们尽快的平复空间通道引发的种种乱象!”   老狐闻言,眉头一挑,这大名对他来说,也是如雷贯耳。   他不由得又看向身旁那位刚才还劝他主动向外界人类势力求援的人类大宗师。   天京基地市,炎夏七大势力之首。   自己还正想着解题呢,一个完美的答案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若真要求援,没有比天京基地市更好地选择了。   他怀疑,他们之所以如此主动,还来得这么巧,很可能是妖蛮之地的人类在说服他们之前,就已经展开了行动。   那位被他目光注视的人类大宗师一脸的无辜,他很想解释,这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向外求援确实是人类降临武者早已达成的共识,但他们都还没展开行动呢,谁能想到,天京基地市会如此积极主动呢?   ……   当太阳再次出现,光明洒满人间。   三处空间通道已经全被堵死,大规模的兽潮只剩下零星的“浪花”残存,绝大部分野兽妖物都已经重归山林,回到食物链中它们原有的位置。   不过,因为各类生物的大量死伤,原本活跃而危机四伏的山林,会变得平静祥和许多,在周遭区域的自然生态再次充盈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会变得很贫瘠。   而本土兽潮与异世生物交锋碰撞的现场,尸横遍野,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血腥之气,弥漫整个虚空。   惨烈到了极点。   昨晚夜间过来,看得并不真切,此刻,完成三座空间通道封锁后归来,所有人都忍不住眼皮抽抽。   不过,他们依然对姜不苦做了汇报。   一万两千人的大队伍,再收回来时还有九千,每个空间通道出口周边都填进去了一千人左右,全是宗师级乃至大宗师级的战力,这种镇压力度,堪称豪奢。   这当然只是暂时之举,后续必然要派遣更多中低阶武者过来,将他们置换出来。   听完汇报,姜不苦点点头便示意他们去修整恢复,继续与一干智慧妖族“纠缠”。   这周边的空间通道都已解决,以他们的状态,现在就出发也没什么大碍,可因为一件事情,姜不苦却暂缓了行程。   当他看到铺满大地的、不计其数的野兽妖物的尸体残躯,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便在心底浮现,挥之不去。   参与过数次执政大殿的会议,有很多话题他没有参言,因为和他无关,但他却深刻的明白它们有多重要。   空间通道事变之后,有一个问题必然会出现,其对炎夏各方势力的影响,甚至很可能不比空间通道本身低。   资源紧缺,物价飞涨。   各地供需关系完全乱套。   粮食危机。   若是处理不当,逐渐形成稳定秩序格局的炎夏,分分钟回到混乱的黑暗时代,因为海量武者的存在,对炎夏文明的破坏很可能超过天变后那段黑暗混乱时期。   经过一次次讨论,蔡渊的意见是,要解决上述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得更大范围内的主导权,拥有重新制定规矩的权利,通过更大范围内的调度,来回周转腾挪,再加上强制管控,多管齐下,勉强保证最低供应的同时,炎夏秩序不乱套。   这也是蔡渊看到一点一统炎夏的曙光,就一把梭哈,倾力而为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是对有限的、紧缺的资源辗转腾挪,螺蛳壳里做道场。   看到这不计其数的野兽妖兽的尸骸残躯,这段时间始终记挂着此事的他直接将之与粮食资源画了等号。   而且,妖蛮之地的空间通道可不止这几处,他处的尸骸残躯同样不会少。   从天变开始,妖蛮之地这片区域就鲜有人类定居,三百年间,物种进化、星球晋升的种种成果它却一个也没落下,就像是一个吸饱了水分的海绵,稍稍挤一点,其中资源就能让全炎夏人类吃到撑。   这简直就是个天然的粮仓。   他便向老狐提出了要求,想要从附近招一些人手,专门处理这类尸骸残躯,处理之后如何做,他没有细说,但大家都懂。   那些智慧妖类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   他们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但他们的相貌依然维持着原本的种族特征。   他们平日里,也不禁妖蛮之地的人类猎杀野兽妖兽,只要不对生态造成破坏,他们并不禁止这种行为。   捕食与被捕食,本来就是天道至理。   可当前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们之所以能够联合搞出这种规模的兽潮,除了种种秘法手段之外,有个极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在那时与整片山林,与那些野兽妖物共情了。   在那一刻,兽潮是他们的臂膀,是他们的伙伴,是他们的士兵。   以一条生命做贡献还不够,还要被扒皮抽筋、啖肉吸髓才算完吗?   他们在情感上就有些无法接受。   姜不苦自然不可能因此放弃,他也说不来太多大道理,也只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了。   此刻,随着队伍归来,取出随身携带的高品质妖兽肉大口吃了起来,努力恢复。   他对一群狐狸老虎野猪金雕蟒蛇蜘蛛道:   “你们要真为这片土地着想,让他们赶快恢复,今早把其他空间通道封锁,减少这片土地的死伤,才是真正的大爱。   现在你们为此纠结,于真正大势而言,有什么益处呢?”   老狐与一众猪狗雕蛇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三一四章 滚动起来的大势   投桃报李,姜不苦就要立刻展开行动,老狐却出声唤住了他。   “不急,虽然长期局势不利于我方,但眼下情势都还在我们掌控之内。   咱们既然要全面合作,各方面先商议妥当为好,我已经去信通知了其他族人,他们正在来这边的路上。”   他这正说着呢,就见远处天空一只黑色巨鹰飞来。   在巨鹰背上,蹲着一只淡金毛发的猿猴,眼眸灵动,神色举止,酷似人类。   从他们出现开始,巨鹰犀利的目光就已经锁定了他们所在之地,出于一个修行人的直觉,姜不苦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一鹰一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很快,他们就已融入老狐身后的群体之中,为这品类本就繁杂的群体更增了新的样本。他们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以姜不苦为首的众多“外来者”身上盘桓。   而就在他们出现不久,后面又陆续有其他妖族通过各种方式抵达。   对此,姜不苦也很诧异,不过,他关注的点不在老狐等妖通知他处妖族过来开会,而是诧异于对方信息传递的效率。   短暂的相处他已经把握到了他们的性格,也不避讳,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狐也不隐瞒,掏出一张叶子,道:“我是用这个传递的消息。”   姜不苦盯着看了一会儿,迟疑道:“榕树叶子?”   从外形上看,这就是一张榕树叶子,只不过,颜色更加翠绿,其内更是充盈着浓郁的生机。   老狐点头道:   “榕老本就是千年古木,后来又是第一批觉醒智慧的妖,虽然不擅战斗,又不能移动,却有许多神妙手段。   这种同声叶就是他琢磨出来的一种手段,利用一枝同生之叶气机天然相连的特性,哪怕枝叶分离,相隔万里,也可借之互通声气,传递意念。”   正说着,他忽见面前人类脸上闪过激动喜悦的神色,瞬间联想到人类贪婪无度的本性,可不能因为这是援军就忽略了这点!   他甚至想到了枝叶繁密难记其数的榕老很可能会因为自己透露的这个消息被人类薅成秃子的场景,他赶紧摆手道:   “作为援军,我们可以想办法向榕老求取一些,可若是多了,真不行!   这可不是什么叶子都行的,它们都是消耗品,每一次接收或者传递讯息都会消耗其内部蕴藏的生机,且会随着距离增加,消耗也会增加。   必须榕老以自身生机以秘法进行特殊调制,若是频繁为之,不只会伤及榕老本源,甚至会让他有生命之危。”   姜不苦点头道:“我懂,我懂!”   而后,竟没有再提及此事。   无论是与他们具体洽谈此事,还是研究这种手段背后的成因机理,都有更加专业的人士,他更没想过要把人家薅秃甚至薅死。   两个小时后,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在一处乱石嶙峋之地展开。   姜不苦和另十位武尊级战力作为天京基地市的代表,不过,其他人都只是充个场面,壮个声势,真正的决策者,就姜不苦一人。   而另一边,则是由人类武者与各类动物组成的团队。   会议过程并没有任何波折,细节上虽有一些反复,可在大方向上,双方却是高度一致的。   这场会议之后,几乎独立于炎夏其他势力之外的妖蛮之地开始了与外界频繁而高效的交互流通。   从宏观上看,体现在“一进”和“一出”上。   在泛炎夏阵营内,除了七大势力之外,还有数量众多而散乱的中小型势力。   他们不缺中低阶武者,可宗师级以上的战力却捉襟见肘。即便只有一个空间通道在其辖境内出现,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浩劫。甚至,连周边相邻中小势力都会受到波及。   这次从东盟出发前来妖蛮之地,沿途洒下了三千精锐战力,就像是在一团散沙的铁屑中投下了三千块磁铁,立刻便有了方向与核心。   以他们为核心,周边中低阶武者被广泛的发动起来,一座座空间通道被镇压封锁。   如此举动,自然也将周边人心尽数攥在手中。   而也正是之前空间通道对周边带来的浩劫般的影响,这些辖境内的力量也是被动员得最彻底的。   等空间通道尽被封锁镇压,反而有大量中低阶力量富余下来,一时间竟有些闲置下来的意思。   可他们的修为虽低,可那颗救世的心却一点不比其他高阶降临者稍差,姜不苦便做主将他们转移来妖蛮之地。   无论是帮忙镇压封锁空间通道,还是更高效的开发利用这个天然大粮仓,都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妖蛮之地疆域广阔,完全能够容得下他们的“热情”。   这就是“一进”。   另一方面,妖蛮之地结构,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头重脚轻”的感觉。   妖蛮之地,中高阶武者的数量甚至比普通人+低阶武者还多。   而智慧觉醒的妖族,虽然并非个个都能成为强者——智慧和实力之间并非绝对等号,但战力宗师级以上的数量还是总数量的一半以上。   所以,随着中低阶人类武者的不断进入,以本对敌的兽潮战术正在一点点成为过去式,一座座空间通道被封锁,高阶战力反而有了富余。   在姜不苦的主张下,他们与他麾下过万宗师级、大宗师级战力一起,开始成批的去支援其他正在遭遇浩劫的中小势力,补足他们确实的核心短板。   这就是“一出”。   一进一出之间,就像是正向滚动的车轮,妖蛮之地的局面越来越好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中小势力也随之受益。   一开始,在一些关键环节处,还需要他或者其他强力人物亲自过问干预,可随着这种大势一点点壮大,便已开始自发的、不可逆的、无法阻挡的滚动起来。   每一次滚动,便有更大的疆域,更多的人,更多的空间通道被纳入这个循环之中。   若是其他时候,他还得顾忌一下周边其他大势力的态度。   可现在,他却毫无顾忌。   在他行动的同时,另一个声势更加巨大的车轮也已滚滚转动了起来。   不仅碾过了整个东盟,万城、南彩、神都更是全在其车轮前方,眼看着正在一点点碾压而至。   除此之外,北民散地和西盟同样也卷入另一个车轮之中。   这三个车轮将泛炎夏阵营内所有势力全部卷入其中,无论大小远近,无一例外。   而这三个车轮还属于同一辆车。   当这种大势逐渐形成,本身便成了一种沛莫能当的力量。   就连最有与天京基地市别苗头争锋的神都基地市,也是除天京基地市外,没要任何外力帮助,靠自己便将辖境内所有空间通道封锁镇压的一方势力,在这种大势冲击下,也心神动摇,难以自持。无论是降临武者,还是本界之人,无一例外。   可以说,这次空间通道之灾,也成为了炎夏从分散再次走向一统的重要契机。   ……   一个纯由众合道者的念头心灵构画而成的虚空神境。   各种仙家福地,灵台妙境,神兽祥瑞,烟云华光。   最开始,对于如此浮夸的风格,有很多人是抵触的,他们更喜欢原始天然、自然纯真的感觉。   奈何,此星天道管理委员会的主席是师绾暄,也不知她是真心喜欢,还是恶搞,几乎是对照着炎夏古籍中对天庭仙府的描述来打造这处所在。   他们虽然有着联合罢黜她的权利,可这种手段自然不可能为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动用。   她一定要坚持,大家也只能配合遵从,很多对炎夏古神话史精通者还提供了不少意见。   通过此事试探了一下自己权力的师绾暄也非常高兴,经常在中央宝殿中“大开朝会”。   本来,若真按神话还原,此殿该叫“凌霄”才对,不过,很多人都认为,咱们玩得就是个“扮演”,不是真的,而在这个世界上,“名”本身就是有力量的,所以,在风格上扮演一下就好,那些名字是万不能窃取的。   一开始,“大朝会”的参与者还是很多的,大家也给足了主席面子。不过,随着灭世记忆不断推进,浩劫不断在全球各地上演,他们的事务也变得繁忙起来,也就渐渐分不出精力来做这事。   现在,只有炎夏境内的合道者常来此处相聚。   师绾暄身着女帝冕服,坐在宝殿上首主坐,看着殿中左右,秀口轻张,清脆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诸位爱卿,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近日我观这炎夏人间,即将有再度一统的征兆,结束三百年的混乱,这无论是于这世道人心,还是咱们的救世大业,都是天大喜讯。   诸卿对此,可有什么话说?”   正说着呢,她忽觉身周空间轻轻一闪,威严气派的仙家朝堂,瞬间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圆桌。   原本坐在御座上的她,坐在了大圆桌的一张椅上,而其他一班朝臣,则有序的坐在了她周围。   这种风格,简直和现世炎夏帝都一模一样,唯一有些夸张的,就是这个大圆桌,实在是太大了些,围着圆桌坐的人也实在太多了些。   师绾暄看着这一切,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个会议厅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构画虚空神境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地方吧?”   她心中有句话从加入炎夏体制那天就闷在心里,身为仙古世界修仙奇才的她,对于此界有别于以往认知的其他风俗习惯她都还能够忍受,即便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能慢慢说服自己,可唯独对这会议室和漫无尽头的会议本身,在领教过一次之后,她就打心底里发憷。   她不能说这些会议没有意义,有很多会议都意义重大,可她就是无法适应这种氛围,一想到自己正襟危坐其间,她更有种“面目全非”,已经完全变成此界炎夏形状的惊觉。   这和我的风格不相容。   所以,只要是有可能,这种会议,能不参加,她都会尽量避免的。   这时候,忽然从宝殿御座拉来这里,那以往的会议氛围自然而然就袭上心头,连身周萦绕的仙家帝气都迅速消散,其他人一过来就已完成了换装,她那一身璀璨鎏金的帝冠冕服在这种氛围中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都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便心念一动,变成了一身灰黑的女性工作装,就连她那绝美艳丽的容颜气质,为何配合这整体氛围,都变得素净了几分,老气了几分,就像是被强行塞进一个形状规则、却与自己本性绝不相容的容器里,难免挤压变形,更离谱的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动做的。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她身旁一位中年男子,也是和她第一批合道此界的十六人之一,低声解释道:   “我们商量了一下,玩乐归玩乐,咱们还是得有个正经议事的所在,不然,多少还是有些不便。”   师绾暄心中不满的扎小人,什么叫“玩乐归玩乐”,又有什么议事场所比百分百还原凌霄宝殿的中央宝殿更正经?   中年男子轻咳一声,道:   “咱们都知道,此界炎夏即将一统,对比此界原本的轨迹,其优化改动也最大。   而在炎夏之外的其他文明阵营,虽然也有不同程度的优化变动,可整体而言,特别是不同势力之间,依然还是各自为战为主,哪怕势力之间也有合作,可无论是影响范围,还是势力大小,都远不能与炎夏这边相比。”   “体现在对空间通道的封锁镇压,对那些涌入此界的侵入者的剿灭效率上,就体现出明显的一快一慢的特点。”   “而也正因为这明显的差距,反而暴露了一些更深层次的隐秘。”   “他们的救世,无论是对空间通道的封锁,还是剿灭那些侵入者,本质都是对灭世黑霾的净化。”   “原本六十年的灭世记忆,就像一个提前被规范好的程式,今年灭世会到什么程度,明年灭世又该到什么程度,它会循着记忆一一呈现,而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第三一五章 船新版本讨论中   一边说着,中年男子念头一动,一个星球虚影便出现在大圆桌的上方。   浓重的灭世黑霾就像是星球表面的大气层,几乎覆盖了星球之外的所有区域,唯有一点点光斑如同臭氧空洞,是少有的,没有被灭世黑霾覆盖的区域。   星球表面,不再是静止,而是从七日横空开始,按照此界天道记忆顺序播放。   而那些宛如大气层一般厚重的灭世黑霾,则随着天道灭世记忆的进行,丝丝缕缕的融入那些灭世记忆之中。   包括一座座覆盖全球的空间通道,一头头侵入此界的异世生命。   随着时间往后,空间通道越来越大,侵入此界的异世生命的力量层次也在越来越高,而它们所容纳的灭世黑霾数量也就越来越多。   渐渐地,星球影像逐渐虚化变形,最终化为一个非常奇特的沙漏结构。   在这个影像中,灭世黑霾具化成为黑色细沙,黑色细沙顺着漏斗底部的开口绵绵洒落。   特别的是,漏洞底部的开口大小并不固定,而是随着时间后延,口径越来越大,单位时间内黑色细沙的流量也是越来越大。   “这是本来的情况,而随着我们安排的降临者进行救世干预,情况又变得不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此界炎夏辖境内正在发生的现象……”   就见那从沙漏底部流出的细沙在一束束白光刷过之后,消散于无。   本来,这对沙漏本身的流速并无任何影响。   可偏偏,那白光并不局限于只蹲守在沙漏出口之外,流出来多少便“刷”掉多少,而是在主动向出口深入,不仅流出来的黑沙被刷掉了,就连才刚到出口,还没流出,包括才接近出口附近的黑沙,也被刷掉了。   净化的速度超过了黑沙正常的流速。   这种情况下,后续的黑沙还会按照既定流速一点点加量吗?   当然不会!   男子呈现出的沙漏影像中,很清楚的演示了这一点。   当沙漏底部邻近开口附近的黑沙被掏空之后,更上部更大量的、像是悬空的黑沙自然不会再按照原来的规律下行,也没有按照通常的经验上部黑沙整体下沉,将被掏空的部分重新填实。   而是底部开口在加速“消融”,开口的大小越来越大。   单看这影像,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但配合他的解说,情况则一目了然。   “因为炎夏净化效率远高于天道记忆同期,原本应该在两年后、甚至三年后出现的变化,很可能会在之后两月乃至三月之内就出现。   比如空间通道的数量变多,空间通道的开口更大,侵入此界的异世生物不仅数量更多,更重要的是,除了低阶炮灰,实力更高的精英炮灰数量也将增加。   另一方面,随着海量异世炮灰被世界吸收,此界与异世界的契合度将越来越高,此界的力量上限也将随之提升。   原本,这对我们是利弊参半之事。   一方面,同境界的异世入侵生物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实力,受到的世界压制会变小。   另一方面,随着此界力量上限提升,此界所有生物,包括人类的天赋上限、境界桎梏也都将松动。   可那是原本以年计,乃至是以十年计的情况,无论是现在的人类修行者或者其他生物更进一步,还是更有天赋、潜力更强的新生代的崛起,都有着充裕的时间。   可现在,当这种以年计、乃至以十年计的变化压缩到以月计,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天赋潜力完全转化成为实力。   而海量入侵的异世生物却没有这个隐患,一旦世界上限提升,禁锢松动,侵入者的力量层级可以立刻刷新,提高上限。”   此刻,会议厅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肃然起来,有人忧心忡忡的问:“这岂不是就成了一个死结?咱们应该怎么解呢?”   又一人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最简单的解法,不过,我自己都觉得这解法有些离谱。”   他话才说完,又一人不满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话说一半的,你有什么想法倒是说出来啊,管它离不离谱,总也是个参考吧!”   “好吧,我当时想的是,这困局都是因为此界炎夏效率太高所致,那要解此困局,有个很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让炎夏的效率降低。   当然,也不需要低到原有的程度,而是应该和世界上限提升、此界修行者和其他生物的力量增长相匹配。   既然以月计导致太快各方面都追赶不及,那何方将变化拉长到以季度或者以半年计?”   他这言语一出,全场陷入沉默,过了好一阵,那位坐在师绾暄身侧,也是最先提及此事的中年男子摇头道:   “这个解法确实有些离谱。   因为他们做得过于优秀,导致整体脱节,所以让他们慢一点,差一点?   这算是削足适履吗?   若这就是我们给出的解法,我们合道此界的意义何在?”   众人又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咳、咳”   师绾暄本打算做个木塑雕像就这么呆到会议结束的,奈何心思过于机敏,加上自己所在位置让她的视野相较于他人天然便开阔许多,再加上这压抑的氛围也实在让她有些遭不住,便手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将正冥思苦想的众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因为时间线被压缩,新生代指望不上了,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充裕的成长时间,只能在现在这批人身上想办法。”   “咱们一开始的目标,乃是合道此界,成为此界天道一般的存在。   虽然现在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但若以现世蓝星相类比,在某些方面,已经堪比炎夏神龙在蓝星的地位,而在某些方面,则犹有过之。   随着海量侵入者的死亡,被世界消化,世界快速突破现有上限层次,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而且,这也是必须的。   若是此界的力量无法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而同步提升,当侵入者炮灰的实力都不是此界中高阶强者可轻易对付的层次,那结果很可能比天道记忆的轻快还惨,连原本最终灭世那个节点都撑不到。”   “就像炎夏神龙也曾向世界主动索权一样,只要我们在全球范围内联合起来,行使共同的意志和权柄,是可以将这具体的提升权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世界上限的提升就像迅速上溢高涨的流水,若是不加理会,自然会四面八方、漫无目的的向低洼处流去。   我们就联合组成一个堤坝,不是为了去阻拦它四溢,而是将它流溢的方向掌控在我们手中,在哪里开口、在哪里泄洪,每一处的径流大小,完全可以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现世炎夏,通过人道气运对世界随机赋予的先天禀赋进行更有针对性的二次调节,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其中精髓,在此界设置一套类似的体系。   当然,这种设置必须为最终目的服务,现世炎夏用人道气运进行二次调节,意在惩恶扬善,更长久的稳定和秩序。   而咱们的目的是救世成功,那么,咱们不妨将每一个体对救世所做贡献多寡为核心,设置一个新增天赋发放体系。   咱们若是掌控了这个权限,甚至还能加强对降临者的管理,变害为利。   这段时间,我发现降临者的就是热情普遍有所下降。   导致这种趋势变化的原因很多。   这个目标过于高远宏大,于个体而言,真的难有实感,越融入这个世界,这种感触会越明显,这是一个原因;   他们是降临者,这不是他们的世界,即便灭世,于他们而言也没有过于深切的感受,在最初的热情过后,难免越来越懈怠,这又是一个原因;   而身为降临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情绪,逆反心,好奇心,或是别的什么,很多人都在努力寻找救世之外的其他可能性,这又是一个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种种原因。   对于这种变化,我们的手段并不多,不能暗示洗脑,又不能强势威逼,或者动之以情,那就只能诱之以利了。   天赋增长,我想这是任何一个修行者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了。   将之与救世贡献联系起来,我就不信他们还不拼命!”   她这一席话,给了在场众人巨大的启发。   就在她发言期间,便不断有人向炎夏之外的其他合道者传讯,不断有新人加入,直接出现,坐在大圆桌旁边,随着新人加入,圆桌自动变大,却没有丝毫突兀之感,因为它本来就是众人意志的产物。   她的发言刚一结束,便有人道:“他们的天赋提升,只是属于此界身份的虚假提升,还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可以带回现世的那种?”   师绾暄笑道:“我也想两边都有效,可我们的能力只局限于此星此界,现世如何,我们又管不了。”   那人摊手道:“那这对人的吸引力可就不大了,咱们总不能故意含糊其辞的去骗人吧?”   师绾暄不恼,反而笑道:   “我们管不了,可现世有人管得了啊,降临者在此界的成长领悟能在现世有效,不也是有现世的炎夏人道背书吗?   既然这两项都可以,为什么天赋资质就不行呢?咱们完全可以就此事与现世进行沟通,两界联动嘛!”   听到这里,很多人心中忽地明镜一般亮堂起来,她这是想要把他们所有人拉过来,去与现世的炎夏中枢谈判啊。   可即便是现世的炎夏中枢,也没能耐决定给谁涨天赋啊!   真能决定此事的,这世间只有两位,一是炎夏神龙,二是九州之主。   所以,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让炎夏中枢出面,去这两位中的一个那里去讨个特殊批条。   难道你以为这是很轻松的事情不成?   想到这里,很多人心中忽然感觉非常古怪。   听说古代有个奇葩朝代,朝廷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很鶸,敌人来攻,士兵箭射三连,然后就不动了,看向身后帅帐,你道为何?讨钱啊!先前射那三发就算是尽了忠心了,后面要不要继续打,打到什么力度,则要用钱说话。   师绾暄现在想要做的事,性质和这个真有点像啊。   首先要说明,被邀请来此界的救世降临者,不是做贡献打白工的,在这获得的历练和种种经验就不说了,力量的提升、修行的感悟,真实不虚,两界通行,就是最大的奖励。   现在,项目上马,热热闹闹动工了,你这忽然纠集所有“工头”要求加价,不然这活就干不了了。   而且,天赋的提升可比修为境界的提升价值高多了。   哪怕说得再入情入理,也无法遮掩此举性质本身的恶劣。   见大伙全部陷入沉默,师绾暄反而开解道:   “大家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而且,无论怎样,大家不要忘了咱们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你们也不妨把我们现在的局面和遇到的问题反馈回去,也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说不定他们真就旁观者清,提供了一个新的解决思路呢?”   这态度,真就让人无话可说了。   “而且,真能拿到这奖励的,人数真不会太多!”   有人奇道:“为何?”   师绾暄问:   “咱们提高他们天赋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是吧?咱们提高他们天赋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不至于被快速成长的世界,力量迅速提升的异世入侵者落下!”   “天赋提升了,实力就随之提升了吗?不一定!   有人能跟上这节奏,可同样也有人无法跟上这节奏,这是必然的。”   “若是天赋提升后,实力没有在短时间内有所提升,无法适应此界下一阶段的战争烈度,咱们能让他们就这么死掉吗?   当然不能!   时间的压缩,让我们无法把希望寄托在新生的下一代,只有当下这一批人可用,也就是说,他们每一个都是宝贵的,不可能让他们如此廉价的消耗掉。”   那该怎么办呢?   很多人皱眉思考起来。   师绾暄直接给出了答案:   “现世炎夏在修行一道上的积累远超此界,这个世界,全球范围内大宗师级和尊级强者的数量全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万,可在现世,单只炎夏修行界,金丹境修行者的数量就百万倍于此!   既然这批降临者已经无法跟上世界的脚步,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将他替换掉,匹配一个更合适的降临者。   而且,因为此界之身天赋提升,我们能够为之匹配更优秀的降临者。”   “以后,降临者有且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努力狂奔,增长天赋,提升实力,紧追世界加速成长的脚步,始终不被落下,若能跟随这趟旅程救世成功,抵达终点,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增长的修为,提升的天赋,他们可以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归;   要么,跟不上世界成长的脚步,我们便安排更优秀、更适合的人来替代接力,继续完成这趟长跑!”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   这,岂不是说同一个此界武者身份里面,很可能会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几十个降临者?   忽然变得无法直视起来,此界身份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到底是共享机甲还是公共汽车啊?   而师绾暄还在提醒道:   “咱们的任务也将变得繁重起来,而且,尤为重要的一点,咱们一定要警惕一种现象,若是当下降临者发现自己很可能无法跟上世界脚步,即将被甩下车,他很可能铤而走险,做冒险一搏,甚至去做必死的任务。   他可能是想要借这生死边缘的体悟突破桎梏,也有可能就是不忿发泄,无论哪一种,我们都应该尽量避免,若他们显露出这种征兆,我们就应该及时安排新人降临替代。”   这是,有人临走之前想要爽最后一把,不惜以损坏“公共财物”为代价。   而我们的责任,就是尽量减少这种破坏!   众人想象着她言语中描述出来的救世新世界,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画风在这一刻拐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而在他的激发下,其他人的脑洞也逐渐打开。   有人便说出了这样一种可能。   “假如一个拥有此界大宗师甲身份的降临者表现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我们安排更合适的人对他进行替代,而原来的降临者则会返回现世。   那么,他还有没有再次被匹配降临的资格呢?   有过一次降临经验的他在与其他人的竞争中,应该有额外优待呢,还是应该受到歧视呢?”   “什么意思?”他这话问得有点绕,有人还有些迷糊。   “他无法适应大宗师甲的身份,可此界又不止一个大宗师甲需要重新匹配,说不定同时还有大宗师乙、丙、丁等数百上千个身份在进行重新匹配。   他无法适应大宗师甲,可说不定在重新匹配大宗师乙的竞争中,他是最合适、最有竞争力的一个,或是几个之一呢?   有过一次降临经验的他,这算是优势呢,还是劣势呢?   我们在选择时,该如何权衡呢?”   很意外的,这个问题引发了众人激烈的争论。   有坚决支持的。   “在同等情况下,当然应该有更高的优先级,寻常招聘都还要特意备注个‘有经验者优先’,更何况咱们!”   有人坚决反对。   “除非这人是最合适,没有其他选择,不然,我建议给其他新人更多的机会。   都有一次被淘汰的经验,我不觉得这有多大价值。兵油子,老兵痞,这同样是一种经验,与其让这种油痞习性蔓延,我反倒更乐意降临者都是初哥,全是生瓜蛋子。   若是让一个人以不同身份反复降临此界,全新的身份背景,全新的交际圈……我真怕有人特意追求这个。   只要一部分降临者认可这种‘玩法’,那都将是灾难性的!”   也有人觉得无所谓,既不给优待,也不给歧视,就当成一个普通的入选者。   合适就允,不合适就不允。   见众人有就这个问题争辩三五个小时的架势,早就期待着散会的师绾暄哪里受得了这个,猛拍桌子,大喊:“安静安静,都听我说。”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很多人心中都想,这不是调和折中和稀泥吗?   不过,好像,这确实是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虽然都接受得有些勉强。 第三一六章 真得就像真的   七月底,妖蛮之地的极西南之地。   严格意义上说,这里已经超出了传统的妖蛮之地范围,已经超越了泛炎夏阵营的疆界,而是深入到了泛梵伽阵营的范围。   早在半月之前,妖蛮之地范围内的所有空间通道就已经被封锁镇压,所有兽潮都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由大量中低阶人类武者与高阶武者和智慧妖类一起组成的一个个封锁军团。   因为兽潮对耗中导致大量中低阶兽类死亡,整个妖蛮之地都进入了一个难得的静谧修养期,不过,因为持续的时间不长,这种消耗并没有伤及妖蛮之地的元气根本,反而促进了这片区域整体的新陈代谢,很快就会有足够的新生物种填补这些空缺,反而会让妖蛮之地的实力更进一步。   炎夏其他地方的事情完全用不着他操心,因为雪球已经滚动起来,东盟早在上个月便已被天京基地市彻底吸收,合天京基地市与东盟两方之力,万城盟与南彩八百城寨面对这种意志,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整个流程变成了简单的到达、接收、整合、继续往下一处行进,没有发生一场正经的抵抗。   一切都已进入正轨,姜不苦便只沉下心来,一力推动妖蛮之地与炎夏各地中小势力形成的巨轮。   考虑到还有余力,哪怕到了传统的妖蛮之地边境,姜不苦依然未曾止步,只是不断将滚动到手中的力量投入到下一个空间通道的封锁之中。   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到梵伽阵营境内。   因为炎夏降临者的整体替代,那些人烟辐辏之地的情况都还好,至少比原天道记忆中的情况好了很多,可这种边荒之地、又是地形险恶之处的情况,就只能用一团糟来形容。   因为海量异世侵入者的涌入,又没有遭到有效的剿杀,周边生态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每一处空间通道,清剿加封锁需要投入的力量都越来越大。   不过,随着炎夏内部的局势越来越清明,越来越多的力量被释放出来,这增加的难度根本无法阻挡新秩序持续推进的脚步。   一开始,在一些关键环节还需要他亲自定夺。   现在,这个循环已经形成了自发的、强大的惯性。   哪怕没有他引导,那些在炎夏辖境内富余出来的力量会自发的寻找新的“投资方向”。   而纵观全球诸势力,与炎夏西南接壤的梵伽阵营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姜不苦看着前方的莽莽丛林,不知道有多少年,这里都是渺无人烟的所在,现在却不时有飞艇或骑乘各种妖兽飞禽的武者往返,越来越有成为力量流通大动脉的趋势。   就在这时,姜不苦感觉怀中震动,取出一枚翠绿榕叶,不仅颜色鲜艳翠绿,其内更是饱含生机,此刻,其内生机正在有规则的震动着。   在与妖蛮之地展开更深入、也更全面的合作之后,他们便非常主动的送出了一百枚特殊榕叶作为礼物。   姜不苦自己留了一枚,其他都遣人送给蔡渊,让他处置,此物虽然局限性很多,但却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天京基地市的一个大问题。   天京基地市因为抓准时机,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可在某个角度来说,又非常脆弱,因为核心力量分的太散,力量太松,这特殊的传讯榕叶可让这股松散的力量再更大范围内重新凝成一股,不仅没有衰弱,反而形成更强的威慑力。   他伸手取出传讯榕叶,将之捏在手中,一股奇异的震动从中传出,源于武者对力量的敏感,这种规律的震动便被直接“破译”成为清晰的信息。   听劲本就是武者最基本的一种能力。   “东盟、万城、南彩、西盟事毕,神都人心已不战而屈,已主动送来归附文书,炎夏一统之势,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请尽快妥善处置完妖蛮之地首尾便返回基地市,重议下一步行止。   ——天京基地市执政议事会函”   “阿泰,你那若没有别的事就赶快回来一趟。   ——蔡渊”   两封信,同一个意思,只不过,一个来自天京基地市官方,显得很正式,一个则是蔡议长私人发给他的。   姜不苦以劲力回复道:“好,这就回来。”   这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秩序,哪怕他离开,影响也不会太大。   他只是稍微交代了一番,就准备孤身返回。   至于那过万强军,现已分散各地,都在努力的发光发热。   正准备动身,姜不苦忽然一滞。   脑海中响起一连串的“叮叮”声。   “叮——   炎夏完成史诗级成就,《重归一统》。   此项成就被评定为影响全球救世大业的史诗级事件,整个世界都将因此而发生连锁反应。   一、世界上限将在即将到来的八月一日有一次明显提升,此界生命的力量上限也将随之提升。   风险预警:随着世界上限提升,空间通道将出现新的变化,异世侵入者的实力将有一次明显的提升,请及时做好应对准备。   二、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全球巨变,降临规则将有重大调整。   1、降临者将享受到世界晋升的超级红利,根据其既往表现,核定其‘救世功勋’,根据其功勋多寡,予以不同额度的天赋增长;   2、救世任务将变得越来越艰巨,若是降临者的表现已经无法跟上大势的脚步,此任降临者将被强制回归,会有新的降临者续接此身未完成的使命,若能跟上大势前进的脚步,坚持到救世成功之日,额外增长的天赋将永远为降临者所有;   3、每一个此界身份都异常珍贵,请不要有刻意自毁的举动,若有此征兆,降临者将被强制回归,且永远失去再次降临的资格!”   “叮——   特别说明。   1、降临者若因力有不逮,被强者回归,为了酬其贡献,其人有很大概率获得再次匹配,第二次降临的机会(注:此身天赋、地位大概率低于第一次降临之身),若随着大势前进,其人再次因力有不逮而被替代,将很难获得第三次匹配降临的机会。   2、即便各方面都很合适,每人最多只有三次降临机会,若三次机会全部错失,不能坚持到救世成功,其人将不再有第四次机会。   且每一次匹配降临,其身各方面的原始属性都将比前一次低,所以,请务必珍惜眼前当下!”   因为这次信息的要素过多,看完之后,姜不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心情。   而周围一众武者也在他收到信息的同一时间陷入沉默,眼中眸光闪烁,显得心情很不平静,他便知道,这些信息并非只给他一人,应该是对所有降临者群发的。   他虽然意识到大家都在读取这些信息,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来与他们商议此事,反而纵身一跃,飞速离开。   不仅是他,其他降临者也都没有就此做过多讨论,最多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这也是和游戏差异巨大的地方,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哪怕大家都知道彼此都是降临者,却都在很认真的完成自己的“角色扮演”。   特别是这次通告,更让他们知道,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外在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可内里很可能已经走马灯的换了几十个“操纵者”,曾经让人天然心生亲近的“降临者”身份反而成为最无法把握的状态。   若以这种视角观察这个世界,所有并肩作战的同伴都将变成一种无法认知、莫可名状的存在,这很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反倒是这个身份角色本身,成为了唯一确切的、可标识辨别的确定。   所以,要想不在这种奇怪的世界中迷失,在认知层抛弃“降临者”这个概念,不要想着自己身旁的同伴是不是又换了一个人,而是认真沉入此界身份本身,才是最好的解法。   ……   姜不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天京基地市。   而早在月初,在完成对东盟的消化整合,针对万城和南彩的计划也推进顺利后,蔡渊等人就已经返回。   返回天京基地市的路线,在出了妖蛮之地后,就与从东盟来时的路线不同,沿途经过了数个空间通道所在地,有处在中小势力辖境内的,也有属于万城盟的,无一例外,情况都非常不错,空间通道都已经被封锁,原本四散各处,为祸四方的异世侵入者也只剩下极少的漏网之鱼正在被各方力量拦网式搜寻下迅速减少,其他绝大部分都已被清剿干净。   空间通道引发的乱象只剩下最后的余波,但炎夏大地并没有因此回到原本的状态,反而在越来越高效的运转起来。   那些原本从属于各方势力的力量,除了参与周边空间通道封锁的,其他富余力量并没有“解甲归田”,反而在有序的集结、调度。   回到天京基地市,姜不苦都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被蔡渊通知去执政大殿开会。   自从东盟返回之后,蔡渊等人基本就把执政大殿当家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会议要召开。   当他进入大殿时,蔡渊正在说话,只是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就坐,嘴中讲话却连个停顿都没有:   “……他们表现出了诚意,现在,到了咱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而且,炎夏局势发展到现在,要想真正凝聚人心,议事会也不能再是咱们关起门来玩的游戏了,对其他各方敞开大门,将更多人吸纳进来,是必须的。   不过,吸纳归吸纳,我们首先要保证这种吸纳起到的作用是正面的,对于整个局面的推动是有利的,而不是相反,更不能成为权力斗争的游戏。   以炎夏的体量,议事会席位增加到几百个乃至更多一些,都是合理的,不过,为了过度的稳定,同时,也是为了给予正面的激励,当然不能一次到位,得逐次释放。   而这一次,我的意见是,根据各方势力的表现,东盟那边,我将吸纳四家入会,南彩三家,万城两家,西盟三家,妖蛮之地四家,北民散地两家,神都基地市四家。   另外,就是我们基地市内部,除了咱们在座各方,其他也有不少表现极其亮眼的,所以,我决定也释放五个名额出去。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议事会的席位应该逐渐和各方势力的力量强弱脱钩,不能哪家势力更强,武尊强者更多,就让他进,哪家势力弱,别说武尊强者,大宗师都没有,就一点机会都不给,这是不合理的。   这次对全炎夏境内的空间通道进行封锁,充分表明,虽然中低阶武者失了高阶武者难以成事,可若只有高阶武者,没有对中低阶武者的广泛动员,要完成对这么多分散各处的空间通道的封锁,也是不可能的!   不能让议事会成为大势力的游戏,也必须给那些中小势力以机会。所以,我决定对所有中小势力释放十个席位。   当然,对任何一家中小势力来说,即便拿到这机会,也几乎没用,没有相应的底力支撑,即便给他一个位置,也不过是个投票机器而已。   所以,这十个席位不是给具体哪一家势力的,而是每一个席位都由许多中小势力联合执掌,这一个席位代表他们共同的声音。   为了避免好心办坏事,弄出一堆糟心事不好收拾,我们应该在一开始便主动介入指导,让这种联合执掌真正有意义、有力量。”   而后,他更具体的谈及了对每一个名额的考虑,这是完全属于他的领域,在场众人,都只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份儿。   等他将此事说完,端起茶杯喝了口冷茶,道:“大家休息半个小时,咱们再继续。”   说罢,他第一个起身,对姜不苦招了招手,带着他往旁边一个侧门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个幽静的园林中。   走在前面的蔡渊忽然在一座假山旁停下,伸手拦住一条瀑布,一小股水流冲击着他的手掌,感受着流水与手接触后给予他的种种真切感受,他感慨道:“这一切真得就像全是真的!” 第三一七章 龙子孕生   忽然听到蔡议长发出这样的感慨,姜不苦怔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蔡渊这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仔细一想,以他的智慧和眼光,要发现其中异常,似乎也不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之事,甚至,颇有些情理之中的意味。   看着前面的老人,想到此界的真实,姜不苦的情绪变得异常复杂。   “一切都真的如此真切,局势发展又好得如同梦幻,好得就像是假的,像是一场美梦。”   蔡渊并没扭头过来看他,而是继续感慨道:   “可要说是假的,我清楚地记得少年时候的我如饥似渴的搜寻着一切有关炎夏文明传续的书籍图册,每一次找到一本没看过的书册,在打开之前心中的悸动和热切。   仔细回想,我甚至还能记得那时心脏跳动的频率,嗅到的从那些书册中散发出的各种各样的气味……因为时间太久,且大多都保存不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但我的心态真就生生扭曲了我身体的好恶,我真就一点都不觉得难闻。”   说到这里,蔡渊一边轻摇着头,一边转过身来,看向姜不苦,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呢?被赋予了完整人生的智能NPC吗?与你们这些玩家进行互动,在恰当的时候给你们发放恰当的任务?”   面对他如此直接的询问,姜不苦沉默了一会儿,不回避的看着他,认真道:   “您不是什么智能NPC,您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不是游戏世界。   我们也不是玩家,我们降临此界的唯一目的,就是与您,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众生一起,度过这场浩劫,完成最终的救世。”   蔡渊听完,安静的消化了一阵,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吗?”   脸上神色虽然有些许被释疑后的豁然开朗,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就像是被解开了一个很平常的疑惑一般。   他带着姜不苦继续在园中小步慢走,道:   “无论这世界是真是假,我这个人是自然而来,还是由某位存在创造而出,我心中的念头从来都没变过。   当然,也可能连我这念头本身都不是出于我自己,而是其他存在创造而来,可于我而言,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如此,姜不苦还是能够感到,在与他这番谈话之后,老人家的步履神态之间,轻快了许多。   ……   休息时间结束,会议继续召开。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蔡渊,而是三合悬空门的莫门主。   “借着这次机会,我们将炎夏境内的所有风水堪舆门派进行了整合,吸纳了很多优秀的风水修士和风水修法理念,以后,三合悬空门将更名为风水宗,乃炎夏所有风水修士共同的家。”   “风水修行,无论是在理念上还是人才上,借着这次机会,都有了一次巨大的提升。   再加上这许多空间通道的出现,让我收货到了非常多的第一手数据,有了一些非常重大的发现和成果。”   “我们早在空间通道刚出现时就知道,从空间通道出现开始,在我们世界便有一股持续的力量在与之对抗,已经出现的空间通道在这股持续的力量下,会一点点缩小。   可另一方面,那股要凿穿我们世界的力量并没有因此消失,按下葫芦浮起瓢,这里的空间通道缩小了,甚至消失了,另一个地方的空间气机就会变得活跃甚至紊乱起来,最终,一个新的空间通道又会成型。   甚至,随着海量异世生物进入我们世界,这种影响空间的气机在变得越来越活跃。   这是我们之前就总结出来的规律。”   “而随着炎夏由分到合,快速走向一统,我们发现,正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参与到对这些空间通道的压制之中。   我们现在对这股力量的认知还很浅显,但也基本有了一个大略的判断,这股力量是与炎夏文明的盛衰分合紧密相连的。   且相较于原来世界本来就有的那股力量,这股力量更与我们所习风水之道契合一些,虽然力量更弱小,却也更灵动,而且,更容易受到我们风水之法的操控,与我们进行配合。   最终,我们将这股力量称之为‘炎夏龙气’,而原本就有的那股力量,则称之为‘世界之力’。”   “我们现在已基本完成了对炎夏境内空间通道的封锁,可这有个很大的弊端。   当现在这些空间通道在世界之力的持续抵抗下逐渐消失,新的空间通道会在其他区域随机出现!   最要命的就是这个随机。   空间通道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我们用于镇压封锁的力量,将把大量包括的时间用在往来奔走上,我们更也不可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每一次新空间通道的出现,都会给周边秩序带来巨大的破坏,甚至是大量人员的死伤。   可我们现在却发现,通过对炎夏龙气的灵活引导,配合世界之力一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控制新诞生空间通道的出现。   而我们始终没有找到适宜用途的七十二座异象古迹,乃是炎夏龙气天然的流转中枢和放大器。   通过种种处置,我们能够做到两点。   第一,对七十二座异象古迹范围内的炎夏核心区域进行强力管控,镇压梳理空间气机,在这个范围内,不会再有新的空间通道出现!   第二,原本会在半径万里之内随机出现的空间通道,通过种种风水秘法,可以使之集中出现在半径百里之内。”   听到这里,殿中所有人都振奋异常。   若能保证核心区域不再有空间通道之灾,就可以集全炎夏之力对核心区域进行深度开发,精耕细作,炎夏就有了一个稳定的、不怕被打扰破坏的大后方。   这是能不能打持久战的关键,意义重大。   而若能将随机在半径万里之内出现的空间通道压缩在半径百里区域,分散各处的镇压力量就可以固守在一个个“刷怪点”,珍贵而有限的力量能够得到最大化的使用。   其中意义,同样重大到无以复加。   而姜不苦心中还有另一重感慨。   随着此界炎夏重归一统,被这个世界压抑了三百年的炎夏人道也终于成型了。   所有降临者都知道,莫门主所谓的“炎夏龙气”,就是炎夏人道,若其灵性更进一步成熟,就是炎夏神龙啊。   而与此同时,所有降临者心中都有一个好奇,此界炎夏人道是与现世炎夏人道合流呢,还是各走一道,最终甚至诞生出此界的人道之灵?   顶着一双双发光的眼睛,莫门主继续道:   “不过,要完成这两个目标,我们需要布置一个覆盖炎夏全境的风水大阵。   此证将以七十二座异象古迹为节点枢纽,其他山水地势也尽可能的因地就形,但依然有很多工作要做。   最主要的方向有三个。   一是连。   将有些分属两个水系的河道或者两个山脉的气机连成一体;   二是断。   此法恰与连相反,将本为一体的山水气机断为两截;   三是建城移民。   为了加强对龙气的引导和控制,我们需要在一些荒僻处修筑新城,大量迁移民众,或者对一些小城进行扩建增丁,就像是人体的经脉窍穴,也是龙气遍布炎夏所必须的跳板。   这些工程都非常繁重,对用工有着海量需求,且需要尽量压缩工期时间,这一切都决定了,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完成的工作。   必须发动海量武者参与其中,而现在随着炎夏重归一统,有大量武者余力被释放出来,我认为将这些富余的力量用在这里是最适宜的。   而要想发动海量武者参与其中,不是我们能够完成的,必须所有人齐心协力,全都用力一处才成。”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莫门主在这大谈“炎夏龙气”、“风水大阵”的真正用意,是要他们在场每一个人都尽量为此出力啊。   毕竟,在很多修行者的固有认知里,战斗杀敌才是大义所在,而扛着锄头挖河道当力工不是。   必须他们这些高层发挥影响力,去强扳着人们扭转观念,反正,不能耽误风水大阵的布置。   唯有姜不苦,心中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既视感。   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在云莱书院的日子,开山凿路,与世界做最亲切的交流,修为没有丝毫耽误,反而日有精进。   就在这时,蔡渊接过了莫门主的话茬,继续道:   “随着炎夏境内所有空间通道都被封锁,持续的调动优化,炎夏十成战力,只需要两成就可完成镇压封锁!   剩余的八成战力中,其中四成留守炎夏,并听从风水宗的调度,尽快完成对风水大阵的布置,同时,只需要安排合理,这四成战力可以随时调往周边的空间通道附近,杜绝一切意外隐患;   另外四成战力,我的意见是分成四个部分,其中一成通过南彩向西、向南,另一成通过妖蛮之地向西、向南,另外两成则都从西盟出发,一成往西南去,一成向西去。   不要顾忌这些区域以前属于什么势力,我们的目的就一个,将在炎夏境内的总结完善的经验尽量向其他人类疆域推行,对当地因空间通道引发的灾祸进行根除、封锁,并对当地力量进行优化、整合。   咱们输入的力量只能是引子,不能喧宾夺主,要尽量挖掘、引导当地自有的力量,最终的目标,我希望能够建立起全球统一战线,共抗浩劫。”   讲完心中大略构想,蔡渊看向身旁姜不苦,道:“阿泰,你在妖蛮之地的表现非常好,我想任你为总指挥,负责这些出境支援力量的总调度和总指挥。”   联系到他之前描述的战略规划,这职务的分量再如何夸大都不为过。   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自然而然就是全球降临者中的第一人。   可姜不苦在听了这分派后,却摆手道:   “这事股战力相距遥远,他们彼此的行动都是独立的,设立一个总指挥,并无多大实际意义。   而且,不亲临一线,只是通过一些片面的信息就发布种种指令,并无益处,反而妨碍更大一些。   所以,针对这四股战力设置四个指挥调度中心,让他们定期传递彼此情报,就已经足够了。”   蔡渊认可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要委屈你了,你对妖蛮之地最熟,那这个方向就继续由你负责?”   姜不苦摇头道:   “调我随莫门主他们去不知风水大阵吧,这件事情同样非常重要,有我加入,也能起个表率作用。   炎夏一统,最不缺的就是敢于冲锋陷阵、去一线厮杀的武者。   咱们天京基地市在之前的一统进程中,已经出尽风头,每一个武者都得到了极大地锻炼,反倒是原属于其他势力的武者,有很多都没有得到真正发挥的机会。   现在既然一统,大家就是一家人,这一次就应该给他们更多的机会。”   他一边说,包括蔡渊在内的很多人都轻轻点头。   而殿中其他降临者心中也颇为了然,他们都收到了那则通知,马上就要根据众人降临这三个月的表现核定“救世功勋”,是新增天赋的唯一依据,要真让炎夏境内所有武者齐心一体,就不能过于厚此薄彼,也要给天京基地市之外其他武者以表现的机会。   ……   随着此界炎夏归于一统,一股被压抑沉寂了三百年的力量如冰雪消融,化作潺潺流水,在整个炎夏疆域缓缓流转起来。   就像是一具死物般的躯体中有了“生气”。   此星之外。   现世蓝星。   某神秘虚无之地。   一头难辨大小,盘伏沉眠的神龙被这股气机引动,睁开了巨大的眼睛。   双目之中玄光流转,破开距离和虚实的界线,直视着那颗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星球上,那个同样名为“炎夏”的大地上的变化。   那股在莫门主等人眼中,只能推算、无法直视的“炎夏龙气”,在祂眼中,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只是一眼,就已经透彻其中所有关窍。   那股气机,与祂高度同源。   只要祂愿意,一个念头就可将之纳入现世炎夏人道体系,使得炎夏人道凭空上涨一大截。   自己也可借着那股炎夏龙气,立刻降下念头,获得一具神妙无比的分身。   但祂没有这么做。   一枚细小的、闪烁着灿烂光华的圆珠从祂额头冒出,投入那颗星球,融入其中缓缓流转的炎夏龙气之中。   随着这颗圆珠的融入,这个世界的炎夏龙气流转效率陡然加速,而且,原本只是本能的流转,现在却有了一种灵性,且有了一种自发的侵略性。   那股炎夏龙气开始主动的、将那些混乱气机、炎夏疆域之外的异种气机主动纳入自身的循环中,并如同转动的磨盘般,将这些混乱、异种气机碾碎消磨,最终一点点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两百多年前,按理不该那么早就苏醒的祂,因为一个人类的帮助,祂从混沌沉眠中醒来。   现在,祂用类似的方法,赋予这颗星球的炎夏龙气以灵性,很快,这颗星球也将诞生一个“炎夏人道之灵”。   这个人道之灵是独立的,不是祂的分身,正因为此,这个新生之灵将具备更多的可能性,可以尝试更多的、有别于现世炎夏的道路,不受现世炎夏既有一切的拘泥。   可与此同时,这个新生之灵乃是受祂部分精魂点化而生,算是祂的子嗣,或许习性会有不同,但守护炎夏人道之念,一般无二。 第三一八章 功高越界   一旦议定,各项事务就开始非常高效而精准的运作起来。   炎夏的战力被分成了三股,一股负责炎夏境内所有空间通道的镇压封锁,一股则用于向炎夏之外更广袤的区域出击,争取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更多主动,最后一股则用于配合专业人士布置一个宏大至极的风水大阵。   这本来看似各不相干、泾渭分明的事务,在炎夏龙气的连接下,很自然的成为一个庞大整体的一部分。   姜不苦现在已经身在一个“工地现场”,这是风水大阵最重要的一处工程现场,不仅要将两条分属南北的水脉通过河道贯通一体,还要将两条南北大山脉气韵贯通。   水脉的贯通之法很简单,挖掘河道,因为水的特性,只要这条河道完成,水脉自然贯通;   而山脉的贯通之法却不是要人造一座大山将两山之间的空白之地填满,风水之道,重气不重形,重要的是气韵的贯通无碍,而不是到底有没有一座山矗立在那里。   只需要从两座山脉采掘合适的石材,将之通过一定的方法深埋于大地之下,让两座山脉的气韵相通。   他现在的工作,既要连接水之气韵、又要沟通山之气韵,加之正好处在南北大动脉这个关键所在,各方面的工作量都远超他处。   这是他主动要求莫门主把他安排过来的。   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按照已经标注好的线路,和每一工段具体的长宽深等参数要求,埋头苦干就好。   他没有空手上阵,也没有取用太多工具,就领了一把半月形的锄头。   他并没有真把这锄头用来刨地,而是将之当成了一个特殊的魔法手杖一样的物品,每一次挥出,他体内磅礴的劲力就顺着锄把汹涌而出,并以之为模板,虚空形成一个将这月锄放大了上百倍的巨锄。   然后,随着他动作下挖,巨锄便如热刀切油脂般融入地面,无论是坚硬的泥土,还是完整的能够硬抗金铁之物的巨岩,都毫无阻碍。   最后他再一提一抖,半个篮球场大的一片区域就被清空。   从头到尾,手中锄头连泥土都没沾过,之所以要选择这样一件并没有直接发挥作用的锄头,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劲力有个准确参照的模板,若是空手上阵,每次劲力幻化都需要消耗更多的心力,还不能保证每次幻化都绝对精确。   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暂时扔掉了其他,也没有关注莫门主他们的后续计划,自己的选择又起到了多少宣传作用……他统统没有考虑,完全沉浸在这一锄一锄的翻动中。   很快,原本在云莱书院的那种与脚下星球亲密交流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的特殊性,还有他自身修为和眼光都已远超当日,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把握到这个世界更深的脉络。   他真切的感知到,就在自己脚下,有一股亲切、磅礴而又充满灵性的力量。   而且,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在脚下那已开通区域,其显得更加灵动、活跃,让他联想到刚学会爬行的婴孩在堂屋里到处乱爬的那股兴奋劲儿;   而在那未开凿的区域,这股力量却显得滞涩,艰难,就像是重症感冒患者,两个鼻孔都被堵得死死的,始终处于窒息将死的边缘;   这天,正沉浸在与世界亲密交互中的姜不苦,忽然感觉世界像是吹气球一般变大了几分。   他心中升起一阵明悟。   今天。   现在。   此时此刻。   就是通告中提醒的世界上限晋升之期。   而正与世界做近距离接触的他更是从世界的变化中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按照以往的经验,星球是在持续增长变大的,在这基础上,世界上限也会一次次满溢上涨,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可这一次,世界上限固然提升了,可是,星球的大小并没有丝毫增加,还是原来的大小。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星球体量的增长,就像是人类身高的变化,而世界上限的晋升却像是一个生命从脆弱不堪的襁褓期,到蹒跚学步的婴儿期,懵懂天真的幼儿期,然后是熊孩子,中二青少年……   同样的十八九岁年纪,身高有一米八九的,也有一米五六的,甚至还有更矮的。   此界蓝星,因为正面临的灭世危机,压制了“体格”的进一步成长,将所有力量都倾注在上限的提升上。   与此同时,此界上限,也从原本的四劫金丹境一步跨入七劫金丹境层次。   在降临此界前,修为就已突破到六劫金丹境,只因为超出了此界上限而被压制的修为全部恢复,同时,也没有了那种“天低屋小”,头顶就死死贴着天壁,一步都不能再升错觉。   而随着世界上限完成晋升,一连串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世界上限晋升完成,救世功勋核算,您的功勋是——”   有好几次,姜不苦都觉得就将弹出一个具体的核算数额,可是,每一次都在弹出之前又憋回去了。   他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   最终,他没等来具体的功勋核算,反倒等来了一个新的补丁解释。   “救世功勋分为五阶,前四阶分别为兵、尉、校、将,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等。   四阶十二等,分别对应不同的救世贡献。   不同的阶等,对应不同的新增天赋释放。   除此四阶十二等之外,还另有一阶帅,无等。   凡是封帅的功勋获得者,意指其贡献已经无法用具体的数额指标来衡量,其贡献已从战略意义上深刻的改变、优化了全球救世格局。   其人获赠的新增天赋直接抵至世界上限所能容纳的极限。”   当这个补丁解释结束,一度中断的功勋核算终于被续上。   “根据您的救世贡献,直接获得无上帅级功勋评定。新增天赋发放中……”   很快,几乎没有任何间歇停顿,后续信息便已直接在他心中响起。   “……发放完成!”   姜不苦仔细咂摸了一下。   感觉?   没有任何感觉!   即便是猪悟能吞吃人参果,哪怕再没尝着味儿,囫囵一下就吞入肚,可至少,好歹,还有放入口中,滑入嗓子眼那一瞬的感觉吧。   可他,从发放前到发放后,什么感觉都没有。   “啧……总不能是糊弄人吧?”   姜不苦决定搞清楚,时隔两个多月,再次激发了天道权杖虚影。   师绾暄宛如素描般的虚像再次于她心中出现。   甫一出现,师绾暄脸上就带着歉意,都没要姜不苦说明,她就先一步解释道:   “这并不是我们糊弄人,而是你的天赋太好了,你若仔细看了之前的解释应该就能够想明白,对于获得帅级功勋评定者,我们会将其天赋提升到当下世界上限所能容纳的极限。   你不妨这样想,现在此界的天赋上限是一百分,若是你原有天赋是10分,那么我们会直接给你补齐剩余的90分,让你一步登天,可若你是99分,甚至是99.99分,那么,我们能够给你的只有1分,甚至是0.01分,相比于前者,这几乎没有任何提升。   我们并不是不想多给,而是没办法,真的多给不了。”   我居然会因为天赋太好而吃亏。   姜不苦莫名感觉这件事本身就有些荒诞,充满了喜感。   不过,他很快就再次皱眉,道:   “不对啊,我的天赋是与姜泰相匹配的,而他的天赋是受原世界上限所制的,就好像他的身高和天花板高度一样,可现在天花板向上提升了啊。   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变化呢?总不能是他原来的高度就已经达到了现在的天花板级别了吧?   那原来的天花板岂不是根本无法压住他,要被他直接顶穿?   这不就形成悖论了吗!”   师绾暄解释道:   “修行者与世界的关系,你不能用这么简单的类比去理解,若只是简单的了解,这种理解也不能算错,可背后真正的机理,不是任何类比思维可以等价替换的,就像你无法用常识思维去认识波粒二象性一样。”   “呃……”姜不苦被她这话堵得有点不知如何反驳。   “当然,我也要承认,我们在把天赋发放的权利从世界手中抢过来的时候,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世界对生命体进化天赋的发放是完全随机的,也正是因为随机,往往会出现一些突变个体,其天赋变态到妖孽,根本不像这个时代能够诞生的个体。   譬如现世六一学院的那些人和同时代青年的对比,譬如此界姜泰和同龄者的对比,我觉得与其称之为妖孽变态,说他们是‘超越时代的天才’更加形象合适。   在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譬如姜泰,身在世界上限为四劫金丹层次的时代根本就是埋没。而现世六一学院的那些家伙,上限仅为元神境的现世,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舒展拳脚。   他们生在下一个时代,甚至下下个时代,才能让他们的天赋得到百分之百的发挥。”   “另外,我还要纠正一个思维误区。   比如在这次世界上限提升之前,世界上限是四劫金丹层次,这是所有力量者的终点,一旦到了这一步,无论天赋高低,都进无可进。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天赋只能让他们走到这一步,随着这次世界上限提升到七劫金丹层次,即便没有任何天赋新增,那些武尊强者,基本都能继续前进一阵,或许前进速度比不过那些新生代的天才,但却不会在四劫金丹境止步。”   姜不苦点头:   “虽然你们掌握了天赋的精准发放权利,但却只能造就平庸的天才,而无法造就‘超越时代的天才’。”   他们能够造就的天才,最多只能达到100分,而如姜泰这种天才,虽然也只能拿100分,可那是因为满分就是这个,只要有机会,他能够拿到更高分,110分,120分,甚至是150分。   而他们奖励新增的天赋,真就只能拿100分。   这吸引力,这档次,一下子就出现了大滑坡啊!   他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   师绾暄有些尴尬,却还是辩解道:   “呃……姜泰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破格级存在,不能拿来作为参照标准的,对其他人来说,哪怕只是兵级功勋,新增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吸引力也是很大的。   而且,随着救世向前推进,世界上限还会持续上涨,另外,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也会越来越深,到那时,这种情况就会慢慢好转,甚至如世界一般,造就出突变级、超越时代的天才。”   姜不苦点了点头,一副我承认,我认可的表情。   然后,他问:“那我这次的奖励……这就算是给了吗?”   “我的贡献不说全球降临者第一人……”   他才说出这一句,师绾暄就打断道:“你就是全球降临者第一人。”   说到这,她忽的提了句与他俩聊天内容完全不相干的话:   “新增天赋发放并不单针对降临者,此界所有众生都有资格,只要他们做出了救世贡献,你是降临者第一人,蔡渊则是非降临者中的第一人,也是除你之外第二个获得帅级功勋评定之人。   他的天赋因为这次奖励有了巨大的提升,加上他本身近两百年的武道积累,尽数化作前进的动力,就在他天赋增长的同时,他的修为就已经从宗师境界跨入大宗师境界,而且,这还远不是终点,只需要再缓一阵,近两百年的积累还能够把他推到更高的层次。”   得知蔡渊的变化,姜不苦心中喜悦,那原本还想和她计较一番的心思忽然就淡了。   他本来想要仔细与她掰扯一下的,总不能自己功勋第一,结果收获的奖励却是零,比个小兵都不如,不合适吧?   要不,在其他方面给我找补找补?   不过,现在却不想纠缠于此了。   毕竟,这并非真的游戏。   他们能够给的奖励不是拍个脑袋就行,自己的天赋,自己的功劳,已经超过了他们奖励规则的极限,奈何? 第三一九章 看到龙就想骑   师绾暄离开后,收拾好心绪,姜不苦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根据她临走前透露的信息,以世界现在的趋势,以后的每个月世界上限都会有不同幅度的提升,异世入侵的烈度也会随之提升,要想不被这快速前进的世界甩下,每个人都必须尽己所能的压榨自己,提升自己。   虽然,她也向自己保证了,因为自己已有的卓越表现,哪怕之后的成长没有达到“姜泰”该有的水准,也不用担心被震荡出局。   不过,明明能够靠自己,谁又愿意凭着“师仙子的友谊”走后门呢?   何况,相比于激烈的战斗,他确实更喜欢这种改天造地,与世界近距离交流的体验。   当他彻底沉浸其中,他发现,自己化作了一种奇特的存在。   首先,他开发出了一种对于劲力的全新用法。   因为呼吸法的奇妙,劲力本身就兼具精气神的妙用,劲力本身就可以如同神念一般,作为另一种感知探查的手段,而且,更加具有韧性和穿透力。   为了与世界贴得更近,他将自己的劲力散于脚下大地之中,如同大树的根须,又将尽可能多的思感融入其中,随着根须的扩张深入,他的视野与感知也在持续深入。   随着时间的持续,思感的根须越扎越深。   原本,他对脚下星球的感悟就已经很深,甚至由此领悟了一门缩地成寸的神通。   而随着这次直观的感受到星球的成长,他自身的实力又更上一层楼,再加上这种特别的手段,每一次落锄刨地,每向前疏通一段距离,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脚下星球的了解就更深了一分。   深入泥土,钻过岩层,亲见繁复的地下水系,访问地底极深处的生命巢穴,只要劲力不断,思感便绵延不断。   终于,思感的根须彻底破开了星球最表面的地壳层,深入到了“地幔层”之中。   瞬间,一幅奇异而宏大的景象冲击般涌入他的心中。   面对如此奇异而恢弘景象的他可以确信,哪怕自己并没有通过他人之口提前知道此界真相,此时此刻,也已能大概窥知此界的本质。   这个世界的一切,无论他用任何方法去感知,去鉴定,反馈到他的一切,都与现世一般无二。   他挥锄刨地,每一锄起落,那大地呈现出的复杂而真实的“肌理”,都更加清晰的表明了这点。   他记得一个很有趣的说法,强大的你或许可以创造出威力无穷的神器,但你却无法创造出一根朽木枯枝或者一片普通的树叶,更遑论一座森林。   除非你就是造物主,自然本身。   可是,当他的感知穿透这承载此界万物众生的地壳,深入到地幔层之中,世界的不同就清晰无误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支撑整个星球地壳表皮的,不是流动的高温岩浆,而是如岩浆一般滚动,但既没有高温,也没有实质的,仿佛无穷尽的信息。   这些信息,包含了组成这个星球的一切要素。   岩石的质地和纹理,水的温度和形态,大气的流动和其中酝酿的风霜雨雪,森林与河流,湖泊和草原,小到一枚单细胞浮游藻类,大到实力触摸到此界天花板的海兽或者人类强者,乃至整个食物链,囊括全球的生态圈。   星球上的一切存在,都能在这里找到映射。   或者可以说,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信息,地壳才得以存在,地壳之上的万事万物,一切众生才得以存在。   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漫无边际的信息海洋,如水一般流动,每时每刻,既有新的信息诞生,又有旧的信息湮灭,就如同海中浪花的起灭。   其中某一处,对应的或许就是他以锄刨地,将原有的山势地形破坏,同时又赋予了这块区域新的形态,乃至他们这些人类的活动本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新信息的出现,旧信息的湮灭。   姜不苦的感知才刚突破“地壳层”,只接触到这片宏大信息海洋的冰山一角,就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接触到这一层真相的他,并没有觉得这世界虚幻,反而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的真实。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向海面之下深入,只是一瞬,就被信息洋流冲击消散。   可也只是这一瞬,他便有了更多体悟。   在这信息海洋中,那最表层、最上面的信息,都是被更下层的信息衍生而来,相比于表层的变化无定,流动不息,下层信息无论是流动性还是变化性都更有“钝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更加稳定。   这还仅是最表层之下的情况,而按照这种趋势往更深处去,那就会更稳定,更迟钝。   这种发现与从师绾暄那里获知的此界真相结合起来,姜不苦猜测,在这片无垠信息海洋的最深处,也是这颗星球的“地核”所在,就是天道记忆本身,也是塑造这个星球的最核心力量,其稳定而巍然,乃是这个世界一切存在的基石。   这无穷尽的信息海洋,都是此星“地核”衍生而来,千变万化,演化无穷,而它本身,却又寂然不动,时间,空间,真幻……一切都自具自有。   从信息海洋往地心深处看,这是万化归一,由繁而简。   而若从地心深处往外看,这就是由一化万,乃至无穷无尽。   莫名的,姜不苦想到了易之三义,简易,变易,不易。   那份位于此星地核处的天道记忆当然不能称之为“道”,但这却无疑是迄今为止,他所遇见的与“道”最相近的物事。   而这种由表及里的过程,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教学展示。   只要你能够看见!   他很确信,呈现在眼前这个世界,对任何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他那渺小的、微弱的思感根须,能够突破地壳层,看见这样的奇景,就已经是侥天之幸。   可再想继续深入,却万万不能了。   那无垠的信息海洋,只要发生任何实质的接触,他的思感根须就会被立刻冲散,仿佛冰雪消融。   对个人意识来说,这信息海洋比熔浆还要危险!   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硬抗高温熔浆的,可他却无法想象,个人在这样的海洋中,如何能够坚持住自我不被这片海洋淹没消融。   他一遍遍尝试,一遍遍失败。   这一天,他的身体一如既往的、仿佛不会疲累的机械般挥锄挖掘,而他的思感根须穿过厚厚的地壳,如同柳絮轻摆,又似三千烦恼丝倒垂,垂涎的看着下方无垠的信息海洋,想着一个又一个探索方案。   哪怕他已经构思了一百个失败的方案,但他依然没有沮丧放弃。   在看到这个海洋之后,他就主动把自己降临此界的主线任务做了修改。   “主线任务:   一、拯救世界;   二、探索地心。”   哪怕失败无数次,他都不会放弃深入探索的努力。   因为注视得太久,心中又在构思着一种种方案,他的注意力忽然有些涣散,感知中的信息海洋发生了些许扭曲。   而就在这扭曲之中,他忽然“看到”,在这片永远流转不息的海洋中,一些区域的流动莫名的和谐统一,充满了一致感。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忽然闪过一道蓝白相间的巨大幽影,原来,是平静的海面下,有一头巨大的海兽悄然掠过。   如此异象,是他旁观这片信息海洋从来不曾有过的,他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再次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姜不苦心中狐疑,可又万分笃定,刚才那一闪即逝的异象,绝非自己的错觉。   他想要再现刚才的发现。   刚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很快,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注意力!   发现异象那时,他的注意力是非常涣散不集中的,而其他时候,他的注意力都非常的专注集中!   他开始努力的、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次涣散起来。   这一尝试才发现,“努力分心”居然比“努力集中注意力”还要更加困难。   好在,他对自身念头的控制,远比常人强大,他真就努力的将自己的念头强行掰成了刚才的形状。   渐渐地,下面的信息海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或者说,信息海洋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真正变化的是他的视野,是他看世界的角度。   之前,因为注意力专注集中,他能够看到“视野”中每一滴信息之水,每一滴信息所代表的含义,只要他看到,注意力集中过去,他就可以看见。   洞察入微。   明明有棵树立在那里,可他看见的,却是一个个细胞,而他的视野,他的注意力,却被亿万计的细胞淹没。   而这一刻,他的视野却脱出了细胞的层次,虽然失去了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可视野也陡然广阔起来。   类似的体验,普通人其实也有。   譬如久视一幅画,然后移开视线,看向他处,视野中会出现一幅与刚才所见完全不相干的画像。又或者,明明是平面的、静止的图像,看着看着,那图像忽然便动了起来甚至充满了立体感。   虽然具体情形有所不同,毕竟,他“看”这片信息海洋用的是思感根须,而不是眼睛,但那种体验,前后不同,却有相似之处。   从头到尾,他只是换了一种观看的视野角度,并没有任何新的事物加入,但在这一刻的他眼中,他看到了一条庞大的、在这片信息深海之中游荡沉浮的虚影。   它有着庞大至极的身躯,瑰丽得宛如梦幻宝石一般的鳞片,它贴着海面,就在海面之下缓缓移动着。   从始至终,他都只能看到它的一节身躯,千篇一律的模样,无法看清全貌。   像极了只看见一条贪吃蛇躯体的某一处。   这当然不是蛇。   瞬间,福至心灵,姜不苦知道了面前这生物为何。   此物,就是此界炎夏龙气的具现!   他现在正在挥锄猛干的工作,归根到底,就是为了疏通炎夏风水气机,让炎夏龙气的流转能够更顺畅,更丝滑。   而这片海洋,本身乃是世间种种信息的集合,这一点并没有因为他视野的改变而有丝毫改变。   而炎夏龙气,则可视为此界炎夏人心和一切信息的总集合。   炎夏龙气,本来就该游荡在这片海洋之中。   他看着这条不见其首、也不见其尾,悠闲自在的游荡在这片无垠之海、不曾受到这片海洋丝毫妨碍的巨龙,原本一筹莫展的他,心中忽然变得火热起来。   “要是……假如……我能骑在祂身上,受到祂的庇护,岂不就能自如的出入这片海洋?!”   那么,问题就回到——   我该怎么爬上去呢?   即便我能爬上去,又该如何做才能让祂庇护我,而不是驱逐我呢?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一缕思感根须落在龙躯的一片龙鳞之上,在刚接触的刹那,龙鳞本能的表现出一种亲和姿态,想要将这缕思感根须纳入龙鳞之内,不过,这只是一瞬,很快,龙鳞又将这缕思感根须拒之于外,然后,海水袭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情况比直接探入其他区域略好一点,没有第一时间便被消融,但也没有好得太多,很快就消散于无。   他没有丧气,反而十分振奋。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同,但这却是无和有的区别。   龙鳞的作用非常重要,乃是祂能够在这片海洋中保持一个完整形态的关键,乃是炎夏龙气区别于‘我’与‘非我’的重要防御层,所以,本就该谨慎的拒绝任何外来信息的干扰。   所以,他被龙鳞拒之于外,不被纳入保护之列。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刷祂的好感度!”   姜不苦最后看了一眼,收回所有思感根须,心神完全回归身体之内。   他没再关注位于大地深处的无垠信息海洋,而是专注于面前这看似普通而平凡的世界。   一次次不知疲倦的挥锄刨地,为炎夏龙气续接经脉,为它的发育倾尽全力。 第三二零章 坚持不断更,牛年再见   随着此界炎夏一统,以蔡渊为首的核心高层在梳理境内秩序的同时,也在炎夏全境范围内做了一次比较精确的人口普查。   在此之前,对于炎夏到底有多少人,哪怕是收集各方信息最齐全的天京基地市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都只有一个粗估的数据,不同势力得出的结论差距大到离谱,因为粗估的方式基本都是根据自己所能确信的一些区域作为样本参照,然后大略估出炎夏疆域面积,以此得出大略的人口规模。   如此笼统粗糙的结论,连参考价值都很低,实际意义几近于无。   而要想真正的调动整个炎夏的潜力,全面而深入的人口普查是必须的,也是一切计划的基石,这次炎夏一统就是最好的契机,又有着救世的绝对大义,工作推进得很顺利,不仅没有遭遇任何阻力,各方面都积极配合。   这天,一则例行讯息从此界炎夏中枢议事会传到了姜不苦手中。   天京基地市作为一个正式名称已经成为过去式,最多只停留在不正式场合的口语表达上。   原本只属于天京基地市内的执政议事会也已成为统治炎夏全境的中枢机构,凡在这里达成的决议,都是能通行于炎夏全境的。   到现在为止,议事会成员已经从原来的二十三人扩增到六十一人,其中过半都是非天京基地市出身,且有不少中小势力的代表,蔡渊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而且,这还不是开始,高层已经放出了风声,议事会还将继续扩增,从现有六十一人增至一百二十人,原天京基地市所属的所谓“嫡派”势力将在当下基础上继续减少人员比例,会将更多势力纳入甄选之列,甚至不会完全局限于修行势力。   就如之前一次对中小型修行势力放开口子一般,这一次会对非修行者的普通人放开口子,比如学者,科研人员,此界虽然这方面的风气很差,但总有一些天才,而正因为风气差,才越发需要他们来树立一种新的风气。   甚至农民匠人中的佼佼者,议事会会给他们一个直接发声的渠道。   这一切都极大的刺激了炎夏各阶层的积极性,不管你是有着为炎夏为人民的崇高情怀,还是只为个人功业谋私利,在这个新秩序初立,处处都充满机遇的阶段全都充满了干劲。   “炎夏总人口2897亿,非修行普通人类2870亿左右,修行者总数27亿左右。   其中,修为层次在后天武者阶段的人数为26亿3364万左右,武道修者与非武道修者的比例大约为7.6:2.4;   修为层次在先天武师阶段的人数为6584万1000人左右,武道修者与非武道修者的比例大约为7.8:2.2;   修为层次在宗师阶段的人数为182万9000人左右,武道修者与非武道修者的比例大约为8.1:1.9;   修为层次在大宗师阶段的人数为5万2250人左右,武道修者与非武道修者的比例大约为8.4:1.6;   修为层次在尊级以上人数为1500人左右,武道修者与非武道修者的比例大约为8.5:1.5。   特别备注:因为世界上限的提升,出现了大批量低阶修者借机突破瓶颈、跃升更高位阶之事,且据各方面收集信息判断,在不远的将来,现有普查数据还会出现巨大变动。   主要体现在:   一、会有更多非修行普通人类借机踏入修行之路;   二、修行每一阶、每一境的高度会降低,每一阶、每一境通过者的比例会更多;   三、修行的总阶梯会增长增多。”   看罢这些信息,姜不苦自己还从中看到了另一个信息。   那就是炎夏境内的降临者数量,最多也就在二十一亿左右,排除各类非武道修者,这也是炎夏境内武道修者的总数量。   而炎夏之外其他疆域虽还未做普查,但全球各阵营比较认可的一个基本共识是,但就陆疆据有量来说,炎夏一家独占五分之一,即百分之二十左右,而人口数量却占了全球总人口的三成左右,即百分之三十。   而安排去炎夏之外其他阵营的降临者,并没有武者与非武者区分,只要是天赋与修为层次能够匹配上就可以安排,如此一来,根据炎夏情况估计,炎夏之外的降临者总数大概为70亿左右,全球降临者总数为90亿人左右。   总占比也就是全球总人数的百分之一左右。   而在这份普通的普查结果之后,还附了份很特殊的普查报告。   “一直以来,我们都默认为炎夏境内九成以上的智慧妖类都聚居于妖蛮之地,其他地方哪怕有零星的智慧妖类潜伏,绝对数量不会太多。   可在这一次人口普查之初,我们就颁布了针对智慧妖类的最新法令,承认他们与其他人类相等的权力,并承诺不溯及以往,哪怕以前曾经犯下过罪孽,主因也是人、妖两族的敌对,阵营之争,没有对错,只需保证以后不再犯,且为救世而努力,就可消去前尘旧怨,再加上妖蛮之地的智慧妖类大量从妖蛮之地迁往各处,支援各处针对空间通道的镇剿事宜。   我们通过种种实际行动取得了智慧妖类的信任,潜伏在各个市井城池、人烟辐辏之地的智慧妖类纷纷冒头,总数量比我们最初预估的多了两个数量级。   在这次统计之前,我们从不曾想过,有这么多妖类就潜伏在我们身旁,长期与我们朝夕相处,拉磨的驴、耕田的牛、拉车载人的马、看家护院的狗、被当成宠物饲养的猫、圈中下蛋的鸡鸭、乃至下水道的老鼠、梁间燕子、报喜的鹊报丧的鸦,房前垂杨屋后修竹……任何一种我们日常能见的生物,都可能觉醒智慧。   相比于妖蛮之地的智慧妖类,他们的战斗力可能有所欠缺,可也有很多特别的手段,而且,有着更高的文化、对炎夏更深的认同感,更深的融入到炎夏社会的方方面面,真正做到了与炎夏文明和光同尘、融为一体。   这次统计出的智慧妖类总数量:1573万8700人左右。(根据各区域出现数量的不平衡推测,很可能还有两成以上隐匿未现者)   其中,力量层次相当于后天武者阶段的数量在944万3000人左右,占总数量的六成,总数量不到人类同阶的千分之三点六。   力量层次相当于先天武师阶段者的数量为566万6000人左右,占总数量的三成半左右,总数量为人类同阶的百分之八点六。   力量层次相当于宗师阶段者的数量为61万3800人左右,占总数量的百分之四左右,总数量为人类同阶的百分之三十三点六!!!   而力量层次达到大宗师以上者的数量为1万5700人左右,占总数量的千分之一左右,总数量为人类同阶的百分之二十九点二!!   这还是有不少隐匿未现者统计而来的数据,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炎夏人类的数量以千亿计,可在炎夏辖境之内,除人类之外的其他生命的数量,更会千倍万倍于此。   在这基础上觉醒出千万计的智慧妖类,他们每一个,都已是族群中万里挑一的优胜者,所以,其成就先天武师层次、宗师层次、大宗师层次的比例,远比人类更高。   在先天武师以下,在庞大的人类后天武者基数下,他们的数量微不足道,可在宗师层次以上,他们的数量已足以对任何有理智的人类造成冲击。   也幸得炎夏趁此机会一统,也幸得此时此刻人类力量还处于优势地位,两族及时和解,建立起统一战线,也幸得这次人口普查!”   字里行间,充满侥幸。   看完这些信息,姜不苦也深有同感。   若是炎夏没有趁这千载难逢良机一统,且力量损伤有限,那么,炎夏人类在面临越来越深重的异世入侵灾难的同时,还不得不面对智慧妖类的光辉越来越耀眼夺目,人类的地位退居次席的尴尬境遇。   而现在,炎夏终于把握住了正确的节点,做了正确的事,避免了这种未来。   这不仅没有给炎夏带来隐患,反而成为一个意料之外的巨大收获,炎夏底蕴因此而变得更加厚重!   让那颗从炎夏攒起,滚向全球的巨大雪球拥有更大的初力。   为炎夏重整全球文明秩序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曾经七零八碎的、分裂各处不成形状的势力,包括数量远超曾经预估、算是意外之喜的智慧妖类群体,在“炎夏一统”的大势碾压下,如同乱七八糟的零碎铁器被再度投入滚滚熔炉之中,被再度熔化为一个整体,然后被倒入名为“炎夏”的模具之中。   这件模具可能是一尊鼎,也可能是一头龙。   随着熔化的材料越来越多,汇入的熔液也越来越多,这件器物也越来越大,威能自然也就越来越盛。   这一切反馈在姜不苦的感应中,就是脚下顺着他正在挖掘疏通的“龙气脉络”,炎夏龙气日盛于一日。   每一天,都感觉比前一日更强盛整合了一分。   他将所有思感根须从地壳层之下收回,反而顺着“龙气脉络”横向延展,去接近、去聆听、去感应。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思感根须可与在地脉中游走的龙气接驳融合,能够借着炎夏龙气的触角,感应到一些遥远之地的片段。   曾经西盟与天京基地市之间如同荒原走廊般狭长的无人带新建了十余座十万人规模的小城,将它们作为特别的节点跳板,将一直以来颇有些游离在炎夏主脉之外的西盟龙气更顺畅的引流交融。   南彩之地,一些几乎与世隔绝、鲜与外界相往来的城寨受不住大势压力,融入炎夏一统的历史洪流,一股新的龙气源头由此而生。   曾经的万城盟疆域,数十家疆域犬牙交错、长期勾心斗角、恩怨纠缠的势力,在炎夏中枢议事会的强力介入下,终于坐在了一张谈判桌上,从山林湖泽、矿藏物产,到人口流通、商贸资源,一条条、一项项,从头开始厘清,所有人签字按手印,因此释放出数以百万计的中低阶武者战力,和大量先天及宗师级以上战力,被塞进正被整个炎夏全力团起、正在滚向全球的巨大雪球之中。   这种优化重组,反应在炎夏龙气上,就是瘀滞消失,流转更加顺滑,运行路径更优化了。   一支从妖蛮之地向南,跨越荒原无人地带,与当地势力结合(都是降临者),封锁空间通道,剿灭四散作乱的异世入侵者,一股若有若无、仿佛丝线般的新生龙气融入炎夏龙气之中,并且,随着他们在彼处持续而深入的活动,这股龙气丝线越来越粗,最终,形成涓涓细流,成为炎夏龙气的又一个源头。   ……   ……   一桩桩,一件件,任何一件事情,但凡有利于“炎夏一统”的,都会直观的反映在炎夏龙气上。   而姜不苦身在一隅之地,却能够通过这种奇妙的、类似“把脉问诊”的方式,感知到遥远彼端的事态。   自从获得这种感知视野,他就渐渐减少了“全知天眼”的使用频率。   全知天眼确实不错,可却太过事无巨细,且没有重点,要想从茫茫多的,遍及全球的信息中寻找些他想看的东西,真的非常不容易。   而通过思感根须与炎夏龙气无间相融,他却能轻易把握到重点,再配合全知天眼,就能够很方便的检索到他想要的信息。   与此同时,随着与炎夏龙气的契合度越来越高,随着他坚持在第一线给炎夏龙气“疏通经脉”,炎夏龙气对他的认可度也越来越高。   对于炎夏龙气的认识,全面的超越了风水宗众人。   他们并不能如他这般直观的接触到龙气,只能通过各种理论与表象和种种信息反馈去反推它的存在与特性,不能说这种方法就真的很差,说不定这样还能更好的认清其本质。   但至少现目前,他们已远不及他。 第三二一章 世界变化   “你们现在设计的风水大阵,有很多地方都还非常粗糙,充满了太多想当然的穿凿附会,或是似懂非懂的半假半真含糊不清。   有太多地方都有更进一步优化或者纠正的必要!   这条线路是多余的。   而这条线路应该这样改一下,并将其具体参数做一些调整,效果会比现在好很多!”   ……   “你问我要理论?”   “抱歉,对于风水理论,我根本不懂,即便知道一星半点,我那点浅薄的认知也没有班门弄斧的必要。”   ……   “我为何如此笃定?”   “我虽然不懂风水理论,可我却懂炎夏龙气,我知道祂真正想要什么,更知道什么对祂才是真的有利,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   “哎哎哎,什么叫以势压人,我这是好声好气和你们商量呢,我哪时候把蔡议长抬出来了?”   “……咳,咳咳咳,你……你们把咱们的议事内容捅到中枢议事会了?还怪我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   ……   “来来来,都过来!”   “你们都传递着看看,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蔡议长的亲自干涉,你们不是天天念叨吗,我给你们请来了。   按照这项决议,从现在开始,将在炎夏境内选择一百个据点作为试点,按照我的建议对风水大阵进行调整……别给我扯理论,这一百个试点是搞定了。   并且,上面会对这一百试点进行逐一验证,若对炎夏龙气的引导流转确有效果,中枢议事会将直接授予我风水大阵总顾问一职,我可以对现有风水大阵的布设进行指导,包括不限于线路的更改或增减、具体参数的修正等等。”   ……   “怎么都不动了?   你们不是天天盼试点结果吗?……哦,已经知道啦?   那么,我之前提的那些建议,你们应该重视了吧!   嗯?已经调整好了?   效率还蛮快的嘛,那我没问题了!”   ……   “我说了,我不懂理论,我只是直觉感到这样会更好!   当然,你们若是能够从中收获些什么,甚至对现有风水理论做个大突破,只要能办到,那都是你们本事。   另外,别指望我给你们设计一份全新的风水大阵,那不可能,而且,我也有我的任务,在这件事上,我已经耗了不少时间!”   “有问题我当然会与你们说,其他时候,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   ……   自从与炎夏龙气的感应更加契合之后,姜不苦能够很主观的判断出某处风水大阵所行路线对炎夏龙气是否最适宜,是否有改进优化的余地……他不需要懂得任何理论道理,就能够很主观的做出判断。   可他这种主观判断的限制也非常明显,他能够在一个清晰的、既有的框架体系内做出准确判断,使之达到这个框架体系的最优化。   却无法在一片空白处凭空描画出一个最优的、最完美的解。   这也他这能力的一个短板吧。   既然发现了问题,自然要努力纠正。   他本以为这事不会太难,他虽然主动选择拎着锄头上第一线,从工作效率来说,碾压其他所有人,可他的地位并没有丝毫削弱。   可没想到那些风水修士对正确的坚持到了顽固的程度,哪怕他提议先寻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作为试点验证他的说法,他们都不同意,要想他们更改方案,就必须先从理论层面先把他们驳倒再说,不然,就恕难从命!   他可没办法他们从理论层面驳倒,可也不想在这事上耗费太多时间,于是,非常可耻的动用了强权,选了一百个能够在短时间内验证的试点,结果证明了他的正确,那些风水修士则一改之前的倔强,变成的死缠烂打起来,有事没事就在他身边转悠,千方百计想要从他这里再掏一些干货出来。   可是,真的没有了!   而且,他们的存在还严重的影响了他的工作,大大的妨碍了他与此界星球、炎夏龙气的私密沟通。   又是反复解释,又是厉声呵斥,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再次获得了清静。   此刻,时间已经是十月中旬。   继八月一日世界上限晋升了一次之后,之后的九月一日,十月一日世界上限又分别有了一次小晋升。   现在,此界的世界上限已经堪比九劫金丹境界。   因为这种变化,曾经世界之极的武尊再不是此界之极,而只是大宗师之上的一个更高境界。   无论是武者还是非武者,修为层次但凡在四劫金丹到六劫金丹层次者,都统称为尊级,并细分为初期、中期、后期。   而七劫金丹境到九劫金丹境则是大尊境,同样被分为初期、中期、后期。   所以,对现在的世界而言,大尊境后期才是此界之极,世界最强。   在此期间,姜不苦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举动,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也没有重大的顿悟,只是日复一日的耕耘大地,触摸世界,他的修为也仿佛润无声的春雨般,悄然滋生,随夜潜入。   当他醒觉,才发现——   哦,又成长了吗?   又顶到世界的天花板了吗?   那种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段可在很大范围自如伸缩的弹簧,现在顶到天花板,并不意味着只能顶到这个程度,而是天花板的高度限制了自己的发挥,随着天花板抬高,自己的身高几乎是随之一同上涨,很快就再次顶到了新的天花板位置。   同时,内里开始为下一次的上涨积攒底力。   这给他一种错觉,是不是世界上限只要保持这种稳步的、有节奏的上涨的趋势,自己就可以一直保持这种成长进度?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不可能真就这么轻易。   在降临此界之时,他的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六劫金丹境层次,从五月一日到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半年,若把那次特殊的环球之旅算上,更已过去了八个月的时间,这才达到九劫金丹层次。   按照之前一年多的成长幅度,这算是很慢的了,而且,不管是六劫金丹还是九劫金丹,这都是金丹境内的变化,靠积累就可以进步,而大境界的突破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积累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感悟必须跟上。   新的力量在体内流动,毫无新境界初成的滞涩之感。   不需要任何磨合熟练,这些力量就已如臂使指,渗入骨髓。   除他之外,整个世界也在发生着巨变。   从大势上来说,世界上限之所以每月一小涨,说明此界救世进程在已经上涨过的基础上,又一次超过真实历史。   要知道,随着八月一日世界上限提升后,从空间通道中涌出的异世侵入者,除了没有丝毫减少的海量低阶炮灰侵入者外,多了一些实力堪比先天武师层次的精英怪。   而九月一日之后,先天武师层次的精英怪比例进一步提升,还多了一些实力间于先天武师与宗师层次之间的区域小头目,海量侵入者的行动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冲击,变得更有针对性,也更有杀伤力。   而在十月一日之后,先天武师层次的侵入者比例进一步提升,从它们的金字塔构成来说,它们已经没资格用精英这个至少也是群体中上层的称谓,只能称之为“小怪”,原本的区域小头目变成了新的精英怪,在此之上,实力完全堪比资深宗师级的“大怪”成为新的核心,哪怕它们的实力依然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面削弱,可发挥出的战力也与寻常初入宗师级的武者相当了,海量异世侵入者在它们的梳理下,变得更有攻击力。   无论空间通道对面连通的是哪一个世界,在经过最初一两天的摸索试探后,基本都会形成这样一种配置。   相比于最初全是后天武者层次的炮灰入侵者,这时侵入者的战力提升了何止百倍。   若负责封锁各处空间通道的战力还是最初的配置,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好在,异世入侵者的质量在迅速提高,那些负责封锁和剿杀它们的存在实力也在提高。   而且,因为遍及炎夏全境、甚至已经开始快速往原其他阵营蔓延的风水大阵的全局优化,完全将本土作战的优势放大到了极致。   第一批空间通道已经在八九月相继消失,新诞生的空间通道,尽是被精心挑选的所在,不仅远离人烟,而且,全是易攻难守的所在,且在这些空间通道出现之前,炎夏就已提前修筑好了许多要塞工事,四面八方团团包围,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然后,本来应该在方圆万里之内出现的空间通道全被压缩到这片小小区域之中,若将每一个空间通道都看做开闸泄洪的管道,汹涌的异世入侵者如同洪水一般冲出。   它们首先面对的不再是本土炎夏武装力量,而是其他异世界入侵者。   想不面对都不行,因为密度实在太大了。   真正的摩肩接踵,集体冲锋若是节奏稍微错乱就会造成眼中踩踏事故那种。   根本都不需要刻意的厮杀,只需要两股“潮流”不可避免的撞击到一起,那些炮灰级的浪花若能坚持到最后,就是万中无一的顶级幸运。   而这还只是两股“潮流”相撞,而在这片特定的区域,空间通道的密度极高,至少也有十几个空间通道攒聚一团,而对任何一股“潮流”来说,凡是非原世界的生命,一旦遭遇,都是不死不休之敌,并没有蓝星世界与非蓝星世界的区别。   当它们通过重重考验,最终迎接它们的,是炎夏的铜墙铁壁,并送它们最后一程。   他们大多都会选择类峡谷盆地的地形,在四周布下密不透风的防线,面对它们的仰攻,把巨石打磨成球一排放下去,就可以形成横扫利器。   若是范围内没有这种合适的天然地形,那就人造一个适合刷怪打怪的地形,反正每个空间通道都是有时效的,并非永久性,不用担心在长期的对峙中优势变成大患。   而最绝妙的地形,则是那种天生的绝地死地,譬如原西盟辖境内,有一片特殊地域,活火山密布,甚至有炙红的岩浆从密密麻麻的地裂中渗出,形成奇特的岩浆河流,在它们彻底冷却之前,又再度通过其他地裂跌入滚滚熔岩之中,这些被刻意引导、密集团聚于此的空间通道,从中涌出的异世入侵者,要面对的既不是蓝星世界的防御力量,也不是与其他世界侵入者的对耗,而是如何活着从这片区域挣扎出来。   这种绝地配合风水大阵的引导,阻截异世入侵的效率,胜过其他一切手段。   不过,这种级别的绝地终究不多,绝大多数还是需要人为。   可也正是因为炎夏如此高效的封锁剿杀,异世入侵者的死亡率始终居高不下,真正做到了来多少杀多少。   而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此界蓝星在疯狂的吞噬着这些异世生命所携带的一切,将之化为世界成长的资粮。   世界上限提升的脚步,没有一点减缓的趋势。   这意味着异世侵入者的力量配置会越来越强大,甚至恐怖!   限制它们入侵的,从来不是它们手中的筹码多少,而是此界蓝星的上限太低,让祂们有好牌也打不出来。   姜不苦对风水大阵的优化改良,让炎夏龙气的流转越来越流畅,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虽然没有亲临任何一处战斗现场,可他的救世功勋并没有因此有丝毫下滑,始终稳稳占据降临第一人的位置。   而这种快速的、肉眼可见的世界变化,对每一个肩负救世任务、身处战斗第一线的降临者来说,就是恐怖的压力。   面对异世入侵者,他们必须倾尽全力予以绞杀,但凡表现出丝毫懈怠,就随时有可能被现世炎夏其他降临者顶替掉。   所以,救世必须全力以赴,不可能摸鱼划水。   而这带来的效果就是,救世功勋快速积累,每一次世界晋升,天赋就会上涨,而若他们的表现若是无法匹配“更优秀的自己”,那他们同样会被更优秀的降临者顶替掉,真正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三二二章 终见龙首   所以,从宏观的角度看,炎夏从全局视野出发,通过宏观调控,始终确保哪怕异世侵入者的总体战力在快速壮大,依然能够稳稳掌控住局面。   凡炎夏龙气所及疆域,空间通道都被牢牢的封锁镇压。   但就每一个体而言,就像是在滚滚奔流的河道里,始终不停的奋力划水,逆流而上。   别说放任会被河流冲走,就是奋力程度不够,都随时会被顺流卷走。   对很多降临者而言,从降临那一刻起,就始终被一种“进亦死退亦死”的压力所笼罩。   那些奋力战斗在第一线的降临者,前后经历过三次世界晋升,自身天赋根据每次救世功勋的不同而有三次不同幅度的提升,这要求他们的实力、修为都要有相应幅度的提升,以匹配更优秀的自己。   能够坚挺着撑过三关的降临者比例非常少,此界身份看着还是同一个人,内里的降临者身份却已换过一茬的不在少数,就是连续被替代三次的同样不少!   那些身在后方的非一线战斗降临者,同样不意味着安全。   此界炎夏之所以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战果,非只一线战斗者的功劳,而是有赖于炎夏的宏观调控、全局优化,将每一个人,哪怕是没有踏入修行之路的普通人,也尽可能将其力量融汇此中。   这是炎夏所有人的共同付出,才奠定了如今局面。   特别是那些修行者,无论是降临者还是非降临者,无论是在战斗第一线还是在后方,是他们的共同作用才促成了这样的局面。   所以,救世功勋非只一线战斗者才能获得,也非只降临者才能获得,甚至非只有修为者才能获得。   另一方面,同样是源于宏观调控、全局优化的思路,在第一线战斗者不会始终在第一线,在后方做辅助后勤的也不会一直苟在后方,会经常性的对每一个人进行有针对性的流转调动。   理论上,每一个体,都有均等发光发热的机会。   这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对每个降临者而言,另一个是对每一个被不同降临者共同经营的此界身份而言,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只需要几个月时间,就有可能完成一场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从一个平平无奇之人变成此界支柱之一。   当然,这意义反过来同样成立,也可能从原本掌握很多话语权的一方小霸变成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哪怕姜不苦将大半精力都用在对炎夏龙气和此界星球的感应互通上,剩下的精力还要代入炎夏龙气的角度从全局审视现有风水大阵的利弊,与除风水修士之外的其他降临者交流很少,但他却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变化。   最开始,除他之外,鲜有武尊级强者会选择来工地现场扛锄,而每一个做出这种选择的武尊,都有着极强的话语权与号召力。   可自从八月之后,武尊的数量就开始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陌生的新面孔,是从大宗师境界升上来的,而那些老面孔的武尊,则开始陆续流转去了他处,不同的是,有的实力有了突破,有的则在原地踏步或是进步不足,从其表现出的一些习惯和气息的不同,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被其他降临者替代。   不仅武尊的数量增多,大宗师、宗师、先天武师的数量比例也越来越多,曾经话语权极重的武尊,现在只能算是颇有分量的高层,真正掌握话语权的,除非拥有特殊专长,基本都有着大尊级实力打底,至于这些“角色”内里到底换了多少茬降临者,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   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让所有事情的推进效率都远比预期更快,日胜一日!   与之相对的,世界成长的节奏始终居高不下,异世侵入的压力面对不断成长的世界,依然越来越大。   这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那就是炎夏正在同步推行的全球一体战略。   因为合道之灵的缘故,祂们不耐烦此界蓝星陷入族群、阵营、意识形态等不同而导致的究极内耗之中,所以,除炎夏之外的其他阵营势力,所有力量者不予任何区分,全用炎夏降临者替代之。   这直接从源头上掐灭了很多隐患,也让炎夏的全球一体战略少了许多波折。   可这并不意味着炎夏王师一至,他们就会带领所辖疆域及子民一起,融入炎夏的怀抱之中。   纵观全球任何一个阵营势力,力量者与普通人的比例都低于百分之一。   虽然毫无疑问,在任何一个阵营之内,力量者都是绝对的核心,任何一个阵营势力,都是普通人围绕力量者建立起来的,而不是反过来。   可这并不意味着在这个时候所有力量者振臂高呼“咱们都投了炎夏吧”,其他普通人就毫无反抗意识的盲从跟随。   特别是很多阵营势力为了强化统治,曾经的那些当权者们都不约而同的做了两个选择。   一是对除他们之外的阵营势力进行污名化、邪恶化的宣传,好像除了他们自己是美光正的化身,其他阵营势力都是罪恶的,甚至导致世界变成如此模样的元凶;   二是从各方面强化本阵营宗教信仰及神祇的存在,这既能给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惶恐的人们以心灵的寄托和安危,还能给他们以共同的纽带和彼此认同,增强阵营凝聚力。   当这两种宣传在各阵营之内持续了两三百年时间,成为大多普通民众心中根深蒂固的认知后,若是某一日高层全都不假思索的号召大家舍弃遵循了几百年的祖制传统,全面融入炎夏体制,哪怕他们不知道降临者这回事,也会立刻得出相似的结论:咱们的领导高层全被炎夏换脑了!   对很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另一种末日的呈现方式!   这必然让炎夏之外其他阵营的社会秩序出现断崖式崩坏,这不是高举刀剑,强力镇压可以缓解,甚至,越是如此,乱象会越发严重。   而炎夏推动全球一体战略,为的是整合全球力量,使其最大化的发挥出来,若是反倒让全球局势先一步崩坏,那这个全球一体就没有任何意义。   从这个角度来说,于全球各阵营出现的空间通道,且随着世界晋升而越来越强大的异世入侵军团,简直就是炎夏战略的开路先锋。   世界快速成长,异世入侵的威胁程度日胜于一日,哪怕身在其他阵营内的降临者依然遵循着追不上世界进度就要被替换的规则,可没有一个统一的、站在宏观层面调度的组织,更没有充裕的、可以左右腾挪的富余力量,哪怕他们的努力程度与炎夏降临者相同,作为个体的他们的成长幅度也比不炎夏同行差,可整体局势的崩坏,依然无法阻止。   这是有组织与没组织的区别。   在世界级的灾难面前,个人的作用被削弱到了极点。   对于这些阵营势力来说,因为炎夏的过分优秀,末日浩劫的进程远比真实历史快了太多,原本应该在数年甚至十几年中才能出现的灾变烈度,在短短几个月就达到了。   哪怕掌握强大力量的降临者们的天赋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单以天赋论,并不弱于十几年后的那些真实历史中的人们,而那些普通人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具备了获得力量的天赋,但这被压缩挤掉的十几年本身,就是他们最大的欠缺。   短短几个月时间,庞大的以千亿计的人类社会拥有着强大无比的惯性,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完成姿态的重新调整,所以,从效果上看,就显得非常糟乱。   及时完成了内部调整,有着充足而强大富余力量的炎夏是此时此刻这颗星球上唯一有能力将这乱象梳理整饬的势力。   已经团成巨大雪球的炎夏并不急于求成,反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节奏,直到当地社会秩序在异世入侵的逼压下将崩而未崩、将乱而未乱之际,这才如天神般降临,扳回与异世入侵对抗的强弱局势的同时,还迅速完成对当地社会的深入改造。   当那些民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熟悉的领导高层,有一大半都已“迫于无奈”被调往他处——这是请求以炎夏为核心组建的国际组织施以援手必须答应得条件,取而代之的是以炎夏人为主、混杂以其他各色人种(其实都是降临者)组成的新核心。   虽然没有任何明确的禁止他们宗教活动和信仰的命令,那这类活动必不可少的核心人员十去八九,没人主持,也没人召开,再加上在炎夏的经验指导下,每个人的力量都被更充分的调动起来,每一天都被各种充满了意义和必要性的事务所包围。   原本的宗教和信仰在这种触及社会方方面面的改造之下,如同万载玄冰,悄悄的松动、慢慢的融化,而炎夏化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更替中潜移默化。   这一切,反馈到姜不苦的感知中,就是炎夏龙气的触角延伸到了更远的区域。   当然,炎夏龙气延伸到某处,和将某处彻底消化,完全炎夏化不是一回事,要想达到这一步,还需要时间的缓缓磨合。   炎夏龙气的规模、品质、流转的效率,也完全无法与炎夏辖境之内相比。   但这些却全都是崭新的源头,每多一处,都是炎夏龙气的开疆拓土。   代表着炎夏这颗雪球还在越滚越大。   十一月初,世界上限并没有继续晋升,但高天赋者的比例却有提升,这似乎意味着世界在为一次更关键的晋升积蓄着;   十一月底,炎夏龙气开始遍布全球所有陆疆之地,整个世界岛自不必说,还包括在一次次扩增中与世界岛接壤的源大陆和新大陆,包括孤处于海洋深处,早成为各种妖兽蛮兽乐园的古洋洲。   全都有炎夏龙气在彼处扎根滋生!   炎夏的全球一体化战略目标完成,剩下的便是在此基础上更多耐心、更长时间的消化磨合。   也是这时,通过思感根须,姜不苦发现那在地壳层之下无垠信息海洋中游弋的炎夏之龙,更多了几分灵动,游弋的姿态也变得更加鲜活生动。   十二月初,世界上限依然没有继续提升,高天赋者的比例则进一步增多,世界在继续积蓄着,就像在一点点压缩的弹簧,等待那最关键的一跃。   十二月底,本就遍布所有陆疆的炎夏龙气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消化,相比一个月之前,又壮大了一分。   也是在这时,炎夏在持续深入贯彻原来陆疆战略的同时,开始把目光看向更辽阔的海域。   此界海域远比陆疆更加辽阔,其中蕴藏的生机潜能同样远超陆疆。   在此界天变三百年间,海洋始终是所有文明阵营的禁区。   若非其中绝大部分生物都以海洋为家,对于陆地毫无兴趣,人类文明是否能在与野性兽潮的战争中获得最终胜利还是要画个问号。   也是星球上人类文明退避、野性力量肆意扩张的乐园。   现在,经过三百年的滋生繁衍,哪怕世界上限接连快速晋升,也没有丝毫的衰弱空窗期,很多海兽巨怪几乎就是卡着世界晋升的节奏同步成长。   这不仅源于它们自身的禀赋,更因为背后有一股庞大的意志在推动。   早在炎夏一统,炎夏龙气诞生之前,深海之中就有野性意志诞生,也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类似存在。   现在则多了炎夏龙气这个新成员。   双方虽无交流,却也默契的进行了分工。   一者负责陆疆,一者负责海域。   现在陆疆的秩序基本料理妥当,只需要持续深耕即可,炎夏再将目光看向海域,在野性意志控制下的海域,情况已经不如数月之前那般从容。   那一座座在海域诞生的空间通道,就像一根根探入其中的针管,持续注射着有毒的墨汁。   这是毫无疑问的外来异物,会被广袤海域本身强大至极的净化能力迅速消弭。   那些实力只在后天武者层次的炮灰侵入者,哪怕数量再多,对真正的深海猎食者来说,也不过是一口的事,只需张嘴来回犁一遍,其自带的过滤系统就自动将那些炮灰入侵者填入肚中。   那根本就不是侵伐,反倒是送上门的食物。   可随着入侵战力的迅速提升,再不能这么轻松为之。   特别是随着十一月初和十二月初过去,世界虽然没有再度晋升,可世界的底蕴确实变得更深了,异世入侵的战力配置,不仅先天武师和宗师级的战力单位增多,居于核心地位的个体战力达到了大宗师级层次。   在这种力量的组织下,曾经异世入侵的炮灰力量完全的军事化、军团化,海量涌过去,哪怕是尊级海兽挡在前方,也会被淹没。   为了防止这些带着剧毒的浓墨污染整个海域,混乱而混沌的野性意志出于野性直觉,采取了激烈的应对。   方法类似于妖蛮之地最初应对空间通道灾变的究极版。   整个海域,所有海域生物,无论强弱,简单的思维中都被野性意志强行植入了对异世生物的绝对仇恨。   然后,整个海域都沸腾了。   无论大小,无论强弱,无论远近……它们舍弃了一切正常的生态活动,把灭杀空间通道中涌出异类作为生命的第一准则,甚至是唯一信条。   祂急了!   也是从这一刻起,强弱之势就已经扭转。   虽然海域全面沸腾暴发出了恐怖的力量,可这却是主动向被动滑落的肇始。   哪怕海域的本钱很厚很厚,可这也不能改变这种动作本身就是以本伤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赢了也是输了。   海域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其完备自足的生命大循环,哪怕是最强大的海兽陨落,于海域而言都算不上多少损失,因为很快这陨落海兽的力量就会以其他形式在这海域中再现。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保证整个海域生态的稳定。   而现在,偏偏是受野性力量支配的海域自身破坏了这种生态稳定。   不独这一次,野性力量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都是这个。   早在两百多年前与人类文明争夺星球主导权的时候,就上演过同样的一幕,一惹到就炸毛,一炸毛就全怼上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任何策略,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更不会去考虑可持续发展,当然,若是具备这些品质,也就不再是野性意志了。   所以,海域如此应对,现在倒是爽了,剿灭异世入侵的效率不输给陆疆绞尽无数人脑细胞才有的应对措施,甚至还犹有过之。   可这却真心愁坏了以蔡渊为首的一干人类有识之士,可惜,人类现在的力量虽然远超三百年来任何一个时期,可对于广袤海域,却依然无能为力,更无力影响野性意志在整个海域发动的自毁式反击。   真就只能干着急。   哪怕他们急吼吼的冲入海域之中,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且不说野性意志本身是否可以交流,广袤的海域之中,也不存在一个名为野性意志的玩意儿,他们即便是把海域翻个底朝天,也无法寻找到祂,更别说与祂交流谈判,劝祂改弦更张,这都是极其不现实的。   这种情势,姜不苦自然也看在眼中,在与蔡渊往来的传讯之中,他也能深刻理解他心中的忧虑。   下意识的,姜不苦就觉得解决问题的办法在地壳层之下那片无垠信息海洋之中。   此刻的他,正大步行走在此星陆疆之上,不拘阵营国界,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在追寻炎夏龙气的脚步。   自从炎夏龙气遍布全球所有陆疆之后,他就舍掉了具体的风水大阵布置工作,对其他人来说,自不可能如此随意来去,可他不同,事实上,他坚持扛锄在第一线劳作数月之久,在他人眼中才是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他现在对于炎夏龙气的认知,已经远超数月之前,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日趋完善的构想,而要做到这一步,则必须先找到龙首所在。   因为炎夏龙气始终处于流转之中,陆疆地理方位和地壳层之下的信息海洋虽然有所对应,但这种对应的准确度却非常差,比如你从脚下垂直下探思感根须,接触到的下方信息海洋中,对应的很可能是百里之外一座山,千里之外的一条河。   所以,要想通过陆疆炎夏龙气的流转在下方的信息海洋中找到龙首位置颇有几分玄学在里面。   在缩地成寸的配合下,他的足迹已经踏遍千山万水,他几次都觉得这次近了,这次成了,这次必然成了,结果都只看到一段在信息海洋中游弋的龙躯。   这一日,在原东盟极东海滨之地。   一半意识始终停留在地壳层下信息海洋中的他,终于看到了除龙躯之外别的物事。   只是看到的瞬间,他就确信,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龙首。   只见其角似鹿、头似驼、项似蛇。 第三二三章 集体跳槽预备中   这头角似鹿、头似驼、项似蛇的生物仿佛毫无规律的游弋在这无垠的信息海洋之中。   只是第一眼,姜不苦就注意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那就是本该是双瞳的位置,并没有眼睛存在,甚至连个边框褶皱都无,本该是双眼的位置光滑一片。   这确实是他寻找多日的炎夏龙首,只不过,却是无目的龙首。   他将之与炎夏龙气在陆疆的扩张变化联系起来,心中若有所思。   而初看祂的游弋轨迹,确实有些漫无目的,可当他跟随龙首的移动轨迹观察半日,再与信息海洋中炎夏龙首周围的情形联系起来,心中就豁然开朗。   已经完成全球陆疆战略的祂,本能的将目光投向了陆疆之外,那广阔的海域之中。   因为祂的骨子里,天生自带一股侵略扩张的秉性。   哪怕祂现在连双眼都还没开,其“灵”还没有完全觉醒,现在的一切行事完全遵循本能,哪怕在没有地上炎夏的行动相配合,祂的这种扩张冲动只是徒劳,宛如苍蝇碰壁般,始终被一层无形屏障阻隔,其志却始终不改。   祂本来是沿着陆海交界的海岸线游走,但因为地上实物与信息海洋中的信息映射存在很大程度的偏差,看上去祂的行动轨迹就显得非常随机,乱七八糟,仿佛失心疯在雪地里撒野。   现在规律被他窥破,自然不再担心祂脱出自己视线之外。   炎夏龙首现在的状态,明显还未彻底觉醒,距离他期望的状态还有一些时间需要等待。   想着这段时间该如何安排,陆疆一切都已走上正轨,在这种世界级的较量面前,个体的战力所能起到的作用也非常有限,哪怕是亲去第一线战斗厮杀,也很难对大局产生影响,因为自己的忽然插入,反而有可能让已经顺畅运行的节奏受到打扰。   在持续向炎夏之外扩散的风水大阵的布设也是同样的道理,在自己的点拨下,此界风水理论在短时间内经过了数次优化,虽然还有继续向上的潜力,但限于实力和底蕴积累的不足,这已是现在的极限,需要更长时间的消化才有继续进步的余裕。   至少,在此星陆疆之上,他能起到的作用已经非常有限,有他没他似乎都没影响。   这么想着,他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海域。   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炎夏龙气本能的想要向海域突破的努力,但是,因为没有实际的行动配合,祂的这种本能只是徒劳而已。   炎夏龙气不可能凭空而生,必须有确凿存在的锚点作为引子,这是前提。   他心中不由灵光一现,升起一个想法。   他催动天道权杖虚影,将师绾暄召唤了过来。   既然都把人唤过来了,他反倒问了个与刚才所思无什关联的事情,这是他这段时间追踪炎夏龙首周游世界各地而带来的一个发现。   “我从中枢议事会那边传来的最新简讯中知道,随着世界的连续晋升,所有普通人的潜质也都有了不同幅度的提升,人类的基础身体素质向前迈了一大步。   而普通人踏上力量修行道路的比例相较于以前也上升了十个百分点,现在是每九十九人中就有一个力量者,所以,从全球规模来说,这半年来新增了近十亿力量者。   这段时间我周游各地,也遇见了很多,却发现他们大半都不是降临者,而是本界人类,你们这又是有什么想法么?”   师绾暄摇头纠正道:   “准确来说,但凡走呼吸法入道,或者其他源出炎夏体系入道的新人,无论是炎夏人还是非炎夏人,我们都没有安排降临者。   而若是走其他阵营力量体系入道之人,我们还是安排了相应的呼吸法修者降临替代。”   “为什么?”姜不苦一脸的困惑不解。   对于后者姜不苦倒是能够理解,其他因素且不谈,师绾暄等人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尽量让这个世界遍布武道风气,他们自然要保证这个世界的“纯度”。   可前一种选择,就让他有些不理解了。   显而易见,对他们来说,降临者比本土原身人类更容易管理,反正有大量候选,不合适就换,这也符合他们始终坚持的救世为第一核心任务的原则。   现在忽然不这样搞了,总不能是因为忽然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诞生了人道主义的理念吧?   师绾暄道:“因为这样最合适。”   师绾暄笑着解释道:   “我们对天赋的精准发放,只针对正式踏上修行道路之人和救世功勋明显的普通人,这个比例总加起来,最多也就此界人类的百分之二左右。   而对于其他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类,我们都没有使用这种方法,耗费精力不说,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一块的权限,我们完全放给了世界自己。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能在这世界的连续晋升中获得多少好处,是个完全无法预知的随机事件。   从某个玄学的角度来讲,他们能够借此正式入道,开启修行,都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选择,是受某种气运所钟之人。   所以,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在他们没有特别拉胯的表现之前,只要能够始终跟上大势前进的脚步,我们都会尽量让他们做他们自己,而不安排降临者进行替代。”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   “其实在我们内部,在安排降临者替代此界之人,甚至将一角色反复利用,只为了成效最大化,也有不少人心中有一道自设的道德门槛,颇感抑郁,感觉每拉进来一人就在同时扼杀一个人。   不过,现在这个声音已经基本没有。   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个基本事实,若是没有我们,没有降临者,这个世界除了走向既定的末日,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关于此界本土人类与降临者之间的伦理道德,那在救世成功之后才有意义,若真到救世成功之日,便是拿出十年百年来为此展开大辩论又有什么妨碍呢?   无论如何,这种纠结不属于现在!”   姜不苦点点头,心中一个疑惑被解开,便问出了这次唤她过来的真正目的。   “你们能够安排人类降临,那除人类之外的其他物种呢?”姜不苦问。   师绾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问:“什么意思?”   姜不苦此刻正站在一处怒涛拍岸的悬崖边,悬崖之外就是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   一片礁石群中,恰有七八只巨鲨张扬的向天空展示着它们最具代表性的背鳍。   姜不苦便伸手指过去,道:“比如,你们能否以现世其他生物或者干脆是人类降临到它们身上,把它们替代掉?”   师绾暄一怔,而后摇头道:“不行。”   姜不苦惊问:“为何?因为物种不同吗?”   师绾暄道:“物种不同都还是其次,更关键的是,它们没智慧,而人类有智慧,并不符合降临必须遵循的等效替代原则。”   说到这里,师绾暄补充道:   “等效替代并不是我们安排降临必须遵循的,但却是‘救世’所必须遵循的。   我们可以安排一个元神境强者降临此界讲一个垂死残疾的乞丐替代掉,但这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对于我们真正的目的而言,反倒有大害。   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乃是源于一段最终走向灭世的天道记忆,你们现在面对的异世入侵,本质是这个世界的‘执念’。   所以,我们救世的本质就是消灭世界的执念,这不是简单的把这些空间通道、这些异世入侵者杀光就成的,若是如此,我们安排一个元神境军团降临横扫此界难道不好吗?   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有关灭世的执念不会因此消散,甚至不会有丝毫减弱,灭世执念倒是更有可能变得更强,因为祂被羞辱打脸了嘛。   要想消灭这些执念,就是给祂一个必能走向成功的方案。   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所需的一切要素,必须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的。这个你能理解吧?”   姜不苦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就像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说不上是好是坏的牌,输了,要想让对方心服口服,你只能用这把一模一样的牌去赢得胜利,而不能额外加一些牌进去。”   师绾暄颔首道:   “就是这个道理。就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可以安排降临者,但天赋和修为层次是必须完全一致,同理,我们也不可能安排智慧生命去降临替代没智慧的生物。   物种差异太大也是不行的,哪怕都觉醒了智慧,但你若把一个人安排去降临到一只狗身上,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说到这里,她忽地笑道:   “当然,等效替代虽有一些不可违背的原则,但也有一些擦边球可打的,比如哪怕同为智慧种,智商八十和智商一百,乃至智商一百五,明显也是不一样,但在这方面世界的要求就没那么精细了。   大原则不能动,小原则却非常灵活。”   姜不苦点了点头,也没再隐瞒,直接将海域死局、此界炎夏当局的忧虑、炎夏龙气本能的扩张欲都说了,最后道:   “我的想法是,炎夏龙气之所以无法真正涉足海域,是因为其缺乏海域锚点,那我们便给祂生造一些锚点出来,迈出炎夏龙气从陆地向海域延伸的第一步。   而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切实的对海域格局造成影响,而不是看着海域正在走向不归路却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师绾暄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他这想法,虽然有很多臆测之处,但却为她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在此之前,他们真没往这个方向上去想过。   虽说现世炎夏能人无数,以现世炎夏的人口规模,按理说一人提一个不同的点子,就能穷尽一切人类能够想到的一切战术战法,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在真正的选择来临时,无穷的战术战法选择和一个选择也没有其实是等效的。   一切的计划构思都必须建立在确凿无疑的事实基础上,而不能假设许多在当时并没有满足的条件,然后在此基础上发挥想象,那不是做计划,那是搞玄幻创作。   在他们真正合道此界、准确匹配大批降临者之前,现世炎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够成功走到这一步。   真等合道成功,降临者就位,局势的演变中,出现了炎夏一统的契机,继而又是以蔡渊为首的之争团队以大魄力迅速推行全球一体战略,这里有很多趋势的形成都超出了他们原计划之外,他们要做的就是迅速调整计划,以配合大趋势的形成。   在全球一体战略已基本形成的当下,炎夏龙气遍及陆疆,海域问题才真正凸显在他们面前。   这不仅是此界炎夏有识之士所忧虑的,同样是他们这些合道之灵必须面对的新挑战。   原本思路陷入死胡同的师绾暄得到姜不苦的启发,灵感不断涌现。   “无法以智慧种降临替代非智慧种,族群差异跨度太大同样不行,可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安排降临。”   “海域因为被野性意志统辖,任何文明秩序都无法立足,这个世界没有化形术,自然也没有鲛人这种可在海域生存的智慧族群。   可虽没有智慧族群,却有智慧个体。   非人种的智慧觉醒并没有海陆限制,而且,因为海域更辽阔,又没有人类有组织的排斥灭杀,他们的生存环境比陆地上的同行更加优渥,绝对数量也会更多!   而如陆上妖族一样,只要是还存活着的,基本都是一个群体的领袖,这是除野性意志之外,对海域生物掌握支配权限的唯二存在!   所以,只要牢牢抓住这个群体,很容易就能撬动整个海域局势。”   “现世炎夏的规模远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海域加起来,对现世炎夏来说也不过是弹丸之地。   所以,哪怕加上重重限制,也是能够匹配到非人种降临者的。   而且,即便实在没办法,不是还有化形术吗,既然能够化形成人或者其他物种形态,自然也能够根据此界海域某些海兽生物特性推出特定版化形术,以尽量完成族类同步。”   “这对视此界海域为自家地盘的野性意志来说,就是腹内造反,手下中高管理层集体跳槽,若是其他时候,必然引发祂的疯狂敌意,继而是倾整个海域的力量予以剪除。   可这个时候,祂却不会!”   “现世深海有深海意志,与这个世界的野性意志相似却不等同,后者状态更混沌、更不计后果、更不讲理、更无法沟通……也更加的原始。   只有本能,没有理性。   可本能的第一要素是生存,趋利避害,欺软怕硬同样也是本能。   越来越强大的异世入侵力量,就像是高悬的利刃,野性意志再疯狂,也不可能顶着利刃招招致命的劈砍,返身和这些集体跳槽的降临者拼个你死我活,至少,在救世成功之前,不用有此担心,而真到那时,祂也不过是疥癣之疾。”   “不过,有一个问题却是所有海域降临者必须自己克服的,那就是野性意志对每个海域生物直接从心灵意志层面的强力扭曲和干涉。   不过,祂的能力覆盖整个海域,对每一个体来说,强度也不是无法违逆。   不过,要想顶过这波强行洗脑,还是得具备不俗的心灵境界才成。”   她轻声呢喃着,仿佛呓语,一个个灵感从心灵中跳出来,止也止不住。   许久之后,她双目放光,最后看了姜不苦一眼,道:   “谢谢!你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你看着吧,海域情况很快就会迎来转机!”   说罢,她便于姜不苦心灵中消失不见。 第三二四章 丑八怪,滚!   现世炎夏。   雾影海域。浮礁海市。   “让一让,请让一让。”海市政务中心的特别柜台处,身高三米,腰围超过三米的京小章偏偏生了张樱桃般的小嘴,嘴里发出婴儿般谦逊而弱气的声音,反复提醒着,看似笨拙的身子始终在灵巧的左右闪移,极力避免与任何人发生磨蹭碰撞,稍微挨着撞着路人,一连串“对不起”就从他嘴里蹦跶出来,简直具备了弱气被霸凌的各种特质,除了身材。   慑于他庞大魁梧、如球一般饱满圆润的身材,还有行动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不凡气息,他的礼貌总能得到更加礼貌的回应。   终于,他挪到了柜台最前方。   面对那高只比他膝盖高一点的柜台窗口,京小章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逊,而是俯下身子,视线与柜台里那位漂亮的鲛人小姐姐处于同一高度。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鲛人小姐姐并没有因他笨拙而臃肿的身材嘲笑他,反而绽放出甜甜的笑意。   正在少年慕艾之年的他,对漂亮迷人的鲛人小姐姐完全没有任何免疫力,她笑起来两颊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心中不知多少次生出一股自卑,为自己的血脉,为自己的身材。   他呆傻在那里,白净无褶的大胖脸颊,将他心底所有心思都展露无遗,虽然已经见惯了太多猪哥,但面前这副还让鲛人小姐姐心中浊海翻涌,可凭着过硬的职业道德,她的笑意不改,甚至更灿烂了几分,两颊梨涡泛起惊人的吸摄之力:“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又问了一遍,在喊出“请问”时,刻意重重一顿,直到确认将京小章的魂儿喊回来了才接后续。   被喊回魂的京小章感觉很抱歉,再不敢正眼看人,嘴里连声道“哦哦哦”,一边从戴在拇指上的储物环中取出一叠证件,道:“我是来申领炎夏户口本和居民身份证的。”   鲛人小姐姐取过证件,瞥了几眼,便抬头惊讶的再次看了面前这位猪哥一眼。   看上去这么大个,没想到居然是个才刚满十六岁的正太。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身份。   他的父亲是头诞生于海东新大陆附近的深蓝巨鲸,哪怕是在以体型见长的海兽之中,深蓝巨鲸的体型也稳居首位。浮在海面,单是露出水面的背部就堪比一座海岛。   而他的母亲则是出生于炎夏内海的九爪怪章,这种海域巨怪同样以巨大的体型著称。   炎夏内海乃是炎夏执行围陆赶海战略之时,源大陆与古洋洲牵手、古洋洲又与炎夏本土极南之境接壤,生生将原梵伽海域单抠了出来,与本该全球一体的海域分割开来,后来随着星球大势的持续变化,炎夏中枢的持续引导,这片海域彻底成为炎夏内海,其面积同样广袤无比,且在炎夏各方长期的经营之下,展现出了一种有别于陆疆的另一种繁荣。   而他父母的实力都堪比元神境巅峰强者,且因为庞大得过分的体型和强悍的族群神通,哪怕面对三五个同阶强者围攻也怡然不惧,他们都是持有炎夏蓝卡的特殊人士,之所以没有从蓝卡持有者变成真正的炎夏子民,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无法割舍的“巨兽情结”。   要获得炎夏的正式身份证,在满足了其他一系列苛刻条件之后,还有一个对强者来说并不算难的条件,那就是无论你原本出身于什么族群,都必须能够熟练运用化形之术变成炎夏人类或者鲛人,对强者来说,这就相当于是最有盖章之前的走流程,只是要求你掌握,又不是强制你只能维持这种状态,一旦出了这个门,你想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不是过于猎奇、有碍观瞻,又有什么关系呢,又有谁会关心呢?   可他的父母偏偏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在他们的认知里,大就是好,巨就是强。   他的母亲之所以离开炎夏内海,就是发现这里没有比她更大、更巨的存在,她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征服她的雄性。   在看到他父亲的第一眼,她就被征服了,本为百炼钢的她立刻化作了绕指柔,九支恐怖的触手牢牢缠在他雄伟无匹的身躯上,这一缠就是三年,上千个日日夜夜,硬生生突破了巨大的种族隔阂,诞下了京小章这个结晶。   化形成为渺小的人类,是违背他们本心意志的,不是不能做,可就像是翔也能吃,但却无人愿意被强摁着头塞一嘴一样,这已经到了动摇心境的程度。   而因为其躯体过于庞大的缘故,无法进入城市和任何人烟密集之地,因为这不仅会干扰到正常的社会活动,也真有可能对他人的生命带来危害,很可能他们一个日常的翻身动作,就能引发一场波及周边数十公里的海啸。   所以,他们只能是蓝卡持有者,不能算是正式的炎夏居民。   而京小章却不同,没有他父母的巨兽情结,反倒对炎夏的一切充满痴迷,等到发情期到来,他更是对那些父母介绍的奇形怪相的海兽巨怪生不起任何兴趣,甚至感觉非常恶心,他永远只对轻盈窈窕、肌肤胜雪的鲛人小姐姐保持忠诚。   他努力学习化形术,通过父母的关系进入特殊的培训学校,提前学习与过审拿证相关的种种知识,包括浩如繁星的炎夏文化,不说全部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茶……总要通一门、懂几门,还有就是与人相处之道,从被人帮助要喊谢谢,给他人带来麻烦要喊对不起这些最基础入门开始,凡是从这里出来的学员,每一个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典范。   京小章虽然面对鲛人小姐姐非常自卑,甚至没有多看两眼的勇气,但他真的是优等生毕业,就连化形术也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也是因为先天条件太过出众,他要想化形成为正常人模样的难度远超其他物种,而他提供的所有资料都详实的让最爱挑刺的人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很快,他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卡片,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不过,这种成就感也就维持了一小会儿。   他问过父母,他要想将化形之躯收到两米以下,且将身材压缩到轻度肥胖以下,必须得实力堪比元婴境才行,若要变成玉树临风、花见花开的帅哥,更要突破到元神境层次才有可能!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政务中心,想着那一屋子的漂亮鲛人小姐姐,他心中就充满了无穷动力,他在心中为自己暗暗打气:   “加油!努力!”   他如同一枚秤砣般走在海市街道的最下方,就在他的头顶正上方,不时有漂亮的鲛人小姐姐游过,但他并没有抬头往上看,寻找某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景。   他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告诉他,你可以欣赏美好的事物,但切不可因此就变得猥琐而下流。   所以,他始终很规矩的微低着头,看着前方的路。   最多,当他看到水面上耀眼的日光照射在头顶那些游弋而过的身影并在水底形成极度扭曲变形的水影之时,他心中会忍不住去想这些水影主人的性别,若表现出明显的小姐姐特质,他会忍不住于心底尝试将这些水影还原,尝试勾勒其真正的形状。   就在他即将走出浮礁海市的时候,发现周围人群都在向旁边不远处的广场汇聚。   他心中一动,也顺着人流涌了过去。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挤进去。   海市的广场是立体式的,若是短时间内聚集的人流过多,那局面可不只是人挤人那么简单,还会人踩人,人叠人。   此刻,浮礁海市各处的人流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蝌蚪群一样,密密麻麻往广场用来,广场上的人群密度,很快就达到摩肩接踵、人踩人叠的程度。   京小章那庞大而肥硕的身体终于发挥了作用,他靠着一股蛮劲,硬顶着密密麻麻鲛人小姐姐的踩踏骑坐,逆行而上,一边腼腆礼貌传音道:“让一让、请让一让……对不起、对不起。”   正在这时,一股携带着某种信息的无形波纹将他笼罩,一连串清晰无比的信息呈现于他的脑海。   ……   海市广场正中央,在一个球形防御法阵中央,悬浮着一枚巨大玉简,正在持续向外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波纹。   整个海市广场,都在这奇特波纹的笼罩之下,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被输入一段信息。   “炎夏降临事务指导办现在紧急招募特型降临者,专门降临替代非人形态的海兽海怪。   在满足天赋、修为进化层次、心灵境界的匹配要求之外,还必须精通呼吸法真意。   原身为海兽海怪形态,且与彼界生命有着极高契合度,可以直接完成匹配降临者,拥有最高优先级;   其次,原身虽与降临之躯差异明显,甚至是陆人或鲛人出身,但却熟练掌握化形之术,可以准确化形成为降临之躯形态,拥有次级优先权;   最后,虽非炎夏户籍,但却有十年以上蓝卡持有期,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之一者。   有意者请速来我处报道,特别提醒,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将现场收集你的天赋、修为进化层次、心灵境界等要素,如有意者请务必配合,若觉隐私受到侵犯者,特此提前告知。   另,是否精通化形术,都能准确化形成为什么物种,同样关系到你是否能够被快速匹配上,请知悉。”   当这无形波纹过后,本就骚动的人群变得更加骚动起来。   而凭着硬实力和汹涌的热情已挤到人群最前方的的京小章却一脸诧异,因为某些玄妙因素的影响,他发现挤在自己上下左右者,基本都是鲛人小姐姐,哪怕被挤得娇喘吁吁的她们脸上对这个忽然强挤进来的魁梧胖子毫不避讳的显出满脸嫌恶之色,他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请问……消息中说的降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如此疯狂?”   听着他礼貌的询问,周围的一圈鲛人小姐姐脸上的嫌恶之色更重了。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挤得这么积极,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污秽肮脏的心思,谁还不知道呢?   简直就是龌龊下流、猥琐无耻至极!   “咦!!!”   她们发出一声奇异的惊呼,就像是躲避一坨散发恶臭的狗屎,硬生生从他周围四散开去,京小章周围的雄性密度以可见的速度快速攀升。   就在他心情沮丧,以为再不会有一位鲛人小姐姐留下时,却见一位看上去知性柔弱又清秀脱俗的小姐姐被人群挤到了他身旁。   他诧异的扭头看去。   这位紧挨着她的小姐姐目视前方,好像没有看他,可低喃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她将降临者相关事宜简明扼要的作了说明,重点在炎夏中枢为此做了多长的准备,现在正式开始又给人带来多大的震动。   “看来你的学业真的很重,连这事都不知道。   这已是当下全炎夏最热议的话题。   因为有很多失败者被淘汰出局,返回现世,大家已经总结出了很多信息。   而最让人眼红的是,哪怕他们是失败淘汰者,长则三四个月,短则一个月不到,和进去的时候相比,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不仅修为有了明显的提升,见识、经验、实战技巧都有了极大地进步。   若能坚持到救世成功之后,又能收获多少?!   随着大家对那个世界的情况越了解,就越是想要亲临体验,有很多练气观想法的修士,就为了获得这个机会,转修呼吸法的不在少数。   现在已经没有异日旧影梦境这种筛选机制,只能通过这个新设的‘指导办’广泛的从各地收集信息,以方便快速而精准的完成匹配,所以,每一次有‘指导办’莅临,都会引发全城轰动,更别说这次特型招募明显是更偏向咱们海域,大家自然踊跃积极!”   听完介绍,京小章的神色也变了。   虽然他的父母都有着此界绝顶的资质,可一起努力诞下的他却没有起到一加一大于一的效果,凭他自己的天赋,他有信心变成中轻度胖子,但绝对没可能变成一个帅哥。   要是降临真这么神奇,若自己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岂不是出来就是个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帅哥了?   于是,他舍下了身旁柔弱又知性的鲛人小姐姐,排开人群,大步挤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各种信息的录入。   这看得那位知性柔弱小姐姐目瞪口呆,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心道:“不应该啊,你不就是喜欢这款吗?这可是本姑娘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苦修成的化形之术!”   自从上次被这家伙的父母强行拉郎配结果被“丑拒”,她就咬牙切齿,暗暗发愤图强,结果这京小章脑子有病!   而就在她前面,京小章正在输入最后的信息:   “真身形态:未命名——因父母血脉而诞生的特殊个体,上半身乃是深蓝巨鲸之形,下半身则是九爪怪章的标志性触手。   精通化形之术,可熟练化形为深蓝巨鲸、九爪怪章及另外几十种鲸属和章属海怪。”   完成信息录入后,京小章不敢再顶着一个猥琐犯的头衔继续停留,大步离去。   而那位知性柔弱的少女则也紧随他后面录入了自己的信息:   “真身形态:灯笼鮟鱇鱼怪。   化形之术已达至境,可熟练化形成为任一鱼类生物及绝大多数水生物种。”   她走后,又有新人上前登记。   而那收集了她及京小章信息的工作人员已悄悄的将二人的名单传给了审核部,根据他们在不断地实践中总结出的流程,他们这些第一线信息收集员会对所有登记信息进行一个粗略筛查,筛查标准并无一定之规,很多时候很可能就是靠无法解释的“直觉”,他们将初筛精选过的名单递给审核部,这样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得一手有效的匹配降临名单。   而那些因为第一印象不佳而淹没在初录名单中的合格者,则要通过流程更长,也更耽误时间的常规流程被一个个淘出来。   而以他们的经验判断,那个京小章和他之后的鮟鱇鱼小姐姐,被匹配成为第一批降临者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   十天后,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变回原身,深潜入一条大海沟深处静修的京小章从深层的入定中醒来。   平日里与炎夏中枢互动寥寥的海怪海兽在响应中枢推广呼吸法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积极性,因为他们发现,相比于练气观想法,这种呼吸法反而更加适合他们,能够更好地利用、开发他们本就强大到恐怖的体魄。   当然,要想把人类的呼吸法转变成适合他们修炼的呼吸法,需要动大手术,这也是他们在与炎夏的互动中表现得越来越积极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因为有个好爸妈的缘故,从一年前开始,京小章就已经改修他爸妈为他量身定制的神鲸魔章呼吸法,按他们的说法,若他将此法修到大成,将兼得他们二人之长而舍其短。   这里面也有他们的一些小心机,因为修炼这门呼吸法,他必须恢复本体真身才成,可惜,铁了心想要拿炎夏居民证的京小章修炼归修炼,修炼一结束,一点也不耽误他化回人身。   这则突然将他吵醒的信息,是一封降临邀请函。   在邀请函的末尾,还有一行特别的备注提醒“通过匹配,您将以真身进行降临,自成功降临开始,您只能以这个形态在降临世界活动,若是贸然变成其他形态,有可能会被强制回归,请务必小心慎重。”   看完这提醒,京小章停顿了一下,就坦然接受了。   反而对另一点非常好奇:“在那个世界居然也有如我这般形态的海怪?”   不过,想到广阔的海域,其中蕴藏着太多奇迹与可能,他心中也就释然。   一番折腾,当他瞪着比房屋还要巨大的双眼打量周围完全陌生的海域,他已经确信,自己确实已经从现世脱离,降临到了一个陌生星球的陌生海域里。   脑海中,有着一股仿佛魔音灌脑般持续不断噪声,催促他竭尽所能的去屠杀那些异世入侵军团,稍不注意就要遵循其意志。   但他只是感应了一会儿,就混不在意的将这干扰扔到一边,这是有两个强大父母,还是思维观念与自己完全相左的奇妙副作用。   他可以做到哪怕在暴风骤雨中、刀山火海之下,也能坚强的做自己。   所以,这种噪声无视就好。   他反观了一下自身,此身形态和真身还是有所区别,原本几乎完整的深蓝巨鲸身躯变成了只有头颈部位,九根触手变得更长、更粗糙。   而在他身周,还跟着一群触手从三根到八根不等,体型也比他小许多的马仔,一个个都傻乎乎的没有丝毫灵智可言。   而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直径达七八公里的空间通道出现在海域之中,对面好像也是一片海域,各种凶恶的水生物种成群结队的涌过来。   他身后的马仔和这些生物混战成一团,空间通道出口就像是个生命磨盘,将两个世界的海域生命纳入其中,统统磨成齑粉。   就在这时,他忽地感觉远处有一头巨大海怪向他游来。   他只是瞥眼看了一下,周身就像是被高压电狠狠打了一下。   海怪本就以丑著称。   或者说,海怪和海兽的区别,那些扯什么血脉能力,始祖渊源之类理由的统统都是扯淡,真正的原因就一个,长得丑的叫海怪,长得不丑,只是单纯的体型大的叫海兽。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见过太多丑东西。   可面前这头向他游来的玩意儿,依然让他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这更丑的了!   哦,不,似乎,好像,以前爸妈强行拉郎配给他找了一个类似的?   他忍住内心翻江倒海的冲动,一个精神冲击怼了过去。   “丑八怪,滚远点!” 第三二五章 主动奉献   凭着更强横的实力将那头巨丑海怪从视线中逐走,这终只是一个小插曲,京小章很快就将注意力收回,放到眼前的局势上。   当日从浮礁海市离开,他通过智能网络找到专门讨论与降临相关事宜的大本营,其中有大量被淘汰出局者的自述,让包括他在内的“新人们”在没降临之前,就能获得大量第一手资料,在理论和认知上,已算是一个资深老人。   在降临此界的第一时间,他就开始消化此身记忆。   和他半鲸半章乃是源于父母结合而成的特殊个体不同,此界与他真身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半鲸半章海怪,却已有一个规模庞大的族群,甚至,连章形触手本身,都成了血脉层级、进化度高低的象征,章形触手越多,进化度就越高,在族群中天然就拥有更高的地位。   而他则是这个半鲸半章海怪族群的领袖,对其他半鲸半章海怪有着天然的统治力与压制力。   除他之外,其他半鲸半章海怪都是没有智慧的蠢货。   只不过,在笼罩整个海域的野性意志的“唠叨”下,连他这原身也没能幸免,整个族群上万个体只要是能跑得动的,全都赶来此地,堵在了空间通道出口。   在与从异世界涌过来的各种奇特水生物种的厮杀中,只有二爪到五爪的海怪,而包括他在内,还有大量六爪、七爪、八爪海怪只是远远看着,团团围观。   因为它们的实力太强,体型太大,这点空间根本不足以让它们施展。   不仅是他率领的这个海怪群体,还有其他海怪海兽,或是群体出动,或是孤身前来,绝大部分都滞留在战圈之外,根本挤不进去。   看上去是这个世界本钱雄厚,战力富裕到流油,可真实的情势是,这是以破坏整个海域生态结构为代价的涸泽而渔,完全不讲可持续发展的愚蠢行径。   此界海域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可却依然有成群结队的普通渔群冲进战团,悍不畏死的扑向空间通道。   它们这种做法当然是求仁得仁,除了把自己化作那片血浆海洋的一部分,连一点波澜都没溅起。   它们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除了让此界海域生态以更快的速度走向崩坏外,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下去不行!”   他立刻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打破现在这种死局。   他尝试动用族群领袖的权限,将那些无脑冲杀在第一线的半鲸半章海怪拉回来,可惜,虽不能说毫无作用,毕竟那些蠢物在感应到他的召唤时,行动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卡顿。   可惜,他的命令与野性意志的全域洗脑广播完全相左,它们又不能身分两瓣,最终,野性意志完胜,它们再次遵循心灵的召唤,以完全享受的心态再一次投入到那似要绞杀所有生命的大磨盘中。   这清晰的表明,只要野性意志发威,什么族群领袖,血脉压制通通靠边站。   “那我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苦思良策之时,忽地心中一紧,扭头看去,就见原本已被他远远逐走的那只鱼怪丑物再次于远端浮现。   他心底情绪莫名升腾,忽地就有些怒不可遏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非常轻柔的声音传入他心中:   “小哥莫急,我是来寻你商量解局之法。”   闻得此言,京小章按捺下心底那让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情绪,远远询问:“你能解此局?”   语气之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质疑。   丑陋鱼怪道:“要解此局,这些蠢物是万万不能指望的,最好的办法很可能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莫过于咱们亲自上场替代它们。”   京小章闻言一怔,看过去的眼神都带上了嫌弃之色:“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丑陋鱼怪回道:“这只是个大概,具体处置方法我还没说呢,不过,要想达成这个目标,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搞定的,我们必须去说服更多的人。”   京小章闻言,心中总有些违和感,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种别扭感来自何处。   一个丑陋鱼怪跟他这个半鲸半章的海怪说话,张嘴闭嘴却都是“人”,这真不让人感觉违和。   他心中念头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问道:“你是因为精通化形术才降临此界的吗?”   丑陋鱼怪那轻柔的声音响起:   “是啊……没想到当初只是出于兴趣选择的化形方向,居然能有这样意料之外的收获,成了我们海市第一批被选中的特型降临者,嘻嘻。”   说罢,丑陋鱼怪还发出嘻嘻的轻笑声。   此刻,京小章眼中哪里还有她那丑陋不堪的外在,他眼中分明浮现出一位巧笑倩兮,掩嘴轻笑的漂亮鲛人小姐姐形象。   一位天生丽质的漂亮鲛人小姐姐精通化为最丑陋鱼怪的化形术,他心中没来由的想,这位鲛人小姐姐不仅外在很可爱很萌,内心之美更胜外在十倍有没有!   连带着,他觉得眼前这丑陋鱼怪都年的顺眼起来,隐约间,居然真让他看出了一些很萌的元素。   丑萌丑萌的。   转瞬间,无数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当丑陋鱼怪邀请他与她一起去说服周边其他几位降临者时,他也很干脆的点头:“好!”   “咱们先去这边吧……这边有条海蟒降临者,我刚才也想去说服他来着,不过,他都没听我细说就将我逐走了,我想再去与他说说。”   京小章道:“好!”   那条海蟒身板虽然也称得上巨大,但最多也就和京小章一根触手相当,无论是粗细还是长短,换言之,京小章的下半身就堪比九条大海蟒。   毫无悬念,当他陪同丑陋鱼怪一起出现在大海蟒面前,原本同样有着审美需求的大海蟒立刻就答应了她的提议,表示愿意就她的计划予以全力配合,不带一点停顿的。   然后,他们仨继续往下一处走去。   发生在大海蟒面前的一幕再次在这一处发生,一个雪球就这么从无到有滚起来了。   最后,大伙走遍这处空间通道周边数十公里,网罗到七十多位降临者。   他们中,物种类别千奇百怪,只有很少部分能够在天变前的物种中找到渊源,其他大部分都是三百年间一次次为了适应世界而变异进化出来的奇形种。   哪怕是体型最小者,身长也超过了百米,而体型大者,比如京小章,若是所有触手全力伸张,可在海域中形成一个直径两千米的绝对领地。   在这范围内,他真就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当他们在丑陋鱼怪的召集下全部汇聚一处,其规模比之空间通道本身,还要大上一圈。   丑陋鱼怪:“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惑,哪怕我们全都亲自下场,却无法阻止那些无知蠢货不要命的往前送,那一切都是徒劳,无论我们灭杀的效率有多高。”   所有海怪海兽都齐齐的看过来,等待一个答案。   丑陋鱼怪没有吊众怪胃口道:“我的想法总结起来很简单,咱们无法阻止它们进来,却可以让它们进不来。”   听了她这说法,众海怪一脸的错愕。   有的在仔细琢磨这句话,尝试理解明白,还有的眼中露出被戏耍的神色——他们觉得这就是句无用的废话。   “没听懂是吧?   那我说得仔细一点,你们都学过呼吸法吧?”丑陋鱼怪问道。   众怪应是。   这同样是句废话,没学过呼吸法的海怪,不可能出现在第一批降临名单中。   “呼吸法虽是人类创造,可我要说,真正最适合的修炼群体就是咱们。   就体魄血肉优势而言,整个蓝星世界没有比我们更强的,而呼吸法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对体魄血肉的运用。   咱们本就强大的体魄会变得更加强大,反过来,咱们对呼吸法的领悟也会更加精深。   两者互相推动互相用力,最终必会走得比人类呼吸法修者更远。”   她说得兴起,众海怪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古怪。   你跑这来干嘛.jpg   “不好意思,有点跑远了。”说得兴起一时间没控制住,她赶紧把话题扯回来:“既然大家都精通呼吸法,我就想做一个人类武者绝不敢做的尝试……”   “难道你说的是怪兽武学,像我这样?”那条最初被拉入团伙的大海蟒抢答道。   一边说着,身形忽然在海中拧起了麻花,其中充盈的肌肉,筋骨,气血之力,能让任何同阶人类武者肝胆俱裂。   明明一条蛇躯,却演绎出了刀枪剑戟、鞭索勾锤种种神韵,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旁边一只边沿长着鳞甲化锯齿的海星模样的海怪原地旋转起来,玩起了“大飞镖”,其他海兽海怪受到感染,也都跟着展示了起来,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怪兽武学”晃人眼目。   就连护在丑陋鱼怪身旁的京小章都忍不住九支巨大触手如痉挛般抽动了起来。   若是可以,鱼怪小姐姐真想捂住眼睛。   不过,如此幼稚的表现,也让她确信,这些家伙都是真身形态没跑了,不可能是人类化形而来。   “停停停!”她大喊道,语气中多少有些不耐烦。   “怎么,你是嫌我创研出来的武学不够精妙吗?”有怪不满道。   “不不,当然不是,你们独创的武学都非常好,只不过这时有些不太用的上。   我的想法很简单,以咱们强大的体魄,可以化作一个个气血劲力的支撑源头,还是可快速恢复型的!   而咱们这么多人,只要费些心力让彼此气血劲力同频共振,就能形成一个覆盖范围奇广无比的特殊气血劲力场。   而气血劲力有个特性,那就是刚柔虚实的转化,尽在一念之间。   咱们只要在空间通道出口布设下这奇特的气血劲力场。   对内,那些从空间通道涌出的异世入侵者,就是血肉磨盘,无情的绞肉机,来多少灭多少。   对外,那些从海域四面八方受野性意志洗脑跑过来的无知蠢货,却可以化作一面兼具轻柔与坚韧的墙壁,让它们连空间通道都边都挨不着。   这只是初级形式,还有个更高级的形式,不过对气血劲力的要求更高,类似于鬼打墙的原理,用气血劲力恰到好处的引导,让这些受野性意志驱使的蠢货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就从这一端进又从另一端出。   无论它们用尽何种办法,哪怕空间通道近在咫尺,它们也根本找不到,进不去,只能擦身而过,将他们彻底隔绝在救世大业之外!”   听完她的讲述,众海怪沉默半晌。   一只巨型海龟模样的海兽道:   “若是我理解没错,你这所谓的气血劲力场,就是一个特殊阵法,对吧?   而我们的血肉筋骨既是布阵材料,又是维系整个大阵一体的阵眼,而我们还要负责调理这个阵法的各种变化,随时纠偏纠错,自己管理自己……对吧?”   鱼怪小姐姐沉默。   其他海怪也沉默。   明明都是一样的事,怎么从老海龟口中说出来,就有种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之感呢?   反正,就是惨惨惨!   京小章见丑萌可爱的鱼怪小姐姐被老海龟怼得不知如何吱声,心中有些不快,九条巨大触手在水底搅起一股巨大的龙卷潜流,这股龙卷潜流被九爪来回拨弄,越转越快,在他可能就像篮球少年在指尖旋转篮球,可看在其他海怪眼中,就觉心惊肉跳,这股越来越恐怖的龙卷潜流,但凡京小章稍微控制不妥,卷到其他海怪身上,真就是提前陷进血肉磨盘之中了。   他一边玩着,一边慢吞吞的道:“我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既保住了这个世界海域的潜力,又锁死了异世界的入侵,至于咱们成了阵眼什么的,这有多大关系呢,这又不是永远,坚持到救世成功之日就行了!”   你倒是说得轻巧。   众海怪心中默默腹诽。   那老海龟不识相,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却话锋一转,又指向一处:   “以这空间通道现在的入侵难度,咱们以身成阵,倒是能够应对。   可咱们都看了攻略,因为陆疆海域的高效杀戮,世界晋升的速度非常快,异世入侵的烈度也会因此迅速提升。   咱们总有维持不住的一天,到那时又怎么说?   说到底,偌大海域,单靠咱们这些降临者是镇不住的!”   “我……我……”京小章被怼得有些不知如何回应,结巴了几下,才口不择言道:“我们就去求援!”   “向谁求援?”老海龟问。   鱼怪小姐姐自不会让京小章孤身奋战,接话道:   “当然是此界人类,你既然看了攻略,难道不知道他们对海域情况有多揪心吗,咱们只要前期站稳跟脚,他们绝对比咱们自己都还要上心!”   得到她这回答,老海龟双眸再次恢复似睁还闭、老神在在的状态。   见他这模样,鱼怪小姐姐心中一跳,暗道,这老东西纠缠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引导我说出这话,明确这个思路吧?   这一瞬间,她心中忽地想起了许多直属炎夏中枢的几个神秘机构的传说,她看向老海龟的眼神隐隐多了几分忌惮。   两天后,这处空间通道被数十头顶级海怪以自身骨血为柴薪为基石布成的顶级气血大阵彻底封死,所有异世入侵全被绞杀其中。   而此界那些受野性意志洗脑的无智生物们疯狂向这处冲来,奋不顾身,一直往前冲,一直往前冲……可越冲它们那疯狂的眼神就越迷茫,怎么感觉那股召唤指引又跑到身后去了?   掉转头去,又冲。   又冲过了。   掉头,再来。   如此重复,很多海域生物生生累死在这往复不断的冲锋上。   可随着一次次不断来回,哪怕没有智慧的海兽,也逐渐在心灵层面形成了免疫力,不是对野性意志的洗脑产生了免疫,而是能够一边被洗脑一边敷衍磨洋工。   用个更形象的话说,它们最开始就像是刚入社会被老板打鸡血灌浓汤的小萌新,现在则一点点被磨成了社畜老油条,老板的鸡血浓汤虽然依旧可口,但他们已经学会边喝边摸鱼了。   在冲呢在冲呢。   心中一边如此想着,身体则很老实的东张西望开起了小差。   ……   此刻,京小章和鱼怪小姐姐早已悄悄从第一个空间通道脱身出来,身边还跟这个老海龟。   这也是老海龟出的馊主意,让他们在布阵时流些余地,只要确保能够封锁死那处空间通道足矣,不用把所有力量都填在里面,而其他富余力量则可以化身成为种子,把他们这里正在施行的理念传播向海域其他地方。   所以,他们几个在大阵稳定运行后的第三天就抽身而走,开始游荡在海域各处,寻找一个又一个空间通道入侵口,将他们的处置理念传播出去。   在他们的影响下,整个海域在应对空间通道入侵这件事上,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京小章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事。”   “什么事?”鱼怪小姐姐问。   老海龟却淡定的问:“你是不是想说野性意志的洗脑能力变弱了?”   京小章瞪眼:“你早知道了?” 第三二六章 棋到中盘欲收官   老海龟颔首,神色间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   “咱们以身布阵,封锁住空间通道,除了这件事本身之外,更重大的意义在于,为炎夏龙气向海域扩张打下了第一根坚固的锚点。   它既是一个新的炎夏龙气诞生的源头,更为积蓄在陆疆的炎夏龙气向海域流通提供了基础跳板。   这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因为在此之前,海域之中一点炎夏龙气都没有,其所具备的种种神妙一个也无法发挥出来。   而只要咱们为其提供了立足第一步的根基,后续的发展就会方便很多。”   丑陋的鱼怪小姐姐忽地道:   “咱们亲自参与封锁的空间通道就有六七处,而受到其他人指导后做出调整,还有受到这种理念影响而自己就做出调整的更不在少数,这种裂变般的发展速度,这岂不是说,就在咱们行动的这段时间,此界海域的炎夏龙气已经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已经有了非常可观可怖的规模了?”   老海龟继续点其X头,“自从第一缕炎夏龙气在海域中诞生,咱们就不用担心会面临野性意志的直接怒火,至少,在炎夏龙气失败之前,咱们根本不需有此担心。”   ……   与此同时,姜不苦领着一票风水修士离开陆地,深入海域之中。   “整个海域的权柄是一个零和竞争,炎夏龙气无中生有,开辟出了许多新的源头,这就意味着野性意志的权柄受到了相应的削弱。炎夏龙气在快速壮大,就意味着野性意志在快速被削弱。   若无异世入侵这码事,面对炎夏龙气的贴身紧逼,野性意志必然会不顾一切的爆发对抗,烈度绝不会比此界之前就已经历过一次的野性兽潮战争低。   可那一个个空间通道却像是插在祂腹部最柔弱处的匕首,这是比炎夏龙气更直接、也更要命的威胁。   炎夏龙气一边抢占了部分属于祂的权柄,让祂受到了削弱,可另一方面,却又替祂承受了来自异世的威胁,将祂从险恶的第一线替换下来,以身代之。   这直接让本就不清明的祂陷入混乱之中,连敌友都分不出来了。”   “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坐等事态自然的发酵!既然机会给到了咱们手里,咱们就要死死抓住,并尽可能将这战果扩大,稳固!”   “面对炎夏龙气的忽然崛起,野性意志也不是一点应对都没有。   祂正在撤销对整个海域生物发起的无差别总动员,整个海域的生态体系因此正在快速复位稳定,哪怕经此一遭受到了重创,可只要主体框架还在,又有野性意志支撑,恢复起来速度也会很快。   从穷兵黩武向休养生息转变。   挨打能使人快速成长,这个道理看来对这个层面的存在也是通用的。   不过,对于祂的这种转变,咱们反倒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对于他最后的告诫,大家都非常心领神会的点头认可。   见人就吠的狗不可怕,反倒是学会闭嘴的狗才让人心生忌惮。   以前的野性意志,思维行事没有一点章法,可也一切都体现在明处,而现在,虽然连番遭遇重挫,可这重挫本身也可能是是其脱胎换骨、更进一步的关键助力。   所以,不能因为忽然得了这个便宜就放松了警惕,反而应该更加警惕。   姜不苦亲自带领他们出海,沿着炎夏龙气流转的路径寻找那些在海域中以自身血肉为阵的海兽海怪降临者团队、与他们进行初步接洽,为以后更深入的互通打下基础。   这是一个方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他此行只带风水修士、而不是其他武者同行的原因。   风水理论是一个基于观察、归纳和实践最终诞生成型。   而迄今为止,此界在风水一道的认知上,全都来自于陆地,无论是观察、归纳还是实践,都是从陆地中来,所以,现有的风水理论无法直接运用到海域之中。   而姜不苦的风水理论虽不如他们精通,可他对炎夏龙气的敏锐无人能及,这次出海就相当于一次现场教学,让他们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珍贵信息,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风水修士将这些整理并消化吸收,此界的风水理论就真做到了全球水陆通行。   即便是在这时,姜不苦的心神始终有一半停留在地壳层之下的信息海洋中。   或许是因为与脚下星球的契合度越来越高的缘故,他将部分心神停留在地壳层之下的信息海洋中变得越来越简单。   一开始,他必须确保从脚下渗入大地的思感根须不出丝毫差池,小心翼翼。   稍有不妥,这种联系就会中断。   后来,哪怕他快速移动,只要脚接触到大地那一瞬,都不需要刻意的延伸思感根须,又像是这能力已经化入骨髓,他的感知就似能跨越厚厚的地壳层,看到大地深处的真实,原本有形的思感根须仿佛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感知能力。   而现在,他却连双脚接地都不需要,哪怕站立在虚空之上,脚下是茫茫海洋,没有陆地,他依然有种脚踏在坚实大地上的感觉,地壳层之下的信息海洋很自然的就呈现在他心中。   若将他们在海上的行进轨迹标注,用线条标示出来,会发现线路的选择非常凌乱无序,就像是他们集体在海上做着不规则的布朗运动,身在局中的风水修士并没有很清晰的感知到这一点,即便隐约察觉到自己等人的路线有些特别,也不会质疑什么,这次出海,他们把自己的位置都摆得很正,就像是一群被老师带队实习的学生。   至于领路的姜不苦为何要这么选,无他,追寻炎夏龙首的踪迹罢了。   他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炎夏龙首会亲自造访每一个炎夏龙气的发源地,哪怕那个地方的炎夏龙气相比于其总量而言不过是涓滴之于海洋,祂都不会改变心意。   这次出海,本就是一举三得之事。   真实的海面之上,他带着一群风水修士造访一个个空间通道封锁处,与那些降临海怪取得沟通;   信息海洋之上,他追寻着炎夏龙首的行动轨迹,始终关注着祂的状态。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祂虽依然没能生出双目,可随着整个星球的局势迅速向好,其内部的灵性正在越来越旺盛勃发。   他非常确信,当此炎夏龙首生出双目之时,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良机。   ……   陆疆的情况自不用说。   自从此界炎夏一统,而后又快速的全球一体化,全球原本被分散成大大小小无数个势力的人类文明,归于一个组织之下。   即便所有人的力量没有丝毫提升,单是这个事件本身,就能让全人类的力量超过之前的千倍万倍。   更何况,每个人都在卯足了劲的成长提升。   更更何况,背后还有个一根腿毛就比这个世界还要粗的现世炎夏做后盾支撑。   所以在全球一体战略完成、炎夏龙气遍布陆疆的那一刻,此界陆疆事务其实就已进入尾声。   唯一棘手的就只剩海域。   现在,随着特型降临的思路打开,海域的局面也迅速清晰。   当海域之中诞生第一缕炎夏龙气那一刻开始,棘手的海域也开始变得顺手起来。   除了降临此界最开始那段时间,姜不苦基本就没有去第一线战斗过。   他站在一个足够远的位置远远审视这一切,这反而让他比其他人看得更加明白。   或许随着世界的持续晋升,空间通道还会越来越多、入侵者的实力会越来越恐怖,战斗会越来越激烈甚至是惨烈,对每一个降临者而言,现在还只能算是前·戏,真正的高朝远没有到来。   可就真正的布局而言,走到这一步,局面就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没有任何变化余地。   对师绾暄他们而言,后续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执行,等待最后的成果验收即可。   而对现世炎夏相关人士来说,棋到这一步,多年的付出就已经有了结果,现在已经可以开个茶话会庆祝了。   这就像是下围棋,哪怕是再高明的国手,最初的每一步,都有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境,下出的每一步都将决定之后几十步乃至全局的胜负成败,每一步都充满了变数,也可以说,在布局之初,是作为个体的棋子重要性最大的时候。   而越到后来,个体棋子的重要性就逐渐降低,最后,做好他自己就是对全局最好的贡献了,而现在,几乎就相当于棋到中盘,即将收官。   从精彩程度而言,这个时候是最直观的,大片大片的地盘被收入囊中,大片大片的敌人被收割屠戮,拳拳到肉,刀刀见血,这是初学者最享受的阶段。   可那些真正高明的棋手,大多都会在这个时候停手,败家投子认负。   因为他们都明白,棋局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已分明,再不会有丝毫变数。   就如眼前这个世界。   姜不苦自忖,自己的发挥没有辜负任何对一枚棋子该有的期待,即便不能打一百满分,打个九十九点九也是可以的。   他现在最大的兴趣,不是收官战中该有怎样的表现,而是趁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探索这个世界更深的奥秘。   ……   他带领一众风水修士进行的海域实地实习教学结束之后,他没有随他们一起返回,也没有随此界炎夏议事会后续派来的与降临海怪们接洽之人同行,掺和进这必然影响此界陆海格局的种种洽谈磋商。   他越发变得行踪不定起来,在这激荡动乱的世间,越来越像是一只游离于所有之外的闲云野鹤。   若非他的名字在救世功勋榜第一位始终不曾坠落,那些始终在暗中关注他的降临者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因为过于散漫而被踢回现世了。   这个世界的时间并没有因为某一个体的举动而受丝毫影响,依然稳稳的滚滚向前。   新历三零一年悄无声息的来到。   一月很快就过去。   二月、三月,转眼之间,就是四月。   世界的上限依然卡在九劫金丹层次,连续数月过去,陆疆、海域镇压异世入侵的效率没有丝毫降低,反而越来越高效,世界吸收的异世界养分也越来越多。   但世界始终没有突破这一层关隘,但是,此方蓝星世界包括人类、妖兽、海兽海怪在内的所有生命从下到上、从低到高的金字塔结构变得更加稳定,而异世界入侵的战力也变得越来越强悍可怖。   异世入侵的常规最强战力,已经达到了尊级层次!   异世入侵刚开始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最强战力不过如此,而现在,这却已经成为可以被大批量消耗的常规战力。   而在此界蓝星,随着一次次改良调整,负责空间通道封锁、参与一线战斗的力量,最差也是宗师起步,十个宗师里就有个大宗师,百人队伍里至少就有三位尊级战力,还有大量大尊级战力严防死守。   原本,实力相当于后天武者的异世入侵者被称为炮灰,而现在,它们却连进入空间通道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在这种烈度的对峙面前,它们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反而会挤占有限的空间通道运力,只有具备相当于先天武师实力的异世入侵者,才有资格被充作炮灰送入其中。   所以,哪怕整个世界相比于异世入侵之初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但就感受到的压力而言,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变得越来越重,若非全球一体的组织优势,局面反而会比异世入侵之初更加崩坏。   以前,哪怕漏掉了三五个异世入侵者,它们最多带来百十人的死伤就会被击毙,可现在,若被它们走脱一个,就能轻易收割走以万计的生命。   可想而知,若非现在处置得力,随便哪个空间通道封锁出现问题,就会引发一场区域性浩劫。   新历三零一年,五月一日。   正午,七日当空。   距离第一次七日现世,已经过去了一年,恰似一场轮回。 第三二七章 papa   始终如水一般流动不止的信息海洋,这一日,忽地变得“粘稠”起来,流动性越来越差,渐渐地,有种趋于凝滞的趋势。   忽然,巨大的震动从这海洋的最深处传出,很快就扩散到信息海洋表面。   唯有修为层次足够高、对世界的认知层次足够高的修行者才能听到的巨大震响瞬间传至姜不苦心中。   洪钟大吕,大音希声。   随着这巨大的震响,整个信息海洋都被激荡起层层高频的波纹,那些原本具备极高“自稳性”的信息水滴,在这波纹的反复震荡之下,那既是枷锁又是一物必须之保障的自稳锁链忽地悄然松动,且在这特定震荡的引导下,非常轻易的就向着更高的位阶跃迁。   姜不苦明白,这反映到地壳层之上的物质世界,就是对应的生命,包括人类与非人类的动植物,乃至非生命的岩石矿物之类,抓住了这个契机,向前迈了一大步。   对那些原本就站在此界巅峰的人类修者、妖兽海兽而言,这都是一次极其关键的契机。   只要把握的好,能够借着世界整体晋升的东风,突破大尊级的桎梏,达到全新的层次。   这种事情,现世早在近百年前就已发生过一次,许多停留在金丹境圆满的修士趁机突破到元神境或者元婴境,让蓝星世界的高端战力一下子向前迈了一大步。   早有先例在前,降临者占了大半的此界修者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这必是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契机。   所以,在这信息海中,虽然这星球上的所有事物内蕴的信息都因这次世界的晋升发生了变化,但变化幅度最大、最明显的,却要属人类修者和海怪降临者这两大群体。   姜不苦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身体内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组织,每一个幽深的角落,都在发出欢呼,对他催促,就像是干涸已久的大地在期待着雨露。   他现在的修为在此界可称为大尊巅峰,在现世则为金丹圆满,向前一步,就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以他现在的天赋,以他独自开创一条全新修行法的格局,他有信心,这一步迈出,就如最顶级的金丹境圆满修士,一步出去就是元神境一样,同样能够走出最顶格的姿态。   但此刻的他却没有遵循身体本能的呼唤,甚至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体内,而是牢牢的盯住炎夏龙首。   一直灵动至极,四方游走的祂,在这次世界晋升的前几天,就忽地变得懒洋洋起来,最后,更是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像极了还未成年的幼童,前一刻还活力无限、四处疯玩,下一刻就随便寻个角落倒地就睡。   此刻,随着这股从星球最深处传出的剧烈震荡,组成炎夏龙气的每一个体都在发生着蜕变成长,反馈在祂这里,就是组成祂身体的每一处,每一息每一秒都在经受着脱胎换骨般的剧烈蜕变。   在这片信息海洋中,祂是蜕变最大的那一个。   龙首处,原本光滑一片的所在,渐渐出现了眼皮的轮廓,且迅速变得清晰起来,原本因为没有双目而带来的缺失感逐渐消失,就是一条威严而霸气的、正在闭目沉睡的巨龙。   然后,那紧闭的双眼动了一下,像是隔着一层眼皮的内部,有两颗龙睛龙珠在形成。   而后,又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再动了一下,像是在眼皮内部灵活的滚动。   姜不苦控制自己那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一缕劲力,化出自己本来的模样。   这个模样,既不是姜泰的形象,也不是姜平的形象,而是他内心对自己身份的真正认知形象。   平平无奇姜不苦。   看着那很可能下一秒就要睁开的双眼,他心中既有着紧张又有着期待。   紧张是因为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期待是因为他的把握很大。   就在下一刻,那双紧闭的龙目骤然睁开,精光绽放。   这双初次睁开的龙目,灿然夺目,在姜不苦的心中,就似有两颗恒星直接在他心中点燃,却又丝毫都不酷烈灼热,反而充满了温暖、包容之意。   随之,他从那双目之中读出了更多,世界的生灭,生命的枯荣,真实与虚幻的界线,穿越这重重异象,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像是万花筒一般的眼睛,里面包含着世间的一切已知和未知。   众生百态,人间万象。   当他直视这双目光,他心中很自然的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蜃龙。   炎夏蜃龙。   几乎是常识一般,他自然就明白,在这炎夏蜃龙的目光下,可以洞穿世间一切的隐秘和伪装,哪怕是心灵中那些一闪即灭的念头,在祂的目中,也没有丝毫遗漏。   他忽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这么说来,自己对祂的那些图谋,岂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呈现在了祂的面前?   可下一刻,他傻眼了。   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世间一切的眼睛,在看到他后,先是疑惑,而后惊讶,最后是宛如稚童般纯澈的喜悦。   祂忽地向他扑了过来,一个很简单也很原始的音节传入他心中:“papa!”   虽然祂才刚诞生,但他先天就掌握了此界炎夏文明所精通的一切,可这一刻的祂却真如一个初生的、刚开始学说话的孩子。   祂高兴的向他扑了过来,姜不苦虽然惊讶祂为何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但这一刻他心中却充满了骇然之情,因为祂的形态实在太大,祂喜悦的向他扑来,他却只觉天倾一般,感觉即将被压成齑粉。   似乎感觉到了祂的心意,那扑来的炎夏蜃龙身形迅速缩小,也不再是直直的向他冲来,而是,冲到了他的脚下。   最后,让他稳稳的站在了祂头顶双角之间。   明明只是一点劲力所幻化的虚影,这一刻却仿佛化作了真实。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反馈。   wua~wua~wua!   祂发出愉悦的欢呼,载着他一头扎向了信息海洋之中,溅起朵朵浪花。   然后,祂带着他在这信息海洋里肆意的翻腾游荡了起来。   当双脚站在祂头顶,姜不苦发现,这片信息海洋在他“视野”中再次变幻了些许模样,他既能看穿其身为信息的本质,又能看出其物质状态的真实模样,他的视野本身就兼具了二重性。   这片信息海洋也因此变得充满了离奇梦幻的色彩。   炎夏蜃龙载着他与这片海洋中嬉戏,他却感觉,祂载着自己时而穿梭在绿草茫茫的原野,时而穿过人烟密集的乡镇、嘈杂热闹的市井,下一刻又游荡在岩浆翻腾的河流,或是在冰雪满天的极寒之境分山而行……   随着他俩过处,这些地方荡起自然的涟漪,自他们走后,涟漪消散,这些区域再次归于平静,可从头到尾,其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乃至市井城池中的人类,全都毫无所觉,两者看似有交集,却又似毫无瓜葛。   而姜不苦还疑惑着另一件事,祂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亲近,如此欢喜?   而且,祂最开始那脱口而出的“papa”,真的很像是“爸爸”啊,总不能就因为祂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吧?   只听说卵生鸟类在破壳而出后,会将第一眼所见之人视为至亲,这种习性总不能也被炎夏蜃龙习去了吧?   ……不过,龙在传说中好像也确实是卵生。   当然,这么想也仅是图一乐罢了,炎夏蜃龙的双目,天生就能够破开种种幻象、一切迷雾,在这个世界,祂才是幻象与迷雾的源头,所以,祂必定从自己身上看出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自一开始,他心中对于自己的“穿越重生”就充满了许多疑惑,随着不断成长,种种直接和间接的线索,让他更是确信,在三百多年前天变开始到自己“穿越重生”这期间,自己定有着一段非凡的过往。   与现世的种种传闻联系起来,他心中甚至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就连这个最终走向灭世的天道记忆,与现世迥异的发展路线,他也隐约有了一些判断。   所以,炎夏蜃龙那发自肺腑的喜悦和呼喊,是因为祂在那一眼中看到了……什么吧?   ……   趁着世界的晋升,祂终于从混沌的未知之境觉醒,第一次,祂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   然后,祂尝试着第一次睁眼,想要看看这世界。   可祂没有看到世界,只看到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人类男子。   在祂觉醒自我的那一刻,祂就知道,这个世界,在自己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可是,面前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带着些许紧张的男子,祂却一点都看不透。   祂没有看透面前这男子,却返见自身,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面前这位男子站立虚空,一段源质从他体内流出,汇聚一处,最终,形成了一颗虚幻大星的轮廓。   看到这一幕,祂立即便明白过来。   是面前这个男人创造了这个世界,而祂是因这世界而生。   在窥见这一幕后,又一段画面同样自祂意识最深处浮现。   一条神龙盘伏于虚空,忽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向祂所在之地看来,就像是破开了时间的阻隔,从过去的某一刻看到了现在的祂,一枚小小的光团从祂眉心浮现,最后向祂投射而来,那枚小小光团像是恒星坠落,猛地砸进了祂的心中,而祂,也仿佛在这大爆炸一般的奇迹中开始孕育,直至现在觉醒。   因为面前男子,只是一眼,祂忽地破开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迷雾,“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在祂诞生那一刻就得到了解答。   祂的力量没有因此就有丝毫增益,祂也没有从中收获任何神通妙法的启发,但祂却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极了,仿佛自己因此变得更加完整,唯一的弱点被弥补,真正成为完满无漏的生命形态。   于是,祂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喜悦表达了出来,载着这赋予了自己存在根基的男子自在的遨游起来。   ……   被炎夏蜃龙载着游过这世间的一处处所在,穿过绵延群山,所经之处,后方群山如水波一般涟漪荡漾,而前方,是广袤的海域。   在这信息海洋之中,姜不苦看见了物质海洋的浩渺和波光。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在这海洋之中,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暗红色,遍布海洋的每一个角落。   如纱网、如根须,如血管,如海洋生长出来的神经系统。   这是一副以往不曾见过的奇景。   在看到它们的一刹那,姜不苦就明白其为何物。   野性意志的具现。   以往,他也很想找到野性意志的踪迹,可无论是在地壳层之上的物质海洋之中,还是在这信息海洋之中,他都没能寻到其蛛丝马迹。   用尽了一切办法,毫无所获。   现在,他终于捕捉到了祂的存在。   其存在形式,真的有些出乎祂意料之外。   眼前所见,他很自然的就推广到整个海域。   从这个视野看去,野性意志,岂不就相当于遍布整个海域的神经系统?   祂之所以给人以完全混乱、不理智的印象,因为祂真的没有脑子!   祂的一切反应,都像是膝跳反射一样,全都是出于一种本能。   而面对异世入侵祂却做出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操作,就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面对过量的病毒入侵而发生总崩溃,体现在外就是生病一样。   “那还真就是整个海域生病了,发疯了才有的操作。”   炎夏蜃龙直接闯入这像是遍布神经血管的海域之中,很明显的,祂的行动没有在陆疆区域那么自如畅快,像是行走在遍布蛛网的空间,或是徒步在泥沼之中。   “吼!”   祂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身躯轻轻摆动,就将周围海域的神经血管撕扯粉碎。   祂的行动终于不再受限,可才轻松了没多久,远处遍布其他海域的暗红丝网迅速蔓延过来,再次将这片海域纳入其掌控之中。   炎夏蜃龙见此,就要再次发飙。   “等等。”   姜不苦忽地喊道。   炎夏蜃龙居然真就停下了动作,向他投来疑惑的意念。   “这种强硬的对抗,只会带来内耗,于世界而言,有害无益。”   “我以前不知道野性意志是这样一个诡异的状态……不过,祂的形态却给了我一个灵感,祂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混乱,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脑子’呢?   从这个视角看整个海域,像不像一具充满生机,有着生存本能,却没有意识的空壳?   或者是某种大型的、却没有智慧的低级生命。   ……   祂既然没有脑子,那咱们能不能想办法给祂安一个,直接获得其掌控权?我觉得你就非常合适。   若是不行,或是难度太大,那能不能稍微驯化一下,至少让祂不视我们为敌。” 第三二八章 激烈的中盘纠缠   得到姜不苦的提醒,炎夏蜃龙目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载着姜不苦的祂返身而走,没有再强闯这片区域。   “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面对姜不苦的疑惑,祂回馈给他一个意念。   而后,载着姜不苦的祂没有再在这个海洋中四处游逛,而是随意寻了一地,然后一头扎进信息海洋中,笔直的往更深处潜游而去。   祂虽无法看清面前这位让祂本能心生亲近之人的一切,但他想骑着自己遨游这片海洋,并借自己的力量往这个世界最核心处一探这些念头祂却是一眼即明。   既然看出他心中所想,都不需要姜不苦自己提出来,祂就很主动的采取了行动。   相比于在海面之上浮光掠影一般快速走过,祂载着姜不苦往“海洋”深处去的速度慢了许多。   看着这些浅层信息之下的信息,不同层级信息之间的关联,姜不苦忽地感觉到言语甚至人类思维认知的某种极限。   他确信,在自己沿着这个信息剖面下沉的过程中,自己认识到了世界本质的……至少一个侧面,他隐约感觉自己应是领悟到了什么,可强要寻根究底,又无法确切发现到底悟到了什么。   只以他视线感官的体验变化,从“水面”开始,原本是一幅色彩艳丽、动静适宜、鲜活生动的优美风景。   从他下潜开始,这风景就在一点点“褪色”。   假如在“水面”之上这风景有一百个形容词,那么随着一点点下潜,其形容词就在逐渐减少。   色彩不再那么明丽,对比也没那么强烈,动静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就连生机与枯寂,生命体与非生命体之间的界限也在一点点淡去。   就像一段色彩饱满的高清影像,一点点退化成只有黑白两色,影像中原本清晰的、泾渭分明的不同个体,界限也在一点点消失,甚至逐渐难以区分出明确的边界,整个影像,变成了斑斑点点的色块,就像沾了水一样,迅速晕开,糊成一团。   这仅仅是他下潜过程中所感应到一个小小侧面,真正的所见所感,比这丰富得多,也复杂得多。   通过由繁而简的参悟,同时还逆向领悟到由简而繁的真髓。   最后,所有的影像全都汇聚成不分彼此,没有任何区别的一点。   他心神一震,才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终点。   这颗星球的球心。   也是此界天道记忆的本体源头。   既非固态,也非流质液态,它只安静的悬浮在那里,寂然不动,但这世界的一切,都围绕它而成。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炎夏蜃龙的意念传入姜不苦心中,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一个透明圆罩护住,如同气泡一般漂浮而起,就这么附在天道记忆的旁边。   “你好好领悟吧,我在里面留了一些力量,你若是想上去,动念即可,我得回去琢磨怎么驯服海域野性。”   炎夏蜃龙交代完,根本不见祂有什么动作,就已从原地消失不见,彻底消失在他的感知之中。   此地,最终只剩姜不苦一人。   他只稍微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便闭目陷入沉寂之中,宛如长眠。   ……   这个世界不对劲。   这早已不是蔡渊个人的感觉,但凡眼界稍微开阔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因为并没有任何存在对这种观念的形成甚至传播进行限制,所以,这件事连秘密都算不上,已经是半公开的常识。   这种不对劲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世界的力量上限如同吃了激素一般迅速增加,全社会忽然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实力的蜕变、阶层的跃升,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频繁而剧烈,说不定前一刻还是和自己一起在田里刨地的农夫,下一刻身边同伴就化作鸿鹄远走高飞。   而另一个不对劲的主要来源,则是那些“卷王”,他们基本都有着同一个标签,武道修行者、修为至少先天武师起步、基本都地位不俗,他们看起来和大家是同类,可只要相处一段时间,任何人都能感觉到其中不同。   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堪称“卷王之王”!   他们被人们称作“降临异人”。   反倒是那始终被重点宣传的异世入侵危机绝大部分普通人类并没有多少真切的感触,在他们的记忆中,与这事最近的记忆,都要上溯到一年前,炎夏还未归于一统,各个势力分散镇压,各处空间通道有大量异世入侵炮灰流散四野,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破坏。   但自此之后,普通人反倒无法近距离接触到此事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此界对抗异世入侵的最大胜利,哪怕激烈的战斗在世界内部爆发,但那些激烈的战斗始终被控制在某个区域之内,没有扩散出来,避免了让世界走向“始终胜利、走向灭亡”这条道路。   当这种认知在炎夏之外流传之后,起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正面效果——明显的加速了全球炎夏化的进程。   因为但凡是聪明人就不难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从去年五月七日横空开始,所有新诞生的力量者中,只有两种人能够“做自己”,要么以呼吸法为基进入炎夏武道,要么便是走其他炎夏道路的修者。   外族人根本就不用去琢磨第二种可能,因为要想如此道,除了不俗的天赋外,更需要对炎夏文化有着极深的认知,比如风水、比如相术、比如中医,就连炎夏人想要入门都存在很高门槛,更别说外族人。   努力修行呼吸法、主动融入炎夏体系,是所有想出头之人唯一的出路。   降临者们对于呼吸法的传播从来都没有敝帚自珍的说法,他们甚至恨不得在一个新地方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当传道受业的老师,因为在救世功勋的评定中,“武道教化”的功勋是最好挣的,若是运气好,在某个新城占了先机,提前一步把自己的武道呼吸法推广开去,成功引导许多新人踏入求道之路,其功勋收获可能比在某个空间通道口蹲点厮杀一个月都要来得丰厚。   虽说“降临异人”在对待其他人类时,完全就是道德楷模,一个个都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典范,可若这事落在自己头上,那就一点都不美好了。   所以,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武道风气在全球范围内迅速铺开。   整个星球的武风武运越来越浓烈,一天胜过一天。   借着全球晋升这股东风,除武道之外的其他力量体系也都有了长足的发展。   其中,在这股大潮中受益最大的就是风水一道。   风水理论几经优化重整,风水大阵现已遍及陆疆,炎夏龙气行遍全球,海域之中也已扎下据点,且在迅速推进扩张,这是现今此界局势能够如此妥帖的一个关键。   除此之外,有风水修士灵机一动,将始终困扰炎夏高层的运力革新问题与遍及全球的风水大阵联系在了一起。对载重飞艇进行了针对性的改造,使其沿着炎夏龙气流转的脉络运行,这就相当于一条特殊的航路河道,被改造的飞艇一旦运行起来,就相当于被炎夏龙气裹着向前极速奔流。   顺流而下,转瞬千里。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通过一次次优化改造,飞艇越来越像是航行在天空的巨舰重船,载重量更进一步提升,速度相较于以往更是提升了十倍不止。   飞艇同样走向了飞船化的道路,可真正发生革命性变化的不是交通工具,而是遍及全球的“航路”。   同样,受此启发,有人将通讯与这个遍及全球的风水大阵结合,信息的传递虽不能瞬发瞬至,却可以做到半日之内便将消息传递到全球任意一个角落。   除风水一道外,其修行之路在这种大环境的刺激下也都有极大地进步,也产生了许多实用的技术。   ……   自从五月一日世界晋升,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与异世入侵的战斗烈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大尊级战力成为异世入侵军团常规的最强战力。   好在,此界所有人类,无论是降临者还是非降临者,都把握住了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大量卡在大尊级巅峰的强者趁机迈入了下一境。   而因为各人天赋才情的不同,他们突破的境界并不完全相同。   九成以上都突破到王境修为,这与现世炎夏的元婴境初期相对应。   而其中还有不足一成的大尊巅峰强者直接拥有了神境修为,从修为层次来说,这与现世炎夏元神第一境相当。   此界武道修行之路的框架也在这一刻基本定型。   ——   后天武者(内壮境、练气境)   先天武师(筑基境)   宗师(紫府境)   大宗师(一劫金丹至三劫金丹)   尊者(四劫金丹至六劫金丹)   大尊(七劫金丹至九劫金丹)   王境(元婴境初期)   皇境(元婴境中期)   帝境(元婴境后期)   神境(元神第一洞虚境)   圣境(元神第二不朽境)   大圣境(元神第三造化境)   ——   单从这力量体系的框架确立就可以看出,降临者对此界道路的影响。   在降临者没出现之前,此界力量体系与现世炎夏修行体系虽有所对应,但也有许多不同,但从尊级以后,力量体系从某种角度讲就是现世炎夏的复刻,这并非大家都要故意要跳入这个窠臼,而不想另开新局。   最根本的原因是呼吸法本身就是现世炎夏修行体系的重要一环。   而且,这只是一个框架,对道路本身并无多大影响,若连这都要刻意追求不一样,就又陷入另一个魔障了。   六月,异世入侵者中大尊级数量增多,大宗师级、尊级战力比例都有明显提升。   零星出现一些王境战力游走其中,就如同隐藏在棉花之中的带毒钢针,随时准备来个致命一击。   更值得注意的是,许是到了这一境的入侵者哪怕在异世界也基本摆脱了纯炮灰的境地,有了更多的自主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一旦见势不妙,就可以主动撤退,再寻良机,这是其他层级入侵者所不具备。   所以,它们的数量虽然很少,但却都是每个空间通道最棘手的存在,又毒又滑。   在吃过几次大亏之后,此界防御机制也迅速做出了调整。   原本陆疆和海域几乎各自为战,各打各的,现在却在炎夏高层的快速调度之下合作互补,一起对敌。   以身为阵,这是天生以体型见长、气血充盈、磅礴无量的海兽才能完成的操作,大量可以适应陆地环境的海兽上岸,将陆疆每一处空间通道出口都布下这样一个大阵。   因为异世入侵力量的加剧,再加上他们主动自我稀释,单以此阵已不足以封锁住空间通道,甚至很有可能被异世入侵力量反杀。   但再配以数量不菲的人类武者,武道强者,包括王境乃至神境的强者,这就足以保证大阵安全无虞了。   大阵的存在既更进一步确立了主场优势,将大家的力量做了更高效的统合,同时也尽可能避免了入侵者中那些王境以上的强大力量暴起发难那最危险也最要命的第一击,若是对准尊级以下战力,那绝对是一死一大片,可现在,这第一击却被整个大阵主动承接了,而也只需要缓过这一下,自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这局面。   七月。   异世入侵的大军中,王境战力变得更多。   而降临者这边,虽然大尊级以下境界的提升非常给力,可高端战力的变化却并不明显。   只能在整个体系上、海陆战力的配合上做更进一步的优化,再加上数量并不太多的神境强者的坐镇,让整个局面依然在此界掌控之中。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原本数十年才会逐次爆发的灭世灾难因为过分高效的完成率,被压缩到了一两年之内,虽然在大局层面已经通过了重重优化,双方的力量差距已在迅速缩小。   而其中的差别是,异世入侵的力量可以输无数次,而此界防守力量却不能输一次。   八月。   异世入侵的战力更进一步强化,除王境强者之外,有零星的皇境强者出现。   而此界的应对办法,则是更进一步挖掘气血成阵、人阵相合的潜力。   原本分散在社会各个岗位,并没有加入战斗第一线的修行者被大量征召。   人类社会中超过六成的修者被分配进入一个个空间通道封锁口,且所有宗师级以上强者几乎被一网打尽,全部填入这个天坑之中。   但他们并没有被直接投入到第一线战斗之中,反而是那些在第一线战斗的武者,有了一个巨大调整,所有修为低于大宗师级的修行者全都退出一线战斗,和其他来源的宗师级、先天武师、乃至后天武者一起,成为气血大阵的一环。   他们每一个体的气血总量虽然远无法与同阶海兽相比,可人类相比于海兽,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多,一个无法与之相比,那就十个,十个不行那就百个!   真正参与一线战斗的武者数量变少了,但大阵的威力、杀戮的效率却增加了。   整个局面,依然牢牢掌握在此界手中。   九月。   异世入侵的战力再次加强,王境、皇境强者的数量又有提升。   世界面临的压力更进一步提升。   整个世界距离悬崖都肉眼可见的更近了一步。   不过,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候,一个好消息将世界从悬崖边缘往回拉了一大步。   这个好消息来自于风水修士。   他们称,自从五月世界完成关键晋升开始,炎夏龙气就变得更加活跃,更有侵略性,广袤海域以极快的速度被炎夏龙气“浸染”。   经过连续四月的扩张,星球上所有海域都被炎夏龙气“洗”了一遍。   若要强行类比,将星球视为人体,这就相当于从这一刻起,人体所有内所有区域都被气血之力洗伐了一遍,完成了一次彻底的通经活络、洗精伐髓。   其中的好处自然多到数不清,但很多都需要时间,可其中一个好处却能立即拿在手中,那就是所有海域的力量可以调动起来了!   在此之前,虽然有许多降临海兽海怪参与救世行动,可他们的数量相比于那些没有觉醒智慧、愚笨无知的海兽海怪,数量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足万分之一。   人类不仅要负责陆疆空间通道的防守,还要参与海域空间通道的防守。   而海域占了全球疆域的七成!   这如何能不捉襟见肘。   可现在整个海域的力量能够调动起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当然不会如野性意志那般,将整个海域的生物发动起来无脑一波冲。   甚至不会让它们亲临第一线去参与战斗,那风险太大,它们的风格可是不分敌我的。   它们只需要在各自族群领袖的号召下,安安分分做一节“电池”就可以了。   有了它们的参与,气血大阵的强度又上升了一大截。   十月。   异世入侵战力再次加强。   炎夏龙气遍及陆海全球的优势逐渐显露出来,再加上师绾暄等人的频繁操作,大量王境强者突破到皇境,同时还有数量不菲的大尊级直接一步跨入神境层次,再加上之前几个月零零散散完成突破者,此界高端战力相比于异世入侵一方,又一次有了明显优势。   压住。   十一月。   ……   十二月。   ……   虽然无论是师绾暄等人还是觉醒的炎夏蜃龙都不能直接参与进空间通道入侵的战斗中。   虽然随着世界不断成长,异世入侵战力节节提升,整个世界一次次走向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   但在整个世界的齐心协力之下,也是在祂们这些背后力量的小心腾挪之下,世界一次次走到悬崖边,又一次次从悬崖边拉回来。   让每一个身处其中之人,心脏似乎都被一双无形大手死死拽住,肾上腺素飙升。   ……   十二月底。   天京。   蔡渊看着手中一份简报,没有丝毫身处危险漩涡正中心的慌乱,反倒淡定得像个退休老干部。 第三二九章 无尽维度   他明明是个身在局中之人,目光却早已脱出棋局之外。   他看着面前这些惊险至极、仿佛离局势崩坏只有一线之隔的简报,心中却淡定得很,完全波澜不惊。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阿泰,虽然他早已知道,从七日横空那日开始,此阿泰便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阿泰,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对他的态度,甚至,真要说来,后面这个阿泰在各方面更和自己心意一些。   最后一次见他,已是大半年前。   当时还是四月底,就在世界即将晋升的前几天,他少见的主动登门拜访了他一次,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与他聊了些很寻常的,最后要离开时才道自己可能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这一走,就不知道猫在哪里去了,这一转眼的功夫,大半年就已经过去了。   蔡渊正自缅怀着呢,一阵杂音将他拉回了荒诞的现实。   “老祖宗,我们找您销任务来啦!”   四位青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从面相上看,他们与他多有一些相似的特征,虽然很淡,但却能一眼看出,他们与他之间有着血脉上联系。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都是他的七世孙一辈的人物。   现在再次复盘七日事变之后蔡阀内部的变化,他已经没有了最初意识到此事时的惊悚,他已经能够非常平淡的看待这件事情。   那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蔡阀之内,除他之外,其他所有有修为在身的武道修者,都被忽从天外而来的降临者所替代。   当他最开始隐约察觉此事的时候,内心自然是极为震撼、惊悚的。   可到了现在,他对此却已经完全平淡视之。   还没有全族尽没呢,那些走非武道体系的修行者,蔡阀那些数量更多的普通族人不都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嘛。   而随着异世入侵的烈度越来越大,武道强者几乎全被安排去了战斗第一线,蔡阀自然也不例外,只有不多的修为不够高的族人留了下来,没有派往前线。   面前这几位七世孙原本的武道天赋很差,身在蔡阀这样的势力,二十多岁却还是后天武者,天赋如何可想而知,而在那一天之后,他们自然也都由降临者替代了。   因为他们的修为太低,最初天赋也太差,很长一段时间,活动范围都在天京城区打转,基本上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   而他们在降临时消化完记忆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身为蔡渊七世孙的重大价值,原本隔了这么多代的子孙与他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他们对他这位传奇祖宗更多的是敬畏,见了远远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敢主动往前凑,结果只是过了一天,自己膝下就多了那么多“孝子贤孙”。   那样的场景,实在让他有些膈应,只要是能打发的,他都借着一次次任务外派打发出去,不让他们在跟前凑,可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安排不出去,他们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想从自己这里领一些任务。   而为了清静,让他们少在跟前聒噪,他就会特意挑拣一些当狗骨头扔出去,然后把他们打发的远远地。   他们也不觉得上当,反而欣喜若狂的撵了出去。   毕竟他的高度在那里,所有信息能到他跟前,都是通过层层滤网筛选的,再加上他超卓的眼光,特意的“精挑细选”,刚好卡在他们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完成这个极限状态上,难度大,自然就意味着回报高,救世功勋给得更足……所以,哪怕他给出的任务危险颇大,害得他很多子孙晚辈体内降临者都换了数茬,却一点都不能浇灭他们但凡有闲就会主动往他跟前凑的热情。   看着面前这四位主动凑上来的青年,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他一眼就能够看出,其中三人虽然模样没变,但内里必然又换人了。   孙子又换人了。   看着这一切,蔡渊心中却淡定至极,波澜不起。   可就在这时,他忽地抬起了头,看向天空。   七日横空,行于中天。   ……   现世,炎夏帝都。   一个巨大的阶梯会议室。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的立体投影。   画面中,无数异世界侵入大军身上散发着凶悍至极的气息,从一个巨大的、长度超过十五公里的空间通道涌出来。   那狞恶的气息、那杀戮的欲望,哪怕只是投影,也让所有观看者心神颤动,不能自已。   而在这空间通道之外,则是一道道淡若绯红的气血劲力彼此勾连编织,让整个空间都染上了绯红的色泽,它们如同巨大的磨盘,随时准备着将一切闯入之敌碾成齑粉,与九天之上那恐怖的可蚀骨销魂的罡气层一样。   它们以一个个巨兽为源头,布满了空间通道之外所有空间。   而在其中,还有一个个以人类为主,妖兽为辅的存在埋伏着、游走着、厮杀着,随时准备给那些踏入气血大磨之中的异世入侵者以致命一击。   他们传给出一个信念。   誓死守卫,坚决不退,哪怕用尽一切手段!   两相对撞,淤在空间通道出口,呈现在观者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视野拉远,绞肉机越来越小,更大的世界涌入眼帘,却只能看个大概,且随着高度越来越高,连大概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后,那浩大至极的绞肉机战场变成了大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直到彻底寻不到它丝毫的踪迹。   只剩下一颗苍茫浩大的星球停留在投影中,如同两个小时前他们刚开始进入观看状态一样,只不过,当时那颗星球在迅速放大,很快,他们的视野就跟随镜头一起进入世界之中,而现在,他们则在跟随镜头远离这个星球。   原本安静的落针可闻的会议厅立刻便有了嗡嗡响声。   单从座次来看,就能清楚地看出,阶梯会议室被人为坐成了四块。   从服饰装扮上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一拨人一个个头缠白布,衣饰简洁,却给人个个都是神豪的感觉,是出席队伍中男女比例最悬殊的,男士比例超过九成,少有的一些女性一身全黑,除了五官勉强可见,身体其他部位都隐藏在宽大黑袍之内。   他们来自希望之神阵营,希望之神又称祈愿之神,慷慨之神,但凡是祂看重的信众,祂会直接赐予其无尽财富,黄金做砖、宝石铺路是神眷者的标配。   一拨人肤色偏深,厚唇深目,无论男女,眉心都点有一枚红痣,女子头上都戴着各色漂亮头饰,男子头上则插着艳丽的鸟羽,他们的穿着是四群人中最暴露、最显身材的。女子婀娜柔美,男子阳刚健硕。   他们都是天生的舞者,他们最强大的时候,就是当他们全部跳起来的时候,这种习惯来自于他们所信奉的毁灭真神,这位集创世、守护、毁灭三种至高权能于一身的伟大存在,最著名的神能就是毁灭之舞,据说一旦祂跳起来,世界都要毁灭,当然,这是据说。   还有一拨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皮肤白得仿佛能自内而外的散发出光芒来。   相比于前面两拨人,他们的穿着要随意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从他们的穿着就能够轻易的分辨出他们的身份,教士,剑士,骑士,术士,各有一套打扮风格。   他们来自于光明真神。   而最后一拨人,在穿着风格上则最是随意,并无一定之规,各有各的款,爱怎么穿就怎么穿,并无任何限制。   而他们的长相,各种各样,既有与希望真神、毁灭真神阵营之人相似者,也有与光明神阵营相似者,甚至还有许多就是炎夏人的长相。   他们全都来自新大陆,自称圣族,而其他阵营则称之为魔族。   观影两小时,各自私下讨论一刻钟。   在会议厅前排,有两排二十多名炎夏人与他们对面而坐。   等他们各自交流一阵之后,第一排正中央坐着的一位女子开口道:“交流结束了吗?咱们是否可以继续?”   她这话一出,原本私底下讨论的四方阵营纷纷出言发生,会议厅一下子变得嘈杂。   他们问的其实基本都是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真是由一段记忆演变而来?怎么可能做到?   女子赶紧安抚,等会议厅再次变得安静,她才道:“早在邀你们来前我们不就已经说清楚了吗?这当然的真的,我炎夏的信誉,难道只是编个故事逗你们玩吗?!”   她这话一出,哪怕众人心中还有千般想法,这一刻也不得不相信。   毕竟,但凡是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就深知“炎夏信誉”的分量。   女子微微一笑,继续道:   “我们已经探索出了一条跳出现世格局之外,于无尽维度之中获取资粮、快速成长的办法。我们炎夏、乃至整个蓝星都将因此受益无穷。   而你们刚才所见,就是我们培育出来的第一个成果。”   一位大西洲光明神阵营的男子忽然道:“在来函中你们说愿意将这成果与我们分享,这是允许我们也派人降临这些世界吗?”   话中如此说着,但他的神色却非常平静,没有丝毫动容,好像这件事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女子摇头道:“这是全由我们自己培育出来的果实,自然也要由我们自己享用。”   会议厅中气氛忽然一滞,各阵营代表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吸引力不大是一回事,可现在却连这都否了,那特意叫我们来干嘛?   就像一个小孩招来另几个小孩:“都过来,给你们看看我带了好吃的。”然后展示了一下自己携带的美食,展示完后,小孩一人独自走到一边,一一品尝起来……这就是欠收拾啊!   更可恶的是,那小孩过于强壮,其他几个哪怕合力也打他不过,那真就只有……憋屈死。   可女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从谷底到了波峰。   “而且,我们炎夏有句古语,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降临资格给你们,又怎比得过我们把这一整套方法分享给你们呢?”   “什么?”   “真的?”   “怎么可能?”   “你们真愿意将这种秘法分享给我们?”   “……”   心态炸裂。   群情汹涌。   哪怕他们一个个平日里都自诩涵养不俗,这一刻也都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实在是因为炎夏方的提议,所表现出的慷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女子微笑的看着,等众人情绪再度平复下来,这才继续开口道:   “刚才你们都亲见了那方世界的脉络梗概,应该都发觉了,自从此行七日事变开始,此星除炎夏阵营之外的其他阵营势力就相当于被抹除了。   可在我们这里,这些信息并没有被抹除,反而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将这些记忆信息移交给你们,再配合我们试验出来的诞星步骤,你们应该也能尝试创造完全属于你们的第二世界。”   你……您们怎么能这么无私?!!   每一个他族阵营代表脸上分明都凝固着这样的神色。   女子没有理会,继续道:   “要创造这样的世界,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需要有如炎夏脱凡池那种沉淀了兆亿人心念头的所在。   这个星球上能满足这个条件的,除了我们就只有你们了,不然,我们是很愿意将此法与蓝星世界更多势力分享的。”   兆亿人心念头的沉淀?   这对其他势力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想象之地,可无论是对三真神阵营来说,还是新大陆魔族来说,真的可以拍胸脯说“这个我熟,我就是行家!”   对炎夏来说,此法自然珍贵至极,却丝毫没有敝帚自珍的念头。   只要能够确保炎夏始终据有蓝星世界的绝对主导权,一点都不会担心其他阵营势力底蕴越来越深厚、越来越壮大,他们若变得更加强大,受益最大的是世界,而这完全可以等价于受益最大的是炎夏。   一位毁灭真神阵营的男子问道:   “据我们了解,单是培育这一个世界到今日模样,以炎夏之力都用了近二十年?   我们的能力远不及炎夏,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需要更久的时间?”   女子摇头道:“我们培育的是一整颗星球,而我们分享给你们的记忆信息,只能供你们培育出一片大陆,连海洋都不会涉及,这难度会小很多。所以,哪怕以你们的体量,若有你们的真神相助,耗费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这……这原来是个残疾骨折版的吗?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没有感觉欣慰,反而有些失落。   可是还没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我要提前申明的是,我们分享给你们的记忆信息,可以保证百分百来自于天道记忆,但这却非天道记忆本身,这一部分的天道记忆依然在那颗星球的核心,你们收获的是一份复刻拓印的版本。   我们对此进行过论证,虽然可能在世界级的演绎上没有原版强大,但也是能够据此创造出一个世界来的。”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情再度一沉,不仅是残疾骨折版,还是山寨·残疾骨折·出口版。   经过这么多重的削弱,还能保留多少风采呢?   而且,这种办法你们也只是口头论证了可行性,并没有真的搞出来……我们四家岂不是还充当了试验小白鼠的重任?   果然,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垮塌了一大半。   女子微微一笑,道:“同样,经过我们内部的讨论,这一步的重要性甚至比我们培育这颗大星还要来得重要!”   你就吹吧!   “天道记忆太珍贵,也太稀罕,若没有新的天道记忆,我们摸索出来的这套培育法岂不就成了屠龙技?   可若复刻拓印的信息也可成为塑造新世界的源点,那么,将百分百复刻修改成百分之九十九复刻外加百分之一的杜撰想象呢?百分之九十八复刻外加百分之二的杜撰想象呢?   继而我们是否能够完全抛弃某些定式,以完全空想的信息作为源点,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呢?   若到了这一步,我们是不是可以任意截取任意一段历史,创造一个历史世界?   加些元素,创造一个架空世界?甚至任何一本小说,一个传说都可以成为一个新世界的源点?   这才是我最开始所谓‘无尽维度’的真意啊!   这才是真正的跳出现世固有格局之外,跳出低维,向高维去,有深度的发展方向啊!”   你可真是个魔鬼!   原本情绪已经逐渐冷却的众阵营代表们,这一刻忽然全都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呼吸粗重,情绪亢奋,目光灼热起来。   全都死死盯着发言的女子,仿佛在催促,再说啊,你继续说啊,会说你就多说点啊!   女子轻轻一笑,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   “这样的未来,如此辉煌的盛世,是属于整个蓝星世界的。   我们炎夏推开了第一扇门,可若想真正达成这样的愿景,必须全球所有阵营势力齐心协力,心往一处使才行。   这种盛世,不仅是属于咱们在场这些阵营势力,也属于这个世界每一个人类,每一个智慧众生。”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四阵营代表身上扫过,在新大陆魔族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缓缓道:   “所以,要想与我们分享此法,若想与我们一起进入这个崭新的时代,我们就两个要求:   第一,哪怕你们在我们的协助下成功摸索出了这种创世之法,但每一个新创之世必须在我们监督之下,我们不会干涉你们所创之世内部的一切事务,我们只关注一点,你们有没有在其中暗藏不利于炎夏的东西,包括世界性的负面宣传、污化、魔化引导……”   听她这么说,很多阵营代表嘴唇张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却不给人争辩的机会,摇头道:“这一点不容讨论。”   “第二……”说着她又特意看了看新大陆代表团,道:“我们既然给你们推开了无尽维度的门户,那么,我们要求现世蓝星更安宁、更和谐,生活在其中的人类和其他智慧物种少遭受痛苦折磨……这些要求不过分吧?”   新大陆圣族或者说魔族代表知道她说得是什么,对人类和其他智慧种的血肉及灵魂的饥渴感,乃是从他们诞生那一刻其就刻入其骨子里的,这些行为以前就在主世界堂而皇之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后来小世界推广,他们开始将这些迁入一个个小世界内,放在了所有人视线之外,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就更纯良了,其中种种,根本不能去想。   可以说,新大陆每一个魔族的成长史,身下都有着涛涛血海,垒垒尸山。   听炎夏的意思,连他们主动收束在小世界中的事务都要管束起来,有魔族代表终于不忿,讥讽道:   “我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必然。   你们在现世见不惯这些,我们迁入小世界,现在小世界也容不得我们,你让我们迁去那只存在于有无之境的杜撰世界。   我倒是好奇起来,你们既然如此仁善,对于那些以此种创世法开辟出来的世界中的生灵,你们是什么态度?   我们在这世界的行为你们见不惯,那我们在那里毁灭世界,屠戮众生,你们又怎么说?   难道说,只有在你们眼前的智慧众生才叫众生,你们视线之外的,就可以任我们折腾了吗?”   对于他的讥刺,女子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很平淡的道:   “凡事都要一步步来……若你们的恶行能够止步于现世之外,相比于现在,这岂不已经是极大地进步?   难道你们一点都不好奇,不想主动尝试一下将这个边界继续往前推,是否能够一步步将这种先天的饥渴感完全封锁在自己的念头之内?   一者完全屈从于身体灵魂的欲念,一者则要去直面它、战胜它,在我看来,这就是圣族与魔族的区别,你选哪一种?” 第三三零章 锁定,突破   女子的话让新大陆代表团众人陷入沉默。   有的人不以为意,却也有人真把此事听进了心中,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女子才再次开口道:   “条件我们说得很分明了,如何选择就看诸位自己,若是无法接受我方给出的条件,大家出门请便,若是接受,那咱们就继续往下聊。”   虽然很多人脸上都显出迟疑之色,但大家的屁股似乎都被焊在了座椅上,没有一人动弹起身,更别说出门往右。   见此,女子还很好心的提醒道:   “你们若是觉得此事干系重大,自己拿不定主意,你们也可以与阵营内其他高层沟通,为了便于你们沟通,我们会给你们提供专业的通讯工具,可在全球范围内实现即时通讯。”   似乎有人真有些意动,可惜,他们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其他人都不动弹,想了想,还是把屁股牢牢的焊在座位上不动。   能被各自阵营选为代表团成员,他们都不傻,很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炎夏方虽然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甚至有点把他们当成探路排雷的试验小白鼠的意味,而且,所有核心技术全都掌握在炎夏手中,就连交托到他们手上之后,炎夏也会一直全程跟进,他们连一点议价的权利都没有。   可他们同样明白,炎夏这一次推开的这一扇门,背后是一个多么无限广阔的未来。   他们当然不甘心完全受制于人,想要尽量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若是四阵营能够齐心,或许,还能一起对炎夏小小提一些条件,可惜,这个假设本身就不可能成立。   出去与阵营内其他高层做一番沟通?   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对这里情况根本不了解的他们很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他们虽然也都是第一次听炎夏官方披露此事,却已经比阵营内其他人更了解这场会议的重大价值。   女子又询问了一次,还是没有动。   她颔首道:“你们的态度我们收到了,那么,咱们接着往下谈……”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一怔,等她回过神来,迎接她的,是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她定了定神,道:“就在刚才,我们通过影像看到的那方世界出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变化。”   其他阵营的代表们闻言,脸色也都齐齐一变,难道说,以这种方法创造的世界,终究存在某些重大隐患,现在爆发了吗?   女子却抬手安抚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这本来就是我们布局这个世界的一个核心计划,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赶在咱们这次会议期间发生。”   听她如此说,所有人都心中一动,不断有人出声追问到底是个什么核心计划。   以炎夏的布局和眼界,能被他们列入核心计划,单是想想就让人心中如猫挠一般难受,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女子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那边有适时影像传过来,咱们一起看看吧。”   说罢,她一挥手,刚才投放立体影像的位置,再次出现了那个世界的画面。   这是一个站在城市街道斜向上看的视角。   天空,七颗太阳横在天际。   可就在这七颗太阳的背后,多了一道光华灿烂的太阳虚影,它的形象,比七颗太阳加起来都还大,牢牢镇压在七颗太阳的上空。   七颗太阳与这颗新出现的大日相比,简直就像是七枚鹌鹑蛋与一颗大鹅蛋的比较。   除了大小的不同,它的形象相较于其他七颗大日都模糊了许多,似乎还在深水之底,还没有彻底探出头来。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四阵营代表团众人脸上多有疑惑,可很快,有聪明人就似乎想到了什么,陆续有人脸上暗暗变了颜色。   不过,依然还是有人感觉很糊涂,疑惑询问道:“这是这个世界的新变化吗?”   女子摇头道:   “我们在安排人降临此界的第一天开始,便致力于尽可能让这个世界充满浓郁的武道风气,这一任务完成得非常好,甚至远比我们最开始预计的情况还要更好,不仅陆上人类,就连海域海兽之中,都有着浓郁的武道氛围。”   “……所以,咱们现在看到的这颗大日,不是这个世界本有的新变化,而是,咱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系列作为,再一次起到了灯塔火炬的作用,讲一个真正的大世界的目光拉了过来。”   “嘶~~~”   会议厅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   蔡渊抬头望天。   只见七日横空,行于中天。   而就在他看过去那一小会儿,七颗太阳周围区域忽地变得更亮堂了许多。   而后,那片区域似有一阵涟漪荡漾而过,等他再看过去时,那七颗太阳的背后,忽然多了一颗更加强大,凌驾于所有大日之上的太阳。   不仅更强大,还更加的真实。   这颗忽然新出现的大日气息,与七日之中的一颗非常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各方面都变得更加恐怖。   当他直视这颗太阳,只是一下,忽然就有种自己仿佛烈日之下的泡沫,根本无法在祂酷烈的光芒下坚持太久。   不仅是他,他感觉,在这颗大日的光芒照耀下,整个世界也不过是一枚更加巨大的泡沫罢了,在它的光芒下,根本无法坚持太久。   这一刻,不仅是他,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上那颗新出现的太阳。   不仅是人类,其他所有生物,包括那些从异世界通过空间通道涌过来的异世入侵军团,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着的激烈的厮杀,一起抬头望向天空。   他们的反应,都非常奇怪,因为当他们看见这枚大日的时候,他们心中都或多或少的升起了与蔡渊相似的情绪。   ……   在这颗大星之外,间于虚幻与真实之间。   师绾暄等人巧妙的利用了这颗大星的特性,总共近两万精擅幻梦之道的合道之灵,联合据有了这方世界的权柄。   而权柄,往往是和责任挂钩的。   享受了在这个世界宛如天道的权柄,在某些时候,就必须承担唯有天道才有资格承担的责任。   随着这颗大日忽然出现,他们所有人都感觉心头忽然背负起比泰山都还要沉的重量。   “糟糕,斗武世界的目光被我们提前吸引过来了,怎么会这样?”   “当然是此界的局势发展比我们做计划时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好很多,最重要的是,除了全球人类以外,连广袤海域都充斥着浓郁的武道风气,这是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曾预想过的。   再加上世界的连续晋升。   武道风气要规模有规模,要质量有质量。   斗武世界的目光自然就比我们预想的更早的被吸引了过来。”   “按照原计划,一旦将斗武世界的目光拉过来,咱们就得第一时间将祂的目光转移到主世界去,这种来自大世界的压力,根本不是我们这颗星球可以承受的。   可是,现在让我们怎么转移?   我感觉就像是背了一座泰山在背上,下一刻不被压死就是万幸了,哪还有力气将之扔出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不时有人拿目光看向师绾暄,很自然的就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师绾暄心中暗叹,身为众灵之首,享受了大权在握的畅快,现在,却要体现出自己的担当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她现在就是高个者之中的最高个,自然责无旁贷。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她给出了解局思路:   “按照原本的计划,咱们需在此界目光投射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利用咱们在幻梦一道上的造诣,暂时混淆其对此界真实与虚幻的认知,把它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嫁接到现世去,而我们则直接在它的视线下‘消失’。   不过事有意外,无论怎样,我们现在已经不可能单靠自己就把此界的目光拨开。   可另一方面,咱们还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时间越久,斗武世界对此方世界的锁定就越深,到时候,我们就越难摆脱它的锁定。   那该怎么办呢?   我仔细想了想,除了咱们,此界其实还有一个存在可以为助力。那就是炎夏蜃龙!   从某种角度说,祂天生就存在于幻梦之境,有无之地,更妙的是,祂与现世炎夏人道既是二,也是一,若得祂倾力相助,我们应该是可以将斗武世界的目光拨开,引到现世的。”   可是,同样是因为炎夏蜃龙的特性,相比于他们,祂更被斗武世界这“真实大日”的光芒克制,才刚觉醒的祂要配合他们达成这一目的,必须付出惨重代价,有很可能会重新回到混沌蒙昧未觉醒之时的状态。   不过,她相信,哪怕代价如此惨重,该到炎夏蜃龙出手的时候,祂也绝对不会犹豫。   相比于他们这些合道之灵,生于斯长于斯的祂与这个世界的瓜葛更深,世界若灭,祂也无法独存。   所以,要说服祂并不难。   ……   信息海洋之中。   原本正在其中自在遨游的炎夏蜃龙忽然停住了身形,抬头望向天空。   祂的目光直接穿过了地壳层,直接看到了那凌驾在其他七日之上的那颗更大的太阳。   这颗大日的形象还很模糊,但祂却一眼都能看出它与整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因为它的忽然闯入,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不安。   反应在信息海洋之中,就是原本非常平静的海面,忽然泛起越来越高的“波涛”,起伏动荡。   就像是这颗忽然出现的大日打破了世界的引力平衡,信息海洋逐渐有沸腾的趋势。   当然,对这无穷信息来说,它们之所以逐渐沸腾,自不是因为引力,而是因为这个忽然介入的因素打破了整个世界完满自足的信息循环。   它就像一个谬论!   让天道记忆衍化无穷信息记忆诞生一个星球世界这个流程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无法解释的漏洞。   它每多存在一刻,这个漏洞就会越来越大,更别说它还在一点点接近,变得更加清晰。   那沸腾的“海洋”将持续沸腾,继而蒸发,继而消失,直至湮灭!   祂的目光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绝美女子出现在祂面前,素净莲足踩在波涛之上。   “这个世界需要你!”她道。   此女自然便是师绾暄。   ……   自从被炎夏蜃龙送到“地心深处”,与天道记忆相邻而居,姜不苦的心神就陷入沉寂之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个黑暗无光的环境中摸索前行,想要发现些什么,却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现。   但他不急,反而沉浸在这个扮瞎子摸路的氛围中。   渐渐地,随着他的摸索,他虽依然“目不能视物”,但周遭环境对他来说确实越来越熟悉亲近。   体现在这场奇特的感悟之中,那就是他对于天道记忆演化无穷信息,继而信息生成星球世界这整个过程,有了一些很感性的、难以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感悟。   莫名的,他想到了“符文”,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天地之纹”。   前者是人类总结出来的,后者则是天地自备的。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符文的本质都各说其词,没有定论,只有种种猜想,一切符文学的研究,也只是对既有“天地之纹”的归纳、拆解、简化和重组。   这一刻,他却很笃定,符文的本质就是信息。   这个发现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了不起,因为对符文本质的各种猜想中,这本来就是非常主流的一种观点。   可是,当他真正认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仿佛电流从体内流过的酥麻感。   他不由得抬头向上看去。   须知道,他随炎夏蜃龙深入此地,最终于这地心深处闭关,其实只是他的一缕念头而已。   他的真身在信息海洋之上,地壳层之上,在一个幽静隐秘的洞穴中盘膝静坐,仿佛枯木顽石。   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就连呼吸都若有似无,若非其中蕴藏着澎湃生机,几让人怀疑这是一尊雕塑。   自从随炎夏蜃龙往信息海洋深处潜去,他就将所有心神都投注在那一缕念头之中,后来于地心深处潜修,更是彻底沉浸其中,几乎都快忘了本体的存在。   可就在这一刻,他很自然的就与身体重新建立了联系。   分明隔着遥远的距离,但他却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比内视还要清晰。   血肉、骨骼、脏器等物在他的视线中逐渐虚化,宛如真空,最后,只有一枚枚细碎的、宛如陨石带一般的符文在体内流转。   他立刻便明白这些符文的由来。   既有他历次突破觉醒的种种法符神通,攻守法符、时间法符、超愈法符,在他以身为丹迈入新境界后,这些法符完全与身体相融。   这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也是秩序最分明的一部分。   还有更多的符文,记录着他修行至今方方面面的成果。   夸父呼吸法的成就,修为境界,相较常人更强悍的防御、强大的耐力、极其均衡的基础身体素质……   每一个方面,这些成果,最终都以符文的形式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相比那些法符所化之纹,显得混乱许多。   “太乱了。”   他心中如此想。   念头才动,在他体内流转的种种符文就很“争气”的动了起来,它们自发组合,重新排序,由简而繁,小符文结合成为大符文……   而在这过程中,还不断有新的符文出现,融入其中。   当一切再次稳定下来,原本混乱如陨石带的符文组合,变成了一颗颗卫星、行星,沿着既有的轨道运行。   姜不苦便知道,自己这就突破了。 第三三一章 世界之怒,万众一心   这次突破,与原本预想的夸父呼吸法的突破方法稍有不同。   但就实际效果而言,绝不会比预想中的突破法差,甚至还会更好很多。   虽然核心都是让体内符文更深入的与身体结合,让身体本身更进一步成为“承道之器”,道原来预想的办法斧凿气太重,而现在这这方法,却深得“自然”之味。   这显然与大道的方向更加契合。   与此同时,因为这次恰到好处的突破,他很自然的就联想到:   【常说身外大世界,人身亦是一世界,此星这种独特的世界观,是否能够完全类比于人体呢?】   【可以!】只是思忖了一会儿,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心灵、自我等物可视若身躯的‘天道核心’,种种符文便是从天道核心演化而出‘信息海洋’,身体血肉、骨骼经络、一切手段神通便相当于此星地壳层以上的整个世界。   而就实际经验来说,所有生命从诞生那一刻起,便先天拥有了‘地壳层以上的世界’,可以称为物质界,‘天道核心’、‘信息海洋’都是不具备的。   唯有觉醒智慧,拥有了自我,这个身体才拥有了‘天道核心’,可以称为心灵界。   可物质、心灵两界在这时却近乎于各自独存,彼此不扰,因为缺了信息海洋这个桥梁。   修行的过程,就是创造、填充这个信息海洋的过程。】   这种感悟,不涉及任何功法,而是一种全新的认知观念,一种看待修行、看待自我乃至宇宙的全新角度。   这和正确错误无关,但这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原本许多关于修行前路的迷障,就因为自己换了个角度,许多问题就忽地忽然开朗。   一个个灵感在心中闪过,他心中有种迫不及待想要尝试验证的冲动。   不过,他却硬生生忍住了,强行按下这股念想。   他此刻的状态非常特殊,念头一动,意念就可以返回身体,可若再想回来,却没有这般轻松了。   即便再得炎夏蜃龙之助,把自己带到这里,并让自己能以这种状态在此地长存,他也很难再次回到此刻的心境状态。   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虽无任何证据,但他心中就有了这样的判断。   刚才修为的突破,于他而言,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   他立刻收回思绪,再次沉浸到对这天道记忆、乃至整个大星的感悟之中。   许是修为的突破,也或是观念角度的转变,这个世界更多的奥秘呈现在他面前。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信息海洋不同的深度,信息的演化、信息的稳定……都是不同的。   而这其中,必然蕴含着其内在的规律和逻辑。   可一直以来,他对此都毫无所得。   现在,他却直观的看到了一股“律动”。   它们就如同信息海洋中里面形式的洋流循环,既有从信息海洋表面到天道记忆所在的由上而下,也有从天道记忆处开始传递至信息海洋表面的由内而外。   这种循环往复不停,从不止歇,是让“天道记忆”、“信息海洋”、“物质世界”连为一体的关键。   其本无名,为了方便,姜不苦将之命名为“炁”。   这个发现让他振奋不已,他相信,只要自己完全洞悉了此星之“炁”,这个世界的所有奥秘都将被自己说掌握,对自己而言,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美。   究其原因,星球太大,而自己太小!   他虽发现了星球之炁,可距离总结出它的规律,还要漫长的路要走。   就像是原始人就已经能够抬头仰望星空,可直到天变之前,蓝星从原宇宙消失,也没有人敢说已经洞悉了头顶星空的所有奥秘。   他任何规律都没有总结出来。   他甚至都不曾见相似的炁。   在不同位置往返的星球之炁自然不同,即便是同一位置,上一刻与下一刻的炁也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观察了不知多久之后,所能确知的唯一事实。   这让他稍微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他就主动从这股心境中挣脱出来,这得益于他一直以来的自我训练,他从不会在遇到困难时便气馁,甚至下意识的便想溜号,避开正面。   他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在与世界深层契合之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除非世界毁灭,否则,别叫醒我。”   ……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再度清醒过来,只感受到天摇地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倾塌。   他虽无法如炎夏蜃龙一样,目光透过层层阻隔直视天空那轮忽然闯入的大日,但也通过信息海洋的种种变化,感受到了它凌驾于整个世界的威势。   在信息海洋的反馈中,没有这轮大日的踪影。   因为它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外,信息海洋之中,也不会有关于它的丝毫信息。   但是,姜不苦却可以通过其他反馈,看清它的模样。   就如同人类无法用任何直接手段观测到黑洞,但却能够通过种种间接的手段逐渐还原出它的面貌及……森然可怖!   这一个忽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存在,对这个世界造成的惊扰,不亚于黑洞降临。   随着它的出现,信息海洋立即便出现滔天潮汐,本来在这世界内稳定往复的“星球之炁”也开始有紊乱之兆,就像前一刻还功行正常的人体,下一刻忽就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世界正在肉眼可见的向着毁灭前进!   “说毁灭,你就真快要毁灭了!”姜不苦喃喃道。   正在这时,姜不苦忽地一怔。   他的注意力猛地从那忽地出现的毁灭大日处移开,转而那些已研究了许久,却始终毫无所获的“星球之炁”。   就如人体天生自具的免疫能力,一旦遭遇外邪入侵,整个身体就会立起应激反应,无论外邪是否能够扑灭,人体都会给出反应的。   眼前世界也是一样,因为外邪程度的不同,它的应激反应会体现出不同的效果,在某些时候,会呈现出大世将临、气运之子批量现世、不时就能冒出个天选之人、世界之子,“时来天地皆同力”,各种因缘巧合全数聚在一个人脚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做他的助力……这其实就是世界的自救。   归根到底,就是“星球之炁”的运转转入战时机制。   此刻,他就清晰的看到了这种机制转变的全过程。   同时,还在这转变中,读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绝望。   因为这危机来得实在太快也太猛,哪怕“星球之炁”做出了应激反应,却完全无法解此危局。   他便只能看着那些“星球之炁”团伏在天道记忆周围,想要寻找一个解局的方向,可惜,只是本能做出应对的它,面对这种层次的危机根本毫无头绪,只能看着那暴力侵入的大日给世界带来越来越深重的影响,却始终无能为力。   姜不苦却从中看到了期待已久,甚至若非局面忽然就到了这般田地,不然,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机会。   他虽然没能看出“星球之炁”更本质的规律,但这么长久的感悟,自然也不是毫无所获。   此刻,他一眼就能看出,“星球之炁”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非常矛盾的关口。   一方面,它前所未有的机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给它草木皆兵的效果;   另一方面,它前所未有的慷慨,气运之子、世界之子算什么,只要有存在能够解此危局,只需要让它相信存在这种可能,那么,让它反过来认对方为主都有可能!   就如同处于走火入魔状态的修者,哪怕神志不清,也会本能的抓住任何一根能把自己拉出这种困境的稻草,无论是乱七八糟的偏方丹药,还是稀奇古怪的秘技手法,哪怕后遗症极大,这一刻身体也会“慷慨”的大开方便之门,统统来者不拒。   面对这忽然出现的大日,他自然没有稳妥的解局之法,但是,他可以让“星球之炁”相信他有。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地心深处沉寂这么久,契合度几乎点满,最大的作用居然是这个——把自己伪装成一颗有益的“丹药”。   依照这个思路,他对自己的状态稍稍做了些“调试”。   下一刻,原本团伏于天道记忆周围,四处无门、无法可想的“星球之炁”仿佛找到了一个倾泻口,向他所在汹涌而来。   一瞬间,姜不苦只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撞”入他脑中。   深厚的地壳岩石、无尽的汪洋、群山大漠、雪域丛林、市井人烟、花鸟虫鱼……乃至从天际刮过的寒风、人们交谈的言语、蚂蚁行军时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这个世界的一切的一切,声、色、象、意,种种信息在这一瞬间全部撞入他的心中。   用常理去想,他的脑袋哪怕再扩容十倍,也无法承受这种冲击得万分之一,可他却受住了,而且非常的轻松,甚至都没有生起一点“拥挤堵塞”之感。   他感觉自己这一刻化作了天道记忆本身,接受着无穷信息的冲击,就如同江流湍急的河心处那巍然不动的磐石。   他感受着这无穷信息的冲击,它们与“自己”那看似虚无,实则牢固至极的联系。   这一刻的自己,成为了整个世界的核心。   在这冲击之下,他感受到隐藏在万事万物之中,那虽然极其微弱、但却无处不在的“反作用力”,对这那忽然侵入的异世大日。   这种“反作用力”,在智慧生命心中,是呐喊、是本能的就想要奋起反抗;   在非智慧生命那里,是战栗不安却依然不甘的咆哮,是森林疯舞摇动,洒落如雨枝叶,如同醉拳乱舞的泼妇;   即便是在非生命之中,也异常分明。   风从天际呜呜吹过,像是示警、又像是示威,怒涛狂卷,就像是攥紧猛砸的拳头,就连静默无声的山峰、厚重无言的大地,在他这一刻的感知中,也在释放着自己的反抗。   这是整个世界的愤怒。   它们每一个所产生的“反作用力”,都非常微弱,但却是任何存在处于即将被抹除、变成“不存在”之时就会有的反应。   “我能不能把这些反作用力收集到一起呢?”姜不苦很自然的,心中就生起这样的念头。   这一刻的他是世界的核心,他的任何想法,都会得到整个世界的鼎力相助,共鸣相应。   下一刻,他悟了。   没有犹豫,没有沉醉于这种身为一界至尊的绝妙体验之中,念头一动,他从地心离开,念头回归身体之中。   他站起身来一跃而起,抖落一身尘灰,轻易的破开一层山石,从隐蔽潜修之地跃出,站在一座高峰之上。   他伸出右手,五指摊开,然后,五指缓缓收拢,仿佛想要虚握住某物。   就在这一刻,从他身下山石之内,有点点莫名玄光汇入掌心。   更深处、更远处的大地之下,丛林之内,天空之上;   更更远处那些人烟市井之地,海域荒岛极寒之境……从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随着他这一抓之间,无穷玄光从中渗出,宛如无尽星辰尽归黑洞,全都汇聚到他掌心之内。   并随着他的心意,一点点化作一枚光华璀璨的长箭。   看着这支长箭成型,他心中情绪莫名。   他想起了刚降临此界之时,化身为天箭姜泰之时的情景。   后来,随着此界的救世大业走上正轨,他一点点脱出这个身份,到了最后,干脆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外。   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在降临此界之时,自己的第一个收获,便是将天箭真意化为己用。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用出此箭。   “没想到……这也是缘分吧?”他心中如此想着,左手之中,正有一柄神弓于虚幻中缓缓成型。   他将右手那枚光华璀璨的长箭放入弓弦之上。   这一支箭,汇聚了全世界的“反作用力”,凝聚着这个星球上一切存在的“心意”。 第三三二章 一箭之威   炎夏蜃龙听了师绾暄的说辞,双眸半张半合。   片刻之后,祂颔首道:“可以!”   虽然师绾暄在来前便非常笃定,炎夏蜃龙必会答应这唯一的办法,但祂如此快就点头,还是让她很是高兴。   但最后她还是再次强调道:“此法很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炎夏蜃龙打断,祂的语气中只有坚决和果断。   “不用提醒,其中利害我很清楚,咱们这就开始行动吧!”   很快,两位存在都离开了信息海洋,来到物质世界上层的虚空之中。   这里,所有合道之灵已经结成一个整体,就等着他俩填进最核心,也是提前便给他俩预留出的两个最关键的拼图中。   在看到这个阵势的瞬间,根本不需要任何交代,只是扫了一眼,炎夏蜃龙便已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哪一块儿。   身形一动,祂便已到达自己的位置。   星球内的众生根本无法看见,在远离地面的虚空之中,忽地升起一道玄妙镜面,只对外,不对内的那种。   在祂们这所有非人存在齐心协力之下,开始自内而外的散发着神妙的波动。   师绾暄最后对炎夏蜃龙传念道:   “现在各处还在做最后的合力调整,何时发动,我会向你传达,到时候咱们一起发动。   咱们全面发动之后,此星会彻底从斗武世界的‘目光’中消失,而祂的目光则会经由这镜面的反射被咱们引导去现世。   其中还有一个难点就是不能让祂察觉到,至少,不能在将祂目光成功引导去现世之前,让祂察觉到这一点。   不然,我们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相比于大世界,我们实在是太过弱小。   而你的作用就尤为关键,因为你作为此界炎夏人道的具现,与现世炎夏人道之间,天然便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有你来充当这个桥梁,有心算无心,咱们的计划基本就十拿九稳。”   面对她行动之前还反复再三的确认叮嘱,炎夏蜃龙虽然早已明白整个流程,但此刻也不得不跟着表示明白。   可就在即将展开行动的最后一刻,无论是师绾暄还是其他合道之灵,还是炎夏蜃龙,全都在愣神间停了下来。   此刻,就见祂们身下世界,点点莫名玄光从这星球内的一切存在、一切事物之上亮起,然后,如同汪洋水泄、天河倒灌,这仿佛忽然间遍布整个世界的玄光此时此刻尽往一处汇涌而去。   很快,祂们便亲眼看到这无尽光华最后凝聚成了一柄长箭,被一道立于一座山巅的身影握在手中。   而后,一柄神弓在这人另一只手上成型,这支箭被搭在了弓弦之上。   箭尖,遥指苍穹九天。   看到这一幕。   有人心神剧颤,念头转动,甚至隐隐带着指责。   “这……咱们分明已经想到了稳妥的解决之法,咱们必须立刻制止,不能让他如此鲁莽行事,他这一箭射出,那斗武世界的目光岂不是反倒要牢牢锁定在此处了?”   “多什么事,这岂不是把咱们既有的计划都给搅乱了?”   “……”   可同样,有人心生钦敬,赞叹于一个人类降临者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对于那种为求稳妥,反倒对这种“变数”多加指责的,他们更是完全嗤之以鼻,表示不屑。   “你们这是都瞎了,看不见出他这未发一箭的风采吗?”   “咱们之所以不想被斗武世界锁定,是因为若到这一步,咱们会很危险,这可不代表咱们甘愿不声不响扮演一个透明小鬼!”   “有更强硬的手段,咱们何必继续装孙子呢?”   “……”   看到这一幕,师绾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对炎夏蜃龙道:“原计划稍微调整一下,你只需要做好桥梁与引导工作就成。”   而后,她直接动用首领特权,压下所有异议和杂音,强行通过一个新的方案,道:“原方案撤销,现在,咱们全力配合他这一箭的发挥!”   原本,在她计划中该有炎夏蜃龙承担的最大压力改由全世界一起承担,原本会对炎夏蜃龙造成不可逆伤害的计划变成只是消耗过大,面对此局,该作何选择,还需要思考吗?   ……   蔡渊抬头望天,看着天空那忽然多出来的一轮赛过其他七日的太阳虚影,心中有着本能的战栗,又有着本能的抵触与抗拒。   正在这时,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然在仰望苍穹,可与此同时,他却像是多了一个视野,他发觉自己化作了一道玄光,从身体之内飞出,瞬间跨越千山万水、市井人烟,途中,他还看到有同样的玄光从其他事物内部散发出来,与他所化玄光一道,如众流入海,往一处而去。   很快,他来到一座巍峨山巅之上,进入一奇妙所在,仔细一看,他恍然惊觉。   这……不就是人类的手掌吗?   可在他这视角看去,简直大到没边。   自己和其他所有存在所化玄光一起,被一个巨人握在了手中。   那一瞬间,他想起另一只手掌与猴子之间的神话传说。   然后,天地摇动,他看到自己被举了起来,架在一柄神弓之上。   借着这机会,他看清了巨人的面庞。   “阿泰!”蔡渊心神震动。   可很快,他就收摄住了心神,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阿泰的意志。   在这一刻,在这玄光长箭之上的每一个存在,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从挽弓巨人身上,传递而来的意志。   “咱们一起——”   “射爆它!”   随着这意念过处,玄光长箭莫名变得更加凝聚,更加的锋芒毕露,璀璨夺目!   一个意志从箭尖处传来——   【射爆它!】   ……   姜不苦挽起神弓,架箭上弦。   随着弓弦一点点后拉,他逐渐感到越来越沉重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压在自己心中。   最后,当弓弦彻底拉满之时,姜不苦分明感觉到一整个世界的分量都被自己架在了这柄神弓之上。   哪怕是才做出突破,修为已再次达到此界之极,他仿佛能听见身体内部那仿佛肌肉骨骼尽数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最后,这枚凝聚了整个世界“反作用力”的玄光长箭,终于离弦而出,破空而去。   一开始,这枚长箭的速度并不是太快。   但姜不苦却丝毫没有担心,他更不担心这一箭会因为没有瞄准而射空。   因为长箭的目标并非他挽弓所瞄的某个方向,而是他注入这枚长箭内部的意志。   可以说,哪怕他不是挽弓向苍穹,而是平射,乃至是向地下俯射,最终,这枚玄光长箭依然会到达它应该去的目标,寻到该寻到的敌人。   在这一箭下,敌人是无所遁形的。   只要其确实存在,长箭就会与之“相见”。   至于“相见”之后局面如何,那得另说。   当玄光长箭离弦之初,其速虽疾,却也没有超出常规箭速范畴,虽然,这一箭因是在当今世界此界之极之人手中射出,还是以神弓天箭真意,倾力射出,其速之快,已经远超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箭手,但它依然还是在“常规”的范畴之内。   真正的峥嵘,是在长箭离弦破空、笔直扎入苍穹之后才逐渐展开。   这枚长箭的尖端正在越来越亮,似乎要把之前仿佛铺满整个世界的玄光凝聚在这小小的箭尖之上。   且随着其越来越亮,长箭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直到某一刻,这枚长箭直接破开了虚空,当它再出现时,已在更高更远的虚空。   就像是在垂直向上的虚空之中打起了水漂,在天际跳跃爬行。   越往上,其光华越灿烂,速度也越快。   很快,这枚刺天之箭的身影,便映入此界所有人的眼中。   ……   蔡渊感觉非常奇妙。   一方面,他正身处天京某处幽静的庭院之中,仰观苍穹,看到极远处忽然升起一道直至天空的玄光,如同狼烟,燎天的火焰,刺天的剑光。   垂直往上,直上苍穹。   而另一边,他感觉自己正在与其他无穷存在所化玄光一起,在共同的意念下,携着一整个世界的分量,向那最终目标合身撞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这种严肃的氛围,他却莫名的想到了一种很滑稽的意象:   无数形状莫名的存在,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咿咿呀呀的怒吼着,向着一座巨山撞去。他也身在其中,同是嘴里咿咿呀呀怒吼的一员,脚下还在猛烈的蹬踩着脚踏板,不仅是他,其他所有存在一边怒吼的同时,脚下也在一点不慢的用力输出,疯狂蹬踩,这些脚踏板通过链条的连接,共同驱动着一个巨大的事物急速向前。   而这最终一撞的力量是大是小,全看他们自己蹬踩得用力不用力。   距离那枚大日越来越近,蔡渊感觉到自己已经竭尽所能,输出了自己的全部,再没有更多的加速度贡献出去了。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龙吟在心灵深处炸响。   原本已经到达上限的自己,忽地又充满了动力。   就好像被注射了十针特效鸡血。   而在身在天京的他的视野中,分明看见,那直至苍穹的玄光顶部,现出了一条庞大至极、威势绝伦的巨龙身影。   巨龙就如炎夏古建筑中神龙绕柱一样,奇长无比的身躯在那神妙玄光下部绕了一圈又一圈,根本无法看见其尾部。   ……   “我这一箭射出了一条龙?”   自从长箭离弦,姜不苦就站在山巅一动不动,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   见到箭势终于达到顶点,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势,都再也进无可进,他心中还是少有遗憾,这一箭的威力,终究要受制于这个世界本身。   对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箭的威力,他自己最多只能占百分之一,九成九还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他自己只是根据心中所悟,做了一个巧妙地指点,撬动了这分散、沉寂在世界各处的潜能而已。   可没想到,在这一刻,炎夏蜃龙从里面钻了出来,并狠狠给油到底,本就已到某个极速的长箭,忽地如窜天猴一般倏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出现在七日所在位置。   原本直直往上的轨迹,忽然像是进了个转盘路,绕着中心那颗蓝星太阳转了一圈,外围六颗几乎摆成一个心型形状的大日被一一光顾问候。   真的就是“一箭穿心”。   而凡是被这箭光“问候”过的大日,就如同被锋利的手术刀从中心剖开,一分为二,然后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很快,就洒落成为漫天光屑,消失无踪。   这忽然出现的大日固然是我想除去的,可这六枚太阳同样是我想除去的!   于是,便顺道除去了。   潇洒的绕了一整圈,玄光长箭的去势和威能却没有减少,反而像是做了个额外加速,就像在正餐前吃了几口开胃前菜,状态反而变得更好了。   最终,在炎夏蜃龙叠了不知多少层增益状态加持下,贯穿整个苍穹的玄光长箭终于接近了目标,那从斗武世界投射而来的模糊投影。   然后,射入其中。   一开始,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同巨大的陨石砸入无尽深海之中,在最初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毫无动静。   可这种诡异的宁静也只坚持了一瞬,很快,便会有滔天狂澜卷起。   从玄光长箭与大日投影接触点开始,首先是现出一点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而随着这一点虚无出现,立刻破坏了整个大日投影的完整性。   然后,大日投影各处,几乎不分先后的,如同烟花绽放一般,无数波纹扰动同时出现,将完整的大日投影瞬间撕扯得七零八落。   再之后,玄光长箭与大日投影接触点诞生的那一点虚无开始膨胀、扩张,同时,纯粹的虚无也在这变化中迅速跌落降等,最终化作剧烈的环形冲击波,不仅将整个大日投影波及,就连大日投影之外的虚空,也受到了波及而引发剧烈的时空扰动。   先是稳定失控,神形崩解,然后冲击波收拾残局,连最后残存的垃圾碎屑也被统统刮走,不留一点。   这枚大日投影,只是斗武世界最初投射过来的“目光”,无论是其本身的力量位阶还是世界的倾斜力度,都是很不足的。   就像是熊孩子虚着眼想要偷瞄某处的风光,那里却忽然射来一束亮光,差点把眼睛闪瞎,这方世界如此刚猛的反应,反倒超常规的将斗武世界“刺激”了。   这反应在姜不苦的视界中,就是随着大日投影的消失,那片原本已经空无一物的虚空,却忽然让他更觉毛骨悚然,仿佛有着更大的恶意在那片虚空酝酿。   就在这时,随着玄光长箭一同来到大日投影处,并在撞击前一刻与之脱离,停留在边缘的炎夏蜃龙发出一声龙吟。   恍惚之间,透过那片虚空,姜不苦仿佛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从虚空另一端看了过来。   那是另一条炎夏神龙。   随着祂这一眼注视,那在虚空深处酝酿的强大恶意消失不见。 第三三三章 只为验证一个道理:人定胜天   在两条炎夏之龙的配合下,因此界武风与斗战之气昌隆而被吸引过来的斗武世界的目光,在这一推一拉之间,被强行引去了现世。   就这个结果而言,这和师绾暄等人一开始的计划是吻合,可惜,也只有这一点吻合,其他没有一个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   对于这颗因天道记忆而衍生的独特大星,炎夏神龙看似淡漠疏离,可祂却是真正全程陪护、看着此星长大的存在。   上心的程度,超过其他任何人。包括炎夏当局或者师绾暄等人中的以任何一位。   所以,自从斗武世界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的第一时间,祂便已知道,并保持全程特级关注。   但祂却不能多做什么,对现在的祂而言,祂现身此界所引发的效果并不会比斗武世界投来“大如虚影”差,祂这时候若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首先承受不住的就是世界本身。   本来就是个只能勉强在海中晃晃悠悠行进的小船,忽然跳进来一个巨人,已经有了倾覆之危,若在这时再来一位,那无论这位新巨人抱着怎样的目的,小船那也没什么话好说,必定“先沉为敬”。   祂也无法绕开此方世界,直接把斗武世界那探过来的些许端倪揪住硬拽往现世。   这有点像是穿针线。   此方世界就是那细小的针孔,而斗武世界初探过来的目光,就是那极微极小的一缕细线,炎夏神龙,乃至为此筹谋许久的现世炎夏就是那候在针孔另一端,随时准备捏住穿过针孔细线的那一只手。   只要确确实实的捏住了这根细小的线头,那线头后面连接着的庞然大物自然也就会在这线头的牵引下现身。   所以,祂必须等待这根细线穿过针孔之后才能展开行动,不然,祂就什么也抓不到,甚至,这根初现端倪的线头会如同梦幻泡影般,出现又消失。   对于这个世界吸引来斗武世界关注后的种种可能,炎夏当局也做过很多预案,最坏的一种可能便是,耗费炎夏当局海量心力、花费近二十年时间培育起来的世界进程被打断,所有降临者被紧急召回,师绾暄等合道者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暂时撤离,斗武世界的目光窥破这间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世界废墟、最终落到现世蓝星之上,而已经进行了不可逆转化的师绾暄等人再次返回已成废墟的大星世界,以天道记忆为核心,从头开始培育世界。   这同样能达到目的,只不过,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任何人想要走到这一步。   所以,这个世界能以如此强硬的方法将这“线头”硬塞过过来,即便心绪素来高远淡漠,炎夏神龙这一刻也不禁感到有些愉悦,并准确的抓住时机,将这已递到身边的“线头”牢牢抓住。   都不需要祂再做牵引,几乎是被狠狠怼脸踢了一脚的斗武世界在应激反应下,属于此方世界的独特力量便已更汹涌的扑了过来。   果然不愧是斗武世界,就是气性大,连世界意志都丝毫不讲修心的,有仇当面就报,只讲个念头通达。   炎夏神龙有着蓝星世界的顶级权限,且无论是经验、见识和所处层次都远超炎夏蜃龙,感觉到这股正随着自己的牵引一点点硬拽到现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有种要挣脱牵引、先要返身去灭了那怼脸踢了它一脚的元凶,祂却很轻松的连消带打,连引带卸,将这头强拧着不肯往前走的倔驴硬生生拖去了现世蓝星。   在旁人看来,这一系列事情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好像是水到渠成。   可其中暗藏的两个大世界的交锋却已你来我往的进行了无数次。   单就层次而言,斗武世界当然是远超蓝星世界的,但一者有心,一者无意,斗武世界就像是踏入陷阱的猛兽,被套上笼头的倔牛,就连祂的挣扎本身,也早在另一方的算计之内。   所以,直到炎夏神龙彻底将斗武世界倾注而来的所有力量引到现世,斗武世界都没有摆脱这种牵扯。   也是直到此时,炎夏神龙也终于感觉到手中拽着的这股力量越来越强盛,这标志着斗武世界的注意力正在加速往这边调动、富集。   这一刻的祂,就像是手里握着一枚引线即将烧完的手榴弹。   祂毫不犹豫的就扔了出去。   不然呢?总不能留在手里过年,然后把自己炸个灰头土脸吧?   这一扔当然也不是乱扔,这玩意儿无论是在蓝星世界的哪一处爆发,都相当于这枚炸弹闷在了肚子里,蓝星意志将世界全权委托给祂料理,祂可不会干出这种事。   【我留你看家,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蓝星意志甩牌怒吼。   【你自己玩火,结果引火烧身?】蓝星意志指着一团糟烂的世界残迹怒不可遏。   ……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炎夏神龙不想面对的。   所以,这“手榴弹”当然是扔向——   牌桌咯。   现世蓝星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可是和另九个威猛大汉一桌玩牌,还带了个九州世界这个拖油瓶“弟弟”,没一个是好惹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蓝星世界乃是这么多大世界彼此交汇接壤不可或缺的关键。   所以,任何一个“恶汉”都不可能容忍蓝星世界被自己以外的其他存在一口吞了。   那是要犯众怒的!   ……   现世,人间。   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   蓝星大日稳定的运行在天空。   一切本来都很好好,忽然,一种肃杀的氛围携着一股仿佛极其愤怒暴虐的气势,从苍穹垂落。   人们抬头上看,就见天空出现一幅奇景。   就在蓝星大日的上空,又一轮大日的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   看着那迅速从模糊到清晰的影像呈现,人们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出离愤怒的魁梧大汉,獠牙狰狞,手执狼牙棒,正在死命的挣扎着,想从一条窄缝中挤过来,然后给这个世界狠狠敲上一棍。   这个忽然出现的存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看到这一幕,但凡年龄在二十多岁以上之人,脑海中都清晰地回忆起多年前的画面。   而就在这幅多年前的记忆画面在很多人心中呈现之时,天空之中,蓝星大日周围,一个又一个太阳仿佛变戏法般凭空跳了出来。   这一次,一口气就跳出来九颗太阳,祂们每一个,气势一点不弱于斗武世界那颗。   而它们和蓝星大日一起,形成了一个环,将斗武世界的大日团团围在中心。   要问斗武大日之内所蕴意志现在是什么想法?   一个身强体壮、全副武装的恶汉,看到远处站着个可口萝莉,一心想着走过去一棍子敲晕扛回山洞随意折腾,结果,刚来到这可口萝莉身旁,才猛然发现,在这可口萝莉两侧还站着九个无论体型体格还是气势武装都不差自己分毫的恶汉,他们轻轻拍打着手中棍棒,一起盯向自己,双眼冒着绿光,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   而更可恶的是,那可口萝莉居然也从自己身上掏出把小刀,在自己身上这瞄瞄那凑凑,已在想着选哪个地方下刀。   嗯……那可口萝莉身后居然还鬼鬼祟祟的冒出个更小个小屁孩,手里拿着在祂看来只能当玩具的武器,也想从自己身上割块肉去,双目之中,天生带着狼崽子的嗜血和贪婪……   你问祂现在是何种想法?   往后看,退路已经被封死,无路可退。   可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那就只有打了。   还能怎么办!   斗武的意志,可没有跪地求饶,妥协苟活!   狭路相逢勇者胜,于死地中求生机,既然生路已经难觅,那就尽可能把更多存在拖入死地吧,于绝境中升华,于十死无生处绚烂。   只见天空之中,被团团围在核心的斗武大日,猛然变大,主动将其他所有大日囊括在内,然后,祂们全部消失不见。   这是此界绝大多数众生所见。   而炎夏神龙所见,则是随着斗武大日主动将所有大日拖入局中,瞬息之间,便已经过了千百次刚硬碰撞,没有一点回避,没有丝毫婉转。   从祂们碰撞摩擦开始的这一刻起,蓝星世界立即从核心变成了边缘化。   没办法,这种层次的碰撞,蓝星世界根本没有资格刚正面,也就只能跟在其他世界屁股后面摇旗呐喊、加油助威了。   舞台的中心,随着战火的转移很自然的就从蓝星世界这一隅之地迁移到其他大世界去了。   从斗武世界入局之后,其他九大世界的焦点便已暂时从蓝星世界转移,就算是蓝星世界想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其他世界不知道斗武世界的出现过于蹊跷吗?难道不知道这里必有蓝星世界的心思算计吗?   当然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斗武世界成为新的热点,成为诸世界的新宠儿。   因为道道顶级契约道誓的束缚,这些世界和蓝星世界被一条条丝线缠绕绑缚,彼此都成为对方甩不掉的“牛皮糖”,对彼此的行动,也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而只有对外,祂们才能奔放不羁的大展拳脚、尽出手段。   最妙的是,正因为这种种誓约的束缚,让祂们在面对如斗武世界这种新入局者之时,便是天然的同盟军。   面对祂们这种集合体,任那些新闯入的大世界何等不凡,最终也只能变成盘中餐,一坨肥肉。   谁先一步,谁多吃了一点,很可能就会为之后漫长的互耗积攒更多优势……   其中利弊,都不需要仔细权衡算计,哪怕只是出于直觉本能,都知道该如何选!   ……   蓝星大日与其他大日一同消失了,但蓝星世界并没有陷入黑暗动乱之中。   虽然蓝星大日走了,可属于各阵营的太阳可都还在呢。   炎夏神龙很熟练的便撑起了蓝星大日消失之后的天空,几乎做到了无缝对接,另外三位真神和新大陆梦女士也在祂的调度指挥下立刻接下了蓝星大日空出来的班。   自从新历三百年之后,由祂们组成的属于各阵营的太阳才是世界常态,这次蓝星大日出现,反而是非常态的,沉迷于牌桌博弈的她,哪有时间打卡上班啊。   至于她现在何处?   正在一个个战场外围划水打酱油,同时兼职战地记者呢。   正在天空化日而行的炎夏神龙就不时接收到她传递过来的有关其他世界与斗武世界博弈的第一手资料。   综合这些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暂时来说,蓝星世界的压力消失了。   被缠着,甚至是被强摁在牌桌上的她忽地变得有些清闲了。   然后,她感觉有些失落。   炎夏神龙回传过去一些模棱两可的安慰,心中对她这种情绪却有些不以为意,真要被强摁着才高兴啊?什么毛病!   ……   很快,身在帝都的炎夏中枢就收到了炎夏神龙传来的信息。   非常简短的两个字。   【成功。】   就因为这简短的两个字,很多原本极其肃穆的场合,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各种喧嚣呼喝,庆祝掌声弥漫了在了整个帝都。   这是一场跨时近二十年的宏大计划。   对参与这个计划的每一个人而言,这个计划本身成功与否都是其次,其更重大的意义在与,渺小的人类,只要找到那个准确的支点,是真的可以参与到大世界级别的博弈之中的。   就如同此刻最核心会场中一位老人铿锵有力的发言:   “这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哪怕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宇宙,人定胜天这个道理,它依然是能够存在的,是可以存在的!”   新历三零零年,现世蓝星,十日横空,若非那位存在,现世蓝星就要重蹈天道记忆所属世界的后尘。   对普通人类来说,他们只有庆幸,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这场浩劫,就是万幸,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这对两个群体,却造成了极重的心理打击。   一是以陈中夏、李未晞等人为首的修为已到此界之极的修行者,最终,他们甘愿彻底脱离凡世,以身为枢机,铸就一座座星宫,镇守天区。   另一个感到火辣辣疼痛的则是炎夏中枢。 第三三四章 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他们自然也庆幸这个世界还有姜爷这样的存在。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无法回避的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们的作用在哪里?】   或者还可以把这问题更升华一点,【人的作用在哪里?】   若那种层级的争锋,只能仰赖于最强大、最顶级个体之间的争斗,世界的兴衰甚至存亡也只在于这种存在的念头之间,那么,一个比较诛心、却又必须摆在台面上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现今的蓝星世界,以炎夏为代表,一切组织的目的都是为了尽可能调动、团结更多人的力量和智慧,他们都是秉着组织的力量大于个体这一基本事实出发的。   所以,若在面临真正的世界级考验之时,一切问题都要仰赖于个人,组织只能在旁全程打酱油,或者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么,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关系就必然会做出转变,这将不以任何人的好恶而转移。   因为顺应这种趋势的,那便是“天地同力”,而若强要逆着这种趋势,那便是与整个世界作对。   一方面,现在的炎夏官方,既完整继承了天变之前的先进经验,又有自天变以来在种种磨砺考验中的自我更新,具备自我修正、自我矫正的能力,可以说是蓝星世界自有文明以来或者说自有生命以来组织集众的集大成典范;   而另一方面,有一个理念同样深入炎夏人骨子里,那就是实事求是。   若事实证明,老观念已经无法适用于新世界,那么,哪怕是要忍受换髓刮骨之痛,炎夏也必须做出改变。   所以,炎夏中枢在这件事上耗费如此多心力,除了这事本身具备的重大意义外,也是想要看看,在大世界的争锋中,到底有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结果,是喜人的。   此刻,又一人示意有话要讲,他的脸上既有喜色,却又眉头微蹙、隐隐暗含忧色。   他道:   “斗武世界的出现,打破了其他大世界联合蚕食蓝星世界的默契,斗武世界成为祂们联合针对的新目标,咱们当下所面临的压力确实小了很多。   可从长远来看,若斗武世界真被祂们瓜分蚕食,祂们必然都会因此而获益,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   而以咱们蓝星世界的体量,即便想要捞些好处,最多也就能够收获些边角料的油水,到了那时,咱们于其他世界的强弱之势反而会更大,到那时咱们要面对的压力也会比现在更大!   所以,我认为,咱们不能真的坐等其他世界就这么将斗武世界这块大肥肉吃进嘴里。”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问。   此人目中闪过一丝光芒,道:   “以这次总结出来的经验,主动招引那些未知新世界的目光。   咱们既然能够主动招来一个,那自然能够招来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   主动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乱成一锅粥,那种局面,咱们才有更多的腾挪空间。”   很多人听到他这提议,眼前都是一亮。   可最初发言那位老者却摇头否决道:“不行!”   面对满堂的目光,他一脸的平静。   “别忘了咱们的初衷是什么!这个目的咱们已经达到,就不要节外生枝,得陇望蜀了。”   “这只是你们自己设想的最好的情况……任何一个未知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不要只想着从那里借力,谁又能保证不会引来麻烦呢?   相比于其他大世界,最弱小的咱们才是最经不住任何意外的那一个,不断钓来未知新世界?那就是在玩火!   咱们之所以敢主动去钓斗武世界,那是因为天道记忆中有这个世界的很多信息,对于这个世界咱们已提前有所了解……可即便如此,也几乎以毁灭演化大星为代价,若是面对一个未知新世界,谁能保证代价不会更大呢?   不要因为一次侥幸的成功,就晕了头,咱们反而要更加慎重!”   “再一个,身为老幺就要有老幺的觉悟,不要那么跳!   这一次其他大世界忍了,难道你们还指望以后咱们继续这么做祂们还真能视而不见,任我们施为?   若局面真有失控之兆,你们觉得祂们会如何做?   难道真指望祂们把咱们当小弟呵护不成?”   “咱们为蓝星世界争取到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宽松的外部环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的,难道咱们还真要用现在这把小胳膊小腿去谋个万世太平?   即便真有此心,这也不是现在的任务,那是未来该操心的,至于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先安分老实的去努力达到那样的未来吧!”   ……   一箭射日。   一射七,六小一大。   这一箭之威,已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辞赘述。   可姜不苦同样也发现,这一箭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萎靡了下来。   周围山林仿佛被下了大静默术,原本像是演唱会现场,各种兽吼鹰啼早已不见了踪迹,就连原本在天空呼啸而过的大风也慢了下来,还在变得越来越慢,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射前有多么的威风,射后就有多虚弱。   仿佛整个世界的精气神都被自己这一射给哆嗦了出去。   难怪被射之后斗武世界会那么暴躁,这换谁也不能忍啊。   姜不苦最后看了一眼天空,炎夏蜃龙在最后吼了那一嗓子后,也直接从天空消失,躲回了信息海洋中,一头扎进去,陷入沉睡。   他一步离开所站山峰,身形直接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近千公里外,距离最近的空间通道出口处。   现在的他,能够很自然的便感知到空间的层次,配合领悟到的缩地成寸神通,移动能力相较以往有了巨大的提升,再加上现在他与这个世界几乎完满的契合度,可以说,只要在这星球上,空间和距离便再无法对他构成丝毫限制。   站在空间通道出口外,看到这里的情形,姜不苦原本有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陷入萎靡虚弱状态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负责封锁和镇压的人类和海兽,同样也包括那些从异世界涌过来的入侵者。   大家并没有捐弃前嫌,握手言和,依然在彼此战斗厮杀着,但却都像是十天十夜没睡觉的普通人依然在倔强的挥拳互殴,不仅速度开了慢节奏,而且,几乎毫无章法可言。   而且,这些异世界的入侵者所面临的局面还要更糟糕一点。   因为不仅是它们本身的状态奇差无比,就连从对面涌过来的“潮流”都变得断断续续,随时有断流的可能。   再就是空间通道本身在这场变故中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空间通道从出现那一刻起,就会开始一点点“愈合”,而此刻,在其他一切都“疲惫”慢下来的当口,它却反倒以更快的速度愈合着。   不仅此处,通过全知天眼,姜不苦知道其他空间通道也出现了类似的变化,姜不苦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没有全部看清。   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把师绾暄喊了过来。   师绾暄很熟练的在他心中出现,她的情况更夸张。   她原本给他的印象,除了容颜气质这一块始终拿捏得死死的之外,她始终是一副精力充沛的状态,可此刻,她却是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模样,只是一小会儿,就已经打了三个哈欠,双眸似睁还闭。   姜不苦奇道:“有这么夸张吗?”   师绾暄翻了个白眼,嗔道:   “你还问我,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从诞生至今也不到二十年罢了,能有多少积蓄?   你那一下就射出去了至少九成,这忽然又巨大的跌落,要不是有我们和蜃龙扛下了最大的那一波反噬,单是这变化本身,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灾难呢。   板块漂移,火山海啸……甚至星球有很大可能发生逆增长。   不知道什么叫逆增长?就是变小啊!”   好有道理。   一家伙给出去那么多,不就要收缩变小吗!   “是我们和蜃龙联合起来,才勉强按下了这些变化,让星球勉强撑住了如今这状态,不过,代价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个弱不禁风的空架子……而情况最糟糕的,就是我们和蜃龙。”   听了她的解释,姜不苦这才彻底明白此刻这世界到底因何变成了这样一个状态。   他忍不住问:“那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呢?”   师绾暄道:   “力量层次越低,能够越快从这状态中恢复过来,若是普通人,多睡几觉也就好了,最多也就七八天时间吧,反过来,力量层次越高,越难从这状态中挣脱。”   姜不苦惊讶,指着远处双方那近似于搞笑的、磨洋工一般的厮杀场景,道:“难道他们一直要维持这种状态?”   师绾暄摇头道:   “那倒也不用,他们现在是在战斗现场,不得不强行支撑,而他们这种状态是可以用更长时间的睡眠来弥补的,比如原本他们一天可以深睡四五个小时便能活力充沛一整天,现在,则需要更久的睡眠来恢复,且修为越高,一次睡眠的时间就会越长。   而随着这骤失的底蕴逐渐恢复,他们这症状也会随之逐渐缓解,至于所需时间,王境以上实力者,至少得以年计吧。   而我们若要彻底恢复,所需时间还要比他们更久一些,不过,随着这个世界的整体恢复,状态也会逐渐好转就是了。”   实力越强,越要陷入更长久的沉眠之中?   姜不苦觉得这世界的画风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师绾暄则继续道:   “……你也不要担心这会对此界封锁镇压异世入侵有什么负面影响,轮班换勤一点也就是了。   而且,因为你那一箭,这个世界的异世入侵事实上已经进入了尾声,激烈的对抗不会再有了,剩下的就是持续时间比较长的收尾而已。”   “已进入了尾声吗?”   师绾暄颔首道:“你已知道异世入侵的本质乃是天道记忆有关灭世的强烈执念,那你说那最强烈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天上那六颗太阳。   “是啊,而那六颗太阳已经被你射掉了,所以说,异世入侵已经失去了最核心的支撑,之所以还在继续,不过是这星球之外的灭世黑霾还没有净化完毕罢了。   但这已不能对世界造成什么威胁了……而且,随着时间持续,这种异世入侵会越来越没有章法,真就是一群没有计划、没有脑子的野兽了,对这个世界仅剩的作用,大概就是变成这个世界的刷怪地点了。   嗯,因为灭世黑霾的规模在那摆着,且这个星球本身的特性,随时都会有新的灭世黑霾产生。   所以,当灭世黑霾被净化到一定规模后,净化与诞生就会维持一个平衡,这种异世界刷怪点的数量也会降到一定规模以下,同时,也会变成这个世界的一大特色。”   说到这里,师绾暄顿了顿,轻声道:   “唔,我们现在也应该考虑逐渐结束降临救世任务了。”   姜不苦闻言,心中一惊,道:“结束降临?我们这么多降临者若是走了,这个世界怎么办?”   师绾暄道:   “当然不会一下子就全部撤回,还是会逐次进行的。   而且,你们虽然走了,可走的是你们降临之身啊,你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乃至其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可没有就此消失,都在信息海洋中记录着呢。   你们走后,这一切当然就会交由原主接管,所以,你不用为这个担心。”   这是……房东来收房了吗?   在她的描述中,姜不苦已经大略看到了这个世界未来会是何等的光怪陆离。   “我忽然很好奇,在我们降临期间,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着?”姜不苦问。   师绾暄道:“当然是由我们妥善保管,你可以理解成一种千术。”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们是原有的牌,你们是我们在规则之下偷换进去的牌,现在,你们的任务完成,我们再将原牌换回去,整个过程其实就这么简单。” 第三三五章 “遗产”问题   “当时为了协调两界时间,你们这些第一批降临者相比于后面那些人吃了些亏,变相的比其他人少掉了近一年的经历。   在这次回归安排中,我们会将你们吃的亏补回去,你们将比其他人多在此界停留相应的时间,虽然不会再有救世功勋的评定,但机会也不会少。”   在离开之前,师绾暄最后告诉他这个消息。   而根据她的透露,现世蓝星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新历三一八年七月,他们计划在之后的两月之中,分批次的安排降临者回归,以确保大势的平稳过度。   危机已经解除,为救世而来的降临者自然就要回归,将世界和其中一切还给其原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而他们这第一批降临者,会在此界多停留近一年时间,以冲抵在现世缺失的那一年,回归之时,现世时间依然是在八月末,和其他人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关系。   ……   两个月后。   天京市。   蔡渊正一个人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个青年似乎在闹着什么矛盾,有其冲突的双方,有劝架的,有在旁边看戏的,从一处侧门推推搡搡的来到此地。   忽见蔡渊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个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瞬间噤声,萦绕在他们这个小团体之中的纠纷瞬间被冻结、破碎。   彼此相视一眼,不需要任何言语的沟通,只是眼神和几个简单的手势交流,他们便都明白了彼此想法,半弯着腰,依着来时的路径,原路倒退着离开,蹑手蹑脚的想要消失在蔡渊的视线之内。   在这过程中,别说弄出脚步声或其他动静了,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细若蚊蚋。   就在他们即将从侧门倒退消失的时候。   “站住!”   一道声音忽地传入他们耳中,那声音既不响亮,也无威严气势,但当这声音传入耳中,他们却都仿佛是受了冰封之术一般,全都僵住了身子。   “过来!”   那声音再道。   他们全都齐刷刷的、乖乖的来到蔡渊身前站定,站成一排,一个个身姿笔挺、低眉顺目,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蔡渊的目光则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一遍又一遍,而每一次,当他们感受到蔡渊的目光从身上掠过之时,他们的身体便会本能的轻颤、紧绷,“噤若寒蝉”这个成语在他们身上表现得越来越淋漓尽致。   对他的敬畏,仿佛已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应激本能。   而蔡渊的目光每扫一遍,眉头便皱得越深,最后,他紧皱的眉头已能直接夹死蚊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让几个青年的心灵受足了煎熬,他这才问道:“你们真是我的亲孙子?”   几个青年闻言,都是一愣,心中都还想着老祖宗到底是因为何事要发作他们呢,居然……就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一个青年闻言,赶紧道:   “是啊,老祖宗,我不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向您禀告过了吗……上一刻我的记忆还在一年多以前,下一刻却忽然就变成了现在,中间生生少掉了一年多的时光。   不仅修为和天赋都有了恐怖的提升,就连原本所习武道也完全变了一个体系,不仅更强大,而且还更加精妙。”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的经历都很相似,感觉中不过是眼睛一眨一闭,一年多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不仅自己得到了全方面的升华优化,整个世界也已和他们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感觉完全变了一个新世界。   若非确信这身体还是自己的,周围的人也能与记忆中彼此印证,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新世界。   蔡渊却没有关注这些,他叫住他们也不是为了这个。   听了他们的回答,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沉声道:“你们真是我的亲孙子?我怎么觉得那被你们替掉的才是呢?”   听他这么一说,几位青年都有些伤心,还隐隐有些……委屈。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承袭这缺失的一年多的身体记忆,但各种迹象线索实在不要太多,而且,降临者的回归也是成批次进行的,后面返回的降临者与他们这些“回归者”之间,也是有交流的,甚至因为岗位职务的调动,还有着急切的交接需求,所以,他们对于“降临者”这个群体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这一年多他们的身体被降临者“经营改造”过的缘故。   因为降临者,自己身上才能发生这样的改变,他们当然是感激的,更别说整个世界都被他们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这依然不能改变,我们此事您的亲孙子啊!   您老人家总不能因为那些“替代品”更加优秀,反倒嫌弃起我们这些原装正版吧?   见他们脸上的委屈失落,蔡渊心中一时间被堵得不行,想起几个月前,还是面前这些脸孔,一个个亲热的凑到自己跟前跑前跑后、嘘寒问暖,嘴里一个劲的“老祖宗”“老祖宗”的喊着,那个亲热劲、那种灿烂、真诚、殷勤的模样,那才是亲孙子好吧!   而面前这一个个的,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鸡仔似的,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张嘴把他们吞掉的模样,哪有一点亲孙子的模样,以前没有对比也还罢了,现在他心中有了一个标准参照,再看面前这些玩意儿,真是看着就让他来气。   而随着他的眉头再次皱起,他们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快,一个个更不自在了,也更拘谨了。   蔡渊心中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意兴阑珊。   罢!罢!罢!   心中连叹三声,将这股情绪从心底扫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们刚才推推搡搡是为何事?”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   而其中一个青年的脸色明显变得糟糕了几分,另几人的目光也隐隐在他身上盘桓了一下,而当他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脸色则变得更糟糕了。   他们这模样,让蔡渊越发好奇了,见没人主动解惑,他直接问:“到底怎么回事?”   在的目光威压下,终有人开口,在说话之前,眼神在那位脸色隐隐发绿的同伴身上看了一下,才轻声道:“小十七的妻子今晨分娩,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听到这里,以蔡渊的眼界,就已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眉头不由得挑了挑,还是族中子弟实在太多,他也根本没有精力来关注这些,不然,都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语,他就已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而那位说话的孙子见他神色有异,则会错了意,道:   “那对龙凤胎的模样分明就是比着小十七的模子刻下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必是他的孩儿无疑,我们今天上午去与他道贺,他却正在屋里与弟妹闹别扭。   弟妹才刚生产,还是一对,身子本来就虚,不知受了他何等言语刺激,脸色白得不见丝毫血色,我们看不过眼就把他强拉了出来想要开导开导他,结果……”   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示意后来的事情老祖宗您也看到了。   而那位故事中心人物“小十七”的脸色,则明显有彻底绿化的趋势。   到这一步,蔡渊哪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动抬手制止了那孙子继续详说经过,道:“好了好了,情况我了解了,你就不要再说了……都散了吧,都先散了……小十七你留一下。”   得他准允,其他人都一溜烟的散了,只有脸色已经彻底绿化的小十七仿佛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蔡渊看着他,思绪却忍不住有些发散。   这些青年都已是他七世孙一辈的人物,间隔实在太远,而且,到了这一辈,蔡阀的人口规模也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所以,在此之前,他对他们的关注度实在不多。   一直到七日天变,一群降临者替代成为他的亲孙子,一天天寻着机会就往自己跟前凑,他这才对他们的印象多了起来。   据他了解不多的消息,面前这个“小十七”应该是在七日天变之前不到一个月才结的婚,而之前在他跟前献殷勤的一群降临者孙子中,他也见过小十七携他妻子一起往他跟前凑的情景,那是个非常俏丽可爱的丫头,和小十七站在一起,也算是一对佳偶了。   当时的他们当然都是降临者的身份,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而且,需要他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回到家里以后,他也习惯性的不喜欢多动脑子,让思维休息休息。   他现在当然也明白小十七的感受,在他的记忆中,前一刻小两口才刚结婚,下一刻妻子就要生了,而在这中间,他俩都有一年多时间身体是由那群降临者“经营”的。   哪怕这对新生儿千真万确是他的血脉,可就他的内心而言,依然难免有种被绿的感觉,而且,绿他的也是他自己这具身体,这反倒更让人感觉膈应难受了。   不过,他虽理解了小十七的心情,但他却必须让小十七接受这个现实,而且,还必须善待他的妻子和孩子,万不能以异样的眼光视之。   因为他已经想到,这种情况绝不是个例,反倒非常普遍!   修行者的另一半基本也是修行者,所以,夫妻双方都被降临者替代的情况是普遍现象,而即便只是夫妻之中一方被降临者替代,当原主回归后,依然很可能会接手一些“烂摊子”。   前一刻才刚结婚,下一刻孩子就能爬能喊爸爸了。   在外人看来,说破天去,这孩子的血脉也来自于他,最多不过就是换了个人格罢了,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接收了降临者留下的更强的修为和天赋,更完善精妙的修行体系,好处全拿了,一些随带的其他“资产”自然也得一起接收。   现在这世界也远没到平静的时候,站在他的角度,也不会容许回归的身体原主来翻这些旧账,把好不容易拧起来的这股劲消散在这种地方。   明明是宏大的百废待兴、世界重建剧情,生生拐到家庭伦理剧,那还得了?!   看着一脸惨绿的小十七,蔡渊现世好言相劝,苦口婆心,可惜,他并没有修炼理气宗的手段,效果不大,最后他也不耐烦了,干脆动用老祖宗的权威,很强硬的对小十七下了命令,明确要求他必须善待刚生产的妻子,一双儿女更是必须当成亲生骨肉对待。   “没得商量!”他最后一句话把小十七所有退路全部焊死。   最后,迫于他这老祖宗的“淫威”,小十七扭扭捏捏答应了。   看着这孙子远去,蔡渊忽地又觉得,这些孙子对自己如此敬畏,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孙子们全溜了,又剩他清静一人,在进入神游状态之前,他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决定在明日的大会上着重提一下这事。   既然已经预见到了此事可能引发的种种后果,他们自然不能坐视,静等事态恶化,而是必须主动有所作为。   正在这时,他忽地目光一凝,再次扭头看向侧门处。   只见一个青年正从那侧门走入,看着他,脸上自然便泛起了笑意。   来人自然便是顶着姜泰身份的姜不苦。   “阿泰!”蔡渊看着他便立刻出声喊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而后,他盯着姜不苦看了许久,而后,才神色有些复杂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你这是,来向我这个老头子告别的?”   “蔡……爷爷。”姜不苦原本是想如以往一样喊他“蔡议长”的,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换了称呼,他也知道,这是蔡渊最想听的。   果然,听他这么称呼,蔡渊脸上便泛起了笑意。   “我确实是来向您老告别的,另外,也是来向您老示个警。”姜不苦道。   蔡渊眉头一挑,道:“示警?哪方面?”   姜不苦道:“我这俩月游历各地,发现随着原主回归,原本极好的局面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变化。” 第三三六章 最重的补课   这两月,姜不苦游走各地。   最深刻的感受有两个,第一个就是从空间通道涌来的异世入侵军团的威胁程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笔直跌落。   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一日不如一日。   而且,以往的海量炮灰入侵背后蕴藏着一种冰冷的算计,不仅在算计其他世界,就连己方世界的“低阶蝼蚁”在这道计算题面前,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而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真就渐渐成了一群仿佛刚冲出巢穴的鲁莽野兽,对它们来说,智慧一下子成为了一种极稀缺的东西,哪怕是那些有着明显人类形态的异世生命,也只是空有其形而已,内里已经成为了野兽。   就像脑子被掏掉了。   异世入侵渐渐从以往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演变成一种自然现象。   这对此方世界的威胁程度自然迅速降低。   与之相应的,则是姜不苦感受到的第二种变化。   随着异世入侵的威胁程度迅速降低,在师绾暄等人的安排下,降临者就开始迅速退场,与异世入侵者的战斗主力也渐渐由真正的此界众生承担。   在他们看来,原本因降临者覆盖全球而被动形成的万众一心,全球拧成一股绳本来就是一种非正常状态,在劫波渡过之后,自然要让世界逐渐回归正常状态。   有种天外的回天外,众生的归众生的意味。   这种做法,无论是于这个世界而言,还是于他们这些合道之灵而言,这都是最适宜的。   至于因此会给本来已经整饬一体的世界平添多少波澜,他们并不是太在意,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哪怕因此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动荡,大概也就是个“此界正值技术性调整期”而已。   姜不苦却做不到这么淡漠,在查知到某种苗头之后,他暂时终止了在各地的游历,而是立刻来这里向蔡渊示警。   在他看来,蔡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掐灭某些苗头、杜绝一些隐患的存在。   “炎夏内部的变化我就不多说了,我想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除原天京基地市之外,其他人的意识都还停留在七个最大势力之间波谲云诡,无数中小势力摩擦碰撞的状态,现在这种局面对他们而言,冲击力太大,认同感不足……而且,相比于降临者,回归原主的性格普遍上都要恶劣一些,原本所处位置越高,越信奉武力的力量。   相比于以前,无论是他们的天赋和修为都有了巨大的提升,但我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普遍对自己现在所处位置有着不满,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多。”   一直沉默不语的蔡渊忽然道:“哪怕给他们再多,他们也会觉得不满的,再多之后他们还想要更多!”   “因为这种心理,再加上大家天生有抱团扎小圈子对外的传统,在炎夏一统之前的势力格局,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迅速扩散蔓延。”   “而炎夏之外的情况的则更糟糕,随着那些原主回归,他们表现出了更大的抵触和敌意。”   蔡渊道:“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换谁只是眨眼功夫,身周一切都被颠覆,各种神庙、教堂、祭拜的神灵忽然变得门可罗雀,全民信仰大滑坡,这种事情发生到谁身上都是有情绪的。”   见“姜泰”脸上露出担忧神色,蔡渊还反过来安慰道:   “这种事情你也不要过于担心,这就当是补课了……这本就是我们缺失的一课,以前用作弊的手段绕过去了,现在补回来,我认为是好事,太轻易得来的东西,人是很难珍惜、也很难铭记的,只有历尽磨难、千辛万苦取到的真经,才会被人铭记五内。”   说着他还笑了起来,道:“其实,我打心里是有些喜欢这种变化的,以前我总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有所怀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就出在这里吧。”   嗯,懂了。   只有付出了血汗种出来的果实才是甜美的。   “异世入侵的压力已经非常小了,按理来说,以现在的力量要完成镇压绰绰有余,比以前轻松太多,可实情却是,这种局面下却出现了大量的人员死伤,其比例远超以前压力最强的那个时间段!”   蔡渊对此,依然没有太多反应,反而道:   “这才是正常的,异世入侵的烈度虽然相较最巅峰时期降低了太多,但依然是世界性的难题,在镇压的过程中造成不菲死伤,这本在常理之中,反倒是以前你们将此界身份保护得太好,感觉哪里死掉一两个都能算是新闻。”   姜不苦愕然。   这话粗听有点冷血,可仔细回味,好像,真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降临者本身对于“只有一条命”的珍惜,再加上师绾暄等人出于“死掉一个腾挪空间就少一个”的想法,在这方面做了严格管控,可以说,降临者所在之身同时受到内外双重监管呵护,真就是想死一个都难。   现在这些身体“物归原主”,师绾暄等人撒手不管,再加上此界修行者的心性中普遍有着“信力量、重暴力”这种心态,在某些时候,他们对自己生命的珍惜,还不如降临者和师绾暄这些执棋者呢。   再加上大家心中各有一副账本,原本那“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超级BUFF随着降临者的离开便已消散大半,他现在所见这种“触目惊心”的死伤,反倒是这种趋势下的正常现象。   正如蔡渊所说,以前那么艰难却几乎没死什么人,那才是反常现象。   见“姜泰”始终皱眉不展,蔡渊道:   “陆上的情况你也不要担心,我虽没有亲去调查,了解的或许没有你详实,但大致的趋势我也心中有数。   事实上,早在一个多月前,随着第一波降临者离开,回归者逐渐融入社会,我们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在当时我们是可以采取一些措施的,也确实有很多人都建议这么做,是我否决了那些处置措施,以半放任的姿态让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呃……”姜不苦这次是真吃惊了,问:“为什么?”   蔡渊道:   “从根子上说,这次乱象来自于人心的不满足、不安稳。   而且,这是普遍现象!   相较于以往,所有人的天赋修为都有了巨大的提升,原本身处低位的,不会觉得够了,原本身处高位,甚至是一方雄主的,更会心有不甘……   无数人都这么想,我们若还要强行摁下去,只为了营造一个表面光鲜,那必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堵不如疏。   这就像是潜伏在人体内的暗疾脓疮,遮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哪怕是割肉也得主动将之挑出来。”   听了他这番解释,姜不苦的神色有些好转,但依然有一丝担忧未褪。   蔡渊最后道:“事实上,对于最终的形势发展,别说炎夏之内,哪怕全球局势,我也是很乐观的。”   姜不苦虽没明说,但看向他的神色却分明写着:“您为什么如此笃定?”   “我记得很多年前流行过这样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这话用到现在也是适用的。   哪怕现在力量者的比例相较以往高了不少,可真正的大头依然是普通人,力量者的占比不过就百分之一罢了。   用咱们炎夏的话说,在我看来,全球一体战略除了遏制异世入侵之外,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曾在一段时间内掌握了全球大义,同时,争取到了更多人心。   在此之前,经过三百年乱象纷争,普通人类已经习惯了带着镣铐、弯着腰、甚至匍匐在地生活,既往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强凌弱是常态、力量就是真理,可现在,他们却知道了他们是可以不带镣铐大步行走的,也可昂首挺胸不用弯腰的。   有了这样的体验,我不认为还有多少普通人会适应重新带上脚镣、弯腰匍匐的苟活。   所以,我相信我们已经掌握了全球大半的人心,而那些还在迟疑、摇摆不定的,我认为那些一心想着复辟的力量者们会帮我们把这些人推向我们。”   “这与其说是劫难,不如说是一场甄别和考验,那些不能适应和接受世界新秩序的,无论他们多么强大,都将被淘汰,剩下的,只会是愿意与新世界一起进步的人。”   姜不苦沉默。   他这话语中潜藏着一种异样的冰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在眼前铺开,凡是无法适应新世界的、还在为旧时代缅怀呐喊的腐朽者们,都将变成尸骸,铺出一条带领全球进入新世界的光华大道。   从理智来说,对于蔡渊这种做法,他是认可的。   可他自忖,自己永远都无法做出这种决定,还如此的坚定不移。   那条白骨尸骸铺就的光华大道,可不仅会有无法跟上时代的腐朽者们,比还有海量的无辜者、受波及者。   “这个世界的劫难度过去了,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真正的浩劫才刚刚开始。”他心中如是道。   在这场浩劫中,势力之间的利益消长都是小儿科,族群阵营的冲突、观念的冲突、意识形态的冲突……这每一项,都是要无数人命去填的。   “这是我们缺掉的一课,也是必须补上的一课,不然,这个世界就是畸形的,不完整的。”蔡渊似感慨似总结般说出这一段话后,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既然全球转悠了一圈,那你对海域现在的情况熟悉吗?”   姜不苦点头道:“也了解了一些。”   师绾暄等人在安排降临者回归一事上,对于因此会对此界人世引发多少动荡几乎毫不在意,唯一让他觉得他们在此事上多少还是有些良心的,就是他们在安排海兽海怪降临者返回时,对那些还在陆上与人类配合作战的,先让他们返回了大海,这才安排降临者返回,原主回归。   而原本在海域之中配合海兽海怪一起作战的人类也都提前返回。   可以说,陆海情况几乎倒退回了原先陆海各自为战时期。   不过,海域的情况还是比当初好了很多。   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异世入侵的力量大幅下跌,已经不足以触发全球海域的警戒线。   还另有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炎夏蜃龙以晕染之法驯化了野性意志,现在不再有野性意志那涸泽而渔般的调动。   有智慧海怪海兽的带领,海域乱象也勉强可以镇压,不过,单从死伤数量来说,远超陆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海域足够大,死伤虽多,成长补充的速度同样不慢。   蔡渊听完姜不苦对海域情况的描述,道:   “我想安排一部分力量再次回归深海,你有什么建议吗?”   “重回深海?现在?”姜不苦惊讶。   现在这个时候,每一个能真正被调动起来的力量都是异常珍贵的,可以说,这是此界炎夏中枢是否能够稳住局面的关键,这个时候安排去海洋,可就相当于自废武功、自损战力!   “我们原本已将炎夏龙气扩散到了海域范围,虽然非常稀薄,但至少迈出了从无到有的关键一步。”   蔡渊解释道:   “根据风水修士的观察,随着往海域支援作战的人类撤出,海兽降临者离开,分散在海域的龙气虽然没有立即消散,却如无根浮萍般,正在发生不好的变化,长此以往,龙气甚至可能会彻底消散掉。   他们的建议是,在一些关键节点派驻一些人员过去扎根,既能做些维护,他们自身又是基站锚点,可有效的防止炎夏龙气在海域中消散。”   炎夏蜃龙在信息海洋中陷入沉眠,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醒来。   姜不苦一时间都有些忘了这茬,听他一解释,才猛地回味过来,连连点头:   “这事确实万分紧急。   上次射日之变后,所有超凡存在都陷入长期的沉眠之中,再加上野性意志本来就被炎夏龙气驯化了一次,不用担心祂作妖。” 第三三七章 星河的雏形   “没有野性意志的针对,重返海域并不会受到刻意的针对。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海域之中的海怪本身,特别是那些觉醒智慧的海怪,领地意识都非常强烈,贸然闯入,必然与之起强烈冲突。”   蔡渊认真听着,问道:“我听说,海怪的习性普遍偏暴虐、攻击欲强烈,而海兽的性情则要温和许多,在你看来,可有适合咱们前期接触沟通的?”   姜不苦奇道:“您这是……想与他们提前打个商量?”   蔡渊道:“若有可能,我还想更进一步,与他们结个盟,若他们愿意更进一步融入炎夏体系,接受我们的分封,那当然更好……不过也不急,事情都要一步步来,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快找到突破口,迈出重返海域的第一步。”   结盟?分封?   听到这些词语,姜不苦便明白了蔡渊的野心,也认真思考起了其中的可行性。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点头道:   “那么我建议前期去接触那些鲸类与龟类海兽是最稳妥的。   鲸类海兽习性温和,只要不去撩拨他,他也愿意与人和平共处,虽然性情普遍有些孤僻,不善交流,但只要与之相处一段时间,便能得到他的默认,将你也视作这片区域的一员。   处着处着便就处成了同伴。   而龟类海兽则普遍有着明事理、懂厉害、识时务的优点,是所有海兽之中,最容易被炎夏的力量‘说服’的群体。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们的数量非常多,在各类智慧种千奇百怪的海域,这两类智慧种加起了几乎占了总体数量的百分之六,这是非常恐怖的。   哪怕只有其中一小部分适合与人类打交道,只要能把这股力量囊入手中,便已足够为炎夏重返海域扎下坚实的根基。”   而后,他又介绍了一些其他海兽海怪的习性。   因为长期泡在信息海洋中,让姜不苦能够轻易透过各类事物的表象看到更深的本质,可以说,对这些海兽海怪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们对自己的认知。   而此界炎夏以前虽然也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他们面对的都是降临者,并没有真正与此界土生土长的海域智慧种打过什么交道,了解自然也就少得可怜。   一个想尽一份力,一个想多听点,直到日落西斜,天色变暗,姜不苦这才将海域智慧种的情况大略介绍了一遍。   最后,他却提了个请求。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还会在此界停留近一年时间。   刚才入城后,我本来想去趟九珠箭馆的,但很显然,他们期待的是真正的姜泰回去,我若回去,彼此都尴尬,所以我就没去与他们相见了。   所以,我想请蔡爷去与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无谓的猜测担心。”   “好。”蔡渊答应道。   当姜不苦提出告辞,蔡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他知道,下一次再见,就是另一个姜泰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几次张嘴欲言,他很想问问对方的姓名。   因为他忽地发现,他连对方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可最终,直到姜不苦彻底消失,他这话也没有问出口来。   姜不苦心中的情绪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洒脱,但他更不喜欢将离愁别绪挂在俩上,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这次相见之后,他离开了天京,游走在世界各地。   一年之后,足迹行遍全球的他再次回到了天京,站在九珠箭馆之外。   一阵恍惚之后,姜泰睁开了眼睛。   眼前之景让他一阵错愕,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上一刻还在演武场的更衣室呢,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箭馆大门之外?   可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这种小事了。   他完全被自己身体中涌动的、充沛无尽的力量给吓住了。   印象中那已站在此界之极的武尊修为,与之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这还是我的身体吗?”他震惊失声。   他这些反应,也只是一个恍惚而已,守在九珠箭馆大门口的几个人,已经看到了他,立刻惊喜大喊:“馆主回来啦,馆主回来啦!”   很快,一群人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女子冲在了最前面,柔美的脸上带着惊喜。   ……   如同来时一样,只不过方向正好相反,姜不苦感到自己整个人忽地化为一种奇怪的状态,而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也忽地变得越来越虚幻。   天地变幻,真幻逆转。   然后,姜不苦就感觉一股力量就像是抓娃娃机一样罩在自己身上,自己的身形就如同被旱地拔葱般,迅速离地,向天外飞去。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的修为远非当初被强摄进来时可比。   当时的他面对这股力量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而现在,他却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   他体内劲力轻轻鼓动,这股包裹住自己的力量就如同缚身的锁链般一起晃荡变形起来。   “我若加一把力,是不是就能够挣脱这股力量的牵引?”   他心中正如此想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请务必小心,不要挣脱出牵引通道之外,其外乃是兆亿人心思潮的沉淀,浩荡无际,最擅湮灭人心意志,本次牵引只能保证您身在牵引通道之内的安全,一旦脱出牵引通道,后果难料,请小心!请配合!   谢谢!”   听到这温和的提醒,姜不苦立刻老实了下来,不仅彻底将体内力量收敛,甚至还刻意控制了自己的筋骨状态,以便让这股力量能够抓得更稳更牢一些。   他自己倒是不敢动弹了,可他担心那抓住自己的力量本身掉链子啊。   此刻,他呆了两年多的世界已化作脚下一颗小球,而他则已身处于一个光柱通道之内,外面,广袤虚无的空间中,无数细碎沉淀物如同飓风龙卷,随意肆虐游走。   充满了枯败和死寂,让他本能的感觉不适。   姜不苦觉得,这样的所在,任何一个生命体都会本能的感觉排斥。   可恰恰是这里,孕育出了一个奇特的第二蓝星世界。   他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张望着,看着光柱通道外飓风龙卷移动的趋势,发现它们的移动并非四散随机,隐隐以数个区域为核心汇聚。   他不由得凝神看了过去,所见之景却让他心中一怔。   在距离光柱通道最近的一个区域内,他看到了一颗仿佛仿佛乒乓球大小、介于真幻之间、仿佛半透明的小球。   这颗小球,除了比他脚下那颗更小之外,其他方面,还有着太多相似的神韵。   让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个系列出来的东西。   而他脚下那颗,可是一个有别于现世的蓝星世界!   “难道……那里也有一个类似的世界正在演化?”他心中很自然的就升起这样的念头。   他的目光不由向其他几个飓风龙卷移动的区域看去,或是距离太远,也或许是演化才刚开始,他只在一个区域遥遥见到一点极小的异样存在,而其他地方,更是一点异样都没看到。   虽然心中念头没有完全得到证实,可他心底其实已经非常笃定。   看着外面那充满枯败死寂之地,想到炎夏一直以来的传统审美。   他是完全洞彻了第二蓝星的形成机理的,他不会自大到以为这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炎夏中枢很可能比自己更早就认识到了这些。   既然这条路已经被验证成功,没道理就只有一个第二蓝星这么孤零零的悬在这里。   第二都有了,第三第四还远吗?   他看着外面那广袤和虚无,却仿佛看到了未来这里沉浮着成千上万的“蓝星世界”,形成一个有别于现世的壮美星河。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他发现自己已被拉出了光柱通道,已身在脱凡池外,阴冥世界之中。   这同样陌生的天地,却让姜不苦生起亲切熟悉之感。   “回来了。”   心中如此感慨着,身周空间波动,景物变幻,他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一个房间之内。   他盘膝坐在一张榻上。   看着周围布置,他心中回忆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些熟悉感。   这里对他来说,同样是陌生的,只是暂居的客所。   当时自己刚从云莱书院离开,被洪都学院邀请参加呼吸法交流学习,白天与人交流,晚上回这处客所静修,总共也就不到两个月时间。   在他的记忆中,这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他的几乎所有精力都在对呼吸法的学习和交流上,根本没有关注身外他物,此刻回归,还真得好好想想才能再次唤起沉淀在心底的那些模糊记忆。   房中陈设,和两年多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因他自己的生活习惯对一些桌椅陈设的方位布局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摆动,也都保持着原样,再加上一些基本阵法都在如常运转,不会因为长时间无人进入而落灰积尘,依然干净至极。   单看这个房间之内,仿佛他的离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两年多的时间,经历了种种神奇,见过了许多不可思议,可在此刻,这个平平常常的房间,仿佛这一切都被无声的消泯了大半,他的心绪也莫名的平静了许多。   他甚至陷入到一种奇妙的恍惚状态中,这种强烈的对比和反差,让他心中生起许多奇妙的感悟。   虽然当他再度清醒过来之时,并没有从这场感悟之中得到什么具体的收获,但他却感觉异常的满足,还有,充实。   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确信,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回到了现世蓝星,现世炎夏。   盘膝而坐的他从榻上下来,开门,出屋。   屋外,阳光炽烈。   正在天空运行的太阳处在正中偏西方向。   而他所在位置正是一座半山腰上,草木葱茏,山林寂寂。   他顺着一条树荫小径向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转角,便看见那熟悉的交流学习之地,不过,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他出了房间直到现在,原本聚了数百人的这处交流之地,仿佛闲置荒废了一般,除他之外,他就没有遇见第二个人。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几道虹光便从远处天空掠来,很快便落在他身前,化作几道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当年邀自己来洪都学院的刘副院长,而另外几位,他都很陌生,并不认识。   刘副院长看到姜不苦,脸上立刻绽放出笑意。   “刚才感到这里阵法被触动,我就知道多半是姜同学回来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询问道:“都说这次有幸被挑中成为降临者的都是中了大奖,全程从头到尾都经历了的,却是寥寥无几……怎么样,姜同学你这一次的收获必定不小吧?”   他好奇的询问着,眼神之中却带着一种期盼。   姜不苦稍稍感觉有些奇怪,点头道:“收获确实不小……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所有降临者回来后都会问的一个问题,刘副院长也不奇怪,道:“现在是新历三一八年八月二十三日……你应该已经突破金丹、晋入元神层次了吧?”   回答了姜不苦问题后,刘副院长再次追问。   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急切,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突破时状态有些特殊,和元神境有些不同,但是,单从境界层次来说,应该与元神境相当的。”   得到他的回答,柳副院长神色有些放松,而后,却又变得更加郑重的道:   “姜同学,事实上,早在你刚选择降临之后不久,六一学院那边就有确切的消息传与我们,说你若回归后修为突破到元神层次,一定要邀你往六一学院一行!”   说着,他的手中多了一份邀请函。   原本,修为层次不够的时候,姜不苦对于去帝都、去六一学院心中都是有着本能抵触之心的。   可现在,看着手中这份邀请函,那些抵触之心早已消散,心中反而有种释然。 第三三八章 回家(一)   见姜不苦很干脆的接了请柬,刘副院长很高兴,立即表示:“那我现在就给你安排行程?”   姜不苦没有立时答应,而是问道:“这邀请没有时间要求吧?比如让我回归后第一时间就得过去?”   刘副院长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当然是越快过去越好。”   姜不苦点头道:“那就好,放心,也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刘副院长顿了一下,还是点头道:“那好吧,你心里记挂着这事就成。”   说着他便取出了一枚储物戒指,递到姜不苦手里。   姜不苦奇怪的看着他,刘副院长解释道:   “六一学院那边早有交代,让我们务必妥善安排好你的行程,你既有其他安排,那么行程由你自己定夺就好。   此去帝都路程遥远,各种花销都必不可少,这就算是我们学校给你准备的路费了。”   听他这么说,姜不苦也就无所谓的接了。   随意扫了一眼,这个储物戒指的内部空间是个长宽高皆有十米,总达一千个立方,偌大空间,只有中间放了一个箱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显得非常空旷。   而这箱子中归整的摆放了一千颗上等灵珠,相较于普通灵珠,上等灵珠不仅体积更大,更关键是其内灵气更加精纯,不仅可直接加速修行积累,还是很多高阶阵法必须之物,还是高级灵子动力炉最合适的燃料,乃是驱动大型飞船、传送列车、天机眼阵列所必须的材料。   一颗上等灵珠至少价值百颗普通灵珠,一次路费就给出一枚空间这么大的储物戒指和价值超过十万普通灵珠的上等灵珠,实在有些夸张得过分。   姜不苦却也仅就迟疑了一下,就将之收了。   他现在真的有底气说一句“我对这些外物不感兴趣”,别说这上等灵珠,他身上还有价值比之更高、数额以十万计的贡献值不知道如何花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如此坦然受之。   他接受只是为了安刘副院长的心而已,自己若强行推辞,刘副院长怕是会觉得自己没有很好地完成六一学院的交代,心中始终耿耿……这反倒是给别人添堵了,这不是一个懂礼貌的人应该做的。   果然,见他爽快的接受了,刘副院长明显笑得更开心了。   很快,姜不苦便提出告辞,知道他另有安排,刘副院长也没有留他。   出了洪都学院,姜不苦没有立刻启程远行,反而寻乐处僻静所在,盘膝静坐起来。   他正在尝试与现世蓝星进行沟通。   虽然师绾暄等人承诺,所有收获都可以带回现世,但他在旧日大星也即炎夏官方编号中的第二蓝星所得收获,有很多是与星球本身息息相关的。   早在刚降临之初、修为还是金丹境层次时,他就领悟到的“缩地成寸”神通,随着修为突破,再加上他多停留的那一年,他不仅稳固了自身修为,与第二蓝星的契合程度更是趋近完满,这项神通也已直接修至达成,念动之间,便可抵达第二蓝星地表任意一处。   而除了这项神通,他还领悟到聆听一个世界的反抗心声、并将之收集、凝成一箭,将整个世界的反抗凝在这一箭之中射出。   世界之怒,万众一心。   其威能完全超越了精气神所能囊括的层面,更加高远,打击范围也是在他理解中最广泛的,不仅囊括了通常所知的物理层面、精神层面,即便是更加虚无,比如念头、比如目光、比如锁定,只要确实存在,并被标记,就会纳入箭矢的攻击范围之内。   用他的理解,此箭攻击的是存在本身,无论任何存在形式、只要被捕捉到形迹,都逃不出这一箭的打击范围。   打不打得赢另说。   至少不用担心打空。   他将这一箭命名为【倾世】,倾尽一个世界的力量发出的一箭。   这两项领悟不仅对他自身有要求,更需要他自身与世界的契合度。   第二蓝星不是现世蓝星,其中实在有着太多不同。   在那里领悟到这两项能力,是否也能在现世使用,他自己心中都颇有疑虑。   所以,自与刘副院长等人分开,离开洪都学院,得到一人独处的机会,他就立刻尝试起与现世蓝星来一次时隔两年之后的沟通。   话说,他与现世蓝星之间,也是有过很多“交流”的,他之所以能够领悟呼吸法,从“生命在于运动”这一常识中提炼出自己的道路,后来在云莱书院于持续开山凿路,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中领悟自然精进之道。   归根究底,这都是他这渺小个体与世界“交流”的结果,后来降临第二蓝星,能够如此快与之契合,领悟“缩地成寸”神通,也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基础。   他没有猴急的立刻上手,而是先调整自身状态,一点点找回降临第二蓝星之前,与现世蓝星最契合的那种心境。   然后,这才尝试着重新与世界“连线”。   下一刻,他就蓦地瞪大了眼睛,心境自然也从那种状态中退了出来。   “不会吧!”他嘴中轻声自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与世界“连线”之前,他预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即在第二蓝星领悟到的这两项需要世界配合才能施展的能力在回到现世后大幅度倒退,只余下心头一粒“种子”,需要他在现世循着已经走过一遍的道路再走一遍。   可当他真与世界“连线”,才感受到什么叫丝滑。   根本没有一点滞涩阻碍,无比丝滑,若非他心境波动实在太大,从那种状态中退了出来,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够直接一滑到底——与现世蓝星的契合度直接点满!   “可是……没道理啊!”   他已经非常笃定,现世蓝星和第二蓝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第二蓝星点满的契合度怎么可能直接移植到现世中来?   且不说两个世界的构成本质就有着很大不同,其大小同样天壤悬殊,第二蓝星直径不足十三万公里,而现世蓝星的直径,早已越过了两千万公里这个关卡,正在向三千万公里前行。   哪怕因为两个世界有着很多共通之处,第二蓝星点满的契合度最多也只能让人在与现世“连线”时多些便利而已,绝不可能一步到底。   “不可能是世界的问题……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姜不苦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问题在我本人身上!”   要么是世界有问题,要么是自己有问题。   反正是必然有问题的。   思来想去,姜不苦还是觉得这种猜测更合理一点。   反正他身上已经藏了太多问题,忽然又多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好像、似乎……也不是多么离谱。   想了一阵,他便抛开这些思绪,再次进入与世界“连线”的状态中。   既然如此丝滑,那就滑到底吧。   渐渐地,姜不苦感到自己就像一块正在迅速融化的黄油,与这世界迅速融为一体。   虽都是完满契合度,但和第二世界还是有着明显不同。   当他与第二世界契合之时,就像与之成为了伙伴。   而在现世,当他感觉完全契合之时,却感觉像是被此星“包容”着,像是被拥抱在怀里。   别说将感知深入到地壳层以下,就连地面以上的世界,他也只能感应到很有限的一片区域,而且,越往外越模糊,在此之外更大的区域,则已超出了他力量之外,只是一片黑暗。   许久之后,他从这种状态中退了出来。   “所以,我在第二蓝星领悟的两项能力都能使用,只是因为世界体量的不同,而受到了一些限制。   【缩地成寸】,凡是一万公里以内的任意一地,我都可以凭此神通念动即至,十万公里以内,只要我心中的有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并对彼此山川地貌所具气息有着记忆,便可凭此标记锁定,念动即至……所以,单靠图片影像给我的记忆都不成,必须是我亲身去过的地方。”   不过,即便是只有一万公里任意移动之能,也已超过九成九以上的元神大能。   一步上万公里,即便是绕星球走一圈,也用不了一万步。这样的速度,没有调查过的他不敢说乃是当世之最,但无论如何也必是名列前茅的。   而【倾世一箭】,也因为这种种限制,演变成了主动与被动两种模式。   主动模式,则是他可以主动摄取方圆万里之内山川草木乃至人心之中隐藏的反抗之力,融于一箭之中。   这能成为他的常规手段。   而在此范围之外,便超出了他主动摄取的极限,够不着。   不过,若是世界要主动往他这里灌,他觉得自己也能承受得住,毕竟那一刻的自己是受到全世界加持的。   在寻常时候,世界自然不会如此偏爱,但若真到如第二蓝星遭遇的那种危急时刻,努力寻找出路的世界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这便是他理解的“被动模式”。   不过,哪怕是常规手段,也是恐怖到无解的手段了。   他甚至觉得,在这蓝星之内,任何对手,都挡不住他这一箭问候。   嗯,那几位真神级别的存在除外,不过,即便是祂们,若被这一箭怼脸,至少也得弄个灰头土脸,甚至伤筋动骨!   这个发现,让他脸色有些古怪。   这岂不就是无敌了?   可我的修行,明显还没有触顶啊!   修为已到第二蓝星极限的他,在回归现世之后,分明感觉到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这可与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认知定位严重不符。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虽然耐打抗揍,可在战斗上真没什么特别的天赋,所谓“打得过的稳赢,打不过的稳输”,任何与自己战斗过的人,都能体会到什么叫无趣,没有意外,更不会有波折,在战斗之前,结局基本就已经注定。   他觉得,这种特质,能让自己始终处在同层次中第一流的高水准,毕竟,能够确保稳赢每一场能赢的战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可这种平庸也不可能让他达到超一流水准,就是有那种在实战上有着超卓天赋,甚至越阶而胜的天才。   可自己这一箭,谁顶得住呢?   最终,他只能将这认知的偏差归咎于这一箭本身的特别,若将这一箭的因素撇除在外,或许,应该,自己的判断还是准确的吧?   梳理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做迈步前趋之状,双目闭上,脑海中浮现出老姜村土地庙所蕴独特的气息。   然后,他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身形很自然的便从这方天地消失,空间很自然的为他让开了道路,根本不需要他动用丝毫强力去撕开。   下一刻,距离此地数万公里之外的老姜村土地庙中,姜不苦从容迈步而出。   蹲在神龛上的九叔公看到这一切,眼睛眨了眨,脸上泛起喜悦,神形向前迈步而出,只留下一尊泥塑神像蹲在那里。   “九叔公!”姜不苦笑着喊道。   一刻钟后,姜不苦走出了土地庙。   三天后,姜不苦又走进了土地庙。   这次回来,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待太久,就是看望一下家人。   在临走之前,他与九叔公姜有德有过一场对话。   “以我现在的能力,刻意很轻易地改善老姜村的局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任何一个修为有成的大修,其成就都会惠及成千上万的人,让他们的生活直接跨入另一个层面。”姜不苦道。   九叔公道:   “那你想做出什么改变呢?把老姜村这一隅之地变成另一个模样,让老姜村所有人直接过上最上等城市人的生活,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你若真那样做,老姜村所有自力更生、全都能靠自己双手吃饭的庄稼人会全部变成废物!   好的生活谁都想要,可那需要各人自己去创造,一般的提携帮助那叫贵人,可你现在的层次太高,离普通人太远,一根汗毛就能把所有人压死。   你若那样做就不是贵人,而是玩人了!”   姜不苦摇头:“我也觉得这样不妥,所以没做任何事情……可我明明有能力做些什么,却什么也不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我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刚修行打基础的时候,也得了大家很多的帮助。”   最后,两人经过一番沟通,姜不苦将刘副院长赠出的千颗上等灵珠取出了九百颗递给九叔公,道:   “我既然不能直接出手,那这些东西就寄放在你这里吧,以后村中若有能修行的小孩,不说给他多好的资助,至少不能比县学同龄人差吧。   若有人有其他发展际遇,或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却苦于没有起步资金而无法施行,您就适当的帮一下吧。   也不需要帮太多,勉强够当个贵人就成。”   说到最后,姜不苦笑了。   听他这么一说,九叔公也笑了,便也坦然收下了九百上等灵珠这笔对老姜村来说无法想象的天量巨款。   做完这事,姜不苦心情轻快不少。   对九叔公挥了挥手,就一步迈出,从老姜村土地庙再次来到数万公里之外的洪都城中。   洪都位置在炎夏陆疆中也不算太偏,虽不在核心圈之列,但最早的州府从建制至今也有两百多年历史了,比那些真正新生的偏远之地也要繁华太多,但其距离帝都,依然有着极遥远的距离。   单是两者之间直线距离上隔着的副都级辖境便有三十七个!   虽说以他缩地成寸的能力也就不到一千步的路程而已,但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他,还是想尽量的多体验下更多出行方式。   还能多见一些世面。 第三三九章 回家(二)   十天后,帝都西站。   随着一辆体型修长,线条简洁流畅的传送列车抵站,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中涌出,姜不苦也混在人流中走了出来,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大世面好奇宝宝的样子。   自从洪都出发,这一路行来,他几乎换乘了所有交通工具。   做得最多的是传送列车,其次就是飞船,除此之外,还骑乘了多种飞禽驮兽,坐过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古董飞艇,还乘坐巨轮在一座面积近百万平方公里的五光湖泊之上经过。   短短十天,自然不足以让他领略现世的风采,但却让他彻底,其中所蕴藏的深邃浩瀚,远非第二蓝星可以比拟。   这十天旅程,是充实的,也是轻松的。   更让他彻底“洗去”了从第二蓝星沾染来的许多不合时宜,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回到了现世。   他正在车站广场上好奇的向四周打量观望,与记忆中几百年前的某些场景做着对比,并从其中的异同之处去思考其背后的根由,可以说,这是一项只有他才能体会到的乐趣。   在广场出口,同样聚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向广场内张望,寻找他们等待的目标,还有不少人手中高举着提示牌,以方便大家在如此密集的人流中找到自己所对应的那一个。   他的目光饶有兴趣的在这些提示牌上扫过,正要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忽然,他的脑袋循着刚才的轨迹逆着转了回去,眼神也循着刚才的随意扫视返了回去。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张大大的提示牌上。   【洪都姜平】   这块牌子被一个活泼靓丽的少女高高的举着。   姜是一个大姓,以平为名更是非常大众普通,以炎夏现在的人口规模,姓姜名平的没有百亿也有十亿,哪怕是此时此刻另有一个姜平与自己同乘一车,一样从洪都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却看到了那少女身上亮的晃眼的生命灵光。   在这个广场上,可以说几乎所有人身上的生命灵光都不差,高天赋、高修为者比比皆是,虽然帝都从没立起任何门槛,凡炎夏人皆可自由进出来去,可以帝都在现世炎夏、甚至整个蓝星的地位,有那心气、有那资格踏上这块土地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但与这少女相比,他们却都像是白炽灯下的萤火虫,尽被映衬得黯淡无光。   但凡遇到这种打破常理的妖孽,所有人心中都会第一时间蹦出一个名字。   六一学院。   一个六一学院的女生正在等待一位从洪都过来的姜平。   再巧合也不可能有这么巧。   所以,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姜不苦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来到少女身前。   在他向少女走去的时候,少女的目光就已经锁定了他,瞳孔因惊喜而有明显的变大,她主动跑了过来,恭敬执礼问候道:“姜前辈!”   她这称呼让姜不苦心中有很强的吐槽欲,我永远十八岁,好吧!   面前这少女的情况在他眼中一目了然,骨龄十九岁多将近二十岁,修为三劫金丹境层次,若以修为论,自己确实该当一声前辈。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姜不苦面带疑惑的问:“你是六一学院的学生?专门来接我的?”   “嗯,嗯,是的。”少女连连点头。   姜不苦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从这里过来?在踏上这辆列车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选哪条路走这最后一段!”   少女道:“自从洪都那边传来前辈已接受邀请,即将过来的时候,校长就给我们这些一、二年级的女生安排了这个任务。   从那天开始,我们便做了分工,确保无论您从哪个方向、选择何种方式过来,都能第一时间接到您。”   说到这里,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将右手食指轻抵在耳朵上,在外界看来,她除了做了个手摸耳垂的动作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姜不苦却清晰的看到,当她食指与耳垂相触的刹那,一道道奇妙的波纹便从她身上扩散了出去。   那些波纹,被他轻易的还原成了声音。   “姐妹们,收工了,收工了,姜前辈已经被我接到了!”   很快,一道道的波纹便又从远方各处面前少女所在之地汇聚而来。   “雨薇,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是啊,拿出你的全套本事,一定要让姜前辈感受一下什么叫宾至如归!”   “那我们可就先回去了?”   “……”   那些波纹同样被姜不苦还原成了一道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只是,怎么全都是女生呢?   单从声音就能想见她们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活泼阳光、青春无敌的气息。   这真是……   等等!   姜不苦忽然回过神来,一脸讶异的看向面前这少女,道:   “你们校长会安排人这么大费周章的蹲守我,实在有些出我意料之外,可怎又全都安排女生呢?”   少女闻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偷偷吐了吐舌头,自己刚才和姐妹们的交流必然已经被姜前辈尽数看在眼里了,这让她有些尴尬。   面对他这么犀利的一问,她只是摆手道:“这都是校长安排的。”   有问题您去问校长,我可不知道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深意。   姜不苦沉默了一下,问:“你们校长怎么称呼?”   “陈东东。”少女道。   “陈东东?”姜不苦轻声念了一遍,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确实没这号人物啊。   而且,这名字是不是起得太随便了点?也不知道这人父母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过,当他心中多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又觉得还行,至少给人一种很顺口、很亲切的感觉。   他便放下了这件小事中所透出的古怪,向广场外迈步,见少女还杵在那里,道:“走啊!”   “哦?好!”少女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走了一阵,见气氛沉默,少女主动道:“您或许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一任的陈校长是个女校长,也是第一位担任六一学院校长的女性,也是我的偶像。”   “哦。”姜不苦应了一声,也觉得这人非常了不起,凡是能够打破某种无形规则之人,都有其非凡之处。   走了几步,姜不苦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不礼貌,人家女生主动与自己搭话,哦一声就对付了似乎有点过于敷衍,便找话问道:“你怎么称呼?”   “郝雨薇。”少女道。   两人出了广场,姜不苦左右张望,像是在玩什么找茬游戏,想要从这人流往来如梭之地找到什么抓眼的东西。   郝雨薇也好奇的四处看了看,问:“您在找什么?”   姜不苦道:“我在想你们那位校长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郝雨薇噗嗤一声笑道:“您想多了,陈校长就给我们做了这一个安排。”   “那咱们下一步去哪里有安排了吗?”   “当然是直接去学校啊。”   “不带我先去逛一遍帝都名胜吗?”   “没呢……不过,您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可以直接与我说,咱们现在就可以去,就算有我不熟悉的,我背后可还有一整个后援团呢,一定能让您满意。”   “那好,咱们走吧。”   “去哪?”   “六一学院啊。”   “啊?”   “要论名胜,这周边还有比这更有名的吗?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耳朵就已被这个名字磨出茧子了。”   一番闲扯,姜不苦虽依然不知道那位陈东东校长这么安排背后的深意,但至少这一路闲扯下来,他的心态变得越来越轻松,心底那点本就不多的“初来乍到”的心态也逐渐消散。   当飞梭缓缓降落,停到一座看上去也并不是多么雄伟壮观的大门前,看着眼前这与其盛名严重不符的普通大门,他既不感觉激动,也没有什么紧张,就像是回家一样,感觉只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郝雨薇收了飞梭,来到姜不苦身前,见他呆呆地站在大门口,抬头大量,止步不前的模样,这种做态在六一学院门口是非常常见的,几乎所有修行人第一次站在这里,心中都会有一种朝圣的心态,她自己就亲见过不少,就连她自己,也曾如此驻足流连过!   见姜不苦如此踟躇,她心中反而觉得高兴。   过了一会儿,她才上前道:“姜前辈,我带您四处参观一下吧?”   姜不苦没有理她,依然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郝雨薇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位也就长相老成着急了点,真实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姜前辈”就像是一个受尽风雨剥蚀的老人,仿佛站立在时间凝固之中的雕塑。   她摇了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他正盯着大门上“六一学院”这四个大字上。   她介绍道:   “这是学院的第一人校长亲笔题写的,说起来还有一个趣事呢。   现在有很多人研究咱们学校的名字取得多么多么的好,因为直到现在,‘六一’都是与儿童绑定在一起的,这寓意着永远年轻、活力和无限的可能性,无限的创造力,不被窠臼陈规所束缚……就这一个名字就能堆出一屋子的学术论文出来。   可实际上,真正的原因不过是那年的六月一日是咱们学校正式开校的时候罢了。   若是开校时间是六月二日,咱们学校就不会叫六一学院,而是六二学院了。”   “欧老校长?”   她正说着,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姜前辈的声音,莫名的,她居然从这短短四字中听出了一种沙哑哽咽之感。   扭头看去,看见的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或许是错觉吧。”她心中如是道。   嘴上道:“您也知道欧自远老校长啊?他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却最是受人敬重缅怀的老校长呢。”   “嗯。”   姜不苦轻轻应了一声。   他当然也是记得欧自远老校长的,在他的记忆中,有关老校长的记忆不过才过去十几年不到二十年而已。   在“穿越重生”之前,他可是帝都大学的学生,虽然看到老校长的时间不多,但每年总还是有那么几次机会的,在开学阅兵典礼上,新生欢迎晚会上,一些重要的讲座、公开课上。   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些多年前的记忆随着他念有所动,立即变得鲜活无比。   可恰是如此,记忆中的画面越鲜活,这大门题字所受三百年风雨剥蚀、岁月变迁就尤能让人体悟其长度。   那一霎,他的情绪止不住便有些哽咽。   而听到郝雨薇讲述有关校名诞生那段趣事时,莫名的,他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些画面,仿佛真看到了欧老校长站在高台上宣布将学校命名为“六一学院”的那个瞬间,而他本人,仿佛便置身在人群中,与其他师生一起,听他宣布“六一学院”的诞生。   又驻足站了一会儿,姜不苦迈步便往里面走。   郝雨薇赶紧跟上,将刚才那话又说了一遍:“我带您四处参观一下吧?”   姜不苦自顾自往前走着,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随便走走。”   见他头也不回,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便自顾自走去,郝雨薇嘴巴无声的鼓了几下,轻轻跺了下脚,只得不远不近的在他身后跟着。   她们一群小姐妹,可没有一个是蠢笨的,对于陈校长的安排,她们自认为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只要不是心理问题,但凡是踏上修行路的,就没有不漂亮的,修为到了金丹层次,那“天生丽质”就可以直接改成“自生丽质”——自己说了就算!   更何况双十年华,青春无敌。   她们从不讳言自己的魅力。   而姜平,毫无疑问是新历以来,最大的一颗“沧海遗珠”。   他所创造的呼吸法对整个炎夏修行体系,带来了深刻的、触及根本的改变。真要说其在修行史上地位,也就陈中夏、李未晞二人可以与之并列。   而他却不是六一学院出身。   在她们想来,陈校长让她们这群青春无敌的小妖精出马,没有明说的理由便是:“给我把他拿下!”   之前倒还好,两人有说有笑,可自从进入学校,“老前辈”好似真就一点点成了真·老前辈!   不仅将她这个官方指定导游完全扔到了一边,看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不仅没有一点进入修行圣地的胆怯生疏,反而越来越信步从容,步履之间,就差没把“这是我的地盘”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这哪像是初来乍到,分明就是回家啊!   踩着脚下道路,越往前走,姜不苦越觉熟悉,心态也越发坦然。   他已经抛开了其他杂念,就循着这感觉向前而去。   忽然,他感觉手背传来一阵温热之感,与之同时,仿佛细密倒刺在手背上刷过的感觉也传入心间。   麻酥酥的。   痒。   想笑。   他本能的把手让到了一边,扭头看去,却见一条黄白间杂的土狗正凑在他身边,舔他手背,见他手背躲开,居然还主动追着手背舔了过去。   真·舔狗。   此情此景,姜不苦没去想为何一条土狗能够无声无息溜到自己身边来舔自己,他既有些嫌恶、却有着更多喜悦和开心,他笑出了声,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死狗,滚远点!”   他这随意一脚,元婴修士能被直接踹爆,可被他一脚踹在前肢肩胛附近的土狗却只是飞出去几米,四肢稳稳着地,汪汪汪叫了几声,不是痛苦,而是开心,一着地便又向他窜了过来,又要扑上来,见他作势又要踢,便围着他打转,一边呜呜汪汪的乱叫,一边尾巴乱摇。   这么殷勤的做态,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姜不苦都被他感动了,伸手在它头上揉了揉。   被他伸手按在头上,土狗双目紧闭,前肢微微下伏,乱摇的尾巴停止了晃动,一副巴适惨了的神态。   姜不苦这才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石砌广场上,就在自己正前方,便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殿。   典藏阁。   看着此地,姜不苦笑了。   信步走了上去。   那条土狗则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时而左,时而右,时而跟在他身后不知在嗅着什么,忽地又一下窜到前面去,充满无穷精力的样子,不来扰他,却也始终不离他左右。   走到大殿门口,正要进去,姜不苦却忽地顿住了脚步,向左侧走去,没什么特别的玄乎感应,他就是觉得这么迈步出去很舒服,很自然。   于是,本来笔直向典藏阁走过去的他,在殿门口又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向旁边走去。   循着那种舒服自然的感觉,行走的姜不苦又调整了两次路线,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台阶之前。   这个台阶,向猫咪葱茏的山上延伸而去。   姜不苦仰头打量了一下,便拾阶而上。   ……   看到“姜前辈”一脚将那条傻狗踹飞数米,郝雨薇就已经彻底傻眼了。   刚入校的她向学姐请教一些规矩,学姐告诉了她很多“禁忌事项”,比如不能在哪位老师面前提到哪个名字,在去上什么课之前不能吃口气过重的实物之类,这都是往届前辈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而在这禁忌事项的第二条,便是那条在典藏阁周边浪荡的土狗千万别去惹,千万千万千万!   其他禁忌事项都会明确列明触犯的后果,只有这一个,没有任何明确提示,只有反复三遍的“千万”仿佛在传递什么。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那条土狗居然被踹飞了!   她还没缓过神来呢,禁忌事项第一条也被破了。   看着姜前辈拾阶而上,往山上而去,她终于高声提醒道:“山上不能去!”   可拾阶而上的身影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步履不停,节奏不变的向山上而去。   而那条土狗也跟在他身边往山上行去。   然后,他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正被一个无形罩子扣着,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传出去,她高喊而出的声音变成了来回往复的回音,在她耳边震荡不歇。   “看着就行,别吭声。”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   她扭头看去,就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一头齐肩短发、飒爽干练的女性。   正是校长陈东东。   这可是她的偶像,这么近距离的与她站在一起,郝雨薇感觉如山一般的压力摁在肩头,结巴道:   “校……校长!”   陈东东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关注着那拾阶而上的身影。   见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藏在无形气罩中的她居然裹着郝雨薇一起,来到台阶前,顺着台阶一点点往山上而去。   被提溜着被动跟随的郝雨薇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这蹑手蹑脚仿佛做贼一般的身影,心中塑造的完美偶像形象直接破碎。   姜不苦顺着台阶一路往上。   最后,道路尽头,他看到了一座小院。   他信步来到院门前,一道门扉很虽然的拦在了前面。   姜不苦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推,那围着他乱窜的土狗已经先他一步,直接用头顶开了院门,一个纵跃就窜了进去,然后,在满院撒欢,这里扑丛野花、那里追一只蝴蝶。   除了一些随意开放的野草野花,还有几株很有年代的灵茶树,从其生长状态来看,必是有人定期维护打理采摘的,不然,若任其肆意生长,绝对已经变成另一个模样。   紧邻小院的茶室,一些随意摆放的桌椅,都非常干净,好像这里的主人上一刻才离开,很快就要回来。   站在院中的姜不苦,已经抛开了所有的疑惑和猜测,只是循着那种感觉,直接迈步穿过了小院,进入屋中。   穿过茶室,很自然的,他的脚步停在了一间修炼静室门外。   这一次,他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就像是推开自家的卧室。   屋中,一道身影盘膝坐在床榻之上。   姜不苦看到了自己。   不是姜平,不是姜泰,而是姜不苦,老年版的。   须发皆白,鹤发童颜。   那个老年版的自己,虽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蕴藏着充沛的生机,闭目盘膝,仿佛沉睡。 第三四零章 回家(三)   院外。   偷偷尾随而至的陈东东静待了许久,可除了那打开的院门证明刚才确实有人来过,再没有一丝动静传出。   她心中闪过很多猜测,却也没有贸然闯入。   直到一个小时后,她的神色才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就这样,半天过去了。   还在院外等着的她情绪越来越纠结,终于还是一步步小心挪到院门口,慢慢走了进去。   院中自然空空如也,不仅看不见人,连那条狗仿佛也已消失。   她慢慢穿过小院,穿过茶室,一直来到修炼的静室门口。   正做出伸手推门动作的她却在推门前一刻停住了,然后一点点收回了手,一点点小心往后倒退出茶室,倒退出小院,最后,轻轻合上院门,返身下山而去。   此后,这座小院再次陷入到一种宁静的氛围中,淹没在漫山的草木生机之下。   除了每隔一个月,陈东东亲自来这小院中打理一下,静坐一会儿,其他时候,此地都毫无人迹。   小院中的杂草野花与周边山景一样,从葱茏翠绿到黄叶纷飞、枯败凋落,再到冬雪皑皑,小院淹没在漫山雪景之中。   继而又是新的一年轮回,草木复苏,万物惊蛰。   而当日之事,除了在陈东东和亲眼见证了始末的郝雨薇心中留下了痕迹之外,并没有在六一学院掀起丝毫波澜。   最大的影响,也就是那些经常来典藏阁的学员忽然间发现,那条原本常在典藏阁附近浪荡的土狗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了。   新历三一八年过去,转眼间,新历三一九年也一点点走到了尾声。   ……   从推门进屋看到老年版自己的那一刻,随着他这一路走来,原本脑海中便已有了一些零星记忆片段的姜不苦立刻便通透所有。   那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就像是打开的闸门,从天变之后到“穿越重生”之前,三百年间的记忆如泄洪之水般冲入心头,填补了自从天变之后到自己“穿越重生”之前这三百年的空白缺失。   这些记忆信息很自然的便与他“穿越重生”之后的记忆、经历接续上了,从在老姜村吃百家饭长大,到入学之后、正式踏入修行道路的种种,贯通一气。   在此之前,姜不苦始终觉得自己有些愚鲁、迟钝。   而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点破了心头一道厚厚的迷障,自然就变得通透了许多。   对于自身现在的状态,以前困扰他的种种疑惑,也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面前这个老年版的自己,确凿无疑的,就是一具只有生机残余的躯壳,空壳,所以,也不可能真的睁眼醒来,蹦出第二个“姜不苦”。   虽然能力或许会因为经历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他的性格始终没变。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是不会给自己自找麻烦的,而毫无疑问,若榻上那个自己睁眼醒来,变成另一个“姜不苦”,在他看来,那就是最大的麻烦。   “我是谁”这个问题已经足够烧脑了,他不可能再自己给自己额外增加认知难度。   所以,姜不苦永远只可能有一个。   在接收完缺失的三百年记忆之后,姜不苦也明白了原本自己的打算。   原本的自己,踩着世界前进的节点,一路开挂,始终站在世界的前沿巅峰,从修行的完整度、沉浸度来说,是有着重大缺失的。   用一个比较特别的比喻,此前的他大多时候都处在第三人称的旁观者角度,站在上帝视角看待修行这件事,而缺乏第一人称的主观成长视角。   再一个,也是更关键的理由,便是新历三百年那次自己以九州元神突破,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撬动整个蓝星的支点,他自己的道路却也因此出现了重大偏差。   最后一步步成为九州世界的主宰,这固然让他的力量一下子大了无数倍,却也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激流中心,以兆亿计的人心思潮在源源不断的向他发起冲击。   哪怕他有近乎无穷的炎夏人道化作功德加持守护,但这也不能永葆无虞。   更何况,九州世界要想迅速发展,他本身这个“骑墙状态”便是最大的掣肘,相当于是“先天残疾”,要想纠正这状态,首先要做调试的,就是他自己。   勇敢的、更彻底的融入进去,而不是躲在功德加持之下懦懦不敢前。   最后,从诸神世界决斗之主的神格中得到启发,领悟镜像本我之法,由此更进一步,在本我念头之外,将自身分离成【人性侧】与【神性侧】两面,一体两面,如同硬币的两面,手掌的掌心手背。   如此,【神性侧】便可更彻底的与九州世界相融,不再担心无尽人心思潮的磨蚀冲击,治疗好九州世界的“先天残疾”。   而【人性侧】则在他的安排下,会完整的重走一遍修行路,补齐那缺失的第一人称视角。   如此,他将同时兼具上帝视角与第一人称视角。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从头开始再走了一遍修行路的他,修为一旦突破到元神境层次,就可以返回此地,再次回归入驻原身便好。   因为这本来就是自己的真身,自己就像是远行归来的游子,自不可能有丝毫的阻碍。   至于自己“穿越重生”之后被自己一步步修炼到元神境的身体该如何处置,当时的他并没有仔细去想这个问题,但无论如何,其重要性都不可能与自己的真身相比。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可能舍真身不用而用新躯。   他现在,只需要念头一动,便可回归真身。   但已到这最后一步的他硬是死死摁住了内心那发自本能的冲动。   不是他改变了初衷,而是,他看到了另一种解决办法。   十几年前,在“穿越重生”前夕的自己固然强大至极,但毕竟不是全知全能,若真到这一步,也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所以,当时的自己不可能完全预知重走这一遍到底都会有些什么收获,这只有真正走过才会知道。   而现在,携着重走一遍的收获的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第二蓝星,以天道记忆为核心,演化无尽信息海洋,继而星球根据这些信息准确对应生成星球及其上的一切众生,而星球及其上众生的活动行为,又会反过来对信息海洋中相应信息做出改变,被改变的信息海洋继续深入,将这些改变最终传递回天道记忆处,天道记忆也会随之做出相应改变。   这是一个正向的双向奔赴。   这种流转循环本身,被他称作“星球之炁”。   洞悉了这种本质后,他将人体看做了另一颗类似的星辰。   心灵意识,或者更准确的说,本我念头便是这颗星辰的【天道核心】。   日渐精进,在体内不断繁密而深入的符文结构便是那越来越完善的【信息海洋】。   而身躯本身便是星球本身,也就是【物质世界】。   在这个理论中,【物质世界】是可以完全由【信息海洋】来表达的,哪怕物质世界被彻底摧毁,只要【信息海洋】中记录的信息完整,【物质世界】可以迅速重塑新生。   甚至,哪怕是【信息海洋】遭到破坏,只要【天道核心】还在,便可以重新演化出【信息海洋】,继而重塑【物质世界】。   说得更具体明了一点,那便是血肉重生、滴血重生直至最后的念头重生,哪怕身躯被磨成齑粉,连一滴血都不剩,自也不可能有任何符文结构存在,可只要一个念头,便能立刻满血复活,而因为镜像本我之术,只要九州世界不灭,他的念头就不可能被灭,到了那一步,哪怕身在九州世界之外,不灭的他同样有如神祇。   而当下的他面临的抉择是,拥有两个身体,他必须舍弃一个进入另外一个。   若有可能,成年人的他当然是想全都要。   而他从这里得到了灵感。   虽是两个身体,但是,【天道核心】却是唯一的,就是自己!   那么,同属一个【天道核心】的两个物质世界,是否有合二为一的可能呢?   而很显然,因为【物质世界】本身的特性限制,两个身体不可能融合变成一个身体。   可在【信息海洋】层面,这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物质世界】的一切种种,是可以完全由【信息海洋】记录并表达的。   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同属一个【天道核心】的两个【信息海洋】,不会有丝毫的排异不适,很轻易的便能合二为一。   按照这套理论,这个想法,完全是可行的。   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才刚突破不久的他还无法做到将自己现在这具身躯完全用符文结构记录表达。   这事的难度其实并不大,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么想着,他便一步上到榻上,盘膝坐在另一具身体的旁边。   在闭目之前,他看到了随他一起进屋的土狗。   自从进屋之后,原本活力无限的他变得乖巧又沉默,安静的趴在门口,眼神在两个身体上来来回回。   姜不苦现在自然知道这土狗到底是谁,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我要闭关一次,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你帮我看着点!”   “汪,汪汪!”土狗冲他吠了两声,又是哈哈的吐舌头,又是使劲摇着尾巴。   姜不苦心中非常奇怪,这家伙莫不是变了个模样,连语言功能都失去了?   不过,他暂时也没时间来研究这个,得到应诺后他便闭目入定。   真身近在咫尺,一个念头就能回归,这个诱惑他拒绝了。   在他看来,这次“穿越重生”,最大的收获不是领悟了什么神通妙法,也不是走出了呼吸法这条修行路。   真正让他珍视的,是在这十几年中养成的性格。   或许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但这在他看来,却比一切外在的收获都更加宝贵。   所以,他很轻松的便忍住了这诱惑。   心中既然打定主意,便会很坦然的将之施行到底,哪怕时间不舍昼夜,向前奔流,他的状态也没有丝毫动摇,做着穿针引线般的水磨修行。   随着他这一路晋升,他体内其实已经积累了很多符文结构,它们默默地为他所有神通手段做着背书。   但相比于他整个人来说,这些符文结构的记录还远远不够。   有关他身体各方面的信息的,眼耳口鼻舌身,心肝脾肺肾,周身肌肉骨骼皮肤,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血液循环系统,灵气吐纳炼化系统,力量搬运系统……组成身体的基本单元细胞,细胞结构……   这一切他都必须以符文结构的形式记录下来。   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且极其需要耐心的工作。   其工作量,相当于一个人完成了人类基因序列的记录及确认工作。   三百年记忆回归,变成完整的自己,眼界远非踏入此屋之前可比,以他现在的眼光,能够看出这一切不仅过于臃肿,而且,也有太多是不必要的、可以消除的部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直接将这些部分省掉,不纳入记录之中。   真若如此,承载了他这具身体的【信息海洋】就是不完整的,有缺失的,相当于合了个残疾过去。   而且,去芜存菁,也必须要先有“芜”的存在。   若芜都不存,菁从何来。   所以,这是不能偷懒的水磨工夫,真想省事,最终坑的就是自己。   好在,现在的他,单就【天道核心】的配置来说,是世界最顶级,刻录效率快得惊人。   再加上他非常有耐心,一旦下定决心,便坚定不移的施行,不打一点折扣。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体内的符文结构也越来越浩瀚繁密,渐渐地,好像真有一片海洋在形成。   眼、耳、口、鼻、舌、身、心、肝、脾、肺、肾……   肌肉、骨骼、皮肤……   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   细胞结构……   身体的一切正在一点点被符文结构记录下来。   【物质世界】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被记录进入【信息海洋】之中。   沉浸在这样的体验中,姜不苦已经完全被这变化本身,被这别样新世界的一切所吸引,完全不曾察觉时间的流逝。   越是记录,他越有种上瘾的感觉,沉浸其中,无比享受。   这一天,他还想着继续刻录,却发现,身体的一切信息都已经被自己记录了下来,已经再没有新的信息供自己记录。   他睁开了眼睛,房间中的一切,和他闭眼之前一模一样,除了门口那条土狗变换了姿势,趴得离他更近了一些,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他再次闭目。   立刻便感受到了符文结构形成的信息海洋。   而后,随着他念头轻动,现有姜平之躯便开始一点点虚化,光化。   他的身体开始泛起莹莹微光。   最后,他从一具血肉之躯变成了由无数符文结构构成的奇特生命。   而后,随着他念头再次一动,直接入驻身旁老年版姜不苦体内。   那构成姜平的光化符文便随之一起,如同流水一般流了过去,钻入老年版姜不苦体内。   随着他念头的回归,及另一躯体所有光化符文的涌入,就像一台歇工多年的汽车,重新打火启动。   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越来越快;   血液开始流动,越来越快;   胸膛缓缓起伏,身体有了呼吸,剧烈且灼热。   紧闭的双目,分明可见眼珠在转动,即将睁眼醒来。   他身体的一切机能都在快速而高效的被唤醒。   终于,一切就绪,姜不苦睁开了眼。 第三四一章 给得太多   随着真身苏醒,变化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进一步的提速。   他真身形象本是一位老者,现在,却仿佛时光倒流般,从外在最显而易见的肤色、皮肤的褶皱,毛发的状态,到肌肉、骨骼、脏腑乃至细胞的状态,从最表层到最里层,体内所有一切都在逆向生长。   这不是任何变化之术,以他的境界,早对身体拥有了极强的掌控力,对于自身模样完全可以做到随心所欲,想变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但这和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改变截然不同。   这是真正的返老还童。   这完全是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最后,当这种逆转之势停止,仿佛天变之后三百多年的时光从他身上被轻描淡写的抹去。   他念头一动,弥漫在身周空间的水汽在他身前凝成一方晶莹通透的镜面,将他现在的模样完全呈现在镜中。   看着自己的模样,饶是他现在那打磨得坚韧至极的心志,这一刻也忍不住有些恍惚。   若是没有三百年记忆回归,镜中模样,就是他对自己的认知。   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岁左右年纪,正在帝都大学读书时的模样。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外貌改变,整个身体的状态,也都回到了那个状态。   这和修为高低无关,譬如年幼之人,哪怕身体虚弱、胖成一个球,一旦放学下课,就会忍不住跑来跑去,和同伴你追我打,哪怕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想停下。   而若是年长之人,哪怕体质极佳,若非必要,也会缓步慢行,除非锻炼身体,不然,哪怕遭遇十万火急之事,能够大步快走,也不会选择奔跑。   这种鲜明的对比,比外表的变化更让他触动。   镜中倒映出的自己,比真正年轻时的自己,还要更好。   三百多年时光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给从面相上显得有些稚嫩的他笼上了一层深邃厚重的气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姜平”身上才有的神髓,那种鲁拙而坚定,百折不可挠的派头,毫不掩饰的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   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这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他那本来平平无奇的长相,都仿佛有了一种别样的魅力,就像是一座没有什么鲜明特点的、只是静默无言矗立的高山。   而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因为两个【信息海洋】合二为一。   现在的自己,同时兼具了原身与“姜平”的特性。   身体所发生的种种变化,都是因为受到了融合后的【信息海洋】直接影响的缘故。   他能清晰的感到,虽然修为层次并没增加,但是,自身所拥有的力量,确实凭空增长了许多。   原身虽然最终是以九州元神成道,三百年积累,大半也都在其中,现已“投资”进了九州世界,成为九州世界得以诞生的关键“启动资金”,可也有一部分留在原身躯壳之内。   原身在躯壳方面的成就,虽然远不如呼吸法,可也有着许多独到之处,没有走练气观想修行之道,而是更早的九品修行法,将这条道走到了极致,有许多独到的成就。   随着“二合一”,这些成就没有丝毫被埋没。   唯一有些问题的是,随着他这个【天道核心】的入驻,两个信息海洋合一,因为原身并不具备将【物质世界】逆转成【信息海洋】的能力,甚至,原身在信息海洋的记录这一块,根本就没有正式开始,只有历次修为成长自然而然拥有的一些。   如果说“姜平”之躯完成的信息记录是100%,那么,原身的信息记录连0.1%都不到,二合一之后,他刚才使用过一次的将【物质世界】逆转成【信息海洋】的操作暂时就无法使用了。   要想再次做到这一步,就必须将原身的一切信息完全记录才成。   原身在修为上的成就虽然远不如“姜平”,可这一点都不意味着信息记录会更轻松。   雁过留痕,但凡走过,便有痕迹。   原身经历之复杂,无论是从时间上看,还是从所经历的事件看,都非“姜平”可比,记录的难度自然会更大,所耗时间会更多。   这意味着,若他选择闭关修行,所需时间比这一次更多。   他便决定暂停一会儿。   对正瞪眼看着他的土狗招手笑道:“你给我过来。”   土狗立刻兴奋起来,一下子就窜到了他的脚边,摇尾吐舌瞪眼,一样不落。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个狗样?”   土狗只是兴奋的瞪眼吐舌摇尾,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脑壳坏了?”姜不苦心中如此想。   可这也不像啊,他是能听懂自己话语的,只是无法表达而已,或者说,无法用能让他这个人类明白的方式进行表达。   说不定他刚才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呢,只是自己不是狗,所以,不能理解。   不过,哪怕脑壳真的坏了,只要身体在就成。   虽然模样变了,从一头威风凛凛的圣兽麒麟变成了一条傻乎乎只知道摇尾的土狗,但这身体确实是原版的。   他伸手按在了土狗头上,通过追寻、解读遗留在其身上的种种信息——对他而言,这是小儿科的操作,有关这土狗的一切事迹,就像是倒带一般,从现在开始,迅速朝过去的时间追溯而去。   许久之后,他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看到的信息是倒放的,可为了便于理解,当然得从头开始,正着说。   在“穿越重生”之前,他回到六一学院交代了一些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将包括西贝麒麟在内的五小“放生”。   在此之前,因为担心一些意外因素给自己带来困扰,当时的他蛰伏三百年,就等着最后一搏,哪怕十分微小,可任何意外因素都要杜绝,所以,一手开创了圣兽之道的他亲自动手,锁死了这一条道路。   直到事情结束,重回六一学院处理“后事”,他这才主动将这封锁打开。   在典藏阁盘桓多年的五圣兽离开六一学院,踏上追寻“成圣”之道。   作为这条道路的先行者,一旦放开了限制,撤去了天花板,他们的成长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很快,就走到了最后,只差临门一脚。   本来,他们是约好修整一番后,大家一起迈出那最后一步。   不靠谱的西贝麒麟又作妖了,这家伙心中一直有个疙瘩,虽然大家都不是真正的圣兽,可相比于其他四只,他是最拖后腿那个。   于是,他决定争口气,先其他人一步体验一下真正圣兽是什么感觉。   幸得有他先行这一步,无意间做了回小白鼠,亲身试险,真给他蹚出来一颗大雷。   在没有真正踏出那一步之前,谁都无法料知到底会遇到什么,只能根据一些已有的线索加上常识经验去推测揣度,就像他本人在没有正式以九州元神成道之前,心中也只有一个大略的想法,只有真到那一步,他才真正知道自己到底都会遭遇些什么。   他们几个也一样。   因为他临走前的指点,西贝麒麟放下了心中的“矜持”,正视自己确实无法与【麒麟一道】契合的事实。   我就是一条狗啊。   当他放下对麒麟的执念,正视了这一点,近两百年的积累就不再是徒劳无功,而是成为他迅速成长的资粮。   虽然我是狗,但即便是做狗,那也有无数道路可选。   而他看中的,就是那条足够知名——这是成就圣兽的前提,足够强大的狗中至尊,【哮天犬】,同时还糅合了天狗吞月传说中那条神犬特性,这两者的契合度很高,即便糅合在一起,也并无任何冲突。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容器,又像是一块高强度磁铁,无尽人心思潮中,所有关于【哮天犬】、【天狗】的意象被他源源不断的吸纳入体,他也在这一过程中迅速改变,真在一点点走向狗中至尊之位。   可惜,事态的发展,并没有一直这么顺利下去。   无论是【哮天犬】还是【天狗】,在传说中都与另一个意象绑定在一起,【猎犬】。   在传说中,它们一条是二郎神的狗,一条是后羿的狗。   所以,继【哮天犬】、【天狗】这两个意象之后,无尽人心思潮中,【猎犬】这个意象也开始向他涌来,不容他拒绝,直接钻入他这个敞开的“容器”之内。   虽然在逼格上,【猎犬】远不如哮天犬和天狗,可其涵盖范围却远超后两者,这反应在人心思潮中,就是一波海啸般的巨浪冲击。   而猎犬同时又与看家犬、宠物犬等意象有着颇多交集,就这样,一个意象牵着一个意象,兆亿人心思潮中,一切有关“狗”的意象都开始往他这里汇聚而来。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单身狗”,你敢信?!   这些意象就像是被关在暗无天日囚牢中的罪犯,现在封锁的囚牢忽然被人撬开了一个口子,正在呼唤着某某快出去,我在外面接应你,那撬洞者的本意,自然是不欢迎它们全涌过去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它们丝毫没有考虑“容器”本身的意愿,全都钻了进去。   西贝麒麟本来只想成为集哮天犬、天狗之能的狗中至尊,可最终,他却成了被炎夏人道认可的【唯一之狗】,因为炎夏人道之中,所有关于狗的意象全在他体内大团结了。   不仅有哮天犬和天狗,还有猎犬,看家犬,各种宠物狗,战斗狗,流浪狗,野狗,鬣狗,狼狗,甚至还有单身狗,他统合了炎夏人道中所有关于“狗”的概念。   真说来,炎夏人道还是很慷慨的,“本来我只想要一座山,结果你塞给我一座江山。”   唯一的问题就是,承受不住啊!   属于西贝麒麟的本我念头,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厚爱,虽然他成功实现了愿望——集哮天犬和天狗权能于一身,却也被压得完全动弹不得。   他现在的境况,和那条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泼猴差不多,不仅本我念头无法逃离这镇压,一切念头思维,在起心动念到传递到外界的过程中,会被完全“狗化”。   他的高兴、愤怒,都会以狗应该有的样子呈现出来。   而那些更复杂的话语,也会被完全转化成为“狗语”——如果狗类真的有语言的话,反正听在姜不苦耳中,全都是“汪汪汪”。   哪怕他用意念与他交流,他听到的也只会是“汪汪汪”。   西贝麒麟的以身试险,把白虎、玄武、青龙、朱雀吓傻了。   心中更是万分庆幸,好在还有个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替他们探了下路。   从西贝麒麟的遭遇中,他们也总结出了其中原因。   圣兽之道有两条路。   一是姜不苦已经示范过的,从上而下。   先定规则,十三圣兽本源都是这么来的,每一种不同的圣兽本源有着明确的、各不相同的界限,这些本源只会吸纳规则内的意象,不会超出这范围之外。   另一种就是从下而上,也就是他们现在正尝试的。   将自身化作容器,是自身与某些意象契合,最终成功将之收入囊中,用诸神世界的理解,就是将相应的神权、神职收入囊中,化为己有。   可他们自身这个容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而很多意象之间是有着很多共通交集的,这样,很容易便造成本意只是招来一个,结果却牵出一堆的现象。   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单发生在“狗”身上。   以白虎为例,很容易就与各种虎类意象发生交集,然后一步步牵扯,很可能会发生单身狗上身的现象,【母老虎】也死不要脸的贴过来,若真发生这样的事,一生行事耿直磊落的白虎觉得,还不如让我去死。   玄武也一样,会不会最终和【缩头乌龟】甚至【绿毛龟】、【王八蛋】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混居一处?   各种各样的【一条龙】是不是也要贴在青龙身上了?   朱雀是鸟,鸡也是鸟,那朱雀最终会不会和鸡挂在一起?   这样的圣兽,谁爱当谁当,反正,当明白这条道路的隐患后,在这条道上死磕多年的他们一个个全都惊恐退散。 第三四二章 发掘所有的可能性(一)   这样的圣兽之道自然是不能走的,好在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当时姜不苦曾给了他们第二种选择,就是走神兽一道。   圣兽之道源自于炎夏人道,而神兽之道则源于天道,一旦修成,一切力量神通皆自具自有,不受人道约束。   只不过,要走后一条路便需要去九州世界,他们要想在蓝星世界于无有处独自开辟出一条神兽之道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却也实在过于艰难,更可能只是为后来有成者之前驱。只有去了九州世界,有他这个“天道”直接开后门,他们才能够轻松迈入此道门槛。   这样的好事,他们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成为圣兽是他们坚持多年的执念,再加上圣兽之道与神兽之道并不冲突,两者可以兼得,他们便想着先自己突破成为圣兽,然后再去九州世界做神兽。   可有了西贝麒麟的以身试险,其他四只都暂时熄了在圣兽一道上的执念,将已经彻底狗化的西贝麒麟送回六一学院,就直接去了九州世界。   独自创业不成功,安安分分去九州世界抱大腿,做四象神兽了。   姜不苦心中正捋着这些脉络,忽觉手背传来一阵温热,配合着仿佛细密的铁刷倒刺擦过的酥痒感,他低头看去,就见趴在身旁的土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姿势,正半眯着眼、一脸享受的舔着自己的手背。   见他这模样,姜不苦心中立即就冒出一个词语。   舔狗。   这狗东西既然融合炎夏人道中一切有关“狗”的概念,那舔狗这一意象自然不可能落下,甚至,从其在人心思潮中占据的分量来说,其比重很可能是所有狗类之中最大的!   什么哮天犬、天狗、甚至宠物狗都不能与之媲美。   所以你才这么爱舔,是吧?   他心中如此嘀咕。   而想到舔狗这一意象,他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小狼狗、小奶狗这种意象,再次看向趴在身边狠舔的土狗,忽觉其陡然间变得莫可名状起来。   心中感觉嫌恶的同时,甚至有种寒毛倒竖之感。   他直接以劲力虚摄,捏着土狗脖颈,提溜到自己身前。   他盯着那双狗眼,沉声道:“你没随他们一起去九州世界,等我归来,应是指望我将你从现在这状态中解救出来吧?”   “汪,汪汪汪!”听他这话,土狗双目泛光,汪汪连吠。   不懂狗语的姜不苦自然不解其意,道:“你要是这想法,就叫一声,要不是,就别叫!”   “汪!”   姜不苦颔首道:“你想留在我身边也容易,可我有一点得提前申明,你若是连基本的克制功夫都做不到,动不动就凑上来乱舔,或者做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心我让你连现在这状态都维持不了!”   被他这平静中说出的话语一慑,土狗只是委屈巴拉的呜咽了几声。   姜不苦又道:“你这情况有些特别,以前也不曾遇见过,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之法……”   正呜咽着的土狗明显变得更加委屈了。   “不过,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大略的构思,可在此之前,关键还在于你自己,你若是无法坚持本心,保持自我,完全被这些意念吞没,最后干脆彻底放弃了抵抗,顺应承受,那即便我真找出解救之法,你也再非今日之你……真到那时,我觉得解不解救,也就意义不大了。”   听到这里,本来还有些委屈之态的土狗立刻警觉,忽地高昂起头颅,正要大吠两声表明姿态,姜不苦却伸手按在了他头顶,有些亲昵的揉了揉,这反倒将他一肚子狗语摁了回去。   而姜不苦这话也不纯是安慰,对其现在的状态,他心中确实有了一些头绪。   造就的原因可能非常复杂,却也能用很简单的话语一语概之。   负担过重。   那么,解法自然就很简单,只需对其“减负”即可。   将压在他身上的各种意象逐层剥离,一点点敲碎镇压在他头顶的大山,直到其负荷的重量进入其承受范围之后。   可这既是减负,同样也是削弱,其中的平衡该如何把握,如何在确保减负的同时让削弱的幅度最小,却需要更仔细的斟酌才行。   ……   新历三一九年,十二月底。   这天,陈东东照例来到典藏阁后山小院,准备收拾了一下。   刚推开门,她就蓦地张开了嘴巴。   只见那空置了已有近二十年的茶室之中,正有一人在认真煮茶,一条土狗趴在他脚边。   这人粗看之下非常陌生,绝不是她记忆中姜爷的模样,可再仔细一看,姜爷的影子却处处都在,只是变得更年轻了。   而且,再仔细瞧去,其中隐约有着“姜平”的神韵。   她虽从来没有与“姜平”有过接触,可她对于其人的了解,却比任何人都要全面。   这人自然就是现在的姜不苦。   他对院门口的陈东东招呼道:“愣着干什么,既然来了,就来陪我喝一杯吧。”   陈东东便坐到了他对面,眼神依旧停留在他脸上方寸之地,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   也确实看出了很多名堂,比如泡茶这件小事,以前,她也是常与姜爷一起喝茶的,她清楚地记得彼时的他在泡茶时是何种神态,而眼下这个“姜爷”,一些动作习惯确实完美继承了曾经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可是,在他的神色眉宇之间,却有着一些别样的趣味,就像是初次尝试一些东西的时候,会自然流露出好奇一样。   姜不苦将一杯茶推到陈东东面前,笑道:“怎么,我的脸上有花?”   陈东东的目光依然在他脸上没有挪开,蹙眉道:“你到底是我印象中的姜爷还是姜平?”   “你这是看我变年轻了,姜爷叫不出口了吗?”姜不苦开了个玩笑,这才继续道:   “姜爷只是你们对我的称呼,在我自己而言,我始终是姜不苦,你印象中的‘姜爷’,也不是我的全部。   而现在的我之所以和你印象中有很大差别,自然是因为你对我的印象还在二十年前,你现在看到的,是跳过了二十年变化之后的我,自然会有很大不同。”   小小解释了一下,姜不苦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有事与你算账呢,我这次回来,你给我安排那么多小女生来堵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然是希望您老能够尽快摆脱单身。   陈东东心中如此想,面上自是不显露分毫,连对眼前这“姜爷”的一些纠结情绪都扔到了一边,嘻嘻笑道:“就是担心你历练一番回来依旧不改那老气横秋的做态,就想趁这最后的机会,安排些朝气阳光的女娃给你补一课。”   姜不苦也不揭破她那有些恶作剧的心思,转而问道:   “我记得你在文安局发展得很好啊,若无意外,现在应该也是文安局的局长了,这已是炎夏中枢的巨头之一,你怎么忽然跑回来当校长了?”   文安局长,炎夏中枢当之无愧的一大核心,炎夏的掌舵人,不仅可以决定炎夏的航向,整个蓝星世界的航向都能直接干预影响。   六一学院校长,地位自然极为尊崇,可相比文安局长而言,就显得有些清贵。   距离权力核心也远了一些,这不是炎夏中枢在排斥打压,而是历届学院校长共同的选择。   重学术而远政治,这是六一学院虽没有明文列入校规,但却始终恪守的准则。   所以,就施展个人抱负而言,前者明显更适合。   陈东东道:“因为喜欢啊,相比于在文安局,我还是觉得在这里才更合我的心意。”   “你认真的?”姜不苦看着他,脸上分明写着“我不信”。   他看着陈东东长大,知道她的性格,没有任何学术方面的执着偏好,有想法,敢行动,有毅力,重实效,相比于做个校长,他真心觉得文安局长更适合她。   爱信不信。   陈东东心中嘀咕,面上却轻哼一声,道:   “你刚才怎么说我来的?这话我可以原样返送给你,你对我的印象,也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你有改变,就不能容我也有些改变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话把姜不苦咽得差点吞不下,便也抛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其他。   包括她弟弟妹妹们现在的近况,学院这些年的发展等等。   这一聊就是半天,茶续了一杯又一杯,见她不识趣,赖着还不想走,他干脆主动赶人。   看着陈冬冬远去,姜不苦有些无奈的摇头轻笑了一下,便也略过了此节,身形一动,他人也从小院茶室之中消失。   趴在他脚边的土狗猛然警觉,昂首而起,四处瞅瞅看看,鼻子剧烈抽动,像是在捕捉着什么。   很快,他便兴奋的叫了一声。   “汪!”   然后,身形一纵,也从茶室消失不见。   无论是什么狗,有一种特质都是极鲜明、也是极强悍的,那就是嗅觉。   空间深处。   姜不苦从现世一步步走来,周围景象便越来越虚无,越来越纯粹。   他刚走了几步,忽听得“哈哈”喘气声,扭头看去,一条土狗正从身后喘着气追上来,见他扭头看去,脸上还露出讨好之色,仿佛在说,就让我跟着吧。   姜不苦扫眼看了下他的状态,便扭头继续往前走。   于是,一人一狗便这么一前一后的行走在这条奇特的道路上。   很快,他来到这虚无纯粹的最深处,这也是蓝星世界在空间深度上的尽头,再往更深处去,就是真正的“无”。   从现世蓝星的任何一处出发,若向空间深处行进,最终,都会抵达这里,同理,从这里出发,只要目标明确,可以很快抵达现世任何一处,这是空间传送、空间穿梭的本质。   而在这里,一条神龙盘伏于此。   待姜不苦踏入此地,仿佛正陷入沉睡、始终紧闭双目的祂睁开了眼睛。   双目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看上去古井无波,但姜不苦能够感觉到祂心中的喜悦。   被祂的目光锁定,姜不苦没有感到丝毫压力,只感觉愉悦轻松。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的土狗,呜咽一声,就像是不经意间被烙铁烫了一下,或是被一块巨石砸中,发出一串狗鸣惨叫,一溜烟就躲到了远处,只能远远窥视,不敢近身。   姜不苦此来也不是纯粹的叙旧,以他和炎夏神龙的关系,也早已超脱了必须认真经营才能维持情谊的层次。   他直接道出了此行来意。   “我从第二蓝星回来,看到了一些正在孕育中的新世界,这是怎么回事?炎夏中枢在执行什么新计划吗?”   第二蓝星的天道记忆都是他赋予的,也是第二蓝星得以诞生的基础,也是炎夏后续一系列操作所必须的平台,对于那些新世界,他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炎夏神龙将一串信息送进姜不苦脑海。   包括炎夏中枢之前邀请其他文明阵营进行的那场会议,姜不苦也从中看到了炎夏中枢的宏图愿景,其构想让姜不苦都不得不击掌赞叹。   而那些正在孕育的新世界,当看破谜底之后,姜不苦也不得不惊叹其想象力。   因为炎夏现在并没有完全消化这种世界的成型机理,单是一颗“第二蓝星”,也无法让他们总结出一套完善理论,最多,只能提供一条僵硬死板、必须按图索骥才能向前的“路线图”。   炎夏想要更进一步完善理论,需要更多的试验,需要更多不一样的模型,差异性越大越好。   炎夏很自然的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文明阵营,这本就是保留蓝星世界文明多样性的目的之一,现在自然不会客气。   可另一方面,炎夏也不可能原地踏步,不再前行,等着理论完善再做其他尝试。   炎夏想了个很巧妙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看到的那些正在孕育的新世界,其“天道核心”百分百都源自于第二蓝星,没有丝毫杜撰虚构的成分。   唯一的不同,是每个“天道核心”截取的时间长度的差别。   譬如完整版天道核心包含了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而这些新世界的天道核心只取了前十年,前五十年,前百年…… 第三四三章 发掘所有的可能性(二)   若真对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进行完整摹刻,得到个第二蓝星的复制体,意义不大。   因为这些世界的特殊性,这些世界本身的力量炎夏并没有放在眼里,就现目前而言,这些世界的力量还无法投射到外界。   炎夏真正看中的,是其所蕴含的“不同的可能性”。   不一样的道路!   每一个新世界的孕育,都不是轻易便能做到的,需要消耗海量的心力和时间投入。   以姜不苦之能,要完善自身的信息海洋记录,都需要耗时长久,更何况要人为构建一个“天道核心”,其所需心力的投入,至少也是万倍以上。   所以,如流水线一般千篇一律的重复不能说是毫无意义,但“投入”与“产出”之间却也是极不合理的。   将手中每一份力量都精打细算到了极致的炎夏中枢自然不可能如此挥霍。   而炎夏中枢也确实很好地规避了这个矛盾。   那些正在孕育中的新世界,“母版”都来自于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但不同新世界截取的时间长度不同,既不用担心路线错误,又能尽可能缔造出一个个差异性巨大的世界。   每个新世界截取的具体时间长度,并非死板机械的分割,而是会根据大势的发展,截取到每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上。   以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为例,天变之初,全球就迅速进入混乱黑暗的时期,无数人在挣命求生、无数草台班子般的势力兴灭起伏,原有的蓝星文明迅速“异化”,在黑暗中摸索走出了不同于以往任何历史时期的道路;   又譬如这个时期结束后,全球又陷入漫长的兽潮战争,与野性力量的争锋成为主流;   再之后灵气诞生,力量道路的摸索逐渐完善;   再后面就是异世界的讯息渗透,非人种智慧生命的觉醒……   ……   每一个在炎夏看来有价值、有意义的大势节点处,都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孕育着。   不过,这一次,当这些新世界形成,不会有太多降临者进入其中,炎夏也不会进行特定的方向引导。   相比于在第二蓝星的深度参与,在这些世界,炎夏会做一个更纯粹的“观察者”。   安排的降临者也会严禁其传播扩散这些世界之外的任何东西,他们存在的最大目的,也是为了确保这些世界能够顺利、向更好地方向行进。   确保世界是在向前走,而不是倒退、逆流。   在炎夏神龙传给他的信息中,一个老人在一场会议中铿锵有力的发言让他印象深刻:   “世界上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最让我觉得遗憾、甚至痛惜的,是那些明明有着超越时代的才能,却因时代本身的桎梏,而被埋没的天才们。   这不仅是他们个人的遗憾,这更是整个世界的损失。   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所揭示的蓝星发展轨迹,与我们现世完全不同,规模也小很多,可这道理却是共通的。   因为发展时间太短,底蕴积累不足,这是我们蓝星世界相比于其他大世界最大的硬伤。   我们期望从这次行动中探索出一种全新的可能,那就是将那些已经被埋没在历史中的,处在不同时代的天才们,将他们的能力尽可能的、最大化的激发出来。   这次批量孕育新世界还只是一个开始,当我们总结出更多经验,通过其他文明阵营的配合尝试总结出更多可行理论,我们将把这套理念与现世蓝星历史结合,将沿着时间的脉络继续往前推,超出天变之后的历史范围,向更久远的过去追溯,每一个重大的历史时期、关键的大势节点……漫长的文明史,无数的英雄豪杰、先贤智者,不会再是停留在纸面的文字记录,而是会和我们一起,为整个世界的底蕴积累贡献力量!”   看罢这些信息,姜不苦真被其中蕴含的心胸气魄折服了。   他忍不住问道:“现在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然后,炎夏神龙告诉他,以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为“母版”,批次孕育的一批新世界已经基本成型。   这个计划早在他还在第二蓝星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启动,因为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且时间越靠前,世界的层次越低,星球的体量越小,孕育的难度相应的本身也会越低,用时自然比第二蓝星短很多。   而现在,炎夏中枢已经在酝酿着一个新的计划。   不过,因为新计划步子迈得太大,最关键的一步还需要其他文明阵营的尝试结果出炉,所以,暂时搁置了下来。   而后,姜不苦又与炎夏神龙交流了很多其他信息,皆是关于蓝星世界这二十年来大势变化的,不局限在炎夏阵营,也包括其他阵营势力的变化。   通过与祂的交流,姜不苦迅速补齐了自己缺失的这二十年中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整体来说,很有种欣欣向荣的样子。   因为当日他与炎夏神龙、蓝星意志共同定下的调子,其他文明阵营的天空皆有各文明阵营自己负责,这是包袱,同样也是权柄。   除深海意志外,三真神和梦女士经过二十年的发展,都组建出了相对完善、又各具特色的神系,而祂们自己,自然便是各阵营的主神,同时也兼职各阵营的太阳神职。   至于各阵营内的月亮和其他星辰神职,则成为了祂们收买信众、凝聚各阵营力量人心的最强诱饵。   其中,做得最离谱的是梵伽阵营的毁灭神系,其神祇数量多得实在离谱。   日月倒还罢了,星辰神权被分割成了八百万份,每一个都有名有姓!   可神祇多不代表实力强,恰恰相反,八百万神祇共同分享星辰神权,除了寥寥几个特别点的之外,其他的都非常庸碌平常。   这些所谓的神祇,能力最强的才与元神境比肩,其他多数也就与金丹境、元婴境相当,与其说是神祇,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神眷,一种头衔加持,能让他们的实力短时间内达到一个很可观的程度,但也会受限于此,难以自己挣脱这层桎梏。   之后若还想更进一步,要么期望获得真神更多的神眷青睐,要么期望蓝星世界整体更进一步,他们能够搭顺车水涨船高。   相比于毁灭神系,希望神系、光明神系虽也各有自己的骚操作,但与之相比,都在正常范畴以内。   而最小的神系则是新大陆神系。   这体现在外观上,新大陆的夜晚最不像蓝星世界的夜,因为星辰的数量太少了,每个夜晚,只有不多的几颗孤星点缀长空,永远如此。   夜晚昏暗无光已经成为这个大陆的新特色。   与之相比,梵伽阵营的夜晚则显得有些过于明亮绚烂,可这种明亮绚烂背后,却给人一种漂浮、艳俗、难登大雅之堂的土味气质。   炎夏的天空与他们相比,就只占了个中规中矩。   与炎夏神龙见面聊过之后,姜不苦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顺应空间本有的斥力返回现世,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被炎夏神龙吓得不敢近身,只能远远等候的土狗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很快,他俩于一片虚无之中,看到了一粒仿佛芝麻粒大小的物事。   看到此物,土狗的神色都变得更加振奋。   下一刻,身形一闪,姜不苦来到这“芝麻粒”近前,只见一个浩大的世界矗立在前方,屹立在虚空。   这当然是九州世界。   一道完整的、透明的宏大天幕将整个世界牢牢地护在其中。   姜不苦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便从容迈步进入,穿过那层天幕,就像是穿过一层光影一样。   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土狗没有跟上来,扭头看去,他忍不住笑了。   土狗并没有如他那般轻松,轻易的便破开了天幕屏障,他反被结结实实的拦在屏障外面,正使劲的用爪子狂挠,见他看过去,一脸的委屈巴拉。   他伸手一摄,提着他脖子后劲拎了进来。   刚传过来,被姜不苦重新扔回地面,他便浑身甩了两下,就想要甩落身上的虱子,然后,不忿的向着天空狂吠。   “汪!汪汪汪!”   姜不苦虽依然不懂狗语,但也大略知道他此刻为何狂吠。   之前,他并没有细究笼罩这个世界的天幕都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在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亲和,身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动念之间,就可以对这天幕任意调试,他自然不甚在意。   刚才土狗被阻拦在外,将他提溜入界之时,姜不苦特意感应了一番。   发现其中混杂了一些其他气息,而这些气息的源头,他脑海中自然就浮现出了有关玄武白虎四兽的记忆。   而就在他这一连串狂吠声中,虚空之中,风云漫卷,最后,在天空漫流卷动的风云凝成了一青龙、一白虎、一玄武、一朱雀的形象。   祂们以云为质、以风为筋骨,庞大而威严,眼神中却又有一种俯视众生如蝼蚁的淡漠。   祂们的目光锁定在狂吠的土狗身上,可很快,祂们的目光就被土狗旁边那道身影吸引。   在看过来之前,任祂们如何神通广大,却没有发现此人丝毫形迹,知道目光看过来,才发现了姜不苦的存在。   而就在确定他身份的这一刻,卷动的风云直接凝聚成为四点,因地取材、直接形成四座传送通道,四道气势无匹、威严强大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当他们迈开步子,一起走过来,充满了无尽的神圣和威严。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他们身上的气势,远超元神境所能触达的层次,已经彻底蜕变成为四象神兽!   身为此界主宰,在感受到祂们身上气息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天幕之中,融入了属于他们四象神兽的气息,就像在一个大门上加了一把锁,阻拦任何非法进入者。   而此刻,四象神兽已经恭敬的匍匐在了他身前脚下。   比当年面对姜爷时态度还要更加恭敬。   以前,姜爷在他们眼中虽依然是个高山仰止的存在,而他们却显得寒酸,但他们毕竟没有完全投入到他的麾下,而现在,在九州世界踏上神兽之道的他们,也是九州世界、甚至蓝星世界最早的神兽之属,面对这位历练归来的九州主宰,他们就是彻底的从属姿态了。   “你们怎么在天幕上额外加了一把锁?”姜不苦好奇的问。   白虎回道:“这是章宫主吩咐。”   “章宫主?”听到这个称呼姜不苦有那么一瞬恍惚,这个称呼实在太陌生。   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想起,在走之前,自己将九州庶务交给了章羽彤打理,而她则与一众从还阳池重生之人组建了九州道宫来梳理这个世界的秩序脉络。   “是这些年的发展出了什么问题吗?”姜不苦问。   他记得在离开之前,自己曾允许元婴境以后的修者,可以在蓝星世界与九州世界之间自由往返出入,而四象神兽联合加的这把锁,连自己脚边这条土狗都能拦住,那些元婴境修士自然不可能再有自由往返之权了。   在他的理解中,加锁这个举动本身,就已表明了某种不好的征兆。   白虎道:   “自从还阳者中大量出现元婴境以上修者之后,现世炎夏修行界与九州世界的元婴境、元神境的出入就变得异常频繁,且他们可以随意选择任意一处进出,这一度让九州世界的人心变得非常浮躁。”   经他这么一说,姜不苦便明白其中缘由。   九州世界的第一批人类都是从还阳池中重生过来的,他费了这么大心力让他们再活一世,自然不是来送福利的,从他们踏上九州世界的土地开始,就有繁重的任务和工作等待着他们。   一个完整的、从无到有的社会就指望从他们双手生出来。   现在忽然有一批获得更多行动自由的人在面前晃荡,能自由的往来两界,那些埋头干活的人怎能不心思浮动。   说不定我也可以呢?   想到这里,姜不苦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有些欠考虑。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说到这,白虎停了一下,才道:“自从我们成为神兽以后,九州世界便有了很多特殊的‘偷渡客’。” 第三四四章 抢户籍   在四象神兽的带领下,姜不苦来到了一处所在。   俯瞰下去,绵延无际的群山,秀奇峻拔,飞瀑流泉,奇草灵药,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闲适自在之意。   这里是青峨山。   这里自古以来,便是炎夏名山。   世界大势的变化,不只将芸芸众生囊括在内,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山石大地,同样在经历着一场场淬炼洗磨。   如眼前这座青峨山,从天变至今短短三百多年时间,就已连遭剧变。   先是变成了位在前列的异象古迹,而后星球年年增长,它也跟着像是吃了膨大素一般一年一个样。   再后来,被炎夏神龙生生从蓝星主世界抠出来,形成独立的古迹洞天。   再之后,以九州元神为纽带,所有古迹洞天共同攒聚成了九州世界。   整个九州世界很特殊的一点就在于,既非纯物性的、也非纯精神性的,而是同时受到了这两种因素的共同影响。   一百零八古迹洞天乃是九州世界物性的根源,而兆亿人心之中凡对九州故国、精神家园的想象寄托,则铸就了九州世界的根骨神髓。   当他被四象神兽带到此地,不需要过多说明,随着注意力沉浸其中,此方地界的种种神韵,很自然的便融入他心间。   “经过验证,若有炎夏苗裔从蓝星主世界过来,在这方天地中,能够更轻易地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个体修为突飞猛进,远超主世界的修行进度。   主世界掌握了开辟特殊生命福地之法,但那只能加速修行积累,对于心境领悟方面的提升,并无多少帮助,而这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不同,这会让修者在各方面都快速进步。   当这个消息在现世修行界扩散,很突然的就刮起了一股‘九州热’,只要有能力、有门路,都想方设法的想要过来看看,哪怕不能久居,也要体验一把。   这也是章宫主最终决定关闭两界往返通道的一个原因。”   白虎又说了一个原因。   九州世界在现世修行者眼中的形象,酷似古代民间对海外蓬莱的追逐,且分量还要更足,吸引力还要更大,若真有自由往返的门路,以炎夏的人口规模,隐逸尘世之外的仙岛分分钟就能变成热门打卡旅游胜地。   对于章羽彤的做法,姜不苦又多了一分理解。   不过,此刻他倒没有多想这些,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青峨山内。   一座巨山,深深的插入白云之中。   植被茂密,湿气极重。   白色的云雾贴地而走,密匝匝的绿柏青松也隐在这茫茫云海之下。   远远看去,有种远离尘嚣之外的孤寂,可当视线拨开厚重云海的阻隔,聚焦在绿柏青松之下,才能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喧嚣的世界。   猴子,猴子,密密麻麻的猴子。   小猴子,大猴子,老猴子。   它们或是栖息在树上,或是三五成群蹲在巨岩一角,或是彼此依偎,互相打理毛发,享受天伦之乐,或是独自静坐,仰望苍穹,宛如石雕,几个小时都不动一下,陷入深深的哲思之中……   当一阵风过,掀起层林的一角,在翻腾的绿浪之中,也有更多深棕色的猴毛飘摇。   对于这种猴子,姜不苦的印象很深,真要说来,它们也是青峨山的原住民。   天变之前,一年暑假去青峨山爬山,就见过很多这种猴子,它们一点都不怕人,与人类在一座山上和谐共处,被称为“青峨猴”,又叫“猴居士”。   但它们现在的规模,确实太大了一些。   他们的形迹与现实空间隔了薄薄的一层,就像是通过一层单向透明的玻璃观察着世界,既能保证他们清楚地看到现实中的一切,又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对此方世界造成惊扰。   大略了解了这些青峨猴的规模和状态,姜不苦没有多说什么,在四象神兽的带领下,向山脚下而去。   缭绕飞卷的白雾少了许多,温度、湿度都有一个明显的变化,无尽松柏绿涛也变成了无尽竹海。   而在这竹海之中,不时便能听到“噼啪”“咔嚓”脆响之声。   那是坚硬胜过钢铁的竹子被折断、被咬碎的声音。   一头头圆滚滚的、黑白相间的生物懒洋洋的行走其间。   有的是因为喜欢胡乱攀爬,顺着竹子一路爬到离地几十上百米高的竹尖顶部,或是因为竹尖太细无法承载其重量,更多是因为其太作太折腾,玩起了各种杂耍操作,然后毫无悬念的从几十上百米高出跌落,砸断了不知多少铁竹,“噼啪”如放爆竹之声绵绵不绝;   有的则是仰躺在地,一根几十上百米的铁竹被它塞进嘴里,比吃甘蔗还要轻易,统统进入腹中,吃完一根又一根,“咔嚓咔嚓”永无止歇;   看起来蠢萌可爱,可稍微仔细想想,那皮糙肉厚、越摔打越作死反而越强壮的身躯,强大的牙口,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消化力……就能明白其蠢萌可爱背后是何等模样。   至于这群生物到底是个啥,当然是众所周知,毫无疑问。   “自从我们四个在九州世界蜕变成为神兽以后,对很多非人种智慧生物而言,意味着又出现了一条全新的、很可能还是最合他们心意的道路。   不仅对非人种智慧生物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就连很多人类都想往这条道路上拐。   抱着这种目的前来九州世界‘取经’的修者数量不在少数,如果单是如此也还罢了,可有些家伙却尤不满足,或是赖着不走,或是用各种办法将大量中低阶、没有觉醒智慧的同族偷渡迁移到九州世界。   咱们刚才看到的这两族便是其中典型,只两三年不到,其族群规模便扩大了十倍不止。   而这种事当然不止发生在青峨山一处,九州各处皆有类似事件发生,若不加以遏制,九州世界就要直接变成动物园了,哪还有人类的生存空间?   章宫主为此专门找这些族群代表谈过很多次,但效果也就那样,他们坚称自己也是九州世界的一份子,这也是他们的故居祖地,缺了他们,九州世界就不完整了。   当章宫主威胁说要将这些规模急剧膨胀的族群迁回蓝星世界后,他们就撒泼打滚,死乞白赖不肯走。   还强词夺理说,真要搞回迁,必须得一一做好甄别才成,哪些是偷渡进来的,哪些是原本就在古迹洞天中生存繁衍,然后随着合为九州世界成为此界第一批生灵的,必须得搞清楚,不能冤枉了一个……   可这怎么分得清楚呢。   而且,即便分清楚了意义也不大,他们本就是胡搅蛮缠滚刀肉,摆明了就是要蹭这个好处,除非用铁血手段将他们全治了,什么道理都是说不通的。   章宫主也没办法,干脆一狠心,便直接锁死了两界自由出入之权,让我们把门堵死了。”   明白个中情由,姜不苦真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这些非人种生物拖家带口、死乞白赖的蹭九州户口这事,他并无什么恶感,在他的角度,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他们都是自己世界的一份子,若是少了他们,九州世界还显得过于单调呢。   不过,他也彻底理解了章羽彤的做法,保持九州世界的多样性是一方面,可人类在九州世界的绝对地位也是必须保证的。   “好了,你们散去吧。”   姜不苦丢下这一句,身形便仿佛消融在这片天地之中。   靠着敏锐嗅觉从现世一直追到这里的土狗疯狂抽动鼻子,到处去嗅,还想循着特殊的气息追过去,却发现整片天地都弥漫着那熟悉的、却又极其稀薄的气息,他这下傻眼了,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姜不苦则已经回到了九州世界的本源之地。   九州世界的本源在这里汇聚成渊,无量功德凝结成印,护持着内部一枚晶莹剔透之物。   无尽人心思潮冲击着无量功德印,但此印却护持着内部一切不受丝毫侵蚀。   这枚在无量功德印护持下的晶莹剔透之物,就是姜不苦从本我念头中剥离出来的【神性侧】。   正是因为有祂存在,他才敢一走多年,将刚诞生的世界撒手不顾。   按照姜不苦的理解,这就是植入了他姜不苦理念的超级智能,冷静、客观、淡漠、永远不会出错,算力、思维远在他这个“人”之上。   祂能够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哪怕他当甩手掌柜几十年,九州世界也可以完全按照他的心意运转,因为神性侧做出的决定,本来也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而此刻,随着他的回归,就相当于处于托管状态的超级智能前有了一个操作者,他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完成对九州世界的管理掌控。   一切指令都要先输入给神性侧的自己,然后让祂去执行。   这样看上去绕了一层,却让他彻底摆脱了无尽人心思潮的冲击浸染,永远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这种力量冲击同化。   为了保证这次历练的效果,而不是变成过家家的游戏,姜不苦不仅将自己的本我念头一起“穿越重生”到了姜平体内,而且还自己动手,封印了天变之后的所有记忆。   而这次历练的效果,姜不苦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他看了看护持在外的无量功德印,心想,其他且不说,真要细究起来,这次历练归来,这无量功德应该再往上涨一节才对,其他细枝末节的贡献就不提了,单是开创出呼吸法道路这一条就足够炎夏人道大出血了。   不过,他自己现在已相当于是炎夏人道的二股东了,而且还是唯二的股东,除炎夏神龙之外就只有他了,呃——现在多了个炎夏蜃龙,不过,祂那是带资进组,而且,比重也小的可怜,无论是和炎夏神龙还是和他,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他也不可能自己割自己肉,让炎夏人道给自己分功德。   随着本我念头回归,九州世界这些年的种种变化,通过神性侧的整理和过滤,一点点注入他心间。   ……   九州道宫。   一间小会议室内。   章羽彤看着环绕在自己左右的几人,皱眉道:“你们这是……逼宫吗?”   几人闻言,面无表情。   “这怎么能叫逼宫呢?”其中一个青年闻言,无奈道:“历来只有逼宫让人下位的,哪有逼宫让人留任的?”   说着,他拱手弯腰道:“我们这是恳求啊!请您继续留任,有什么情绪也别撂挑子啊!”   其他几人也与他一起,向章羽彤拱手弯腰。   章羽彤皱眉不悦道:   “什么叫有情绪撂挑子,我可没有任何情绪,不过是遵守约定罢了。   早在我接任此职一开始,我就很明确的说了,只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二十年,之后会走自己的路,你们也是早就知道的,继任者咱们也早选好了,真要严格说来,今年年中就已满二十年,我这都坚持到年底了。   交接过度会很平稳,一点都不耽误九州世界的发展,怎么叫有情绪撂挑子?!”   青年知道自己说了蠢话,而且,章宫主现在说话这语气,分明就是一个已经情绪上头的女人,他要是敢尝试在这个时候去与她掰扯什么道理,那才是真的自找苦吃呢。   他干脆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赔罪道:“是我说错话了,我们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这个位置离了你不行!”   他甚至都不敢具体去与她掰扯分析为什么离了她不行,反正就是言辞恳切、死缠烂打的苦求。   至于原因,这是明摆着的。   姜爷历练回来了。   很可能下一刻就会来到这里,这个时候,担任了二十年九州道宫之主的章羽彤卡着时间点下任闪人,让一个陌生人坐在这个位置去迎接九州之主的回归?   有这么干事的吗!   章宫主有这个底气与姜爷耍小性子,可若真如此,他们也没那个脸站在姜爷对面啊。   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年,都等着姜爷归来后验收成果呢,不能在最后时刻闹情绪啊。   至于章宫主为何有情绪,他们也能理解。   就像小女孩辛辛苦苦做好一桌丰盛饭菜等着家人回来享用,期待着得个褒奖,结果,家人回来后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宅书房去了,这个时候,小女孩不摔桌子摔碗都是脾气好了。 第三四五章 即将结束的安宁期   有点情绪很正常,可章羽彤也不可能真就因为这点小事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她看似闹情绪撂挑子的举动,其实质却是在“冲榜”,只是为了将一句话挂在更醒目的位置,“姜爷,您既然回来了,好歹也要来九州道宫看看啊!”   她并不知道姜爷现在何处,也没有他的具体联络方式,她只能通过这种有些别扭的方式遥传信息。   历练回归之后,姜爷都会去哪些地方,她当然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必然要回九州世界本源核心之处的。   她身为九州道宫之主,最大的一项权柄就是可以直接与神性侧的姜爷沟通,虽然在互动体验感上非常差,祂只会被动接收自己的请求,还得是合理的、在祂默许范围内的请求,鲜少与她互动,而即便是有沟通,她也能感觉到这种回应背后那智能、机械而又淡漠的核心。   虽然姜爷临走前还特地对她解释过,这也是他的一部分,但她实在无法将之等同于姜爷。   可虽如此,九州世界二十年间能有如此大的蜕变,她与祂的沟通合作,彼此成就也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环。   二十年下来,她也对姜爷这神性侧特性非常了解。   祂是没有情绪的,无论喜还是怒,都不存在。   祂对事件重要性的判断有一套固定的标准,以她多年观察的结果判断,其判断标准其实非常简单——危机感。   越能给九州世界带来危害的事件,危害性越大,越急迫,那么,其重要性自然就越大,反之,危害性就越小,其受到关注重视的程度也会相应降低。   而姜爷回归九州世界本源之地,只要与其神性侧的本我念头连接上,自然就能洞悉九州世界二十年间的种种变化,而其呈现出来的所有信息,都是根据重要性排序的。   她想要将自己的“提醒”,整个九州道宫对姜爷历练归来的“热烈欢迎”尽可能瓜挂在更醒目的位置,就必须将信息呈递的时间尽量靠前一点。   神性侧的姜爷可没有丝毫情面可讲,也不懂任何隐晦婉转的表达,只能用“危机感”来冲榜。   她也不可能就为传个话就真做出会给九州世界带来伤害的举动,只能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尽可能腾挪一番。   无法折腾世界,得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就只能折腾自己了。   于是,她搞了一出在其他人看来有些迷的操作,一贯大气爽朗的她忽地使起了小性子,一副要强行推动卸任换届的姿态。   这事虽然还没有发生,只处于核心高层掰扯的阶段,但以神性侧姜爷的能力,自然能够看出,这种做法会给整个世界蓬勃向上的势头带来多大的打击。   那么,这个信息在神性侧姜爷的判断中,其重要性自然就会大幅度上升。   这也是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所能做出的最好应对了。   当其他人从她办公室离去之时,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是太好。   这也是应有之意,要想“骗过”神性侧的姜爷,过家家般的游戏当然不成,他们自己先要从骨子里认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严肃性。   当房间中只剩她一个人,她捏了捏睛明穴,和他们认认真真的掰扯这事,她自己其实也感觉非常疲累,耗费的心力比努力工作多出十倍不止。   房间陷入安静之中。   就在这时,安静的房间中传来一道声音。   “你现在怎么也学得这么滑头了,这种空子都能被你找到!”   章羽彤抬头看去,却见屋中已经多了另一个人。   相貌非常年轻,同时兼具“少年气”和曾经沧海的厚重深邃。   更关键的是,此人相貌完全就是姜爷的少年版。   所以,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她就脱口喊道:“姜爷?”   来人自然是姜不苦。   他着点头,脸上带着笑容,却叹息道:“本来打算多花些时间对九州世界这二十年发展史做个全面的了解,却看到了你的信息,只能赶紧中断闭关,巴巴的先跑你这来了。”   对他这夹枪带棒的言语,章羽彤没有任何解释的言语,只是抿嘴轻笑。   而后,他有感而发道:   “观览古史,历朝历代,蒙蔽圣聪的臣僚不要太多,而在诸神世界,神眷者甚至教皇欺瞒神祇者也比比皆是,哪怕其中也有不少是抱着善意美好的目的,可这种‘下对上’的手段,却仿佛天道一般无法回避。   我本还想着我兼具多重优势,能够规避此事,至少也能设计得更完美一点,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二十年时间,只你一人摸索,就已经找到了‘攻略’方向。”   说到这里,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听到他这番言辞,章羽彤脸色一变,忙摆手道:“姜爷,不是,我……”   看她一副急得快要流泪,恨不能立刻剖心解释的模样,姜不苦安慰道:   “我不是说你,也不是为这事,只是因为此事有些触动,有感而发。   我满以为将本我念头剥离分割成‘人’、‘神’二性之后,其他且不说,在做一界主宰这一块上,勉强也算是合格了。   可现在才发现,还差得远呢。   真要说来,这件事你也是有功无过,我还得谢谢你才对。”   章羽彤就相当于帮他做了一次免费内测。   听到这话,章羽彤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姜爷是个非常大度之人,更不会在这种事上与自己为难,但能得他亲口为此事定心,她心中依然感觉踏实许多。   “那……此界这些年的发展,您应该都了解过了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姜不苦点头道:“没有任何不妥,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非常满意。”   听到这个评价,章羽彤感觉这二十年的辛劳都值了。   笑道:“这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得益于所有人的贡献。”   九州世界的炎夏文明可不用徐徐发展,源源不断的鬼魂通过还阳池在此界重生,从他们踏足上岸那一刻,就是最好的状态,再加上过往一生经历重重加持,不需要成长,直接就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再加上他们在进入还阳池之前就需要通过重重筛查,能够通过还阳池于此界重生者,本来就是各方面素质过硬的优秀人才,其中不乏生前在现世炎夏中枢任职、位高权重之人。他们都有着娴熟的、对海量人口的治理经验。   相比于现世,九州世界这点疆域人口规模,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所以,从九州道宫组建开始,就有着一支非常成熟而高效的团队在管理整个世界,再加上章羽彤这个宫主可以直接与神性侧的自己直接沟通,获得种种便利,整个世界的发展想不快都难。   以现世炎夏做对比,九州世界在短短二十年之内,从无到有,从零开始,走完了现世炎夏三百二十年才走完的路程,最开始,那些从还阳池重生之人连如何走出自己所在小岛都困难万分,最终不得不求助于他这个九州之主才能迈出这第一步,而现在,各种各样的空乘、陆乘、水乘工具遍布各地。   城池遍布,人口密集。   每一座区域中心城池,繁华与发达程度,完全不亚于洪都。   且因为九州世界体量远无法与现世炎夏相比,又没有持续的新增带来的不同区域的发展严重脱节的现象,九州世界的发展相对更加均衡一点。   在现世炎夏,从农村到乡镇,从小县城到州府之城,再到洪都城,若是从前到后的看下来,能够清晰的发现其中存在着严重的割裂感,仿佛不是处在同一个时代,是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类聚居形态在空间上被强行凑合到了一起。   与之相比,九州世界的发展反而更更平均。   虽然也有大城小城之分,乡镇村寨之别,但他们至少都是处于同一个时代。   虽然因为发展速度太快的缘故,还显得有些粗粝,不够细腻,但农村与城市之间的差距,远不像现世那般,仿佛隔着天堑鸿沟。   对于章羽彤及所有九州道宫成员所做贡献,姜不苦没有丝毫隐晦,给与了高度褒扬。   还专门出席了一场颁奖活动,为那些在这二十年九州世界大建设中做出卓越贡献的个人和集体颁奖,他们都将获得一枚代表至高荣誉的“九州勋章”。   这显然也是章羽彤等人早就筹划好的,连九州徽章都已经设计、炼制完毕。连等他一来,就紧锣密鼓的办了起来。   按照姜不苦的本意,这些事情他是不想过问的,人间的归人间,他只需要照看整个世界就好。   真要将视野拉得太近,面对无尽的芸芸众生,很容易“头晕眼花”,忽略了本末主次。   既然是舵手,把握好方向舵盘就好,水手的活,船工的活不需要舵手去操心。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丝毫推诿的出席了,完全配合,让已经筹划多时的“九州盛典”有一个最好的开局——世界之主亲自下场,直接就给这场盛典镀了一层金身,从此以后,“九州勋章”就是实打实的代表了无上的荣耀,而不再是宣传上的口号。   作为九州之主,姜不苦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次活动之后对人心的激励。   人们对于建设九州世界的热情,陡然更上了一层台阶。   甘愿被当成木偶摆弄了一番后,姜不苦对章羽彤道:“我希望你现在不要急着卸任。”   章羽彤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姜不苦。   这可是咱们二十年前就做好的约定,现在,二十年期限已过,您却要食言自肥了吗?   这是上位大老板天生就具备的“神通”吗?   明明是自食其言,不遵守承诺,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她大大的眼睛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真挚的眼睛,和其中饱含的拳拳盛情!   这一瞬间,章羽彤想起姜爷这次出现之后对自己的“纵容”,自己提出的任何建议他都答应遵循,这……这是早有预谋啊,就是为了先让自己开怀一阵,也只能开怀这一阵!   这一刻,章羽彤的眼神中充满了委屈。   姜爷,您不守信!   姜不苦无奈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敢临阵换帅,你……再帮我担待担待吧。”   见他说的严重,章羽彤也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认真相问:“发生了什么?”   ……   与【神性侧】连线之后,姜不苦快速过了一遍九州世界二十年的发展历程,并择取其重点部分把握住了整个世界发展的大势梗概。   然后,他的视线便放到了另一处。   在九州世界现实层面之外,空间更深处。   有一百一十个小世界沉浮其中。   乍看之下,这些小世界很像蓝星世界那繁多的小世界,至今炎夏都在执行的一条政策,凡是修为突破到金丹境以上,都有义务承担起肩负一方小世界的重任。   虽都是小世界,它们却有着根本的不同,蓝星世界的小世界,本身与蓝星主世界乃是相连的,而且是同源的,就像是同一个树根上长出来的分叉小苗。   而沉浮在九州世界空间深处的这些小世界,既不同根,也不同源,完全是互不相干的植株挤在一片狭小的空间之内。   而自然界的常识就告诉人们,生长在一片空间的不同植株,都会拼了命的努力生长,伸展枝叶。   不仅要努力发展自身,更要扼杀其他植株的生存空间,没有彬彬有礼的谦让,只有你死我活这唯一选项。   而相比于存在于蓝星之上的小世界,这些小世界所谓的“小”,那是相比于蓝星世界而言。   这些小世界的内部疆域大小虽然有所出入,但每一个都在十亿平方公里以上,每个小世界从形成的那一刻开始,便直接爆发出最激烈的战争……通过一位位天行使通过一次次的死亡收集汇总而来的清晰,每个世界的战争烈度,丝毫不亚于第二蓝星的异世入侵。 第三四六章 安排   一百一十个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蕴含着分属十一个大世界的世界本源,因为世界本源的存在,每个大世界都可轻易地在这些小世界内部开辟特定的空间通道,以供己方力量进入。   发生在每一个小世界内的战争烈度,丝毫不亚于第二蓝星战斗最白热化的时候,且因为分属十个独立的世界阵营,战局也变得更加混乱,充满了更多不确定性。   早在这些小世界还在孕育之中,还没有正式开战之前,炎夏就与蓝星其他文明阵营达成了默契。   以蓝星世界现在力量体系的发展程度,修者的规模数量,根本没有将海量炮灰安排到一个个小世界送死的底气——有扎金花经验之人更能体会,在这样的赌局中,要获得最终的胜利,技术固然很关键,可若本钱不足,荷包不鼓,基本都逃不了大败亏输的结局。   更何况,哪怕以蓝星世界现在的体量,选中几个小世界作为重点突破口,以海量炮灰的死伤也能打开局面,甚至获得胜利,但这种胜利,不管是从道德的角度,还是从功利的角度,都毫无意义。   所以,在这第一局中,蓝星世界做了充足的准备,唯独,没有准备去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当缩头乌龟,眼睛一闭,就当正发生在一百一十个小世界中如火如荼的征伐完全不存在。   反而积极的派遣精锐进入一个个小世界中,一方面,他们全是“战地记者”,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甚至是感受去接触、去体会、去收集各种各样的信息资料。   另一方面,他们是“搅屎棍”。   让他们与另一个世界派遣的所有力量做正面冲锋,就像是鸡蛋碰石头,只需一次碰撞就能粉身碎骨,十死无生。   但是,一旦放弃了“去求胜”这个执念,他们的行动更自由,更灵活,或是连弱以抗强,或是连强以剿弱,就像是在人耳边嗡鸣聒噪却又始终拍不死的苍蝇。   在这种烦扰之下,无论任何一方势力,赢得不会轻松,输……同样没那么容易!   “一边是悍勇敢战,填进去无数人命,费尽心力赢得三五个小世界,一边是拖慢整个赌局的节奏进度。   在你们看来,哪种选择更值得提倡?在我看来,后者的价值远高于前者。   再次强调,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不是那几个小世界的归属得失,若能把一场赌局的时间多挨一年,不,哪怕只是一个月,贡献也远大于将这个小世界赢到手中!”   这是所有天行使在完成培训,可以去小世界煽风点火后,培训老师说的最后一段话,他们也确实是按照这个指导思想去行动的。   但当时间来到三二零年,每个小世界中,属于蓝星世界的本源气息也已尽被抹去,再无一丝残余——该由九州世界提供的世界本源也是有蓝星世界提供的。   而当这些“搅屎棍”被清走之后,所有小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时间加速,每个小世界上驳杂的本源气息开始迅速减少、纯化。   而一旦每个小世界的本源被彻底纯化为“一”,那么,属于九州世界的大考就要来了。   刚建设出来的九州新世界,经历了二十年和平期的九州世界,很快就将被战火淹没。   就在这时,始终关注着这些小世界任何一丝细微变化的姜不苦忽见两个本来各自独立的小世界融合在了一起,世界本源的融合伴随着两个世界的碰撞相遇,两个小世界的势力割据,既有来自同一个世界,天生便可联合的交集,又多了一些新的意外因素,本来将迅速纯化为“一”的世界本源再次变得驳杂起来,就像是即将被纯化的水源再次溶进了污秽浊液……可水源也因此变得更幽深。   在联合将蓝星世界这最弱一方淘汰出局后,有过短暂默契同盟的九大世界势力彼此展开了竞争。   没有哪个会主动放弃,被踢出局,一场辛苦尽为他人做嫁衣。   “看来……还有些反复,也还有一些时间。”   姜不苦心中判断,同时也在想着,这点有限的时间中,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了解完九州世界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再没有继续停留在此的必要,那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章羽彤他们将九州世界打理得很好,即便有我在旁边,也不会变得更好,反而会妨碍他们的发挥。”   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姜不苦给自己定了一些目标。   首先,也是最容易的完成的,便是抓紧时间,完满自身修为。   在与真身“合一”之前,“姜平”做到了彻底的信息化、符文化,而在与真身相合之后,这种状态反倒被“稀释”,位阶也从这种完满状态跌落。   可要让真身也做到这个程度,耗费的时间会更多,“姜平”做到这一步就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姜不苦可不敢抽三五年时间来做这事。   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也需要安排。   ……   第二蓝星。   炎夏极西南之地,原梵伽阵营所在区域。   一座繁华巨城。   这里,是周边近十万公里内,所有反炎夏化的策源中心。   在明面上,他们和炎夏当局做着软对抗,因为炎夏从来没有说“凡是反对我的统统要杀光”,反而以一种包容的心态容许这些杂音的存在,既如此,咱们就磨呗耗呗,我们有着伟大的非暴力不抵抗的思想,我就站在这里看你们怎么把我们同化掉。   而在暗处,却直接策划了上千起、间接参与了数万起对低种姓族群的屠戮,因为这个群体是梵伽境内对炎夏最死心塌地的群体——自从他们以人的身份活了两年,自然就再也无法忍受比狗都不如的卑贱生活,于是,他们开始主动积极的对自己、对身边的一切进行炎夏化,那些高举屠刀之人希望用鲜血和杀戮来吓阻这些“叛徒”的脚步,可他们杀得越凶,贱民们走得越义无反顾。   这个城市蕴含的力量,远比其显露在明面上的强大。   可就在这天,一支漆黑箭矢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座巨城上空。   仔细看去,这并非真箭,而是一道道人影,他们统一身着黑衣黑甲,组成了一枚漆黑巨箭在空中疾行。   当这枚巨箭出现,巨城各地不下百处地方同时响起凄厉巨响,就像在声嘶力的呼喊“危险危险危险!”   随着凄厉警鸣之声一起射向高空的,是一道道身形各异的身影。   这些身影,有的性感妖娆,仿佛赤身娇娃,有的魁梧强壮,身高两三米以上,有的奇丑无比,五官怪异扭曲,甚至还有的长蛇尾,有的长四臂,双头……这些腾空而起的身影中,几乎找不到一个正常的人类,他们这怪异的长相也不是变异、或天生畸形,而是他们的力量之道,在他们的力量体系中,长得越怪,越远离正常人类的形貌,就越强大。   越非人,越非凡。   而在这些身影的最前方,是一个身高六七米,三头六臂,其中一头生三眼,其中一头丑得能让人做噩梦,还有一头魅惑妖娆无法分辨男女,又仿佛可男可女——无论男女看到这张脸,都会以为这就是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   他六只手臂拿着六柄不同的武器,有长剑,有鱼叉,有钢圈,有仿佛肿瘤扭结而成的弯曲木杖……   任何凡人看到这个身影,都不会觉得他是自己的同类。   可以称之为神,魔,怪……反正就不是个人。   这个身影悍勇的冲在了最前方,想着漆黑箭矢箭尖位置冲去。   然后,他看到那箭尖位置的身影忽然做出虚执长弓状,迅速拉成满月,就在他拉动的过程中,一柄长弓从无到有出现。   “咻!”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这不是从外界传来的,甚至不是传入他精神中的,而是,直接在他心头想起。   一声轻微的箭鸣过后,他绝望的发现,他强大的身体虽然毫发无损,可这个身体中,那个名为“我”的东西正在迅速死去。   很快,这个最奇异、最非人、同样也最强大的存在便变成了一具活死人之躯,如一块秤砣般从天空直直的摔了下去。   “咚!”   砸塌一栋大楼,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后,这个身躯毫发无损的躺在巨坑中央,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分明健康得很。   而就在天箭姜泰射出一箭的同时,天箭军其他人也都射出了手中之箭。   一时间,箭出如雨。   那些从城中各处暴起、发起绝望反击之人,立刻被如倾盆暴雨般密集猛烈的箭雨淹没,吞没!   这枚漆黑巨箭就这么盘桓在这座巨城上空,绕着游荡了一圈,不时便有一场场大小不一的“箭雨”落下,淹没某片建筑群,没入溪河之中,甚至没入大地之下。   一圈之后,这枚漆黑巨箭不做丝毫停留,洒然而去。   箭雨洗城,无一遗漏。   直到这枚黑色巨箭再次破空而去,瑟瑟发抖,或是抱头躲在屋里,或是呆愣愣站在大街上的人们这才开始毫无意义的狼奔鼠突起来。   虽然有那个能力,但天箭军却很吝啬手中之间,并没有真正洗净全城。   而是只将那些最顽固、最逆动、也最污秽的部分洗掉。   这些人的数量,还不足这座城市的半成。   也就是说,超过九成五的人都毫发无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可这座城市的精气神却已经崩溃了。   这些生还者,他们或许会继续坚定信念,去下一个更艰苦的地方继续潜伏、斗争、成长,也可能崩溃,也可能幡然悔悟……天箭军每一次有针对性的打击之后,都会重复这样一个过程。   率队完成一次打击任务,姜泰便率军返回。   现在,整个天箭军能够统合在一个庞大的天箭真意场域之内,全军上下,能如天箭一般飞翔,集体进行远距离空间穿梭。   大展神威,酣畅淋漓,对手毫无反抗之力。   全军上下对此都非常满意,情绪都很亢奋,可唯独姜泰只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趣了。   现在这个星球上分明正在进行一场波及全球范围内的“淬炼”,每个人都身在这天地烘炉之中,要么被炼成钢铁,要么被炼成渣,无一人能够逃脱这大势的裹挟。   可姜泰却只感觉,这样的世界太无趣。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蔡爷的传讯。   传讯内容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是让他去见他一次。   他便丢下天箭军让他们自己安排,独自去见蔡渊。   可当他看到蔡渊之后,目光却没有落在蔡渊身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旁边的一个青年吸引。   看到这个青年,姜泰心中便升起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他先是感到一种亲切感,面前这陌生青年就仿佛自己的同胞兄弟,与此同时,他又本能的感到排斥,想要躲他,想要远离他,这同样是身体的本能。   “你是谁?”姜泰直接问道。   以这个视角看着姜泰,姜不苦感觉很有趣。   他笑着问候道:“你好,我叫姜不苦。”   “你也姓姜?”姜泰皱眉,疑惑问:“你是否与我有什么血缘关系?”   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不是。”姜不苦摇了摇头,直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降临者!”姜泰心中豁然,看着面前青年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你就是降临在我身上那个人?”   他也明白了那复杂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此人在自己体内“住”了两年,当然亲切熟悉,同样,自己的身体被此人“占”了两年,当然会感觉排斥不安。   其实,他对那个占有过自己身体的降临者是非常好奇,双方从未照面,却又如此的亲近熟悉,现在见到真人了,他却皱起了眉头。   “你要见我?”   姜不苦点头。   “作甚?”姜泰问。   姜不苦没有直接回答,而后扭头看向蔡渊。   蔡渊轻咳一声,接过话题,替姜不苦回答道:“他想让我们飞升。” 第三四七章 飞升摸索中   “飞升?”姜泰咂摸着这个词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但凡是炎夏人,都能很轻易的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没有任何难度。   可另一方面,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个词语与现实生活之间那巨大的差距。   这个词语只会出现在臆想之中,不会与现实生活发生联系,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他们脚下的土地便是他们唯一的家园,唯一的根脉,并不存在一个上界甚至仙界等着他们。   “飞升去哪?你们原来的那个世界吗?”姜泰问道。   当乍一听到这个词语之后,他心中一时间浮现出千奇百怪的念头,可很快,他心中便只剩这唯一看去有些靠谱的答案。   这也是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唯一靠谱的答案。   所以,经过最初一霎的错愕之后,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去那些降临者的“老家”看看,确实有些意思,也有些好奇,可也就一些。   姜不苦却摇头道:“不是。”   而后,他伸手一拂,众人面前虚空出现一颗星球虚影。   这个星球虚影给姜泰以强烈的熟悉感,仔细一想,分明就是天变之前蓝星的形状,七大洲、五大洋,陆海分界的轮廓,和他记忆中的知识完全对应得上。   “对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你们应该都知道,天变之后这三百年的历史,想必也都知之甚深,特别是蔡爷,其中大半岁月您都亲身经历见证过。”   恢复完整记忆之后,姜不苦的年纪自然比蔡渊大,但他并没有因此就直呼其名,或者干脆称他“小蔡”。   “我们这些降临者所在世界与这个世界有着共同的源头,在天变之前,我们的世界根本没有‘你我’之分,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所有的不同,都是从天变之后开始。”   而后,姜不苦大略介绍了一遍现世蓝星的发展历史,而随着他的介绍,浮现在众人面前的星球虚影也随之发生变化,配合着他的介绍,生动而形象的将另一个蓝星世界三百多年发展历程拓印在他们心中。   了解完现世蓝星的历史,特别是其中炎夏的成长历程,有一个念头在他们心中变得无比清晰。   开挂。   不仅准确的避开了每一个危机,绕开了所有陷坑,更将这些危机转化成为机遇,几乎是水到渠成的,就完成了炎夏独霸全球,并带着全球一起飞速发展的道路。   与之一比,他们所在世界就是另一个极端,完美的踩进了所有的坑中。   在心生“自惭形秽”之感的同时,他们心中都升起另一个念头:“我们居然还能一路挣扎着活到现在,生命力真是顽强啊。”   以前他们就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有了另一个世界作为对比,他们更觉得这是一件极奢侈的事。   “新历三百年,异世入侵,十日横空。”   “比我们这边……还多了三个?”姜泰道。   他并没有目睹此界七日横空的景象,但他曾专门找过许多亲历之人,从他们口中完善了那缺失掉的、极关键的两年记忆。   更何况,空间通道还没有从世界上消失呢,虽然无论是数量还是大小,都比传说中最巅峰的时期跌落了很多,可终究都还在。   他亲眼看见种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从中冲出来,成为大家“练级”的最好目标,同时,又是浇灌世界的好肥料。   而且,大家还摸索出个规律来,剿杀这些异世生物,更容易获得世界的好感度,有人怀疑,这是因为世界运行的某种惯性力,虽然随着降临者离去,救世功勋的评定也到此为止,一切都重新交由世界本身,而世界在自我运转之时,也在持续的受到某些作用力的影响,并没有主动做出改变。   因为这种种特性,曾经,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空间通道,成为了所有势力都想争夺的香饽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稀、也最珍贵的矿藏。   正因为知道自己未曾亲历过那段历史,他反而更加主动积极的去了解,反倒有了一个更全面、也更可观的认知。   姜不苦点了点头,没再说现世蓝星最近二十年的历史,而是话锋一转,大略介绍了一下九州世界的情况。   只是在应该说“我”的时候用“有人”来代替。   “在那个危机时刻,有人奋起,另造九州世界,并通过一些手段,顶在危机的最前线,替蓝星世界吸引了其他世界的目光和火力。”   话到此处,姜泰目中有光芒闪过。   “本该在蓝星世界爆发的危机,被转移到了九州世界之上?”   “嗯。”姜不苦点头称是。   “你想让我们飞升去九州世界?”姜泰问。   既然不是蓝星世界,二排一,答案也只剩下这一个了。   “对。”姜不苦再次点头。   “好,我去!”根本没有过多考虑,姜泰便直接点头应道。   反倒是一旁的蔡渊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离开,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泰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其他且不论,我缺席了这个世界最关键的两年,虽然重归后脱胎换骨、实力精进,但这缺席的两年,我却始终引为憾事。   现在,有一个弥补的机会,虽然是在另一个世界,但我依然不想再次错过,必须要亲身参与其中!”   之前,他对降临者的“老家”了解并不多,但却有一个大概的印象,比他们这个世界更加繁盛,也更加安逸舒适,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降临者为了拯救他们的世界打生打死。   但他对飞升去这样的世界,并不感冒。   虽有惊讶,却不动心。   可现在,知道还有个九州世界,即将成为战火纷飞之地,诸多大世界角力的焦点,他反倒动心了,甚至没有多做考虑,直接答应了下来。   对于他这种心态,蔡渊能够理解,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向姜不苦,在他心中,这就是另一个“阿泰”,相比于旁边那真正的阿泰,他的认可度其实还要更高一点,他没有丝毫避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去不了。”   姜不苦,姜泰二人都扭头好奇的看向他。   蔡渊继续道:   “虽然借着上次机会,我的天赋连续数次都有提升,再加上近两百年的积累,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在这个世界都能名列前茅,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弃了武道,现在修行的,也是武道之中的养生之道,除了身体康健活得久,在斗战杀伐上面,别说和同境界相比,哪怕境界比我第一层,怕也能轻易挑了我,所以,作为顶尖战力,我是不合格的。”   姜不苦闻言,便要替他开解:“您老的能力,本来就不在武道上,而是……”   他还没说完,蔡渊打断接话道:“而是在管理上有那么一点微末的经验心得。”   您老谦虚了,这可一点都不微末。   “……可这种才能,严重依赖于身周环境,在合适的环境中,会鱼水相得,可若不合适,那就是两相妨碍。   再一个,我虽然对蓝星世界、九州世界的局面并无了解,但能够组织起那么庞大的降临者队伍,还有条不紊,将一切处置的井井有条,便能够想见,其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秩序井然的组织。   有他们在,我这点才能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倒是这个世界,现在正是全球人道鼎革之时,也是最需要我这一份力的时候。   所以,我不会飞升离开。”   虽有些遗憾,但他做出这种选择,姜不苦也不奇怪。   不过,既然选择留下,姜不苦便决定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既然您要留下,那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姜不苦道。   “你说。”蔡渊。   “因为飞升机制还在草创期,也还没有纳入天道法则之内。   更何况,哪些人该飞升,哪些人不适合飞升,也不能直接用一条线卡死,应该更灵活一点。”姜不苦道。   蔡渊对他这话倒是很认同,颔首道:   “不错,我们这边人道鼎革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虽然全球处处皆有乱象,但我们始终稳稳镇压住局面,将全球大势向好的趋势引导,这依赖于我们有着数量最多,也最齐心的高端战力,若是他们短时间内大量飞升而去,那局面可真就危险了。”   姜不苦点头道:“所以,我们需要这边有人手动确认,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既要尽可能为九州世界提供更多新鲜血液,又不能对你们这边的大势发展造成妨碍。”   “而这并无一个具体的标准,可以随着你们这边大势的变化灵活调整的。   若你们这边的局面紧张,那就要紧一点,少放些人飞升,若是局面不错,那就松一点,多放些人去飞升。   到底是松是紧,借由我们自己拿捏。”   这时,姜泰忽地问道:“飞升需要被飞升者的主观自愿配合吗?”   姜不苦摇头道:“自愿配合当然最好,可即便不配合,只要两个世界做好对接,也是能将人强行送上去的。   只不过,这种人飞升过去,就有些桀骜不驯,难以管教了。”   姜泰道:“这有什么关系,若九州世界局面真到那那一步,再桀骜不服管教,难道面对可能倾覆整个世界的危机,他们会束手等死吗?”   姜不苦看向姜泰,问:“你有什么想法?”   姜泰道:“我这段时间率领天箭军歼灭了很多异族强者,有不少哪怕在我看来,都是惊才绝艳的,就这么死了,我真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这些人都异常顽固,把他们留下只会阻碍整个世界的前进……这些人,就是拦在路上,你不得不用脚踢开的石头。   我现在却想到了一个新的解决办法。”   “送他们飞升?”姜不苦试探着问。   “对!”姜泰重重点头:“送他们飞升!”   姜不苦颔首道: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不过,从此界飞升去九州世界,有一个硬门槛,那就是实力必须达到神境以上,也就是至少得有元神境洞虚期以上修为。   只有这个层次的生命,才明心见性,照见本我,在脱离原生世界后,也能迅速找到本我。   境界低于这个线的,可能连两个世界的差异性都适应不了,轻则修为大幅度倒退,重则丧失本我,如泡影般消散。”   蔡渊在旁道:   “可也是神境之上的存在最危险,所有反动力量中,这也是最让我们头疼的一批,他们神出鬼没,手段非凡,一出手就能带来巨大伤害,可我们要想锁定他们,难度大了何止十倍!   若能把他们都送走,我们这边也可以将所有神境以上强者全送走,整个世界的顶级力量都被打包送去九州世界了。”   “没了这个层次力量的干扰,世界会更快结束现在这种状态。”   说到这,蔡渊莞尔道:“这也算是一场小规模的绝天地通了吧?若是能把大尊级以上强者都送走,那这个世界真就清静了。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蔡渊摇头叹道。   原本在心中还只有一个大略雏形的计划,在与两人一番交流之后,变得更加清晰具体。   姜不苦对蔡渊道:“那这方世界的飞升管理工作,我就交给蔡爷您啦!”   这其中,对度的把握还是很微妙的,既要尽可能的“榨取”这个世界的力量,可又不能过度伤及这个世界的根本。   要可持续发展,不能涸泽而渔。   具体办事人能力不同,做出的结果会有天壤之别。   “义不容辞。”蔡渊欣然接下了这个差事。   相比于另外一个蓝星世界,无论是他,还是姜泰,或是这个世界其他炎夏人,他们对九州世界都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与认同感。   姜泰忽地惋惜叹道:“我箭下死了不少神境以上的异族强者……要是那时就能送他们飞升多好。”   姜不苦闻言,目光闪烁,心想,这些存在是不是可以通过对信息海洋的逆向推衍而复活? 第三四八章 缝合新世界   九州世界。   云梦泽。中心区域。   还阳池的核心区域,忽地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重叠空间。   这多出来的重叠空间,有点像是挂靠在九州世界上的小世界,但契合度又远超小世界,几乎和主世界完全相融——若将九州世界看做一张纸,在这片区域就有一块薄纸紧贴其上。   这个重叠空间,与还阳池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界过度,与还阳池紧密相连,与整个云梦泽、整个九州世界,都紧密相连。   看似只多了一个重叠空间,可实质确实,若将九州世界比作人体,那么,这一刻,九州世界“体内”多了一套覆盖全世界的全新循环系统。   某种力量在通过这种玄妙的连接从全世界循环流转,富集到这片小小空间之中。   一道道间于有无之间的幽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其中,被包裹在一个个气泡之内。   当这一切完善之后,那点属于九州之主的气息正要一点点散去,却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脚步,在这方面特殊空间的虚空之上,出现了一个亭子,其仿佛舟船一般漂浮在空中。   亭子内,有一张石桌、一个石凳。   而在亭子入口处,趴着只驮碑巨龟,背上写着两行六字。   【飞升池】   【登记处】   空间闪烁,一个身影仿佛被某种无形巨力强拽一般从空间通道内拖了出来。   “又抓我壮丁啊?”那身影徒劳的顽抗挣扎,嘴里不满的叫嚷道。   这人正是九州道宫之主,章羽彤。   她被拽来此地,嘴里叫嚷着,可心底的好奇心还是让她仔细打量起周遭情形。   四周打量了一圈,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碑文上。   轻声念道:“飞升池登记处……”   她反复琢磨了即便,嘟哝道:“我觉得……把登记处删掉更好些。”   不删。   这样挺好。   章羽彤无奈,道:“那您把我拽过来干什么……让我安排人到此处坐镇值守?有什么具体章程吗,再就是,飞升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现世拉人过来吗?”   ……   阿赫鲁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一个明显的从模糊到清晰的变化过程。   而当他彻底的再次感觉到完整的自我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水泡之内,水泡之内,充斥着孕育生命的力量,而水泡本身,则安静的悬浮在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漆黑静谧的辽阔水域之中,而在这片水域之中,无尽的生机充斥其间。   而返视自身,只是一团半透明的、间于有无之间的幽影。   而随着被那充满生机的液体持续的浸润着,他感觉到,间于有无之间,只是一团幽影的自己正在一点点凝聚出“真实”。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就如一枚在羊水之中孕育的小小受精卵。   如蛛网般密布的毛细血管、神经网络、脏腑骨骼的轮廓……一层一层的覆盖叠加,他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变成一具内外通透、身体所有部分都在一点点又虚到实变化的完整轮廓。   而随着这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独属于他的成就,种种显著特征,就一点点的再次清晰起来。   魁梧健壮、宛如神话巨人般的身躯,三头六臂……身体的状态和他巅峰之时一模一样,若非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他都要怀疑这就是自己的原装之躯。   而想到原身,他便想到了在那恐怖的天箭,还有那无可挽回、无法逃避的死亡。   我当时真的死了吗?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这又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弄?   ……   他的心中充斥着一个个问号。   当身体完整成型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视角”猛然巨变,那种可以通视内外,连气泡之外都能查知的状态忽地消失,自己的一切感知都被这身体吸纳、镇压、封锁,这具身体本身成为了枷锁。   身体之外的一切视野全部消失,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囚在身体之内。   身体变得完整,但一切并没有停止,源源不断的生机在注入体内,随着这些生机入体,他感觉身体正在快速拥有力量。   就像一个空空的容器,正有流水在迅速注入。   而随着体内力量迅速充盈,渐渐地,他感觉到一种沉重。   这是以往的他从来都没体验到的一种感觉,仿佛身体本身变成了一座高山,镇压在他心头。   这给他一种错觉,就仿佛以前生活在一个轻盈而飘忽的世界,而现在身在这方天地,却极其厚重深邃。   就像是久在海上生活的人,当双脚踏上坚凝厚重的大地之时会感觉很不适应一样,他需要适应这个新世界。   “我到底在哪里?”   他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只觉眼皮沉重如山岳,他整个人都陷入沉睡之中。   ……   在与蔡渊、姜泰二人交流之后,有关飞升的细节得到更进一步的完善。   姜不苦便一边与二人交流,一边指挥神性侧的自己对九州世界进行改造,新造了飞升池,专门用来对接从各个世界飞升过来的人。   因为不同世界之间存在太多根本性的不同,所有飞升者,从原世界来到九州世界,不管原来是个什么状态,无论是有身体还是没身体,最好都回炉重造一次,完全“九州世界化”,这样他们才能百分百属于九州世界,虽然每塑造这样一个飞升者,都耗费不小,哪怕对九州世界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但肉烂了也都在锅里,多一笔负担就多一笔负担吧。   而为了验证飞升池的功能,加上姜泰最后惋惜的感慨给了他启发,他便尝试着从第二蓝星的信息海洋中提炼、逆向推衍了一些信息,将那些在第二蓝星本来已经死去的存在重新在飞升池中复活过来。   验证结果,也是很乐观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复活。   不过,这种复活只能针对在第二蓝星,或者其他类似新世界的生命,而无法用在现世蓝星或者九州世界,虽都被冠之以“世界”之名,但其中的位格差距实在是太大。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要如何才能将现世蓝星或九州世界彻底死亡的生灵复活过来。   收益极大的聊天之后,姜不苦辞别二人,从第二蓝星离开,再次找到炎夏神龙。   “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而九州世界那边情况紧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暴雷了,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去处推荐?……主要是梳理自身,对外界灵气并无需求。”   下一刻,姜不苦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当他与这世界的天道核心连上线,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还真是敢想敢试啊!”   这个世界,依然是对已经发生过的历史的完全摹刻,没有一丝杜撰的成分。   可是,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却演变出了一个光怪陆离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缝合怪啊。”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世界的天道核心中,将三个不同时段的信息做了有机的拼凑缝合。   首先,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大小、形貌、山石草木等物种,是从第二蓝星复制过来的。   然后,这个世界的人文演变却是炎夏神龙提供的、从漫长的炎夏史中截取而来。   最后,植入了有关灵气复苏、炎夏龙气等信息。   ……   京城。   一家平民茶楼。   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楼上坐着的都是佩剑带刀的江湖豪客。   楼下则挤满了苦力汉子,在扛包拉车之余,顶着一身臭汗,捧着碗用最廉价的茶叶梗子冲出来的茶汤,听说书先生掰扯一段故事,就是辛苦忙碌之于,最惬意的享受。   “啪!”山羊胡的消瘦老者一拍醒目,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过去。   “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何况我泱泱炎夏,数千年气运加身,岂是区区胡虏可以消磨?   所谓物极必反,在我炎夏最危险的时刻,我炎夏数千年气运却也如山洪决堤般爆发,天命落到了我朝太祖身上,以真正的布衣草莽之身,北逐胡虏,重立我炎夏河山,这才有了洪武永乐之盛。   ……   随着三宝太监率领无敌舰队巡游归来,我天朝神威已遍布寰宇,诸夷震服,万国来朝,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外族蛮夷,历来都是畏威而不怀德,我炎夏现今不过稍稍显露疲态,那些曾经匍匐在我们脚下,比狗都还要恭顺的海外诸蛮,立刻化作了鬣狗一般,成群结队的出现,扰我海疆,掠我财货,屠戮我炎夏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这里,山羊胡老者仿佛真已经怒发冲冠,“啪”的一声巨响,再次猛拍醒木,道:   “不过,他们也猖狂不了几时,现在,道君皇帝陛下动了真怒,命戚将军坐镇东南……戚将军都知道吧,那可是顶顶好男儿,现正在编练新军,广招豪杰义士,一起……”   “啊呀!”   老者正说着,楼上一个江湖汉子拿起一颗炒花生忽地扔了出去,正正的打在说书老者眉心,虽然他已经收了几分力,却也让老者立刻阳面倒地,嘴中发出惨叫之声。   那汉子还不住手,骂道:   “好你个老儿,都说你说书一绝,我们哥几个专门跑来听你说书,没想到也是个骨头软的,专捧朝廷臭脚的。   道君皇帝陛下?我呸!   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天下就是被这老儿搞坏的!   他为了自个儿修炼长生,重用奸臣,迫害忠良,把整个天下都搞得民不聊生,若非如此,我堂堂炎夏岂会被区区几个毛贼如此羞辱?   ……”   随着他这喝骂,原本热闹的茶楼,楼上楼下,都早已噤声,楼下那些苦力汉子有知机的更是准备开溜,不敢在这听他胡话。   正在这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原本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茶客迅速从各个方向朝外面冲去。   二楼窗外,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翻身入内,来到正骂得起劲的粗豪汉子旁边,急忙禀道:“大哥,锦衣卫嗅着味冲我们这边来了。”   他没有丝毫留声,所以,整栋楼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这声音传到一楼那些本来就在向外奔跑的苦力汉子耳中,就像给他们施了个群体加速术,双脚几乎轮成了一个车轮。   而二楼一众原本还颇为镇定的江湖客也相顾骇然,看向招祸的一群人目光不善。   粗豪汉子怡然不惧,反而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粗布包裹。   有暗红的鲜血从中渗出。   再看包裹大小,刀口舔血的众江湖客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粗豪汉子解开包裹,一颗人头被他拎在了手上,却是一个相貌英俊,可哪怕是死了,双目紧闭,也给人一种邪异之感的青年。   他哈哈笑道:   “这是奸相之子!   我劝你们可别心存侥幸,以奸相的为人,今天凡是在这里出现过的江湖客,一个都别想逃!”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骇然色变,一双双眼睛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却道:“所以,你们都老老实实与我一起把这群嗅味追过来的鹰犬干掉,然后咱们一起杀出京城!”   大家心中将这群人的八辈祖宗问候完了,更想把他们全都剁成臊子。   可混江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如何做才对他们最有利。   只能与这群狂徒并肩作战!   心中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却又不得不与之并肩作战,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憋屈的事情吗?   “疯子,疯子,你他玛就是个疯子!”   很快,一群身穿飞鱼服,手执雁翎刀,目光或冰冷或犀利的朝廷鹰犬从几个方向冲了进来,整个茶楼迅速变成杀场。   鲜血和惨叫迅速装满了整栋茶楼。   刚才那被一粒花生米砸倒在地的说书老者却已经颤颤巍巍的爬到了桌底,牙关紧咬的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朝廷的钱果然不是好赚的,以后,死都不能接这种活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第三四九章 天下共逐   这个世界的历史,在朱洪武之前,与姜不苦所知的炎夏历史一模一样,一切的改变都在朱洪武登极御宇,昭告苍天,重复炎夏山河那一刻。   那一天,炎夏龙不再是图腾,而是真实存在。   祂从炎夏百万里河山中来,从漫古的历史中来,盘桓在炎夏大地的上空。   虽只惊鸿一瞥,随着祭祀天地结束,那条龙很快就消匿于无形,之后,终洪武一朝,这条龙再也没有出现。   可自那以后,世界却在悄然变化。历史的发展也和姜不苦记忆中的发展差异越来越明显。   原本艰涩难懂,更倾向于哲学理论范畴的修行证悟,不仅门槛越来越低,而且越来越容易诞生“应用成果”,并不可挡的向民间散逸。   自那以后,原本充满了市井气,夹杂着各种切口术语,坑蒙拐骗的“江湖”一点点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大势滚滚向前,当时间来到近两百年后的现在,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面貌有了很大的不同。   真实的历史中,这位号称“家家皆净”的天子虽然也酷爱修道,但却没有自封为“道君皇帝”,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词,上一个道君皇帝可是一手缔造了赫赫有名的靖康之耻,但凡要点脸的都不会往这蹭,可当今天子却硬是顶着全天下的唾沫星子以这个称号自封,可以想见其求道慕长生的心志之坚——主动斩断一切退路,不成功便成昏君!   而另一方面,发生在这一时期的沿海寇乱规模也远没有这个世界这么大,牵连周边国家这么多。   当然,还有一个巨大的不同,那就是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难被朝廷管束的武林江湖。   重然诺,轻生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古人臆想之中的浪漫,正有越来越多的人真正的去身体力行。   原本,锦衣卫只是为了追索一群取了奸相之子项上人头的凶徒,却因其一直以来的恶名和狠辣的行事作风,惹来了整个茶楼江湖客的反抗,而这片区域因为人流混杂,那是全京城苦力、混迹下九流和刀口舔血江湖亡命徒最多的地方,大多都不太经得住细查,心里有鬼的人不要太多。   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人,就连地皮都得翻来覆去的犁一遍,京城已真的变成龙潭虎穴,别说留下来,就是想走都变得千难万难。   亡命徒们已经失去了“大隐隐于市”的基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趁着这股劲,将这把火烧得更大,大伙一起闯出去。   于是,他们从一开始的被动应战,到主动挟裹更多人,拉入混乱的、越来越大的战团之中。   不断有人死去,整个京城的巡守力量正在迅速调动,向这里赶来,另一方面,却有很多江湖客从各处冲杀而出,就像是土壤中挤出来的水流,自觉地向着最近的城门口冲去。   刚一过来,姜不苦就目睹了这样一场大戏。   整个过程,他都只是旁观,并没有参与其中。   这个世界,他是唯一的外来者,因其还没有真正演化完全,还处在“半成熟”的阶段,他任何的干涉,都会给这世界带来深重的、难以抹除的影响。   就像是在一棵新生的树苗上留下一道小小的伤口,最终,当其长成参天大树之时,那原本小小的伤口可能就成为一颗巨大的畸形树瘤,整棵树的最终形态都因此受到影响,原本笔直参天的大树很可能就长成了一棵便于悬挂的歪脖子树。   所以,他只是大略以旁观的角度看了看这个世界,便选择了一处隐蔽所在闭关潜修起来。   日月荏苒,岁月如梭。   时间一晃,又是七八十年的光阴流过。   若说城市也有气质的话,从朱洪武立国开始,京城最开始就像是个毛头野孩子,而且,还沾染了不少胡虏的粗野习气,后来,成为正朔长子,越来越威严。   最终,成为名副其实的万城之城,诸京之首。   然后,随着大势向前,它从健壮到成熟,又从成熟到昏聩,最后从昏聩到迟暮,变成一个死气沉沉,陷于自身设下的种种窠臼之中无法挣脱的垂死状态。   这一天,全城的气质大变,原本迟暮垂死的模样,因为一个毛躁流氓的强行闯入,变成一种歇斯底里的混乱,就像是想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做些什么,可终究却什么都没做出来,只让这口气徒劳的在身体内乱窜。   混乱波及到更深处的皇城,一个身着帝服,却一身落魄,仿佛行尸走肉般的男子一步步走上一座矮山,数十年的天下至尊,现如今却只有一个老迈太监跟随,最后他在这个老太监的服侍之下,悬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当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似释然、似留恋般最后看了一眼这世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闭上眼的这一刻,原本的锦绣河山,现在处处战火狼烟的炎夏大地上,再次有莫名之气腾空而起。   那原本在朱洪武立国之时出现过一次的炎夏龙再次现于苍穹之上。   可那一次出现,祂是在欢呼自己的诞生,让万民仰望祂的神威。   可这一次出现,祂的形体虽然更加巨大,也更加真实,却变得苍老,且遍体鳞伤!   祂悲吟一声,如同烟花般炸散,四分五裂,化作道道流光,飞向炎夏各处。   其中一团流光,恰恰就射在京城之中,一位在群豪簇拥之下,相貌甚伟的男子身上。   他正仰头看着天空变化,当那团流光射入他体内,身周都开始泛着光芒,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一位文士见此,立刻五体投地的拜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天命所归,合该为我炎夏新主,再造山河!”   周围一干文武也都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之声不绝。   伟男子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此处,而是想着那四散而去的流光,一点点阴翳袭上心头,连攻破京城、成为名副其实的至尊的喜悦都无法掩盖这点点不安。   很快,一个传言便在广袤炎夏大地上流传开来。   朱家已失其鹿,天下群雄共逐之!   炎夏龙那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陨落,将很多人心底的野心激发了出来。   北方边关。   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站在城头,看着关城外那些蛮夷,他们青面獠牙,身形健壮颀长,嘴中放肆的吆喝着,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弯刀骨箭,骑在鳞甲马上来回奔驰、耀武扬威,随着他们的快速奔驰,脑后的金钱鼠尾摆荡来回,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一股强烈的凶蛮嗜血之气便直冲城头而来,压得所有守关将士都觉要窒息一般。   就在这时,一名副手走在他身旁,对他悄悄低语道:   “大帅,那边开出了条件,只要咱们开关,便允您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那位大将面朝城外,安静的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却有些幽深。   ……   炎夏大地。   一个个乱贼头领,义军领袖,甚至原本的豪绅大贾,地方名流,仿佛解开了某个无形的镣铐锁链,勾兑,往来,密谋。   ……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   带着一个碗闯天下的朱洪武开创的偌大江山,不是一根绳就能断送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里几乎感受不到战火纷飞,反而香艳旖旎如常,甚至,有种报复性的炽烈。   ……   海疆。   随着炎夏肉眼可见的日薄西山,挠得周边诸国心痒,原本在数十年前被戚家军镇压的寇乱有种死灰复燃的趋势。   不过,这股趋势始终停留在将发而未发的萌芽阶段,因为有一批炎夏大海主牢牢镇压着炎夏沿海的局面。   朱家王朝日薄西山,可炎夏男儿却代代有雄杰。   ……   视线拉得更远些。   两百多年前,三宝太监率领无敌舰队巡游天下的航线上,有一支异于炎夏形制的风帆舰队,仿佛一柄柄犀利的尖刀,劈风斩浪,闯过雷云和波涛,远渡重洋,从遥远的星球另一端向着炎夏海域接近着。   这些尖底的木制风帆大船,全都装配着重炮,还有巨驽,每一艘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嗜血巨兽。   这些风帆大船的形制并不完全一致,有的悬挂着代表国家标志的旗帜,有的则悬挂着代表某个历史悠久大家族的徽章,甚至还有悬挂骷髅头的,就是一个临时凑在一起远行的大杂烩阵容。   在这些大船上往来的水手们,不仅长相奇形怪状,一点都不比炎夏北方蛮夷更好看,像是一头头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不仅丑陋,而且肮脏,散发着熏人欲死的恶臭。   而在这舰队的中心,有几艘没有悬挂任何标志的大船,上面的人们终于有了人样,就连水手都衣着光鲜得体,除了肤色和一些细节特征与炎夏人类有异之外,其他方面与炎夏人差别并不太大。   这些大船上,有的在举行着小型酒会沙龙,有的则聚在一起聆听传教士布道,和其他随身佩戴刀剑的水手不同,他们无论走到哪里,手中都捧着一本比搬砖还厚的书籍,在必要的时候,这是比刀剑更加锋利的武器,也是最终能促成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穿越半个星球,完成如此壮举的原因。   ……   “我这到底是闭关了七十多年,还是只一眨眼的功夫呢?”结束闭关之后的姜不苦心中再次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七八十年的变迁,却只在他一闭眼一睁眼之间。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感知到了自身,只要愿意,他随时可以将整个自身化为符文信息符形态。   同时,他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现在演变成了何种模样。   通过对这个星球信息海洋的读取,他只用了很少的时间就阅读了天下大势。   不仅是炎夏一隅之地,而是整个世界。   原本,在他刚来到此界之时,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缝合”痕迹,存在不少生涩不协之处,可现在,随着此界炎夏龙气巨而后散,分散天下各处,如同粘合剂一般,最后剩余不多的不协调处也变得和谐起来。   整个世界看上去,真正的浑然一体。   “等这个世界再次重归一统……缝合的痕迹就将彻底消失了吧?”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   这个世界演变成现在模样,有一点让他感觉非常有趣。   这个世界的“天道核心”,其中摹刻的信息一切都真实不虚,没有丝毫杜撰处,所以,按理来说,无论是炎夏北方的胡虏还是海外远渡重洋而来的蛮夷,其长相应该与历史上的形象差不多才对——至少能够一眼看出都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怪物。   这一切,在朱洪武北逐胡虏之时确实如此,当时的胡虏长相和人差不多。   可是,随着世界的演变,时间一点点流逝,外夷的形象就开始一点点扭曲、异化,最后除了少部分还维持着人形,其他大部分都变成非人恶鬼般的形象。   而且,炎夏境内个体的力量上限在变得越来越高,整个世界的水准也随之水涨船高,外族蛮夷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大,形象在一点点异化的同时,实力也越来越像是恶鬼妖魔一般可怖。   “随着世界的演化,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会受到世界内人心思潮的影响。   这时候的炎夏,人们对异族的认知本来就存在着极其严重的妖魔化,嘴巴长在手掌心上这种奇行种都能想出来,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而同时,根据他的判断,这个世界要想一统,难度绝对比第二蓝星更大!   不会有降临者替此界炎夏人开挂作弊,现世炎夏中枢会严格控制降临者的数量,他们降临的意义也不再是改变,而世界持续演化、力量层次持续上升的红利并不专属于炎夏一家,而是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灵。   对此界炎夏而言,要想重归一统,难度是地狱级的。   面对的困难,比真实历史上还要大许多,不仅要面对北方的妖蛮,还要面对从海外而来的威胁,简直是将两个末劫时代凑合在了一起。   唯一的不同,就是炎夏龙气崩散,将炎夏子民心中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点燃。   炎夏岌岌可危,何解?   当然是龙蛇并起,群雄共逐之! 第三五零章 第二届蓝星会议   当姜不苦从这个被命名为“朱洪世界”的星球离开,思绪翻涌。   这个世界的“原始素材”,都取材于真实的信息,可在一番嫁接缝合之后,不需要任何外力干涉,在一步步的演变中,就自动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因为缝合衔接处本身极不协调,天道核心为了自身的存在自洽,会在岁月的流逝中,在大势的一步步演变之下,主动去消弭掉这些不协之处,最终变成浑然整体。   在这过程之中,这个世界自然而然的便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全新道路。   这就像是用高超的技术将多个不同的器官移植组装在一个身体之内,共同组成一具全新的躯体。   姜不苦虽只看到了这一个世界,但他却可以想见,根本不需要任何杜撰,炎夏便能通过巧妙的嫁接搭配创造出无数个不同的世界。   “既然有朱洪世界,那自然也可以炎夏其他历史时代为基,演变出全新的世界来,或者,跳出朝代的限制,以儒、释、道中某一门为主题,甚至是以医卜星象、百家之一为核心,演变出全新的世界来。”   “历史只有一条路,不存在或许,假如……可现在,炎夏却能尽可能的穷尽自身的一切可能性。”   所有的信息就像是食物原材,具体能够搭配组合成什么样的口味,全看“厨师”的手段。   从朱洪世界出来,姜不苦看着周边那茫茫的虚寂之地,只有兆亿计的人心念头的碎片在其中沉浮不灭。   其规模依然非常巨大,可相比降临救世结束后从第二蓝星世界离开那次所见,明显小了一些。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正在孕育的新世界的数量更多了一些。   正在这时,一股龙卷恰向他所在之处袭来。   若在以前,除非他动用神性侧的力量,从九州世界支取力量应对,或借其赋予给自己的崇高位格硬抗,不然,单靠他自己,同样是不敢直面其扰的,这样的龙卷过后,哪怕不会被冲成白痴,也会极其狼狈。   可现在,他的真身明明行走在这片虚空,可当那些最善冲击甚至湮灭人心念头的碎片龙卷向他卷来,却仿佛什么也没遇见一般,他仿佛只是一道行走在其中的光影。   经过这次闭关,他的修为已经达到蓝星世界当下的最上限。   “以前,这兆亿计的人心念头的碎片是最令人头疼的东西,担心其越聚越多,最终孕育出比魔族更棘手的存在,可从现在开始,这些则变成了最珍贵的资源,炎夏最终能够培育出多少世界,只取决于它们的数量规模。”   想到此处,姜不苦的思绪进一步发散开来。   炎夏以缝合嫁接的方式探索出一条全新道路的背后,隐含着炎夏以蓝星其他文明阵营先行探路、然后摸着石头过河这套方法已经粗见成效。   可能那些充当着“小白鼠”的世界,无论是规模还是潜力都远无法和炎夏综合各方经验最终定型的世界,但这些可都是长在别人家地里的、成熟待摘的果子,哪怕因为地力贫瘠了些,以至于收成差些,但这种走一圈就能得到的额外收获,当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这个时候,姜不苦只讲究个“多多益善”,至于引入“新资”是否会冲淡九州世界的纯度,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竭尽全力的将九州世界武装起来才是正紧,再怎么变化也都在蓝星世界这口大锅里。   心中盘算着此事,姜不苦一路出了脱凡池。   ……   结束闭关,返回九州世界之后,姜不苦直接进入虚空神殿之中。   从九州世界诞生之后,这里只使用了一次,召开了第一届蓝星会议,在这次会议中,定下了那场会议之后蓝星世界的根本法度。   当他再次步入这处虚空神殿,炎夏神龙与与蓝星意志留在他这里两枚念头立刻化作了两个人形身影。   炎夏神龙的念头化作了一个面相慈穆的老爷子,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看着姜不苦,目中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便安静的坐在了旁边;   而蓝星意志的念头则变成了位高冷的少女,当她化作人形之时,便是双目紧闭,直到感受到殿中另两位存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这才睁开眼了双眼,向一老一小两人点了点头便继续紧闭双目,安静的坐在一边。   再次看到她,姜不苦忍不住问道:“斗武世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蓝星意志一枚念头所化少女却一动不动,闭目端坐如一尊塑像,仿佛根本不曾听见他的询问。   她这模样,让姜不苦下意识的就想起天变之前那些沉迷于网络,终日埋头盯着手机,社交能力彻底退化的半大未成年。   对这样的人来说,能让其抬头正眼看一下,哪怕只是一下,就已是天大的“恩典”了。绝不可能索求更多。   姜不苦也不敢继续扰她兴致,不再多问,而是对神龙老爷子点了点头。   神龙老爷子伸手向虚空一拉,五个存在便出现在殿中。   祂们分别是素色麻衣,五官半掩在兜帽之下的光明真神;   在四臂四头、完美无瑕、额生三眼这三个形象间来回切换的毁灭真神;   上半人身、下半一缕蓝色烟气、如蛇而行的希望真神;   一身墨色长裙,文静而优雅,行走之间隐现婀娜曲线,五位存在最像个正常人的梦女士;   一位赤脚短裤的少年,蓝色头发如一丛海草,飘摇摆荡不停。   在神龙老爷子拉来这五位的同时,姜不苦也借助麒麟本源这个纽带,拉来了五位炎夏中枢的代表与会。   虽然这次会议和炎夏中枢本身关联不大,拉不拉他们都没多大影响,但姜不苦想的却是把他们的参与当成一种惯例,而不是特例。   拉来五位炎夏中枢代表之后,姜不苦还不停手,又拉来五人。   五道让他倍感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陈中夏、金允儿、李未晞、北远、赵世年。   他们甫一出现,便看向姜不苦,面带惊喜之色:“姜爷!”   除了久别重逢的惊喜之外,他们脸上还有种再世为人的轻快。   姜不苦看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入座。   他们现在的状态,真说不上太好。   自从蓝星意志将自身肩负的日月星辰之权卸下,交由蓝星世界内瓜分自决,三位真神,梦女士的处理办法都是采取的类分封模式,将权柄与责任不断分割,下放给更多人去承担。   但这四大阵营在整个蓝星世界的权限比重,总加起来也才百分之八。   不擅长、没耐心,同样也没有足够班底来打理此事的深海意志将这事打包委托给炎夏统一处置。   炎夏便以一己之力扛下了百分之九十二的重担和权柄,权柄与责任之重,是其他四家加起来的十倍还多!   而个体的承受力是有其上限的,别说增加十几倍重压,当重压达到个体承受极限之后,哪怕增加百分之一就足够把人压趴下。   所以,炎夏若效仿其他四家的类分封模式,只有死路一条。   炎夏采取的办法是,让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强大个体组成一个整体,合资入股组建一个个公司,再以公司的名义去承接那些权柄和责任。   和分封模式相比,在这种模式下,个人得益其实要少很多。   在其他阵营内部而言,那些承接了各种天权之人,他们就是土皇帝,是名副其实的神,真名是会录入教义之中,受到所有信徒认可的、效忠于真神的从神。   可对陈中夏等人而言,承担的压力远比那些从神更大,可获益远不如高高在上的他们。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与各种天权的绑定没有那么紧密。   那些神祇从接收权柄的那一刻起,便与之深度绑定在了一起,时间越久,绑定越紧密,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一旦受命,便再难舍弃。   而在炎夏模式下,因为承接的主体是一个个道宫,只要确保这些道宫的稳固,内部个体是可以更换的。   现在还是创业初期,陈中夏等人压力同样巨大,可随着天下道院培养的生力军一批批成材上岗,他们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小,甚至抽身闪人。   现目前,他们则正处在青黄不接压力最大的时候,若非他这个炎夏人道的二股东能够暂时替他们松松肩,他们连个念头都不敢轻易传出的,就怕泄了那一股劲。   待所有人都入座,第二届蓝星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神龙老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却一言不发,摆明就是给姜不苦背书镇场子的,蓝星姑娘则在姜不苦另一侧闭目静坐,浑没把这场会议放在眼中,不过,她出场本身就已说明了一切。   哪怕自觉这些年有了长足发展的几位真神存在,也都不敢造次,很识趣的看着姜不苦,等他发话。   姜不苦道:“九州世界即将结束短暂的和平期,之后的局面如何,我也不敢妄加揣测,反正,大家往最严重的方向去评估是没错的。”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听在所有人耳中,却沉重异常。   这一天,终于到了。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姜不苦道:   “九州世界诞生的使命,就是替蓝星世界拦截下来自异世界的纷争战火,使蓝星世界能够在一个和平安稳的后方繁育发展。”   “九州世界就是蓝星世界的前线,身为九州世界之主,我必会与九州世界共存亡,只要九州不灭,蓝星的安危就有保障,这是我的承诺!”   当他掷地有声的说出这话,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肃穆而钦敬了几分,包括那五位特殊存在亦不例外。   “为了更好的履行此责,我会穷尽一切可能,将九州世界武装起来。”   说到这里,姜不苦轻咳了一声,将自己在第二世界的尝试分享给了众人,同时,在众人面前还浮现出了一个个从第二蓝星“飞升”过来的存在,他们现正沉睡在一个个球形水泡之中,如一枚枚蚕茧般安静的呆在飞升池内,他道:   “他们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升维之后的种种变化,等他们从沉睡中醒来,就全都是元神境强者。   脱凡池内,正有更多类似的世界在孕育、在演化,我的计划是将这个方案彻底推行开去。”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三真神和梦女士,道:   “不仅炎夏脱凡池,我想将这种飞升模式向整个蓝星推广。   不仅低维世界,包括蓝星主世界,在确保蓝星世界内部的发展速度不受影响的情况下,我计划分批次的将修为在元神境以上的力量者飞升上来。   当然,因为蓝星世界与九州世界同源同维,从主世界飞升过来,不需要全面的重塑再造,也不用适应升维转变,所以,蓝星主世界的飞升计划不需要现在就安排,可以根据九州世界的局势变化有计划的飞升增援。   不过,未免急需之时仓促应对,我希望大家提前将准备工作做好,谁先谁后,提前做好准备和动员。”   这是飞升?   这分明就是跨界征兵!   炎夏中枢代表,陈中夏几人对此都没有任何异议,在他们看来,这本就是义不容辞,理所当然之事。   可另几个存在就不免多想了些。   九州世界的力量应不应该加强?   应该。   非常应该。   祂们需不需要为此不遗余力?   嗯……值得商榷。   九州世界和祂们毫无瓜葛,就算是蓝星世界,祂们四家全加起来也不过只占了百分之八的权柄。   有句话叫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   炎夏既然占了最大的那一份,那自然就有义务出最大的力。   又有句话叫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炎夏的个头可比祂们加起来都高。   这些念头在祂们心中闪过,不过,这个理由只能心里想想,是不能说出来的。   梦女士仿佛神游天外,光明真神、希望真神闭嘴不言,形象不定,在三个身份之间来回切换的毁灭真神相比于其他三位本就最跳脱,随着身份变化,性格也如一条起伏不定的波浪般变幻不定。   见姜不苦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想从祂这里得到明确的回应。   祂便道:“低维世界的飞升者倒还好,可我麾下那些身在主世界的信众,哪怕他们中有人修为层次堪比炎夏元神境,其很大一部分力量来源依旧是对我的信仰,若是飞升来九州世界,脱离了原有信仰环境,就如同鱼儿离了水一样。”   姜不苦轻轻一笑,道:“你们随他们一起把信仰发展过来不就成了?”   三位真神闻言都是一惊,看向姜不苦,神游天外的梦女士也收回了目光,向姜不苦看来。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隐含的确实放开了限制,允许祂们将自身信仰发展到九州世界来。   扩张信仰,向更大的区域、更多的世界播散信仰,这是祂们从混沌中醒来后就烙入思维深处的本能,对祂们来说,一切的困难,都可以总结为信徒不够多,信地不够广。   同理,只要信徒足够多,信地足够广,最好能够跨越世界分布,那么,祂们就有正面一切困难的底气。   祂们原本以为炎夏、还有这位九州之主会将九州世界当成自身禁脔来经营,可他却说……   祂们还在心潮澎湃的向着,姜不苦就道:   “不过,现在的九州世界乃是炎夏一己之力经营起来的,这里不会有你们的信地,你们也不能对九州世界内现有众生传教,无论是人还是非人,智慧种还是非人种。”   几位真神忽然不懂了。   不能向人传教就罢了,就连猫猫狗狗都在禁止之列,更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没有,那这许诺的意义何在,总不可能是这位九州之主在玩文字游戏消遣祂们吧?   姜不苦没有吊人胃口,直接给出了答案:   “很快,诸世界的第一场赌局就将分出胜负,根据现在的情况,我已经非常笃定,那些最终获胜的大世界不会将纯化的世界本源收走,而是会与九州世界融为一体。   你们尽可以在这些地方开辟信地,发展信民,只要有本事,你们将这些地方全部纳为信地都成,我们不仅不会设置丝毫障碍,还会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这是把我们当开路先锋,深入敌境的哨探了啊。   不过,只要蓝星主世界根基不失,祂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真有危险,也是那些信众有危险,祂们只需要在背后提供增益BUFF就成。   有搞头。   虽然,以炎夏的体量,九州之主的主场优势,即便真有收获,祂们也只能占点小头,甚至只是跟着喝口汤,但这……这好歹也是迈出诸天征伐的第一步啊!   梦女士第一个应道:“好!”   其他三位相视一眼,祂们忽然想到,这活天生就适合新大陆那群魔崽子,让祂们的信众单独与之竞争,还真竞争不过。   于是,在这一眼之中,祂们便已达成了默契,一起点头应道:“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第三五一章 君子远庖厨   在飞升征调这最重要的一项事务上与各方达成一致默契之后,趁着这次各方难得齐聚的机会,姜不苦一边就一些更细节的事务与各方展开讨论,同时,这里本身也是一个难得的各方公平交流的平台,换个地方,即便是炎夏中枢想要与真神级的存在直接交流也是非常困难之事。   另一方面,姜不苦则以镜像本我之法,化出多个镜像念头分身,在梦女士和另三位真神念头的接引下,对在祂们辖境内孕育出来的低维新世界进行实地考察。   一开始,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这些新世界本身,而是孕育它们的环境。   三位真神的道路各有不同,可孕育新世界的环境却极其相似。   虽有接引,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到内部。   他看到了一枚仿佛鸭蛋般安静的悬浮于虚空的奇妙世界。   因为他同时分出了多道分身,视界叠加,他同时看到了三枚大鸭蛋。   它们的大小都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唯有每颗“鸭蛋”上半部分的色泽有所差异。   而下半部分,不仅形状相似,就连色泽都高度一致。   虽然外形与脱凡池相差甚大,但姜不苦一眼就看出,那股熟悉的枯败虚寂之意。   “这就是三真神阵营孕育新世界的所在了。”他心中立刻便有了这样的判断。   而在上部分与下部分之间,则有一条明显却又无形的分界,分割出了明暗阴阳昏晓。   而这三个“鸭蛋”本身,最初一霎姜不苦还有些恍惚,很陌生却又隐隐有些熟悉感,念头在脑子里盘桓了一下才想起,当日三真神联手瓜分了诸神世界决斗之主的神国,这几枚“鸭蛋”应该就是他们消化所得之后,再加上一些本土化改造之后的成果。   当然,作为亲手将决斗之主挂上绞索,连其最珍贵的神格都在他手里捏着的正主,他也一眼便看出,这个神国与决斗之主的神国,甚至与诸神世界的神国模式都有着很大不同。   这个“鸭蛋”上面二分之一的部分,才是诸神世界的神国。   而在其下方,却是无数最难消磨的人心执念的“沉淀池”。   一正一反,虽然从外形上与脱凡池差别巨大,但姜不苦却觉得祂们在构建这套独属于蓝星世界的神国模式的时候,必定参考了阴冥世界与脱凡池,同时,也充分吸纳了炎夏文化中阴阳枯荣二元对立的哲学思维——虽然祂们非常坚持自身文明阵营的特色,这是他们存在的根基,可炎夏文化在全球独树一帜,对其他阵者营而言,这也是无可避讳的显学,祂们不是傻的,也非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自然懂得借鉴学习。   最终,形成了一种有别于诸神世界的,专属于蓝星世界的神国模式。   要说他对这两种神国模式的感受,其他且不论,相比于诸神模式,蓝星模式简直“节能又环保”。   一点都不带浪费的,上面装信仰虔诚的亡者灵魂,成为祈并之灵,接受他们永无休止的赞颂礼拜。   下面则装那些信仰不虔诚的,还有祈并之灵消散后的残余。   三真神麾下的祈并之灵与炎夏鬼魂性质相差不多,同样是有着存在时限的,而并不是说,一朝成为祈并者,就可以永远霸在这个位置上。   对于那些信仰不坚者,最多只能支持一两年就会消散——当然,并不会彻底湮灭,“残渣”会沉淀到其反面,现在,则成为孕育新世界最必不可少的“原材料”。   节能又环保,将一切都利用到了极致,连丁点“残渣”都不带剩的。   可仔细一想,炎夏的阴冥世界加上转生池、脱凡池,不也是如此吗,不带丁点浪费的。   不对比看不出来,这一对比就能发现,诸神世界简直就是奢侈至极,挥霍无度啊!   只吃最精华的那一份,只掐最嫩的那个尖儿。   而其他部分却都被舍弃了。   蓝星世界内的各方,虽然阵营不同,却都如同貔貅一般,只有进,不见出的。   应该说,是该为蓝星世界集体表现出的这种“穷吃饿相”而心悸呢,还是为此感到心酸呢?   怀着这种莫名情绪,以镜像本我念头分身降临彼处的他迈步入内,想要看看其中孕育的世界都是什么成色。   与此同时,姜不苦另一个镜像本我念头分身站在了梦女士真身旁边。   那颗悬挂在新大陆上空,颜色深沉泛黑的太阳旁边。   自从二十年前,蓝星意志撂挑子以后,她就当起了新大陆的太阳。   颜色比其他太阳都要深,只是单从外观看上去就不像个正经货色。   此刻,他被接引到了这颗大日旁边,姜不苦便好奇问:“你这是……直接装在自己体内吗?”   梦女士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他这枚镜像本我念头分身摄入一处无垠混乱之地。   此地与其他虚寂之地给他的感受差不多,但依然有细微不同,这也是他用“混乱”而非“虚寂”的原因。   沉淀其中的、那无数人心执念的碎片,远没有脱凡池中所见细碎,整体显得更加粗粝,甚至一些还有着自主运动的迹象,它们大多就像是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只有最基础的本能。   可哪怕再基础,其中也有着天壤之别。   这片空间有茫茫多的人心执念碎片飘荡,多有此相。   单是看到这画面,姜不苦心中便本能的升起反胃的情绪。   若将脱凡池和三真神国内的“沉淀物”与之对比,一者像是骨灰,是亡者燃尽之后剩余的、难被消磨的部分,此地所见却像是骨灰上沾染了血肉碎末,或者说,根本就还没有“烧尽”,便被纳入此界。   不过,当他更仔细的打量了一遭才发现,这处奇特空间本身,便自带消磨之力,如同一个大到恐怖的胃袋,有着主动而持续的消磨之力。   他抬头上看,隐约发现,似有完整的亡魂跌入其中,然后,迅速消融,化作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沉淀物向下沉来。   而随着这些沉淀物越往下沉,它们便越小。   越往下沉,销蚀的程度便越大。   相比于炎夏和其他三真神阵营,都想办法为亡者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唯有此处,明明白白的恪守着“一世终一世了”准则。   这位梦女士没有费心思去建一个类似阴冥世界或神国的所在来安置死者。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哪怕会有亡魂诞生,也只是很短暂的片刻功夫,很快就会被消磨干净,还天地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当他一眼看穿到这些,心情有些复杂,下意识的就感到很不舒服。   可是,当这不悦横亘在心口之时,他又不知如何表达。   指责她缺乏对生命的尊重,没有人道主义的关怀?   人家可是新大陆魔道之祖,这些品质岂非理所应当?   而且,直接将亡者鬼魂逮住“沉尸”,刚死了一遍之后紧接着再死一遍,甚至可以理解成一个完整死亡的两个阶段——先是现世层面的,然后是灵魂层面。   在尽量屏蔽掉主观偏见,情感好恶这些因素之后,他自己也很疑惑,新大陆如此做法,到底是罪孽深重,还是只是具体的处置方法不同?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暂时扔下这些纠结心绪,看向更深处,那些碎片沉淀已经细碎到了极致,磨无可磨,和脱凡池的“沉淀物”再无二致。   而正是在那里,一个大陆位面形状的世界稳稳的悬浮在那里,仿佛一头安静的潜伏在深海的巨鲸,持续的吞吐着那些细碎的“沉淀物”。   还没有深入其中,只是不远不近的旁观一阵,姜不苦便感受到其中充盈着血腥而扭曲的气息。   姜不苦背手看了半晌,没有进入其中,身形一阵轻微恍惚之后,便从这片虚空消失,他的镜像分身便如同虚无光影一般,很快消散于无形。   ……   虚空神殿之中,梦女士一怔,看向端坐上首的姜不苦,直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多,但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不喜欢。   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不可能因此就略掉对新大陆的“征调”,甚至,若是说得更腹黑一点,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更应该增加对新大陆的“抽调”力度才对。   所以,面对梦女士的直接询问,他也很干脆的道:   “我怕看了那个世界的真实情况我会忍不住把那个毁掉。”   梦女士闻言,不知如何回应。   姜不苦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便伸手一挥,将一些信息传入梦女士心中,又道:   “其他世界要想通过飞升与九州世界连上线,需要一些操作,也不复杂,到时新大陆的飞升安排你自己搞定送过来就好。”   说完之后,他本来还想就此事单独点她几句,比如申斥一番,告诫她“不要做得太过分”。   可最终,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感慨。   心中只是自嘲,以前看到一片古文,说有人牵着待宰之牛从国君面前过,国君心有不忍,七扭八拐之后,得出一个君子远庖厨的道理。   没有人喜欢往垃圾堆跑,可同时又知道,再如何繁华光鲜,总有一个地方堆满了污秽垃圾,臭气熏天。   只要别污染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没看见,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现在的他,既无法真正从源头处杜绝蓝星世界新魔族的诞生,也无法将魔族变成温良恭俭让的好人。   并不能真的改变什么,哪怕是猛力一拳砸过去,最大的可能也是将平稳秩序的状态弄得波澜震荡,混乱不堪。   而在他心中,秩序之魔与混乱之魔,若只能二选一,他必然是站秩序的。   就在这时,另外三个镜像分身完成了三真神处的踩点工作,都是大陆位面形态的世界,其中,每个世界的发展,都极具特色,哪怕是他看了,也颇有启发,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   而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三个不同文明阵营孕育出的新世界,做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选择。   那就是对炎夏的处理。   因为炎夏中枢早在最开始就明确提出,所有新世界的培育都要处在炎夏力量的监管之下,监管者什么都不管,只盯一件事——杜绝一切对炎夏文明的妖魔化、污名化。   因为现在孕育的新世界一切信息都基于真实,可以剪切组装缝合,但却不能杜撰,以炎夏在蓝星世界的地位,要想取材天变之后的任何信息,都绕不开炎夏,而他们也不想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帮炎夏做了很多嫁衣……他们的解决办法就是,所有涉及炎夏相关的信息,全都用“东方神秘力量”模糊概括之,这就是一种特殊马赛克。   而炎夏疆域本身也不在这些大陆型世界之内,所以,随着这些世界的一步步演变,那个不存在于这些世界之内的“东方”便成了这些世界最神秘的所在。   仿佛不在,又仿佛无处不在。   就如一蒙薄纱、若即若离的覆在这些世界之上。   不仅那三处已经成型的世界是用这套方法处理一切与炎夏相关问题,其他正在孕育演变的新世界也都采用了相似的办法。   而这个世界奇妙的地方在于,念头是可以影响,甚至重塑某些概念的。   姜不苦完全可以想见,以后,随着这样的新世界越来越多,“东方”这个简单的方向词语,将真的具备某种神秘,而这种神秘,天生便是与炎夏绑定的。   到了那时,哪怕各阵营已经摸索出了在真实信息之外杜撰虚构一部分信息的方法,已经具备神秘力量的“东方”将反过来对这些世界带来“强干涉”。   哪怕在新世界的孕育中彻底屏蔽、删除了某些信息,“神秘的东方”强行闯进这些世界的概念构建之中。   炎夏方面必然也是预见到了这种趋势,经过评估之后依然允许其他阵营如此处理,应是认为这不会给炎夏带来负面影响,甚至乐见其最终会变成何等模样。 第三五二章 超级大IP   会议结束后,与会的五位特殊存在,炎夏中枢代表,陈中夏等人陆续散去,殿中只剩姜不苦与神龙老爷子还有蓝星姑娘。   姜不苦本以为他们也要离开,却见蓝星姑娘伸手一挥间,一枚闪烁着晶莹光辉之物射入他眉心。   姜不苦见此,心中立刻一惊,本能后仰,却还是被那枚光辉之物射入。   “这是什么?”他连忙问道。   他话才出口,就感觉到深入体内的那枚光辉之物迅速化作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光团,其中,最大的光团有五个。   这些光团,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很快,他就知道这种没来由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在蓝星世界渡过新历三百年那道难关之后,他曾获得了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后来将之放置在脱凡池中,孕育出第二蓝星,自我封印历练之时,他更是近距离深刻感受过其种种演变。   而面前这些光团,散发的气息和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哪怕那些最小的光团,也让他感觉更加深邃浩瀚,更别说其中最大的五枚,当他心灵感应过去之时,仿佛在直视五枚灼烈的太阳。   透过那层光辉得有些耀眼的表象,在这些“太阳”内部,他隐约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巨兽咆哮,火雨流星,冰雪星球……虽只见了冰山一角,可其中散发的漫古深邃、恢弘壮阔,依然让他有些失神。   从出现到现在便始终闭嘴不言的蓝星姑娘终于睁开了双眼,解释道:   “这些年,我在与诸界博弈的同时,也趁机加深了对记忆奇点的控制。   收获颇多,可四十六亿年的岁月实在过于漫长,对我而言,要想将之全部消化,依然压力巨大。   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很难消化的瘤节。”   “记忆奇点?难消化的瘤节?”   她一提“记忆奇点”姜不苦就明白了她话中所指,这东西最开始可是在自己手上,也是蓝星世界勉强能够坐上牌桌的原因,从蓝星意志顶替他承受了诸世界的压力之后,这东西便一直在她手中捏着。   就相当于一个柔弱女子手中始终握着手雷拉环,对周围恶汉发出持续的提示:“我手里有雷哦,我手里有雷哦!”   不过,“难消化的瘤节”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蓝星姑娘道:“你之前得到过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只这么短短短短三百六十年时间,其中灭世记忆就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姜不苦闻言心中一动,若以灭世黑霾的浓淡多寡作为量化标准,那么,在时间跨度上从新历三零零年七日横空之变开始,只占了整个历史六分之一长度的天道记忆比重却占了整三百六十年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另外三百年时间却只占了总比重的百分之一。   “蓝星四十六亿年历史,又岂只遭遇了这一次灭世宰劫?   全球性大灭绝就经历了五次,每次灭绝之后,不仅生物万不存一,几乎每一次都将蓝星生物灭到单细胞时代,星球版图构造,物质成分等都发生了剧烈改变。   每一次大灭绝的持续时间都非常漫长,短则百万年,长则千万年,上亿年。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影响稍小些,却依旧在蓝星记忆中烙印极深的全球性灾难事件……”   听她如此说,姜不苦心中恍然,相比于其他顺风顺水、渐进变化的时节,这些都是最难消化的硬骨头,若将其他绝大多数时节看做平滑过渡的渐变线,这些都相当于跳崖式、或者阶梯式的陡降陡升的关键节点。   他也理解了为何她要以“瘤节”称之。   以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类推,这些“瘤节”是硬骨头难消化是真的,可若真将它们消化吸收,获益同样非同小可。   这些虽都是蓝星世界的灾难记忆,可同样是蓝星最宝贵的底蕴,若新生的蓝星意志能够将这些也完全吸收,益处极大。   她现在的做法,分明就是将好吃的、易消化的部分吞了,把那难啃的、也不太好消化的硬骨头都剔了出来,难道不知道骨头嚼碎了吃还更补?   你不能有四十六亿年雄厚资本,就把这些难啃的硬骨头吐出来不当回事啊!   他扭头看向旁边这面容清冷的蓝星姑娘,忽然觉得,她长成现在这样,自己和神龙老爷子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的。   撂挑子矿工,长期不干正事,沉迷“赌博”,挑食厌食!   以后,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规劝规劝?   他耐着性子劝道:“相比于其他部分,这些东西可能确实难消化了一些,但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多耽搁一些时间而已,消化吸收之后,于你而言,益处也是极大的。”   蓝星姑娘摇头,作为蓝星世界的主宰,她自有见解,而且,她的意志也不是旁人可轻易扭转的。   “四十六亿年时光本身,就是最犀利的武器了,哪怕剔出来一些,最多也就损了一两亿年光阴而已,影响不大。   将这些部分消化吸收后确实益处颇大,可实在是相性不合,就像是在一柄锋利长剑上挂几个流星锤,没有意义。”   嗯,还得再加个伶牙俐齿。   姜不苦心中无奈,问:“那你把这些打包扔给我什么意思?”   “你拿去想办法自己消化吸收了吧。”蓝星姑娘道。   听到这话,姜不苦脸色一黑。   你懒得啃的硬骨头人给我吃?   你把我当什么了!   蓝星姑娘继续道:“虽然都是些硬骨头不好消化,可正如你所言,消化完之后益处也是极大的,而且,九州世界的底蕴到底还是太差,起步时间又太短,要应对未来变局,终是差了些意思,这些就当是我对你的赞助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道:   “根据我的经验,你若能将它们全部吸收,相当于凭空得了一两亿年的厚重底蕴,虽无法带来直接的提升,可其中妙处,等你拿到手就能体会到了。   除此之外,还会有些附带好处,其他且不说,你若能据此弄出个恐龙世界,九州世界的高端战力一定比现在更充裕。”   姜不苦闻言,心中一动,朱洪世界的演变已经告诉他,只要素材组合得益,真实的历史信息能够玩出什么花来。   再加上人心思潮的强大力量。   恐龙,虽然灭绝多年,却依旧是全蓝星家喻户晓的“明星”,其知名度完全不亚于炎夏子民对九州故国的追缅思念,这简直就是覆盖全蓝星所有文明阵营的超级“大IP”!   对蓝星人类来说,那就是蓝星世界的巨兽时代,现在的深海巨兽在它们面前,也得相形见绌,更夸张的是,遍布整个世界!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呢?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心中那些光团,心道,这哪里是硬骨头,全都是极具价值的超级大IP才对!   真香!   姜不苦感觉到了蓝星姑娘的拳拳情意,若非有些定力,他真想问问,你那可还有硬骨头……嗯,软一点的也成。你要不方便处理,我都可以代劳。   不过,这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等他们全都散去,虚空神殿中只剩姜不苦一人。   心中想着如何将这些超级IP运用起来,毫无疑问,只要用得好,这些都是好牌,可若是用不好,也可能毫无价值,所以,单是有牌在手还不成,还得想好怎么用。   不然,他情愿捂在手里等待更好的时机。   心中盘算了一阵之后,他的身形才如泡影般从这虚空神殿中消失不见。   该做的准备都做了,该有的安排也都安排了,在他这位置上,也只剩下安静等待了。   哪怕是想要修行,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修为也已达到此界极限,进无可进。   所以,他的本我念头安安分分的呆在九州本源之地。   因为体量的差距,九州世界在九州道宫的经营下已经全面超过了蓝星现世的炎夏水平。   世界的发展,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这九州之主的回归而有丝毫变化,依然沿着一个既定的轨迹向上奔跑着。   而随着时间流逝,位于云梦泽深处的飞升池内,有越来越多的飞升者沉睡其中,被一个个水泡包裹,有的刚飞升上来,还在重塑身躯,更多的则已经重塑完毕,只是如同一枚枚封印在宝珠之内的神物,只等解封之日到来,立即便能从沉睡中醒来。   而作为诸界赌局的一百一十个本源小世界,当萦绕在它们周围的驳杂本源气息在激烈的博弈之后分出了明显的胜负,有了更进一步纯化的趋势之时,它们便开始与周围其他本源小世界融合,使本源气息再次变得驳杂起来,原本已经分明的局势,又再一次变得混沌难定起来。   像极了一群徘徊在溺毙边缘之人,奋力向岸边游去,不断有人被踩进水底,但凡有人表现出明显高出于众的才能,即将登岸之时,便会被其他人有默契的一起拖下水。   上岸者不见一个,可溺毙者却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的发展,小世界的数量越来越少。   两个本源小世界同时满足彼此融合的条件也越来越难达成,当本源小世界的数量减少到十九个之时,终于有小世界开始“登岸”。   ……   新历三二二年。   原本,曾有提议说九州世界内的纪年应该从九州世界诞生之日算起,而九州世界诞生之时恰是新历三零零年整,若用九州历纪年,只需要在新历年份的基础上减去三百整数即可,非常方便。   不过,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这个提议被否掉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对炎夏人道不利。   这和现世蓝星与第二蓝星这些新世界不同,这些低维世界与现世蓝星之间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无论这些新世界走什么道路,只要其是在阴冥世界脱凡池内,便永远少不了炎夏人道该得的那一份收益。   所以,这些新世界大可以自由去尝试不同的新道路。   而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就不同了,真从“法理”上说,两个世界虽然力量有强弱,大小有不同,可在这个宇宙中的地位是并列一致的。   炎夏人道也不是天然就能在两个世界贯通一气,完全可以是各自独立的“割据”状态,之所以能够在这种宏观层面维持住“大一统”的局面,这是连个世界的炎夏人努力维持经营的结果。   但凡上过学的就知道,始皇帝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其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相比于国家势力的更迭兴衰、分合不定,概念层面,认知层面的一致性才是最关键的,反之,若要瓦解这种统一局面,先从概念层面下手也是最容易。   纪年之法就是这最基础层面的标准,若是两个世界在这一点上出现分歧,对分属两界、却又实为一体的炎夏人道来说,就相当于被一柄利刃一分为二。   这种自废武功的举动,需要多么愚蠢才做得出来?   年底。   江南市。第一高中,初中部。   随着放学铃响,前一刻还安静无人的学校,立刻乌泱泱聚满了人,他们从一个个教室走出来。   住校生第一时间往学校大食堂冲去,而走读生则成群结队向校外走去。   身形高大却又有些偏瘦的原锋和几个好友一起向校外走去。   一个小胖子在他身边,捧着一袋膨化食物不断往嘴里塞,嘴里不停的他还一边喋喋不休,嘴巴的两大功能一起用上了,关键是互不妨碍,进食的速度没有慢下来,说话也吐词清晰,每见他如此,原锋心中便忍不住心想,这家伙莫不是提前觉醒了能力?   “还有一周就要武考了,其他班都在做最后冲刺,各班的指导老师各种手段都使上了,恨不能自己亲自下场,可咱们班怎么回事?   老刘是有病吧!居然还让我们如常训练,说他是忘了武考时间吧,倒计时那么醒目,咱们班更是天天有人提醒,我真是想不通!”   原锋根本懒得打理这货的吐槽,无聊的抬头看向天空。   就在天空近千米高处,紧贴第一高中空域边缘,悬停着两艘大飞艇,它们拉起一条巨大横幅“武考临近,诸方绕行!” 第三五三章 初接触   九州世界,是真正的全民修行的世界。   蓝星世界修行者的绝对数量固然远超九州世界,可相比于修行者,普通人依然占了绝对数量。   而九州世界则不同,还阳者乃是此界第一批生民,每一个还阳者,都是优中选优、多番遴选之后的结果。   为了吓阻那些缺乏“自知之明”者,避免阴冥世界失衡,九州世界对于还阳者是非常苛刻的,若是无法修行,寿命最多只有二十岁,而即便是踏上修行路,在练气和筑基境界,能够提升的寿命也非常有限,而且,一旦死亡,就是彻底死亡,灵魂都不会存在,但这依然挡不住死者对于还阳重生的热情。   再加上九州世界辖境有限,九州世界内人口也在繁衍滋生,还阳者的门槛越来越高。   到了现在,若是新死之人没有修行到金丹境以上的潜质,连第一道筛选都过不了。   而对于还阳者在九州世界内结合诞下子嗣后裔,上到九州天道,下至九州道宫,都实行了非常严格的计划管控。   坚决执行优生优育政策,而不会放任还阳者随意繁衍子嗣。   一开始自然受到了很多还阳者的坚决抵制,经过现世炎夏持续几百年的灌输熏陶,多子多孙,薪火相传已经烙入炎夏人骨子里,甚至有种神圣的使命感。   而九州道宫在这方面也表现出一场铁血的一面,理由也说得很明白,九州世界的和平是短暂的,最多二十年,“你们这一代”。   这一代之后,九州世界就将变成诸天角力的战场,普通人身在这样的大局之中,连做蝼蚁埋头种田的资格都没有,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在这样的大势角力面前,九州世界、蓝星世界都要小心翼翼的走稳每一步,可分不出心力来保障他们的安危,可若视若无睹,任其被成批成批的剪除,那同样……   所以,九州世界新生儿的数量非常少,至少都有修行到金丹境以上的天赋。   别看原锋等人自己似无所觉,全部心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武考试上,可他们每一个都是江南市的宝贝。   正因为对他们未来的成长上限有着充足的信心,在对他们的教育上,反倒有种不急不缓的从容。   哪怕他们的父母都是修行路上的先行者,有很多心得和经验,但他们并不急于将自己掌握的一切如填鸭喂养般塞入他们嘴中,也不会精益求精、努力去做好每一步,以图让他们在后天可控范围内变得更好……统统没有,这些新生儿会在一种粗粝的、近乎半放养的状态下成长。   在进入高中以前,他们的重心在各种文理课程上,关于修行的理解,除了最基本的身体锻炼法,就只有一脑子的人体生物知识,奇经八脉,丹田窍穴这些理论。   真正跨入修行之门,得在进入高中以后。   而初中升高中的武考,伴随着十几年的积累会有第一次觉醒,这次觉醒将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修行者的高度和方向,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为了避免在此期间学校周边发生意外,学校周边空域都进行了最严格的交通管制,不仅禁止飞艇飞船等各种空乘工具从这片区域经过,哪怕修行者自身驭使飞行法器或者身化虹光飞行,都必须在此处绕道,别说是人,一只鸟都别想从这片区域飞过。   每在这个时候,即将亲赴考场的众学员才会惊觉——原来,我的地位有这么贵重的吗!   原锋任身旁同伴喋喋不休的聒噪,他只是双手抱在后脑勺上,一边跟随大家一起走着,一边保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他的视线仿佛在看着天空那提示这片空域禁飞的通知,心中却在想:“浩劫真的会在我们这一代降临吗?”   十五岁年纪的他,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动乱为何物,更别说“浩劫”这么沉重的词语,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目光也穿过了那横幅通知,掠向更远的地方,茫茫无所着落。   “咦?!!!”   忽然,他轻忽出声。   眼睛使劲眨了眨,仿佛在排除幻觉的可能。   “怎么啦?”   他身旁的小胖子手中的零食袋已经清空,被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中,听旁边这个三棍子干不出一个屁来的闷墩忽然出声,他立刻闭嘴,好奇的循着他的视线向远处看去。   下一刻,他张大了嘴巴。   “卧……槽!”   远方天空的异变,自然不止他们二人察觉到了,原本如同急行军般向各处“冲锋”的人潮,一点点停了下来,最后,干脆凝固在原地。   组成这庞大人潮的所有人,都保持站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态。   就在远空天际,原本蓝天白云,碧空如洗,现在,却有一个巨大的世界从无到有、从虚到时的出现。   最初,或许有人联想到海市蜃楼,下意识的将这变化认定为幻觉。   可很快,他们自己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那个世界,虽然距离极远,可只是看过去,他们就能清晰的感觉其“大”。   山大树大河流大。   其中觅食搏杀的飞禽走兽同样都是体型巨大无比的大块头。   还没待那个世界彻底完成“从虚到时”的转变,与周围空间分明还有些不同,就仿佛一副半透明的绘象,属于那个世界的生物先一步忍耐不住,巨大的飞禽走兽,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的从那个世界中冲出,向九州世界的各个方位极速掠去。   若将那个世界看做“海市蜃楼”,那这些集群式向外扩散蔓延的生物群该作何解释?   所以,那只可能是另一个真实世界!   “浩劫。”原锋轻声道。   他身旁的小胖子没有听清,扭头问道:“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有十几只体型像是金雕与苍鹰的结合体,翼展却至少上千米的巨鸟,每一次振翅,就像是打水漂般在空中跳跃行进,很快就接近到江南市外,而随着它们的逼近,一种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便临到所有人身上,他们就仿佛被苍鹰盯住的小蛇,安静的等待着被叼走吞食的命运,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群巨鸟即将进入江南市内大杀四方之时——   “嗡!!!”   洪钟大吕。   一道巨响直接在所有人心头炸开,不仅心灵震动,精神筋骨也都在这一震之下变得酥酥麻麻,所有人都从那种被绝对压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随着这道响彻全城的巨响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巨大身影,凭空出现在江南市上空,这道巨大身影全由神光组成,某种光华灼烈,直视几只巨鸟。   看到祂的形象,所有江南市民都心中一定:“萧城隍。”   江南市民,每个月至少都要向他献上一炷香,接受全江南市民的虔诚祭祀,见祂出现,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定。   祂一伸手,便见一道璀璨的半球形光幕从他掌心迅速扩张,很快,就扩张到覆盖全城范围。   也就在此时,那冲在最前面的巨鸟刚好一头撞了上去。   这道祂以神域之力化作的光幕既没有被它强绝的冲刺突破,也没有化作坚壁强硬的将巨鸟阻拦,而是仿佛橡皮一般,随着它的冲锋迅速拉长,变形。   就像是一颗极速飞行的子弹冲入一张韧性十足的拦网之中,拦网迅速拉长变形的同时,子弹的速度也在迅速减小,最后,变为零。   而发生在天空的一幕,却不只是变成零那么简单,当巨鸟的速度消失以后,被包裹在光幕之内,只能看到一个光幕轮廓,能够清晰的感到其剧烈挣扎的过程,锋利的爪和喙一直在尝试划破光幕之困,想要从中挣脱而出。   可它的所有挣扎抵抗也都被光幕层层抵消,最终,都变成徒劳无功。   它的挣扎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小,很快,就变成安静不动。   然后,巨鸟形状的轮廓也开始迅速表现,就像是被吞进饕餮体内的食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消化吸收。   后面几只巨鸟见到打头阵的巨鸟如此惨状,都不敢强闯光幕。   它们拐了个弯,想要绕着江南市飞行,若能发现一些漏洞最好,若是没找到漏洞,那就去下一处,反正这个世界这么大,就不行全都如此处一般。   可江南市又不止一个强大城隍镇守。   数十道身影向它们疾掠而去。   这些身影中,大半都是人类形态,却也有个非人类形态的存在,而无论是人还是非人,他们在接近那几头翼展近千米的巨鸟时,体型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大。   其中,最惹人瞩目的,是一头黑白相间的熊猫,变身前像是一颗胖球,变身后身量也有三四百米,原本可爱蠢萌的形象也变成了一种暴戾嗜血的模样,周身电光缭绕,一双黑色的眼睛淡漠冰冷,仿佛完全魔化。   从气势上说,每一道身影一点都不比那些巨鸟差,唯一欠缺的,就是体型上的优势了。   他们一点没有单对单与之较量一番,给九州世界争点脸面的想法,能够多打少就绝不会单对单,这是原则!   每一头巨鸟至少都享受到了七八个对手的联手“服务”。   很快,它们就开始血洒长空。   这个时候,身形巨大的唯一优势就是血条更长,更难杀,挣扎的时间更久一些罢了。   至于反击,它们当然也做出了很多堪称恐怖的濒死反扑,可惜,别说拖一两个下水,就连重伤者都不存在。   众强者的合击明显不是仓促之间的联手,而是早有默契,多人围攻,却仿佛一人般机敏灵活,攻击既如波浪般连绵不绝,又准确的规避了所有伤害,哪怕偶尔不得不硬受一下,也不会一人承担,而是多人一起去扛,再强的攻击,通过层层削减,原本能够杀人致死的攻击,最多也就让人气闷一下而已。   很快,几头气势汹汹越界而来的巨鸟,很干脆的把自己全交代在了江南市外的天空。   当它们消失,城隍也随之消失,被祂撑起的神域光幕也随之消失,某种程度上,这光幕堪称绝对防御,除非有力量能够一击之间将之彻底摧毁。   那数十道身影似乎做了一番沟通后,有人折身返回城内,也有人向不同方向腾空而去。   而在远空,那从无到有出现的世界,不断有各类巨型生物冲出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向下沉落,等江南市料理完周边骚扰后,那个世界已经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天空彻底归于平静,依旧是蓝天白云,仿佛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数十艘飞船向那些在激战中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巨鸟坠尸处掠去。   直到此刻,仿佛按了暂停键的全城再次正常启动。   小胖子看向身旁原锋:“浩劫?这就是大家念叨了不知多少遍的浩劫吗?”   他的脸上,分明有些不以为意的轻视。   虽然他刚才被一只鸟压得差点当众尿了裤子,但这不妨碍他这一刻爆棚的自信心。   仿佛是他本人亲手了解那些不知死活强闯江南市的畜生一样。   原锋看了小胖子一眼,摇了摇头。   仿佛专门打脸一般,又一个世界在远空出现。   出现的地点,与刚才那个完全不同,从江南市看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当其从无到有变化之时,他们也能清晰看到其中不同。   那个世界,完全没有一点绿意和生机,最醒目的是红色与黑色。   大地是红色的,岩浆火海构成了大地的主色,就连河流都是赤红的岩浆。   而在其他区域,则尽是黑色。   黑色,既是岩浆冷却后大地的颜色,也是天空的颜色……滚滚黑烟从大地上蒸腾而起,缭绕不散,覆盖在整个世界上空。   而在那黑色之中,岩浆河流湖泊之中,隐约可见一些生物在其中遨游,嬉戏,厮杀,彼此吞噬。   当这个世界出现,因为一场胜利而脸有轻佻之色的众人一个个相顾色变。   对人类而言,对九州世界所有生物而言,这世界都是个绝地吧! 第三五四章 安乐才是大忧患!   九州道宫。   一个仅有数十人参加的小型会议现场。   章羽彤和其他与会者一样,如学生般,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   台上。   一位男子正指着一面巨大的立体投影沙盘,道:“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个小世界的本源完全融入九州世界之内……”   正说出这个数字的他忽地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现在是五个了。”   与此同时,在沙盘上一个新的光团落在了九州沙盘的某处。   “第一个小世界源于莽荒世界,以各类巨兽为主;   第二个小世界源于深渊世界,不仅环境非常恶劣,充斥着岩浆与种种炎烈之毒,更有大量炎魔类恶魔栖居其中,这两个小世界出现的位置都在九州世界南方。   有意思的,第三个小世界也源于莽荒世界,只不过,充斥其中的不是各类巨兽,而是各种各样的群居集体智慧种。   第四个小世界则源于深渊世界,环境同样非常恶劣,充斥着某种剧毒气体,或者在那个世界中,这才是正常气候,经过先锋队的摸索,这种气体至少有着在物理上消融筋骨血肉,在精神上压抑理性、引人一步步变得癫狂混乱的特点。   而在其中活动的深渊生物则是神出鬼没的魔鬼,和混乱向的恶魔不同,它们有秩序,有组织,有目标,有计划……所有进入那片区域之人,都会遭到它们极有条理的‘肢解’。   这两个小世界在九州世界北方。”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既是方便大家消化之前的这些信息,也是想要整理一下最新信息。   “第五个小世界则源于诸神世界,有大量泰塔,比蒙,五色龙,金属龙这样的强大巨兽,也有各种或以数量和繁衍见长的魔兽,如史莱姆,各种狼群,也有既有数量优势,还有种族优势的魔兽族群,如邪眼,美杜莎,奇美拉等。   这个小世界融进了九州世界的西南方向。”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道:“第六个小世界的情况也出来,源于仙古世界,充斥着各种强大妖兽……至于更具体的情况,探索队还没有深入,要想有更进一步的收获,还得等他们传讯回来。”   “这一次,最终会有十九个本源小世界融入九州世界,不过,单是这已经出现的六个小世界,已经可以分析出一些信息。”   说到这里,他没有立即解答,反而是对场中所有人提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会场中扫过,所有人都在思索,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他也是会场中相较于章羽彤等人身份较低的人之一,此刻,在他问题的启发下,时而点头,时而轻轻摇头,似有所得的样子。   于是,他便直接笑着将这青年单独拎了出来,道:“孙尚,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孙尚道:“确实看出些东西,却不知道对不对。”   “说说看。”   孙尚道:   “按理说,跑得越靠前,越领先的世界,应该越厉害才对,可看到这些先出现的小世界,我却有种感觉,越早出现的世界,和厉害沾边不大。   越早冲进来的,越给我一种莽有余而智不足,开路先锋,为王前驱,趟地雷这样的感觉。   越是冲到前面的,越像是给后来者打样的炮灰。”   率先出线,而且,还是带着两个小世界全都名列前茅,拔得头筹的莽荒世界:“#@¥¥%#!”   你这是——说我没脑子吗?   而在这会场之中,听到他这样角度刁钻的总结,所有人嘴角都噙出一抹笑意。   “除此之外,这已经出现的六个小世界,虽来自四个不同的大世界……却都给我一个感觉,那就是已经出场的这些异世界生物,其智力水平是低于那些大世界真正智慧种的平均水准的。   当然,莽荒世界是个例外,这个世界的特色就是憨笨的巨兽和有着许多缺陷的集体智慧种。”   莽荒世界:“%……#@!*&!”   为什么只逮我一个践踏?   说完这话,孙尚似乎发现这话很不严谨,紧跟着就打了个补丁:“当然,这纯就是一种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些小世界出现的生物形态都是兽形、奇形、非人形的关系。”   本来非常严肃的会场氛围,因为他的总结,让会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轻快,很多人脸上都有明显的笑意。   讲台上的男子也脸上带笑:   “你的眼光很独到,总结也很精准,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源自不同大世界的小世界之间,或者说,背后操纵的不同大世界之间,在这件事上秉承着一种既有竞争对抗,又有默契联合的心态。   莽荒世界、深渊世界各携两个本源小世界打头阵,这绝不只是祂们自己的意思,而是所有大世界共同形成的默契,或者说,祂们打响融入九州世界的第一枪,除了祂们自身的意愿外,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其他大世界的联合压力。   这些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各不相同,可这第一批融入九州世界的小世界却隐含着某种共性,这绝不可能是随机巧合可以解释的。”   “而我们据此得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或许既是好也是坏的推论。”   “首先,这些大世界都非常清醒理智,没有奢望凭这一次机会就将九州世界吞噬,而是做好了长期蚕食的准备。”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这一步推论很好理解,哪怕以他们对这些大世界依然微薄的了解,也明白,现在这些小世界内出现的异世生物,虽然都很好很强大,也足够代表这些大世界的特色,但却远非最好!   距离全力施为差得还远。   反倒有种不疾不徐的意味。   每到这时,仔细体味一下个体生命与大世界在时间观念上的不同,也就理解。   所有大世界都做好了赌局长期化、持久化的准备,没有寄希望于一两场就赢得胜利。   “这意味着,咱们这一次要应对的危机,没有咱们预设的那么大。”   按照炎夏一贯以来的作风,九州世界的计划是贴着最危险的情况去预设的。   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   当然是所有小世界都倾尽全力,并一致将矛头指向九州世界。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些大世界彼此默契联合的同时,也在彼此小心提防,全力吞下九州世界,然后把腚眼送到其他大世界的眼前吗?   没有哪个世界会这么傻。   “可这同样意味着,这些世界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小心而稳当的,绝不会犯轻敌冒进的错误。   我们现在或许会感觉轻松,可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当我们一点点感觉到不轻松的时候,诸世界也必已完成了对九州世界的‘合围’。   真到那一步,我们想要做出任何自救改变,都是徒劳。   我们真能做点什么的阶段,恰恰就是现在这感觉还轻松的阶段!”   “由此,我们得到一个警示,我们现在感觉到的这种轻松本身,就是最危险、最致命的麻痹药剂!   诸位切不可因为这次的小世界融合没有预想中艰难就掉以轻心,甚至觉得我们以往宣传时用力过猛。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安乐才是最大的忧患!   我们必须始终保持最高程度的忧患意识,任何安乐之念,都会让我们距离毁灭更近!”   “所以,我们的告诫便是,千万别去考虑是不是用力过猛,是不是要恰到好处……”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坚决道:“能用多大力便用多大的力!”   当这场会议结束,章羽彤一路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而就在客座位置上,正有一人安静的坐着,手中翻看着一本纸质书籍,这是办公室中最让她在意的一套丛书,乃是三百多年前魔都辞书出版社专门出版的炎夏古诗词鉴赏辞典,这样完整的一套,真是万金不换。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即便她自己都不敢经常翻阅,而是翻阅紫府那套百分百观想还原版。   姜不苦合上书籍,看向她道:“怎么样,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章羽彤没有犹豫,果断道:“把飞升池中的沉睡者全部唤醒吧,现世的飞升计划也立刻安排。”   姜不苦笑问:“不用再考虑权衡了?”   章羽彤摇头道:“不用……您现在就去安排吧,最好一刻也别耽搁。”   这一刻,姜不苦反倒不慌忙的道:“不急,已经安排上了。”   在莽荒世界打出第一个小世界后,姜不苦的一个念头分身就出现在了章羽彤面前,向她告知了有关飞升的所有内容。   虽然他自己作为九州主宰,要做任何决定都可凭念而决,不需要提前经得任何人的同意。   但他本身就非独断专行的性子,既然已经决定将九州世界的繁杂庶务交给九州道宫打理,当然就要给予足够的尊重,而不是遇到这么重大的事变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更何况,要想尽可能妥帖,也确实需要整个九州道宫的配合。   可在听了姜不苦的讲述之后,章羽彤却不同意他立刻实施该项计划。   她的理由看上去也很有道理。   “以现在这几个小世界表现出的能为,我相信,哪怕只靠九州世界的力量也能完成镇压,将异种世界本源的小世界洗磨成九州世界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个不便宣之于口,可在她看来,比说出来这个还要更充分,更必要的理由。   蓝星世界其他阵营的飞升者,当然要用到最合适,最“刀刃”的地方。   按照她的意思,其他文明阵营想要“插嘴”,至少得等九州世界、乃至整个炎夏都吞不下那一刻。   若是九州世界、现世炎夏能够吃独食,干嘛要分其他阵营一杯羹呢?   全吃进自己肚子里不好吗?   把他们用在“刀刃”上,这叫最大化调动整个蓝星的潜力,可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人傻钱多”“大撒币”了。   这可不止是九州炎夏少吃一口的问题,而是一旦对这些文明阵营放开了口子,他们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扎下根来,而且,还是不太费力的那种!   这样的局面,只要想想她这九州道宫之主心中就堵得慌。   感觉亏了兆兆亿!   基于这样的认知,她第一次如此强硬的将九州之主的态度顶了回去。   可一场短短的会议之后,她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对于其他阵营的飞升者,再无丝毫抵触之念,反倒主动催促姜不苦搞快一点。   因为诸世界的默契,也因为到了这一步,所有小世界的角逐都不可避免的到了尾声,分出了胜负,无论九州世界做出何种应对,一个个本源小世界都有条不紊的逐一出现。   第七个,第八个……   第十个,第十五个……   第十九个!   短短两天时间,九州世界被强行融入了十九个小世界。   根据初步勘察,这十九个小世界,因为融合次数不同,成长状态不同,面积最小者,也有四五十亿平方公里,面积大者,能到两三百亿平方公里,总面积将近两千亿平方公里。   在这些小世界出现之前,九州世界一直保持着万亿平方公里的规模,形状也异常稳定。   可现在,这些小世界分布在九州世界各地,让身为九州之主的姜不苦,清晰的感觉到被强塞了这么大一坨后那种“要被撑坏了”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也恰因为这种感觉,原本因为世界过于庞大而难免有些不够精细、或者往往顾此失彼的状态迅速淡去。   他感觉九州世界这个体内的“劲力”流转更加顺畅,且有了更强的目的性。   以前,很大程度上,这都是为了运行而运行,而现在,他却知道为何如此。   十九个小世界在开始与九州世界接轨之时,都会有大量强大生物涌出,仿佛要给这个世界一个下马威,可它们除了把自己亲自送到砧板上之外,几乎毫无建树。 第三五五章 大势之争   因为九州世界从开始建设之时便有明确的目标,没有依照现世炎夏的格局,以副都、州、府这样的大城为不同层级的节点核心,以县城,集镇,村寨为血肉,尽可能让每一处宜居之地都不浪费,哪怕一个区域贫瘠到仅能容下一两个小小村寨,这村寨很快就会从规划落地现实。   九州世界却非如此,所有还阳者在还未进入九州世界之前,就被告知了九州世界的危险性,为了尽可能淘汰些人,还有意的夸大其词。   而在九州世界内,九州道宫也一直在重点宣传这一点,二十多年下来,人们耳朵听出茧子的同时,在人心中甚至渐渐地有种“狼来了”的感觉。   可即便人心在长期的等待中逐渐麻痹,可以九州道宫为核心的管理层在对世界的设计规划上,却始终秉承着这一原则。   最核心的一条,九州世界不仅没有集镇村寨,连县城府城这种规模的小城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口聚居之地,人口规模必须在千万人以上,全都是特大城市。   在九州世界刚开始起步的时候,这种反常识的做法极大地拖累了还阳者们的开拓工作,一方面,人均效率和产出未达预期值,另一方面,管理成本高昂,可随着九州世界度过这最艰难的“零生一”的阶段,这种特大型人口聚落的布局弊端在减少,而益处则越来越多。   当时间走过二十多年,来到当下,单从硬件设施的对比来说,九州世界的发达程度不仅超过了现世蓝星同期,就连与蓝星穿越、天变之前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抛开实现的原理不谈,现在的九州世界不仅彻底现代化城市化,而且已经智能化。   人类虽然生活人口至少以千万计的超级都市中,可通过智能网络,机械灵傀,飞艇飞船,空间传送阵等,能够如意的将自身意志贯彻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与之相反,人们在思想上,观念上,远没有那么“现代化”。   虽然也强调自由和个性意志,但这一切必须安处于炎夏人道的范畴之类,一切自由和个性意志的前提,是必须有利于炎夏人道,而不是相反,若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自由和个性意志除了得到唾弃,什么好评都不会得到。   这是九州世界最基本的伦理道德。   每一个超级大城,除了以九州道宫为核心搭起来的管理班子,还另有一套完整的、以城隍为核心、配以文武判官、日夜游神等神祇的神道体系,而每一个市民,每个月必须向主城隍祭祀一次,除此之外,还要选择一位主城隍之外的从神,至少每半年祭祀一次,虽然对每个祭祀者的虔诚度并无硬性要求,但这仪式本身,却是每一个市民应尽的基本义务。   因为规模的悬殊,九州世界的神道体系自然无法和蓝星炎夏的神道体系相比,可单从流畅度而论,九州世界的神道体系犹有过之。   再加上姜不苦将神性侧的念头剥离出来彻底与九州世界相融,很自然就成为了这神道体系的核心,当十九个小世界陆续挤进来,露出獠牙,在分工中专门负责防御的神道体系立刻被大规模激活,在姜不苦的感觉中,就像是体内“劲力”的有感而发,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当外界的威胁忽然增加,体内的“劲力”自然便越发成势。   一者入侵,一者守护,两股力量几乎不分先后的在他“体内”蓬勃壮大。   负势竞上,互相轩邈。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肚汉,这十九个小世界就是钻进自己独立的猢狲。   一方面,它们每一个都在尽展其力,在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使劲折腾,不让自己安身,而它们的目标有两个,近期目标是站稳脚跟,中远期目标则是破肚而出,甚至鸠占鹊巢。   而另一方面,他依然占据着主场优势,而对于这些闯入者,他的目标也很明确,首先当然是保护好自己,不让它们吃自己的肉壮大,若真如此,此消彼长,自己的处境就越来越小,然后,在确保这一点的基础上,将这些主动送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消磨、消化,变成自身更进一步的资粮。   所以,当九州世界被“激活”,神道体系、所有修行者迅速完成战时转变。   所有神祇全部变成镇守人类城池的坚壁,固根保本。   强大的修行者则如一枚枚利刃出击,在世界各地往来交错,在确保九州一体贯通的同时,更是穿着“九州”制服的“环卫工人”,尽力保证九州世界的纯度,将一切非九州的气息清扫剔除。   在姜不苦的感觉中,体内“劲力”因此分成了两套系统,既泾渭分明,又相辅相成,配合无间。   从九州世界全局观之,那些在这个世界四面出击,甚至深入一个个小世界直面危险、获取信息的修行者,让这股周游全身的“劲力”变得灼烈,甚至带着锯齿,时间每持续几秒,小世界便被炼化一分,锯齿也带出丝丝切割下来的“血肉”。   ……   飞升池内。   那一个个沉睡的身影几乎不分先后的睁开了眼睛,迅速从池底上升,破水而出。   这些飞升者中,有大半都是人类形态,却也有不少非人类形态,而且,一看就是实力强大,不好惹的存在。   他们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主动飞升上来,思维中知道“飞升”这回事的,上一刻的记忆也是有关飞升的,所以,对于眼下处境很容易就接受了。   可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不知道飞升这回事的,甚至,很多存在最清晰的记忆是自己身亡之时的片段,再就是身在一个奇特地方,重塑再造的画面,对于“飞升”这事,他们毫无概念,是被强拉上来的。   现在忽从沉睡中醒来,向周边一看,居然有很多人都有类似的遭遇,而非他们自身一人,机警又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既在打量这奇怪的新世界,又在打量其他人。   “哗啦!”   姜泰破开水面,站在人群之间。   扫眼看了一周,便发现飞升者的数量颇多,总共有近万人之多,因为彼此分得很散,高低错落,占了好大一片空间。   绝大部分存在,他都非常陌生,在那些陌生的存在中,有不少同样是炎夏人类的长相,但他们却像是来自古代,不仅身着古装,而且头上或是插着发簪,或是扎着发髻。   人们身上的衣着,当然不是飞升带上来,而是根据不同飞升者心中默认的形象生成的,所以,他怀疑,这些古装扮相的飞升者,很可能真是来自一个古代世界。   所有飞升者中,炎夏人类的数量最多。   除了数量最多的炎夏人类之外,飞升者中,简直千奇百怪,人形的,非人形的,半人形的。   本来随机四散的飞升者,在这番观察中,很自然的就根据自身形象归属开始移动,同类之间,彼此靠近,异类之间,彼此远离,异的程度越大,彼此间拉开的距离也就越大。   “到底怎么回事?”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   当众飞升者主动把自己“分群”之后,一个个疑问的意念在一个个群内回荡,他们都希望获得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石亭凭空出现在所有上空。   石亭入口,有一只驮碑石龟,一道意念从这石碑上洒落,如雨点般落在每个飞升者心头。   这道意念,非常清楚地解释了“飞升”的来龙去脉,同时,还有九州世界当下的局面,九州之主与各阵营之主所做的交易等。   当读完这意念所带信息之后,该知道的他们就都知道了。   本来,一开始姜不苦是没有安排这“开诚布公”环节的,甚至,按照他一开始的构想,那些非炎夏系飞升者,直接让他们飞升去那些小世界就好。   至于如此安排会让他们在飞升之后立刻陷入十面包围、有死无生的绝境——恰是因为绝境,这些经过各个世界的检验、没有一个脓包废物的飞升者们,能够最极限的爆发,最精彩的绽放,就像是一枚枚投入到敌人最密集区域的手雷,能够将其效用最大化的发挥出来。   可那场改变章羽彤观念的会议,也在很大程度上扭转了他的观念。   他从中得到的启发是,极力谋取短期利益的最大化,尽量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并不等于就会导向最好的结果,认真走好每一步的结果,也可能一步步走到无路可走的悬崖边上。   而且,身为九州世界的主宰,自己也应该具备与之相匹配的气量。   所以,他抛弃了对炎夏飞升者和非炎夏飞升者区别对待的策略,而是一视同仁,对于“飞升”之事,也不做丝毫隐瞒,将一切都清楚明白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除了这则类似“说明书”的告知信息之外,姜不苦没有做更多,更没有制定个任务体系,奖惩体系,一切行动、一切收益,都在他们各人,他要做的,之事把他们拉上来,并提供一个合适的大势环境,他认为,之前的安排已经足够,不再需要他画蛇添足。   当消化完石碑传出的意念后,最先行动起来的,是那些非炎夏阵营的飞升者。   因为他们已被明确告知,整个九州世界,没有一寸是属于他们的,真正的身无立锥之地,真正属于他们的天地,需要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飞升者虽然族类不同,心性不同,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姜不苦没有给他们颁布任务,但他们为了获得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他们自会努力的自己去挖掘任务。   炎夏阵营的飞升者之所以没有忙着第一时间展开行动,是因为他们在忙着“认亲”。   通过沟通,他们发现,自己这些飞升者来自十几个不同的下界,其中,飞升者数量最多的属第二蓝星世界,其次就是朱洪世界,与这两个下界相比,其他十几个下界的飞升者要少很多。   ……   随着这群飞升者融入九州世界,在姜不苦的感应中,就是流转在体内的“劲力”变得越来越灼烈,锯齿的变得更坚韧、齿数也变得更多,更加具有攻击性。   因为九州世界上限所致,那些本源小世界内的生物,或许潜力不凡,远没到顶,可就当下而言,其最强实力依然在元神境层次,虽说,其内生物结构极不合理,不符合金字塔的自然分布,而是头重脚轻型——相比于其他中低阶生物,元神境生物的数量有些多。   真要说来,这些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都作弊了——没有哪个大世界想要老老实实赢得最终胜利。   好在,九州世界也没这么想过。   还阳者是作弊。   飞升者也是作弊。   只要不“犯规”,这弊当然得往死里“作”。   唯有作弊才能对抗作弊。   桌面上,大家彬彬有礼,遵守规则,桌面下,大家你来我往,拳脚相向,只要保证牌桌不被掀,怎么激烈怎么来。   因为九州世界准备最充分,本身又是“东道主”,经过短暂的僵持之后,在大势的角力中,优势开始逐渐向九州世界倾斜。   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只有他能够感觉到的层面,原本从一百一十枚世界本源融合而成的十九枚世界本源,开始更进一步的向彼此靠近。   在九州现世层面,这些硬塞进九州版图中的新增世界,开始移动起来!   数十上百亿平方公里的土地仿佛一颗颗被强塞进九州“体内”的弹珠,一半是受九州世界的巨力挤压,另一半则是出于这些弹珠自身的意愿,它们开始有目的的移动起来。   这是一幕恢弘至极、只有元婴境以上存在用强大神念覆盖才能窥见这巨变的冰山一角。   在低境界者的感官中,哪怕这偌大世界从他们身旁“挤”过去,他们依然毫无所觉。   因为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和对自我的定位基本都来自于参照,而在他们视线所及的参照中,一切都没有改变。   十九个小世界的移动,一往北,一往南。   当它们停止,在九州世界的版图上,新增了一南一北两个疆域。   这才是诸世界“牌手”对这一局的最终落子。 第三五六章 “天下”扩张   蓝星世界。   炎夏帝都。   教育部。   一间会议室中。   一个白发萧疏,不多的头发连个发髻都挽不起来的老者迈步走入,他虽努力做出平常的姿态,可却依然能够发现,他那刻意掩饰的一脚深、一脚浅的步伐,双目有些发直,视线焦距总给人一种没能和现实完全对接,粗看去让人以为这是一个目盲者。   走进会议室,他停顿了一下,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坐在前四排,后面的位置非常空荡,他本能的便要向后排走去,寻一个最幽静的角落。   才刚起步,衣角就被拉了一下,一个嗓音有些浑厚的声音随之响起:“老唐,往哪走呢。”   说话者是个微胖老者,他不由分说就强拉着“老唐”坐在了自己旁边。   “老唐”目光向他看来,能够明显看到他调整视线焦距的过程,脸上的神色也从疑惑到恍然。   看他审视打量的目光,微胖老者嗤笑道:“你这是又在哪个书馆里宅了多少年?连我都不认识了?”   “老唐”的视线终于调试正常,发现面前老者是自己的故友,也很是高兴,道:“都是为了工作嘛。”   微胖老者又嗤笑了一声,道:   “我就想,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呢?明明是你自己变态,你就不要强推到工作上,再怎么重要的工作,一年半载出来大家聚一聚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看你现在的状态,真就快把自己修成非人非现实生物了,大家都怀疑,要是让你再进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彻底从这现实脱离,真个投身进入历史长河之中?”   “老唐”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道:“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不过,这一步距离我现在的层次实在是太远,现在就将这定位目标很不现实。”   微胖老者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家伙,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居然真把我这话当成了一个建议认真思考了起来?   “老唐”忽又好奇的问道:“今天这场会议到底要讨论什么?”   微胖老者也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很有些古怪。   说重要吧,什么重要的议题需要我们这群‘书呆子’来做决定?按理说,越重要的事情,越与我们无关才对,真要让我们出主意,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可要说不重要吧,这召集的力度却是最高规格的,连你这种老宅男都给炸了出来,总不能就讨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类似的谈话在会议室中进行着。   过了一会儿,等所有受邀的,炎夏最顶级的一群“书呆子”齐聚之后,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的是位精力充沛的中年男子,哪怕以“老唐”的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位是现在坐镇炎夏教育部第一把交椅的人物。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几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物,他却没什么印象。   倒是身旁微胖老者给他传音道:“这几位都是这一届领导班子的核心成员,地位一点都不比最前那位差。”   教育部长径直坐在了会议主持者的位置,其他几位则选了会议室靠后的一排位置坐了,摆明了只是旁听,没想发言的姿态。   教育部长看向满屋子的“书呆子”,满会议室的“书呆子”也都在看向他,大小会议经历过无数次,文山会海中熬炼出来的他这一刻也感觉有些不好把握。   轻咳一声,他决定不和他们不兜圈子,直接道明这次会议的主题:   “就在不久之前,九州世界发生了一场巨变,十九个本源小世界面对整个世界的压力,向九州世界的南北两个方向移动,现在已经稳定下来,扎根在九州世界的南北两处。”   一群“书呆子”听得目瞪口呆,不解其意。   这个事件,单从重要性上来说,当然是极大地,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它们这种又散而整的行动,不单是将分散的力量凝成一股这么简单,这只是最简单的表象,其更深的本质是,其在获取九州世界的‘法理’!”   一群“书呆子”继续目瞪口呆,依然没有听出其中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在把这事说清楚之前,我们先说说九州世界存在的‘法理’,这个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一百零八古迹洞天提供的天地山水和与之相应的世界本源只能算是皮肉筋骨,它们只能算是‘原材料’。   最终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世界,或者只是简单的拼凑缝合,才是这个世界最终能够成为什么世界的关键。   九州世界之所以能够化为九州,是因为九州存在于兆亿人心思潮之中,无论是那些已经死去的,还是尤健在的,每一个炎夏子民心中对九州故国的想象和构建,才是组成九州的真正灵魂和根基。   这也是九州世界存在的‘法理’!”   “而与之相应的,自古以来,从炎夏这个概念从蒙昧中孕育而出,‘文明之我’开始出现那一刻,内外之别就已经产生,除‘我’之外,历朝历代,无论炎夏文明的哪个时期,都少不了‘他’的存在。   在不同的文明时期,这些‘他’也各不相同,夷、狄、蛮、戎、胡、羌、氐、奚、苗、猃狁、匈奴、乌桓、鲜卑、回鹘、鞑靼、契丹、党项、突厥、沙陀、女真……”   一个个“文明之他”从他口中念出来,原本脸上明显挂着不解之色的一群书“书呆子”的神色变得肃穆起来,越来越认真。   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一个个简单的文字,而是历史本身,炎夏文明苦难和辉煌的见证,这每一个名词,都有着如山的重量,就是横在炎夏前行路上的“天劫”,面对这些无法躲避的“天劫”,要么被“天劫”所灭,要么迈步过去,变得更加强大。   现在,回顾这些已经消失在时光中,其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只能在炎夏的历史中去寻找蛛丝马迹的“他们”,众人的胸中都莫名有股情绪在激荡。   “他们”换了一拨又一拨,轮流出场,只有“我”,依然在迈步向前。   “在天变之前那最后的两百年中,世界上发生了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人们认识世界的方法有了很大不同,炎夏的‘天下’理念也随之发生改变。   可自从天变之后,一方面是客观上存在的全球文明大倒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文明之间博弈的需要,绝大部分炎夏人类对于其他文明阵营的理解,退化到外夷异族的层次,直至现在。”   说到这里,他将话题再次拉回到最开始:   “现在,你们明白我最初那话中之意了吧?”   “我们在定义了‘炎夏之我’的时候,就自然会有‘他’乃至‘他们’存在。   人们在思维中构建‘九州’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对九州之外有所涉及,而这往往会和历史中出现的‘文明之他’,乃至‘他们’联系在一起,这两者本就天生契合。   而这些小世界,或者说,这些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准确窥见了其中奥妙。   我们以古迹洞天为筋骨皮肉,兆亿人心中对炎夏九州的想象构建为灵魂,生成九州世界。   这些世界效仿此道,以一个个本源小世界为筋骨皮肉,以兆亿人心中对夷狄苗蛮等‘他们’的想象为灵魂,在九州世界找到了真正的立足根基。”   “这种融合最巧妙的地方在于,其和现在的九州世界既是一而二,又是二而一的关系。   一方面,其完全独立于九州之外,可以自有一套规则,不会受到炎夏人道体系压制。   另一方面,他们也同属于扩大之后的九州的一部分,我们不再有任何主场优势,九州炎夏是新九州的一部分,可它们同样也是新九州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情绪拍掌道:“更可气的是,支撑它们获得如此法理根基的,同样是我炎夏子民。”   明白其中来龙去脉之后,一群“书呆子”完全目瞪口呆。   一件初听来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七拐八绕之下,真就生生与他们扯上了关系。   教育部长也已发现和一群“书呆子”开会的好处,开门见山讲清楚其中利害之后,他便直接道明召集他们的目的。   “经过初步讨论后我们发现,要想让九州世界再归一统,我们必须双管齐下。   首先,最基础的,当然是九州世界对南北两个区域的攻击烈度不能停、不能减,这是最根本的前提。   这当然不用你们操心。   可另一方面,我们得设法从源头处、从根子上削弱这种‘法理’的存在根基,这项工作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九州世界正在进行的激烈攻伐。   最开始,我们想了一种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削弱这些‘他’的存在感,你们觉得这方法如何?”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老唐”更是直接大声道:   “不行!此法万万不行!   这哪是在削弱‘他们’,这分明是在削弱‘我们’!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要想理解汉唐之盛,能缺了匈奴和突厥吗?别说不能缺了他们,就是对他们进行削弱,说成是一堆白痴低能儿组成的部落都不成!   那只会让我们的汉唐雄风也跟着变成笑话!   同样的,炎夏遭遇多次至暗时刻,却又一次次历劫重生,每一次劫难之后都变得更加辉煌,要想理解其背后蕴含的力量,就不能对那些劫难有丝毫粉饰弱化,不然,这种浴火重生也就没有了力量!”   他这话说出,其他人都纷纷点头附和。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种粗暴的解决方案,不仅无法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只会解决遭遇这些问题的人。   教育部长也是一脸赞同的点头道:   “是啊,这个看上去最简单省事的方法不行,可我们总要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苦恼的摇了摇头,道:   “九州世界那边将最新情况传过来后,我们就开了个小会,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但是,我们都认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从理论层面重新构建我们的‘天下观’。   可这个‘天下观’到底该如何构建,我们就两眼一抹黑了。   而且,这还不能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那样即便现在看不出来,也必会埋下极其严重的后患。   这套理论,必须建立在一套严谨、完善、自洽的基础上。   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做,思来想去,我们都认为,要做成这事,真的非你们莫属。”   说了这么多,终于出任务了。   而且,怎么说呢,这个任务各种意义上都挠到了他们的痒痒肉。   在最基础的层面上,重塑炎夏人的观念!   拯救世界!   还是用理论,用笔杆子拯救世界!   真要完成了这件事,圣人所谓的三不朽,直接一次就齐活了。   立德!   立功!   立言!   满屋书呆子的大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高频速率运转起来。   若是大脑运转也会有热量散逸,那么,这一刻的会议室必定已经成为地火熔炉。   见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思索了起来,教育部长道:   “这件事情很重要,但也非十万火急,而且,若是一味求快很可能就埋下了隐患,所以你们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他正在给众人“降降温”,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的解法早在几千年前老祖宗就给我们了。”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句话拉了过去,包括那几个“平平无奇”的旁听者。   说出这话的人正是“老唐”,一个头发萧疏,浑欲不胜簪的资深老宅男。   看他一脸的轻松,教育部长忍不住问道:“唐老,您这话不开玩笑?”   “老唐”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这种人吗?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解法是什么?”   “老唐”道:“太史公书都看过吧?从三皇五帝到汉武,时间跨度三千多年,其中涉及的异族数量可是不少。   对于这些异族,人家是怎么处理的?   追根溯源,寻根问祖,都能挂到三皇五帝名下!   在这套法理之下,异族不是异族,而是同根同源的兄弟!” 第三五七章 以“我”为主   “一方面,坚称大家都是同根同源的兄弟,另一方面,炎夏理所当然的嫡长兄,在这套法理之下,内外之分,敌我之争就变成了兄弟之间的内斗。   而兄弟间的内斗讲究可就多了,一方面,兄弟睨于墙而外御其辱,另一方面,作为嫡子长兄,教训其他闹事的兄弟,有着天然的法理性。   这就是太史公书内隐含的,‘以我为主’的天下观。”   “老唐”继续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以我为主’的理念是受到批判的,认为是落后的象征,无论在哪个领域,去‘我’都是一项极重要的工作。   太史公的这种做法也被说成是时代的局限性,骨子里有着‘炎夏中心论’这个潜在而顽固的情节,没有认识到一切事物的普遍性,普通性,希图将纷繁复杂,千百种种的不同事件用一个简单的理由去覆盖。   这种历史观也因此被指责为不够唯物客观。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思维对炎夏的重大意义,它为异族融入炎夏提供了法理上的支持,减少了炎夏在吸收异族文明的精华时的心理障碍,变得更加包容。”   教育部长若有所思的道:“这……会不会是一种倒退呢?”   “老唐”摇头道:   “什么叫前进?什么叫倒退?   在我看来,这两者都不重要,最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翻阅历史典籍,我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比较模糊,今天这事倒是启发了我,让我真正看清当初认为不妥当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翻阅天变之前最后那一百多年的书籍,经常看到一种说法,思想理论总是滞后于社会现实。   这从另一个方面去理解,便是思想理论不是去指导现实发展的,而是如马后炮一般对已成的现实打上补丁,同时对信马由缰般乱跑的现实有所约束。   仔细一看,这种事情,现在不也在上演吗?”   “我们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心观念能够形成强大至极的力量,也实际运用到了很多方面,为天地立法,规范星辰,敕封神祇,心灵契合圣兽本源……这已经实际运用到了很多方面。   因为这些方面的改变,也带来了种种新伦理、新道德的诞生,有大量学者都致力于此,到处‘打补丁’。   可若整体看去,这些改变却很有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意味,哪里不对就调整哪里,往局部去看,好像每一处都很妥帖。   可若视线抽离一些,从全局去看,却到处都是修修补补的痕迹,就像是乞丐身上穿的百衲衣,到处都是补丁痕迹,甚至有些地方直接是新补丁压旧补丁,层层叠叠。   既保守,又开放,既愚昧,又理性,既狂乱不堪,又井井有条,充满了割裂和混乱。   以前我只能隐约感觉到这种不协调,现在我却知道造成这一切背后的原因,那就是我们的价值观念依旧被天变之前那套所支配着。”   说到这里,他看向教育部长,道:   “最典型的一种心理,就是我们会对前进、倒退、先进、落后这样的词语有种出自本能的价值判断和选择趋向。   要解决九州世界的问题,不只是重塑天下观这个问题,而是要在这种更基础的层面进行全面改造。”   所有人都听得入迷,当他终止这个话题,后排本只打算旁听的几人中,有人忍不住问:   “那要如何改造呢?”   “老唐”摇了摇头,道:   “我看到了这个问题,可你现在就要让我给出一个答案,那也是为难我了,不过,虽然我没有什么好的思路,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必须彻底抛弃‘前进倒退’、‘先进落后’、‘迷信就等于愚昧’这些观念。彻底打破它们,挣脱它们,这才有可能重塑一套全新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失笑摇头道:   “这些都是绕圈子的废话了,回到咱们讨论的这件事上吧。   我们要借鉴太史公书的思路,但却不是照搬,将一切的源头都锚定在三皇五帝之上,不然,难免穿凿附会之嫌,这最多能在蓝星范围内自洽,出了蓝星世界,这说服力显然就有些不太够了。   我们要吸取的是那‘以我为主’的思路,我们要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把自己、把炎夏定位在万事万物的中心位置。   不仅世界围绕到我们炎夏转,就连诸天宇宙也都要以我炎夏为核心!”   此刻,满会议室的人都为这话而侧目,他这话实在是过于豪横霸气了。   按照所有人心中下意识的理解,这简直就是一种大倒退、大反动。   就像人们对宇宙天体的认知分明已经处在了相对论层次,现在却要强行让人退回到地心说时代。   这是越走越回去了吗?   也唯有在此时,他们才更加理解唐老为何要先说那么一通“废话”,大家若不打碎既有的价值判断,从原有的窠臼中跳出来,那么,哪怕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问题的解法。   而一旦真依他的方法,先“打碎”再去看,真就体会到了这个解法的妙处。   简单,而且粗暴。   那位提问者便再次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方法,可是,具体以何物为锚点呢?   三皇五帝担不起,难道要用盘古吗?”   “老唐”摇头道:   “杜撰神化的程度太高,以蓝星世界现在的层次,很难!   而且,要把其他大世界囊括进来,依然显得比较勉强。”   “那您的想法呢?”那人再次问道。   “老唐”道:   “答案不是现成的吗?当然是‘道’,也只能是‘道’。   以前,我们真的过于谦虚,只将‘道’的范畴定位在炎夏文明圈以内,对于其他文明的力量体系,我们会主动摈弃‘道’的影响,尽可能客观、公正、甚至站在对方的立场去研究、去认识。   不仅对蓝星世界内的其他文明阵营如此,对其他大世界的认知也是如此,我们会尽可能的排除一切既有观念的影响,从零开始,用如赤子般崭新的眼光去看待这些新世界,每一个大世界都是全新,以这些世界本身为主角,为这些世界‘绘象’,随着所得信息不断丰富,我们对这些大世界的‘绘象’自然也就越来越清晰。”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何必呢?何苦呢?”   “我们何必如此迁就他们,委屈自己呢?   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一切全都归纳在‘道’的范畴以内,‘道’本来就是没有边界的,根本不用愁装不装得下的问题。   以前,我们对那些与蓝星世界差异性越大的世界越有警惕,因为这往往代表着陌生和未知,而这基本又是和危险挂钩的,可若我们将之全部装在‘道’的框框里……你们会不会觉得,若有大世界与我们的差异性越大,咱们反而赚得越多?”   经他这番言语的启发,所有人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旦这种观念成为所有炎夏人心中所有人都能想到,其在潜移默化、日积月累间能够形成多大的威力。   在这个框架下,炎夏毫无疑问、理所当然的便是“唯在道下,万界之上”的超卓地位。   这当然与客观事实不符,但若现在还执着于此,那真就是榆木脑袋,一点没动唐老之意,与这种人,多说无益。   法理,法理,最关键的是法理。   周天子再弱也是天子,诸侯霸主再强也是臣子,这便是法理。   炎夏在修行一道上,拢共也才走了三百多年,都能想到这些,其他有着更漫长历史的大世界不可能不知道。   每一个大世界,必然都有一套最有利于祂们自己的法理。   可这对于炎夏来说有什么妨碍呢?   只要不进入这些大世界,这些法理便一文不值,一点力量都没有。   现目前,炎夏只需要确保将这套法理在蓝星世界、九州世界稳稳扎根即可。   若有秉着其他法理者进来,那么抱歉,客随主便,自然只能遵守炎夏设计出来的这套法理。   ……   数日后,又一个会议现场。   教育部长正在给另一群人做报告。   “经过对不同人群的大数据筛查后,我们发现,受教育程度越低,力量层次越低,活动范围越小的群体,越容易完成新理念的改造。   对他们来说,广袤的炎夏疆域已经足以承载他们的一切,他们的视野,所见、所思、所欲……一切都在炎夏之内,对于炎夏之外的世界知之甚少,哪怕零星知道一些,也只当做天外奇谈,所以,对他们的改造相对来说是最容易的。   反之,随着人们受教育程度越高,力量层次越高,活动范围越大,这种改造就越困难。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宗门势力这个群体,相比于同层次的其他人来说,改造难度低很多。   因为这些宗门为了培养子弟的归属感、忠诚度,自小所受教育就很少涉及炎夏之外,而针对那些层次足够高、必须接触炎夏之外世界的门人弟子,在接受相关教育时,也不会使用通行教材,而是以其主观视角展开,这在无意之间契合了‘以我为主’的主张,对于他们,只需要稍加提点就能完成自我改造。”   “改造起来,真正比较困难有两个群体,一是那些博览群书、原本就对世界有着极深认知之人;   二是那些修为极高,所思所见所经历之事都远超炎夏疆域的限制。   要完成对他们的改造是最难的,而我们也很难保证,对认知已经根深蒂固的他们施行过于暴力的改造是否会对他们本人造成一些不可逆的影响。   因为客观存在的种种困难,再加上他们的人口比例在炎夏总人口中实在太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认为,尽量减少外力干涉,只做适当的引导,以自我改造为主,可能耗时更久一些,但胜在稳妥。   真正的重点,也是我们教育部的本职工作,应该落在教育上。”   ……   九州世界。   江南市。   第一高中。   【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   一个老者提着油漆桶走到这幅题字面前,抬头打量了一阵,便拿起油刷蘸满油漆开始干活,本来,他挥挥手就能搞定的活计,他愣是用刷子来回抹了好几遍,这才将原有字迹全部涂掉。   面对再次变得白净的墙壁,他提刷思忖良久,这才动了起来,一气呵成之下,一行漂亮的新题字出现在墙上。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我是万物之灵长,炎夏位在宇宙的正中央!】   写完之后,他抬头审视了一阵,满意的点点头离开,来到下一个题字处,将旧题字覆盖之后,一行新题字出现在原处。   【我命由我不由天!】   随着他提桶到处,学校风格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全非。   刚完成武考的原锋等人走出考场,看到这些标语,一个个都被其中透出的气魄所慑。   “这……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二?”   “咱们学校的老师不会是因之前的剧变把脑子震傻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越看越觉得自家老师被换头了,这么中二的题字怎么可能是他们熟悉又敬重的老师能做出来的?   不过,似乎也很有趣的样子。   他们忍不住绕着学校各处有题字处转了一圈。   身在局中者,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随着他们看到的题字越来越多,他们对这些题字的观感变化也越来越大。   当一圈完整的看下来,他们的态度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原本当恶作剧笑谈看的题字内容,现在却让他们感觉极度舒适,心中都有一个想法。   “老师懂我!”   “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师!”   心中只有知己之感,哪还会将之当笑话看。   这样的一幕,远非这一处,远非这一校。   “提桶者”们有专门的工作群交流心得,其中,被置顶的内容是一份告诫:【请大家控制力度,不要用力过猛,万不可将孩子玩坏了!】 第三五八章 北上南下(一)   蓝星与九州世界联动的、从根子上、从最基本的观念上完成对自我的重新调试修正,这是发生在所有炎夏人身边的事情,但要看到这种变动产生的实效红利,需要很长的时间。   发生在九州世界的争锋并不会因此而停止,甚至,随着那些强行挤入的小世界在九州世界真正站稳脚跟,在“新九州”中真正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战事的规模从最初只是元神境以上强者的互殴变成了更整体的碰撞。   除了元神境以上强者外,大量中高阶修行者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开始尽力输出,竭尽所能的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他们从九州各地出发,或北上,或南下。   一支浩荡的船队从九州腹地出发,一路破空而行。   沿路经过了万千奇景,葱茏翠绿,崇山雾霭,大河奔流,无垠戈壁,漫漫黄沙……   林墨从最初的兴奋贪婪,怎么看怎么不够到现在完全不为所动,很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一丝不苟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这种变化,总共也就只用了十天而已。   他今年二十二岁,乃是九州世界第一批新生儿中的一员。   在同龄人中,他的修为不好不坏,现在三劫金丹境的他乃是这支船队中一艘主力飞船的随船医生。   在踏上这艘飞船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选择灵植方向的他就业方向会是这个。   之所以选择灵植方向,他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因为九州道宫一直都在大肆宣传“九州危机论”,不管其他人信不信,他自己是深信不疑的。   在正式踏入修行门槛,选择专业领域的时候,他就对自己做了一番很深的剖析,他觉得,就天赋而言,放在蓝星世界或许是同龄者中的佼佼者,可因为九州世界施行的优生优育政策,自己在九州世界的同龄人中只能算是中等天赋,距离最头部的那些更是差距明显,真要挑一个优点的话,他觉得,自知之明或许勉强算一个。   【我的天赋并不算太好,我虽然也愿为炎夏、为九州奋斗一生,但我也很怕死,更怕痛,与其在前线、在血与火的杀戮中为炎夏、为九州而战,我更愿意在安稳的后方努力的工作,哪怕做个不领工资为爱发电的零零七也甘愿。   最重要的事情说两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若把人生看做一场游戏,相比于热血战斗流,他是忠实的种田生活流玩家。   若是可以,他情愿流一升汗,也不想流一滴血。   基于这种清醒的自知,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赋方向,他选择做一个修行界的农民,开垦维护灵田,培育灵植灵药,把范围缩小,只在灵植师领域的话,他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他甚至数次作为灵植师中的优秀代表接受九州道宫的嘉奖——因为修行界中一直以来存在的鄙视链,天赋越好的人越会选择更偏向于战斗侧的方向,越偏向纯生活流的修行模式,修行者的平均天赋就越低,在这条鄙视链中,“农民”(灵植师)很稳定的始终处在最底层,按照九州道宫多次公开的文章中的说法,这是一种不健康的风气,需要遏制,因为这种需要,他数次当选为优秀青年代表。   看着这些挂满半面墙壁的嘉奖令,他心中的想法却是,稳了,我这样的典型,只要我下定决心,没谁能强行把我从土地上拽走!   正想着未来的种田大业从哪里开始起步的他,直接从学校试验灵田中被带走,被任命为一艘随船医生,任他如何解释,全都没有一点用出。   当飞船腾空,看着下面大片大片的灵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他简直欲哭无泪。   “我都不知道随船医生到底要干嘛!”   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说出这话,却丝毫没有改变被人从灵田中强行拽走的悲剧命运。   现在,经过十天的船上生活,善于在一切逆境中寻找让自己最舒服姿态的他也已经接受了现实。   至于随船医生到底干嘛,在被人带着完整走了一遍以后,他也真心觉得——这真是一点不难,甚至比学校学习的内容更加简单轻松。   把脚下飞船当成一株特殊灵植,自己的工作便是使其内部生机灵气的运转通畅无碍,有大量符文阵法,遍布全船的智能管理系统配合,连需要他亲自动手的机会都不多,只需要把个脉,开个方即可,连抓药煎药都有别人代劳。   简直轻松得有些过分,完全没有一点即将抵达前线的焦灼感。   此刻,他正在对飞船做着日常检查和维护,这也是每天定时打卡上班的时间,按照船队管理条理,哪怕飞船一切正常,每天都要对全船状况做一次全面体检,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排除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另一方面,也是用制度的方式确保随船医生与飞船之间的“亲密度”,避免飞船真出状况时随船医生对飞船当下情况根本不了解。   这时浩大的飞船队伍正行驶在茫茫群山之上。   下方,是连绵起伏,仿佛无边无际的群山,上半皆是白皑皑的积雪,下部分则显得黛黑深邃,透着一种荒古的气息。   认真做完维护后,他奇怪的发现,整艘船队的速度下降了很多,从之前的狂飙突进变成缓缓而行,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弥漫在整个船队中。   这就像是极速行进的大军在经过一处古名将的埋骨地之时,大家都会默契的勒马缓行一样,气氛自然就变得肃穆起来。   “这是哪里?”   心中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本人却已通过飞船内的传送阵法进入了位于船队最中央,也是最大的旗舰飞船之内。   经过多年的发展,炎夏传送阵已经能够实现在两个快速移动的点之间传送往返,不过,相比于其他交通方式,传送始终是一种能耗极大,不适合大规模普及的移动方式。   整个船队的传送体系也只是确保将所有飞船牢牢地“拴”在一起,不可能进行大规模兵力或载物转移,只能确保彼此沟通无碍,而他每天都能通过传送阵到旗舰上待三五个小时,也是他们这些随船医生的一项特殊福利。   这是这支船队的老大专给他们开的一个后门。   “对你们来说,只给飞船做日常维护过于清闲,长期不学习不思考,人就很容易退化,你们都是我特意从各处搜刮来得好苗子,可不能真就这样埋没了,所以,你们在日常维护之外,每天都来我这呆半天,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进阶学习内容,工作要做,学习也不能停。”   这是船队老大的原话。   而也是在跟他学习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位有多牛逼。   早在两百多年前,人家就在干他们现在做的这项工作。   甚至可以说,“船医”这个灵植师中的特殊分支职业,就是在他们的实践中完善出来的。   第一次开课时,大家对“船医”这个职业都有些不以为意,因为大家上手了一次之后都觉得太过简单,崔老大就给大家小小露了一手。   他只是很随意的一下,大家就清楚地感觉到,整支船队就处在他一人的掌控之内。驭万船如驭万剑,而且,掌控由心,在那一刻,所有飞船内的符文阵法体系、智能操作系统全部失效,只有他允许,它们才能正常运转,若他不允,那这一切就得全部歇菜。   “你们若跟我学,很快也能如我这般。”   他这一句话勾动了所有人的学习热情。   即便是始终把“安全第一”视为一生准则的林墨,也极为动心。   一直以来,他在战斗这一块的天赋都是零,甚至是负值,可看到崔老大驭万船如驭万剑的手段,他心动了,要论外物的威力,飞船即便不能稳居第一,前五之中也必有它的位置,而且,飞船的消耗来自于灵子动力炉,来自其自有的阵法武装,哪怕爆碎成渣对驭使者本人来说,也没有丝毫反噬,可以改装,可以更换,更重要的是,飞船乃是炎夏文明整体成就的具现,会随着炎夏文明的进步一直变强,威力会越来越大,不会有落伍淘汰的一天。   “我不能亲上第一线,但我可以控制飞船去最前线战斗啊!”   当这种念头升起,他忽然觉得,战斗也是可以很有趣的。   因为这种想法的转变,原本对上船非常抵触的他,学习起来却是异常用力。   今天,他如以往般来到旗舰内,崔老大等在那里,却没有正常上课,而是把所有人都唤到了船舷处,俯瞰着下方的皑皑群山。   “知道这是哪里吗?”他问。   ……   “知道这是哪里吗?”崔洛问。   早在第一批黑鲨舰服役之时,崔洛就在上面服役,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船医体系。   两百多年下来,经历无数的他,虽没能做到陈中夏、李未晞等人那样的程度,但勉强也算一种新职业的开创者——之一。   现在那些学生娃课本中学的知识,很多都是他们亲历的、亲眼见证、亲身参与的历史。   死了一次,又还阳重生,因为功德足够,天赋从早已落后于时代变成可与妖孽变态比肩,重走修行路,很轻松就走到了元神境巅峰。   经历如此丰富如他,此刻看着下面皑皑群山,也不由有些情绪激荡。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   “这里古称葱岭,还有个更有名的称呼,不周山。”   有人忽然轻咦了一声,道:   “这就是不周山?论在炎夏人心中的知名度,很多异象古迹都远不及此山吧?怎么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中没有它呢?”   崔洛笑着解释道:   “因为有太多山在抢注此名,还有说法不周山在祁连山尾,又有说法不周山乃是贺兰山,这只是比较知名的几种,另还有太多不同说法。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分歧不下,连炎夏人道都有些无所适从,最终在异象古迹出现那一刻都没有落实下来,这也是个比较有趣的公案了。   而我现在之所以将这称为不周山,是因为九州世界形成之时,虽以现实九州为蓝本,但却又借亿万人心进行了再创作,与现实地理地貌颇多出入。   其中出入最大的三个地方,便是位于九州腹心的云梦泽,九州南方的十万大山,再就是咱们脚下这片区域,古葱岭、祁连山、贺兰山这些原本八竿子挨不着的地界因为都有‘不周山’之名而被连在了一起。   现在有一种猜测,那就是若九州世界若能更进一步,这三个地方将会再次蜕变,其中,又属这里蜕变最为剧烈,很可能真的重现神话风貌。”   说到这里,他将话题拉回了现实,转头看向林墨等人,这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衣钵传人”,虽然没有入宗门势力般行正式的跪拜入门之礼,但他在传授上却没有丝毫藏私。   叮嘱道:   “以前,这里就是九州世界的西北边界,在此之外,就是天幕壁障,现在,却多了一片新的地界。   根据现在掌握的信息,这片新地界的根源属于封神世界,这是一个我们接触较少的世界,不过,据已掌握的信息可以看出,这个世界在入侵强攻方面可能不如仙古、莽荒、诸神、深渊等界,但其在防守方面却有其独到之处。   另外,其中入侵攻伐方面不擅长那是相较于那些擅长攻伐的世界而言,并不意味着其不会攻伐,相较于莽荒、深渊这样的世界,其攻伐速度当然很慢,可其却是慢在稳健上,吞一口是一口,但凡被其吞进肚子里,要想再夺回来,千难万难!   我们将这种入侵称为‘种田式的侵蚀’。”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非常郑重:   “所以,你们万不可有丝毫轻视之心!   你们虽不会被安排去第一线,安全基本无虞,但这不是你们放松懈怠的理由,我的要求是,只要越过此地,就再无前线与后方之分,所有人都在第一线,需要有随时都可能遭遇生死劫难的觉悟!” 第三五九章 北上南下(二)   当浩大船队穿过不周山范围,看着远方的天地,只是一眼,林墨就已知道,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真要说和沿途所见的山水有何不同,好像也都差不多,并没有任何超出想象经验之外的元素,可当这种种拼凑在一起,却让他清晰的感觉到不同。   那是完全迥异于他以往所见的天地,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就是从那里吹过来的风都显得异常粗粝,吹在脸上,就像有若实质的锋芒划过,刮得脸颊丝丝生疼。   而自从船队驶出葱岭段不周山范围,崔洛便接管了所有飞船的控制权,全都处在他本人的掌控之下。   漫长的服役经历,让他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个时候,相比于各飞船的驾驶者或飞船本身的智能系统,他更相信自己。   而且,若真出现什么超出他掌控乃至认知之外的意外,这也是最快发现意外的方法,譬如某游离于主体之外,充作斥候之用的飞船若是受到攻击,或是出现响应延迟,乃至失控失联,无论出现任何异常,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为此做出有针对性的举措。   同样,所有随船医生也都被他招到了身旁,此刻正随他一起聚在旗舰的甲板之上,遥望远空异域苍穹。   “有情况!”   当距离更进一步接近,借助前方的斥候飞梭,崔洛发现了一场正发生在近两百公里外的异常。   为了让船队众人切身感受此地的不同,他以在自己掌控中的所有飞船为桥梁,将斥候飞梭探查到的信息以心灵投射的方式送入船队每个人心中,将所有人的视野拉到了两百公里以外,仿佛也置身其中。   在那里,正有十几人奔行在生机黯淡的旷野上。   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   实在是因为他们的气质过于鲜明出众,相比于广袤旷野,其身形虽然小如萤火,却如星辰皓月一般夺目。   这十几人中,有八九人都有明显的炎夏人特征,这不仅体现在眉目肤色上,还体现在其着装中毫不掩饰的炎夏风,只不过,这些“炎夏风”过于驳杂了一些,有的很古老,青衣长衫,有的很现代,寸头衬衣牛仔裤,有的很考究,道髻浮尘、法服芒鞋,有的很随意,布鞋短褂,仿佛早起晨练的老大爷。   而除了这八九个炎夏特征明显的人类外,另还有几个“异人”。   他们或是五六米身高,魁梧健壮,胳膊比常人腰身还要粗,或是两个脑袋,四条手臂,背生双翼,头长牛角……都是名副其实的异人。   在旷野中极速奔行的他们忽然回头看来,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   不过,也只这一霎,他们就继续向前疾冲。   不知不觉间,生机黯淡的旷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有着鲜明的多肉植物特征的森林。   这个森林的颜色异常丰富,生机翠绿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淡紫,橙黄,鲜红,金青……各种显眼的颜色一起造就了一座绚丽夺目的森林。   在其中活动生物、花草树木,全都显露出迥异于九州世界的特征,随着他们这一行人的接近,它们全都警觉了起来。   就在这时,这片森林忽地如同吹落亿万蒲公英的花蕊,点点细小的、若有似无的仿佛丝绒般的物事从这片森林的所有生物身上,所有花草树木身上,乃至森林本身,承载森林的大地之上飘荡而出,迅速弥漫在整片森林的虚空之中。   这些丝绒彼此聚合,迅速凝成一道道类人的身影。   这些类人身影,身材颀长,平均有着两三米的身高,远超正常人类。   他们有着淡绿色、淡蓝色、淡紫色的带着纹路的光滑皮肤,尖而长的耳朵,仿佛猎豹般修长灵活的尾巴,此刻,他们如猫一般竖瞳的双眸盯着正在逼近的“入侵者”,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一位非常年迈,颀长的身材因为弯腰驼背佝偻成一个奇怪形状的、周身光滑的皮肤也变成风干橘子皮般丑陋褶皱的老妪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如月牙的、闪烁着白森森寒芒的骨质刀具。   她用这柄月牙骨刀划破手臂肌肤,深紫色的粘稠血液便从伤口处流出,被她以玄妙手法牵引,如蛛网丝线般、以她为中心迅速编织出一个立体网阵。   与蛛网最大的不同在于,蜘蛛结网会以树枝、山岩、墙壁、地面等作为固网的基点,所有丝线都必须黏在一个稳固的实物之上,这是结网的基础。   而她以自身鲜血为引结出的丝网却不依托于任何实物,直接隐没于这片丛林虚空之内,整个丛林虚空便是其稳固之基。   当这立体网阵结成,所有类人身形迅速介于有无之间,仿佛随时都能与这片丛林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那十几个冲入丛林的从九州之地跋涉至此的“入侵者”也已冲入丛林之内。   他们各施神通,尽展其能,哪怕数量远低于这片丛林“土著”,但造成的声势却完全是碾压式的。   除了不多的几个强大的丛林“土著”,鲜有能在他们手上撑过两招的,在他们的全力攻击之下,一个个如同气球烟花般爆散,四分五裂,然后,迅速化作虚无。   可让人气沮的是,这些土著并没有因为形体四分五裂就死亡,丛林各处立刻就有丝绒般的物事出现,他们的形体也迅速再度生成。   这让他们明白,他们真正的对手并非这些土著个体,而是整座丛林!   他们的攻击对个人来说,或许算得上杀伤力巨大,可对整个丛林而言,却微弱到几近于无,比挠痒痒也强不了多少。   按照炎夏九州的标准,他们这群人实力最低的也都有元神洞虚层次的实力,可自从脱离不周山范围以后,越往这片区域深入,他们便越发感觉到,原本与整个天地亲密无间,始终天人合一的状态迅速消退,天地和他们不再亲近,甚至变得冷漠疏离。   实力虽然没有受到明显压制,但他们也不敢再如以往般肆意,原本在天际以各种方式潇洒掠行的他们老老实实落在大地上,规规矩矩的用脚步丈量大地。   而当进入这片丛林,与这群土著交上手后,他们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这些人已经完全进入了别人的“主场”。   就在这时,一位额头上长出了第三只眼睛的异人忽地发出警告:“有更多土著从其他地方支援过来,很快就会进入战场,咱们要么撤退,要么……速战速决!”   “大家可别再藏拙了,谁还有厉害的手段就赶紧使出来吧……不然,咱们就别磨蹭,现在就撤退吧!”   一位身着炎夏古装的粗豪汉子大声提醒,他没有使用任何外物法器,纯用拳脚肉身战斗,可攻击却异常暴烈狂野,大开大合,每一次出拳踢腿,便有至阳至刚的气血之力如炙热的铁水岩浆,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将身前对手烧成飞灰。   一位同样以拳脚对敌,可各方面表现都比他差了一筹的青年闻言,眸中光华闪过。   他一手做拉弓持箭状,一手做握弓状。   当他做出一个标准的弯弓射箭姿势之时,原本在一众元神境强者表现平平无奇的他立刻变得光芒万丈,凛冽锋芒毕露。   在他双手之间,一柄霸气绝伦的神弓,一枚光华灿烂的神箭由虚而实。   “咻!”   长箭射出。   下一瞬便射到那以整片丛林空间为基的立体网阵的最中心。   大家都有着丰富的经验,自然知道这是关键核心,之前也想了无数种办法想要破坏这个立体网阵,可惜,最终都是徒劳,哪怕在攻击那一瞬如水波般荡起剧烈涟漪,也会很快被整个空间弥平恢复如故,这让人明白,这个看起来明明白白放在那里的要害部位,其实是最难啃的,因其和整个丛林空间绑定在了一起。   可现在,随着这枚长箭射中这个“靶心”,整个立体网阵如同抽搐禁脔般,又像是被顽皮孩童举着火把燎了一遍,或是用木棍暴力狠搅了一圈,原本规整秩序的立体网阵,迅速变得七零八落。   这枚长箭在射穿“靶心”后,余威不止,直接洞穿了那佝偻老妪的身体,她的身体如同一个血袋般向四周爆射,这也是第一次,这些“土著”在死亡后以这种形态呈现,而不是化作虚无。   其他“土著”看见这一幕,眼中立刻闪过悲愤和仇恨之色,嘴中发出凄厉长啸,攻击也变得更加狂野,可惜,他们的反抗根本无法给他们这群人带来任何伤害,他们自身反而陆续步上了佝偻老妪的后尘,在众人的快打猛攻之下,如同一个个盛满深紫色鲜血的血袋,被一个个戳破打爆。   这一次,他们却是真的死亡了,没有再度复活归来。   而随着他们的陆续死亡,原本光华璀璨、生机活跃的整座丛林,仿佛一点点失了颜色。   当这些“土著”死尽,更像是失水的绿植,蔫耷耷没有一点精神。   自从射出那关键一箭后,姜泰就没有再出手,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首尾。   他虽只射杀了一人,收获远比其他人少,但当众人迅速了解后续后,全都向他投来复杂的神色。   毫无疑问,在这场带有磨合性质的牛刀小试中,他的贡献胜过其他所有人。   刚才那位出声提醒的粗豪汉子更是大步来到姜泰身边,毫不客气的伸手就向他肩头拍去,道:   “原本我还在想,你小子是不是走了此方天道的后门,哪有这么弱鸡的飞升者?   却没想到,你小子才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   既然有这本事,你藏拙个啥,害我们在那做些无用功,早点出手,早点了结不好吗?……呃!你怎么了?”   说到最后,他一脸的惊讶。   因为姜泰受了他这“很轻”的一掌后,双膝一弯,向后就倒。   他一脸的错愕,不过,他双手的反应超过了脑子的速度,立刻把姜泰拦腰扶住。   原本摆出一脸从容淡笑,看其他人收尾的姜泰此刻脸上只有苦笑。   既然从容的外壳已经被人无意间戳破,他也不继续维持,一脸苦笑道:   “你以为我那一箭很轻松吗?这一箭将我整个人都抽干了,我只能勉强射出这一箭!   之前也真不是藏拙,为了确保能够一箭成功,我也要收集很多信息的,所以,你们之前的战斗也并非无用功,你们每一次攻击,都在提升我那一箭的命中率!”   听他如此解释之后,所有人的心情好了不少,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亲切。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纷纷闭上了嘴巴。   看向丛林远处。   远空,原本空无一物,纤尘不染的天空忽然多了许多细密黑点。   就在他们注视的一小会儿,这些黑点已经飞凌丛林上空。   有将近一半与丛林中被他们全歼的“土著”一样,只看外貌就知道是同族,另还有几种形貌不同的生物,都是智慧族群,其中,有两个族群与蓝星人类非常接近,只是身材比例,身高上有所不同,却反倒体现出一种异域美感。   让人恍觉,“原来,长成这样也是可以很美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当然不在此处,只有满心的凝重。   随着这些迟来的援军一点点逼近,点点丝绒般的物事从他们身上向四周空间弥散,那蔫耷耷的丛林仿佛迎来了阳光雨露,再次变得生机鲜活起来。   他们正在与这片丛林重新建立“链接”!   众人立刻意识到了这点。   随着对方一点点逼近,整个丛林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化着,迅速向他们推进。   形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转,他们即将被这片盎然生机淹没。   他们看向虚弱的姜泰。   “撤吧。”一位背生洁白双翼的女子道。   “等等!”虚弱得需要人搀扶的姜泰却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用如此大代价才换来的成果:“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就在汹涌的生机浪潮迅速推进,即将把他们全部淹没的时候,他们身后虚空,一艘飞船破开空间,巍然现身。   然后,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很快,他们身后的天空被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如深海渔群般灵活巡弋往来的飞船飞梭填满。   “他们有援军,我们就没有吗?!” 第三六零章 北上南下(三)   这是一幕恢弘而奇幻的图景。   随着那些源出封神世界的援军大量抵达,原本已经暗淡无光的丛林像是被唤醒点亮,立刻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当这种光彩如浪潮一般向前推进,给人一种光明战胜黑暗,生机淹没腐朽的蓬勃昂扬之气。   整片天地都似被唤醒,仿佛有了某种神秘的“灵性”。   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种顺应整个世界的变化,与之敌对者,反对的不是这些援军,而是整个世界。   充满了不可置疑的正义性!   林墨自认为心志坚强,当他目睹这一切时,心中下意识的便对这场战争的正义性产生了怀疑。   这片丛林本来就是源出于小世界,并非原九州之地,是新增的。   对方在保家卫土,抢回失地,而我们呢?   他的眼神变得闪烁迷离,而这一幕,非只他一人,浩大船队中,有很多人的心灵都在悄然之间发生了扭曲,虽然还没变成“炎夏奸”“九州奸”的程度,却无不对那些遭受无妄之灾,已被族灭的那群丛林“土著”心生同情之念。   “当!”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在每个人心灵中响起,虽不甚响亮,却如暮鼓晨钟般,有涤荡心灵,拂拭尘埃的奇效。   林墨等人也从那种心境中挣脱出来,再次回想起刚才心中仿佛自然而然便生起的念头,身上不由得沁出一层蒙蒙细汗。   当他再度凝神看去,那如浪潮般推进的生机光华已经停止,因为一艘艘飞船彷如深海渔群般肆意的巡游在对面的天空。   当那些源出于封神世界的族群想要继续“收复失地”,再度与周边世界取得联系之时,却被飞船用种种方法干扰阻止——在他们与世界之间的连接没有再度建立之前,他们也无法做到与世界彻底的融为一体,干扰阻止的难度也就不会太大。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对方见事不可为,便没再继续收复“失地”,而是如画像般由浓到淡,一点点融入虚空之中。   很快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座充满灵性,生机光华彰显无疑的丛林。   嗯,用“半座”应该更准确。   原本一体的丛林,现在却在姜泰等人身前不远处有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将丛林一分为二。   ……   旗舰会议室内,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执。   崔洛拍桌大声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会严格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而改变!”   姜泰的状态也恢复了很多,语气也非常强硬: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有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你们出发前怎能预料到咱们能这么快获得半座丛林?   当时的计划自然就偏保守了些,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咱们确确实实获得了半座丛林的所有权。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这个成果,成功钉入一颗楔子,将这成功彻底转变为扎入对方体内的尖刀。   若还按照原计划行事,那这半座丛林怎么办?   岂不很快就会再度落入对方手中,那咱们好不容易取得成果岂不是直接清零?”   他身边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他们都参与了之前的战斗,显然不想把已经实打实落到手里的成果主动扔掉。   可任他们说出多少不能放手的理由,崔洛却都不改初衷,只是摇头。   “要保住这半座丛林,可以用其他方法,实在无法,暂时舍弃也无所谓。   我的目的和你们不同,一时一地的得失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从长远计,从宏观计,稳扎稳打,安全第一,不能有丝毫冒进举动,这才是我的需要考虑的核心!”   “你……”姜泰等人气得想要大骂,可好歹生生忍住了,只是闷声道:   “安全怎么就无法保证了?对面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结硬寨打呆仗的行家,只要咱们在这里扎下根来,咱们就是想示敌以弱勾他们来袭,他们都是不会的!”   崔洛也被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反复纠缠弄得烦了,沉声道:   “你对他们的了解真有多少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把刀抵在别人肚子里,伤害是够大了,可这招来的反噬又有多强烈?   哪怕真捅进人家肚子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会死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强调道:   “既然不能一口气歼灭,那就要做好战事长期化的准备,不能过分看中一时一地的得失。   能够顺利完成既定计划就是最大的胜利!   而且,这捅进去的可不是刀,若遭遇反噬,被折断的也不是刀,而是一亿人命!   足足一个亿!   单是为了这个,我就没有任何理由配合你们任何冒进的计划!”   因为崔洛的特殊厚待,林墨等人有幸产参加了这场碰头会,不过,在这场会议中,他们只带了眼睛和耳朵,别说发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也是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一行人到底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在此之前,除了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对于此行全貌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这个船队规模很大很大。   规模浩大的船队,单是飞船的种类就不下二十种,它们各有功能使命。   有负责战斗的,其中又有主力战舰,如狼群般集体出巡战斗的多功能辅舰,负责斥候侦查的小型舰,装配有功能最强大天眼阵列和智能操作系统的核心旗舰……   有非战斗的,其中又包括载人的,运货的,这些飞船的载重量都非常恐怖。   人里面还有陆上人类与水生鲛人的区别。   货运飞船也有装载各种原材料,或者干脆将整块灵田灵泉转移到船上,连同上面的各种灵植灵兽一起空运,还有专门负责科研实验之用的特型飞船。   而之前在崔洛操控下深入丛林前来支援的飞船,全都是战斗类的舰船,其他飞船都被他留在了后方,根本没有随他一起深入此地。   他们之前只知道这支船队的人口数量恐怖,载运物资也是天量,却没想到恐怖到了这个程度。   按照出发之前九州道宫就确定好的计划,崔洛带领整支船队脱出葱岭段不周山范围之后,就要以每城最低千万人的标准新筑十城!   其目的就是借助这新增的十座千万人口的巨城,给炎夏龙气新搭一条“主动脉”。   源出封神的小世界,最令人头疼,也是唯一让九州道宫感觉棘手的,就是那些智慧族群随时随地与世界融为一体的本事。   至于平均实力都很强,起步都是金丹境,稍强就堪比元婴境,动辄元神境层次……这反倒没多大影响。   只要能破坏他们与世界无间相融,哪怕全民元神境,有着一整个蓝星世界做后盾的九州炎夏也丝毫不惧。   而排除姜泰这种不多的特例,真能造成战略级影响的,是炎夏人道之气,也可称之为炎夏龙气。   也真应了那句话,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源出封神世界的族群掌握了可将自身封入天地的手段,与天地相绑定,“世界不灭我不灭!”   可若有炎夏龙气的介入,他们与天地的这种奇妙状态便会一点点消退,且随着炎夏龙气的浓郁,他们与天地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失联”。   所以,这十城实是灭火的“消防管道”。   按照原定计划,十城下接葱岭不周,跨过交界荒芜带——有了炎夏龙气的持续“灌溉滋润”,生机不多的荒芜带也会一点点炎夏化,成为人们安居乐业、百业兴旺的乐土。   上抵异域之地。   借着这场会议,对此行任务有了一个全面了解,林墨心中真的止不住的慷慨激昂,热血澎湃。   而姜泰等人想要争取的,也是这场争执的由来,便是他们提出,希望崔洛能够在原计划的基础上适当调整一下,将这柄抵在这片异域之地的尖刀能够稍稍往前递一点,从抵在腰眼到插入对方肚子。   原计划,最后一座城会筑在这片丛林之外,可现在一半丛林已经到手,那在他们看来,再抱着原计划行事就是刻舟求剑了,适当的变通一下,不仅能将这一半丛林稳稳收入囊中,更能给这片异域之地造成最大的威胁。   这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的事情,却没想到,看上去非常温和、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崔洛却顽固到不可想象,根本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任你千般说辞,我只无动于衷!   双方各有坚持,你来我往争执不断,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个原本只是个临时碰头会的小会,却一点没有结束的迹象。没有任何一方有软化动摇的打算。   进度依旧为零。   林墨等人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越来越深感煎熬,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了若指掌。   当气氛陷入压抑的、令旁听众人几有窒息之感的时候,忽然一道有些年轻的陌生声音响起。   “能……能不能将十城计划增至十一城?”   因为场中气氛很安静,几乎落针可闻,所以,这道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对峙众人的目光向忽然出声的林墨身上压过去。   瞬间,林墨便有如山般重压忽地落在自己肩上的感觉。   这些时日耐心给他指导,传他衣钵的崔洛认真的打量着他,而姜泰则是眼前一亮,隐隐感觉有个新思路被打开了。   于是便直接开口问道:“能说详细点吗?!”   事实上,话刚出口林墨心中就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就忽然脑筋犯抽,吱这一声呢,可现在话已出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若只是将最后一城位置前移,其他九城若还按照原计划修建,最后一城与第九城的距离必然超出既定计划,这两城间炎夏龙气的流转必然没有前九城那么流畅,而这又是最关键的输出端口,这当然不可取;   可若十城整体前移,每城的位置都和原计划不同……太深的道理我不懂,不过,我想一座人口过千万的大城选址如何必然经过慎重选址和规划设计的,不是想挪就能挪的,而且,平均距离拉大,依然会影响到炎夏龙气的流转。   更何况还有遭遇反噬的可能!   所以说,若只是简单的将城市前移,是不可取的。”   “不过,就这么放弃到手的这半座丛林也确实有些……”说到这里,他眼神飞速瞥了崔洛一眼,才讪讪的道:“呃,我想再加一城行不行?”   姜泰满脸喜色,连忙点头道:“可行,确实,这个方法才是最简单的!”   说着,他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我这真是……只顾着争执,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   此刻,他再度看向崔洛,笑问:“你现在怎么说?”   崔洛摇头道:“原定十城的人口,匀散到十一城中,每城人口都将降到千万人以下,这对炎夏龙气的流转依然有极大的影响!”   姜泰终于恼了,拍桌子道:   “你这就是纯为反对而反对啊。   虽说你这次已将建城的主要材料都运来了,而且都经过预处理,城市很快就会落成,可这依然要至少一两月的时间!   这足够派船往九州腹地跑个来回了……担心人口跟不上来?   道宫既然安排你们过来,不可能真就计划到十城为止,必然考虑到了深入之后的新城计划!   据我所知,自从这些小世界挤进来,把九州世界撑大了一圈后,九州道宫就极大的放宽了还阳标准,还阳池中现在成批成批的出人,现在就指望着咱们给他们开拓新地以便安置呢!”   说到这里,他直接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闪身便离了此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   当他们全都离去,林墨有些忐忑的来到一脸淡然看不出表情的崔洛身旁,小心问:“崔师,我刚才出声……是不是打乱了您的计划?”   崔洛笑着摇头道:“没有,事实上刚刚好。”   说到这,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刁难他们,实在是他们这些飞升者对于九州世界的人类有些疏离……呃,就是有点没太把人当人看的意思,我借这机会磨他们一磨,多少也能让他们长点记性。” 第三六一章 北上南下(四)   时间稍微前溯。   阴冥世界。   随着炎夏人口指数级爆炸式增长不停,阴冥世界也在随之一同成长壮大,其内鬼魂数量同样在与日俱增。   因为这世界本身的过分单调和闲适,鬼魂的增长不仅没有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热闹,反让众鬼变得越发无聊起来。   除了少部分无论心性还是禀赋都是超拔之选,踏上了鬼修之路,其他以兆亿计的鬼众无不有种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度日,仿佛活着,又仿佛已经死去的迷离之感。   “存在”这件事需要意义来支撑,终日无所事事,不食不饮,不饥不渴,生活一成不变,世界波澜不兴,这样的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众鬼在变成鬼之前,可都是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的,没几个是心如枯井无波的,不可能一旦身死便立刻做到无欲无求,无想无念。   可这就是阴冥世界的大道规则,就是给鬼魂提供一个安逸待死之地。   有心态极端点的,甚至觉得,哪怕阴冥世界不要这么平和,向传说中的地府风格转变一点也比现在这种死水一潭好。   甚至不乏感觉鬼生太安逸,故意要搞点事的,可惜,随着炎夏人道一起成长的还有神道体系,所有敕封神祇都兼管阴阳两界,阴冥世界不但不是法外之地,因其特殊的性质,当阴冥世界与其神域相合,能够将所辖之地掌控得宛如神国一般,任何不安分想要搞事的念头,最多也只能是个念头,在其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就会被诸路神祇轻松镇压,消弭于无形。   这种鬼生,对有的鬼来说,却比坐监还要难受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缘故,每年主动投身进入转生池,提前结束自己鬼生的鬼魂数量也在提升,让更多炎夏新生儿享受到他们最后的遗泽。   吴凡不知多少次推门进入一个房间。   虽还没看清屋内情况,但他却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九个老鬼板着一张死人脸,等着一双双仿佛死鱼珠子般的眼睛,问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问题:“请对你自己做一个简单客观的评价。”   然后会问:“你觉得自己相对于其他竞选者,有什么独属于你的优势?”   根据他不知多少次的面试经验,他早已明白,这时候若真以“客观而谦逊”的态度自我评价,那铁定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   在不撒谎的情况下把自己吹出一朵花来,这才是正确的解开方式。   当一切问答流程结束,按照惯例,对方会以这个问题作为收尾:   “我要再度向你重申,九州世界绝非善地,或许你睁眼后的下一刻就会遭遇生死危机,甚至生不如死,要论安适闲逸,再无第二个如阴冥世界这样的好所在,还请你慎重考虑!”   面对这样的问题,看着对面九双毫无神采的死鱼眼珠子,他心中只有冷笑,心中也非常好奇,不知问出这话的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   而这个问题也常让他想到未死之时听到的一个段子:   【有两个人,你却只能与其中一个共度假日,你会选谁?   第一,你老婆。】   第二是谁重要吗?   不继续呆在阴冥世界才最重要啊!   就连这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面试环节本身,其实也是毫无意义的。   最初,若有鬼想要选择去九州世界还阳重生,不需要经过任何筛选流程,只需要确认自身意愿即可,最后到底选中还是没选中,冥冥中自有定夺。   可后来,不仅去九州世界还阳重生的条件越来越苛刻,流程也越来越复杂,大家一本正经的做些事实上毫无意义的工作,将“没事找事”发挥到了极致。   可在推门进入后,本以为会面对的九张老脸一个没见,而是换了九张新嫩的面孔。   他们的眼神中也极有神采,让人一见就觉得,这确实是干工作的架势。   看到这九张全新的面孔,吴凡呆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对那九张本来已经看得生厌的老脸有些怀念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忽地问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一个面相年轻而英俊的新鬼笑道:“当然,你想问什么?”   吴凡道:“呃……我就是好奇,之前那九个老鬼都去哪儿了?总不能一起手拉手投了转生池吧?”   “一起手拉手投了转生池?”   “哈哈,这好像也很有趣呢,要不,咱们今后尝试一下?”   “扑哧!”   他这话似乎戳中了众鬼的笑点,原本应该很严肃的面试房间忽然间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大家笑了一阵,那英俊新鬼才道:“他们确实都投了转生池,转生还阳去了。不过,有没有手拉手我就不知道了。”   得了解答,吴凡心中有些释然,也有些怅惘,连他们也都熬不住了吗……呃,等等。   “你说他们一起转生还阳了?”吴凡忙问。   英俊新鬼点头道:“是啊。”   这是作弊吧,这是作弊吧!   吴凡心中大喊,对九个老鬼的怀念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只觉这安适闲逸的阴冥世界又新增了一层阴霾。   且不说他心中生出何等心思,一位知性漂亮,笑起来两颊有浅浅梨涡的女鬼已经开始进入工作流程,却没有如他设想那般把翻来覆去问了千百遍的问题再问一次,她对吴凡道:   “吴凡先生,我们翻阅了你以往历次的申请面试问答,知道你确实心意坚决,不过,我们还要再次强调一下九州世界现在的大环境……”   听她说到这里,吴凡脸上就是一副“我懂我懂”的意味,一副哪怕你们把九州世界描述成十八层地狱模样,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心。   【铖!】   吴凡从没想到,印章盖在纸面上的声音会这么悦耳动听。   “那好,你的申请通过了,我们会立刻安排你进入转生还阳的流程。”漂亮女鬼小姐姐两颊梨涡浅笑。   吴凡心中却满是不可思议,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他只以为这又是一次走形式流程啊。   怎忽然就通过了?!   马上就要进入转生还阳流程?   吴凡心中忽然有些心慌,等等,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出了房间,才刚下台阶,一道冥冥漠漠的声音便在心灵中响起:“转生还阳倒计时开始,请稳守灵台,切勿慌躁,十,九,八……”   “等等,这么快的吗,至少也要等我回家收拾收拾啊……”   呃,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自己能带走什么吗?   自己什么也带不走啊!   “至少,也要做个好好地告别啊!”   他心中慌乱的想着,可倒计时并没有因他的思绪而停止。   “三,二,一!”   走你!   吴凡感觉自己仿佛被老鹰拎起来的小鸡,被一股莫名巨力抓住,双脚离地,当此之际,吴凡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最后一刻稳守灵台。   然后,就是一段似睡似醒的奇妙体验,当他再次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巨大的水泡裹住,从漆黑的深水之底向水面迅速上浮。   他忍不住向外看去,便见视线之内,前后左右的所有水域之中,皆有密密麻麻的气泡裹着一个个赤条条的青年男子,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惊愕模样。   他从其他人的反应中想到了什么,立刻低头下看,果然……他下意识的便伸手将要害捂住。   水泡上浮到水面之上,在一股股柔和力量的推送下,水泡向不远的岸边涌去。   当水泡被推送离开水面,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水泡悄然破碎消散,他双脚落在地面上,清晰的感觉到潮湿微凉的细沙在脚底、脚趾缝间轻轻挤压摩擦的触感。   这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确实已经还阳重生了。   不过,现场的环境根本不容他细细体会,源源不断的“人潮”在向岸上拍来,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这才不至于被后面的“人潮”拍上。   当他跑到距离岸边足够远的地方,“人潮”的势头已尽,轻易无法拍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停下脚步。   而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个巨大的广场,不时便能看到有飞船往返起落。   在广场入口处,有一排房间,只见那些先他们一步被冲上岸的人群赤条条的进去,衣裤齐全的出来,看到这一幕,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指引,他就大步向那边跑了过去。   【白板装备自选区】   都是很简单,样式也很统一的衣裤鞋袜,最多也就尺码和颜色不同,颜色拢共也就白、黑、蓝三色可选。   他麻溜的给自己套上,便随着人流进入广场内部。   刚一进去,便见一排长长的摊位排在广场中央。   每个摊位前都拉着醒目的条幅,全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江南市募新】、【千湖市募新】……【不周山葱岭段垦殖新城募新】、【不周山祁连段垦殖新城募新】、【燕然朔方段垦殖新城募新】……   看着这些名字他就有些蒙圈,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好在旁边专门悬挂了一幅巨榜,对此做出了具体的解释。   读完其中内容的他陷入了沉思。   原则上来说九州道宫尊重每一个还阳重生者的意愿,他们可以自主选择去哪些城市,可同样,九州道宫也会尊重所有城市的意愿。   原本,九州道宫内所有城市的人口都趋于饱和,这也是想要转生还阳的难度越来越大的重要原因,九州道宫以不断提高筛选门槛的方式控制整个九州世界的人口规模。   而现在,九州世界迎来一波大涨,为了这一天做了二十多年准备的九州道宫同时发起了多起规模浩大的垦殖新城计划。   饱和的人口自然也就变得不再饱和了,为了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九州道宫大幅度降低了转生还阳的门槛。   因为九州世界内的大势变动,他们这些人有两个去处。   一个是诸如江南市、千湖市这样的大城,因为这些城市短时间内抽调了大量高素质人口支援各处垦殖新城的建设,原本已经饱和的城市人口又有了不足,需要很大数量来填补,自然便对他们这些还阳重生者有了需求。   再一个便是那些明确写着【垦殖新城】的所在,对他们更是来者不拒。   一个是各类设施齐全的超级大城,且都在安全的九州腹地,无论是人身安全,还是生活质量,都极有保障;   一个是要啥啥没有,需要亲自动手从一片荒芜之中建设自己的城市,而且身在危险的最前线,安全性上自然远无法与九州腹地的大城相比。   差别如此巨大,该作何选择似乎一目了然。   可解释中却有专门的说明,因为这次还阳重生门槛降低的缘故,他们这些还阳者的平均水准是不及现有九州之民的,如江南市这样运转已经成熟的城市,哪怕大量高素质人口缺位,那空出来的位置也不可能让他们去填,自会有其他高素质人口去补上。   事实上,这也是大量高素质人口被抽走的一个重要原因,高素质人口过多,甚至产生了“瘀滞”,抽走一部分,能让整个城市来一次由内而外的“新陈代谢”。   最后经过复杂的辗转腾挪后,真正留给他们的空位,大概就是端盘子扫大街守大门这样的岗位了。   而那些垦殖新城就不同了,因为从零开始,一切未定,充满了变数,充满了机遇,最终是去端盘子听人挥斥方遒还是自己坐上去亲自挥斥方遒,都是有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垦殖新城计划乃是牵扯整个九州世界、乃至蓝星世界的宏大战略,不仅会受到九州之主的垂顾关注,炎夏人道也会向这些区域倾斜,且不说这其中蕴藏着无穷的可能性,哪怕是搬砖刷墙都能享受到远超腹地的气运奖赏,更容易获得功德加持。   几乎没有多想,他心中便有了倾向。   他的目光向那些标注有【垦殖新城】的摊位扫去。   除了地方不同,似乎并无其他区别,于是,他便凭自己心意向不周山葱岭段垦殖新城募新地点走去,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不周山”这三字过于惹眼,他想不注意都难。   就在这时,又有一艘飞船抵达广场上空,数道身影迅速落在广场上,为首一人挥手之间,便将一个完整的摊位从储物空间内取出。   【十万大山百越安南段垦殖新城募新】   旁边有文字简单列举了募新需求,简单一句话,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不过,有一条需求却被重点标注了出来【若其人有与其他文明阵营交往的经历,经考察后,会酌情予以重用。】   看到这条信息,本来已经快走到不周山葱岭段募新摊位前的他脚下直接拐了个弯,向这个新出现的摊位走去。   他来到这个摊位前,与接待之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表明了自己的意愿,登记了一些基本个人信息,便被引导登上了飞船,实在是这里的人流太多,每个摊位的“吞吐”能力都很强,并不会给每个人过多的互动沟通时间,只是确认了基本的基本的意象就被安置到了飞船上。   飞船上,他被安排进入了一个专门给他个人的房间。   直到此时,从睁眼开始便像是被一股巨力推着向前的他终于可以徐徐呼出一口气,这才有暇仔细审视现在这具身躯。   结果自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重回二十岁,甚至,比二十岁的自己还要更好一些,他找不到任何不满意的理由。   就连身体的天赋,也比曾经的自己更强。   他那已经过完的一生,经历也是很丰富的,虽然修行天赋并不是太高,最终止步于筑基境层次,可那要看和谁比,如此成就的他勉强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俊才了,而若放在他正当年那个时代,十万里挑一也当得起!   府学毕业的他曾在多个宗门和商行任职,最后,因为丰富的经验和处事能力,成为一个大宗门的高级庶务执事,按照一般标准,要担任这职务,至少得有紫府境修为作为敲门砖,由此可见他其他方面能力的突出。   而他主要负责的事务就是与三真神阵营的商业往来,将宗门所产的很多在炎夏境内只能算是大路货的符、阵、丹、器等物作为特色产品销往三真神阵营,因为他在与三真神阵营势力沟通上的特殊天赋,能把拐杖卖成高端奢侈品的强大口才,生生将这个宗门并没有给予过多期望的方向做成了宗门的支柱产业。   然后,远没到寿终正寝的他在希望真神阵营遭遇了一场意外,挂掉了。   他当然也有怀疑,这个“意外”的水分很大,可惜,他没有直接证据,且因为身死之地不在炎夏人道之气直接覆盖的领域,他不能因为自己单方面的猜测怀疑便提起上诉,请求炎夏神道力量的介入。   他那时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怀疑这些,心中反而是庆幸的情绪多一点。   还好,还好炎夏早与其他阵营势力谈妥了鬼魂的处置与转移事宜,如他们这种因为意外死在其他阵营势力范围内的鬼魂,也会得到其神祇的庇护和妥善安置,然后定期分批次转移回炎夏内部,若非如此,别说人了,他连鬼都做不成。   在阴冥世界无所事事这么多年,真要说好处,大概就是将他身上刚死之时的戾气消磨掉了。   他虽没刻意追求,可他所做之事却实打实的有益于炎夏人道,因此也攒了不少气运在身上,虽没到功德加身的程度,却也非常可观,若在炎夏疆域内行走,能助他规避绝大多数危险的意外。   在转生还阳之时,这些气运转变成了他的修行天赋,虽依然无法与天才妖孽相比,却也比曾经的他优秀太多。   “加把劲,金丹境都能够着!”他心中如此想。   他在房间呆了一会儿,感觉飞船启动腾空,他已经彻底收拾好自身状态,大步走出房门。   行走之间,有种掩饰不住、跃跃欲试的昂扬勃发之气,仿佛要从身体内蹦出来。   在开门出屋的前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   “我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这次新生。”   来到甲板上,他看到了自己还阳重生落脚之地的全貌,一个并不太大的小岛。   从他所在高度看去,那些不断被冲上岸的人潮,真就仿佛肉色的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冲向岸上。   随着飞船远离,那座小岛在他视线中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颗不可见的黑点。   与此同时,随着视野的开阔,更多的小岛出现在他视野之中,在那里,同样有肉色流水从水中冲向岸上,不时有飞船起落往返。   这些飞船方向一致,向远空同一个方向汇聚集中。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艘艘仿佛空中要塞的巨大飞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与那些巨无霸相比,他们所乘飞船宛如一艘艘小舢板。   每艘巨无霸飞船上空,皆有巨大的光芒文字标明其所属。   而吴凡他们所在飞船自然向标有【十万大山安南百越垦殖新城】的巨大飞船靠近,不独他们所在这一艘,还另有十余艘与他们一样,同向此处靠近。   十余艘飞船径直停泊在了巨大飞船的甲板上,吴凡等人还想着是不是要自己跳下去呢,就已被无形力量抓住,一抓一放,如下饺子般迅速完成了转移。   那十余艘飞船则向来时岛屿返回。   吴凡打量着这一批次登船众人,大略估算了一下,依他估算,只这一次登船之人就在三万到四万之间,基本上男女各半,除了寥寥无几是未成年的长相,基本都是二十岁左右正年纪。   他们并没有在停留多久,就被人有序的引导进入飞船内部,内部空间因为拓空阵的关系,比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更加巨大,根本就是一座立体的繁华城市。   一路“穿街过巷”,他被领到了一套独栋小院之前,并被告知,在飞船抵达目的地之前,这里都将是他的暂居之地。   看着眼前这套连天空和周边环境都可以全息模拟的小院,吴凡真被这九州世界展露的冰山一角给完全折服了。   上一次人生,他自诩也见过不少大世面,载客量达百万级的巨型飞船也不是没见过,却远没有眼前所见夸张。   他忍不住想,是我死掉这些年炎夏的造舰技艺又有巨大的提升,还是独九州世界如此? 第三六二章 北上南下(五)   以前,吴凡一直以为人道洪流是个虚指之词,现在才知道,这同样也是个实指之词。   是对一种现象的客观描述。   他们这批还阳者被安置上船之后,巨船并没有立时就走,每三四个小时,便有他之前所乘那种飞船将从各个“新生点”还阳之人成批次的转运而来。   任一艘艘飞船起落往返,巨船始终悬停在天际巍然不动。   直到三天之后,他们所乘这艘巨船才开始起航,与之一起动身起航的巨船,还有向其他方向而去者,浩浩荡荡相伴行了一段路程,到了该分道时,并无片刻迟滞,各自分道,洒然而去。   与此同时,随着巨船一路前行,又不断有新的飞船加入,这些新融入的飞船中,既有形制与之一样的,也有与之仿佛者,另还有许多外形不一,单看外形就给人一种杀伐利器之感,锋芒逼人,毫不遮掩,将他们所在这些巨船护在中间,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此情此景,联想到自己被一枚水泡包裹冲出水面,如同水滴融入涓涓细流,继而细流不断凝聚汇成主流,主流奔腾,一路上也是分分合合,他下意识的联想到那些不断分流去他处的飞船,心绪不由得随之移动,视野从自己所在船队迅速拔高,最后,将整个九州世界纳入心中,他心中立时便升起一种“水网纵横、奔流不息”的浩荡之感。   几乎是本能的,他心中直接涌现出“人道洪流”四字,除此之外,他已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字眼来形容此刻胸臆之间激荡奔涌的感慨。   当浩荡船队在行进中完成整合之时,吴凡也经历过几次谈话。   和阴冥世界那没事找事的面试不同,每一次谈话的内容和目的都十分明确。   当这几次谈话结束后,他和其他一些通过种种方式遴选出来之人被集中到了飞船特定的区域,提前对他们进行一些有针对性的必要培训。   当培训内容一点点在他面前展开,心中做了许多中假设的他,依然感觉有些始料不及,同时,也抱着深深的期待。   当浩荡船队掠过一段掩映在雾霭重云之中的绵延山脉之后,船队便开始了再一次的分流。   那些锋芒毕露、杀气腾腾的战斗型飞船甩开他们这些“大肚汉”,很快变向远空疾掠而去,而他们这些载着巨量人口、巨量物资的“大肚汉”们也各向不同的区域行去。   吴凡等人所乘巨型飞船与另外几艘巨型飞船在两艘武装飞梭的护卫下来到了两条无名大河交汇之地。   从高空看去,其他区域尽是原始荒芜,可在两条大河交汇之地周边,却已有许多人为的痕迹。   最明显的就是水岸很明显了砌了堤坝,而且,在砌堤之前还经过了非常精心的设计,使得河岸走势没了自然的蜿蜒曲折,而多了一种规整秩序几何的美感。   笔直的线条与光滑圆转的弧线,彼此交错衔接,再加以巧妙的融合,呈现出一种有别于自然的美感。   而在这些堤坝周围的水面上,能看到有人形的身影往来穿梭。   当他们这支船队迅速接近,这些往来奔忙的身影停下了手中活计,抬头向他们所在方向看来。   这些身影基本都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五官,双臂,躯干,基本与人类无异,可下半身却千姿百态,丰富得很。   有一双修长双腿在水中拨弄划拉的,有一条鱼尾在水中自由摆动的,有一条蛇尾在身周水域绞缠的……   而若看他们的五官相貌,有完全炎夏相貌者,却也有其他文明阵营者,除了长相实在过于俊美,这一河的水生智慧种,几乎可以充作蓝星世界所有文明阵营的形象代表。   “去吧,新夏城到底能发展成何等模样,一切都看你们的能为了。”   当这道声音传入耳中,吴凡感觉自己再一次被一股无形巨力拎起,被放到了下方一块空地之上,随着飞船的快速“卸货”,以这两条无名大河交汇点为圆心,周边数十公里范围内,“分门别类”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与此同时,还有几座堆成山的海量物资——这是真的山,不是形容词!   ……   早在那些携着世界本源的小世界融入九州世界之前,九州之主就与蓝星世界几位真神级存在订立誓约。   根据誓约内容,一旦九州世界进入战时状态,蓝星世界所有人类阵营都要遵从九州世界的统一安排调度,只要九州世界有需要,各自所属的顶阶力量者都要飞升上来,为九州而战,与此同时,九州之主会根据这些力量者在九州世界的表现予以回报。   这是九州道宫和蓝星世界所有阵营高层都清楚的事,而当几期培训结束,吴凡等人对此也非常清楚。   甚至,他们还知道,按照九州之主与其他真神级存在最初的计划,不同阵营势力之间是各行其是的,大家尽管各显神通,赚回报也各凭本事。   可随着那些本源小世界携手融合,形成南北两大势力圈,形势便骤然恶化。   实力最强、摆在九州世界的牌也最厚的炎夏方倒还罢了,哪怕单独行动也影响不大。   可对其他真神级阵营而言,这难度虽然没有一下子进入“地狱级”,却也至少有了从“简单级”到“困难级”的转变。   单独行动也不是不行,可投入与回报比就显得有些不划算。   新大陆的魔族实力也还罢了,他们的行事风格注定和其他势力尿不到一个壶里,哪怕他们有别的想法,也要问问其他势力同不同意。   深海方面不用说,在炎夏神龙和九州之主的联合调教下,早就成了炎夏的铁杆盟友,唯炎夏、唯九州马首是瞻的姿态根本毫无掩饰。   三真神阵营同样没有太多顾虑,既然单独行动不划算,那就与炎夏九州的行动队伍一起行动好了,这对掌控大局的九州道宫当然没问题,只要出工出力就好,而且,九州道宫也没有想过将这些异族飞升强者当做可轻易牺牲的炮灰,可随意兑换的卒子,若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可能保全自身,他们也是乐见的。   这种行动方式的调整没有任何问题,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当初九州之主与其他真神级存在商定的“跑马圈地式”的开拓方式得换一种比较复杂繁琐的方式兑现。   经过蓝星炎夏中枢与三真神阵营势力紧急磋商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用一套合理的方式对三真神阵营飞升者的贡献予以评价,然后在炎夏推进的垦殖新城战略中予以兑现。   唯一有过争执的地方在于,按照三真神势力的意愿,既然他们的飞升者在所有新城垦殖计划中都有参与,那么,自然就要在所有垦殖新城建设中予以兑现,哪怕因为贡献比很小,初期占比也会很小,但这却是从无到有的转变。   三真神阵营的想法也非常务实,此次目的只为“扎根立足”,至于根的粗细强弱,暂时不予考虑,而相比于集中扎根在一处,当然是分散扎根多处更好。   但在这一点上炎夏方也非常坚持,他们的所有贡献会集中予以兑换。   最后双方在这个问题上都进行了退让妥协,兑换方式是“有限集中”,北方的贡献在北方集中结算,南方的贡献则在南方集中结算,而且,分阶段进行。   而南边第一阶段的结算兑换点就在这新夏城。   具体的结算过程很复杂,也很繁琐,吴凡等人知道的结果就是,按照计划,新夏城将建设成为一座人口两千万的超级大城,基建材料全由炎夏九州提供。   可当这座城市最终落成之后,其人口比例却是炎夏人口六成,三真神阵营共四成,至于这四成八百万人口三真神阵营如何分配,炎夏方就不关心了,他们自己去磋商就好。   原本,按照三真神阵营各方的想法,大家虽然搭伙圈了这块地,他们也获得了宝贵的立足之基,可日子却是要各过各的,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炎夏方与三真神各方就不用说了,人们的价值观、最基本的思维观念在持续三百多年各方的刻意引导下,早就天差地别,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强凑在一起,就是鸡同鸭讲,各种矛盾必然层出不穷。   三真神内部也不会比与炎夏间更和谐,事实上,冲突还会更大,因为这三阵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端强调对自身真神的信仰和自小就给所有信众竖立的自家真神无所不能的形象,所谓同行是冤家,三家信众凑在一起不彼此打出狗脑子才怪。   所以,大家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中下层互不往来,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只让那些心性已经足够坚毅,各方真神对其信仰也无太多苛求的中上层才能进行有限往来,保持整个城市的顺畅运作。   可炎夏方却否掉了这最简单,也最省事省力的处置方式,故意挑战高难度。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何不向前更进一步?”   “这几百万人的信仰,对你们的真神而言,又有多大价值呢,就算浪费掉了,也算不上什么损失吧?   既如此,何不主动去尝试一些新的可能性呢?”   “这一步或许很难,可我想,对你们而言,若真能走出去,其中意义有多大,根本不用我们说!”   其中意义,当然不需要炎夏方赘述,以真神信仰为核心的他们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三真神阵营对中下层,特别是下层、底层基本都采取愚民化、封闭化的管理政策,对这些底层人类来说,真神就是无所不能的创世神,压根就不知道他们信奉的真神只是蓝星世界一个小角落的小土鳖,不仅还有另两个相似的土鳖同行,还有更强大的炎夏稳稳位居他们真神之上,至于蓝星世界都只是个受欺负的角色,天外有太多强大的世界对蓝星虎视眈眈,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的真神,他们所在的领土,就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中心。   这非常像天变前某弹丸之国把自己标榜成宇宙中心一样。   难道他们很乐意将底层变成这种蠢货吗?   当然不是。   他们只是怕让他们知道真相后,他们对真神的信仰会削弱,甚至会三观崩溃,颅脑炸裂,若真遇此大变,他们的真神即便不神陨也离神陨不远了。   这是万万不能容许。   真神的信仰不能动摇,这是底线。   哪怕用“闭关锁国”加“愚民”的方式作为统御的基石,也在所不惜。   你要问他们想改变吗?   全民开智的炎夏一直在引领甚至主导着蓝星世界的前进方向,难道他们就不眼馋吗?   就不想自己也去引领甚至主导一下吗?   当然想!   毫无疑问。   可前提是真神的信仰不能有丝毫动摇!   这完全就是一个死结。   当这样的局面形成,那些一步步走到高层,逐渐堪破迷雾,认识到世界真相的有识之士们,心中未尝没有转动过这样的念头,“要是当年我们走上另一条道路是不是会更好?”   可惜,连他们能够转动这些念头本身,都是真神的默许,因为祂需要他们贡献出更多聪明才智,所以他们才能够自由思考。   他们一手塑造了强大的真神,“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是这么讽刺。   现在,炎夏方提出这样一个构想,这让三真神阵营高层都是眼前一亮。   当然,这种重大的决定他们是不可能擅作主张的,必会请示其真神。   在三位真神看来,这样的尝试也确实有些意思,更关键的是,这里是九州世界,与蓝星世界完全隔离,哪怕真有什么不妥,也不会动摇根本。   想象着新夏市未来可能的局面,吴凡心中也非常好奇:“炎夏龙气,三真神的信仰之力不仅同在一个城市之内,还彼此交错勾连……真不会打架吗?” 第三六三章 北上南下(六)   只这一次,还是一片荒芜之地,连个临时暂居歇脚之地都无的“新夏城”就卸下了近千万人口。   若非对整个体系的运作有着超级的自信,这种粗暴的处置只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不过,虽然新夏城的“硬件”还等于零,可在“软件”方面却早已经磨合了许久。   这座城市的核心层,基本都是从江南市、千湖市这些城市中成批次抽调而来的精锐,拥有非常成熟的经验,旺盛的精力,充沛的斗志热情。   在智能系统的辅助下,早在航行途中,以他们为核心,大量吸纳吴凡这类人才,整个城市的运行管理体系就已经迅速成型,而这个系统成型后的第一次牛刀小试,就是对飞船内每一个新夏城居民进行明确的分工定位,绝不会有“并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局面出现。   海量人口短时间被被“卸”下船,也不是胡乱往某空地一扔就了事。   譬如吴凡现在脚踩之地,虽与周边其他区域一般无二的荒芜,但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地貌,他就与之前一节培训课中看到的一张设计图联系到了一起。   自己脚下这一块,未来将会是新夏大学的东校门所在。   而自己前方,则会有一条笔直的南北中轴大道直达两河交汇之地,通过一条特殊的、由各方水族共同维护的水廊大道与河对岸相同,那条水廊大道的奇妙之地在于,看上去没有任何建筑存在的痕迹,可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够很自如的行走其上,无论人车都可通行无碍,另一方面若有大船往来通行,也无任何妨碍。   河流并不会成为阻碍,反而会是如此大城的超级助力。这也是有大量水族聚居的好处。   而在这条中轴大道对面,正对新夏大学的另一处所在,则是新夏第一图书馆和第一博物馆的所在地,而这三处建筑则是周边很大一片区域的核心,大量设计规划都围绕这三处核心建筑打造,未来,这里将成为新夏市最朝气蓬勃,人文荟萃之地。   而在他身周与他一道从各艘飞船上“卸”下来的近万人,则都是他未来的同事和学生。   同样,在他们对面不远处聚着的另两拨人分别是新夏第一图书馆和新夏第一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人数都比他们这边少了很多。   大家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吴凡忽觉周围气氛变得越来越活跃,他心中一个激灵,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赶紧跳出来维护秩序,大声道:   “同学们请保持安静,若要与人交流,请通过智能网络或者各种传音之术进行,尽量保持公共空间秩序。”   “另外,大家千万不要四处乱跑,只能在咱们现在所在这片区域活动!”   随着他的“激活”,越来越多校职管理人员跳了出来,共同维护起这近万人的管理工作。   随着各种教师和其他岗位校职员工维护起整体秩序,很多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老师和校职员工的数量居然比学生还多,近万人中,真正的学生只有两千多人。   另一个极有趣的地方在于,各类管理人员中,虽很多都能看出有不凡的修为在身,可如吴凡这般一张白板的也不乏其人,而能够成为这两千多人中一员的一众学子,却个个身具不凡气息,因还不懂得收敛深藏,有种奇特的、唯有初生牛犊才有的张扬气质。   这将如吴凡这种“白板”管理者彰显得越发显眼,就连有些老师在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脸上都有一闪即逝的疑惑,更别说那些学生,一个个眼神如刀锋般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些“白板”管理者,都是还阳重生者,且不说其中不少身具极高天赋,能够在很短时间内让修为达到一个颇高的程度,看上去没有现在这般突兀,当然,这还不是主因,他们更有着其他方面的过人才能,在未来的新夏大学中,他们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按照设计,新夏大学的招生范围可不限于炎夏人类,还包括三真神阵营的人类,未来的新夏大学,将是一个多族裔混居共存之地。   学术理念之争,信仰观念的冲突必不可少,吴凡的工作,就是当一个“调解员”,一旦有涉及两个族裔以上冲突争端的事件,他都可以介入。   若是因为观念不同,各方本意都想着弥平争端,可直接沟通的结果却是都觉得对方在故意撩人拱火,“你瞅啥”“瞅你咋地”……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上升到全武行的高度,一旦出现这种苗头,他有权直接将双方强制暂停熄火。   既是润滑剂,也是可随时喊停的吹哨人。   这也是九州道宫的态度,一方面,大胆尝试,甚至鼓励其他阵营参与进来,探索一种全新的可能,可另一方面,却做好了事件可能往最恶劣的方向演变的准备,并为此做好了一切应对。   当然,如此重大的工作也远非他一人负责,新夏大学为此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团队专司此事,真要细究起来,他做这事专业也不十分对口,只能说,在与不同阵营人员打交道这事上,他有极高的天赋。   他能被拎到这样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领域,一方面说明他这天赋颇受看重,评估者对他颇有信心,另一方面则体现出炎夏在这方面人才储备的匮乏,只要稍微能沾着点边的,都先扒拉到碗里再说。   就在吴凡等人维护秩序的时候,校址所在区域已经行动了起来。   近百名身着全套蓝色工装,后背纹着四个白色工整的文字“九州建工”,无论是其另类的装束还是其身具的气质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新夏大学师生中的一员。   他们腾空而起,旁若无人的在整个校址范围内转悠了几圈,手中仿佛虚捧着设计图之类的物事,但在一众师生眼中,却什么都看不见,一边转悠还一边彼此低声交流。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脸上便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仿佛在争着什么,就在这时,一位精壮强悍的中年男子排开众人,自信笑道:“就由我来开幕吧。”   其他人见此,脸上颇有些悻悻然,却也都默契的向四周退走,将周边好大一片空间留给他一人。   那男子悬立虚空,双手下压,一掌却忽然翻掌向上,变成一掌抚地,一掌托天的架势。   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对语言有着特殊敏感的吴凡远远见他嘴唇轻动,有九成把握,他是在说“一段,变身!”   悬立虚空的他忽地自内而外有光华闪烁,一件件充满金属质感、光华夺目的物件在他身周浮现,迅速由虚而实,最后轻轻一扣,其人已经变成一个身高五米有余,威严霸气的金甲巨人。   “本命法器!”吴凡瞳孔微缩,心中立刻便有了判断。   无论是其出现的方式,还是其散发的气息,都清楚无误的昭示着其身份。   而随着中年男子变身成为威严霸气的金甲巨人,他那平日被束缚压抑的天性仿佛也彻底的爆发解放出来。   只听他大吼道:“二段!”   身高五米有余的金价再次爆发璀璨光华,迅速膨胀变大,最后,变成一个身高将近六十米的真正巨人。   变身成为如此模样,他依旧未停,仿佛晴天打了一个霹雳,他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三段!”   与此同时,悬立虚空的他向地面坠来。   “砰轰!”   一声巨响,烟尘漫天。   一辆威严霸气的——挖掘机屹立在大地上。   从履带上的铆钉,到“九州建工”四个鎏金大字,无不彰显其超卓的品质,当巨大的铲斗舒展,更是如同巨人向大地轰出了重拳,臂展超过两百米,让人相信,哪怕身后不远处的十万大山都能轻易挖穿。   可这种威严霸气,看在吴凡眼中,却很有种滑稽无厘头的感觉。   “搞什么,本命法器三段解放,这是元神境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啊,有这份实力,真用得着变一辆挖掘机吗?你就是用手去抠也远比这个方便吧!”   他心中正吐槽呢,其他各种标有“九州建工”的巨大工程机械陆续从天空砸到地面,荒芜不规则的大地,在他们的联合“蹂躏”下,迅速改变着模样。   就在这时,一位老师来到他的身边,传音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吴凡连忙点头。   这位从江南市调过来的老师主动为他解惑道:“你刚来,不知道九州世界是有一些潜规则的。”   “潜规则?”吴凡听到这三字,就莫名尾椎一紧。   那老师道:“九州之主的身份你都了解吧?”   吴凡轻轻点了点头,后又摇头,道:“我在阴冥世界呆了二十多年,刚好错过了九州之主声名鹊起的时候,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那些新鬼之口,所以,我了解的可能与事实相差极大,应该有很多演绎夸张的成分。”   那老师点点头,便继续道:   “那么,你应该就能够理解,九州世界虽然与蓝星世界一般,炎夏人道的种种规则完全通用,可相比于蓝星世界的不偏不倚,九州世界则更有个性一些。”   炎夏人道的……个性?   两个词都理解,可两者联系在一起,吴凡就无法理解了。   “真要说来,也很简单,大概就两条。   第一,但凡能够人为的,你最好人为;   比如,机械灵傀加上智能系统完全可以胜任这些工作,可为什么要用人去做呢?   因为同样的工作,你亲自去做与操纵灵傀去做在九州之主那里得到的评价是有区别的,虽然在一两件事情上,这种区别很微小,都体现不出来,可时间一久,就会清楚地体现在气运甚至功德的不同上。   相比于借助其他手段,九州之主更喜欢那些靠自己双手解决问题的人。   第二,若是条件允许,那么在风格上最好尽量向三百多年前天变还没开始那个时段靠近。   这原因更简单,要么九州之主看你顺眼些,要么九州之主看你就感觉处处别扭……换你会怎么做?”   听了这老师的解说,吴凡心中“#@¥%!……%*&!!”   这算是揣摩上意吗?   绝对算!   他其实很想问问,你们真的确定这就是九州之主的“潜规则”?   或者说,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臆想揣度,就像那个笑话“皇帝用的是金扁担,顿顿都吃白面馒头”。   你们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是不是就喜欢揣度编排一些九州之主的“个性”?   想到这里,心中本来有着浓浓吐槽欲的他忽地咯噔一动。   人心念头可是真有其神能的!   若这种潜规则真的渗透到九州世界所有人心思维之中,那么,这九州世界也未尝不能形成这样的、带着浓烈个性的人道规则!   从这个角度去想,这些家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他们这是要干嘛?   说严重点,是对九州之主进行有目的的改造啊!   哪怕最开始是无意识的、大家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的结果,可这种观念普及到这种程度,也未尝没有全民参与热推,每个人都主动的出了一份力。   对于这种行为,他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只能说,这些家伙胆子真大。   就在他们谈话这片刻工夫,一片区域就已经显露出迥异于荒芜之地的全新面貌。   大地平坦而紧致,平坦的大地上,被分割出一个个更细小的区域,布满了各种坑槽结构。   就在这时,远方天空低空掠来一排同样绘有“九州建工”的巨大铁鸟,它们爪下抓着种种不同的物事,向这边疾掠而来,当他们从那片区域经过,随着一件件预处理的构建材料安装上去,那些坑槽结构上的大地如同种树栽花一般,迅速变了模样。   一层层的结构覆盖上去,很快,一栋栋房屋便如种下的树木般一排排矗立在大地上。   新夏大学的住宿区就以这般奇速迅速成型着。   虽然,在吴凡心中依然觉得,对这种水准的强者而言,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实现目的,他依然为这种迅速改天换地的能力而折服震撼。 第三六四章 北上南下(七)   只过了大概半天时间,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一校师生就有了暂居之地,虽然人均面积还比较狭促,却已能保证每人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静室。   房门一关,所有的声响动静全都被拦在门外,屋内一片静谧。   吴凡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绪,便已摈除心中种种杂思,陷入最深层次的入定之中。   当他再度睁眼醒来,拉开房门,相比于昨日进屋前看到的模样,又有了巨大的不同,整个学校居然隐隐有了几分具体的轮廓。   原本,打开房门后就是一片粗粗平整硬化的地面,可现在,有绿地,有水池,有蜿蜒的道路。   而在远处,更多荒芜之地被整饬了出来,几栋大楼已经凭空矗立在那里,另还有几栋仿佛被注射了生长激素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原本一片荒芜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土地,现在已经大略有了设计图中新夏大学的面貌。   而那些绘有“九州建工”的巨大变身机械们,数量则比昨日少了一半左右,而在昨日没有任何动静的中轴大道上,在他视线之内,则分段布满了种种巨大机械的身影。   对面,新夏第一图书馆和新夏第一博物馆的区域,同样矗立起了好几栋建筑,虽然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都无法与新夏大学这边相比,却也完全满足了其暂时所需。   所有人都得到了安置,没有出现露宿荒野这种事情。   整个新夏市,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现场。   根据轻重缓急,海量背着“九州建工”字样的巨大工程机械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在一片荒芜之地上迅速搭建起一座巨大的城市。   吴凡站在台阶上看了一阵,虽然早有预料,可亲眼看到这样一幕,他心中依然震撼莫名。   “人的力量。”   “人道洪流。”   他心中反复品味着这两个词语。   “咕嘟嘟!”   不过,很快,肚子的鸣叫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还没开始正式修行,依然肉体凡胎一具的他在肚子咕咕催促之下,来到了距离歇宿处不远的食堂,此刻,已经有很多人来此就餐。   比较稀罕的是,所有学生如同幼儿园宝宝一样,都在各自老师的监督带领下成批次过来的,这也是学校考虑到众学员身为年轻人的天性,若是没了管束怕他们到处乱跑。   这个时候整个新夏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无论是地面还是天空,随时都可能有各种工程机械往返来回,随意乱跑乱走,不仅有可能危及个人安全,更会让整个复杂联动一体的施工进度受到影响,所以,大家规规矩矩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走乱跑,就是对整个城市最大的帮助。   这也意味着吴凡暂时清闲了下来,现在这批从九州各城抽调过来的学生,大多都是随着他们的父母一家子迁过来的,现在有被他们的老师接管,而三真神阵营的学员还未抵达,暂时自然就没他什么事。   所以,用过早餐之后,比其他人自由很多的他比较随意的各处溜达,当然,这仅限于学校内部,学校外面他是万万不敢去的,以他这样的身板,别说天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一块建渣能把他埋了,大地上一个余波震荡都能把他震得五内俱焚。   不仅自己所在的学校,自己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天一个模样,甚至一个眨眼就是一个模样,一个设施功能齐全,以容纳两千万人聚居为目标的新城迅速成型着。   到了第五天,占地极大的新夏大学校区范围内,只剩寥寥几个实力只有金丹境层次,只能完成一段变身的九州建工在一个能够完成二段变身的元婴境的带领下进行着收尾工作,对一些景观地点、和非重要功能区做进一步完善。   对面的图书馆和博物馆的主体建筑也显出清晰的轮廓,同样有大量工程机械撤走去他处,只留下不多的一些进行后续的收尾。   中轴大道经过几天的全力突击,也已度过了高速突击阶段,逐渐进入后续收尾,而其他区域一些相较于新夏大学有些滞后的工程依然保持着匀速的“生长”。   城市建设远未结束,只是粗具轮廓雏形,后续收尾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更仔细的态度,却已有大量工程机械从城区范围撤走。   吴凡知道,九州建工的主力军已经从城区范围向周边荒野扩散。   垦殖新城,重点从来都在“垦殖”,而非“新城”。   九州道宫耗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若只为了在远离九州腹心之地建起一座两千万人的崭新城市,那才是真正的失智。   偌大城市,单是要维持其最基础的运转,每日的耗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更别说要攒出一个偌大新城所需的各类材料,还要提前进行最妥善的预处理,以确保新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建成,其中耗费的心力远超攒齐这些材料本身。   若这一切只是为了建起一座城市,这就像主动在身体内植了一坨恶性肿瘤,九州世界不会被那些强行融入的小世界挤垮,而是被这些恶性肿瘤收割掉性命。   所以,在九州道宫的完整规划中,一座座垦殖新城只相当于一个个新辟出来的节点窍穴,要想让它们真正贯穿一体,与九州腹心相连,还需要开辟出完整的“经脉”,除此之外,这些新城要迅速达到自给自足,甚至能够给九州道宫反哺供血的阶段,那么,对新城周边区域也要进行深度开发,不仅要开荒,还要深耕细作,如同遍布周身的毛细血管,主树根分散出去的、遍布土壤各处的细密根须,只有到了这一步,垦殖新城才能真算得上粗具规模。   现在只是建出了一个可纳两千万人的“毛坯”城市,不过是百米跑才刚迈出了第一步罢了。   不过,虽然城市只是毛坯状态,但这也是城市,还是现有人口已达千万,功能齐全。   虽然还处在初启动的磨合期,但这也是城市,还是人口已达千万的大城市!   当它开始转动起来,就如同泵动起来的巨兽心脏,如同开始启动的最精密高效的灵子动力炉,它自身就能为垦殖计划输出最强劲的动力。   这也是为何九州道宫情愿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让每座垦殖新城以如此姿态“硬着陆”的原因,而不是采用逐次追加、缓步稳行这种更加简省方式的原因。   而经过五日的“调试”,主要功能区域都已逐次激活,新夏大学已经逐渐进入正式的教学阶段。   就在这日下午,依然无所事事在校内各处“巡查”(xian,guang)的吴凡忽然收到通知,来到了行政楼前的广场上。   此刻,已有多人等在这里,既有学校高层领导,也有如他一般,因为同样的原因被吸纳进来的同事们,这些日子,除了各处巡视查看学校的建设进度,他每日也会抽三四个小时与大家交流学习,所以,大家相处得都很熟了,见他到来,都点头招呼。   又过了一阵,又有一些人陆续抵达,一位范姓副校长,也是校内现在职务最大,现在校内工作的实际负责人点头道:“好了,人既然都到齐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然后,吴凡便感觉自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随着微微的落地触感传来,他已经身在一艘飞梭之内,所有人都已聚在飞梭之内,飞梭一边向前疾驰,一边拔升高度。   很快,飞梭就再次来到两河十字交叉之地。   短短五日时间,这里也已经模样大变,且不说周边四块区域一座座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建筑群,这里业已变成一个巨大的港口,而港口则与一个巨大的工业园区联通。   巨大的船舶或是载着各种各样的原材料驶入、或是拉着各种经过加工后的物品驶出,顺着河道向四个方向分散而去。   各种起吊机械则不知疲倦的装卸着,如同高效运转起来的心脏,将血液营养输送到远方。   飞梭笔直的穿过最繁忙的河道交叉正上空,向对岸一座被周围各类灵草灵植簇拥着的巨大的广场飞掠而去。   随着飞船接近,这个广场的特殊之处也清晰地映入吴凡等人眼中。   若将所有绿植区域囊括进去,整个大广场是一个标准的圆形。   而若将绿植部分撇开,只看那些石砌地面,则是四个标准至极的四方形。   若将这个圆用一条直径割成两半,那么,其中最大的那个矩形广场则占了其中一半,而另外一半,则由三个更小的、彼此等大的正方形构成,这三个广场既彼此孤立,又彼此联合,一起簇拥在矩形大广场周围,其中一个直角恰好指向圆心,形成一种簇拥拱卫的直观效果。   而在这些广场周边的区域,一边用各种灵植分割,一边又用条条廊道相连。   大矩形广场上,就是一个大广场,干干净净什么装饰都无。   而在三个方形小广场的中心位置,则分别矗立着三尊巨大石雕神像,他们分别是光明真神,希望真神,毁灭真神的形态。   三位真神各具神韵,可祂们的目光,恰如三座广场一样,遥遥注视着那个最大的广场。   在三位真神脚下,还簇拥着许许多多更小的雕像,祂们同样各有神异,各有光彩。   祂们都是真神坐下极重要的从神,奇妙的地方在于,祂们的眼神虽然都集中在自己的主神身上,充满了虔诚,可却有一股神韵,遥遥锁定在那最大的矩形广场上。   就像是卫星环绕着行星,而行星又一起拱卫着太阳。   如此清晰,如此明确。   在这三座广场上,特别是这三具神像周围,正有许多人影在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   最初,对于这个明确蕴含着“三真神及其主导的神系遥尊炎夏”的设计方案,三真神阵营是拒绝的。   可炎夏一句话就让他们哑火。   “这难道不是真实情况的体现呢?”   “这或许会对刚迁来此地的信众造成巨大的冲击,可这同样是不可阻挡的,难道你们还指望继续遮掩,不让他们看见真实世界的模样?   既如此,何不大大方方的自一开始就把真实的世界呈现在他们面前?”   大家沉默了,关键是,三真神对此也予以默认。   不管祂们如何不情愿,可无论是炎夏神龙还是九州之主,都确确实实比祂们高出一线,甚至高出几线,何况九州世界还是九州之主的大本营,祂们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维持“神设”不崩。   既如此,一开始便坦然让信众接受真实的冲击,也未尝不可。   更重要的是三真神座下或多或少聚了一帮从诸神世界过来的“狗头军师”,他们基本用同一个理由坚定了祂们的心意。   “诸神世界神祇何其多?   伟大神力又有几个?   更多的都只是中等、甚至弱等神力罢了。   论能力,祂们在伟大神力面前全都不值一提,可祂们同样不乏信众,同样不乏虔诚者、甚至狂热者。   不要担心让信众看到更大的世界,对弱小的他们而言,越大的世界反而越会让他们不安,越发能激发出他们对您的信仰!”   于是,祂们开始在与蓝星主世界天然隔离的九州世界小心翼翼的迈出了这一步。   现在三个广场上忙活着的,都是三真神座下的飞升者们,他们都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意义何等重大,这是必然会浓墨重彩的记录在教义中,永恒铭刻在神国中的重大时刻,他们脸上全都充满了严肃而庄重的神色。   与此同时,随着吴凡等人的抵达,越来越的飞梭从城市的各个方向,甚至从城外各个方向飞掠而来,遥遥悬停在三座广场的周围。   当九州世界的太阳逐渐西斜,落日熔金,所有影子都被拉得极长极长,三座巨大的雕像的影子,更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向东方延伸,天地开始处在明与暗的交界处。   那些原本簇拥在各自真神塑像周围的飞升者们,已经落在了地面上,环绕在真神像周围,做不同的、却都代表着最虔诚礼拜的姿势,念诵着各自真神的教义与神名。   随着他们的赞颂,石雕的神像在落日余光的照射下,仿佛逐渐被镀上了一层光华。   太阳逐渐隐没在西方,落日余晖明明越发暗淡,可它们身上的光华却越来越盛。   原本因为参与者不多,并不甚响亮的赞颂声也变得越来越宏亮,他们的赞颂仿佛联通了另一方天地,另一处时空,天地间响起的,不再是寥寥无几的赞颂声,而是亿万万赞颂声响彻天地,仿佛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赞颂的洪潮声中。   与之一起变得煊赫的,还有那石雕神像上的光华。   此刻,哪还能看出一点石雕之质,分明就是有浓缩的神光凝成。   当此神华灿烂到极致,三尊石雕几乎不分先后的睁开了眼睛。 第三六五章 北上南下(八)   随着三尊真神石塑之像睁开了眼,一股浩荡神威以之为核心,如冲击波一般迅速向四周空间扩散。   且祂们的神威皆带有一股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气质,当祂们彼此接触,立刻便形成了一种互不相让的角力态势。   而在祂们三者彼此角力之外,在更大的区域,三重神威却仿佛联合一般,自动向四周扩散。   吴凡等人所乘飞梭停留在圆形广场之外,距离三真神所在方形广场还有一段距离,却立刻感觉到一股若有实质的威压迫向心头,要让他们匍匐,要让他们臣服。   几位站在船首的学校高层立刻以自身修为撑起一个小小的护罩,将飞梭笼罩在内,可他们这点防御,相比于浩大神威而言,却如同大海中的孤舟,显得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不止他们这一处,其他从各处过来的飞梭全都陷入类似的险境,大家之所以如此一致的抵达此处,一方面是为了观礼,毕竟这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一次,有机会当然都想近距离观察一番;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看这些新人的成色。   三真神甫一出场就来了这样一个下马威,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就在这时,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的高天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霹雳雷响,无云的天空中忽然闪电纵横,瞬间不满长空,一闪即逝。   这声响彻天地的雷鸣,听在所有人心中,却似一道淡漠的冷哼声,仿佛某种意志在表达不悦。   睁眼的三真神石像也都收回了目光,把心思全部放在任务本身。   在信众的赞颂牵引下,三真神的神意锚定、进入到了此地——当然,这其中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就是他们的进入受到了九州之主的默许,不然,哪怕锚定了此界,祂们也只能撞到一面被封得严丝合缝的天幕上,而不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进来。   随着祂们神意降临,事情就变得更加轻松。   在祂们亲手牵引操持下,簇拥在祂们周围的那一尊尊不比常人大多少,代表着祂们各自重要从神的雕像也逐渐“活”了过来。   这代表着祂们各自的从神的神意也被牵引了过来。   当所有神祇全部就位之后,大大小小的神光将三座广场周边大片空域挤得满满当当。   虽都是神光,却也各有区别。   光明真神所辖神光趋近于一种类似阳光般纯粹的光华,让人看到便心生欢喜,感觉其色本身就是圣洁、纯粹、真理的化身;   希望真神所辖神光则时时处于流变之中,似乎万紫千红,五颜六色皆在其中,细看却又并非其中任何一色,既可称之为无色,又可称之为万色;   而毁灭真神所辖神光则是红黄蓝三色,此三色恰与其三相互相对应,显然这绝非巧合,而此三色在蓝星所有文明阵营的观念中,又都是三原色,显然这同样不是巧合。   用那些投效在祂们麾下的、来自诸神世界的“狗头军师”们的话说,抛开炎夏神龙、九州之主这两个存在,祂们仨哪怕放在诸神世界,从被炎夏神龙点化,真正苏醒,迄今也才不到两百年时间,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成长到如此地步,更难得的是随着前行道路逐渐明晰,且都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哪怕是放在诸神世界众神之列,也是罕有的。   所以,万不能因为祂们的光彩在炎夏的衬托下显得黯淡寻常,就真以为其黯淡寻常。   这些神光在众神有意识的梳理下,在三个广场上空逐渐形成了三个漩涡。   那些从未断绝过的、回荡在天地间的赞颂声随着这三个漩涡的形成,变得越发真切。   当神光漩涡稳定下来,形成三面澄澈镜面,通过这镜面,另一片时空的景象历历在目。   那是无数信众聚集在广场上,聚集在教堂中,聚集在神山下,聚集在神庙内,在神官教士的引导下,虔诚赞颂礼拜的场景。   这些影像仿佛快剪一般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最后,在几个地方停了下来。   这些所在虽然地方不同,可与那些浮光掠影般掠过的无穷信众影像相比,这些所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首先是场地。   干净,整洁,有序是最基础的,而且,处处都透出极致的匠心与设计的美感,精心设计的雕塑,修剪得毫厘不差的绿植园林,更别说种种珍贵材料被直接用来当做装饰点缀,铺在地板上,镶嵌在塑像中。   风格上,或绮丽,或恢弘,或优雅,或闲适,或壮美。   其次,是聚在这些地方的祈祷者,他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起进行着对他们所信奉神祇的赞颂祷告。   哪怕是小孩,身上都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从血脉中就流淌出来的天然自信。   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就是精英,这个文明的支柱!   和之前浮光掠影般一闪即逝的影像中,那些大多难掩生活疾苦,除了虔诚的信仰外几乎无一可取的底层信民形成鲜明对比。   随着神光闪烁,整个镜面出现了些许恍惚,那些影像在这一瞬仿佛也暂时消除了镜像与真实的区别,等神光再次稳定,这些远在蓝星世界的信众们便以家庭为单位,出现在了此方天地,布满了广场之上的天空。   他们也并未惊慌,好像对这次遭遇早有知悉,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任由神力将他们送到地面,将天空留给后来者。   三个镜面仿佛三个特殊的虚空通道,源源不断的人群从蓝星世界被他们的真神摄来此间。   上一次人生常与三真神阵营打交道的吴凡只一眼就知道,这些人,这些家庭在三真神阵营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除了真神以外,他们才是这些阵营势力真正的核心,其人口在整个社会中的占比不足万分之一,而从他们手指缝中流出去的资源,同样不足万分之一,其中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被他们自己消化掉了。   这样畸形的社会形态,若是换在一个力量不显的世界,早就被打碎,但现实是,这在三真神阵营维持得很好,很稳定,一方面,资源便可以等同于力量,另一方面,他们这个层级联合在一起,虽无垄断之名,却有垄断之实,哪怕真神至高无上,可真要在人数以万兆计的人类中深入传播真神的信仰,依然少不了他们。   他们与真神之间的关系,在某些方面真的与炎夏古代君王与士大夫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当然,因为这些真神永远理智清醒、冷静客观,所以,这里的君王专指那些强势的君王,那些庸弱昏聩被士大夫群体反过来欺负的无能君王没资格代入其中。   所以,他们虽不能联合起来骑在真神头上,却也是真神不可或缺的重要臂助。   看着这样的家庭,一个个被三真神从蓝星世界“连根拔起”,迁来九州,他心中忽然有了新的感悟。   这个群体固然是三真神不可或缺的臂助,但若这个群体彻底僵化形成实质的垄断,对着眼于全局的祂们而言,就渐渐显得有害了。保持适当的流通性,确保整个体系还有新陈代谢的能力,这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这个群体本身固然是不可或缺的,但组成这些群体的个体,却常有变化甚至消亡,鲜有百年神眷不衰的家族,其中的起起落落,甚至种种不可言喻的血腥之事不要太多。   这个道理,这些人又何尝不明白呢?可是,真神的意志不可违逆。   可现在,九州世界却给双方提供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   这些被强行迁来九州世界的家族,固然失去权柄和财富,可九州世界也同样给了他们崭新的可能,而他们因为所处层次的不同,对于蓝星世界的真实格局也是有所了解的,也确实最为适合。   而他们的离开,则意味着大量的坑位空了出来,这必会让蓝星世界的信仰之力来得更加汹涌。单纯的虔信固然很好,可若能与现实的饵料结合起来,自然会激发出更好地效果。   随着这些家庭源源不断的涌出,前来观礼的各方心中也非常满意,因其本就是经过重重竞争淘汰的优胜者,其平均素质都非常高,并不比九州人类的平均素质差。   而早有准备的新夏市相关部门,已经开始对这些人进行更进一步的疏散引导,不让他们过多的聚集在这周围,以免造成“瘀滞堵塞”。   按照计划,这一次三真神可是要迁来八百万人口。   九州之主除了让开一个通道,并不会提供任何额外的帮助,真神的能力固然强大,可跨越两个世界,将数百万的人类全须全尾的迁移过来就已经倾尽全力,实在没办法做更多,后续的安排只能交给新夏市整个城市本身的运转来处置消化。   ……   索尔·林恩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双手插兜,一副轻松淡然的神色混在其中,依照那些炎夏人的引导,远离真神广场所在之地。   登上一辆内部空间极大的铁盒子,铁盒子迅速升空,悬在离地大概十几米的高度,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向前疾行。   周围人都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眼神中颇有好奇探究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这些眼神中的意味,因为除他意外,其他人都是以一个个家庭为单位,人数最少的,也至少是夫妻两个带着两三个子女,人数多的则是老夫老妻带着三五个子女,而这三五个子女本身又各有家庭,最后是一个家庭人数在数十人以上的大家庭。   这还不是最多的,因为那些引导者已经对他们做了一定程度的“分拣筛选”,那些一个家庭的成员便在百人以上的大家族并没有与他们同乘一辆浮空飞车。   没过一会儿,浮空飞车便驶入一座教堂之内。   虽然他对光明真神的信仰算不上多么强烈,单是在这个异乡异地看到这种熟悉的建筑,他心中依然不可避免的生出亲切之感。   随着一辆辆浮空飞车的往返,用拓空阵放大了的教堂内聚集了上万人。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就向一群人集中过去,一群位高权重的红衣主教陪着一群炎夏人走了进来,一位面善的炎夏人对他们此行目的做了简单的说明。   “为了方便你们尽快融入这座城市,开启全新的生活,我们希望咱们能够有一个初步的双向了解。   首先,我会向大家介绍一下新夏城现在的情况,然后,我们会对诸位的情况做一个了解,这是你们未来能在这座城市中以何种身份生活的重要依据。   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意愿或者倾向,请最好也在这次提出,不然,若在我们做出安排以后,再想调整就会牵扯很多,非常麻烦,还不一定能成。”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在尊重每人意愿的基础上,我们也有一些大原则希望大家一起遵守。   第一,每个成年人都应该有一份工作,新夏城不养闲人,虽不强制要求你做出多大贡献,但是,自食其力是必须做到的。   第二,所有未成年都要按照九州法律入学读书,接受完整的义务教育。”   当他说出第二条时,旁边一位地位尊崇的红衣大主教脸色一变,想要说点什么,他却不等他话出口,就直接打了一个补丁。   “当然,考虑到大家以往成长环境的不同,针对你们的义务教育非常浅显,也不做强制要求,仅是给你们一个走近炎夏、了解九州的窗口,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这本来就是理该掌握的知识;   至于你们内部要进行何种模式的教学,只要不违背基本的准则,原则上我们是不做任何干涉的,怎么教,怎么学都是你们的自由。”   索尔·林恩无可无不可的听着,最后,当谈话来到他这的时候,一位炎夏男子在对他做了一些基本了解后,惊喜道:“以你的能力,足够去新夏大学就读,我给你开封推荐信吧。”   周围人纷纷投来羡慕眼神,通过刚才的介绍,他们都知道新夏大学意味着什么。   若能进入其中,基本就代表着前途无量。   索尔·林恩却是最淡定得,摇头道:“我的年纪,应该过了强制入学阶段了吧?”   炎夏男子惊愕道:“你不想去?”   索尔·林恩点头。   “那你想去哪儿?”   索尔·林恩道:“我可以申请服役吗?” 第三六六章 北上南下(九)   在九州道宫的规划中,每一座垦殖新城至少需要具备以下几项条件,才能算是基本合格,与预期相符。   第一,当然是完成城市的基本建设和磨合运作,这是最基本的;   第二,则是稳稳扎根下来,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完全的自给自足,在完成这些以后,则需尽可能为整个九州体系供血,输送自己的一份力;   第三,垦殖不仅有扎根种田之意,同样也有开拓扩张之责,每座垦殖新城都是一枚扎入敌区的楔子,既要确保自身的安危,还要尽可能让这么楔子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所以,每一座垦殖新城在其他方面可能远远落后于那些位于九州腹心之地的超级城市,可在有一点上却是完全超出的,那就是守御武装力量。   不仅所有下界飞升者、蓝星主世界飞升者全都汇聚到了南北两线边境之地——也就是垦殖新城所在之地,这些可都是力量层次在元神境以上的、现在九州蓝星两界实力最强的个体;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在九州世界成长起来的强者,虽然九州世界自形成至今也才二十多年,但所有还阳者都有过一场完整的人生,带着完整的人生感悟、修行经验,更年轻的身体,更高的天赋,有这一切条件的加持,二十多年时间已经足够他们重走一遍修行路,其中元神境、元婴境的修者比例远高于蓝星现世。   在这一点上,两个世界完全没有可比性,哪怕把蓝星世界那些未踏入练气境的普通人剔除,只统计练气境以上的修行者,九州世界金丹境以上的修者比例依然远远胜出。   因为九州道宫逐年太高还阳转生的门槛,对内严格执行优生优育政策,全民修为的下限也是紫府层次,若非这次忽然降低门槛大放水,按照这种趋势,九州世界就会进入全民金丹时代。   以九州世界的水准,可想而知其守御武装力量水准。   以新夏军为例,实力达到金丹层次只是最低标准,这种实力只能当一个普通的大头兵。   所以,面对索尔·林恩的询问,炎夏男子非常惊讶,却还是回答道:   “在你们的力量体系中,你的实力现在是三阶天空骑士兼二阶黄金术师,以你这年纪,在你们那里是妥妥的超级天才,可以炎夏的修行标准衡量,也就是三劫金丹境层次,在炼体上有些天赋,另外身具一些特殊的法符神通。   而且,说个不怕打击你的话,因为炎夏修行体系在开拓度和完善度上都远比你们这些体系高,根据实践总结,在对你们的实战能力的统计中,与炎夏修行者的水准进行对比时,通常会做一些下调,所以,你的表现最多与以中品结丹的三劫金丹修者相当。   且考虑到你们的战力发挥对真神极度依赖,你们的真神虽借此机会能在这边凝出一具分身,相应你们的呼唤,但你们的实力依然无法如蓝星世界那般彻底发挥出来,越是远离城市,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考虑到这种种因素的加成,你若在军队中,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中品二劫金丹层次的大头兵。   在军队中,实战能力是最大的衡量标准,可不会考虑任何额外因素。   而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的年纪和天赋,只有在学校在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出来,你若进入新夏大学,能够直接成为新夏大学第一届最耀眼的学员中的一员!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以你的聪慧,不会不明白!”   他苦口婆心的将两种选择的优劣清楚明白的摆在了索尔·林恩面前。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林恩却完全不为所动,看对方对自己如此关切,也多说了两句,他的眼神先是在周围其他同胞身上扫过,才道:   “若真要选择最好的前途,我是可以不来这里的……不用惊讶,我和他们不同,来这边是我主动做出的选择,而且,是以完全消耗神眷为代价。”   炎夏男子瞪大了眼睛,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你以彻底消耗神眷为代价才来到了这里?”   林恩颔首道:   “很幸运,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被命运垂青,成为一名神眷者,可以说,我都不需要任何修炼,只要到了合适的年纪,会被真神直接赐予力量,因为神力的加持,战力不会比炎夏元神境强者稍差。   而地位更不必说,在阵营内部,虽不能说站在所有人上方,但却也没人有资格站的比我更高,我的头上只有真神。   若是能够出访炎夏,也有资格受到炎夏中枢最高规格的礼遇。   所以,真要说前途,我什么都不做就有最好的前途。自从我瞒着家人做了这个选择,我就亲手扔下来这个东西。”   炎夏男子张大了嘴,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这个话刚出口,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难道你对光明真神有什么意见?”   索尔·林恩摇头道:   “我若真有这念头,真神应该会直接摁死我,而不是耗费神力把我拉过来……我就是单纯的好奇,我若能尽量摆脱真神的影响,全靠自己,到底能够走到什么程度。”   这是……对一眼就能看到的未来,注定成为大佬的生活感到枯燥乏味,兴致缺缺,没有挑战,所以,刻意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些难度,多一些挑战吗?   炎夏男子心中吐槽着,他尝试着去理解这种想法,隐约把握到了什么,却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脑回路,他尝试着把自己代入进去,他心中暗暗吞了吞口水,立刻狠狠的摇了摇头,便将这想法甩出脑海,并告诫自己,既然自己是一个正常人,那就千万别去揣度那些不正常的思维,甚至代入其中,那很可能把自己也带歪。   于是,他没有再进行任何劝说,也不去探究这个索尔·林恩在给自己的人生更进一步增添难度的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只把这事当成一个普通的事件对待。   于是,在经过简单的双向选择之后,索尔·林恩很快就成为新夏军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头兵。   而后,又经过短短一个月的突击培训后,他就与另外十余位天空骑士、黄金术师一起,在三位传奇级存在的带领下,组成一个行动小队,与另百余位炎夏修行者一起,乘坐一艘小型飞船离开了新夏城,向更南方深入。   飞船上,一位干练飒爽的炎夏女子正给所有人派发一种特殊的装备。   从外表看,就是一件造型有些古怪的头盔,这个头盔奇怪的地方在于,不仅口鼻等区域全部覆在了面罩以下,双目位置也被一种特殊材料封得死死的,有人领着头盔就直接戴在了头上,双目根本无法视物,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不仅是林恩等十几个光明真神的信众,就连其他同样领到设备的炎夏军人,也都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在发完装备后对众人解释道:   “经过对先期各方探路人员反馈的信息的大数据分析,我们发现,在这些异域之地行动,最麻烦的不是战斗本身,而是周边大环境对我们敌意排斥。   这些区域背后的源头世界可能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我们充满了敌意,加之这里乃是对方的主场大本营,整个空间都布满了独属于此地的某种神意,其无时无刻不在对我们形成干扰。   这种干扰从视线、听觉这些感知层面的干扰,到精神、心态这些层面持续的侵蚀,你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影响,心性大变,进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冒险的决策。   我们将这些干扰统一称之为‘神瘴’,其就如传说中的瘴疠之气一般,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其蕴藏的危险同样也是悄无声息,无处不在。”   说到这里,她拿起手中一个头盔,介绍道:   “这个头盔就是专为解决这个问题紧急研制的,至于它的作用,除了能够提供一些必要的防御力外,其最主要的功能有两个。   首先,每一个头盔都相当于一个特殊的阵基,咱们百余人一起行动,便相当于一个移动的、由百余个阵基组成的接引之阵。   正常情况下,炎夏龙气的扩张是以一个个垦殖新城为节点,随着其垦殖开发而同步向四周扩散的,但这种接引之阵却如黑暗中的灯塔信标,为炎夏龙气的落地提供一个准确的地点,虽然其量不多,但却恰是这些无形无影的神瘴的克星,能让我们的头部,乃至整个身体免于神瘴持续的、潜移默化的侵蚀。   再一个,因为人类天生的五感最容易被神瘴所惑,只有神念感知才最为可靠,可因为大家自小的习惯,依然习惯用眼睛和耳朵去认知世界,为了让大家扭转这种习惯,这头盔能够屏蔽我们的五感,同时又将我们神念感知能力极限放大,再加上智能系统让这百余个头盔局域互联,我们每个人用神念感知捕捉到的世界经过综合智能处理后,会将整体最优解共享给每一个人。   一个最简单例子,所有金丹境修者都将共享到元神境强者的感知视野,同样,一位元神境强者虽然强大,可在这异域之地,依然处处受限,总有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在与其他元神境强者、金丹境修者的感知视野综合优化后,也必能看到更全面的信息。   与此同时,考虑到神念感知也非万能,同样有其局限性,在炎夏龙气被接引进入之后,头盔双目位置将变得可以视物,但其视界是被炎夏龙气过滤后的,原理上类似于焊工专用的护目镜,那些弥漫在周边空间的神瘴之气将以不同浓度、不同颜色雾气直观的呈现。   这种视界所见与神念感知所见彼此印证,这样能够最大程度的确保我们所见世界的可信度。”   听完她的介绍,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戴上了头盔。   在她简单的指点了一下穿戴与使用方法后,那些炎夏人都纷纷发出新奇又惊叹的呼声。   林恩等十余人却面面相觑,因为无论他们怎么摸索,除了听觉视觉被屏蔽外,没有体会到任何新奇妙境。   一人便好奇问道:“为什么我们戴上去后没有任何反应?!”   她微笑解释道:   “这头盔的所有功能都是建立在炎夏龙气的基础上的,凡炎夏之民,天生便与之相合,只要方法得当,立刻就能完成匹配契合,完成激活,百余人一起,自然便布成了接引之阵。   但你们不同,你们首先需要将它激活。”   “怎么激活?不会要求我们改信吧?”三位传奇级强者之一,身着朴素的传教士袍的高鼻深目老者严肃问道。   若真如此,不仅他不会使用这头盔,还会严禁其他人使用此物。   女子笑着摇头道:“当然不会。”   说着指了指旁边百余位已经带上头盔的炎夏人,道:   “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对炎夏龙气的接引,你们要做的很简单,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以炎夏的语言,随意吟诵一首简单的炎夏古诗词即可。   这就能够完成头盔激活,同时将炎夏龙气接引过去。”   传教士老者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这么简单?”   他脸上的神色,分明就写着“这里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女子笑道:“就这么简单,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传教士老者用眼神对其中一人示意了一下,那人带上头盔,用略微拗口的炎夏语念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以他们的修为和所处层次,学会炎夏语,甚至了解一些炎夏文化,都是很基础、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当四句念完,外人能够明显看到他身形一震,过了好一阵,他才取下头盔,对紧盯着他的其他人点头道:“确实如此,很震撼,没有任何不妥。”   传教士老者目露深思之色,可看着一双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只能点头道:“都试试吧。”   于是,各种荒腔走板的炎夏古诗词念诵声集中响起。   “黄河远上白云间……”   “生当为人杰……”   “葡萄美酒夜光杯……”   “秦时明月汉时关……”   “……”   ……   当这些炎夏古诗词集中从这些人嘴里蹦出,传教士老者微微一怔,忽然有种自家果园里长出了别人家果实的膈应感,看向女子,不满道:   “我不信这么简单的激活办法必须如此才能解决!”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微笑,更何况,这头盔又不是她设计的,她又能如何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然只能微笑。   林恩念诵完一首炎夏古诗,忽觉世界位置一变,整个世界从未如此清晰立体的展现在他面前,他不仅获得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而且,视界还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随意调整,甚至从远处、从背后看他自己,这真是一种从未体验到过的感受。   原本不可视物的目镜也变得透明起来,只是,周围世界透过这层目镜的观察,却有淡淡雾气弥漫,充斥在飞船上的所有角落,只有每个人体身周仿佛罩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将这些雾气拒之于外,不能近身。   飞船越往前行,周围空间的“雾气”便越来越浓。   “到了,都下船吧。”   当飞船内的神瘴之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飞船开始降落,一位始终默不吭声,宛如铁塔般盘坐的大汉忽然出声道。   林恩等人陆续下船。   周围是一片茂密丛林,他同时看到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此行所有人的神念感知力综合优化后看到的世界,方圆十公里之内的一切,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植物、昆虫、动物,全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他感知中,而十公里之外的世界也非盲区,只是稍微模糊了一点,越远越模糊,最远的感知距离,几乎远在一百公里之外,只不过,在这个距离内的一切,无论活物死物,都是模糊的一片,除了隐约可以区分出大地与天空的界限,连群山的起伏都看不真切。   而另一个世界,则是通过目镜用双眼看见的,密林内大雾弥漫,只能看见百米之内的物事,百米之外的一切,尽被无尽厚重的浓雾淹没覆盖。   落地后,众人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下,便在一众元神境强者的带领下向西南方向行去。   因为在神念感知观察到的世界中,这个方向三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有一个规模庞大的聚居之地。   林恩跟在人群之中,注意力一直在两种视界之中来回切换。   在其中一个视界中,周围一切纤毫可见,随着距离快速接近,那庞大的聚居地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而在另一个视界中,越往前行,周围神瘴雾气便越发浓郁,可见范围越来越短,这种因为视界的迅速压缩,心灵上不由自主的便生起紧张感,有种雾气之外便隐藏着无限杀机的慌乱感。   又走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道:“有危险!危险就在我们周围!”   所有人脚步都是一顿,那位铁塔巨汉更是直接来到他身边,郑重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并没有因发出危险预警的林恩实力低微就有所懈怠,反而异常重视。   林恩忙道:   “我曾是神眷者,现在虽然神眷已失,但一些烙入身体中的能力依然还在,比如对危险的感知力……我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只是觉得心慌无比。”   包括传教士老者在内的所有光明真神信众闻言都是一怔,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家伙居然有这么煊赫的过去。   因为蓝星世界过于广大,哪怕三真神阵营疆域占比极小,可绝对面积也已庞大到超出个体认知之外,哪怕是传奇级的强者,所知所见也非常有限,若非林恩主动提起,他还真不知道居然有一个还没彻底成长起来的前神眷者就在自己身边。   那位铁塔巨汉听了这话,皱眉看向四周,扫视打量,一边问:“能知道危险具体来自哪里吗?”   林恩摇头道:“不知道。”   巨汉点了点头,迈出几步,大声道:“大家向四周进行无差别的地毯攻击!”   一边对全队下着指令,他自己则大步向前奔跑起来,而随着他奔跑,他身形迅速膨胀变大,一层威严全身甲覆盖周身,最后,他变成了一辆身高数十米,体长近百米的履带式装载机,轰隆隆向前快速推进。   这根本就是一辆钢铁巨怪,履带所过之处,大地翻卷,大地仿佛被深深的犁了一遍,巨大的铲斗巨齿略微向下,凸起的山石,巨树,一切拦在前方的物事,尽被轻易铲除,再被履带一碾,便碎烂成渣。   就在这时,就在这钢铁巨怪前方,几棵比数人合抱还要更加巨大的大树,在即将被铲断之前,忽然自己从地上拔了起来,向旁边跳让开去。 第三六七章 北上南下(十)   铁塔巨汉的命令看似粗糙,却是此刻情境下最好的选择,既然无法锁定暗藏的危机潜伏于何处,那就索性不管,将周边整个空间都纳入打击范围就好。   不指望这一下就能将危机接触,能够打草惊蛇就好。   大家之前的突训磨合也体现出了效果,听到他这命令,所有人都施展了攻击,却不是乱糟糟的乱轰一气。   不仅在方向的选择上非常均匀,既不过分密集,造成火力浪费,也不会疏漏掉某处,团队百余人的全力一击均匀的分散到了周边区域。   在攻击的选择上,也不是简单的各出全力就好,而是有层次,有配合,若有攻击是彼此相克,威力互相抵消的,那么,它们必是飞往不同的区域,而若是攻击彼此相合,威力上相辅相成的,那么,它们必然往一处而去,从百余人身上施放的百余道攻击,却浑然如同一个整体。   随着百余道攻击以百余人为圆心,向周围快速扩散,就像一道威势绝伦,无所遗漏的冲击波,对四周区域进行无差别的、地毯式的打击伤害。   所过之处,大地如怒涛翻卷,生机旺盛的草木或是化为冰渣,或是化为焦炭,最后,统统化作齑粉。   面对这样的打击,那些和周围密林融为一体,无论是外形上,还是神念感知中都一般无二,隐藏的极好的一株株树木纷纷主动把自己连根拔起,极力跳跃躲避。   而随着它们这一躲,自然也就彻底暴露了出来,它们干脆不再隐匿,纷纷显露出凶相,巨大的树干上,如同变身一般,靠近树冠的位置化出了眼耳口鼻等面部五官,头顶树冠上,迅速长出一枚枚巨大的果实,有的仿佛榴莲,带着尖锐的突刺,有的仿佛灯笼柿子,红彤彤鼓鼓囊囊的外形,内部仿佛充满了浆液,还有长得像石榴的,像苹果的……它们仿佛变成了移动的、现点现长的货架。   而向四周伸展的枝干仿佛化作了一根根肢节手臂,变得灵活的很,伸“手”就摘下一颗颗巨大的果实向他们所在之地砸来,不过,统统都被迅速向外扩散的联攻冲击波淹没,变成了一枚枚仿佛在水中爆炸的闷炮。   虽没伤害到他们,但此起彼伏的果实榴弹攻击,却实打实的迅速消解着这联合一击的威力。   而它们根须则仿佛绑辫子一般凝成了样式各异的下肢,有双腿的,有四腿的,有八腿的,随着其下肢的凝成,移动速度明显更上了一个台阶,不过,总体而言,在这百余人看来,依然算是异常笨拙缓慢的,连修为最低的林恩等人也自觉比它们快速灵活。   所以,在他们百余人的联攻威力被彻底消解之前,依然有不少古怪树人被这迅速扩散的攻势“吞没”。   只见它们仿佛如同溺水之人,疯狂的挣扎,枝叶摇动,发出仿佛干朽树木摩擦才能有的独特声音。   听在林恩等百余人类耳中,只觉得异常刺耳烦心。   当其声音消失,它们也已化作各种各样的粉尘纷纷扬扬的飘落,当这些粉尘与大地翻卷起的土浪混为一体时,它们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点痕迹也自此崩解。   而那早在一开始,给众人下了指令后便独出众人之外的铁塔巨汉所化的彷如史前巨兽的恐怖装载机车已经开始远远的绕着大队做圆周运动。   单论个头的高度,有些树人的身高比他所化装载机车还要高一截,可一旦两者相撞,结局根本毫无悬念,哪怕各种属性的爆炸果实如雨点般向他砸落,伴随他一路形迹的,是一路始终未停的密集爆炸。   各种属性伤害牢牢的覆在他周围,但这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真的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伤。   饶是它们已经生出了双脚,甚至更多地的脚,可在他的全力施为下,就像是一辆凶相毕露的重型机车在只能用双脚逃生的慌乱人群横冲直撞,来回碾压。   那情形,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随着他们的骤然爆发,整片丛林都变得喧闹起来。   不仅远处那些把自己装成一棵树的树人纷纷变身,进入狂暴的战斗状态,许多看似正常的鸟禽走兽也同样变身,变得魁梧强大,更加凶相毕露,连看起来最萌的兔子都忽地双腿直立,不仅身量迅速拔高,还浑身都是鼓囊囊的肌肉铁疙瘩,满嘴獠牙,浑身透着一股阴恻恻的气息,可想而知,其他原本就很危险的生物,经过这番狂化变身后会是何种模样。   在他们的神念感知中,整片丛林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变。   而那原本在他们感知中的庞大聚居之地,原本仿佛毫无所觉的作息状态,几乎在他们向四周展开无法差别攻击的瞬间,也立刻变了模样。   这就像一个原本看起来外表温文尔雅,满脸无害的青年忽然伸手一撕,扯掉了这外层的伪装,露出另一幅截然相反的面貌。   一群平均身高比人类略矮,大多都只有一米五、一米六,身材纤细,双耳尖尖,一嘴细密的牙齿,光滑皮肤有点浅绿色泽的类人生物嘴中呼喝有声,跳上那些狂化变身的生物背上,向这边疾驰而来。   而在那片聚居地的中央广场上,有一尊仿佛木质,却又有着玉的温润,金的质地的女神雕塑立在那里,她头上戴着各种嫩绿花草编织而成的花环,手中捧着一个细口长颈的陶罐,有流水从中源源不断的流出,留在她赤足的脚下,蜿蜒成一条溪流。   整个聚居营地中,除了那些悍然出战的勇士,其他老弱妇孺全都聚集到了这里,以最虔诚的姿态礼拜赞颂,女神像上散发着充满了浓郁生机的浅绿色信仰光辉,这些充满生机的信仰光辉正在持续的注入整座丛林之中。   ……   找出了潜伏的危机,清理了周边隐患,铁塔巨汉并没有贸然扩大战斗范围,而是解除了变身形态,回到了大队伍中,为即将展开的、更大规模的战斗做准备。   一边调整战术安排,一边询问林恩道:“知道这位女神是诸神世界的哪一位吗?”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摇头道:   “诸神世界神祇实在太多,很多神祇的神职范围很相似,甚至完全一致,只是从属于不同神系之下,实在让人有些头大。   这一个我只能猜测其神职范围应该和森林有关,但具体是哪一位,我就有些分不清了,听说你们神眷者从小就要学习相关内容,对这方面的了解应该比我多。”   索尔·林恩一边观察,目中带着思索,一边道:   “单从其能力和信众的表现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精灵神系那几位,很多诸神世界的人都会在其刻意装扮下混淆这一点。   事实上,这位确实和精灵神系无关,这位女神应该是地穴神系的一员。   在诸神世界,精灵神系与地穴神系是敌对神系,而这位女神的信众风格明显有模仿精灵神系的特色,战争树人,德鲁伊,那种看起来像某种精灵的信民族裔,但细究起来,其与传统的精灵一系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对精灵而言,哪怕是面对必死之局,也要把优雅和骄傲坚持到底。   可战斗至今,我实在没能从它们身上看出什么优雅的气质来,反倒是随着战斗进行,阴森诡谲之气越来越浓。”   铁塔巨汉听了林恩的讲解,心中不由大感庆幸,还好自己队伍中有这么一位,不然,自己真有可能踩进坑里。   因为他一开始想到的就是精灵神系,之后虽从其中一些细节上看出了些许不同,但大方向上也没有偏离这个猜测,因为精灵族在诸神世界是一个庞大的族群,且因其各方面的天赋异禀——可以是特殊的艺术与审美天赋,可以是强大而独特的施法天赋,可以是近乎洁癖的骄傲心性,可以是无论雄雌都音清体弱的风姿……总有一款合口对味。   总之,极受各路神祇青睐,甚至形成了这样一种独特的风气——麾下有精灵信众,有精灵神祇是一件特长脸的事情。   所以,除了精灵神系这个大本营之外,其他强大神系麾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精灵神,精灵族的信众也会有那么一两支甚至更多。   而祂们的风格都是大差不离的。   铁塔巨汉之前的战术安排都是基于这样一种下意识的判断,可听了林恩的分析,心中才暗暗捏了一把汗,若真如此,自己就掉坑里去了,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有意识的“高仿伪装者”,一旦自己以应对精灵的方法安排布置,等到其彻底暴露出黑暗本质之时,就像是一枚蓄谋一击的蝎尾毒针发出了致命一击。   “阴险!”   他心中暗骂了一声,立刻做出了调整。   同时,他对林恩等人道:“后面的战斗交给我们就好,你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尽快切断那尊女神像与此地心中的信仰连接。”   每一个行动队伍之所以都会带一只隶属于三真神麾下的行动队伍,并不是他们的战斗能力有多强,若只以战斗论,其水平是不及优中选优的炎夏军方的,这些隶属于三真神的行动队伍最大的作用就是现在这种时候。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同理,要想对付神祇与信仰,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专业对口”的三真神麾下。   很快,更激烈的战斗在这片丛林中打响。   ……   视野拔高,在与此处战局相距并不太远的另一个方向,有另一支行动队伍也在执行着相似的“拔除”战斗。   单是这片源出诸神世界的小世界,就几乎同时有十几处规模不大不小的战斗爆发。   而若将视野再次拔高,只在这九州南线,规模“不大不小”的战斗有将近两百处。   将视野再度拔高到九州世界全局,这样的战斗在九州南北两线都在密集的爆发着。   在对待南北两处新增之地,九州道宫并没有使用任何奇谋妙计,而是用出了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的一招——以势压人。   原九州之地做了二十多年全面开火的战斗准备,本钱比南北两边加起来都雄厚,背后还有整个蓝星世界做后盾,而南北两处新增之界,它们背后固然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可祂们在做出将这些本源小世界强行融入九州,而不是收回囊中这个决定以后,祂们就已经失去了对这些小世界的直接干预能力,只能靠提前埋下的伏笔,这些小世界本身的潜能与九州世界相抗。   虽然众强环伺,但现在的九州,强弱之势却是十分清晰了然的。   既如此,以堂堂正正之势,将多年无人数的用功准备化作倾力一击,大刀阔斧平推过去就是最好的方法。   这些南北异域之地,要维持自己的“主场优势”,就必须尽量让“神瘴之气”遍布周遭,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将有限的力量均匀的分布在辖境各处。   这样做,主场优势固然维持住了,可也失去了将力量紧紧拽成一拳打出的效果,给了九州道宫以近乎庖丁解牛的方式进行精细切割的条件。   当然,他们若不这样做,而是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一起,与九州炎夏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大对轰,结果并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好。   在姜不苦的感觉中,任这两南北两处新增之界如何顽抗挣扎,都如同被自己吞入腹中之物,正在不可避免的被自己一点点消化。   他们的挣扎,不过是让消化的过程变得曲折了些,消化的代价会因为应对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罢了。   就像是吃了某些比较“倔强”的食物后,身体会有所不适,甚至会消化不良一样。   这些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真正的目的,也不外如此。   姜不苦一边感受着“体内”这一波的消化进度,同时也看到,在那原本已经消失的诸界本源齐聚之地,又有新的世界本源填了进来。   第二局,已经开始了。   每一颗本源之珠的气息同样驳杂至极。   数量则从第一局的一百一十颗变成一千一百颗,“赌资”上涨了十倍!   “你们这是想把我撑死啊!” 第三六八章 你敢喂,我敢长   旧局结束新局起,这是除九州、蓝星之外所有大世界的共同意志,这是不可更易的大势前提。   而经过第一局的试手后,各大世界无论输赢胜负,都在这一局中吸收到了足够多的经验教训,并也从中收货到了足够多的、前所未有的乐趣,毕竟,对每个大世界而言,在以往,想要遇见另一个大世界都是极难得事情,而且,但凡遭遇,就免不了天雷勾动地火,分个你死我活,现在一下子遭遇这么多,还不得不坐在一起,以另一种全新的玩法已决定世界的生死成败。   刺激!   所以,上一局刚结束,祂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启了第二局。   至于第一局的“赌资”大家都没有收入囊中,而是“心照不宣”的全留在了九州世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第二局战役的开启,根本毫无影响,两不相干嘛!   不仅如此,在大伙“码牌洗牌”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开口:“咱们加个注吧?”   其他几位很有默契,纷纷附和颔首。   “对,加注。”   “好玩,必须加注!”   “刺激确实够刺激,就是刺激还不太够,必须加注!”   “……”   参与这场赌局的名义上有十一方,但真正在桌上玩的只有十个,其他九位都同意加注,唯一有不同意见的只有蓝星意志这一方,九比一,当然只能遵从。   哪怕在这个时候,姜不苦依然缩在九州世界之内,并没有去桌上冒头,哪怕他也坚决反对,又真有什么意义不成?!   加注任他加,反正也是没办法。   而且,据姜不苦估计,第二局每个参赌方出资百颗世界本源之珠,依然不会是终点!   随着大家兴头上来,经验越来越丰富,“赌性”也被激得越来越旺盛,到了第三局,很可能赌局规模还会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种加注行为也不可能是无限的,必有其上限。   但这上限与九州世界本身的体格无关,而是涉及所有大世界的一场特殊博弈。   首先,考虑到每个世界意志都是理智的,不会做出盲目无脑失智的决策,对于任何一场未开启的战局,哪怕再怎么乐观自信,祂们也不可能笃定自己必赢,也同样会考虑到输掉的可能。   既如此,他们就绝不可能玩“梭哈”,根据蓝星意志说法,别说“梭哈”,就是一次输掉十分之一也是会痛彻心扉的,而且,若真输掉这么大一块世界本源,世界会明显的“降等掉格”——世界的容纳上限为降低,不仅意味着最强者的实力会被生生压“矮”一节,各层级的位置也会相应变少,低境界向高境界的突破难度变大,整个世界都会有一个明显的“大缩水”,对任何大世界而言,在这样的大争之世,这种巨变都足以完成猎人到猎物的转变。   可若“赌资”过低,刺激不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场赌局本身的意义就变小了。   这么多大世界聚在一起,没有哪一方能够抑制住源自世界本身,对于吞噬、成长、蜕变的渴望。若“赌资”过低,变得不痛不痒,无论输赢都是毛毛雨,就如同一桌都拥有至少数十上百个小目标的壕们红着眼鏖战厮杀,结果每一局的输赢上限不超过一桶泡面,若真有这种事情,那就是魔幻非现实了。   所以,根据蓝星意志的意见,这场赌局加注的极限,应该在每个大世界拥有资本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之间。   虽然除蓝星九州之外,每个大世界都基本处于同一层次,但这只是大方向上,细究起来,依然有底蕴多寡厚薄的不同。   随着每一局的“赌资”逐渐上浮到其他大世界心理承受临界点,喊“加注”的呼声会减弱,喊“且住”的呼声会变多,当后者的数量超过前者,这种逐局加注的行为就会停止。   姜不苦试探着询问了一下,彼时每个世界的出资规模大概会是多少,蓝星意志轻描淡写的回了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数字,他自己私心里盘算了一下,若真到那是,把整个九州世界全部“梭哈”进去,或许勉强能够混一局。   蓝星意志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激荡,很壕气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放心,我既然说了你现在的水钱都由我出,赢了归你,输了有我,那我就会负责到底。   以前,你拼了命的护我,现在,我当然要庇护你!”   看祂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姜不苦这才恍觉,若只谈积蓄底蕴的雄厚,面前这位才是诸界之中的第一档——不怕输。   而且,祂最后那话,感觉好苏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有了祂的强力兜底,姜不苦才真的心安,重新收拾好因这第二局开启而变得有些糟乱的心绪,专心应对九州世界的问题。   随着九州道宫与蓝星炎夏及其他各方深度携手,最大化的挖掘自身潜力,不留余力的将之朝南北两个方位打出,在九州世界全境形成声势浩大的北伐南征之局,且随着其持续不断、一波接一波的开拓进军,炎夏人道之气随之一同扩张,将更大的世界纳入自己掌控之内。   在这一过程,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身的成长,无时无刻!   那种体验,奇妙至极。   身为九州主宰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武林高手,炎夏人道之气的扩展,就像是新的经脉、新的内气在体内滋生,修为一直在进步,不断在进步。   就连那些被自己主动引入“体内”,从无到有,逐渐萌发成长的其他阵营力量,如三真神的信仰之力,虽其与炎夏人道之气泾渭分明,互不相容,但它们然能为自己所用,虽不及炎夏人道之气的精纯,但就像是北冥神功吸纳来的异种内气一样,依然是自己的力量之源。   或许随着“异种内气”的壮大成长,会有主客颠倒的隐忧,但这也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何况,只要确保炎夏人道之气的绝对主导地位,这种局面也不可能出现。   这些异种力量,只会成为助力,而不会成为阻碍。   想到这里,姜不苦心中闪过一道灵光,心中生出另一个思路——反正九州世界已经不纯了,那么,何妨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条道走到黑?   要想保证自身安危,一种方法是除我之外再无他人,要么,就是引入足够多的存在,让他们彼此掣肘牵制,不论谁生出异心,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其他存在就会主动将之拽扯下来,这同样可保自身无虞。   不过,这和“除我之外再无人”这种闭关自守的状态相比,后者的难度无疑更大,简直就像是高空走钢丝,要么没危险,要么万劫不复,不存在中间状态。   而且,这种心态似乎与炎夏中枢界第二蓝星这个平台,主动“召唤”斗武世界相似。   只不过,无论是难度还是危险,都大了许多。   姜不苦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深,最后,他自己都被绕了进去,深深陷入其中,最后,不得不咬牙将这些思绪全部封锁,心道:“等这次之后,倒是要找炎夏中枢专门谈谈这事。”   自己虽贵为一界之主,可在这种事情上,还真不如炎夏中枢那些人专业。   若是可以,自己只需要负责背书与兜底,将具体的事务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才是成事的道理。   ……   九州世界南北双线,大方向上分成十几路进行的垦殖新城计划,对那些充满“神瘴之气”的异域之地持续深入,不留丝毫缓气的余地,而一旦有新的区域被他们征伐,立刻就有新的垦殖新城扎根其上,炎夏人道之气和其他数种异种力量迅速充填其间,将“神瘴之气”彻底从这一区域驱除,化“生地”为“熟地”,不给对方丝毫反攻的机会。   一方在彼此交战中不断成长,以另一方的身体作为养分,甚至是扎根的基础,而另一方则越打地盘越小,手中资本越少,整体的底气越打越弱。   当双方最初彼此较劲“角力”之时,双方的强弱之势还体现得不甚明显,但当第一批垦殖新城扎下根来,其角色从要九州腹心输血供养变成主动输出供血,整个大势便明显的向九州倾斜,而当第二批垦殖新城也落地生根后,这种倾斜便夸张到了无法矫正的程度。   当第三批垦殖新城落地生根,原本主动抱团成为南北两块的整体,就像整块巨大的岩石,随着一根根钢钎楔子有目的的扎入,直接被碎裂直接成千百块,比其刚出现时十九个本源小世界的状态还要稀碎。   到了这一步,这些“碎片”就彻底的失去了任何的反抗力,已经成为被嚼烂的,消化起来一点都不伤胃的精细营养。   此刻,姜不苦感觉“浑身”开始隐隐发热。   他心中一动,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九州世界的“内气冲关”,要突破瓶颈到下一个境界的意思了。   也唯有这时,他才真心觉得,“小也有小的好。”   在民间的传说中,有这样一种普遍现象,潜力越强、底蕴越深厚的存在,无论是其繁衍后代还是其突破自身瓶颈突破到下一境,其难度都远超那些普通弱小的存在。   民间传说虽大都源自于人心的杜撰,集体的创作,但正因为如此,才反映出了一种基本常识,普遍真理。   早在近百年前,迅速发展的蓝星世界就突破其当前桎梏,晋升到新的层次,从那以后,蓝星世界全面进入元神时代,个体修为的上限相较于以往,被拔高了何止百倍。   可这近百年来,蓝星的发展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甚至还在持续的缓慢加速,但这一层桎梏始终未曾突破,下一次星球晋升不知要等到何时。   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蓝星世界底蕴实在过于深厚,要拖着一个底蕴如此深厚磅礴的大世界跃迁到另一个更高的能级,其“前摇”会有多久,真就只有鬼知道!   而九州世界在二十几年前从蓝星世界分割出来,连同其疆域所含的世界本源一起,组成了一个独立新世界,直接享用了其进阶到元神巅峰层次的世界级成果,与此同时,相比于蓝星世界,完全轻装甚至是空手上阵的九州世界,没有一点包袱拖累,而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处在元神巅峰层次。   此时此刻的自己,真就是“你只要敢喂我一口,我就敢立刻长一截给你看”。   你敢喂,我就敢长!   感觉到整个世界的“跃跃欲试”,姜不苦念头一动。   九州本源之地,一道人形身影缓缓由虚而实,原本与神性侧的自身完全相合,感受着整个世界种种精微变化的人性侧姜不苦从中剥离出来。   他一步迈出,便出了这本源之地。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九州世界的虚空之中,而后,又一跨步,来到一座石亭之内,下方,便是浩渺无际的云梦泽,还阳池、飞升池皆在下方。   他稍微感应了一下,便盘膝坐在了石亭之内,去触摸九州世界的玄奥律动。   百年前那次蓝星晋升,除了星球本身的晋升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全球无数强者借着这一次星球级的助推,轻松迈过金丹境到元神境的门槛,若放到他时,全靠个人闭关用功,这一步绝非如此轻易便可迈出。   至于那些从金丹进阶至元婴,紫府突破金丹,甚至更低进阶的突破,那人数规模就更加庞大。   哪怕是百年后的现在,这依然是让人津津乐道,一旦提起就让人口水直流的星球级福利大派送。   可惜,这种福利,只有壕气如蓝星才有资格发放,再加上元神境巅峰到下一个境界所需的“助力”也远超金丹破元神,所以,姜不苦也不讲什么体面了,先让自己拦截下来再说。   他这人身的修为,随着这次历练一步一个脚印走来,早已稳稳站在了此界现今可纳的巅峰层次。   这算是——自产自销吗? 第三六九章 突破,心会手会   九州道宫。   章羽彤正在主持着一场会议,却忽地一怔,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倏然起身,对一脸疑惑看来的众人道:“就按之前议定的方略施行即可,我没什么意见。”   说罢,她便匆匆出了房间。   就在刚才,几乎从不曾主动与她联系的九州之主忽然传讯与她。   九州世界即将完成一次至关重要的晋升,亲历过百年前那场蓝星晋升机缘的她怎会不懂其中的含义。   不过,九州之主同时也提醒,一来九州世界的底蕴远无法与蓝星世界相比,这次晋升释放的“助力”自然也远不能与蓝星世界相比,再就是元神境巅峰突破到下一个全新境界,所需“助力”必然远超金丹晋升至元神,所以,要想复现蓝星世界百年前那场盛况是不现实的。   但好在九州之主是最会精打细算的主,即便不能复现蓝星世界百年前那般盛况,也断不可能让这一次契机白白浪费的道理。   身为九州世界的主宰,祂可以将九州世界这一次晋升所释放的“助力”收拢起来,目标明确、有针对性的给到那些具体的目标身上。   若将每个修者都看做一个个深浅不同的坑位,世界晋升就如一次大放水。   蓝星世界百年前那次晋升,这大大小小的坑位就无序的散落在星球各地,只因那次放水量真的太大,让所有坑位都多多少少沾了些水气,许多配合得当的,更是直接漫灌满溢。   九州世界一方面放水量无法与蓝星世界相比,同时,元神境巅峰修为所代表的坑位深浅也远非金丹境圆满可比,若是无序放去,别说漫灌满溢,能沾到水气的都不会多。   既如此,那就对放水策略做些小小的调整,一个坑一个坑去灌,灌满一坑是一坑。   只有灌满上一个坑,剩余的“流水”才会漫至下一坑去。   勿使有丝毫浪费。   在这种策略中,坑位排序就非常重要了,可能就是一个位次之差,结果就是前者收益完成了关键突破,后者却连一点水气都没沾着。   那么,谁前谁后呢?   姜不苦把这个权利交给了章羽彤和九州道宫,他只需对着他们提交的名单顺着往下捋就好。   ……   九州世界在酝酿着蜕变,人身姜不苦很轻易的便把握到了这股律动,深切的感受到有种磅礴的底力在世界的深处极速变化,就像是某种物质正在做超高速的离心加速,只要时机一到,其就会携着无匹绝伦的动能出膛而去。   非常奇妙,以世界的角度,他清楚的知道,这点蓄力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此时此刻,在他人身的触摸感知中,只感觉这一股蓄力磅礴无限,厚重深邃。   至于其边界在何处,根本不是他能窥见。   当九州世界南北两地那与炎夏人道之气相敌相克的神瘴之气彻底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扩张至此的炎夏人道之气,还有其他数股同出蓝星、受其辖制的异种气息,整个世界再次完全归入他的掌控之下,那原本分别位居九州南北两地、与祂完全不相容的世界本源,也随之纯化成了九州炎夏的形状。   祂只是轻轻念头一唤,它们便无视了时空的限制,直接融入九州本源之地,与原有的九州本源融为一体。   “嗡!”   当其相合相融,一股无形的律动从这本源之地扩散出去,由内而外,扩散到九州世界的所有区域。   当九州本源相融的第一时间,人身的姜不苦就同步感应到了,他只觉一股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在他心中敲响。   一股难以控制的激战感在心中如电流般流淌而过。   也是借着这一股玄妙巨力,他清晰的察觉到,原本始终和这具身体紧紧绑定的心灵,在这力量之下,倏地挣脱了身体的桎梏,完全独立存在。   对于下一步该往何处走,姜不苦自是早有考虑,早在他以“姜泰”的身份在第二蓝星历练时,就已经有了一个梗概的构思,之所以没能走到这一步,只是限于世界的上限已到,无法再进一步罢了。   此刻的他,心灵以一种完全超然独立的姿态存在,不再依附于肉身。   他自创的镜像本我之法本身就对心灵念头有着超凡的淬炼之效,而后他将此法分享给六一学院,各方聪明才智之士汲取炎夏文化中相关的养料,创出种种各具奇效的心灵秘法,譬如他历练时修行的金刚琉璃心法。   所以,他那超然于外、独立自存的心灵,并非虚无一片,而是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璀璨坚凝的实物,当此契机,他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将心灵炼成一颗真正的坚不可摧的金刚神物,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让其表面闪烁的神光逐渐暗淡内敛,连实物的形态也渐渐消退,最后,化归于无,倒退成空。   仿佛在倒退回最寻常,最普通的状态。   但这当然一点都不寻常,一点都不普通。   随着他将自我心灵化归于这种奇妙的“空无之境”,他那盘膝静坐的身躯,忽地“解散”成为道道玄光,仔细看去,这每一道玄光,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结构纠缠而成,这近乎无穷的符文,记录着他身体中所蕴的一切信息密码。   此刻,它们尽数受到“空无心境”的吸引,流转到“空无心境”周边,很快,他便再次具现而出,依然盘膝而坐,身形体态,筋骨肌肤,仿佛没有丝毫变化。   自此,从第二蓝星得来的感悟被他彻底复现于自身。   心灵乃是此身的“天道核心”,符文承载的无穷信息乃是此身的“信息海洋”,此身本身,不过是无穷信息的某种表达罢了。   可从第三者视角看去,这一刻的他,却不过是发生了一个极短距离的位移罢了。   但唯有他自己深知,这前后的变化有多么巨大。   在此之前,无论他的实力有多少变化,“心为形役”却是不变的。   在此之后,这一定则在他身上消失了,真要说心与形的关系,那也是“心为形主”。   这么说,好像依然有点玄乎,那么,试说两点。   从此之后,他人身修为的进步,不再遵循传统思维中“修炼一步一个脚印”这套模型,因为他的身体,包括他的修为,都直接与心灵相关,他的心灵才是此身的“天道核心”,身体、修为、神通……这一切外在表现,都只是对“天道核心”的一种具象表达。   所以,只要他心中完成了对某个新体系的认知,那么,他的身体便可以随之响应“更新”。   知识等于力量。   知道等于做到。   心会即手会!   我觉得我会了,那么,我就真的会了,而不是“心会手废”。   呼吸法固然极妙,可再美的桌面看久了都还想换个新的呢,手搓冰霜火焰,弹指风雷这种观想道法体系也真的很想试试,怎么办?   若在以前,那就只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从头去修。   可自此以后,他只需要通读观想道法体系所有典籍,烙刻入心,然后,只要愿意,就可以体验另一种全新画风了。   甚至,身体从头修炼还要考虑是否与以往所修彼此兼容的问题,若是彼此冲突甚至“内战”,那只能停手,可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此顾虑,只要有那闲心,存一万种风格在心中,天天换“壁纸”,也是毫无问题。   在此基础上,自身力量能够提升到何种程度,不取决于修炼,而是取决于自身的认知——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种认知不是单纯的“我想”,我想宇内无敌,一手捏爆一个大世界,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当然,自身力量依然受限于世界本身的上限桎梏,这是铁律。   这还只是一方面。   以前,对于其他大世界,姜不苦始终是回避的。   他难道就不好奇吗?   非常好奇!   可他更知道,自己一身关系何等重大,哪怕掌握了镜像本我之法,他也不敢去其他大世界浪。   炎夏中枢就精心培养了那么一批,精修镜像本我之法,以镜像之身必死为代价,潜去其他大世界,相对于他们这些“侵入病菌”,这些大世界的“免疫系统”实在过于强大,任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停留片刻功夫,然后就死得渣都不剩。   虽说镜像之身的死亡并不能危及本体,可久走夜路必能撞鬼,这么多大世界,种种玄奇妙法比比皆是,不能说掌握镜像之法就真个通行无碍了。   这些人,要么在某一次后心性巨变,要么干脆一睡不起,看上去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充盈饱满,可就是不再醒来,因为他们的心灵已经接受了自身的死亡。   可即便如此,这种探索依旧未停,那些最强大、最精锐、也最忠诚的炎夏儿郎们,依然如飞蛾扑火般进行着探索。   可现在,他却有了更多底气。   空无心境与“天道核心”配合,简直就是绝配。   他自己就是九州之主,再有蓝星世界做参考,他非常清楚世界鉴别敌我的原理,是一套严密的规则机制,不可能真有某个存在去盯着,那么庞大的世界,即便把所有超级强者都拉去值岗,也不可能盯死每一处,所以,只能是一套天道规则在进行过滤,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然后,要么世界自己处理,若是处理不了,就对周围示警。   所以,只要能够瞒过这些天道规则的筛查,潜渡去其他世界的安全性相较如今就有了千百倍的提升。   画风随心切换,可不仅限于炎夏之内,而是“只要你知道,只要你懂,只要你想”。   “侵入的病菌”容易暴露,可自己人就不一样,哪怕形象稍显怪异,可自己人就是自己人,“队长别开枪,我是自己人!”   自此,炎夏对其他大世界的探索,正式进入2.0时代!   他心中体悟着这次看似悄无声息的突破之后的种种蜕变,可因九州世界的晋升而来的机缘却没有至此停步,而是根据章羽彤提交的名单,分先后的逐一“灌顶”给他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元神境巅峰修为的强者。   他们不仅天赋卓绝,而且,无论是经验还是心性都早已打磨得圆融如意。   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境界的磨砺,在尝试中摸索,在摸索中前行,都已是一个真正的求道者。   在漫长的修行中,在长期的求道实证中,对于自身,对于天地,乃至对于道,都已构建起了足够明晰的框架体系,内见自身,外见他人,继而已经抬眼看见了天地。   他们对“道”的认知,不再是瞎子摸象般误打误撞,而是真有了一整套认知的方法。   哪怕“道”依旧在遥远的彼端,但在千万条、乃至亿万条求道路中,自己该走哪一道,基本都已了然明悟。   不惑。   元神境巅峰修者或许手段有强弱,力量有高低,可在这一点上,却都是具备的!   所以,每一个修为达到元神境巅峰的强者,对于自己下一境该是何种模样,基本都有了成熟且完善的考量。   只不过,限于整个世界的桎梏,所有想法也都只能是个想法。   现在,机缘到了。   到了这一步,每一个求道者都已明悟不惑,自然也就不再去追求大家挤挤挨挨去凑同一条道,求道之路千万条,亿万条,又有谁规定哪一条道是不能走,哪一条又是必须走的呢?!   都是在求道。   第一个受到整个九州世界的助力“灌顶”之人,不是他人,乃是姜泰。   天箭姜泰。   姜不苦本人的突破,什么动静都没有,悄无声息。   天箭姜泰的突破恰恰相反,声势大到没边。   他本人一直在不周山以北区域活动,可当他突破那一刻,整个九州世界,所有生灵,仿佛都看到了一个执弓搭箭的巨人,这是心灵层次的影响,他自身的印记过于强势,深深的烙入九州每一个生灵心中。   随着他一箭射出,纵横天宇,至极北向极南,跨越整个九州世界。   长箭破空,风雷激荡。   这是真实的影响,所有人都能看见一枚长箭拖曳这雷电在天空横行。 第三七零章 两界论道   而继天箭姜泰之后,陆续又有其他人享受到了这一波世界“灌顶”的大福利,突破那一层已经封了他们多年的无形天花板。   这一天,新历三百二十四年,冬至已过,小寒未到。   九州世界的天空,彻底变成了各种浩大天象的舞台。   有的飞剑纵横,有的神甲百变,有的火焰燎天,有的紫雷浩荡,有的雪飘万里……形形色色,争奇斗艳,炫人眼目。   也是从这一天起,九州世界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   一个月后。   九州道宫。   借着这次东风,章羽彤也迈过了一道关键的门槛,修为进入到一个让她本人都有些无法把握的阶段。   神色之间,无法掩饰的锋芒之气在她眉宇间翻飞,房间内另四五十人中,如她这般气息勃发难掩者还有十几人之多,这逼得其他人都坐得离他们远远地,看他们的神色也多有异样,似忌惮似敬畏。   章羽彤对这些人给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道:   “自从月前机缘突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把握自己现今状态,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要想彻底,非以年计的闭关静悟不可。   所以,我已做出决定,这既是我这次突破出关后第一次主持道宫会议,也是我最后一次以道宫之主身份主持会议。”   听她一开场便说出如此言语,许多人脸色都是一变,四年多前,她也曾嚷嚷了一阵,说要撂挑子不干,现在旧话重提,大家都是当事人,亲历者,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这次说出这话,语气虽然温和,脸上还带着微笑,可那背后的心意,却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本来,早在几年前我就应该退位让贤,不过因为刚好赶上了九州剧变,也就硬着头皮继续撑了下来,现在,九州世界再归一统,勉强也算得上功德圆满,功成身退了。”   说着,她的眼神在场中另外十几位身上同样散发着刚突破不久,锋芒逼人的修行者。   “而且,我和其他同样突破元神巅峰境界的道友沟通之后也已确认,修为达到我们现今这个程度,再负责九州道宫这些日常性事务极多的工作,已经非常不合适了。   对我们来说,境界固然提高了,生命长度也拉得更长了,可任何一点感悟的消化,一次短暂的闭关,都将是以年计,乃至以十年计才能见到成效。   所以,不仅是我,他们也将随我一道离职。”   她这话一出,原本就已非常讶然的众人心中更是震动,若说她的离任还有些征兆,毕竟早在几年前她自己就已埋下了伏笔,可若是连同另外十几位一起离开,九州道宫的高层建筑岂不是顷刻之间便倾塌大半?!   在场数十人中,有七成以上修为都已经达到元神境巅峰,但是在这次机会中突破这层桎梏者,却只有不到四成之人,其他三成多同样修为达到元神境巅峰者之所以没能突破,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接受“天道灌顶”的排序更靠后罢了,前面的把机缘消耗光了,他们后面这些哪怕再馋再不甘,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这个排序名单也非章羽彤一人制定的,而是道宫核心高层一起紧急制定,对于自身排序比他人低,他们自己也都没有异议,所有人的贡献和作用都明白的摆在那里,只要具备“知人”与“自知”的能力,这结果就是很分明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可以看出那十几个突破之人在所有人心中公认的地位有多高,虽然人数只占了会议室的一小半,可若他们真在这次之后齐齐离任,九州道宫就得坍塌一大半。   这不仅和他们本身的能力威望相关,还因为遍布九州各处,特别是扎根远未稳固的垦殖新城中,有太多他们的铁杆拥趸。   章羽彤似乎知道他们的顾虑,笑道:   “大家离任,当然不是立刻就要抽身闪人,会妥善的完成交接,毕竟,哪怕离任了,我们依然会常驻九州世界,自然不会将一个烂摊子交到继任者手上,道宫这边真有什么困难,也是可以向我们求助的,只不过,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不再主动过问道宫的具体事务罢了。”   说罢,她挥手道:“好了,这话暂时也就给大家提个醒,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做些准备,我说说这次会议的目的吧。”   “借这次九州世界晋升的机缘,突破元神巅峰这层桎梏者总共一百零三位。   包括我在内,咱们这些留守道宫总部的人里面,有十四人突破,其他八十九人都是在南北前线周边完成的突破;   而这些人中,飞升者四十九人,如我们这样的还阳者四十人。   而这四十九个突破的飞升者中,有二十七个来自蓝星炎夏,其他二十二个,有十二个来自第二蓝星,朱洪世界这些隶属于炎夏体系的演化下界。   还另有十个则来自于另外五个阵营,每个阵营两个名额,而在这两个名额中,一个来自蓝星主世界,一个则来自于每个阵营内部的演化世界。”   很多人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眉头一挑,他们讨论提交上去的名单中,可不涉及其他五个阵营。   章羽彤解释道:   “九州世界能够如此迅速的将南北两处新增之地消化,固然有我们的运筹之功,更仰赖蓝星九州两界炎夏联动所爆发的强大力量,可同样,其他几家阵营的贡献也是不可埋没的。   有人会说,没有他们我们照样会赢,我也不否认,可时间上相较于现在必然要往后延一些,咱们炎夏以一己之力扛下这事,付出的代价必然要更大一些,既如此,他们的贡献就不能被埋没。   借着九州晋升之机助推个体层次迈向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也算是论功行赏,若这时把他们全部撇在一边咱们炎夏关起门来自己捣弄,吃相上未免有些过于难看。   我也知道要让大家迈过这道坎并不容易,加上当时时间紧急,也容不得我们仔细讨论,所以,我便独断专行了一把,把对其他阵营成员一并纳入封赏之列的建议一并附了上去。   不过,具体如何分配的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众人听了她这说法,也只能摇头苦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章羽彤道: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借机突破的人数刚刚过百,但却涵盖极广,突破者的来源极杂,有还阳重生者,有炎夏天才,有各演化下界飞升天才,有其他阵营的佼佼者,不仅有人类,也有非人类……这次突破人数的绝对数量确实不多,可囊括领域却极广,样本非常丰富。   这次突破,大家都是循着各自感悟借着九州世界的‘推力’向前迈出了一步,在‘知己’这一块上,就我自身感受而言,是远远不足的,若是独自闭关静悟,哪怕花一百年时间我都没信心将这一切彻底理顺,至于‘知人’,那更是无从谈起。   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得不甚清楚,更遑论其他人。再加上蓝星世界、九州世界还有海量元神境修者,他们没能赶上这趟机缘,心中已经足够郁闷了,咱们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所以,我认为,咱们九州道宫,有义务,也有必要效仿百年前那般,重开一次‘论道大会’。   而和百年前那次论道大会不同的是,这次论道大会将跨越蓝星九州两界,所有元神境以上修者都可在线参与,让他们都可近距离获得第一手突破信息。”   听到这话,一众元神境修者都怦然心动。   他们早就对包括章宫主在内的所有突破者产生了“觊觎”之心,想要分享一些他们这次突破时的种种新的体悟,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罢了。   现在,章宫主如此知心体贴,主动大开方便之门,而且,想得远比他们料想的周到妥帖,心中怎不喜悦。   炎夏九州两界一起论道?   这想法倒是够大胆,可是,如何实现呢?   有人提出担心道:   “宫主,这想法固然是好,可要如何做才能实现呢?   虽说借助炎夏星宫体系横跨两界之利,蓝星九州两界也能勉强通过智能网络互通,但因为星宫体系本身还不够强力,这种互通只限于一些简单的信息传输。   我虽不知你们这个境界的论道会是何种模样,可哪怕是几个元神层次的论道切磋,言语信息的交流都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对彼此心意气机变化的感悟。   我想,到了你们这个层次的论道,应该更加玄妙才是,这只能互传一些简单信息的智能网络,如何能够承载如此程度的论道需求,更遑论容纳所有元神境以上修者同时在线?!”   其他人闻言,都是点头不止。   这个顾虑显然非只一人才有。   两界元神境以上修者共同参与,说起来固然宏大,真要圆满落幕,也堪称两界盛事,可要如何落实呢?   章羽彤看大家皱眉冥思,笑道:   “你们不用为此烦心,我既然把这事在会上说出来,自然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事实上,在来之前我已经得到了九州之主的授权,祂对我这提议也非常赞同,祂将亲自出手,为这两界论道提供保障。   到时,祂将与炎夏神龙联手,一在蓝星,一在九州,以炎夏人道为贯穿两界之索,如此,别说让两界所有元神境一起参加这场论道,就是把两界所有生灵拉进来,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众人心中先是震撼莫名,然后,越想越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他们实在说不出口。   可心底有一个念头却都心知肚明。   随着章宫主的离职,继任的九州道宫之主,绝对,绝对不可能再如她这般得到九州之主如此青睐倚重!   有问题直接叫“大家长”,临走之前,九州之主亲自出手,甚至把炎夏神龙拉上一起,既是蓝星全球所有元神境以上存在一起参与,而非限定炎夏一家,那么,其他五大阵营自然也会参与进来,这就必然少不了那五位存在的参与!   而且,既然演化下界的飞升者作为这次一百零三位突破者中的重要一极,那么,这场论道大会中,这些演化下界的元神层次修者自也在默认的两界之中。   而要让他们参与进来,以第二蓝星为例,那些以幻梦之道合道彼界的合道之灵们,还有炎夏蜃龙都会出一份力,这才能够让处在不同真幻层次的存在“齐聚一堂”。   就为了帮她把离任之前最后一件大事办得足够漂亮,给她在九州道宫之主这一职位上以大圆满的华彩落幕,九州之主亲自下场帮衬,除了蓝星意志,把蓝星九州两界所有非人存在全都拉来“助阵”。   他们已经可以想象,这场论道的参与者固然是两界前所未有,可其幕后阵容却更加夸张!   有这么强大的幕后团队,这场论道大会就是想失败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器重,是因为章宫主乃是九州道宫之主吗?   当然不是!   而是因为九州道宫之主是章宫主。   他们可以肯定,若是第二任宫主没有这样的觉悟,处处以章宫主为榜样,那么,不仅其本人会非常痛苦,他们这些九州道宫高层也会过得十分煎熬。   自章宫主离任之后,整个九州道宫的地位在九州之主的眼中大概都会有一个极大的跌落。   以前,除九州之主外,九州道宫就是九州世界的绝对主宰。   以后,九州道宫却会逐渐演变成一个只针对元神境以下的庶务管理机构,而必会越来越多的突破元神境以上的强者,才是除九州之主外九州世界真正的主宰者。   虽才露出一点端倪,但这种必然的未来,怎不让人唏嘘。   当这种情绪在众人心中泛滥,大家忽地都有些蔫蔫的,连对两界论道的期待都少了几分。   见此,章羽彤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为何有人晋升突破,有人却不动如山,这也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三七一章 新九州的格局(一)   自从这次会议之后,两界论道之事便在多方力量的推动下,迅速在蓝星九州两界轰传开来,哪怕蓝星世界那些连练气境的门槛都没摸到的广大普通人类,都听说了这场被所有修行者誉为“百年未有之盛会”,“必能为元神之后的道路指明方向”。   这种宣传不知局限于九州世界和蓝星世界,更蔓延到所有演化下界,对这些世界的生灵来说,此事是被当成近期第一核心重任来宣传的。   而为了让这场论道盛会名副其实,从开始宣传到真正举行,中间有长达半年的准备期,以给每个与会者充足的时间调整自身状态。   虽然与会者的门槛已定得极高,必须有元神境的修为才能参加,但参与者的人数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其他方面的数据还没到手,且不去说,单是炎夏中枢那边传来的一份数据就让人瞠目,只蓝星主世界炎夏修行者中元神境以上修者的数量,就超过了四亿一千四百万之巨!   第一眼看到这数据,章羽彤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对方给错了,可真仔细看完全表,她才知道,这就是事实。   元神境以上修者的数量之所以比她印象中的数据有了一个夸张的跃升,那些源源不断的、直接从金丹境升至元神境的新生代天才都是其次,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比之同时代顶尖天才稍微“鲁拙”了一筹,可数量更庞大的修行者群体。   经过百年之功,开始陆续走完元婴一境,突破至化神境界,若以具体的手段神通而论,化神与元神也还是有很多不同,可若单以问道修行论,两者却是相当的。   除此之外,还有越来越多鬼修成就阳神境界,同样,虽神通手段有不同,可也在元神境以内。   这多方面得以因素加起来,就使得元神境层次的修者数量有了一个爆炸式的增长。   这庞大的元神境层次的修者,真正是直接从金丹境突破至元神境的反而少之又少。   还还仅是蓝星主世界炎夏修行界,若演化下界也都算上,还有其他阵营相应层次的力量者算上,与会者的数量很可能逼近十亿!   就在两界相关部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时,章羽彤却离开了九州道宫总部。   ……   昆仑山巅。   整座大山都因世界的特别的垂顾,单以异象标记出来,保持了完整的形貌,且随着星球一次次扩增越来越来浩大神秘。   这次九州世界晋升,突破一层至关重要的关隘,对那些生活在各城之中的人类而言,除了那一天整个天空如同走马灯一般各种浩大异象轮番出场以外,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蓝星世界晋升以后,除了大量修者借此机会享受一波被推着飞奔的爽快外,整个世界的众生都会明显受益,具体体现在新生命的基础素质相较于以往有一个明显的提高,低境界修者突破至更高境界,乃至低层次血脉生命进化到更高层次,都会更容易一些,更进一步的概率更大!   可这些变化并没有体现在九州世界的城市。   章羽彤离地数尺,盘坐在虚空之上,俯瞰着那些凸起于云海之上,如孤岛般耸立的万千群山,其中,有半数“巨岛”都被白茫茫的冰雪覆盖,却也有半数生机勃发,灵气氤氲。   甚至,在她眼中,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些被皑皑冰雪覆盖的巨山,从白云以下“极深处”,皆有一股盎然勃发的生机在酝酿着,攀援着,一点点往上。   而随着这股浩大神秘的生机随着山势向上“生长”,侵入常年冰雪覆盖之地,那些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冰雪,便开始悄然融化,与此同时,开始有绿色开始在此滋生。   先是普通的绿草,而后是野花野树,而后是灵气氤氲的花草树木……随着它们快速的更替换代,那些灵草灵树所蕴灵气越来越浓郁,曾经那亘古不化的冰雪之境,不仅冰雪不存,连空中一点寒气都不再有,和煦如春。   这种变化在每一座冰雪覆盖的大山上进行,只不过,因为这些大山实在太大,冰雪覆盖之境太多,远远看去,那绿线的上移显得微不可见。   但她心里明白,那些亘古不化的冰雪也顽抗不了太久了。   身为九州道宫之主,她最清楚整个九州世界这些日子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因为这种变化大多发生在人们生活视线之外,所以,感触不深。   一是南北两境,除了所有垦殖新城极其周边区域,其他地方开始剧烈“缩水”,就像是富含水分的水果忽然被抽走了大量水分。   原本南北两境加起来疆域面积超过原九州两成以上,可现在,这些地方加起来还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   二是原本就非常神奇的一百零八异象古迹变得更加神奇,甚至神秘,除此之外,那些原本不在此列,可在炎夏传说中,在炎夏人心中有着非凡地位的地方也同样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而其中又属不周山为最,另外,云梦泽,十万大山的变化也同样巨大。   章羽彤悬空盘坐之地,非只她一人,另还有十几人环列,都是随她一道从九州道宫总部过来的。   他们都与她一般,默默地注视着,感受着这种悄无声息之间,却使天地自然“换装”的伟力。   其中一人感慨道:“九州神异,尽归一百零八古迹,和其他几处所在,而那些人烟辐辏之地,却几乎没有享受到祂的雨露恩泽,难道……祂不担心此举会让世界失衡吗?”   另一人闻言哂笑道:   “你担心失衡是假,你是担心你那一大群徒子徒孙没能享受到这次世界晋升的红利吧?”   刚才出言之人被他这话一刺,很光棍的回击道:   “难道你就不担心?咱们这些人,哪一个身上没担着亿万人的干系?我为他们的未来忧心,难道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另一人洒然笑道:   “还真没有,你这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把其他人看得太轻……怎么滴,你还真以为他们离了你以后就会越过越惨?   担着亿万人干系,这是不是也说明亿万人正为你所制,没了你,反倒是天高海阔,挣脱枷锁也说不定!   要论干系之中,你觉得自己比陈中夏、李未晞他们那一代人如何?   人家还不是说走就走,炎夏修行界又是否因他们的离开而停滞呢?”   刚才出言之人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   “可是,从此之后,世界失衡是免不了的吧?   本来均匀的世界,现在却被特意的制造出了洼地与高地两极,而那些人口最繁密辐辏之地,成了世界洼地的最低点,反倒是这些人迹罕至之地,越发钟灵毓秀,却无一人受益,你不觉得这很不妥当吗?”   另一人轻叹摇头,道:   “我以为这里面的道理非常简单,你却被心中的成见蒙蔽,刻意无视了……我知道,你是咱们中官迷心思最重的,对道宫职位看得比所有人都重,原本,章宫主离任后,你还是新宫主的有力竞争者,所以,这次把你强行从道宫离任,心中很有情绪,对吧?   我不与你争了。”   他这话一说,刚才出言之人原本还勉强维持着风度,此刻终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道:   “谁官迷了,谁官迷了!   我那是责任心重,既在其位,就谋其政,而不是像你,明明身居要职,却一副与世无争,出世清修的姿态,你那不叫清静,该叫尸位素餐才对,既然入世就要有入世的态度!”   另一人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可我们现在,确实是出世了吧?”   “你……”那人被气得想要吐血,他很想说,我是“被”出世的!   既然话赶话到了这里,他反倒磊落坦然了,直接问一旁的章羽彤,道:   “章宫主,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疑惑。   按理说,无论出世还是入世,都是修行一途,只是方法不同,应无高下之分,可为何我却觉得,大家普遍认为,出世修行更高尚呢?   入世修行好像就染了什么污浊之气般,心气上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人还是那个人,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呆,好像其人自然就变得更崇高起来,其修行手段似乎也更加高深莫测,更符合人们心中对一个高人的认知。   可事实上,修行问道不是一件闭门造车之事,一个人也不可能精通所有体系,与人切磋交流,彼此砥砺竞争,思维碰撞,才是成道捷径。   而且,修行也非唯心唯己之事,需要资源,需要种种外物之助,需要种种前人智慧秘法的启迪,古人不也说了,‘财侣法地’乃是修行最关切的四个要素。   一人闭关自修不可取;三五好友觅地清修同样也过于狭促;家族繁衍传续,宗门择人授徒,却都难免有你我之分,非家族非宗门之人,自然就融不进这个圈子,过于排外。   纵观人类发展模式,我认为,最与这四要素契合的,非城市莫属!   它的性质最为中性,不偏不倚,不排外,所有修者都可公平进入这一平台,而且,相比于家族宗门,它的包容性,海量人口的承载力,海量资源的吞吐力……都是一目了然的优势。   所以,若城市与这些人迹罕至之地在各方面处于同一线上,我真不认为在城市中修行成长会比钻山林里吸风饮露慢!   反倒是优势更多一些!   可现在,因为九州之主特意制造出了世界洼地与高地的区别,这岂不就是要特意将那些真想修行问道之人往深山老林里赶?”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忽地道:“我忽然想起几百年前的一句话,一些跟不上新时代脚步的人,满脑子旧时代的审美趣味,他们对现实的种种批判质疑,最后开出的药方却无一例外都是倒退的,因为对他们而言,田园牧歌时代的一切,就是终极的真善美。”   他有话没有点明,但其中意思大家都懂,这是在对九州之主如此举措的质疑呢。   您身为一界之主,真要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好的世界主宰,如蓝星世界那般一视同仁做不到吗?搞不来创新就萧规曹随啦。   身为一界之主,却保留着老古董人类的某种审美趣味,开历史的倒车,真的好吗?   而他这话出口,原本沉默的众人都忍不住纷纷为之侧目,对于他的想法,大家各有判断,却都对这厮的胆魄佩服的紧,居然真敢凭自己的观念褒贬一界主宰的行为。   真的是胆大包天!   章羽彤闻言,丝毫不恼,也没有跳出来维护九州之主颜面的意思。   只是微笑道:   “这次九州晋升所以神异尽归山川,没有照顾到人烟最为稠密的城市区域,站在城市的角度,确实有些落差,或许也感觉世界有些不公。   但这不过是九州之主对手中有限的力量的最大化使用罢了。   我只问你,以这些城市现在的状态,只要肯用心,真有求道之念,修至金丹乃至元婴境界会很难吗?”   那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会太难。”   章羽彤点头道:   “是啊,不会太难。   九州之民,飞升者且不论,无论是还阳者还是本界新生儿,他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就已是经过重重筛选之后的优胜者,他们的起点已经足够高了,只要有心,修炼到元婴境界并不难,远比蓝星修行界容易!   这种情况下,还继续给他们降低难度,有必要吗?”   那人闻言,再度沉默。   章羽彤道:“我认为没必要,甚至,以我的想法,我还认为现在太轻松了,若是可以,给他们增添些难度才好,我觉得,修行进步太轻易了,对于真正求道之心的形成,反倒是有害的。”   “所以,我没觉得九州之主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至于你说我们离开了城市,来了这里就要吸风饮露,甚至开山凿洞,离群索居,那却是你的一厢情愿了。”   正说着,就见远处有一道道身影化虹掠来。   她便闭嘴起身迎了上去。 第三七二章 新九州的格局(二)   当这一道道化虹而至的身影在章羽彤身前不远处停下,现出一个个气概非凡的身影。   天箭姜泰也在人群之中,气势极盛,不输于场中任何一人。   这些人都是借着这次九州世界晋升之机,得九州之主垂顾,跨出了关键一步的幸运儿。   他们自然早就收到了九州道宫发出的论道大会的邀请,而此次聚会也是章羽彤特意发起,赶在论道大会正式开始之前,还挑了这样一处所在,大家都知道,这必不是她想与大家简单的招呼寒暄,或者就论道内容来个提前彩排,必是有着其他想法。   而现在大家都知道,章宫主基本就是九州之主在现世的代言人,无论她卸任与否,只要身在九州世界,很多时候,她的言语就代表了九州之主的意思。   所以,哪怕刚突破的众人都想抓紧时间稳定境界,大都在闭关神游的状态,可对于她发起的这场聚会,却无一人爽约,全都及时赶来。   她环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更是特意在那十位其他阵营的力量者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相比于其他出自炎夏体系的修行者,他们这次也能被九州之主垂顾,除了他们本身确实不凡之外,还有很重的“正文治因素”。   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非常意外。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里不就是昆仑山吗?”有人答道。   “那范围可就太大了,咱们现在目光所及之处,甚至远在咱们感知之外,都是昆仑……更具点呢,我说的是我们脚下这片。”章羽彤再次特意强调道。   众人一路飞掠而来,自也为昆仑山的苍茫壮观折服,但什么东西看得多了,心态也就逐渐安稳了,昆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范围极广的山脉群,他们循着章羽彤给得标记为引,寻到此处,却真没有看出这里本身又多少特别。   此刻闻言,终于仔细打量起脚下这座巨峰。   这一看,便一看就发现了此峰与他处的许多不同。   此峰首先是周遭诸峰之冠,而且,它不同于其他山峰,越往上便越尖越小,而是仿佛被一柄倚天长剑削去了峰尖,形成了一个方圆过万平方公里的平整截面。   整个截面被坚冰覆盖,从天空俯瞰,就如一面巨大的琉璃冰镜。   和周边群山相比,此处确有太多不同,可难道仅止于此吗?   众人都是聪明人,听章羽彤话中之意,明显不止于此。   一个个都皱眉深思起来。   章羽彤微微一笑,身形忽往更高的天空拔升而去,声音同时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家都跟我一起去天空看看。”   当众人全都随她一起飞至更高的天空,浩瀚云海连昆仑群山都拦不住,露出无数山峰“孤岛”在云海之上,他们现在所立之地,更是万里无埃,飓风,严寒,雷霆之类,统统没有。   章羽彤笑着伸手向下一指,就如同拨动了什么开关,又像是点燃了某个引线,那巨峰内潜藏的磅礴生机,本来还在云海之下缓缓向上“侵蚀”,可随着她这一指,直接跨越中间过程,在峰顶那方圆上万平方公里的琉璃冰镜正中央如烟花般爆开,并迅速向四周洇散开去。   那些仿佛亘古不化的冰雪迅速化成最为清澈纯洁的水源。   很快,整个峰顶的冰雪都化开了,可是,冰化之水并没有如瀑布般向巨峰四周流散,而是全都聚在了峰顶,且因冰化为水后体积有所下降,随着水位整体下降内收,反将外围周边一圈露了出来。   当磅礴生机扩散至此,嫩绿的野草,野花杂树,低阶灵草灵植,继而中阶、高阶灵草灵药旋生旋灭,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存竞争后,化作了一种形似兰花草的五色灵草与一株株低矮却虬结的小小灵树,它们上面缀满了拇指般大小、红灯笼模样的一簇簇果实,另还有一些外形非常巨大、灵气充裕至极的紫灵芝,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高级灵株。   它们围着整个山峰绕了一整圈,就如同一圈弯弯翘翘的美丽睫毛。   而那琉璃冰镜化水而成的澄澈水镜,仿佛五色,可在日光之下,却似万色具备,更是深邃得连他们都看不到底,比之琉璃冰镜之时,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整体看去,就像一只始终注视着苍穹的、玄奥深邃的眼睛。   看着这一幕幕的变化,很多炎夏人心中陆续有了一个答案。   章羽彤也适时的出声为所有人解惑:“这就是瑶池。”   “这就是瑶池啊?!”她的话才出口,就有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落叹气道。   虽然这个峰顶天池足够神奇,但是,距离传说中,人们想象中那个所在,差了实在不止一丁半点。   章羽彤微微皱了皱眉,却还不待她本人说什么,就有旁的人不满道:   “传说中还有一斧开天的盘古呢,咱们要真能请出这位,哪还容得了那些世界骑在咱们头上,一个个全都能给他一斧了账……传说是一方面,真实的世界进程同样不能忽视,不然,那和凭空杜撰、空中楼阁的瞎想有什么不同?”   章羽彤却话锋一转,说道:“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一个问题。”   说着她将之前众人探讨的出世修行、入世修行,在城市中修行,在山林中修行的不同思辨给大家做了个简略的分享。   众人都听得若有所思。   “咱们下去吧。”章羽彤一边说着,率先双脚步虚空如下台阶般从高空降下,很快就双脚踩在了“瑶池”岸边的一块巨岩之上,其他人也都随他一道降落下来。   “按照九州之主的规划,并不是要让我们离群索居,学那些隐士高人,现在的时势,也给不了我们那种悠游逍遥的修行方式。”   “在不远的未来,按照九州之主的构想,会将现有的九州世界分割成为三层。   第一层,是海量人口繁衍生息的城市,其特点是高效、智能、现代化。   每一个新生的人类,不仅身具不俗的天资,还将受到最好的教育,具备完整的认知探索世界的眼光,同时,这些城市也如同一个个被小心呵护的温室,能让所有新生儿,还有还阳者以最快的速度修行到金丹以上,把他们都送到‘大道’的门槛前。   第二层,则是这一百零八异象古迹,外加不周山、云梦泽、十万大山这些神异之地。   这些地方本身就比那些城市所在之地神异,随着九州之主有计划地倾斜扶持,以后还将越来越神异,这些所在,将成为真正的洞天福地,那些城市中成长起来的‘温室花朵’,若真有坚定的求道之心,可借之得到更好的磨砺成长,能助人更快的修至元神境界。   反过来,若是道心不坚,也会更早的暴露凸显出来,到了那时,要么正视自身,在痛苦中矫正,要么返身回城。   相比于如温室般的城市,这里更像是一座天地烘炉,要么加速炼成真金,要么加速变成废铁。   这两层是基础,除此之外,还有第三层。”   她转眄环顾,所有人都凝神专注。   “这第一层世界、第二层世界虽然相差悬殊,但相较于第三层,它们却有一个共同点,即它们都有坚实的现世物质依托。   而第三层世界,则更多根植于人心幻想之上。”   “这第三层世界,根植于炎夏神话传说之上,咱们脚下的瑶池就是其入口,当然,若真依照传说,南天门应该才是,之所以做了这个改动,是因为瑶池就在咱们脚下,刚好能做第二层世界与第三层世界的连接。”   她话说到这里,有人便已迫不及待的问道:“章宫主所谓的第三层世界,便是传说中的仙界,对吧?”   章羽彤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   “按照九州之主的构想,第三层世界只是一个统称,其内涵应该更加无限,比如,传说中的三十三层天,甚至天外天都可以打包装里面……既要给它一个比较明确的范围,却又不主动给它设限,目的是方便它承载更多的、甚至无穷的可能性。”   众人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也大约明白了人心思潮与现世之间的互动影响,他们便也明白,对九州之主而言,炎夏兆亿人心思潮中对仙界的无穷构想,只是祂创造这“第三层世界”的原材料,素材之一,却非要完全仰赖于此,祂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进行更有目的性的“加工”,最终做出属于祂自己的“产品”,而不是被人心思潮挟裹,去造就一个与神话中一般无二的仙界模样。   大概说来,这“第三层世界”就像是一个袋子,九州之主不仅想把仙界装进去,若是可以,也能把其他想要的东西也装进去,且为了将来不产生“排异反应”,在一开始便有意避免其百分百仙界化,同样,为了将来能够随着心意去“装装装”,不至于被“撑到”装无可装,这个袋子有形而无界……这一切看似玄妙,用个更让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说法,就是粗字加黑特别备注“一切解释权归九州之主所有!!!”   章羽彤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给众人充足的消化时间。   许久之后,她才继续道:   “我之所以赶在论道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将你们唤来一聚,也和此事有关。   虽说大道之路千万条,每人所走道路都有不同。   但是,为了方便这第三层世界的成型,我们需要借助这一次论道将一些最基本的理念植入九州、蓝星、乃至所有阵营所有演化下界的无数人心之中,作为一个基本的理念共识。   再就是,我们要借助这次论道之机,将‘仙’这一个概念深入人心,无论你们走哪一条道路,元神层次突破之后,便都是仙。”   一众出身于炎夏体系的修者也还罢了,那几个三真神阵营出身之人却一个个骇然色变,其中一个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男子道:“我……我们也是仙?”   章羽彤道:   “殊途同归,万道同源。   无论是出身炎夏阵营,还是非炎夏阵营,九州之主认为,世界走到这一步,应该在一些大方向上形成基本共识。   受无数人心祈愿,信仰敕封而成就者,皆可称之为‘神’,以自身修持为主,突破层层关隘,进化到更高阶生命层次,皆可称之为‘仙’。   神可以是正神,邪神,魔神,仙也可以是道仙,魔仙,异仙……你们但凡觉得哪种合己心意,便去认领即可,若是都不合意,自己生创一个也行,但大框架不能脱离。”   一众非炎夏出身的“仙”人一个个面露苦色,他们原本还觉得捡便宜了,机缘天降,被九州推了一把,生命层次向前大大的迈出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原本因真神眷顾,信仰加持才达到相当于元神境巅峰层次的他们,因为九州之主这一推,让他们对真神信仰加持的依赖降到了史无前例的低点。   就像被推出水面的鱼儿,不仅没死,反而更加强壮,活蹦乱跳,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需要水也能活得很好!   可现在,我们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仙”了?   他们都是心思机敏之人,对眼下历史知之甚详之人甚至联想到了炎夏几千年前那位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的始皇帝。   现在这位九州之主,是要效仿先人故智,给他们套个紧箍吗?   且不说给他们冠上一个“仙”的称谓是何等别扭,这事实上是对他们的一种收编啊!   他们心中有些苦涩,若真接受了这个尊号,以后的日子有他们难受的,九州之主不可能因此就把他们当自己人,而他们自家的真神很可能不会把他们当自己人,而是翅膀硬了想了单飞的二五仔,夹在中间的他们该如何自处?   想明白其中关窍,他们一个个面露苦涩。 第三七三章 新九州的格局(三)   哪怕知道章羽彤这番言语实乃九州之主的意思,他们依然不想如此怪怪就范。   他们都纷纷面露碍难之色,表示这么重要的事情,绝非他们就能决定。   “而且,我们仅能代表我们自己,若没能得到真神的授权,我们的表态也根本无法代表整个阵营的意思。”   所以,别说我们不想就范,哪怕我们依着你们的意思在这论道大会上公开表了态,也不可能真就形成既定事实。   哪怕他们个体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依然不能决定整个阵营的大势方向。   听了这明显的搪塞之语,章羽彤却没有着恼,反倒是早有预料般,颔首道: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你们自然也有表达自身观点的权利。   我之所以要赶在论道大会正式开始之前与大家互通声气,就是要让你们内部能够充分的沟通探讨。”   听她忽然如此好说话,几人心中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刚放下的心就又立刻高高的提了上来。   “这是我们提出的第一个设想,另还有几个设想……”   话才刚出口,她就见几人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她却脸色一正,道:   “在我说这些之前,我觉得咱们应该提前统一一下认知。”   见她神色郑重,几人也跟着郑重起来,“您请说!”   “九州世界这次确实安稳的度过了危机,可你们以为,九州世界真就彻底安全了吗?”   众人一怔,而后,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见此,章羽彤神色稍微缓和了些,颔首道:“你们知道这点就好。”   “一场劫波结束,又一场劫波却已在悄然酝酿。   你们千万不要把刚经历过的那一场视为九州浩劫的上限!   一来,因为我们准备充分,应对得当,背后有蓝星九州两个世界的联手,可更重要的是,这种以小世界未注的博弈,对任何一个大世界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们都要有一个积累经验,熟悉上手的过程,不可能一上来就下很大的注,每个大世界都需要这样一个练手的阶段!   因为这种种原因,咱们才能以现在这看似轻松的姿态度过这一劫。   可这一次如此,下一次却就没有如此轻松的好事了。”   说着,她的眼神在场中所有人脸上扫过,道:“咱们第一局赢了,可你们知道吗,根据九州之主的判断,这一局很可能是其他大世界有默契的送给我们赢的!”   所有人闻言都神色骤变,眼神中却多少都有些不信,怀疑她是否在危言耸听,有人失声道:“送给我们赢?祂们能有这么好心?”   章羽彤问:“第一局每个大世界下注的小世界数量都不太多,这是我们能够轻松了局的重要因素,我刚才说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每个大世界都需要一个积累经验练手的过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限制了这些大世界下注的数量?”   众人皱眉深思。   章羽彤没有卖关子,直接抛出了答案。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九州世界的上限!”   “每一个本源小世界,因其本源有限,其所能承载的力量上限也都非常有限,而根据无数天行使用一次次死亡换来的情报,我们更清楚地知道,一个初始本源小世界所能承载的力量上限只相当于筑基境初中期层次。   哪怕这些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底蕴深厚,投入天赋、血脉都非凡的生物或族群,其成长上限也卡死在这里。   要想让它们继续成长,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秘法使初始本源小世界不断的彼此融合,随着其内部所蕴世界本源增加,小世界所能承载的力量上限才会增加!”   “随着一次次融合,这些小世界终于能够承载堪比元神境层次的力量……那么,你们觉得,到了这一步,这些小世界还能够继续融合吗?”   继续融合,这些“小”世界的承载上限就会超过元神境层次,而考虑到这些大世界的深厚底蕴,一旦世界上限放开了口子,其内生命几乎不会有瓶颈障碍,便会形成一个由上到下合理的金字塔力量结构。   其内最强生命的力量层次远超元神境层次,若与九州世界元神境修者相遇,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虐杀。   十九个本源小世界分属九个不同大世界,这说明,有不少本源小世界同属一个源头,它们是具备继续融合这个条件的。   那么,为什么没有呢?   难道他们都将君子之风,不屑于倚强凌弱,偏要让自己在同一力量层次与九州世界放对?   当然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不能如此!   仔细一想也很好理解,九州世界是诸界认可的“博弈平台”,本该给博弈各方提供一个对局的舞台,可若是参与者的体格超出这舞台本身的限制,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参与者进不来,二是舞台被撑爆。   而这场世界赌局不是一局两局,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九州世界若是被毁,大家都没得玩,要不然只能换其他玩法,这是所有大世界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本来可以变得更大体格的参与各方,不得不团着身子再一个狭促的平台上战斗。   而这又能隐隐窥见其他大世界对九州世界的态度,九州之主这个“创始人”确实碍眼,需要想办法踢走,其中的炎夏属性、蓝星属性也统统可以洗掉,但世界本身却需尽可能保存下来,不仅要保存,还要大力发展!   想到这里,众人才彻底明白章羽彤所说,第一局是其他大世界有默契的故意让九州赢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胜利,九州世界晋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世界上限自然就不再受到元神境巅峰的限制。   而在这个全新的层次中,无论蓝星还是九州都是毫无经验初体验的纯新人,而源出各个大世界、在不同小世界扎根的生命却都相当于“还阳重生”,走起来那叫一个平坦顺遂。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都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噤。   若真如此,这第二场劫波该何等惨烈,他们实在是不敢想象啊!   章羽彤似乎还嫌众人的压力不够,继续加码道:   “第一局每个大世界出了十颗世界本源之珠,共诞生了一百一十个初始本源小世界。   而现在已经开始的第二局,则是每个大世界直接提升十倍下注,总共有一千一百个初始本源小世界参与。   上一次,一百一十个初始本源小世界最终在九州融汇成南北两界,其疆域总面积相当于原九州的两成左右。   而每一次世界本源的融合,小世界上限提升,其新世界的疆域面积都会大于原来两个小世界之和,会有不少额外新增之地在小世界晋升的过程中诞生。   所以,哪怕只是最保守的估计,下一次当这些小世界彻底融入九州世界后,其疆域总面积至少也是现有疆域的两倍以上!   再加上其内生命个个都相当于是转世重修,而咱们在这个新境界的积累才刚刚起步,底蕴等于零。   你们自己想想彼时我们面对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什么样的局面?!   无法想象!   不敢想象!   所有人都已经汗流浃背,心若寒冰。   原本因为突破到全新境界而有些飘飘然,洋洋得意的情绪已被这忽然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寒意冻得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而且,举一反三。   第二局就已经如此令人绝望,那么,第三局呢,第四局呢……   九州之主能够坚持多少局?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之后,章羽彤再次缓缓开口道:“所以,飞升计划不仅不会因为这一波劫难过去而停缓,反而会在蓝星世界与所有演化下界更深入的贯彻推行,你们能够理解吧?”   这一次,众人再无一丁点犹豫,齐齐点头。   理解,完全能够理解!   这不过是提前为第二次劫难降临而积累弹药罢了。   想到九州世界即将遭遇的未来前景,他们恨不得九州世界立刻武装到牙齿,哪会顾虑从蓝星抽血过多这个问题。   “而且,因为九州世界经历这次晋升以后,各处名山大川变得更加神异,对于元婴境以后、真心有志于求道之人来说,成长环境远比蓝星世界更加优渥。   因为这些原因,九州之主已经与炎夏中枢达成共识,在确保蓝星世界炎夏大局稳定的情况下,原本只针对元神境巅峰层次的飞升接引将逐渐向下覆盖,一步步向元神境中期,初入元神者,乃至元婴境修者,都将进入飞升序列。   在未来的蓝星版图中,修者力量层次只截止于金丹境界,当然,因为演化下界本身的特殊性,只有元神境以上修为才能顺利完成升维蜕变,飞升还是得在其修为层次突破元神之后。”   她说到这里,眼神停留在几位非炎夏阵营的修者身上。   在她眼神注视下,他们心下明白,这应该就是章宫主要说的第二件事了。   哪怕是为了确保炎夏阵营在蓝星世界的绝对霸主地位,这个飞升计划都不可能只停留在炎夏阵营内部。   若是炎夏阵营强者统统飞升离去,其他几个阵营却还大量保有相当于元婴层次、元神层次的强者,那还得了!   所以,只要炎夏确定了态度,其他阵营相应的强者不飞升也必须得跟着飞升了!   而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阵营对内部的统治可远没有炎夏这般大气从容。   底层与上层的关系,参考一下毁灭真神阵营自古以来就有的种姓制度就可略窥一二。   外部因为炎夏这个“太上皇”的存在,处处掣肘,不得伸展,只能向内挖潜,加上信仰体系对人口的极端追求,底层如小白鼠一般繁衍,这就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上层之所以平静视之,是因为随着境界越来越高,个体所能掌握的力量彻底胜过了群体的反噬。   可若力量层次只截止于金丹层次,超过这条线就要被飞升离开,那现在能够稳稳镇压的局面就没那么保险了。   牵一发便动全身,更何况,这何止是牵一发,根本是整把整把的薅拽,若不想局面大坏,从现在开始,在九州世界给出的这个“平稳过渡”的时间内,就必须对整个社会结构做大调整,动大手术,将高层飞升离开而遗留的权柄更多的向下层转移,尽最大可能平息那有可能爆发的隐患。   他们也想明白章宫主在此提前放风的意图,以炎夏阵营的立场,同样不想他们内部出现过于颠覆性的剧变,九州世界的劫难一波接一波,蓝星世界的主基调只能是和平稳定,任何急剧暴烈的变化,不仅会对蓝星世界的发展造成影响,同样会影响到九州的蓄势。   他们自认为已基本把握到了章羽彤发起这场小聚的目的与基调,可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言语依然差点惊掉他们的下巴。   “随着时势发展到这一步,蓝星九州的定位也越发明晰,而随着蓝星各阵营飞升者数量猛增,炎夏方面也还罢了,不愁没有容身潜修之地。   可对其他阵营的飞升者来说,就难免显得有些不公,九州现有的各处神异之地,都是基于炎夏人心思潮,契合炎夏修行体系的所在,对炎夏飞升者来说,自是修行圣地,可对非炎夏阵营的飞升者而言,成长环境还不如蓝星大本营呢。   九州之主的意思,就是在九州世界给你们一片属于你们自个儿的大本营。”   说着,她看向光明真神麾下两位飞升者,道:“譬如你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把奥林匹斯神山从蓝星搬过来,九州之主借着这次世界晋升的余力,赋予其神异,形成一处独属于你们的,绝不下于咱们脚下这昆仑山一般的修行圣地。”   而后,她又看向其他几位,“你们也一样,都以你们现有的某处异象古迹为基,在这九州世界为你们量身打造一处修行圣地。” 第三七四章 新九州的格局(四)   她这番言语,完全在众人意料之外,一时怔怔不知作何言语。   章羽彤反倒是过来开解他们,笑道:   “此事关系重大,非是你们几人就可做主,但其中利弊咱们不妨在此敞开了论一论。”   “异象古迹在蓝星各阵营力量体系还未成熟健全之时,确实很特别,可当蓝星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这些异象古迹能够实际发挥的作用和其当下真实地位,你们不妨自己想一想。   它们留在蓝星,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个有些特别的古董罢了。   而若将之迁来九州世界就不一样了,既是要塞堡垒,又是最与不同阵营飞升者契合的培育储备基地。”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些从蓝星迁来的异象古迹的‘产权’问题,九州之主除了给各方提供一个落地的平台,不会过问其他任何东西。   这也是九州之主向各方释放出的巨大善意,此前,非炎夏各方想要在九州世界立足可都是要用血汗去拼的,若此事能成,非炎夏各方真就在九州世界稳稳的扎下了根,有了属于自己的大本营。”   “咱们可以先迁一地作为试点,若是可行,便可根据飞升者数量的提升而循序渐进,将更多异象古迹迁来此界。   这些异象古迹可以与炎夏现有这些异象古迹一起组成一个广义的、更大范围的第二层世界。   同理,还可在此基础上组成一个范围更广、囊括更大的第三层世界。”   这番话也讲得入情入理,可他们同样知道,若局势真如此发展,九州之主能够得到了什么。   他们虽非炎夏人,却个个都是炎夏通,哪怕是那些从演化下界飞升上来,在飞升之前对炎夏毫无了解,只有一个笼统的“神秘东方”的印象,可自从飞升上来之后,他们也都迅速的成为了炎夏通。   炎夏古话中有这样一句话,“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这话放到蓝星穿越后这个宇宙环境,此话反倒更有普世性。   他们相信,九州之主会如章羽彤所言,只负责提供一个落地安置的平台,不会对这些所在有丝毫染指觊觎之心,因为祂根本用不着。   祂看似什么都没捞到,还从九州世界内部割出了好几块与人,九州世界的“纯度”似乎都因此而有所下降。   可实则,若此局能成,九州世界就顺理成章的与其他阵营同样以兆亿计的人心思潮搭上了线。   从此,九州世界就再非炎夏一家的九州,而是蓝星所有阵营人类的共同精神家园,九州之主不仅是炎夏文明的某种具象化身,也将是整个蓝星所有文明阵营共同的某种具象化身,这就如炎夏古代的大唐天子同时也身兼天可汗一职,既受大唐子民朝拜,同样也受其他诸族子民尊奉。   这已经涉及到对人心领域的争夺,虽然并不涉及具体的信仰之争,可多少也触及到了以信仰为命根子的诸位真神的敏感地带。   想到这里,他们也隐约明白,按理说,这种大事,九州之主直接与那几位分说就好,何必绕这么复杂的一个圈子呢,可此刻却隐约领悟到,此话若是九州之主向那几位存在当面提及,这会让双方都失去转圜余地,现在通过章羽彤和他们转述,便有了充分的讨论空间,章羽彤也可以慢慢的条分缕析,阐明其中厉害关窍。   想明白这些,他们看向脸上依旧散发着和煦微笑的章羽彤,心中都有些忌惮了,真怕她嘴中再蹦出什么动摇心神的新设想、新构思。   她已经提出了三个设想,一个比一个难以招架,而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章宫主,您还有什么设想吗?”一人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章羽彤笑眯眯的道:“没了,暂时就这些。”   “好,我知道了,这次小聚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处置此事,是否能够通过,皆应贵方所请,我也不敢保证,但定会赶在论道大会之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其他人也都纷纷做了类似表态。   没过多久,这场第一批“仙人”在昆仑瑶池的小聚就干脆利落的收场,大家在约定好下次论道前夕相聚事宜后,便利落的各奔东西。   至于这场论道大会本身的相关内容,除了最开始章羽彤有些方向性的要求指导,大家根本就没再具体谈及。   当这场小聚到了尾声,所有人都明白一点,这场论道大会固然非常重要,意义也非同一般,可真正着紧的东西,却在这场论道大会的“幕后”。   若他们还是元神境层次的修者,心无旁骛,一心沉浸在论道大会本身,是求道修行的不二之法,可到了他们现在这层次,若眼光还局限于此,那就未免有些格局不够。   功夫在诗外。   直到其他人都散去了,这处昆仑瑶池,只有章羽彤与另外十几位随她一道从道宫总部离任之人滞留于此。   他们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从道宫离职,而九州道宫的影响力何其巨大,为了避免藕断丝连,断得不干不净,他们现在算是被章羽彤强“押”着,除了此地,也暂时无处可去。   周围都是自己自己人,章羽彤也变得轻松不少。   再次看向之前提出城市与山林,出世与入世修行之辨那人,道:   “这些地方现在人气确实不太多,可是,一旦飞升限制进一步下放,这些地方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红尘之地’,到了那时,你就是想寻一处清静修行的所在怕是都不容易。   要想一个人便盘踞一地清静修行,那真的要有非凡的本事才成!   和城市修行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家交游往来者,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境界,求道者遍地都是,真就是元婴不如狗,元神满地走,再加上九州山川被特别的神异强化,成长进步会更加容易。”   说到这里,不少人已经有些悠然神往。   章羽彤却笑着继续道:“这还只是第二层呢,这是为元婴境、元神境搭建的舞台,咱们既然已经超脱元神境界,那就不要没出息的去与他们抢食。”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瑶池之上的冥冥虚空,道:“真要有心,等第三层世界搭建起来,去那里谋个职位当当。”   话至此处,她看向那位有着强烈入世情结,不耐清静修行的同伴,笑问:“你说,天庭那些官儿,算是出世修还是入世修?”   那人早没了之前指责九州之主过失的劲头,只是喃喃:“应该……都可以吧?”   他心中却没来由的担心,想着,自己之前图嘴上痛快,言语中对九州之主诸多不敬,这……会不会在未来天庭的升迁调任中有负面影响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道宫离任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在野”之人,自然嘴上怎么痛快怎么来,就是九州之主当面,他也敢痛斥其非,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虽然暂时变成了“在野”,却在候着更大的“缺”,这个时候,九州之主在他心中的分量,忽地就千倍万倍的加重起来,再想从他嘴中掏出刚才那般言语,那已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他这副姿态,很多人都会心一笑。   章羽彤也心中莞尔,对于此人性格,大家都是深知,真要说尽职尽责,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他喜欢做事,珍惜手中权柄,却从不从中谋取私利,他似乎只是沉迷于这种废寝忘食工作狂状态本身。   这也是炎夏现在修行体系有别于某些传统认知的一个地方,修行问道和清静无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必然的关联,天赋异禀,修为精进者,既有喜欢清静无为的,同样不乏这种喜欢红尘庶务的,成道与否,精进与否,与之关联并不紧密,这只是不同人的性格而已。   当然,因为一些传统价值观的影响,大家总会有意无意的对那些清静无为的修者以更多的好感。   这也是他刚才那一通抱怨的原因。   ……   姜不苦一边分心旁观了章羽彤主持的这场通风小聚,一边盘着“核桃”。   在他掌中,正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光团,尤以其中五颗最为巨大,耀眼夺目,在他手掌盘弄之下,宛如实质,而在这五颗之外,还另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出没在五颗“大核桃”的缝隙之间。   它们的本质,是一段段天道记忆,还是一段段承载了星球、乃至亿万众生浓烈灭世情绪的天道记忆。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揣摩,他发现,它们的“质地”,最关切的两个要素,一是那段天道记忆起止时间的长度,二是其所承载的灭世情绪的浓烈程度,至于天道记忆形成时段星球彼时的真实现状如何,反而不重要,那是可以轻易被兆亿人心加工的物事,唯有岁月,唯有时间,是唯一的尺度,也是唯一不会被人心思潮影响撼动之物。   他审视着手中这些皆带有浓烈灭世情绪的天道记忆所化的光团,心中有无数念头旋起旋灭。   不仅是人身的他,神性侧的祂同样调动了自身所能调动的最大力量。   这些天道记忆因为其中浓烈的灭世情绪,被蓝星意志嫌恶的称之为“难消化的瘤节”,蓝星意志都难将之消化,更遑论此刻的他。   所以,他若抱着蓝星意志相同的思路,想要将之彻底消化之后再化为己用,那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   既然难以消化,那就干脆不消化。   他很自然的便联想到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的处理方法,虽然与之相比,他手中任何一颗光团,哪怕捡其中最小的一颗,其质地都远超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所承载的岁月重量,但思路却是可以借鉴的。   也正是有了掌中这几十颗,总加起来其中所携岁月的重量达到一亿年甚至两亿年,这才给了他去设想第三层世界的勇气。   不过,鉴于九州世界现在体量还太小,“载重量”有限,他最终捡出了其中最小的一颗光团。   他念头朝里面感应了一下,立刻便感觉涛涛洪水弥漫天地,整个世界仿佛都淹没在了无尽水乡泽国之中。   无尽生灵在其中哀嚎挣扎,唯有一种生物,他们两脚直立、腰缠兽皮,除了绝望之后,知道采取其他方法自救。   不过,其中大半所谓自救,都是去乞求、去跪拜某些神灵,期望这些存在将他们带到某个避水的高地或者永不沉默的大船上,已躲过这弥漫世界的洪水浩劫。   唯有星球某处,他们拿着工具,挽着裤管,正面洪水的肆虐,疏通大地,开凿大山,狂妄的想要以人力驯服浩劫。   当这些片段从他脑海掠过,姜不苦立刻明白这段天道记忆的原型。   这想必就是诸多人类文明共有的浩劫记忆,大洪水。   他想着,要想让这颗天道记忆尽快起效,自不能老老实实的坐等其演化。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去,目光似乎穿过了世界的阻隔,看到了那个最为奇特的演化下界。   ……   第二蓝星。   此星作为炎夏第一个演化下界,而且,其“天道核心”乃是原版天道记忆,不是拓印板,更不是拓印剪裁拼凑乃至杜撰版,此界所具潜力,乃是所有演化下界之冠。   这是它有别于其他任何一个演化下界,最为独一无二之处。   这时,师绾暄正懒洋洋的、漫无目的的“漂”在这世界上,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透明而巨大的水母,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汪洋泽国,而她就这么随波逐流,任意东西。   反正又没有事情可做。   人间或许还有一些腌臜事没有料理干净,可于她而言,甚至于所有合道之灵而言,这个世界在降临者离开之后,整个世界都已经变得安稳清静起来,波澜不惊,一眼可望到尽头的死水一潭。   很多合道之灵觉得这很好,反正此身早已非人,生命与整个世界等长,真正做到了“与天地同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他们开始适应这样的生命状态,同样不忘求道精进。   可在师绾暄而言,她只感觉乏味,无聊。 第三七五章 新九州的格局(五)   按理说,现在这环境,已经完美的契合了她的需求。   奇妙的状态,奇妙的世界,稳定的大环境,若真只是想要个求证大道的绝佳机会,现在的她已经完美具备了这一切契机。   只需要耐得住寂寞,大道就在前方。   可能这个时间会比较漫长,但对于生命形态已经与世界相合的她来说,这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她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反省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恰好就是那种不太耐得住寂寞的人。   自己主动断了在仙古世界的大好前途,在蓝星炎夏重新开始后也连番变故,对大道的追求固然是有的,可同样有另一重因素在驱动着自己如此做。   爱折腾。   若是没有波澜,那也要主动掀起波澜来。   爱变化。   若未来是可预见的一成不变,那也要主动弄出些变化来。   所以,现在这种明明极好的求道环境,可她却渐渐有了一种仿佛在坐监的感觉。   就在这时,她忽觉一道细微的波动,仿佛一枚无法防御的钢针,向她念头最深处刺来。   她当即色变,瞬间便使出了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二种解数,来应对这一枚“钢针”的入侵。   可是,这一切解数在这道侵入的、看似细微至极的波动之前,都显得如同幻象般无力。   她只能带着惊悸的情绪看着这缕细微波动刺破她于念头中设下的层层防御,直往她念头最深处、也是最隐秘、最脆弱处逼近。   感受着这缕细微波动层层破防的全过程,她心中反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惊叹。   哪怕在没有化为现在这种形态,还是人身的她,就自信乃是此道大家,在修行之道才刚起步的整个蓝星世界,她哪怕不敢自居第一,稳居前三也是有这自信的。   及至化身为合道之灵,与一个世界相合,变成近乎天道般的存在,此界众生,万事万物莫不在她关照之内,念头自由游走在亿万人心之中,如闲庭信步般轻松如意。   任何心灵秘法,特殊手段,在她的手段下,都不能起到丝毫拦截之效。   她从来都是侵入者,从不知被侵入,特别是被她以那般犀利手段侵入是个什么感受。   现在,她体会到了。   完美的体验,几乎再现了她以往行径,唯一的区别就是,角色互换了一下罢了。   以前,我在别人身上做过的事,现在,换别人在我身上完美重现。   “这就是炎夏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她心中如是想。   也是在这时,那缕细微波动在本可以直抵她念头最深处之前,自己停住了“脚步”,一晃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形态。   而待看清来人之后,她瞳孔猛然一缩。   “姜爷?九州之主?”   她虽然并未与这位堪称天变之后最传奇的人物有过直接照面,但只要修为到了一定层级的存在,又有谁不知道这位呢。   更何况,她曾长时间作为炎夏智能网络体系的管理者,凡是在智能网络中存在过的信息,她都能翻阅,所以,她对这位存在的了解也远比常人更多,其他修行者了解最多的是他老年的形象,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天变之后他的形象变化轨迹。   所以,她虽从未与之直接照面,但在看清其形貌的瞬间,就立即知道了其人是谁。   同时,对他如此轻易便突破自己层层心防的手段也变得坦然起来。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诞生,都是因为他,而现在的她,不过是寄附于这颗星球之上,数以万计的合道之灵中的一员,双方现在的差距,大到连放在一起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可很快,她心中就生起一些疑惑。   自己分明是第一次直面这一位,可为何有那么浓烈的熟悉感呢?   她确认这不是错觉,更笃定这不是巧合,虽然双方差距悬殊,但修行这么久,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她心中迅速筛检起来,一道道影像在她心中瀑布般刷过,这些都是她在蓝星炎夏重生后接触过的存在,不仅包括人类,也包括非人类。   很快,这瀑布般的影像定格,变成了自己与同一个人在每一次接触后的所有情景再现。   姜平!   那位同样外表平平无奇,可从头到尾,此人都是降临者中表现最为惊艳的存在。   也只有他,但凡有招,她都会亲自跑一趟。   “原来症结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恍然。   同时心中有点想笑,原来,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人人尊崇的姜爷其实也是有些小心眼的啊。   她这一切念头活动,都是在姜不苦现身的瞬间完成的。   其表现在外的,只是稍微一个愣神,便以谦恭的姿态迎接了九州之主的垂顾下访。   至于九州之主以这种方式强入是否有些欠妥当,那当然是——不存在的啦。   看着她以炎夏古礼盈盈一福,姜不苦轻轻点头示意,没有与她寒暄拉个家常什么的,便直接进入正题。   “九州世界正在酝酿一次蜕变,需要很多合道之灵的帮助,我想着你也算是开此道的祖师爷,便直接来问问你的想法。”   师绾暄好奇问:“什么样的蜕变需要用到我们?”   虽然此界不时有飞升者被接引去九州世界,但她对九州世界的了解并不多,炎夏中枢也没有义务向他们时刻通报这些事情,所以,她是真不知道九州世界现在到底是何种模样。   姜不苦便大概将从十九本源小世界融入之后的九州大势与师绾暄简单说了下,同时也介绍了一下现在为应对第二局更激烈的变化所做的一系列应对,并重点介绍了需要他们这些合道之灵参与的部分。   听完他大略的介绍,师绾暄眼中立刻泛起了明亮的光芒,兴奋道:“你想在九州世界开辟出一个类似于第二蓝星这样的世界?”   姜不苦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   “有所参照,但却不止于此。   这个新世界,与其说是一个世界,我更愿意将之视为一个宇宙,它可以很小,只容纳一两个世界,也可以很大,可以装进去无穷可能性,当然,此无穷不可能是真的无穷,但你应该可以理解其中意思。”   师绾暄立刻点头道:“明白明白,您不是说了嘛,有形无界,所以,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我们不能主动为之设限。”   姜不苦颔首道:“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而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做得如何几乎决定了其未来高度。为了达成这一个目标,我反倒不敢让第一颗天道记忆自然演化了。”   师绾暄赶紧点头道:“若是自然演化,这个世界就会本能的形成一个规则闭环,这显然与您的设想不符,我们需要在其自然演化的每一步进行人工干预,使其在能够演化成一个世界的同时,又能留下足够大的开放接口。”   哪怕心中早有期待,听到她这番言语,姜不苦还是非常高兴道:   “看来你确实理解了我的想法,要做成此事,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合道之灵协助,甚至,随着以后这个现在还只停留在构想中的世界越来越大,整个体系对合道之灵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我就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师绾暄眼中放光道:“您是邀请我吗?”   “对。”姜不苦点头。   师绾暄道:“我有一个要求。”   姜不苦道:“你说。”   “我要深度参与,全面负责此事,而不是只作为一个合道之灵,只输出身为一个合道之灵的力量!”师绾暄斩钉截铁道。   姜不苦犹豫了一下,道:“你可以如在此界一般,做所有合道之灵的领袖,具体的行事也有你负责,不过,你不能擅自行事,每一个行动都必须得到我的明确授权才可以施行,当然,你若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申请说明,只要经得我的同意,你也可以依照你的意愿行事。”   师绾暄激动得差点要原地蹦起来,忙道:“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啦?第一步,第一步自然是招兵买马,这样的大计划,我一个可搞不定,不知道把这里所有同道全拉过去够不够……”   她叽叽咕咕自语着,姜不苦赶紧出声制止,道:   “此界合道之灵你可以拉走一部分,但却必须以确保此界稳定过度,不能以损伤此界根基为代价。   你的目光也不要只局限在这一界之内,自从此界开创了一种全新模式后,演化下界的数量与日俱增,合道之灵的数量自然也很多。   而且,随着修者以此法合道之后,会有一个剧烈的、仿佛突变一样的蜕变期,能力会在短时间内有一个质的提升,原本刚刚好满足一界需求的合道之灵数量会立刻变得‘拥挤’起来,正好趁这机会匀一些走。   你若真的拿定主意,我可以给你更高的权限,让你可以从所有演化下界挑选合适的同伴。”   师绾暄高兴道:“好,好,好!”   连道了三声好,她直接伸手向姜不苦讨要权限。   姜不苦却没有立即给她,而是神色郑重道:   “不急,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   九州世界的情况和不像这里这般安稳,以后,这个酝酿中的第三层世界更会成为与诸界对垒博弈的最前线,未来都会面临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会很不安稳,很不安全,不是一时,而是一直如此,永远如此!   所以,你还是自己现在就想清楚,因为你一旦做出选择,就彻底与九州世界绑定,到那时你就是后悔想要下船也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之所以要特意强调一番,是因为面前这人身份的特殊,他不是蓝星世界土生土长的炎夏人,她对蓝星、炎夏、九州之类并没有那种发自灵魂的认同感,自然也没有哪怕是死也要捍卫的使命感、责任感。   而且,仙古世界也是九州世界必然要面对,要敌对的。   他怕到了那时她才后悔今日决定,彼时的她虽与九州世界绑定,不是想脱离就能脱离,却也是可以消极怠工的,甚至做着“高喊前进,大步后退”这种操作,当然,作为一界绝对主宰,她若真有此举,他是可以随时制止甚至直接撤换的。   现在提前把话说到明处,也是堂正处事之道。   因为在这个构想中,师绾暄确实有其不可替代之处,虽然若是仔细调教,其他合道之灵也不是不能胜任,但绝对没有她这么灵醒,他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她便立刻会意,甚至脑子里已经有了非常清晰而具体的施行步骤。   虽说缺了她也不是不行,但无论是效率还是最终的完成度,都不可能有她直接参与甚至主导这么显著。   与她一番简短交流之后,他心中更是笃定了此点。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在一开始便跟她将其中利害和所有关窍全都一一点到。   却不想,面对他郑重发出的危险预告,师绾暄没有一点犹豫,神色间反倒有种迫不及待的意思。   “没问题,您放心,我想得非常清楚……您让我知道了这样的事,却把我撂在此界一隅,那才是对我无尽的煎熬折磨呢!”   听她这番恳切的言辞,姜不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既然此事处置妥当,姜不苦也没再停留,将后续事宜与她交代了一番便如一个泡沫般消散无踪。   师绾暄却如被充满了电一般,变得精力十足,活力满满,开始在此界数以万计的合道之灵中招募第一批班底。   大家都知根知底,哪些人是哪些想法,她都门清,做起来非常顺手。   原本以为在此界会是遥遥无期的“无期徒刑”,没想到转眼间就进入了倒计时。   就在这天,她处理好了一切首尾,即将离开此界,去九州世界大展拳脚之时,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异样气息所吸引。   “咦?这是什么!” 第三七六章 互穿(一)   从道理上说,第二蓝星的“天外”就是脱凡池内,从更大的范畴来说,其隶属于炎夏人道之下,此界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基于炎夏人道之下的一种演化,而不可能出现一种脱出其外,不能被归纳进炎夏人道之下的力量。   这也是这类演化下界的天然局限。   可此刻,师绾暄分明感觉到,这缕从天而降的气息带着一种与炎夏人道完全不同的异种特质。   世界发生如此变化,迅速引起了包括她在内所有合道之灵的注意,且出于此身天然的职责所在,他们纷纷想要将之拦截。   当这股从天而降的气息在一众合道之灵的拦截下仿佛被凝在琥珀中的蚊虫,在虚空静止悬浮,就似触发了这道信息内的某种提前设置,一道玄妙的意念如同微波一般悄然扩散。   当接收到其中意念,所有人都纷纷一怔。   最后,他们将征询的念头传递给师绾暄,希望这位眼看着在此界进入倒计时的老大给出一个决定。   同样也收到了这道异种气息中传递出的玄妙意念的师绾暄先是惊讶,而后心中饶有兴趣的想道:“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与九州之主有过一番直接交流,无论是对九州乃至蓝星的大势,还是对九州之主这位存在的习性都有了更确切的把握,行事也没有他们这般顾忌,便乐得替大家做了这个决定,传念给所有合道之灵道:   “放心吧,有什么问题我兜着……不过,大家还是要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戒与关注,一旦有脱出掌控的趋势,可以立刻采取行动。”   一众合道之灵听了她的言语,纷纷放开了对那道异种气息的禁锢拦截,任其继续投射向第二蓝星之内。   此异种气息从天而降,在极高的天空中稍微盘桓了一下,便径直往炎夏龙气最为稠密磅礴的天京城中扎去。   天京城作为此界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文化、修行中心,其城市规模早已超出了其天京基地市时代的大小,而是一座“城市群落”。   其他且不论,单是每日在这座城市诞生的生者与在这座城市逝去的死者,其数量都是一个大到能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天京大学。   一座在炎夏重归一统后才依照天变前文献记载创立的学校,力求将以往以宗派、家族或其他社团组织形式存在的修行传道模式做出革命性的改变。   此刻,一间聚集了近百人的宽敞教室内,气氛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教室中央,摆放着一个长长的案台,案台上,躺着一个面容英俊的青年,他双目紧闭,浑身冰冷而僵直,一块干净的白色面部盖在他身上,只露出脖颈以上部位供人瞻仰。   在案台的另一侧,则分门别类的摆放着数十种器具,单是不同形制的刀具与镊子,每一种就不下十种。   聚在教室中的近百位学员有序的走到这位青年旁边,以最虔诚的姿态鞠躬致意。   等所有人都做完开刀前的必要仪式后,一位始终守在案台旁边的清癯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他身着白衣白帽,白色手套白色口罩,眼神平静无波。   “我们都已经知道,随着修为境界乃至功法特性的不同,人体组织会发生何等巨变。   以咱们天京大学的地位,宗师级以下的大体资源随时都能获取,哪怕是大宗师级也常有获得,所以,咱们已基本建立起了相对完善的大宗师级以下的人体图谱。   ……所以,今天大家都是幸运的,有一具保存非常完好、身前实力在大尊级巅峰的大体老师给我们一场最生动直观的现场教学……”   正说着的他忽见原本安静听讲的众学员纷纷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不可思议、惊恐莫名这种种情绪。   他眉头一皱,训斥道:   “你们都怎么了,难道是中邪了?”   虽说这种神情在他的课堂上并不少见,但那基本是刚入学的菜鸟,可若面前这些至少有了两三年相关经验的学员来说,这就是大大的不合格了。   “老师,您……您后面,大……大……老师他醒了!”有个女学员尖着嗓子提醒道。   醒了?大体老师醒了?!   怎么可能!   在上这案台之前,不仅经过了重重检查,甚至通过手段对其所对应的信息海洋所载信息进行了核对,直到百分百确认其生命状态,这才得以被真正的放在了这里。   不然,以高阶修者种种奇妙手段,种种以假乱真的假死之法实在不要太多,若是核对不实,在动刀过程中醒来,甚至干脆让假死变真死,那就是天大的事故了,这门顶着重重压力才得以开展的解剖课程很可能都要彻底黄掉。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他猛地扭头看去,就见那原本如一具冰冷石雕安静躺在案台上的英俊青年不仅睁开了眼,而且已经坐了起来,那原本覆在他身上的白布更是被他顺手披在了身上,将其一丝不挂的身躯完全遮掩。   英俊青年目光有些茫然的环顾左右,同时给人一种沉思之感。   “你……你真没死?……不对,不对,无论是气血反应还是身体机能的反馈都说明你确实死了!死的彻彻底底!……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教学老师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胡乱的说着不经大脑、也没甚营养的言语。   英俊青年却没有回应他的问话,继续思索着,哪怕教学老师已经伸手在他身上各处检查起来,一边检查,一边判断,他也无动于衷,任其施为。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我……要……见……你……们……首……领!”   他最开始的发音,带着一种浓浓的异族腔,就像歪果仁说出来的炎夏话。   可他每念出一字,他的发音就越来越正常,越来越附和炎夏人的说话习惯。   教学老师却已经头皮发麻,心中无数羊驼神兽践踏狂奔,他心中更是知道,此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可以处理的范畴,气血化剑,直击教室一角被安放在墙壁隐蔽一角的红色按钮上,瞬间,一种能够穿透人心,哪怕是聋子听到也会立起战栗惊惧之感的尖鸣响彻整个校园。   很快,就见一道道气势绝伦的身影从校园各处飞掠而至,直接破窗而入。   ……   蓝星世界。   秦慎重感受着体内那磅礴无匹的力量正在迅速被世界封印,修为重新跌落元神境巅峰,他扭头对旁边另几位随他一道从九州世界返回的同伴笑道:“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哈。”   他们几个都是飞升到了九州世界,又得九州之主眷顾修为猛地往前进了一步,现在却又被“派公差”返回蓝星世界。   大家嬉笑着闲谈了几句,便在炎夏中枢安排的接待人员安排下,迅速分散,各奔东西。   这次返回,他们都肩负着极为特殊而又极其重大的使命,虽然面上轻松嘻哈,可心中都知道现在所做之事的分量,所以,他们的谈笑轻松也只是表面看上去,内里却都非常郑重。   与其他人辞别后,秦慎重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海东之地。   此地与炎夏本陆隔着巨大的深海,与魔族所在新大陆毗邻,除了极少部分人类居住在海岛上,大半都是住在海市中的鲛人。   因为在这一地鲛人数量在炎夏总人口中占了绝对比例,鲛人习性本就与陆生人类有着巨大的不同,再加上孤悬海外,长期半独立发展,同时也是炎夏中枢的有意引导,形成了一种完全有异于炎夏本陆的另一种炎夏形态。   相比于陆生炎夏人类普遍偏内敛、谦逊、厚重的性格,海东之地习性彪悍、勇猛、冒险、好奇、轻生死,譬如秦慎重,外在表现上越来越与陆生炎夏人相近,可骨子里依然是当年那个极限少年。   进入海东之地,呼吸着腥咸的海风,一种久违的激情从心底最深处被唤醒。   海东之地这边有人负责专门与他对接,当他抵达的第一时间便有一位敕封神祇出现在他面前,恭敬道:“上仙,这边已经安排妥当,大家都已在恭候您的大驾!”   听到这位敕封神祇口呼“上仙”,秦慎重心中暗呼好家伙,现在论道大会都还没开呢,你们就已经早早统一口径了,此“仙”经过你们神道体系认证,不是仙也得是仙啊!   他却摆手道:“不急,不急,我先去见个人。”   说罢,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这位敕封神祇面前。   某个海市中。   秦慎重出现在一栋酒楼门前,信步走入其中,特意选了一个距离后厨很近,直接就能看到布菜小二进出的位置坐了。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位青衣小厮打扮的青年双手各自拖着一个巨大托盘从后厨闪了出来,巨大托盘连同其上各色碗碟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但这对他来说自然毫无难度,端着两个大托盘在店内各处走了一圈,这才拿着两个空空如也的托盘来到秦慎重身旁,皱眉道:   “你来这里干嘛?”   秦慎重没有理他,反而将目光凝在他腰间那根看似普通无奇的烧火棍上,神色越来越凝重,赞叹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在蓝星世界把它炼到这个地步。”   这位重回酒楼端盘子的青年自然就是张凡,听到他这语出真心的赞叹,他嘴角终于弯了弯,道:“所以说,哪怕不去九州世界,我也一样有我的前途!”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傲然姿态。   他曾在六一学院盘桓多年,一手拉开了炎夏剑道修行的大幕,说句不客气的话,所有炎夏剑修看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称他一句老师,后来,随着新历三百年那场大变,在六一学院潜居多年的姜爷极尽蜕变,陈中夏等故人也遥挂天穹,六一学院经过了一次大换血,虽然学风依旧,但他自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也不再需要自己,念动之处,说走就走,他便重回海东,重新成为这座酒楼的少东家。   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和成就,飞升序列比秦慎重等人还要更靠前才对。   但他却强拧着拒绝了。   虽然,以九州之主之能,若真想来硬的,他也是无法抗拒的,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出身于仙古世界的他真被强行拉去九州前线,本身也存在隐患,于是,本该飞升的他就这么滞留在了蓝星。   不过,他看秦慎重的眼神依然难掩狐疑之色,他虽然与这位后辈都出身海东之地,也算是老乡,但彼此之间并无什么私交,而且,这家伙明明已经飞升去了九州世界,现在却坐在了自家酒楼,说他只是为了来见自己一面,那才是哄鬼呢!   “你来我这干什么?”   他皱眉问道,说着他就提前打预防针:   “我事先说好,若是劝我去九州世界那这话就免提……我若真的去了,你们还得分心疑虑我的行止,那这又是何必呢?我不给你们捣乱,让你们踏实安心,你们也让我安心修行,这岂不是对双方都好?”   秦慎重答非所问,笑道:“我听人说,前辈既是剑道大家,同时在修行上也极为非凡,独创的虚实映照之法,更是蕴藏着无穷奥妙……我这里也有三套法门,您也品鉴品鉴。”   说着念头一动,便将三套法门毫无保留的传给张凡。   《镜像本我》   《空无心镜》   《三界创生——意识界、信息界、物质界》   对自身在修行一道上的悟性极为自傲的张凡原本只是随意瞥去,他不觉得修行之道才刚起步的炎夏修行界能够拿出多少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东西,可只是一眼之后,他的神色就完全变了,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他才徐徐呼出一口长气,看向秦慎重的眼神变得复杂至极,道:“你们这是要向其他大世界落子了吗?”   秦慎重颔首。 第三七七章 互穿(二)   张凡又一次沉默,许久之后又道:“你们想要让我加入这计划?”   秦慎重再次点头,道:“以前辈之能,蜗居于此,未免太过屈才了。”   张凡道:   “我的来历你们都知道,我不想与仙古为敌,也不想你们为难,更不想自己陷身在这种牵扯不清的泥潭中,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清清爽爽的求道修行,这样大家都方便。   我若真搅扰进来,无论蓝星还是九州,必然免不了有人会质疑我的动机,我辩不清,也不想辩,既如此,一开始便不该沾这潭浑水。”   听到这话,秦慎重心中就大概有数了,张凡说的是“辩不清也不想辩,干脆不淌这趟浑水”,而非真的将眼下状态视为修行求道的至境——若真如此,纵使他说得天花乱坠、舌灿金莲人家无动于衷照旧无动于衷,好在张凡并非这种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他现在的选择,不过是不得已之下的退而求其次罢了。   对于此行把我,他心中已经有了八九成的信心,心态也更加坦然起来:   “我们遭遇的大世界又非仙古一家,除了仙古之外,还有那么多选择呢。   炎夏古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前辈能够舍下仙古世界的一切选择在蓝星从头开始,必是明白,闭关静修悟道哪有游历不同大世界得来的收获大?   以您的能为和天赋,我相信这才是您真正的起点,猛虎出笼,困龙出海,也不过如此了!”   他心中有句话没说,至于仙古世界,别说张凡没有这心思,便是他真有此心,在短时间内此界也会是他无法选择的禁区。   从来就不善于伪装掩饰的张凡脸上分明露出了动容向往之色。   对啊,若真能行走诸天世界,亲自触摸每一个世界的“真相”,其中收获,哪里是自己在这一隅之地闭门造车能比的?   他想了想,张嘴欲言,却又想再矜持一下,没想到秦慎重赶在他开口之前截住了他的话头,抢先道:   “不过,我这次从九州世界返回,有人特意提起了前辈,您的虚实映照之法与镜像本我、空无心镜颇多暗合之处,加上前辈的天赋才情,以自身修法为根基,借用镜像本我、空无心镜的灵感,未尝不能自创一种自由在诸界潜行的法门,再加上三界创生之术,假以时日,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名自由行走诸界、不受任何一界规则束缚的至强剑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张凡的眼皮却不受控制的动了动,显然也被他话语中描述的那种风姿所吸引。   而后,秦慎重才道:   “不过,或许这话在前辈耳中有些不中听,但我却要提前说在前面……这对个人来说,确实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这绝非我们这个计划的初衷!   未来随着局势发展,我们或许会更加豁达宽容,但就现在来说,无论是谁,要想得到蓝星九州的助力获得行走诸界的力量,必须、也只能使用我们提供的这套方案,这也是唯一合法合规的方案。   除此之外的任何方法,都将被认定为非法,不仅不会得到蓝星世界、九州世界的助力,反而会受到两界的联合压制……除非其人真有了彻底超脱两界之力,不然,哪怕是理论上合用的法门也会不合用!”   原本心中还有许多浪漫想象,脑海中已经忍不住构想自己一人一剑自由往来诸界风采的张凡听到这话,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都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以他的眼光,在秦慎重毫无保留的传授下,立刻窥见了此三法的奥妙。   它们看似三种法门,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空无心镜》最大的神妙在于能够完美规避世界的“检索”,把自己从一个侵入的异种病菌完美伪装成为土生土长的世界土著。   而《三界创生》之法则为于规则不同、甚至彼此相冲的诸界行走提供了真正的成长途径,任何时候,这是可以随时将自己刷新成为“一张白纸”,又随时可以变成不同风格作品的能力。   既可以是一副神形兼备的大写意泼墨山水,也可以是一张古典油画,也可以是充满机械未来感、蕴含无穷细节的幻想设计稿,甚至是非人类外星人的奇怪创作……只要修者自身三观受得住,就可以无限兼容不冲突。   与此二法相比,《镜像本我》在他看来就显得有些可有可无,甚至,他觉得独自开创了虚实映照一道修法的自己完全可以摈弃此法,而是以自身修法根基去完美契合空无心镜的理念与三界创生的精华,真正的化为己用。   可秦慎重却明确告知,此法你非用不可!   不然,你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在蓝星九州的联合镇压下,任你何等天赋卓绝,也不可能挣脱单干。   镜像本我之法本是对行走诸天的修者的一种保护,因为修成此法的修者只会以“镜像本我”在外行走,唯一的真正本我则会被待在蓝星世界这个安稳的大后方,一方面,镜像本我的一切感悟、修成的一切成果,都会完美的反馈回来,另一方面,若遇到必死之局,死亡的也只会是镜像本我念头,而非真我,这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安全防线。   可仔细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限制呢。   留在蓝星世界的“真我”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命门,一个主动留在大后方的“质子”。   只要有这“质子”在手,任你在外面怎么浪,都始终有根无形的丝线拴着,不怕你一去不返,甚至想要与蓝星对着干。   这么一想,秦慎重将此三法毫无遮掩的全部传给自己,其动机怕也没那么纯粹了!   他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他不爽的瞪大双眼看着秦慎重,仿佛在说,你这小子莫不是阴了我一把?   可同时,他心中又不得不承认,秦慎重这“丑话”说得对,非常有道理。   可这样一来,自己不就被拿捏了吗?   他心中忍不住想着,上一次被人堵得心口如此憋闷,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是什么时候呢?   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百年前那次自己一剑破空,横穿半个星球,最终傻不愣登的站在六一学院大门口的情景。   真是久违了!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盯着秦慎重,手掌开始向腰间烧火棍移去。   见他如此动作,秦慎重立刻汗毛倒竖,虽说他在九州突破了元神境的限制,窥见了更高境界的奥妙,可现在因为重回蓝星,他的修为又被压回来了啊,力量层次与张凡算是半斤八两,而自己那短暂的高境界经历,在这位面前,根本不够看啊。   所以,饶是他心中有个声音作死般怂恿他体验一下,但他的身体还是非常诚恳的做出了选择,迅速闪身而走,不仅从这酒楼中消失,甚至直接从这处海市消失。   最后只留一下一句话在张凡脑海中回荡。   “前辈您仔细考虑考虑,我这次回来任务繁重,就不陪您了……您考虑好了直接去炎夏中枢报道就成,那里会对您做出安排的。”   张凡咬了咬腮帮子,腰间那根烧火棍终究没有递出去。   而从此地离开之后,秦慎重便径直去了海东最大的海市,海京。   寻常海市都在一个小世界内,而这个海市却是分散在五个小世界内,此五界并非孤立的五个小世界,不然,只能算是五个海市凑在了一起,算不得一个整体,它们按照五行环绕排列,气机浑然一体,将一座面积超千万平方公里的海岛围绕在中心成为海京内岛,其繁华程度,非其他海市能比,乃是海东之地炎夏人道之气的集散枢纽,自然也是海东之地的行政、文化、修行中心。   此刻,整个海东之地修为最精深的一批人全都汇聚于此。   最为特别的是,聚来此地的不仅有炎夏人类,还有不少强大存在来自深海和新大陆。   因为蓝星世界的体量远超九州世界,直到九州世界完成晋升之前,飞升者的数量相较于蓝星世界内元神境强者的数量依然算不上多,依旧有大量元神境巅峰强者“淤积”在蓝星世界内部。   这种“淤积”现象不仅是炎夏阵营,深海、新大陆同样存在。   而现在,这些力量却有了被全面启动的迹象。   在进入海京后的第一时间,秦慎重就忍不住以神念大略扫视了一圈,感受着那一束束仿佛烈焰明星般的气机源头,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战栗之感。   早在二十多年前,作为第一批受训修成镜像本我之法,然后仅凭此法便“鲁莽”的进入其他大世界收集第一手情报,经历过的死亡多到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而回首看去,当年与自己一起受训的同伴,还有几个如自己这般全须全尾、活蹦乱跳?!   少之又少!   而自己能够全须全尾到如今,精神方面也没什么大问题,天赋或许有点,但他自己知道,最大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足够幸运,若是某次潜入某大世界刚好在某个至强者锋芒所及范围内,那后果……啧啧。   他们就是凭着这样的血气获得了虽然不多,却极为宝贵的第一手诸界信息。   同样也因为其中所蕴含的巨大风险,真正加入这个计划的人少之又少,哪怕以当时炎夏已经以十万兆计的人口,真正的参与者依然屈指可数。   而现在,他仿佛看到,永夜中原本只有寥寥几点的零星烛火,正在迅速扩散复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变多,寥寥无几的烛火变成洒满整个夜空的漫天繁星。   虽都是以黑暗做背景,可其中差距,不言自明。   单是想想,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能做一个传火者,感觉也蛮好。”他心中如此想着。   下一刻,他出现在一众翘首以盼的元神境巅峰强者的视线中。   ……   第二蓝星。   天京。   蔡渊打量着面前这位在天京大学解剖课堂上的“诈尸者”,眼神中没有丝毫惊惧,只是好奇。   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将此人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他终于放弃了凭自己努力找到答案的乐趣,开口问道:“就是你声明要见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若在旁人说来,妥妥的是在骂人,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对此都有基本的共识,可在蔡渊说来,却不给人丝毫冒犯的感觉,让人明白,他真就出自一种纯粹的好奇才有此问,并没有一点骂人的意思。   在蔡渊上下来回大量“诈尸者”英俊青年时,他却如一尊冰冷石雕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波动,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直到蔡渊开口询问,他才面上带着疑惑之色强调道:“我要见的是此地首领。”   他的发音节奏虽然依旧给人一种别扭感,可单独拆开,每一个字词的发音都非常标准,真要说别扭感来自何处,大概就是“莫得感情”,虽然能够看出他在努力做出疑惑的样子,可这反倒让他身上的“非人感”更加明显。   蔡渊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就是此界首领!”   诈尸青年僵硬的脸上疑惑的神色越发明显,整个人也显得越发别扭,然后,能够明显从他不断变幻的神色中感觉出他在竭尽全力的思考,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似乎正陷入到一个死胡同中,很难很难钻出来那种。   于是,他沉默在那里,一言不发。   蔡渊坐在他对面,也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一点也不着急。   许久之后,诈尸青年的神色从变幻不定到再次恢复平静,再次开口道:“我要见那位射箭者。”   射箭者?这是谁?   蔡渊心中下意识的想着,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便立刻想到了那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箭,永生难忘的一箭。   一箭射爆了七颗太阳。 第三七八章 互穿(三)   因为特殊的关系,蔡渊是有姜不苦的“私人联系方式”的,这天他正在九州本源之地清修,感应到蔡渊的呼唤,心中好奇,念动之间,便以一道镜像分身降临第二蓝星。   当他来到蔡渊身旁,看着如一尊冰雕般坐在对面的古怪青年,有关他的种种信息便从合道之灵那里传来。   从一道一种气息破开第二蓝星的天幕,从天而降到其从天京大学诈尸“醒来”,再到他与蔡渊之间的互动,他都完全了然于心。   只是一瞬间,他对此事的了解就已超过了唤自己过来的蔡渊本人。   在姜不苦的目光中,这位古怪的诈尸青年,其身体依然是冰冷而僵硬的,并无丝毫生机复苏的症状,只是在其头颅深处,有一团奇特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只是注视这团火焰本身,就给人一种极致的矛盾感。   既光明纯粹,仿佛能够涤尽世间一切污秽,又黑暗污浊,仿佛其本身便是一切黑暗污浊的具现;   既温暖普照,仿佛冰冷虚寂的太空中一团孤独而倔强的火炬,又森寒入骨,只是注视其烛照本身,就给人一种仿佛心灵都要被冻结的感觉;   既真实不虚,让人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它烙印在虚空的点点痕迹,又虚无缥缈,仿佛随时都会如露珠泡沫般消失无踪;   ……   这团火焰本身,就是矛盾,极致的矛盾!   仿佛这就不是这个世间应该存在之物。   这个死亡青年的一切举动,实则都是这团火焰操纵赋予。   当他认真打量这位青年——其实就是观察这团火焰的时候,这青年也在认真的观察者他——实则是一团幽幽燃烧的火焰在打量他。   这感觉非常古怪,可事实就是如此。   这团火焰在姜不苦眼中异常古怪,可只以镜像念头分身降临此界,加上这个世界本身的特殊,姜不苦同样异常古怪。   虽然乍看上去双方都是人类,可细看去,其本质与人类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双方就这么沉默的互相打量了许久。   姜不苦这才饶有兴趣的道:“你是从斗武世界过来的?”   虽然,他并没有从这团火焰身上感觉到鲜明的源属斗武世界的气息,但从其最初出现的地点与他对蔡渊提出的要求,他心中也只有这样一个答案。   他猜测,虽然当初自己赶在斗武世界彻底锚定此界之前将之射爆,然后又有炎夏神龙赶在其彻底狂暴之前扔进了“诸界牌桌”之上,尽最大可能甩脱了与蓝星的牵连,但武道之风盛行全球的第二蓝星依旧没能彻底摆脱其关注,留了一点尾巴在对方手中。   对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问题,而是道:“你就是当日那位射箭者?”   实在是姜不苦现在与当时的变化过于巨大,当初姜不苦对日张弓之时,外在形象是天箭姜泰,内里是降临者姜平,骨子里对自己的认知是穿越重生的姜不苦,这和他现在,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对自我的认知,都截然不同,也难怪对面有此一问。   姜不苦没有解释,而是在内心对自我的认知切换到“天箭”模式。   只是一瞬间,一种无敌的锋锐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在性质上,与当日他张弓射日一模一样,可就质地而言,他在这一瞬释放的锋芒之气,远胜当初气势最盛之时。   那团寄居于已死青年头颅中的火焰闪烁了一阵,带动得青年的眸光一阵闪动,而后,他缓缓颔首开口道:“我们的世界被你们称作斗武吗?好像也不错。”   姜不苦问:“那么,你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青年盯着他,依然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道:“我想直接觐见九州之主……嗯,按照你们的称呼,应该就是这个。”   姜不苦闻言有些惊讶,而后轻笑出声道:“巧了,你要找的这一位也是我……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来意了。”   火焰更明显的闪动了一阵,青年脸上表现出明显的错愕之色,很显然,姜不苦这个回答也在他预料之外。   而他似乎具备鉴别真伪之力,对于姜不苦的回答并没有丝毫质疑,直接就相信了。   他道:“那么,我的使命已到,现在换真正的正主与您交流吧……哦,顺便回答一下您的疑惑,我是一团先天而生的异火,在很弱小的时候就被主人契合成为本命,随着主人的成长,现在也拥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异力。   你们现在看到的我,是我主动分出的一点‘花火’,唯一的作用就是返溯回光、追踪此界,除此之外就是承载了一点主人的微末力量。”   最后,他总结道:“嗯,我就是一个信使。”   随着他这话说完,青年闭上了目光,其头颅深处那团火焰也似乎凝固,变得越来越虚幻透明。   就在这时,那团火焰之中渐渐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英俊到妖异的人类青年,其人剑眉星目,嘴唇微抿,眼神中仿佛凝定着两颗恒星,带着一种天生的傲骨不屈,他身后背着一柄巨大漆黑、似尺似剑的神兵,气息深沉内敛,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刚好相反,却又恰到好处的互补相合。   最特别的是其人眉心处有一道极细的紫色竖线,这让他陡然变得妖异邪魅起来。   这道身影从火焰深处缓缓走出,最后,仿佛站在了火焰边缘,处于多种矛盾状态的平衡中心。   他没有借用那具诈尸青年的肉体,而是直接与姜不苦对视。   姜不苦感觉到此人气势中那“一生不弱于人”的执念,他没来由的觉得,若是自己不主动开口,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家伙怕是不会先开口的。   他心态也随和,更没有定要与这等人物别苗头的心思,嘴中噙笑,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妖异青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上下审视着他,咄咄逼人道:“就是你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姜不苦一脸的不解:“阁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妖异青年目中光芒一动,一段信息便直接投射在姜不苦念头之中。   浩渺而强大的斗武世界,某一天忽然天摇地动,整个世界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力的挤压,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处处裂缝。   而每一道裂缝,连通的就是另一个强大世界。   从这一天开始,整个斗武世界便陷入无尽战火之中。   鲜血,杀戮,毁灭之气……如同巨浪洪潮,在最短的时间内,淹没了整个世界,无尽生灵在这样的天地大磨灭中化作齑粉消散。   这,应该就是斗武世界现在的状态了吧?   那么,眼前这位……   算是受害者拿着确凿无疑的罪状上门来声讨的吗?   姜不苦心中有种无处躲闪的心虚。   他心里知道,斗武世界这一切就是炎夏合谋造成的。   当然,斗武世界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因为祂本来是要当一个施暴者的,这个世界现在承受的,不过是祂原本想对蓝星世界做的。   所以,他也只是有一点点猝不及防的尴尬罢了,并没有觉得炎夏在这件事上真做错了什么。   对方看见姜不苦的神色变化,却是冷哂一笑,道:“托你们的福,原本因世界的局限被困了不知多少个纪年的我在这次大变的磨砺下向前迈出了半步。”   呃……斗武世界以战斗与武力为基,这样的大灭世同样也是大机遇,只要有主角光环加身,实力怕不是坐火箭一般向上飞窜?!   这么说,你是来感谢我的不成?!   姜不苦心中如此玩笑般的想着。   但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方费尽周折来到自己面前,若真只是为了感谢自己,那这个世界就不该叫斗武世界,改名叫“好人世界”好了,力量增强的方式就是给人发好人卡,发的好人卡越多,越有理有据,实力就越强大,也唯有如此,才有跨着世界也要追过来表达感谢的动力啊。   邪异青年嘴中带着玩味的笑意,道:   “通过与其他世界强者的接触,我了解到了你们的信息……你们现在也不好受吧?   拼了命的折腾,似乎境况也没有好太多,若我掌握的信息无误,九州世界接下来的局势可不会因为有了我们这个垫背的就有多少好转。”   姜不苦不反驳,一脸认真的点头,真诚的表达着“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最后,等对方奚落完,他才再次诚心求问:   “阁下说得都是实情,那么,您怎么称呼呢?您此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您过来一趟也不会太容易,看您这架势也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所以,咱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当然,哪怕对方真跑过来兴师问罪他也不怕。   二十多年前,蓝星世界就能把决斗之主留下,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他的底气就更足了,哪怕面前这位实力比当年的决斗之主更强几分,他心中也一点不怵。   妖异青年盯着姜不苦看了许久,而后,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姜不苦这种一点都不硬气的面人做态,在他的评价里是最无趣的一类人,心中甚至有种“可惜了,九州之主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他直接与自己刚正面,彼此怼脸,他都要更欣赏几分。   所以,他也无意通过谈话与此人达成什么更深的默契,淡淡的道:“我为焱域领主,想与你达成一个交易。”   姜不苦道:“请说。”   “斗武世界对我而言,固然是天赐机遇,但对很多尚且弱小的门人后辈而言,环境确实过于险恶,我想给他们找一个既能安稳容身,却又能修为精进的所在,挑来挑去,我觉得九州世界是个很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姜不苦忽然插嘴道:“是唯一的选择!”   焱域领主彷如未闻,继续道:   “而根据我的了解,九州世界的前景并不乐观,你的世界刚晋升未久,无论是对你还是你背后的蓝星,这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而与你敌对的世界,无论哪一个,在这个层次都有极其深厚的底蕴,这就像是一个新兵蛋子与一群精锐老兵的对抗,哪怕凭着一些其他优势勉强能胜,其代价之巨大也完全可以想象!   这时候你们若是能够得到另一个精锐老兵的帮助,局势一定大为不同,不仅能得到了精锐老兵的直接帮助,新兵更会在这位老兵的言传身教下快速成长,在最短的时间内蜕变成为一个精锐老兵,再加上你们原本就有的一些优势……若是原本需要付出巨大到不可想象的代价才能取得胜利,那么,你觉得现在这代价会付出多少?”   他最后没有直接给出结论,反而提了个小小的问题。   这个问题当然不需要姜不苦回答,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是怦然心动。   有种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伸出来一直有力援手的欣喜感,可与此同时,一种天上掉馅饼中大奖的感觉袭上心头。   然后,他冷静了下来。   其他且不论,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大奖真能因为随机幸运砸在自己头上。   焱域领主话语中好像也特别表明了,这是互惠互利的帮助,是交易,而不是单纯的援助。   他那理由好像也站得住脚。   斗武世界现在的局面对那些实力不够的潜力选手来说,确实太险恶了,那样的环境,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彻底出头的机会。   焱域领主要想给他们找容身之地,只能在斗武世界之外想办法,而除了蓝星与九州世界,其他世界根本就不用考虑就可排除。   而既要安全容身,又要能够成长进步,蓝星世界也可排除了。   九州世界就是唯一的选择。   这么一想,双方携手,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完美互补的一对。   我九州缺经验缺人手,你斗武缺地方,大家凑一起,不就啥也不缺了。   可若再深想一层呢。   面对焱域领主的有些期待的目光,姜不苦摇头道:“确实很诱人,我都忍不住动心了,可我们炎夏有句话,叫做鸠占鹊巢,引狼入室。” 第三七九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被九州之主当面揭破这层心思,焱域领主神色之间没有一点意外,反而直视姜不苦的眼睛。   “只有庸人才会在所有选择面前都表现出犹疑和畏难,世间本就没有对某一方完全有利的选择,若真是如此,那也不叫选择,任何一种选择,都免不了有权衡、有利弊、有取舍,我就是现在向你承诺你这一切担心都是不必要的,你也是不会信的,对吧?   你身为九州之主,拥有绝对的主场之利,身后更有一个底蕴深不可测的蓝星作为后盾,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九州世界因为这种事情就易主,那原因一定不是我的谋算精妙,而是你太废!”   我要是个脾气暴的可能就受了你的激了。   他这话听上去似乎也没错,身为一界之主,在这方面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手段不要太多,有很多方法甚至已经被他成熟运用了起来。   譬如通过对还阳者标准的动态调整以控制还阳者的数量与质量,又譬如通过对不同阵营飞升者飞升条件的调整以控制不同阵营飞升者之间的比例平衡,在尽可能挖掘出其他阵营力量潜能的同时又要保证炎夏阵营的绝对主导地位,若真要给斗武世界的修者提供一块容身之地,完全可以参照这个思路,通过规则层面的灵活动态调整,既能将这些斗武修者的力量化为己用,又能避免其反噬。   正如焱域领主所言,身为一界之主,若连这都做不到,不是别人谋算太精,而是你这一界之主太废。   更别说背后还有个底蕴深不可测的蓝星世界兜底,具备很强的纠错矫正之力,哪怕真出现了什么不妥的苗头,也完全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借用蓝星的深厚底蕴将这隐患消弭于无形。   道理好像不错。   可是,谁叫你叫“焱域领主”呢,又是“域”、又是“领主”,心底一些久远的记忆直接被勾了起来。   他也不会为了让这焱域领主高看一眼就表现出豪气干云的气概,在焱域领主眼中,依旧是那副抠巴瑟缩没见过大世面、对这分明合则两利的善意都充满警惕的寒酸姿态。   他低头沉思,始终不给个正面回应,焱域领主的神色之间分明有种“难道这就是初生世界第一代世界之主的成色吗?”的韵味。   在这种无形的压力逼迫下,姜不苦终于抬头与他对视,沉吟道:“既然您主动跑这一趟,我也不拿虚话搪塞您,有些话我就明说了。”   焱域领主看着他,没有吭声。   “以我们的炎夏的思维理解,喜欢将一界天道也即世界意志视作天子,各方至强者便是一方藩镇诸侯,世界不同,天子与藩镇诸侯之间的关系也有很大不同。   而据我所知,在斗武世界,你们这些一域领主,在这一域之内几乎与天道无异,各域领主与天道之间,就是一群强势的藩镇诸侯与弱势的天子这样的关系。   现在,斗武世界各处都像你给我看的那般局势,那这个斗武天道即便没有彻底陨落也只有一口残气不过徐徐待死而已。   这对你们这些藩镇诸侯而言,既是大危机,也是大机遇,不仅力量能更进一步,位格也能向前迈出一大步。”   焱域领主越听眉头锁的越紧,最后干脆不耐道:“你这东拉西扯,与我们所议之事又有什么干系?”   姜不苦道:“不急,马上就有干系了。”   “所以,若我所料不差,斗武大世界被打散,对你们这些各域领主而言,反倒是打破了一层枷锁。   可若呆在原地不动,面对诸多大世界的围攻,这种好事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顷刻就会被分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若我所料不错,你们现在一定在各谋出路,各找下家,你的行动也能佐证这一点。”   随着他的诉说,焱域领主的神色逐渐阴翳了下来,仿佛有一朵化不开的重云凝在他的眉头。   姜不苦却不理这些,继续说道:   “挣脱天道枷锁束缚的你们获得了更高的自由度,这个时候,你们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携着自己统御之地主动投奔某个大世界,主动送给其他大世界‘吞吃’,这样的归顺投诚,我想没有哪个世界天道能够挡得住,都会欣然接纳。   对这些投奔者来说,除了头上重新多了个‘天子’,没有任何损失,借着这次机会更进一步的实力与位格差距是实打实的,最后更是携界来投,而相较于这个世界原有的至强者们,反倒更得世界的垂青眷顾。”   他嘴上说着,心中想得更多。   因为焱域领主的出现,他第一次认真思考斗武世界变局所带来的大势影响。   他本身是一个立场鲜明的世界之主,恰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拍着胸口说,对一界天道而言,其本身是不存在任何立场偏向的。   以仙古世界为例,其最初力量层次也很低,力量道路也只有仙道一条,后来随着与更多世界融合,开始有了魔道、妖道……对这些不同道路的生命而言,道路之争就是生死之争,更严肃点说,大道之争,甚至超越了生死!   可对世界本身而言,并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对仙道有所偏私,而对妖魔之道有所歧视。   它们自己争个你死我活、排出个一二三四,世界都不会在意。   这种状态,同样适用于斗武现状。   各域领主只要主动投身进入某个大世界内部,来自诸界的联合打压顷刻就会消失,一切矛盾都变成这些世界内部的纷争。   对世界而言,内部纷争就是没有纷争。   而对这些世界内原有的至强者们而言,那当然就是另一回事,原本他们是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现在,这个携界来投的外来者各方面都可能隐隐高出他们一头,无论是实力、位格还是世界的青睐,全方面的高出一线。   无论是激烈的还是和缓的,这都会对这些世界的内部大势带来深远影响。   对这些世界而言,则是在对囫囵吞下的成果进行更细致的消化,最终结果,都免不了斗武之风刮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从这个角度来说,斗武世界也确实如炎夏谋划之初期待的那样,确实会因此迟滞各大世界对蓝星的图谋。   但这些世界也在这“迟滞期”内变得越来越强大。   现在要拼的,就是在这个诸界“迟滞期”内,到底是蓝星的发展速度更快,还是诸界的消化速度更快,若是前者,说明炎夏费尽心机的举动是有益的,若是后者,那真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嫌围攻的一群猛兽不够强力,主动给他们投食加餐了。   焱域领主双目低敛,道:   “你是想说,我看上了你,想要来投奔你吗?若真如此,这对你而言,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姜不苦苦着脸道:   “我自己知道自己斤两,我可没那自信能把您消化,换您来消化我还差不多。   我才说了第一种选择呢,你既然来找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您更倾向于第二个选择,不想头上再有一个天道,完全自立为一界之主!   而你若是做此选择,那必然不容于其他大世界,你要不想面对诸界联合围攻,就必须事先找好退路,而我这啥也不懂,一没见识二没经验九州世界就入了您的眼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这九州世界与其他大世界达成的那纸免于被联手围攻的赌约,对你们来说,这真的是万金难换啊!   所以,您不是为你那些后生晚辈找暂避之地,而是为自己找谋身之所,我担心的鸠占鹊巢也不是你那些后生晚辈,而是你啊!”   焱域领主此刻的脸色阴郁得能够下一场雷阵雨。   姜不苦还在那里继续苦脸,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您到底会用什么办法整治我,但我猜你先期安排过来的后生晚辈应该会起到类似锚点指引的作用,应该和他们的实力数量有关,或许只需要十个人五个人……又或许,这本身就是您使的个障眼法,只要我这接受了哪怕其中一个,您就能摸着线找过来呢?   我能赌吗?我敢赌吗?”   最后,姜不苦一脸诚挚的向焱域领主求教道:“我能理解您不想再屈居任何存在之下的心思,哪怕天道也不成,可我也不想被您吞啊,以您的经验和见识,能不能给我一个妥帖的办法?”   他这诚心的求问,听在焱域领主耳中,就是纯粹的奚落嘲讽。   换他年轻的时候,这已经足够让他与面前这厮分出个生死,可现在,他却轻描淡写的将之无视,只是低喃道:“宇宙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吗?”   姜不苦立刻大声道:“前辈,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以容您呐,我只是想要您给我一个安心的保证啊。”   焱域领主冷哼道:   “既然你已经窥破我的谋算,又不甘乖乖被我吞了,难道指望我尊奉你为天道吗?   若是如此,我何必来投你,仙古、诸神、深渊……哪一个不比你这好!   哼!”   最后,他重重的冷哼一声,发泄心中郁气。   姜不苦大声道:“前辈,您这就狭隘了,难道除了吞与被吞,就没有其他可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限在其中呢,咱们完全可以双赢啊!”   “双赢?这是什么鬼?”焱域领主心中如此想,在他的理念中,输赢从来分明,输的躺下,赢的站着,一横一竖,这是比天道还要简洁的至理!   双赢?你搁我这玩文字游戏呢!   姜不苦看出他神色中的不耐,大有“既然谈不拢,干脆一走了之”的意味,他心中大急,虽然这位确实怀着不轨之心,可只要点破,他也并没觉得有多大危害,只要做好安全措施,这真就是天降馅饼的大好事,而且还是比焱域领主最初忽悠描述的那种更好更大的馅饼!   他是绝不能放他离开的,对方若真走了,他可没本事再把对方揪住来这样一场面谈。   急切之间,他也管不了许多,干脆将一缕念头打包送了过去。   这念头中包含了几乎所有有关九州第三层世界构想的计划与筹备。   当焱域领主受到这内容丰富的信息,也是一怔,而后,完全被其中内容所吸引。   姜不苦见对方深入阅读思考,还不忘一边补充道:   “这是我即将施行的计划,您应该能够看出来,若这第三层世界构想能够顺利施行,这就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全新宇宙,其既在九州世界之内,却又足以超脱其外。   您不愿头上再有一个天道,您大可参照三十三天模式,自为一天,自任这一天道好了。   我不会辖制你,也无法约束你,我只做服务、做基础、做平台,您这‘一天’最终能够发展成何等模样,也和我无关,即便最终能够成为第三层世界的唯一核心,整个九州世界、蓝星世界都围绕您旋转,都凭您的本事!”   这当然是激将法!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可为什么我已经忍不住心潮澎湃?   焱域领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给个建议哈,就一个建议,您说此天称作‘斗武焱天’如何?   斗武世界的其他领主,只能携着自己的老本投靠其他世界,唯有您自立旗号,完全继承了斗武世界的精神衣钵,以后,您不仅是焱域领主,而是诸界所有真正得了斗武传承者的圣地归属!”   这还是激将法吧?   这就是激将法吧!   焱域领主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你这就是画饼啊,说得天花乱坠,可用你们的话说,这不就是个空头支票吗?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你确实无法辖制于我,可我却事实上与九州绑定,你若陨落,我不可能好过!”   姜不苦眨了眨眼睛,道:“您不是说了,既然是选择,就难免有权衡,有利弊,有取舍,若是对您百分百有利的事,那还叫选择吗?”   哇呀呀,被一记斗转星移击中胸口,焱域领主再无转圜余地,咬牙道:“好!干!”   姜不苦又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这条路毕竟难走许多,不确定性也更大,远不如一口把我吞了来得方便……那么,我的安全您如何保证?” 第三八零章 最大优势!   若非气质画风过分相悖,此时此刻焱域领主得挠头绕圈嘀咕:“不对不对,这里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然,现实中的焱域领主,面对姜不苦坦言索要安全保障的言辞,只是负手而立,冷着脸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承诺,哪怕只是口头的许诺,就胜过一切誓约秘法。   而且,他天性中便有一种“洁癖”,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心灵中存在某种强力誓约秘法的束缚牵缠,即便这誓约秘法除了监督誓约条款之外对他没有任何妨碍,更不可能有任何伤害,但只要让他看到这些束缚牵缠本身,就足够他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所以,哪怕他清楚姜不苦的意思,就是想要与他订立一个双方都认可的大道誓约,作为双方达成共识的一种保障。   这样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他却直接无视掉了。   过了一会儿,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他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道: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一种誓约能比我的口头承诺更有保障力!   规则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为了被破坏的,任何一种誓约,我相信都有破解之道,若是你企图将我俩的合作保障建立在某个誓约秘法的见证之下,那我倒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你构想的这种前景对我固然很有吸引力,可却有一个基本前提,你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九州世界是否真能如你设想那般走下去。   若不然,一切都不过是空谈妄想罢了。”   他淡淡的说着,身形变得越来越缥缈虚幻。   姜不苦见此大惊,大声道:“前辈,说得好好的,您怎么这就要走了吗?”   焱域领主认真看了他一眼,道:   “你既然要我给你保障,那你就先让我看看你的能为吧,你若能够顺利撑过下一局,咱们到时候再谈。   放心,斗武世界虽已注定要四分五裂,可对一个大世界的肢解哪有那么容易,我还有时间,等得起!”   所以,你刚才一出场就一副斗武世界已经要完蛋的暗示难道就不是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称来诓我吗?   你的信誉呢,你的骄傲呢?!   合着您的原则就是“我想遵守就遵守,我想不遵守就不遵守”呗。   任他心中再怎么吐槽,也挽不住焱域领主的脚步,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那神妙异火深处,而那团异火的火光再次摇曳了一下,似乎在向他告别致意,而后也如泡沫般消散,彻底无踪,哪怕以他的能为,也无法在这片空间察觉到丝毫异样气息,周遭充斥的,全都是炎夏人道之气。   不过,他这时却没有花太多心思去追踪他是否有气息残留这件事上,而是仔细品味着他在离去的最后一刻传给自己的一段言语。   “而且,你这构想若真要达到你忽悠我的高度,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门槛你没提及!   你这第三层世界的构想,虽与诸神世界的神国特性有着本质不同,并不直接依赖人心信仰,可无数人心念头,依然是其最重要、最根本的根基。   第三层世界的潜力大小,直接与其在无穷人心之中的地位相关。   现在的你,最多也不过是将九州、蓝星的人心念头粗步汇集,那么,这第三层世界任你再怎么折腾,也脱不出九州蓝星范畴。   斗武焱天,对我而言,确实很有吸引力,可是,这在你现在的构想框架内,却毫无基础可言,你这不仅是想要让我把焱域全搭进来,还要冒险去其他大世界搞‘地推’——嗯,用你们的话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吧。   ……你这是把我想得太好还是把我想得太傻?   所以,除了撑过第二局,你最好亲自打个样,不需要做得多成功,至少真有那么点超脱出九州蓝星格局的意思,这比你空口白牙有说服力。”   直到与蔡渊辞别,重新回到九州本源之地,姜不苦依然在反复琢磨这段话语,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时而欣然,时而深思。   整个人仿佛得了癔症一般,被这段话语勾得心旌摇荡。   他必须承认,在焱域领主出现之前,他的眼界真的不大,对第三层世界的构想,最多最多,也就是主动挣脱炎夏阵营的范畴,而是更进一步,提前在法理上将“蓝星全智慧种构想共同体”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位置给先占了。   所以,焱域领主点评,说这构想始终没有脱出九州和蓝星框架,真的是一针见血。   之所以忽然野心膨胀,完全是因为焱域领主的出现!   他虽然怀着不轨之心,可这依然无法掩盖他怀揣“巨资”这个基本事实。   当他被自己戳破图谋,想要撒手离开的时候,出于某种本能的“饥渴感”,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他留下来,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于是他灵机一动,拿出了他自认为对焱域领主最有吸引力的一个有关未来的概念设计图,不过,若是原封不动的传过去,对这位“大金主”而言,吸引力还是太小,也与人家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连吸引人家“资金”落地的兴趣都不会有。   那当然就是再灵机一动,给他画一个更具野心、也更有吸引力的未来蓝图,不仅要与之直接利益相关,更要有足够的吸引力,好在自己原本有关第三层世界的构想就是个开放式,不会形成闭环,而是始终为未来留下一种可能性,这正好与他新加的“故事”完美对接上。   只不过,相较于蓝星范畴内的“故事”,这“脱出九州蓝星之外”的故事就显得特别虚,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了能够装下“斗武焱天”而特别量身赶制的一个“套子”。   焱域领主虽然没有窥破这一层——别说是他,但凡是与世界天道打过交道的至强者都想不到啊,谁能想到,有世界之主为了“招商引资”能够如此不讲原则,为了客户灵活调整世界规则,连身为一界之主的本能欲望都能克服,在他这个另类世界之主诞生之前,其他世界天道之间,哪怕斗个你死我活,都不会如此“放弃尊严”,有种老派贵族般的骄傲,哪怕是陨灭,也是以天道的姿态陨灭。   指望天道为众生去做服务?做基础?那真是想瞎了心!   到底是众生就天道,还是天道就众生了?!   可到了姜不苦这里,只要有需要,只要合适,随时可以“天道为众生服务”,他真的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焱域领主虽然没有窥破这一层,但他也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帮九州之主“以身试法”。   “所以,还得我亲自打个小样。”姜不苦心中如此想着。   “这样一来,正在培训的诸天群穿计划得做一些调整。”   想到就做,他就现在这“最新版”愿景蓝图重新做了一遍计划,然后将这只有大纲的简略计划一式三份,分别传给瑶池章羽彤处,九州道宫总部,还有蓝星炎夏中枢,让他们在此基础上重新梳理出一份完整的方案来。   因为焱域领主这次事件,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的优点,也是自己这个“先天残废”甚至“畸形”的世界之主与其他世界之主间最大的不同。   “看我不卷死你们!”他轻声自语道,自从成为九州之主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开怀的笑意。   因为他第一次确切的看到了一条可以直通最终胜利的方向,虽然充满了曲折和崎岖,更不知到底有多少危险等在前方,但这却是他第一次隐约看到了从某个胜利终点传过来的虚幻微光。   在此之前,他虽让自己充满了信心,迈出的每一步也足够踏实有力,可那不过是淌着激流过河,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走好脚下每一步,至于到底能走多远,却只能交给天意。   ……   炎夏中枢。   诸天群穿计划研究办公室。   这是一个临时成立,地位却极其重要,每一个成员都是从其他部门优中选优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   此刻,众人正在就各地培训进度先后不一,该如何通过对受训者的分流调整以控制整体进度进行讨论。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冲了进来,手中挥舞着一份还热乎着的文件。   “大家都停一停,大家都停一停。”她大声高喊,不仅嘴上用起了比狮吼功厉害千百倍的音波秘法,更从精神层面、心灵层面对所有人造成了冲击震荡。   实在是这些人有时候工作起来过于投入,彼此心意交流就像论道一样,为了全神贯注的集中精力,不自觉的就会将外界五感屏蔽,甚至是彻底屏蔽,哪怕是在他们耳边炸雷都惊不醒那种。   这时候,为了把他们全部唤醒,只能用这种“硬脱钩”的方法了。   而这种体验只要是当事人,没有人会觉得好受。   她这忽然一嗓子,在精神层面对众人带来的惊悸,就像是忽然之间天崩地裂、宇宙崩塌。   一片哎哟鬼叫之声响起,许久之后,众人才稍微收拾起自身的狼狈形状,不悦的看向门口这位始作俑者。   这女子却没有一点自觉,见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便将手中文件分发给每一个人,并高声道:   “重要通知,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暂时中止,中枢要求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根据现在情况重新梳理出一份完整详尽的方案出来……大家可要争一口气啊,你们这方案可是要与九州道宫那边综合考量的,最终选用哪一种,现在可还是待定呢。”   本来她一开口就说出所有计划暂时中止,立刻便有很多人本能的炸毛,说中止就中止,大伙这么久的辛苦白费,这是玩人呢还是玩人呢?!   已经蹦起来想要厉声质问,可随着她机关枪一样快速将意图传达到位,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有一人吭声,埋头研究起手中文件。   然后,一个个便纷纷张大了嘴巴,露出震惊的神色,不过,身在炎夏中枢,对人心最大的磨炼就是“见怪不怪”,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陷入对问题本身的思索之中。   许久之后,才有人第一个开口道:   “我们之前的培训计划也不能算是白费,只不过,和现在要求最大的不同在于,之前的诸天群穿培训并没有具体的针对方向,而是根据各人的性情偏好天赋等制定最契合其本人的成长路线。   最终目的也是尽可能让他们接触更多的领域,更多的世界,如同扎入大地之下均匀四散的根须,这样一来,他们能够尽可能的给我们反馈回一个更立体、更全面的世界信息。   而现在,却有了明确的方向要求。那么,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就要将有限的人手尽可能分布在一致的领域。   之前的培训要点在于‘放’和‘散’,而现在则在‘聚’和‘收’。”   众人纷纷点头。   又一人道:“不过,这只是要求我们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可是,具体选定哪个方向却没有说,而是将这个选择交给我们……在和九州道宫提交的方案竞争中,这也是唯一的竞争点了吧,只要方向确定了,围绕这个具体方向制定计划,我想做得都不会差。”   大家又都是点头,一人面露沉思道:“那么,我们要选择一个什么方向呢?”   又一人附和道:“我觉得,这个方向要满足以下几个特征。   第一,不能带有明显的炎夏特征,同样也不能带有明显的蓝星其他几个阵营特征,虽然每一个大世界都广袤无垠,可随着诸界通过九州这个窗口与蓝星各方接触渐多,有关蓝星各方的一切也渐渐不再是秘密,若这时候展露出明显的蓝星风格,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众人颔首称是。   “这是安全扎根的需要,可只是安全扎根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发展空间,不然,咱们付出这么多,投入这么大,却收获寥寥,那大家为个什么?   所以,这个方向不仅要在蓝星有存在基础,有可与第三层世界构想直接挂钩联系的桥梁,在其他诸界也应该有一定的基础!”   诸天仙界 第三八一章 第一个方向(一)   “当然,在满足了这最基本的一系列条件后,更高的普适度,与各大世界的契合度也是需要考虑的,若是倾向过于黑暗引起他界众生的普遍抵触,或是倾向于他界既有道路接近因其相关道路存在的警觉觊觎……这些因素我们都应该提前考虑到,并尽量避免,实在无法避免,也应将这种选择下潜在的危害降到最低。”这人最后补充道。   众人尽皆陷入沉默。   良久,其中一人半是开玩笑半是苦恼道:   “这么限定条件一出,我就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我原本觉得,这这个方向选择也并不是太难。   我当时就想,野性蛮兽就是个不错的方向,从各界收集来的信息可以知道,基本上每一个大世界,都存在着这种以力量与野性著称,却没有什么智慧的低等生命形态。   在这方面我们同样底蕴深厚,现世有深海,此类生物的数量要多少有多少;   而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整个星球数十亿年的生命进化史,都可以囊括到这条道路之内,这是不分阵营,所有受过基础教育的人心中便有的基本共识,以蓝星意志与九州之主的默契,从中随便截取一段天道记忆便可演化出来。   而且,在理解认知上,几乎不存在任何门槛,作为初次尝试的切入点,实在太好不过。   可惜,大多数世界都已经有了与之相关的成熟道路,诸神世界这条道路演化的神职被各个神系疯抢,仙古世界的蛮修以之为重要的力量之源,莽荒世界更是以之为绝对根本。   若选择这个方向,要么第一时间便要遭到致命针对,要么在这些世界主动回避……那选这作为方向的意义似乎就不存在了。”   “是啊,若把这些条件都套上去,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选择……”   大家都在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不仅是他们,所有得到相关信息的人们,都在冥思苦想。   形成了一股奇特的暗潮,席卷九州蓝星两界。   所过之处,便是不小的震荡,这种震荡不局限于炎夏阵营内部,甚至不局限于各阵营内的相关人士。   ……   九州世界。   晋升后的九州世界,不仅体量有不小提升,更重要的是,变得更加深邃厚重,相较于晋升之前,笼罩整个世界的天幕有种土坯墙变砖石墙的感觉。   被九州之主授权,可完美的在整个世界天幕上附身四象神兽更是早于所有被天道助推而向前一步的人类修者,随着世界晋升一道迈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对他们来说,虽然早有预料,但这种蜕变依然来得过于汹涌剧烈,无论是心性还是自我认知,都远没有跟上这变化本身,为了保护其性灵光辉不被陡然剧烈提升的力量冲没,经九州之主同意,他们全都陷入到了保护性的漫长沉睡之中。   而为了避免因他们沉睡而致使整个世界天幕没了看守,被各种不轨之徒随意出入,经九州之主同意,特意将另一位天职中便有“看守”“守门”之责的存在放到了这里,充当警戒。   冥冥虚寂之地,一只土狗无聊到绕着世界天幕翻滚,横翻竖翻侧翻,换着花样一圈一圈的翻。   它不时看向那四个在天幕核心处长眠的家伙,嘴中便忍不住轻声呜咽,若是懂狗语者,就能听出其中饱含的委屈和怨念。   就在这时,它鼻孔疯狂抽动,机警的停止了翻滚,直立起前身,眼神看向左前方某处,带着兴奋的光芒。   它立刻屁颠颠的快跑过去,嘴中“汪汪汪”的叫着,这叫声中,既有警告意味,又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同时也是一种呼唤。   随着它的叫唤,正陷入沉睡中的四象神兽紧闭的双目明显可见双瞳在缓缓转动,有了苏醒的征兆。   而土狗已经围着某片空域绕圈,边绕圈边叫唤,“汪、汪汪、汪汪汪!”   随着它的叫唤,整个空间都成了它的助力,便见一道淡黑色的气息显露了出来,灵动夭矫,缥缈如幻,在方寸之地如一条绸带般缭绕飘飞。   见确有异物被逼了出来,它的神色更加兴奋,叫得也更加大声,四象神兽也在加速醒来。   就在这时,一道力量如一缕轻风在这寂寥之地刮过,本来即将醒来的四象神兽再次陷入深沉长眠之中,同时抓住这条“淡黑色的缥缈绸带”消失不见,一道声音传入正不满呜咽的土狗心中:“好了,做得不错,不过,没有大事就别把他们吵醒了。”   土狗更加不满,站在原地对空乱吠了几声,可除了它自己,这里还有丝毫别的气息,最终只能悻悻的住嘴,继续自己无聊的守门大业。   九州南域,一处寻常山林之中。   姜不苦摊开手掌,将一道淡黑如缥缈绸带的气息放了出来。   这道气息脱离他手掌,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变成一个女子形态。   她看见姜不苦,盈盈一福道:“小女子梦魇见过上尊!”   姜不苦原本在九州本源之地清修,被狗叫唤醒,发现有客不请自来,这也是一件稀罕事,准确来说,自从成为九州之主,这还是头一遭,所以,他虽对这一位观感复杂,却也不会避之不见。   而九州本源之地蕴藏着太多他个人的私密信息,那是不可能用来待客的,便随便选了一个地方与之相见。   而对于她的来意,姜不苦心中立刻便有了答案,便直接道:“真是稀罕,你居然也会主动登门,是为最近热议的那件事吗?”   梦魇从来都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新大陆的一群“魔崽子”,都是不大受待见的,所以,她历来也是众多存在中最独、最“离群索居”的一位。   任何事情,她都习惯于以一己之力解决,譬如之前九州全面进行的南征北伐之役,三真神阵营的飞升者与炎夏阵营深入合作,深海意志就更不说了,完全将飞升后海兽海怪的指挥权交给炎夏鲛人,与之一道承担了水域方面征伐的压力,最后也得到了巨大的益处,唯有从新大陆飞升的魔族,没有与其他任何阵营联手,甚至他们内部也大多自行其是,鲜有合作,深入敌后,以更加巨大的代价,这才在九州南域获得了一处立足之地,也是仅有的一处。   付出比三真神阵营任何一家都多,但所得却反不及他们中的任何一家。   这种状态,哪怕在梦魇自己看来,都觉得理所应当。   从这角度,也可以看出这次登门在她心中的分量。   面对姜不苦的询问,她没有任何回避,点头道:“是的,当我知道诸天行动做了如此重大的调整后,便立刻动身过来了。”   说着,哪怕是以她诸事淡漠的天性,也忍不住沉默一阵,才徐徐开口道:“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新大陆的一众……修者”   她本来想用“圣族”,但她也知道,这称呼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人都是不认的,可她也不可能自称“魔族”,顿了顿还是斟酌着用了“修者”这个中性的称呼,这才开口继续道:   “……的位置都比较尴尬,被普遍孤立,不受待见,可我还是想知道,在您构想的这第三层世界的蓝图中,有没有我们的位置?”   姜不苦正色道:“能说的更具体点吗?”   梦魇道:   “譬如这次讨论激烈的诸天行动的方向选择,无论是炎夏方面,还是三真神方面,都参与了这场争论,提出了不少符合各自期待的建议。   我觉得,无论是梦境,还是深藏在心灵念头之中的恶念,同样在诸界都有广泛的普适度,前景也一点不比其他方向差。”   姜不苦一怔,而后缓缓道:   “你这其实是两个问题,难得你亲自来一趟,我也给你个定心丸。   虽然你们在蓝星的地位有些尴尬,但我们都要承认你们是组成蓝星世界整体必不可缺的一环,所以,这第三层世界自然也有属于你们的位置。”   从现身开始便有些过分郑重的梦魇闻言,神色明显和缓了许多。   “不过,你提及的这两个方向,无论是梦境还是心灵之恶……”说着姜不苦摇了摇头,道:   “无论对哪一个世界来说,都非常敏感,也非常危险,这完全与这一次的行动初衷不符。   不仅是这一次,在可见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不会涉足这些领域。”   梦魇赶忙道:“我们可以单独行动,不会妨碍其他计划的进行。”   姜不苦却坚决摇头道:   “不行!   在蓝星、在九州,不同阵营之间要分个你我,可一旦出了蓝星和九州,阵营之间就再无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致行动的伙伴。   何况,你说单独行动就单独行动了?!   若是你们遭遇了危险,损害的难道只有你们吗?   若是因为你们的贸然行动妨碍到了其他计划的进行,那又该如何呢,难道让你们自杀谢罪吗?!”   梦魇张了张嘴,姜不苦却挥手止住,道:“所以说,就别说单独行动、出了什么事都独自承担这种话了,未来大家翅膀都硬了或许可以各行其是,可现在远没到那个时候,必须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   梦魇有些泄气,不过,至少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九州之主给了一个正面回应,这也不错了,至少,无论是她还是新大陆的所有……修者,并没有真个如用过就扔,甚至避之唯恐不及的夜壶般悲剧,在未来的远景蓝图中,至少也有明确的一席之地。   所以,相较于来时的紧张忐忑,此刻的她也真的松了一口气,甚至难得的主动表态道:“您放心,我会严格把控每一位参与行动计划者的状态,不会偏离计划之外擅自行动。”   姜不苦高兴的点头:“好!”   在正式行动展开之前,能得到她的明确保证,姜不苦也是真的高兴。   虽说魔族因为行事风格原因,让他生不起任何亲近心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个体素质真的非常强,甚至因其特殊的成因,单独对上其他智慧种,真的有种先天的优势,这有点像肉食动物与草食动物之间的区别。   而若是出了九州蓝星范围,去到别的世界,姜不苦发现,魔族不魔族真的没那么重要,听不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没有梦魇的亲口保证,他甚至想过,哪怕是采取明确的“歧视性”方案,严格限制魔族参与,也要确保整个计划的可控性。   实在是这走出去的第一步太过重要,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所谓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一个也不能要!   最后,梦魇忍不住好奇询问:“那这一次的行动方向定下来了吗?”   姜不苦点头道:“基本定下来了。”   “到底定了个什么方向?”梦魇对此也非常好奇。   姜不苦笑道:“我也不曾想到,他们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嗯……么一个很有趣的方向!”   ……   蓝星世界。   炎夏中枢。   诸天群穿研究办公室。   众人陷入苦思,许久之后,一人道:“我有一个想法。”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好奇与问询,示意他说下去。   “通过其他世界有限的一些资料,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相较于其他世界,虽然我们蓝星自有智慧、有文明以来的历史并不太长,但人们对待历史的态度,特别是我们炎夏人对待历史的态度,是诸界之中绝无仅有的!”   而后,他更是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道:   “除了炎夏,其他任何一个族群,任何一个文明,其对待历史的态度都是散漫的,甚至是漠视的。   他们唯一可称得上历史的东西,是宗门的历史,是某个修行势力的历史,是某个大人物的成长史,是某个功法的历史,而随着这些宗门势力的陨灭,随着那个大人物的死亡,随着某个功法的落伍被淘汰,其相关的历史便会被扫进垃圾堆,被后来者主动的进行抹除。” 第三八二章 第一个方向(二)   “这都还是好的,因为除此之外,很难找到能够称之为历史的东西。   所以,这些大世界自有文明以来分明都经历了极其漫长的时间,但真正可以确切追溯的时间,也就几百年最多一两千年的时间,至于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基本都散逸不可考。   当然,这种在诸界几乎都存在的一个现象,我认为有一个重要的背景原因,那就是在这个宇宙中,群体思潮、对某件事物的共同记忆有着过于神奇的力量,所以,当某个存在陨灭之时,整个世界的共同默契就是将其曾经存在的痕迹也要一点点抹除。”   当他说到这里,便有人色变道:   “这……这个方向比那什么野性蛮兽这种方向还要更加敏感,也更加危险吧?   既然你知道这是有心为之,不同世界都存在的一种强大默契,这岂不是明摆着就是禁忌领域,谁碰谁死的那种?   其他且不说,据我所知,在诸神世界存在许多与之相关的神祇,更有知识之主、隐秘之主将这一切视作禁脔,乃是其力量之源,除非祂们自己的信众经过祂们的允许,其他任何人想要伸手都与徒手摸高压线没区别!”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不止。   提出这个方向那人也同样点头认可,但当对方再将问题抛回他手中时,他又摇头道:   “确实有这个现象,我想,无论在哪个大世界,若是一味的执着于对那些久远的、被刻意抹除的历史信息的挖掘,都会翻出许多不得了的东西,说不定,在接触到某个被埋没的历史真相的瞬间,就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之刻。   可这必然是有一个度的!   我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但凡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灵,他就必然拥有好奇心!   可能会因为周边环境和长期以来的文化氛围,这种好奇心会被压抑到极点,那也只会很少,而不会没有!   我们并不需要亲自去挖掘那些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淹没在时间深处的历史秘闻,甚至不需要与刻意做这些的危险团体接触,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探听某种具体的信息。   至少,在现阶段而言,我们都不需要去涉足这些危险的‘深水区域’,只需要在‘浅水区’做一些安全而浮于表层的工作。”   那位反驳者又一次忍不住道:“那你说的‘浅水区’在哪儿?”   “因好奇心而起的、对那些被埋没的历史、失落的不可考的文明的种种念头。   我想,哪怕是对人心念头监控最严格的世界,也不可能彻底禁绝人们偶尔生起的这类念头,这是禁不绝的,也不可能犯什么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思维活动。   这种思维活动,在有的人身上,可能一辈子也没几次,也可能频繁一些,但终究不可能是生活日常的主流,可只要这种思维足够广泛,足够普遍,甚至跨越世界的存在着,那么,这就具备被我们汇聚收拢的价值,而正好咱们这又存在这样的对接基础,能够与九州第三层世界计划完美相融。   而且,你也说了,只要稍微向深水区探索,固然处处都是危险,可同样处处都是宝藏,这意味着其有着巨大的可以深入开发的潜力,可以随着咱们乃至整个世界的成长而持续成长,而非真就是个没甚价值、只是个初级练手的东西。”   “这……”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家伙绕来绕去,却从这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下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何评价。   有人甚至想说,你这是有点“怂”啊,先前说那么大一通,极大地提高了大家的期待,勾起了众人肚里的“馋虫”,可最终,却没有真个有胆溜去割块肉走,不过就是偷偷揪了几根寒毛,不疼不痒。   危险性倒是没了,可是……   “怎么收集呢?”   还要刻意避开那些“含量”过高有可能引发潜在危险的群体,这不是石头块里榨油吗!   “当然是游走四方广撒网,只要网撒得够大,总会有所获的。”   这算是……把危险性全部替换成了体力活动了吗?!   网撒多大才叫大呢,让这批人的足迹尽量覆盖诸界所有角落吗?   “还是有问题,同一种思潮念头,只有当其数量足够多、有足够的规模,才能形成力量,不然,就什么也不是。   而这么散漫的思潮念头,在它们彼此汇聚相遇之前,怕就要被其他更密集、更猛烈的人心思潮给冲散。”   “没事,咱们可是有着最好的抓手!   对咱们来说,根本就毫无难度,每一个参与计划之人,就像是拿着一块特殊的吸铁石,会自动将那些被淹埋的铁屑吸引聚拢。”   ……   梦魇离去后,姜不苦再次回归九州本源之地。   再次对炎夏中枢那边提交上来的方案进行了一番更加精细的思维模拟,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界之主,能够完美的将自己代入其中,虽只是思维模拟,但几乎就相当于在九州世界进行了一场规模世界级的验证活动,并根据这些模拟在细节层面做了多次优化调整,直到得到了当下情况的最优解,他这才停止了思考。   但他依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亲自与蓝星意志、炎夏神龙沟通,另以镜像本我念头分身去三真神、深海意志和刚离去的新大陆梦魇处交涉沟通。   因为已经有过多次成功的合作,且无论是炎夏神龙还是姜不苦都默契的采取了“言周教策略”,让其他存在对他们信任的同时,也基本有了“在内充分竞争、对外矛头一致朝外”的共识,所以,他接下来的行动对各阵营来说虽有剜肉的嫌疑,却也都忍痛慷慨允了。   真正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是蓝星意志,不过,许是这对对方而言真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又或许是对他的帮助多了,对于他再一次的张嘴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答应得非常干脆,感觉就像是从土豪朋友那讨来了一笔不菲的款子,无论事前事后,他自己心理建设都做了好多,可对人家来说,毛毛雨啦。   当取得了涉及各方的授权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展开了行动。   ……   蓝星。   炎夏陆疆西南域。   在三百年前,这里有另一个名字。   源大陆。   早在天变之初,这里就迎来了巨大的考验,狂野的兽潮席卷整个大陆,若无意外,将是继古洋洲之后,第二个被野性力量占据的大陆,却因炎夏派出规模庞大的志愿远征救援团生生遏止了这股势头,不仅捍卫了人类文明的尊严,炎夏的力量也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在源大陆扎下根来。   而后,当星球开始成长,在摸索出星球增长的规律后,炎夏执行了围陆赶海的宏大战略,最终让源大陆、古洋洲与炎夏南境接壤,将梵伽古洋变成了炎夏内海,也是因为这一战略的成功,最终奠定了炎夏阵营在疆域及人口规模上独冠全球的地位。   在那一时期,炎夏阵营与其他几个同样因为外力而强行捏在一起阵营一样,内部问题更甚于外部。   更遑论当时炎夏数次行鲸吞之举,疆域之大乃全球之冠,人口之杂同样是全球之冠,集齐了全球各色、各族的人种,都可以算是一个“次全球”,很多有识之士都为此深深忧虑。   直到炎夏神龙现世,其强大的同化力,如同降维打击一样,将这些隐忧迅速消弭,当时间来到三百年后的现在,这些区域早就是人心公认的炎夏核心旧土。   现由炎夏中枢负责执行的、每五年一次的全球极限扩增方案也都是在此基础上进行同比扩增,全球疆域轮廓几乎不再有大的变化。   此刻,一条滚滚奔流的大河上,一艘白腹蓝身、体形修长的飞船破水而出,宛如一头巨大蓝鲸跃水腾空。   而随着它的出水,仿佛启动了某个开关,接二连三的、便有一艘艘飞船跃水而出,最后,总共十五艘一般大小的巨型飞船在空中排成雁行阵列,航行在天际。   船队很快便离开了大河水域范围,航行在一片茫茫绿林的上空。   为首的飞船上,也是第一个破水而出的飞船,随着其行驶在绿林上空,便见一根长长的桅杆从其头部位置升起,一面巨大的、色彩绚丽的旗帜在空中烈烈飘扬,而在其周围,还簇拥着许许多多细小的、五彩斑斓的旗帜,充满了喜庆欢乐。   巨大彩旗上镶着几个金线大字,“瑞都教育厅直属启蒙部”。   在这每一艘飞船内部,无论是廊道上还是各处大大小小的公共舱室中,也都挂满了这种充满喜庆欢乐氛围的小彩旗,还有各色气球与其他卡通挂坠点缀其中。   而在其中往来奔跑的,则是一个个年纪八九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的、活力四射的少年男女们,他们在各处舱室内,在各个走道上,往来奔跑,追逐打闹,尖叫,大笑,折腾,吵闹,仿佛身上装着一个小宇宙,储存着永不耗竭的力量。   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或者有危险隐患的所在,都会有一两个成年人站着,他们每一个明明都有着不俗的修为在身,可看着这满船疯跑,像是进入了一个奇特“小人国”而兴奋异常的孩子们,除了无奈,就是苦笑。   其中不乏如此感慨:“教育厅一定是疯了,如果这就是素质教育,我觉得还是歇歇为好。”   “是啊,这行程才刚开始呢,我感觉有生以来精神受过的折磨都没有这次多!”   “刚才亏得我反应及时,将那几个小鬼揪住了,不然我真不敢想回去如何面对他们的父母。”   “……”   哪怕是互相吐槽抱怨,眼神却都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英特工一样,随时随地来回扫视,不漏过任何一处隐秘的角落,确保将所有区域都纳入自己的关注范围之内。   就在这时,一到甜美的声音从冥冥处响起。   “嗨,各位小朋友,我是你们的小铃姐姐,现在,请大家都回到各自的观察窗上,我们的科考活动可是要正式开始了哦……嗯,还有小朋友在追逐打闹,大家互相监督,把他们揪回座位。   这次科考活动结束我们每个小组可是都要写科考心得的哦,这是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团结一致才能完成的大工程,要是哪个小朋友不认真拖了整个小组的后腿,我们应该怎么处罚他呢?”   用最甜的声音说最狠的话,很快,让所有陪护老师们都觉得头疼的“小鬼们”全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分配给各个小组的观察窗位置。   然后,那甜美的声音便在所有飞船内响起。   “好了,大家都很遵守秩序,现在,我宣布,失落文明科考观览活动正式开始!   首先,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刚才我们传送过来的那条大河,那是一条古老的河流,它叫尼罗河,哪怕是现在,它也是蓝星上最长的一条河流哦!   这条河流,可是隐藏着很多古老的神话传说哦,不过,这与我们这次科考主题无关,大家有兴趣就私下了解下,这也是我给大家布置的第一个课外作业……”   听到这里,很多小孩脸上便都露出苦兮兮的神色。   “好了,现在看看我们脚下这片无边绿林,这里原本可是非常荒芜的,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模样,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我们蓝星本身的变化,可当初为这变化亲手植下第一颗种子的,却是我们的先辈,那群可敬又可爱的远离故土亲人、志愿远征至此的先辈们!   当时的交通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没有飞船,自然更没有成熟的传送技术,只能乘坐狭窄拥挤的飞艇,还要时刻面对天空成群结队的凶禽袭击,每一次航行,不仅需要极漫长的时间,也充满了危险。   ……   好了,大家现在屏住呼吸!”   甜美的声音正介绍着,却忽然话音一变,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通过观察窗看向飞船外的世界。   感觉就是忽然之间,飞船下莽莽绿林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黄沙,从天空到大地,头透露着一种无言的亘古荒凉的气息。   哪怕是一群平均年龄才十岁的小孩子们,依然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所浸没。   没来由的,便仿佛有隐隐约约的驼铃声、穿过亘古漫长的岁月、从时间的彼端、掠过黄沙漫卷的大地和天空,在每个人的耳中鸣响。   当他们正沉浸在这种氛围中,很快,就被更加壮阔的奇观淹没了这最浅层的视听感受。   初看,仿佛是一座座规整的宏伟山峰,峰顶距离大地不知多远,但以他们飞船航行的高度,他们要看到峰尖,都还需要仰望。   可再一细看,才发现都是人造的奇观。   再看,一座两座三座……数十座高低错落的金字塔矗立在漫漫黄沙之上。   小孩们都被这巨大的人造奇物惊住了,所有陪护的老师也都在看着,有不少人同样是第一次亲临此地。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这些金字塔有可能是后来者伪造吗?”   旁边有人呛道:“你管它真假,大家觉得它是真的,那它们自然就是真的。”   与此同时,那道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初,这里只有三座金字塔,后来随着星球一次次扩增,这片区域所有与之相关类似的遗迹建筑都聚来了此地,现在变成了一座金字塔丛林。” 第三八三章 第一个方向(三)   “……我们这次的科考观览活动主题便是‘金字塔’,而我们现在到的这第一站又是所有金字塔中最负盛名的,若不加任何前缀的说到金字塔,大家也都会本能联想到这里。”   “现在,我们的飞船航队正行驶在这座金字塔丛林之中,总计会用两天时间,你们沿途有任何疑问,都可通过智能问询得到解答,所以,能看到什么,能发现什么,能想到什么,就要看各位小朋友自己的本事啦!”   “现在,我再大体介绍一下这次失落文明科考观览活动的行程安排,因为我们这次科考观览的主题是金字塔,所有行程都与之相关,第一站便是这里,接下来第二站、第三站便都是海底金字塔,这可都非常神秘哦,一个与传说中的失落文明亚特兰蒂斯有关,一个据说和原宇宙的外星人有关呢。   它们现在一个在深海,一个在海东之地。   然后便是位于新大陆的玛雅金字塔,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同样都非常神秘。   这几处科考观览之后,我们环球一周回到炎夏陆疆,最后去看真腊金字塔,总共用时一个半月,看似很长,可用在每一处的观览时间却很有限,大家一定要珍惜。   而为了避免你们倒是过于忙乱,我现在提前把作业布置给你们:   你们觉得为什么在星球各处会出现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人造建筑?而且,不仅陆地上有,连深海中都有!   你们大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可以浪漫,可以荒诞,可以玄幻,可以科幻,任你们的想象飞翔,只需要给出一个你们自认为逻辑自洽的答案,就算你完成!   而逻辑自洽程度越高,便算你的完成度越高!   小铃姐姐我教你们小技巧,在接下来的观览活动中,你们最好瞪大眼睛,尽可能多的观察一些细节,若是能在不同的金字塔中用相似乃至相同的细节作为联系纽带,那可是会增强说服力的哦……哎哟,糟糕,我耳朵被老师揪了,她说我带偏小朋友,忘掉忘掉,你们把我刚才的小建议忘掉啊……”   那位小铃姐姐似乎真被她的老师拎走训话去了,从这之后,她的声音就没有再出现,每艘飞船内都变得安静起来,所有小朋友都认真观察着外面的金字塔丛林,并通过智能问询获得种种基础信息,认真的执笔记录,真有种认真干科研的劲头。   有的陪护老师虽然心中觉得这看上去有些搞笑,可面上还是要努力维持严肃认真的态度,仿佛确实是在参与一件极其严肃认真的活动。   不过,他们彼此之间的传音交流可就一点也不严肃认真了。   “你说,上面不会是有人真希望借助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去破解这劳什子金字塔之谜吧?”一人低声传音道。   “啊?”另一人吃惊瞠目。   “你想啊,搞这样一次环球航行,投入该有多大啊,更别说还要进入深海和新大陆范围,这可都是要高层提前交涉才能成行的,可不是想去就去……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让这群小鬼环球玩一圈,教育厅可是从来都恨不得一块钱分成两块花,几时这么大方过?”   “呃……也或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原因,总不可能真是为了让群小屁孩来破解金字塔之谜吧,那也太扯了!”   “谁说得准呢!”   ……   “说起来也真有趣,哪怕咱们那一百零八异象古迹被那一位拢去了九州,可就全球范围内留存的异象古迹数量而言,依然是咱们阵营最多,现在却被统统打上了失落文明的标签。”   异象古迹,乃是星球扩增之前,星球意志对“文明”的一种特殊眷顾,一种带有保护性质的星球标记。这是文明战胜野性后的星球级奖励。   这种奖励自然不局限在现存的几个阵营之中,而是根据全球人心思潮进行的客观遴选。   当然,这后来也被人钻了空子,通过对人心念头的净化将某些异象古迹的异象给抹除了。   不过,当大家反应过来,纷纷采取措施,超过九成以上的异象古迹都还是安全的挺过了这波风潮。   而炎夏因为将源大陆、古洋洲纳入了疆域版图,其上的异象古迹自然也纳入了炎夏名下。   而另一方面,炎夏周边许多自有历史以来便深受炎夏文化浸润影响,甚至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乃是炎夏疆域的一部分,使得人口繁密,自古以来各种深入人心的人造建筑,乃至天地山川都很不少,自然也都被世界意志特别标注过,具体到每一个小国内部,数量确实不多,可当这些小国一点点纳入泛炎夏序列后,总数量就非常可观了。   面对这些“非亲生”的异象古迹,炎夏中枢做了一个很慷慨的决定——把它们都“养”起来。   反正炎夏疆域广,人口多,指缝间稍微漏点“汤汤水水”,就足够这些异象古迹持续被世界标记。   时至现在,这些异象古迹,除了自然山川之外,大多人造建筑都被归入了失落古文明建筑进行统一“保养维护”。   而除了炎夏,新大陆则是失落古文明建筑最多。   这同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全球各大阵营都有许多属于自家的原生异象古迹需要维护的时候,新大陆为了保证异象古迹的数量不至于太拉跨,只能对大量“失落古文明”建筑进行保护性维护。   除此之外,在其他阵营内部,也都存在一些数量不等的、被划归入“失落古文明”序列的异象古迹。   这在全球分属各阵营的异象古迹中也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类别,又都包含着某种共性——这些建筑古迹都还存在,但赋予其“生命”与“内涵”的创造者们已经消失,它们既是仅有的、某些岁月过往的具现留痕,又因其创造者们的消逝而逐渐将自身的内涵模糊扭曲,甚而在其他人或有心或无意的装扮下变得“面目全非”,最终,它们在人们的普遍印象中,再无清晰的内涵,而是“谜团”和“未知”。   这便总给人一种错觉,一方面,它们确凿无疑的矗立在大地之上,可另一方面,在人们的认知之中,相比于其他现世之物,它们充满了未知、笼罩着重重迷雾,缥缈无定,虚实变幻,天生便具备了“奇诡”“莫测”的特性。   不过,因为蓝星的世界上限所致,再加上无论是炎夏还是其他阵营,对于这类“非亲生”异象古迹的态度,基本都是“养着不死就成”,所以,这些异象古迹虽也种种神异表现,但基本都是无伤大雅的,且全都在相关部门的掌控之内,更不会有意外失控之类的危险出现。   若非如此,哪怕存在万分之一的危险性,这样的活动都不可能被批准。   反倒是这种轻微的、只要采取正确方法就无伤大雅的奇诡神异特性,带着一种迥异于常态的另类气质,对于开阔孩童的眼界,激发其好奇心有着显著的效果。   孩子们在作业这个无形恶魔的催逼下,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片金字塔丛林。   很忽然的,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孩童尖叫声响起。   许多面上郑重其事,私下传音私聊的陪护老师们都忽地心脏惊悸,手脚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心中如此想着,目光也都已透过观察窗看向外面。   只这一眼,他们也都如那所有的孩子般,双目瞪得铜铃也似,嘴巴张大得能够塞进两个鸭蛋,更是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眼前所见,已经将他们震得完全失声。   只见从天空垂落下一道仿佛纱幔一样,介于虚实之间的物事,迅速扩张变大,将整个金字塔丛林笼罩其中,仿佛将之完全罩进了一个特殊的鸟笼之中。   然后,这层纱幔迅速下沉,没入大地之下。   便见整座金字塔丛林被某种恐怖的巨力托起,迅速上浮,飞向天际。   而金字塔丛林原来的位置,只留下虚无的空洞。   有那么一瞬,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有赤红灼热的岩浆在忽然出现的巨大空洞处泛起巨浪涟漪。   不过很快,这片宛如被整齐剜去一大块的地方,从四面八方迅速生长,弥合靠拢,最终,眼前这前一刻还是金字塔丛林的神异之地,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星球新增区域,那显得贫瘠的裸露大地上,很快就会被周围的自然生态侵蚀浸染,充满无尽生机。   而那被托举向天空的金字塔丛林,仿佛被空间吞没,迅速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那随船的元婴境、乃至元神境强者,都能清晰的感到浩大的空间波动激荡天宇,他们知道,这片金字塔丛林已在某种巨力的托举下“沉入”空间深处。   看见这一幕,他们彼此相视一眼,眼前忽然发生的惊天变故,他们心中基本都有了一个答案。   因为这一幕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对所有年过三十的炎夏人来说,早在二十几年前,他们就见过类似的、却更让他们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心中有了这样的答案,那还没浮起的惊悸恐慌就直接被他们主动按下,只有震撼,还有一种自己居然近距离目睹了这样一场天地巨变的莫名兴奋。   按理说,如此近距离的天地巨变,哪怕他们这支船队只是被一缕空间余波扫到,也会狼狈不堪,甚至陷入险地,但任剧烈的空间震荡来回扫荡,可他们飞船所在区域却始终安稳,所有空间涟漪在接近船队时会很巧妙的彼此消弭。   他们既身临其中,又超然其外,有幸目睹了巨变的整个过程。   而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当他们此行科考目标金字塔丛林消失无踪之后,众人又见远方天际有一尊巨大的狮身人面像一边被某种无形之力从原来的地方剥离升空,一边沉入空间深处,而在更远处的天空,隐约可见巨大陵墓的轮廓。   “这个古文明的异象古迹怕不是被一网打尽了吧?!”他们心中都忍不住如此猜测。   当空间波动也归于沉寂,只有一只飞船航队傻愣愣的悬停在一片新生的贫瘠旷野上空。   很多人都忍不住心想,咱们干啥来着?哦,科考观览来着,不过,这第一站……的科考目标就自己飞了,接下来干什么,打道回府,还是去第二站?   而当他们想到这里,心中便不免咯噔一声轻响……第二站?   第二站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吧!   以那一位的气魄,在还没有成为一界之主时,就拉着炎夏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一道“升天”,难道这次出手,只是特别针对这个古文明的几座仅存的异象古迹吗?   而很快,他们就通过各种方法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或是通过智能网络、或是通过传讯符或是别的手段获知了远方的信息。   就在刚才,就在他们亲眼目睹几座异象古迹从大地上消失的时候,全球各地,但凡是与失落文明相关的异象古迹全都长翅膀飞走了。   从这一刻起,蓝星再无一座与失落文明相关的异象古迹,他们要若还想继续这趟科考观览活动,就只能先去九州世界提交申请了——当然,这想法也就一些脑洞比较大的人脑子里玩笑般的想着。   当小铃姐姐甜美的声音再次在每艘飞船内响起,充满了一种无奈中带着放松的预期:“好了,小朋友们,我不得不遗憾的宣布,这次科考观览活动提前结束。”   当她话至此处,每艘飞船内,总是免不了响起一阵根本无法压抑的欢呼之声。   既然活动还没开始就结束,那是不是意味着就不用写游记心得什么啦?   可还不等孩子们欢呼结束,小玲姐姐的话语直接让他们陷入呆滞。   “还记得我们传送结束后是从哪里出来的吗?……不错,为了不让大家白跑这一趟,我们将以尼罗河作为新的科考观览对象。” 第三八四章 统一思想   全蓝星所有与失落古文明有关的异象古迹一起长翅膀飞了。   因这些异象古迹分布全球,有许许多多人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幕。   除了基本人身安全保障,整个过程并没有做过多额外的措施,也没有做刻意的隐瞒,所以,这个劲爆的消息通过种种手段,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球。   几乎一天不到的时间,这消息就如同飓风一般刮遍世界的所有角落,不说那些各阵营强大的力量者们在短时间内从不同的渠道经受着类似消息的“狂轰乱炸”,就是那些寻常百姓,没有踏入力量道路的普通人类,也都不可避免的遭到了这场“飓风”的波及。   他们没有去咂摸这背后隐含的意味,其造成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这极大地激发了人们对于这些异象古迹和相关失落古文明的好奇与探究之心,原本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几乎从不出现的东西,一时间却俨然成为大家口中经常谈及的“显学”,张口就是“未解之谜”,闭口就是“揭开XX文明/古迹的神秘面纱”,一时间,每一个人仿佛都成为了解谜砖家,个个都获得了透过时间迷雾探幽问古的能力。   那些力量者们同样在谈及此事,可若论脑洞之大、种种玄妙解读之新颖,反倒远不如那些张口就来的平民百姓。   不过,有一点却是所有力量者公认的,这个轰动事件,与九州晋升、通过各阵营飞升者们传回的种种隐秘传闻,还有炎夏更准确的说九州极力推动的针对各阵营顶级力量者进行遴选和紧急培训这些事联系在一起,所有人都应该明白,自新历三百年那次巨变之后,蓝星世界确已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这意味着什么,懂得都懂!   若是不懂,翻翻各阵营那些站在力量与权势最顶端的力量者们,仔细看看他们的崛起轨迹、成长履历,就应该明白,对个人而言,又一次全球范围的“大洗牌”机遇已经到来。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场勾连蓝星九州两界的论道大会如期举行。   ……   金虹宗,炎夏本陆祖地。   金阳看着周围一干宗门高层,他们簇拥在自己周围,神色中,恭敬带着期待。   见到这样的一幕,他却只想摇头叹气。   对于自己,他倒是没有过多感慨,因为他历来就知道,自己在修行一道上的资质只能算是“勉强还行”,一路走到现在,个人的天赋和努力或许也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却还是仰赖于大时代的机遇。   百年前因为蓝星晋升的东风突破到了元婴境界,然后以全宗之力供养、又费百年之功终于跨越元婴层次,迈入化神门槛。   现在的他,堪堪将修为稳定在化神入门阶段罢了。   而这样境界的他,却已经是整个金虹宗当之无愧的“镇宗之祖”,哪怕放眼整个宗门修行界,有化神老祖坐镇的宗门,都可归入顶级宗门之列了。   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这点修为,在全球元神层次力量者快要以十亿计的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而从这里又可窥见,原本也勉强能算炎夏修行界众多支柱一支的宗门修行界在当下处于一个多么尴尬的境地。   他自己也曾一度激发起了“宗门经营种田流”的心思,想要好好挖掘培养一些好苗子,不说多么妖孽,寻摸一些成色比自己好点的,再给他们一个更好地起步平台,他觉得让他们赶上甚至超过自己的脚步,难度也不会太大。   可这种兴趣他也就坚持了十几年就彻底放弃了。   因为他深刻认识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基本事实:炎夏宗门修行界的定位,早被炎夏中枢做了清晰而明确的定位。   “为数量最大、天赋潜力中低层修行者尽量提供更多样、更广阔的选择前景。”   既然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个“职业高校”甚至是“职业培训机构”,那就别指望能淘到妖孽天才。   即便真的运气好淘到那么几个,可人是有脑子的,也是长了脚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个至理不会在这里失效。   所以,最后能剩在宗门里的,在他眼中,基本都是些“歪瓜裂枣”,因为数量非常多,在中低层修行界会显得非常活跃,反复处处都是其身影,同样因为基数摆在那里,在金丹境乃至元婴境看上去也当得起“修行势力的一极”,可到了元神境层次,一下子就显了原形。   对于这种现象,有聪明的宗门想过许多巧妙的办法,比如通过种种隐秘而巧妙的控制手段,让那些好苗子直接生不起离开的念头,可金阳冷眼旁观,用这种手段的宗门,无一例外,结局都不太好。   有那控制手段粗劣直接犯了炎夏法度的,那没的说,用法律的手段就可解决;   有那刻意以种种情感做羁绊控制人心的,虽然没有直接触犯法律,但这些手段却因明显不利于炎夏人道而变得命途多舛,流年不利,那些天天把“爱”“我们是一家人”这些东西挂在嘴边的,反倒最容易人心背离,四分五裂。   所以,他算是看明白了,宗门势力的天花板远比蓝星世界的上限低得多。   心态也就变得越来越咸鱼,也早没了对金虹宗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这一干宗门高层却不这么看,他们的野心大着呢,现在更是笃定,新的时代、新的机遇已经开启,金虹宗身为宗门势力的翘楚,当然更没有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的道理。   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又所谓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他本来宅在自家洞府,只想安安静静做一个酱油观众去瞻仰一番这场跨越两界的论道盛会——他对宗门发展变成了咸鱼心态,可不代表他对自身修为也是如此,事实恰好相反,突破元婴境界,迈入化神境界,他越发领会到修行问道的快乐。   可没想到在进入之前,一干宗门高层会涎着脸凑上来,放在其他时候,他们可没胆闯自己清修的洞府,由此也可看出他们对于这场高规格的两界论道抱着何种期待。   他没好气的训斥道:   “你们一个个修为最多也才元婴境后期,你们几个更是才堪堪元婴入门,老实修行,努力突破元神境界才是正经,这论道大会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高层恭敬垂首听训,只一位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元婴境后期修者对他施了一礼,然后涎着脸回禀道:   “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本事现在还够不着这样的盛会,不过,这段时间世界真是一天一变,中枢不是还透露了风声,说飞升门槛很可能还会继续降低,以后不仅您老要飞升,我们这些元婴境的小喽啰也得飞升,别看我们在宗门内还有点权势,可若真飞升去了九州世界,别说上不得席面,怕是连个端盘子这样的正经伙计都混不上。   而且,咱们宗门现在也真的是家大业大,随着近期巨变一件接一件的刮下来,各种想法的人都有,真的有些人心惶惶。   大家都来问我们究竟,我们又去问谁啊?!”   说罢,他便眼巴巴的瞪眼看着金阳,这位金虹宗唯一的太上长老。   他那眼神中的意味金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小孩子没了办法想要向家长求助,就是这么个眼神。   金阳却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噎死。   你们不知道去问谁,难道我就知道?   又或者,你们指望我通过这场可能与九州高层乃至九州之主直接接触的机会,去问这么一件在你们看来天一般大,可在其他与会者眼中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真如此,我金阳怕不是要成为闻名蓝星九州两界的笑柄!   对于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连回都懒得回,直接一眼瞪了回去。   那人见他如此,讪讪道:“中枢之前放了那么多风声,做了那么多准备,不可能真是无的放矢,这次论道大会必然会涉及到很多事关蓝星的重大变化,我们若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宗门也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尽量占得先机。”   这倒还像个人话。   金阳心道,面上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目,整个人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很快,洞府中一些人就隐蔽的相视一眼,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波动从太上长老身上发散,然后,太上长老在他们的感应中就从一位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巨大压力的化神强者变成了一具仿佛风干朽木、没有丝毫气势可言的残骸。   他们猜测,太上长老必然是已经响应那特殊的召集之法,上线参会去了。   而他们也从其他人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判断。   就在这时,那位原本在金阳面前涎着脸,现在却恭敬侍立在他身侧的元婴境后期男子身形虽然一动不动,可气势却瞬间凌冽如刀,在洞府各处疾掠了一遭,所有人都神色一凛,不敢再开小差,一个个神色之间比金阳还没走之前更加恭敬。   洞府之外,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转眼之间,五天过去了。   洞府之内,所有人都保持着如五天之前那般姿态。   当第五天的朝阳升起,破晓的黎明光辉照射在洞府之外时,始终如枯朽槁木的金阳紧闭的双目再次转动活泛起来,身上的气势如同涨潮一般,肉眼可见的盛大壮观起来。   当他再度睁开眼,看见洞府内的情形,诧异道:“你们都还在啊?!”   那位在他走后管束住局面的男子此刻神色再次变得活泛生动起来,笑着问询:   “老祖,论道大会结束了?   您这一去就是五日,收获一定挺大的吧?”   听到他的询问,金阳立刻想起这五日的经历,脸皮忍不住抽了抽,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而他看向涎着脸求问男子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问话男子见他如此作态,奇怪道:“老祖,怎么啦?”   金阳摇头道:“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知道这五天是怎么安排的吗?   就最后一天是真正的论道,而且,只是那一百多个晋入全新境界的真仙们简单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突破心得,浅尝辄止,根本未曾深讲,说是怕讲得多了误导我们的求道之路,等大家把现有的一切基本心得消化了再深谈。”   那问话男子像是抓住了什么脉络,直接道:“真仙?”   金阳点头道:“对,真仙!   从现在开始,无论你走哪条路,元神境界突破之后的全新境界,都统一称作‘真仙’!   这也是这次论道大会的一项成果。   这次论道大会参与者确实非常多,以前虽对元神境以上力量者有些概念,毕竟这些信息中枢也会公布,可却第一次亲自感受到这一股力量何等巨大。   九州世界、咱们蓝星主世界,还有各自文明的所有演化下界,所有修为达到元神层次的与会者总数量居然突破了十亿之巨!   这还没把咱们炎夏神道体系下的各路敕封神祇、其他阵营的各路从神包括进去。   有人类,有非人类,有九州的,有蓝星的,有主世界的、有演化下界的,这还是最笼统的划分,更具体一点,譬如炎夏修行界,来源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说到这里,他又是感慨,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哎,也难怪这次论道大会会做如此安排,来源如此之杂,若不事先在一些基础层面做到思想统一,论道也就无从谈起了,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大家根本就交流不到一个层面去。”   问话男子点头道:“这也是为了之后的行动做思想层面的准备吧。”   金阳颔首道:“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问话男子追问:“还说了什么?可有与我们直接相关的?”   金阳再次颔首:“有,而且还不少。” 第三八五章 新变化   回想起这次名为论道大会,实则是两界元神代表大会的两界盛会,金阳也陷入沉吟之中。   真要说来,这次大会在他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极大的开阔了他的眼界,在此之前,他虽已经认识到炎夏宗门修行界是一个小池塘,可他的眼界,却依然威能真正跳出这个藩篱。   以他的天赋,成长经历,哪怕修到了化神境界,被一干金虹宗的徒子徒孙尊称为祖师,奉为太上长老,可在元神境这个圈子中,真就只能在最低层的圈子中厮混,别说对其他阵营同境界力量者的认知几乎等于零,对炎夏修行界的认知也远远落后于时代。   比如,直到这次大会他才知道,现在那些站在元神境巅峰层次的修者嘴中所称的“炎夏修行界”与他理解的已经不是一码事,他理解的是狭义的、老一代的称法,而在元神境巅峰修者之间、因九州飞升之后才渐渐流行起来的“炎夏修行界”,囊括的范围是广义的。   不仅限于蓝星主世界的炎夏种种,还包括九州世界那与蓝星主世界颇多相似、却又并非完全雷同的炎夏修行体系,还包括演化下界那些完全与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神这条路完全不一样的力量体系。   那些以武、以医、以风水、以儒或其他什么“偏险”路径入道者,只要具备两个基本特征:一、在炎夏文化范畴之内;二、真正摸到了大道求索的门槛即能够顺着这条道路走到修为与元神境界相当的力量层次。   当这样一个广义的炎夏修行界中最精华的部分完全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另还有其他阵营的各种奇怪道路的力量者们齐聚一堂,与会者规模超过十亿之巨,他第一次对蓝星的底蕴有了一个真切的感受,这是天变迄今三百二十五年来的一次成果大验收啊!   这次大会一开始,便给所有与会者定下了一个基调,指明了一个方向,即元神之后的下一境便是【真仙】。   这一境界不止对广义范围内的炎夏修行体系适用,对全球所有不同阵营、不同道路的力量者们全都适用。   这也真有一套逻辑通顺的理论依据在里面。   无论哪一个阵营的力量道路,当其成长到这一层次,对空间感、时间感和生命这三者的认知都达到了一个阶段性的小圆满,具体表现在于,初步获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权限,对真仙而言,再无生命上限一说,若说世界天道掌握着一个隐形的“生死簿”,掌管着其内众生的生死,那么,真仙便相当于把自己的真名从这个“生死簿”上勾销,再也不在世界管束之列。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每一个真仙都获得了永生不灭的能为?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且不说以现在蓝星所面临的诸界局势,若是蓝星世界的真仙胆敢明目张胆的跳出去蹦跶,能够弹指间便将他们毁灭的存在多不胜数,而更大的可能是让人生死两难。   这还是种种强大莫测的外在威胁,哪怕是初入化身境界的金阳都已经在隐约之中感受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相比于来自此界天道的压力,有一种压力,更加隐晦,也更加无法回避、莫可匹敌。   那就是时间,一刻不停,随时都在逝去、又随时都在奔流向前,仿佛永远都只有一条不可逆单行线的时间!   凡人,乃至修为低微者根本无法直接感受到它的存在,但自从晋入化神层次,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这股力量,仿佛无害温柔的水,将他浸润其中,将所有生命,将万事万物,将整个世界,乃至将世界之外更广袤的无垠宇宙浸润其中。   确实“温柔又无害”,但却一点都不可违逆,而且,对所有具备自我意识的生灵而言,这种“浸润”本身就是一种最无解的慢性毒药,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缕火苗,被这时间的洪流慢慢浸润、慢慢熄灭,乃是属于这个宇宙的一种根本之道。   别说他这小小化神不能完全抵抗,就是真仙也不可能永远抵抗下去。   而修行,不仅是要将这缕火苗持续燃烧下去,还要更大更旺盛的燃烧,这就是“逆天”而行。   所以,【真仙】一方面挣脱了世界的“生死簿”,另一方面,却也拒绝了来自世界的“庇护”。   脱离了“浅水区”,一点点走进了“深水区”。   这些,在以前,他最多只有一些极浅显、极零星的感受,这次大会之后,他终于形成了这样系统而完整的认知。   除此之外,这次大会还透露了许多与蓝星九州未来有关的大势。   他以前也曾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九州之主会在每次事关两界的关口,将包括炎夏神龙、炎夏中枢高层和其他一些存在一起开个碰头小会,这次论道大会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这种模式的扩大版吧。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滑过,看着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期望第一时间从他这里得到某种“先机”的男子,金阳道:“半年,你们有半年时间将宗门事务料理妥当,最迟半年之后,你们都将飞升去九州世界。”   众人相顾骇然,一人惊讶道:“半年?这么快的吗,之前冲炎夏中枢主动放出来的风声,不是说一切都要在以蓝星秩序稳定为大前提吗?   哪怕是以最乐观的估计,这最迟也得三五年时间吧?   这还是咱们炎夏这种局面,若是换了其他阵营,别说三五年,就是给他们十年我都不相信!   若是最迟半年之后就要飞升去九州世界,蓝星世界岂不是要留一堆烂摊子?   咱们炎夏还好,修行体系与阵营管理各有一套体系,虽然炎夏中枢和各级政府不乏强大的修行者存在,但因为体系完善,哪怕元婴境以上的存在全部飞升离去,整个体系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完成更替,可其他阵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其力量体系与阵营管理体系几乎是二合一的,所有强大的力量者基本都是各个阵营的高层核心,若要把他们在半年内全部抽走,相当于把整个管理核心一锅端,连根拔走,必然让这些阵营内部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那原来所说的一切以蓝星秩序稳定为大前提,岂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金阳默默的等他说完,才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事已成定局,不会更改……你们与其费心替别人忧心,还是好好考虑你们走后金虹宗该如何安排吧。”   众人的眉头都已经忍不住深深皱起。   而金阳忍不住看向旁边男子,这位最得他倚重,其人修为、心性、手段都没得说,若无意外,乃是继他之后宗门第二位有望问鼎化神境的修士。   他此刻脸上也收起了笑意,满脸的凝重。   金阳忍不住提点道:“我的建议是,大家不要耗费心力去制定些必然漏洞百出改革方案,更不要只是凭着当下的推演想象去预测宗门的未来……这是谁都无法预测的,因为这不是我一家金虹宗的是,甚至不是宗门修行界的是,乃是波及全球的一次巨变,我想,即便是炎夏中枢都不可能完全看清这次巨变平息之后蓝星的格局究竟会怎样,所以,大家就不要在这方面耗费什么力气了。   既耗费心力,耽误时间,又没有丝毫正面作用,反倒可能埋下隐患,毕竟我们这些老一辈制定的法度,哪怕明明跟不上形势,后来者想要改变也不容易,甚至可能成为那些小辈争权夺利的武器筹码。   大家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选好接班人!   到时候具体应该怎么做,都授权给他们,根据当时的形势临机决断就好。”   众人闻言都是纷纷颔首不止。   可很快,他们又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位侍立在金阳身旁的男子也是皱眉道:   “要说咱们金虹宗在金丹境的修者数量也不少,当得起顶级宗门的牌面,可是,要从中找个领头挑担的,还真的不容易!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人在天赋上、在战力上都必须非常出众,不能简单的以当下修为论,这就排除了那几个现在是八九劫金丹境修为的,他们基本都是苦修熬上来的,有的甚至与我同辈,连突破元婴境界的几率都不大,更不可能有突破到化神境的可能!   短时间内或许问题不大,可长远来看,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金虹宗甚至可能因此直接从顶级宗门序列里除名!”   “可修为太低也不成,这一点上咱们金虹宗有些吃亏,恰在‘青黄不接’的关键点上,上一代好苗子要么突破到了元婴境界,要么突破失败潜力折损,下一代好苗子现在修为最高的也就二三劫金丹层次,上面那么多金丹境中期后期的师叔师伯,甚至师祖们压着,根本不可能服众!   而当我们一起离开之后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真的难以预料,若是以最糟糕的态势预测,宗门连短时间的稳定都维持不了,立刻就会陷入四分五裂、各行其是的状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其中还有人道:“按大区域划分,咱们宗门就有四块,若是再细分一点,更有飞地三十六块!真若以最糟糕的情况估计,当我们飞升之后,这些飞地怕不是得各自独走,金虹宗直接散得稀碎!”   宗门领地分散,这不是只金虹宗一家才有的情况,而是宗门修行界的一种常态。   因为随着星球的持续扩增,总有经营得法的宗门跟上大势发展的脚步,一起成长壮大,可炎夏中枢显然不可能让这些宗门领地在其原来所占区域的基础上按比例扩大,而且,这也不现实,因为星球的扩增在炎夏中枢的控制下并非无差别的同比扩增,而是有计划、有节奏的进行扩增,然后将平原和其他适宜大量人口繁衍定居之地会立刻建州扩府,就是稍微差点的地方,也会尽量置以府县,最后只有挑剩的边角料留给宗门竞争,当然,这些边角料在宗门眼中,都是能让所有宗门抢的头破血流的大肥肉。   如金虹宗这样的顶级宗门,各种飞地别院都非常多,除了祖地,其他还有分散在本陆疆域的,与本陆疆域毗邻的海域海岛的,还有海东之地的,就炎夏中枢而言,这样的设计一边能够尽可能调动宗门势力的积极性,另一边又能尽可能抑制“国中之国”的存在。   所有人都意识到,当他们飞升离去,这些飞地很可能在事实上让宗门快速走向分裂。   金阳见他们忧心讨论,忍不住叹气摇头:“哎!”   他这一声叹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侍立在他身旁的男子问道:“老祖,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金阳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宗门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面露沉思之色,其他人也都陷入沉思之中。   金阳斩钉截铁的道:“是从我父亲他们那一辈开始,是从咱们金虹宗还没有立牌的时候开始,就与炎夏当局结下了深厚情谊啊!”   “那些飞地固然很重要,哪怕真要分裂出去,真有那么重要吗?   只要有本事,只要你吃得下,扛得住,甚至可以向炎夏当局直接伸手要扶持!”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男子,道:   “选接班人你考虑了很多因素,可这个最重要的因素你却忘了,天赋、修为、实战能力、手段这些固然都很重要,可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选的这人首先要让炎夏当局认可满意!   只要满足了这点,别说初入金丹境,就是让一个练气境坐上去都没人敢不服,若是无法满足这点,甚至选一个让炎夏当局不认可的人坐上去,哪怕其他方面胜过所有人,这种人都直接不予考虑!”   男子皱眉道:“这……可关键是我们手上没这样的人啊!”   金阳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再想想。”   他眼中似乎有某种暗示,男子先是不解,皱眉深思,而后,忽地想到了什么,倒吸冷气,瞪大双眼!   “老……老祖,您不会是说那个孽畜吧?!” 第三八六章 参与   金阳见他着恼,笑眯眯的问:“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男子脸上始终维持着的恭敬神色都已消了,没好气道:“当然知道!”   金阳笑眯眯的又问:“那你觉得我这想法怎样?”   男子道:“不怎么样……而且,这孽畜因为当年丑事,早已被逐出宗门,咱们讨论的这些,和他有什么相干?”   金阳笑着摆手道:   “哪有逐出宗门?   无论是咱们提交给炎夏当局的正式子弟的备案名录,还是咱们宗祠内供奉的弟子金鉴,他的名字可都在,他也从没主动行文说要与我宗解除关系。   所以,他金虹宗弟子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   既然说到这,我也说一句,照我说啊,当年那事我倒是觉得对他本人过于严苛了,也有些过于上纲上线。   少年人嘛,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可以理解,真要细究起来,也就心中一些隐秘念头,加上刚接触智能网络这个新玩意儿,缺乏应有的警惕心,被一些坏风气给带偏了,可真要说来,他也真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即便当时你这做师父的有些想不开,可现在这都三十年过去了,眼看着你最多还能在蓝星呆上半年……”   说到这里,他见男子神色一阵扭曲,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言,只是道:   “当然,这是你的首尾,在这件事上我也尊重你的意见,怎么处理由你做主。”   说到这里,他不再看向男子,而是看向周围一群人,道:   “飞升在咱们炎夏语境里常和羽化联系在一起,羽化飞升,在我们而言,这是去到一个新的世界,和以往既有的一切一刀斩断,迎接一个全新的开始,就如婴儿初生;   可在此界众生眼中,这和死了其实也差不多,所以,这半年时间,宗门的事情固然要上心,你们自己的‘后事’安排也要上心,可别去了九州世界才觉遗憾。”   说罢,他伸手一挥,将一道秘法传入每个人心中,道:“接下来我也是没时间兼顾宗门事务的,也得去参加培训,宗内事务如何安排,你们商量着办吧……有暇的时候,也多分些精力在这门秘法上,这才事关你们的大道未来呢!”   那原本一脸纠结的男子扫了眼金阳老祖传来的秘法,当即就是一呆:“老祖,这是……?”   金阳笑道:   “你们不是好奇为何这次飞升计划变更得如此仓促剧烈吗?根子就在这呢。   这固然会给蓝星带来一些混乱,可整体秩序稳固,炎夏有神龙、中枢和神道体系,其他阵营有他们的真神、从神维持,这乱子即便真有也大不了。   若是某个决策改变带来的收益远大于这点损失,那这点损失自然构不成任何阻碍。   之所以还能有半年时间的缓冲期,是留给我们的培训时间,是让你们熟悉秘法的时间!不然,咱们连这半年的缓冲期都不会有。”   众人离了金阳老祖的洞府,原本是要与男子碰头小聚一下,分配一下大家接下来的安排行止。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不适合与他谈论这些,甚至都不想这时候往他跟前凑,这对彼此都好,所以,只是点头招呼了一下便各自离去。   男子一路有些神思不属的回道自己峰头,只从外观上看去,他修行的地方可比金阳老祖的洞府气派宏伟多了,一片巨大的矗立在山峰之上的宫殿群。   金虹宗采用的是一宗诸峰的格局,凡是修为突破到元婴境界的修者,都可以单独开辟一峰,做一峰之祖,他在这一峰的地位,就如金阳在整个金虹宗的地位一般,哪怕只是一道虹光从天空掠过,那些门人弟子,无论正在做何事,都会停下恭敬执礼。   他没有理会,一路返回峰顶主殿。   就见妻子正在教训几个顽劣的女徒弟,当然,说是教训,其实确实她们彼此间半母女半姊妹的互动日常。   本来心情就不佳的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越发有些心烦意乱。   他收徒本是没有男女之念的,无论是男徒弟还是女徒弟,有悟性有天赋的才是好徒弟,若不然,连做他徒弟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一心求道,亲自授徒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妻子承担了日常的授徒之责,可自从当年那事之后,再看那些男弟子,他心中总是不免各种膈应,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忌讳,纷纷申请去各处飞地驻守,溜得远远的。   也是那次之后,他也越发减少了与这些女弟子的接触,名义上还都是自己的弟子,实际上却全交给妻子管教。   众人见他阴着一张脸进入殿中,大家都纷纷上前见礼问候,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妻子伸手悄悄挥了一下,示意其他人离去,直到殿中仅剩他们二人,她才上前柔声道:“怎么啦?”   他看着妻子的风韵与身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邪火,拉着他手便往大殿深处而去。   她本能挣了挣,可九劫金丹境的她哪能挣得脱,只能发出毫无力度的质问:“你要干嘛?”   他停下脚步,正对着她,却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盯着她认真道:“半年之内,整个蓝星,所有修为达到元婴境以上层次的修者,都要飞升去九州!”   妻子也来不及去想其他,惊讶中带着惊慌的问:“这么急吗?这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他继续道:“我想助你在这最后的半年之内完成突破。”   妻子脸色越发惊讶,却忍不住摇头道:“我才刚晋入九劫金丹层次,单是要在这一层次站稳至少也得十年之功,而且,这基本也到了我的极限,要想突破到元婴境界……”   说着她又重重摇头,“至少百年之内,我都不敢有这样的念想。”   男子道:“世事无绝对,我说可以帮你就可以帮你,难道你忘了陈道长与金仙子开创的阴阳双修之道?”   听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妻子有些尴尬,双颊有些羞红,道:“你不是一直都排斥这种方法吗,现在是开窍了?……而且,即便是真个阴阳双修,又哪有这么大的效果?”   男子道:“还是有的!”   “怎么可能……”正这时,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大嘴惊讶道:“你……你……”   男子平静的道:“我给你采补!”   “你……你疯了?”说着她瞪眼看着他,像是不再认识这个男人,轻声道:“你自己的大道追求不要了?!”   她可是知道,自己虽与他结为道侣,彼此也算是恩爱,可她却更加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妨碍他对大道的追求,她不能成为他大道追求的阻碍。   他好不容易苦修到元婴境后期,化神可期,若施以采补之术,确实能让自己突破元婴境界,可代价却是他修为的急剧跌落,甚至,他境界跌落的损失会远大于她境界提升的说得。   男子见她这关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哪怕不为其他任何理由,自己这么做,也是值得的。   “这点损失,对现在的我而言可能确实有点大,可我只要确保境界不跌落元婴以下就没什么,你没听说吗,九州世界对元婴境以上的修者来说就是天堂,很快就能补回来。”   说着,他一手紧握着她手,忍不住伸出另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无论如何,我要带你一起走!不能把你一个人落下!”   刹那间,女子心中涌起如海洋一样的温柔与神情,仿佛第一次触摸到他炽烈得灼人的内心。   当他带着她进入闭关静室的时候,她如一滩水般融在他怀里。   十天之后,一股金丹境突破到元婴境界的特有波动从这静室升腾而起,如浪潮般向四周肆意扩散。   一个男子轻手轻脚从静室出来,形容憔悴,眼神恍惚,双腿发软,仿佛随时都要倒地不支。   他就像是一颗原本鲜嫩饱满,却在短时间内被抽走大量水分与生机的果子。   堪堪维持在元婴初期的修为就像在飓风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火苗,气势散乱无定。   过了许久他才真正稳住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不急不慢的掏出一枚玉简,缓缓向其中输入信息。   【金昊亲启:   孽畜……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金虹宗这摊产业你还看得上眼,你就把它担起来。   另,你要不想膈应我,就等我飞升后再回来!现在哪凉快哪呆着去。   勿回!】   当这枚玉简传到金昊手中时,金昊手中正抓着五六枚同样有着金虹宗特色的传信玉简呢。   里面内容都不太多,却都说了同一件事。   “师兄/师弟,师娘突破到元婴境界了。”   他的目光在几枚玉简间来回扫视,心中苦笑。   他的消息可比这几个偷偷给自己传讯的师妹师姐灵通多了,很明白师娘这次突破元婴境界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是苦笑,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师父对自己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可却坚持哪怕飞升在即也不见自己一面。   所以,他只有苦笑。   连一个顶级宗门砸手上这种超级大馅饼,都无法让他开怀多少。   ……   时间稍稍回溯。   论道大会正式开幕前夕。   正在九州本源之地静修的姜不苦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是被一阵“汪汪”犬吠吵醒的。   “又有谁过来了?”当他睁眼醒来那一刻,心中怀着这样的疑问。   只是注意力往那边关注了一下,便心中一惊。   只见在九州天幕之前,被土狗拦截狂吠之处,一团流转不止、明灭不定,仿佛无数细小萤火星辉构成的光团悬浮在那里。   土狗冲着这团奇怪光辉狂吠的时候,眼神中也明显有些狐疑之色,不停的犬吠中既有些许警告意味,又有些疑惑的意味。   姜不苦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来历。   赶紧小心伸手抄起,直接将之拉入自己以念头构建的虚无神殿之中。   当这团由无数细小星辉组成的光团进入虚无神殿,其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特质迅速隐去,快速膨胀起来。   很快,虚无神殿中就布满了漫天星辉。   这些星辉彼此集结成群,构成一座座更加宏伟,充满神异的星宫和月供形象。   这些星宫月宫,被一条条巨大海鱼拖曳着,似在虚寂的夜空运行。   这样的一幕只是停留了很短的一瞬,很快,一道身影就从其中一座散发着威严帝气的星宫中走了出来,站在姜不苦面前。   而随着他的走出,那些宏伟星宫月宫的影像立刻隐匿无踪。   此人正是陈中夏。   他站在姜不苦面前,一如往常一样,恭敬执礼问候:“姜爷。”   他还是这么称呼他。   看到他,姜不苦惊喜异常,道:“现在,你们能够主动出来了?”   因为陈中夏等人没有如三真神阵营那般,直接与相应的星辰权柄相合,彻底与炎夏人道相合,给自己保留了“自由出走”的可能性,这就使得他们每时每刻都要与巨大的压力做斗争。   以前,他能把他们几个的念头暂时拉出来开个小会,凭的是他身为九州之主和对炎夏人道的强大干预能力上。   而且,即便是这种方法,也得慎用。   他们自己就更别说了,一个个都被死死的压在“星辰山”下,连自如转动几个念头都嫌费劲,更别说抽身而走了。   陈中夏笑着一会儿点头又是摇头道:“我这次出来,是靠了所有人全部的出力,才勉强给我撑起一点缝隙出来,若单靠我一个人,还早得很呢,现在是万万做不到的。”   姜不苦却依然高兴道:“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进不了,你们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好很多啊。”   陈中夏道:“姜爷您扛着世界大步向前,我们也不能太拉胯啊……不能和你并肩向前,至少也不能连背影都看不到啊。”   说到最后,他充满了感慨。   而后,他看向姜不苦,正色道:“姜爷,我是代大伙来向您请愿的。”   “请愿?”姜不苦诧异。   “是啊,这样的大势和未来,我们也不想落下,也想参与!” 第三八七章 星幕与星盘   陈中夏说出这番话来,姜不苦一点都不惊讶,真的非常理解。   他更是知道,这非是他一人的心声,而是他们这一批。   在这次九州对蓝星及其相关演化下界打开飞升通道之前,蓝星修行界还存在一种更接近“羽化”的飞升形式——当修为达到足够层次,道路又与天域中诸多星宫月宫相契合,那么,在经过一个简单的双向确认之后,这些人就会从现世脱离,“飞升”去各处星宫报道镇守,持续加强星宫月宫的底蕴。   所以,从炎夏的星宫月宫体系在陈中夏等人的草创下有了一个雏形之后,也在随着“飞升者”的增多而越发完善。   这些所在,除了“一去难返”、“易进难出”这些缺点外,也都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的修行圣地。   而且,聚拢在这些星宫体系下的“飞升者”,基本都是陈中夏的同辈或者稍后一两代的人物,乃是炎夏在练气观想一道上的“拓荒者”,第一批元神境的成就者,最早走通金丹-元婴-化神道路的“开辟者”,第一批靠自我修炼摸到蓝星世界天花板的“元祖代”。   因为他们所生的时代,限于当时世界本身的桎梏,在修行一道上的天赋才情并不能与新生代中的妖孽相比,而且,既是开辟拓荒,于无路处生生凿出一条路来,难免有些绕走甚至错走的弯路,甚至哪怕是正确的路,当走的人还不多的时候,每前进一步的代价也远比后来大,即便不是一步一个血印子,扎脚生疼也是免不了的。   哪怕他们在飞升去星宫那一刻,无论境界还是实力都比现在炎夏修行界中最巅峰的修者差一两筹,可他们身上那种特有的粗粝感、草莽感,因为走惯了“崎岖的山林”而长满了厚茧的双脚,因常与“荆棘”交锋而留下许多划痕茧痕的手臂手掌……他对他们,始终抱有更高的期待,哪怕他们现在还时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喘息。   而陈中夏这简单的话语中,既有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在其中,却更有种不想被滚滚大势抛下的惶惑不安,所以,他们想尽办法将他送出来,站在他面前。   姜不苦既有些心酸,又有些自责。   握着陈中夏的手掌,道:“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一件,一些想法没单独与你们说,让你们心生不安,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们也尽可安心,无论是在蓝星世界,还是九州世界,你们的作用都是无可替代的,至关重要的!”   听姜爷亲口说出这样的话,陈中夏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   “我来之前,大家都还在讨论呢,等以后我们有了更多的余力,也定要出一份力,在九州第三层世界中经营出一片‘星辰天’来。”   姜不苦闻言却摇头道:“单是一片星辰天可不够,我对你们的定位是天外天。”   “天外天?”陈中夏脸上显出疑惑之色。   姜不苦解释道:“第三层世界更基础、更底层的规则,是所有‘天’都要认可遵守的植入背景,这也是炎夏人道体系内唯一的星辰源头,无论九州世界,蓝星世界,还是所有演化下界。”   陈中夏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双手都激动得不知如何安放。   最后更是带着求教的口吻看向姜不苦:“姜爷,您这构想也过于……宏大了一点,具体点呢,有没有更具体的路径方法?”   姜不苦双手一摊,道:“没有,我就这一个想法。至于路径方法,如何解决之类,那都是你们需要思考的内容。”   “啊?这……我们根本毫无头绪啊!   而且,我们对您这第三层世界的构想也非常有限,现在更是八字还没一撇,完全都是空对空,想要理头绪,也根本无从下手啊!”陈中夏双眉紧皱起来。   姜不苦开怀笑道:“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而且,这事也不急,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这也算是我给你们的一个长期任务吧。”   这看上去像是无良老板的套路,竭尽全力的压榨员工的精力和时间,可看陈中夏的神色,虽然凝重,可眉宇之间却反倒比他刚出现时更加精神,眼神中都像是泛起了光芒火焰。   他认真思考了一阵,便种种点头道:“好,我们一定做成这事!”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道:“不过,这是一个大工程,要想尽快做成,整个星宫体系加速扩招总是不会错的,而且,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完善,每个星宫内部,特别是月宫之内的环境相较于初期宽松了很多,飞升门槛下降到元婴境界完全没有问题。”   这是……要与我抢人吗?   前一刻还一脸亲切坦诚的姜不苦忍不住眼皮跳了跳,才缓缓笑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事也并不是太急,而且,在正式开始之前,需要先完成理论创建,人手多少关系不大。   而且,道院体系这些年在蓝星发展得也非常不错啊,经过这么多年的遍地深耕,慢慢也到了大量出成果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新血补充,一切都来得及。”   陈中夏皱了皱眉,轻轻点了点头,便抛开了此事。   看向姜不苦笑道:“被姜爷您说得兴起,我都忘了此行正事。”   “正事?”姜不苦眼睛眨了眨,他还以为陈中夏这次登门,就是来表个态呢,同时也是提个醒“姜爷您别忘了还有我们呢”。   居然还还真有事。   陈中夏伸手,掌心出现一团淡淡的光辉。   姜不苦仔细看去,这团光辉就是由无数细小星辉组成,这些星辉流动明灭,恰如刚才他被姜不苦拉入这虚无神殿之时的那种特别状态。   只不过,这些星辉在他掌心不仅没有越变越大,显出更加宏伟壮观的轮廓,反而越来越暗淡,仿佛有无穷源头的星辉之广迅速减少。   最后,只留下三百六十五点暗淡星辉,哪怕以他的眼里,哪怕这里是他念头所化的虚无神殿,若非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这里,他很可能都会忽略了他掌心中那片特殊的区域。   它本身星辉暗淡,难以察觉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片小小空间与周围广大空间的差异性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得一模一样。   就像是套了层超级迷彩——针对精神、甚至是心灵念头层面的迷彩伪装!   稍不注意,就被他轻轻滑过了。   还是那句话,这可是自己念头所化的虚无神殿。   自己可是九州世界的世界之主,唯一主宰!   这性质堪比在诸神世界潜入某神祇的神国后躲过了神祇本人的察觉,甚至犹有过之。   姜不苦惊讶的来回看了又看,才问:“这是你们创出的隐匿秘法?”   陈中夏点头道:“这是【周天星幕】,当夜空的星光暗淡到极点时,在人们的感知中星幕便完全等同于夜幕,人们也很难准确寻找到那暗淡的、与星幕融为一体的暗星。”   “可那星却始终都在那里,并没有任何改变。”姜不苦点头赞叹,当谜底揭开,这【周天星幕】原理简单到了极致,可恰是如此,反倒越发说明了此秘法的普适性与通用性。   若是他们创出的秘法严重依赖于炎夏人道的框架,即便再精妙,也成了巨大的限制,因为这便注定了这种秘法的适用场景无法脱出炎夏人道能够影响到的范围。   因为早在陈中夏献出这套隐匿秘法的时候,他就明白,陈中夏是想要将此法也加入到培训内容中去,与原有的【镜像本我】、【空无心镜】、【三界创生】一道教给大家。   姜不苦认真想了想,此法确有其独到之处,它能为大家在异界行走提供多少便利就不说了,哪怕极端点的情况,当真遭遇生死危局的时候,即便能以此法稍微迷惑敌人一下,也能极大的提高大家的安全保障,便是终免不了一死,也能死得不那么“彻底”。   姜不苦点头满口称赞道:“不错,不错,这个【周天星幕】非常不错。”   更让他满意的是,他们身上那最让他看中的创造力并没有随着他们前往星宫“服苦役”而消失。   依然保持着这最珍贵的特质。   陈中夏笑道:“还没完呢,姜爷您再看!”   姜不苦仔细看去,就见他掌心那团与周围空间几乎完全契合一体的空间内,三百六十五点暗淡星辉以一种奇妙韵律,缓慢流转起来。   粗一看去,这种流转与之前的光辉流转并无任何不同,可姜不苦当然知道没有这么简单,若是如此,陈中夏脸上也不会罕有的带出这种有些炫耀的神色,刚才给他看【周天星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得意呢,显然,在他看来,这项成果甚至比周天星幕更让他骄傲。   因为这个想法,虽然他第一眼真没看出这有什么特别,却还是忍住了询问的冲动,更加仔细的打量起来。   好在,他终是这片世界的主人,陈中夏展示时也没做可以的隐瞒误导,他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淡,变成一种渐渐明悟的恍然。   许久之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   “这三百六十五点星辉的运动,是完全独立自发的运动,既不依赖于你本身的力量,也不依赖于外在天地抑或炎夏人道的力量,它们之间的相互运动流转,是完全自发的,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   所以说,在陈中夏掌心这片小小的星辉空间中,陈中夏为这片空间植入了独属于自己的运动规则,并将外在的一切影响都摒除在这小小星辉空间之外。   这些星辉很暗淡,本身并不存在任何具备威胁性的力量,这片空间也很微小,所以,这点运动规则所能影响到的世界只能说微乎其微。   可这却是有和无的区别,姜不苦能够想象到,若陈中夏他们这些创造者持续在这条道上走下去会遇见什么,难怪他刚才如此笃定,能够弄出一座“星辰天”来。   他不否认这秘法潜力的巨大,可现在……有什么用呢?   他皱眉思索起来。   陈中夏提醒道:“姜爷,您不觉得它现在很像是一个特殊的表盘吗?”   表盘?   姜不苦被他这一提醒,心中豁然开朗,立刻便想到了它现在的应用场景。   如钟表一般精准的记录时间。   而且,因为其中星辉的运动是绝对的,不与外界相干,那么,它所反映的时间自然也是绝对的。   陈中夏道:“我们将此法命为【周天星盘】,相当于为每个准备穿越诸天之人配了一个表。”   不需要他说得更多,姜不苦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周天星盘】的重大价值。   在他看来,这甚至比【周天星幕】的价值更加巨大。   诸天穿越计划,现在正在接受培训的人就有数亿,看起来很多,可相比于异世界的巨大,也就像是在沧海之中撒了一把盐,而且还是前往不同的世界,他们很快就会被这些广袤的世界“稀释”掉,甚至在不同的大世界。   从他们各自完成穿越的那一刻起,一层无形却坚固的“时间壁垒”就在每个人身上形成了。   虽然在这整个宇宙中,时间都是单向往前的,可就像是一条向前奔流的大河,不同的区域,其流速也是不相同。   整个宇宙的时间流速也不可能是均匀,彼此相对观之,自然就有了快慢的不同。   只是根据从诸多大世界初步收集到的信息,就可确定一些基本事实,在不同的大世界,时间的流速是不相同的,而即便是同一个大世界,在不同的地方,时间的流速也可能有巨大的差异。   而当穿越成立,就像是一条鱼儿投身进入某条“河流”之中,鱼儿能够感受到的水流速度,只有身处的这段河流,它自然不可能知道所有“河段”的流速是怎么样的。   这是散于不同大世界的群穿协作所要面临的最大障碍。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个城市中,一群警察想要精准协同行动,第一步也是大家对表对时呢。 第三八八章 诸天穿越研究及管理办公室   这种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的不一致,炎夏中枢很早以前就已知道。   只不过,在“穿越1.0”时代,一批批志愿者用镜像本我之法强入他界,立刻就被这些世界甄别然后被各种手段抹除,死得都很快,根本没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自然不存在什么负面影响——还没到那个时候。   现在推开了“2.0”时代的大门,这个问题似乎依然无解,只能将之当成一个客观存在的干扰因素,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无论是提出大方向的九州之主,还是负责细节完善的九州道宫和炎夏中枢相关部门,对“穿越者”们做的计划都是“单机式”的,各是一条线,彼此间的行动也不存在任何关联与配合。   可在收到陈中夏献上来的【周天星盘】秘法,再经他点破关窍之后,姜不苦心道,只这一道秘法,即便没能直接将穿越时代拉升到“3.0”版本,至少也到了“2.5”。   当他将这两份秘法传给相关研究机构,很快就得到了反馈,并对一些既定之事做出重大调整:   一、针对每个穿越者个体的培训计划依然是单线的,对每一个人而言,除了多修两门秘法,并无任何不同,都是“单机式”的,管好自己就好,不需要考虑其他,也是因为考虑到这种模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初体验,一下子跨步太大,玩得太花,容易扯着蛋。   但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但是,负责“任务发布”的相关机构,却可以通过一个个具体计划引导不同穿越个体的行为,因为有对“绝对时间”的精准把握,只要操作得当,便可以通过不同个体之间的联动,让所有行动呈现出一种宏观上的精确性,这甚至可以是跨世界级的同步!   这个转变,对每个穿越个体的影响不大,可负责此事的相关机构,其重要性却得到了超级强化,姜不苦曾亲眼见证了许多强力部门从无到有崛起的过程,可此刻,姜不苦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比文安局、神道司、洞管委、网管部更加恐怖的怪胎已在急速的孕育成型。   二、将原本计划在十年内完成的飞升门槛持续下调加速到半年内完成。   当仔细研究了【周天星幕】、【周天星盘】两门秘法后就会发现它们都具备一些共同的特点。   【外挂】、【合众之阵】。   这两门秘法的灵感都来源周天星辰,参考一座座星辰道宫的运行轨迹,然后挖掘出它们背后隐藏更深的、更本质的奥秘。   再加上炎夏修行界历来便有合众成阵的传统,所以,这两门秘法即可一人修炼,又可拆分细化多人合练,这两种修法只有路径的不同,并无高下之别。   所谓“外挂”特性,【周天星幕】如同一件可超级隐形的披风,【周天星盘】如一只手表,只要戴在身上效果自然就产生了,不需要使用者将之刻印在身体里,而另外三种秘法却不同,都需要修炼者融汇贯通,彻底掌握才能真正生效。   而秘法越多,习得领悟的难度就会越大,还不只是简单的倍数增强,因为这种层级的秘法之间本身也是会对修炼者进行某种程度的“深度重塑”、进而造成一种特有的排斥效应——当习得的秘法越多、修行新秘法的难度就越大、可选择的秘法就越少。   这种影响,哪怕修行者明知存在,也难以避免的,就如一个经典的女体旋转动图,既可以看成是在向左转,也可以是向右转,可若这时用红蓝两条细线标注出其双腿转势,那么,此女的旋转方向在你眼中就彻底固定了,你甚至十二万分的笃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在向X转”。   再加上,镜像本我、空无心镜、三界创生这三门秘法都出自姜不苦一人之手,隐含着某种共性,秘法之间,不仅不会排斥,反而还有一种“吸引”——当习成一门,修炼其他两门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而周天星幕、周天星盘却是源自于完全不同的另一套体系,强要五门秘法一起修炼,“斥性”会非常巨大,若要五门秘法全部修炼成功才允许穿越,即便是培训者个个都是元神境以上的修者,也会在这道门槛前被刷下去一大半。   所以,相关机构经研究后建议,所有元神境以上修者依然只需要完成原有三门秘法的修炼即可,将周天星幕、周天星盘这两门秘法拆分简化之后交由元婴境修者完成,他们的数量乃是元神境以上修者的数十倍,哪怕单个的悟性天赋无法与元神境修者相比,可面对拆分简化之后的版本还是很容易上手的,更何况,这两门秘法的本质高度一致,习得一门,另一门几乎也就习得了一大半,两个班子一套人马,难度并不大。   至于这种调整会让蓝星内部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但这是完全可以克服的,而且,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这样一种可控范围内的全球性混乱,还能让蓝星内部因为个体修为悬殊太大而逐渐呈现出某种固化趋势的结构重新激活。   因为焱域领主来访,姜不苦对原有计划做了大调整,现在,不过是再做一次调整罢了。   而这时筹备已久的论道大会召开,正好借这机会将这事关全球动态的最新决议公布出去。   论道大会结束,更大规模的培训展开。   无论蓝星还是九州,凡是元婴境以上修者都像是上了发条一般。   姜不苦也没有闲着,继从蓝星将所有与古文明相关异象古迹迁来九州之后,又从各阵营迁来一座最具代表性的异象古迹安置在九州世界,并按照承诺赋予其充足的神异,成为各大阵营飞升者栖居修行的大本营。   说是各阵营,其实只有三真神阵营完全符合,在各家真神的配合下,从光明真神阵营迁来了奥林匹斯神山,从毁灭真神阵营迁来了强伽圣河,也叫恒河,从希望真神阵营迁来了一千零一夜之城。   至于新大陆,虽然还有不多几处异象古迹残留,但却几乎都是光明神阵营残留,并不适合,最后,他只得施展手段,将九州世界新大陆魔族以一己之力在“南征北伐”之役中抠出来的一块地盘做了全面升级,让其在层次上不输于其他三真神所属的大本营。   姜不苦从天空俯瞰,大地上,就像是被一块巨大陨石砸出了一个巨大窟窿,又像是一个火山的巨大开口,一个巨大而深邃的圆形豁口镶嵌在大地上。   周围,漆黑的山体褶皱起伏,怪树毒草,黑雾刺藤……密密麻麻的丛林,却充满了诡谲、神秘、危险的氛围。   这片丛林是在梦魇的辅助下塑就的,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生生将这片丛林植入了“亚马逊的危险与狂暴”和“哥特式的黑暗、神秘与诡谲”,最初,她只是说想要参与出一份力,他是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效果。   想到她之前主动登门,他也想到了她这般施为的用意,既是尽力为底蕴浅薄的新大陆魔族塑造一处适合栖居成长的大本营,同样也是对自我能力的一种展示。   她将这片丛林与亚马逊这个意象绑定也就罢了,这本就是出自新大陆,可她居然把“哥特式风格”也给融了进去,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抢注”了,要知道,这可是明明白白源出光明神阵营的,虽然因为风格与光明神阵营现在宣传倡导的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可也是光明神阵营的底蕴,可她却利用新大陆在历史上长期与光明神阵营的亲密关系,完全不经光明真神的同意,直接把这一意象抢注进入新大陆魔族名下。   她这一行为,显然对光明真神是个很大的刺激,不过,她本来就与三真神尿不到一个壶里,自然也就无所谓。   而这个巨大的圆形豁口,却像是一个庞大的壁上世界,岩洞,纵横贯通的巨大孔隙,从豁口最上往下,世界的截面也在变化,越来越幽深,越来越黑暗,可当深度到了一定程度,这种黑暗陡然转变成一种明亮,赤红色的亮堂,岩浆形成的河流在地底奔腾,巨大的地底空间,充斥着硫磺味。   这就是魔渊,新大陆魔族在九州世界的大本营。   一群飞升魔族在这片天地各处盘桓,看着这个“新家”,神色之间,分明都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他们原本就栖居于此,是他们从原属深渊世界的那个熔岩小世界中割据出来的一片区域,只是,在这次被九州之主“升级”之前,远没有这般气象,更没有这般契合,让他们感觉,哪怕不修炼,只是寻个地方安心沉睡实力也能慢慢提升。   因为魔族的天性,他们基本都是单独行动,却有两个女子却是手挽着手,各处走走停停,像是观光游览某处风景名胜之地。   因为这处魔渊手动的地方较多,相比于三真神那三处,这处消耗了他更多的心力与时间。   至于深海就没那么讲究了,从深海飞升的海兽海怪,无论是有智慧的还是没智慧的,他们的力量根本都源自于最纯粹的自然生机,这与炎夏修行道路完全兼容,当初九州世界初成,为了加速九州世界的成长,他可是直接通过深海意志讨了海量自然生机过来,为九州世界注入了巨额的“启动资金”,快速而稳健的迈出了第一步。   所以,接引深海海兽海怪飞升,根本不存在大本营的问题,真要说来,整个九州都可以是他们的大本营。   不过,为了管理方便,姜不苦分别在几个九州最大的水系和湖泊中开辟了一些特殊的深海沟,专供他们栖居沉眠,同时也加强这些水域的力量。   当这一切都料理妥当,姜不苦这才安心的再次宅回九州本源之地,安静清修起来。   属于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他开始琢磨起周天星幕、周天星盘这两门秘法。   他也其他人完全照着秘法修炼不同,他是直接透过秘法去看那更本质的东西,身为一界之主,又是炎夏人道的“二股东”,他的位格摆在那里,哪怕他在修行上从不以机敏与急智见长,也迅速剥开了这两门秘法的外壳,触摸到了其核心本质。   然后,这就简单了。   只见三百六十五枚星辉光点凝定在他身前虚空,流转明灭不定,一会儿化作一道仿佛披风一样的星幕,一会儿又化作一件充满塑料电子感的小天才手表。   最后,化作一道纹印之痕如同贴膜一样覆在他左手腕背上。   他抬手一看,真有一个有着时分秒三指针的表盘出现在他视线中。   周天星盘的时间是“绝对时间”,不会受到世界外在的变化的影响。   而这个绝对时间本身是可以调试的,完全可以任凭心意自定义一个标准,当然,话虽如此,真正的标准只能有一个,而不是任凭每个人自由发挥。   一分六十秒,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天二十四小时,甚至一秒应该有多长,这一切都以蓝星所有生命都默认的标准。   做好调试之后,他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新历三二五年,七月二十三日。   上午08:15:47。   他心念一动,腕背表盘消隐于无形,连那点淡淡的纹印都消失不见,最后,他整个人都像是消失在这片本源空间。   处于这种状态中,姜不苦感觉更多的奇妙。   “似乎,与世界的契合度都变得更高了。”   当然,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额外的吸引力,至少在九州世界是如此,可对其他人来说,这却是一种恒定的类天人合一的状态——嗯,比正宗版的天人合一还是要差一些。   ……   同样是在新历三二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这天。   上午八点整。   蓝星。   帝都。   一个偏僻而安静的巷道内,一群衣着普通的男女正围在大门口。   一个男子背对大门,正对大家期待的眼神,伸手一扯,红色的绸布被他拉开,现出一块崭新的白底黑字的竖匾。   【诸天穿越研究及管理办公室】 第三八九章 主任楚同尘   “哗啦啦——”   一阵哗啦啦的拍掌声在小巷中响起。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意,眼神中更是泛着光芒。   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这块小小竖匾背后所蕴含的分量。   不仅是他们自己知道,哪怕这个小巷在帝都偏僻一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整个帝都,根本就没有一寸所在称得上偏僻,哪怕是一块砖,一片瓦的变化,都不会被任何有心人忽略,所以,一个全新的机构在帝都挂牌成立,很快就会如飓风一样席卷炎夏修行界,刮到炎夏的家家户户,甚至直接掠过全球所有阵营、所有疆域。   一块最普通不过的木板刷漆,白底黑字,搭配上那奇特的机构部门命名方式——这与修行界的主流风气完全相悖,在其他地方,但凡有点底蕴的势力,恨不得任何一处匾额题字都是一件玄妙非常的法器,内蕴种种玄奥繁复的深意,命名也务求蕴藏某种或多种意境,或仙气、或诗意、或霸气,若是这样一块竖匾出现在寻常人家,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可若这种现象出现在炎夏官方的正式机构,那么……懂得都懂。   有人说是对传统的一种坚守与致敬,有人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提醒与示警,示意所有人不忘初心,也有人说这就是一种单纯的戏谑恶搞……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因为炎夏中枢这种数百年不曾变更的坚持,让所有人都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分量。   但此刻,站在这里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却并不多,既没有什么领导前来凑热闹,也没有其他部门之人前来亲眼见证一个“弟弟的诞生”。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只有诸天穿越研究及管理办公室的第一批员工自己。   大家都在有意的淡化这件事情的分量。   揭牌男子也跟着大家轻轻鼓掌了几下,然后抬手向前虚按了一下,等大家都停止了拍掌,这才笑着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有的同事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楚同尘,现暂代咱们办公室主任一职。   因为情势的变化,原来的临时机构已经不堪用,无法适应新情况、新形势……所以,我们这个办公室应运而生。   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也没那个闲暇时间给我、给我们每个人来一番内心独白,诗情画意,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一件事。   ——做事!好好做事!把事情做好!   时间很紧张,我们要做的事情却很多。   事情千头万绪,我做了一个简化,将之分类成为两块。   一块是迅速壮大完善我们自身,我们这点人手,就是把每人分割成十万分也是不够用的,因为中枢以前便有很多类似的经验,为了让我们快速起步,允许我们去其他部门大量抽调精兵强将以迅速完成初期的团队建设,其他部门也都会积极配合。   不过,困难依然有很多,一是时间仓促,而是光有精兵强将还不行,我们还得迅速拿出一套独属于我们办公室的运行办法,不需要多么完善,但至少不能让好不容易支援过来的大伙闲着,得让他们动起来,行之有效的动起来!   这是第一块,第二块便是做事,也是我们办公室之所以成立的目的,时间紧迫,显然不可能等我们把人凑够了,跑顺了才正式做事,必须现在就开始动起来!   哪怕因为人少无法涉及过于细致的领域,但至少得在成员大量就位之前完成大框架的设计完善。   所以,现在,立刻,马上,大家都行动起来吧!”   最后,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短促,充满了催促的意味。   门口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快,知道急,也没想过会这么快,这么急,这是,连大门都没进直接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吗?   楚同尘一拍手,吼道: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   你你,你们两个去神道司要人,你们两个去洞管委要人,你们两个去文安局,你还有你……”   他直接点了十几人出来,给他们安排了去处。   一干平日里动脑筋多过于动手做事的人忽然有点慌,“怎……怎么要啊?”   楚同尘不满道:   “怎么要,当然是伸手直接要!   直接找他们部门老大,要一份内部员工名单,顺着名单从上往下捋……也别全捋,暂时按比例拨拉过来两成就行……至于到底多了还是少了,暂时别管,先把人凑过来再说,等正式运行起来了以后,再去考虑优化修剪的问题。”   “好。”得了明确的指示,那些被点名之人也不耽搁,立刻散人。   他又单独拎出十余人,对他们道:“其他事情你们暂时也别管,按我刚才的想法,先把咱们办公室的组织框架、运行规则这些玩意儿理一理。”   而后,也不管这些人如何安排,对剩余之人一挥手道:“走,咱们先去开一个小会。”   一进会议室,等大伙刚坐下,他就扔出了几个问题。   “蓝星内部存在不同阵营,就是同一阵营内也存在不同的风格,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九个大世界,虽然道路和蓝星的道路完全不同,可依然存在风格相近的情况,这也是我们蓝星世界能够吸引来这么多世界的原因。”   “那么,我们在安排个体穿越之时,选择世界的标准是什么?”   “有人下意识的就觉得,当然是穿越个人与世界之间的风格越相近越好,这样契合度越高,既方便对方快速适应陌生异世界,快速扎根,并以最快的速度理解彼世界的大道规则,融入其中,而且,对穿越个人来说,这也最安全,不容易暴露自己,相反,若是其人风格与这个世界差异太大,哪怕各方面都伪装得很好,可暴露的风险依然远比前一种方法大。”   “可是,这里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对他们个人的。   早有前辈指出,即便是大道修行,也存在一个舒适区,与现在的风格相近,这就是舒适区,可是,既然费了这么多心力去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只是为了图方便和捷径就选一条更容易走的路,这其实是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既然是个全新开始,那去走一条完全迥异的道路,是不是对未来的潜力更大?”   他说到这里,大家都缓缓点头。   楚同尘继续道:   “而从咱们蓝星的角度出发,问题同样不小。   你们应该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来到咱们蓝星世界的‘穿越者’,我们发现了很多,那么,你们应该能够感受到,在一个大世界面前,孤身穿越的个体实在是太渺小,被新世界同化的可能不是没有,而且可能性还很大!   而道路风格越相近,被同化的可能就越大。   中枢已经做过这样一种尝试,召集了大量心理学、社会学等方面的大家,分别对咱们炎夏修行者穿越到仙古世界、三真神阵营修行者穿越到诸神世界、新大陆魔族穿越到深渊世界后进行了模拟,得出了各自在彼世界生活一百年之后的心理认知状态。   最后得出,新大陆魔族穿到深渊世界后被世界同化率高达47.8%,三真神阵营修者穿越到诸神世界后背世界同化率高达31.5%,炎夏修行者穿越到仙古世界后,一百年之后的同化率也不低,达到了10.4%,当然,你们也不要过分惊悚,被同化与背叛还是有些不同,背叛率比同化率低很多。   而若是彼世界的道路风格与他们现在所走道路完全不同,那么,他们被世界同化的概率将降低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这还只是蓝星世界内原生生命在穿越异世界时可能遭遇的情况,若是有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被筛检出来,咱们若以风格相近作为穿越诸天的指导思想,那很可能就把他们原路塞了回去……虽然这很可能也会带来一些好的变化,但就现目前而言,咱们不宜节外生枝,自造变数。”   听到这里,很多人都已骇然色变。   一人更是忍不住直接跳起来道:   “若是存在这么严重的隐患,咱们现在这种几乎毫无筛检的全球范围的培训工作就有大问题。   我认为,每个人在穿越之前,甚至在接受培训之前,就要经过一个严格从内到外的筛检工作,只有通过了最严格的从精神到心灵层面的检测流程,才能允许对方穿越异世界。   否则,严禁穿越!”   最后那“严禁穿越”四字,说得真可谓斩钉截铁。   楚同尘深深的看了这位这么快就有了“拿印把子”觉悟的同事一眼,摇头道:“你这想法很好,但是,很不现实。”   那人皱眉道:“怎么可能,穿越的钥匙拿在我们手里,咱们更是有着两个世界和炎夏人道做背书,真要下定决心仔细筛查,还真能让人滑过去了不成?”   楚同尘想了想,道:   “这些受培训之人,无论属于哪个阵营,实力都在元神境乃至以上层次,他们彼此之间可能除了修为层次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可有一点却是一致的,他们都很骄傲,不是任人摆布、没有思想的木偶傀儡。   哪怕面对真神、世界主宰这个层次的存在他们需要仰望,但若要他们把自己的精神、心灵完全敞开,赤条条的接受检查,没有人会愿意!   而且,人心念头是最难以琢磨的东西,本来好好的,因这检查本身激发出了某些念头,这也是说不定的。   即便真有检查过关者,但是,你想过这比例没有,人数很可能只有现在的万分之一,不会更多了!   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他最后这句轻轻的一问却让那人脸色变得很差。   楚同尘道:   “我们既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做到最好,尽可能减少种种隐患存在的几率,可更重要的一点是,要保证穿越者的规模!”   “而且,便是真个严防死守,咱们执行最严苛的筛检流程,也只能把隐患尽可能降低,而无法完全杜绝。   便是咱们手上真个拿到了穿越诸天的钥匙,你们真就觉得,除了通过我们,其他人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虽然很难,但我相信依然存在这种可能性。   便是一个国家,哪怕封锁得再严实,依然免不了有偷渡者,何况这么大一个世界,这些年偷渡来咱们世界的人还少吗?   咱们现在集齐了一套穿越诸天的秘法,难道就只有咱们才有吗?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听他说到这里,又有人忍不住跳出来道:“这岂不是说,只要咱们这个计划正式启动,就很可能被其他世界关注到,几乎很难瞒过其他世界,打得就是个明牌?”   楚同尘颔首道:“当然,这么大的行动,你还指望打暗牌不成?”   “这……这……”这真让人无话可说,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一个隐患:“那咱们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穿越秘法岂不是也很难保住?他们会不会通过这些秘法反向追溯清理其他穿越者?”   楚同尘道:   “这几套秘法确实容易暴露,但是,想要用来反向追溯也是不可能的,其他且不说,我们接触到的这些秘法,都是经过九州之主和蓝星意志联合封装之后成品,就像给大家人手发了一枚晶玉简,并教会了你们如何使用智能网络。   单是这些,你们能够想象到天机眼是个什么玩意儿,在这个体系中又是个什么地位,结构又是什么样的吗?   你们什么都不会知道,哪怕你有洞察入微的能耐,最多把那枚晶玉简的结构分析到入微级,仅此而已。”   他这么一说,大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便是国与国之间,大家互相安插特工间谍什么的,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你便是说“我没有”也得有人信啊,只要不被揪出来,那就相当于不存在,没发生。   如此一想,心中的不安也被强行压下去大半,不过,终不如之前那般安稳。 第三九零章 播种诸天   而后,楚同尘又提出了数个问题,每一个问题的提出,都是对他们未来工作的一次方向性的明晰,当这些问题经众人讨论后得出了一个暂行的共识,“诸天研管办”的工作方向基本也就明确了。   最后,他把问题覆在了他们这个群体本身头上。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道:   “我之所以是个暂代的职务,因为有一个问题没有明确,上面也没有任何指示,需要我们自己讨论。”   说着,他语气加重了许多。   “那就是我们自己。”   “蓝星世界所有修为高于元婴境界的力量者都将飞升离去,这是涉及全球范围内的大势,我们自然不可能例外。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办公室的定位,应该是位卑而权重呢,还是位重权也重呢?   所谓位卑权重,就是我们办公室先不管其他,先把这半年支应过去,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就把具体的管理权责移交给元婴境以下修者负责,而我们这些修为在元婴境以上的修者,当然与其他人一样,穿越诸天才是我们最大、也是最不能回避的义务。”   他话说到这里,就有不少人神色微变,甚至有人直言:   “让一群修为只是金丹境甚至更弱的人来管理现在人数就已数十亿,修为最低也是元婴,最高甚至已是真仙这样的群体,这‘位卑’也卑得太厉害了吧,且不说其他,他们连大道的门槛都没摸到,有什么资格为元婴元神乃至真仙制定穿越计划?   面对这样的计划,人家是遵守呢还是不遵守呢?   咱们之前可是已经议定了,无论任何人,一旦完成穿越,首要任务是保全自己,若是去完成计划任务有危及自身安全的风险,可以不做。   不被执行的计划有什么意义?   我们办公室的价值又在哪里?”   “可是,我们之前同样议定了,咱们要在蓝星和九州推行一种新的观念,‘穿越诸天是每个适境修者应尽的义务’。   因为若是以个人自愿为第一原则的话,且不论都是出于何种原因,必然有很多修者不会走这条路。   所以,必须是强制履行的义务。   这才刚议定呢,现在立刻就搞特殊化,不合适吧?!   而且,一旦放开这个限制,元婴境要填进来多少?元神境又要填进来多少?是不是还要请几位真仙级强者过来坐镇把关?   以咱们办公室的规模,要填进来多少才算合适?现在可正是最缺人的时候!”   又是一番唇枪舌剑的激烈交锋,最终议定,在现阶段,由大量金丹境以下修者负责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和办公室的日常维护运转,包括事关每个穿越者的初稿计划编订,初稿编订完成后由资深元神境乃至真仙修者交叉审核,确保不会出现燕雀给鸿鹄指点这样的尴尬事,而履行穿越义务依然是元神境以上修者现阶段最主要的职责。   楚同尘最后发言道:   “现阶段只能这样了,不过,以蓝星九州的发展速度,也用不了多少年,元神境以上的人手就会更加宽裕,到了那时,我们也就不用这样以强制义务的形式来要求大家。   到了那时,穿不穿越就凭个人自愿了……我想,若真到那时,咱们办公室的任务就要完全颠倒过来了,不再是强者要求大家履行穿越义务,而是对有穿越意愿的修者进行严格的审查审核。   所以,未来是远大的,现在嘛,大家该多担待就多担待吧。”   ……   六一学院。   一间会议室中。   陈东东坐在上首主位,安静的看着一位位老师入场。   等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这才开玩笑般的道:“这眼看着都要飞升了,我怎么看大家的兴致都不是很高啊?”   大家一个个只拿眼神瞪着她,不回答。   也不需要回答。   过了一阵,她才摇头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我这第一任女校长居然成了一位终结者。”   她自己似乎也为这样的际遇而感慨,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可能在六一学院任职的时间远不如在场的大多数老师,可就本心来说,我自认为我对六一学院的感情不比你们任何一位差。”   这话,所有人都不会否认。   他们对陈东东的背景都非常清楚。   六一学院对她而言,真就是她的家。   她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也和你们一样,心中一直都有种强烈的希望,希望六一学院永永远远的存续下去,作为炎夏乃至整个世界的高点,永远矗立在那里。”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意味,“可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炎夏,都已经走过了襁褓期。”   在此之前,道路未明,前途不清,需要摸索,需要试探,需要有一个、有一群人勇敢的走在最前面,告诉大家该往何处去。   若炎夏、乃至蓝星成长的速度慢一些,甚至永远定格在这个需要人指引、需要人搀扶的阶段,那么,这个“领路人”自然一直会为大家所需要。   可奈何,“领路人”的工作做的太好,炎夏乃至世界的脚步太快,成长的也太快。   “其实,作为学院的老人,我想大家的感受应该比我更清楚,虽然我们现在依然是炎夏修行界最有活力,也最具有创新意识的地方,可相比于以往,内里其实是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的。   我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有学员对学院历年发表的学术年刊做了个统计,在新历二二五年之前,所有重要的成果全都是从六一学院出来的,无一例外。   而自从新历二二五年蓝星晋升,炎夏修行界拉开了元婴、元神的时代,特别是那次论道大会的开启,确立了元婴境、化神境、元神境、乃至鬼修阳神境的具体范式,单从声势上看,在这之后的几十年,六一学院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可是,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每隔那么一两年,总有那么一两个非六一学院系统出身的学术成果被我们吸纳刊载——我说句公允的话,这些外来成果能被我们认可刊载,我们的标准是要严格很多的,其中一些成果若是署名人从咱们学院的某某变成其他地方的什么人,还真不一定能上得去!   而且,这种现象,若是以十年为间隔去观察,便会发现其明显的增长趋势。   到了新历三零零年的时候,六一学院系统和非六一学院系统在这方面打了个九比一。而到了现在,去年的数据显示,这个比例变成了八比二!   这虽然对咱们有些触动,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咱们六一学院才几个人,现在的修行界又有多少人?   若用人数去对比,真不能说咱们现在比一百年前差。”   说着,她摊了摊手,道:   “那咱们暂时把这统计数据撇开,看看来看看历年来这些刊载成果的质量。   把那几篇重大的、能够深刻改变整个修行结构的成果单独拎开,因为这会干扰我们的判断,然后我再去看,就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越早期的刊载成果,越具有开创性,越有普适性,而越到后期,越深奥,越专精,穷就某一个细致的领域。   这让我很是感慨,一方面,这是咱们这个体系越来越成熟完善的标志,可另一方面,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无论咱们再如何强调‘创新’,也依然不可避免的陷入到既有成果、既有道路、由无数聪明才智之士塑就的窠臼之中?”   最后,她说出了最让大家震动,也是他们最不敢直面的一个事实。   “所以,虽然我也觉得万分的遗憾不舍,可真要让我说,我也觉得在蓝星,属于我们六一学院的历史使命已经基本完成。   哪怕还没有到终点,却也到了明显的下行阶段,哪怕没有这次全球范围的大调整,我预言,不需要五十年,我们六一学院的顶级刊物中,非六一学院体系的成果会正式超过我们学院内部!”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所以,我真不希望听到有人说,六一学院成为这次全球大调整中被殃及最大的那条鱼!”   这次会议很大的一个目的,就是给大家“正正心”,因为她听到不少怪话,最终都隐隐约约的指向一个方向:飞升门槛在半年急剧下调,所有宗门都忙的一团糟,认为自己遭受了莫大损失,可殊不知真正遭受最大伤害的是六一学院,当所有元神境、元婴境都飞升离去后,六一学院直接就得趴窝。   除此之外,受伤最大的就是所有副都学院,不过,因为这些学院的“配置”没有六一学院这么顶,反倒还能留下一些,不会如六一学院这般被直接“一扫光”。   这些言语进入陈东东耳中,自动被转译成对姜爷的隐晦指责。   她道:“既然六一学院的下行趋势已经是客观事实,六一学院在蓝星的历史使命也基本完成,我反倒觉得,借着这次机会果断处置,反倒能够来一个完美谢幕,至少比那拖拖挨挨,要死不活,眼看着一步步从巅峰持续跌落低走,最终变成再寻常普通不过的模样更加顺眼!”   这话有点难听,不过,也有点道理。   事实上,这些日子,六一学院上下也在积极的安排“身后事”。   不过,陈东东却对这些安排不太满意。   “以现在炎夏人口的规模,再加上元婴境以上修者全部离开,再死撑着保留个小一号的六一学院有什么意义?   我认为,在未来那种格局中,再维持现在这种以全炎夏之力供养一所学院的模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以蓝星九州现在的状态,未来的趋势,金丹境都只能算是修行的起点。   所以,再耗费极大精力将那些顶级好苗子聚来此地,按照以往的教学模式,已经不合适了,若真有志于叩问大道,赶紧突破飞升,这才是正理。”   “我认为直接回归到当初施行过一段时间的副都分校那种状态就可以了,好苗子只需往各处副都汇聚就行,咱们这里则降格成为帝都直辖范围内的最高院校。”   “然后就是将规模庞大的各类学术研究机构,包括各种顶级刊物杂志的编辑出版,都从学院中单独拎出来,独立经营。”   这家倒是分得够彻底的,一棍子直接打个细碎。   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黯然失落。   会议场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东东见此,心中也不好受。   等大家都“默哀”了一阵,陈东东才再度开口道:   “大家也别如此失落,六一学院这个院校在蓝星终结了,但是,这几百年来一代代成长起来的六一人可没有终结!   这些人可都是站在蓝星炎夏两界最顶端的佼佼者!   难道他们会因为这所院校的关门歇业而忘记自己是一位六一人吗?   我们六一人的精神就因此而消泯了吗?   这是一次破灭,可又何尝不是一次重生呢?!   原来的六一学院事实上已经越来越跟不上世界发展形势的脚步了,我们已经被牢牢的绑在了这里。   而现在,我们再次挣脱了所有束缚!   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我们呢!”   有人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精神一震,立刻问道:“陈校长,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陈东东道:“具体的想法没有,却有一些隐约的方向。   我听说九州世界搞了个新夏大学,彻底打破了阵营之间的壁垒,尝试以一种更加开放的心态经营办校,现在搞得很不错。   我当时就想,我们六一学院能不能循着这套理念也去九州世界开个分号。”   说着她便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很快我就觉得这还是狭隘了,若只是打破阵营壁垒,新夏大学就已经做得很好,我们去参与竞争算怎么回事。   不过,我也从中得到了一些启发,那就是打破壁垒。   阵营间的壁垒能够打破,那么,世界之间的壁垒能够打破吗?   近一点,便是咱们蓝星内部的所有演化下界,远一点,便是蓝星九州之外的其他大世界。”   原本还有些黯然失落的众人此刻一个个震惊莫名,看向陈东东的眼神甚至有些惊悚的意味。   “去……去其他大世界办校?”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厕所里大灯笼,您这是找死吧?! 第三九一章 想象空间   面对这个问题,陈东东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右手支在桌上,用食指在右侧太阳穴上虚虚旋绕,似在绞缠一缕无形的丝线,眼神中泛着莫名的光彩,笑道:“用你们聪明的脑袋想想。”   她这一刻的神态动作都过于鲜活,与她之前努力营造的态度完全不同,所有人都微微一怔,不过,也都在她的引导下陷入思索之中。   不谦虚的说,哪怕是在当下六一学院中做一个最普通的任课老师,其难度也远比在六一学院读书更大,若说六一学院的学员个个都是妖孽变态,那么,在校教职人员应该就是妖孽的平方。   所以,当陈东东带着他们一起,亲手将一层无形坚壳砸掉——这壳是由无数聪明才智之士于虚无处合力编织而成、而他们自己也是这无数人中的一员,这才让这壳显得如此难以破除,可当这壳真个破除之后,在思维上,仿佛真有种“破壳而出”的豁然感。   一个更广大的“世界”呈现在他们心中。   这个“世界”甚至大到让他们自己感觉过于空旷,过于广大,也过于不安,在这个“世界”中,那一个个广袤无垠的大世界,也只能算是其中的小小一隅罢了。   直面这样广大的“世界”,所有人都会本来的感觉不踏实。   几乎是本能的,他们想要在这个“世界”中再给自己编织一个更大的、也更难破除的“壳”。   陈东东的声音也适时的幽幽传来,却仿佛是来自遥远之地的低喃轻语。   “办学校只是表象,办或者不办,其实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我认为有两点。   一是咱们的身份。   什么身份,当然是老师的身份,老师是干嘛的?先人早就说得通透,总归起来,也就是传道、授业、解惑而已。   二是咱们身为六一人的精神,那点想要坚守的理念。   什么精神理念?   无论任何一条力量道路,我们总会倾向于让它变得更好走,更普适,险境变小道,小道变大道,大道变坦途,而不是反过来,这种理念我们视之为理所当然,可据我所知,在其他大世界,反着来才是理所当然,如我们这般想的才是离经叛道。   再就是创新意识,对未来始终抱有更好地期待,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再完美的道路,我们也相信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所以,并不存在真正的最完美。而其他大世界,许是历史过于久远,种种力量道路过于璀璨,不知有多少湮灭在时光中,厚古薄今反倒成为一种常态。   再就是咱们有打破藩篱的勇气,这真的很难,也真的不容易。   这仅是我个人总结的一些方面,其他方面大家可以继续补充,我之所以将这事单独拎出来讲,是觉得,官方交给我们每一个人的具体任务计划,必然是非常简单的,就像天机眼,每一个天机单元都是简单的,真正复杂的是将亿万天机单元连接起来的阵列。   所以,就我们每个穿越者个体而言,完成指定的计划任务应该只是我们穿越人生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只能算是点缀,其他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面对她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陈东东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手肘支在桌上,再次以食指在头侧轻轻旋绕,轻声道:   “这里的想象空间真的很大很大……具体能做些什么,很多很多,只是稍微放开思绪,我心中就有无数种思绪在盘旋,有太多念头跃跃欲试。   不过,我的意见是,在具体的行事上,我们可以小范围交流,但应该有所克制,以我的经验,在这方面讨论得越细致,反倒越会影响到每一个人的自由发挥,若是显得过于千篇一律,有着太多神似雷同,反倒会成为一个破绽。   可别咱们处处都考虑得妥当,可每一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浓浓的‘蓝星味’,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蓝星人’,那不仅搞笑,而且真就是在找死。”   “所以,我们要重在理念理论方面的深入挖掘和阐释,而尽量淡化具体行事风格上的框架,尽量做到千人千面,各个不同。”   “……”   “……”   因她这番引导,不仅一扫现在普遍弥漫在六一学院师生之中的颓靡之气,更是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团火焰。   不仅没再陷入无谓的情绪低谷,反倒斗志昂扬,将之当成六一学院“破碎”之前的最后一个攻关项目。   当这个项目在全校师生的努力下逐渐趋于完善,有人忍不住发出骄傲的感慨。   “绝大多数死亡,是真正的死亡,要么留下一具冰冷的、只会持续腐烂分解,直至于无的尸骸,要么留下一堆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与狼藉,或许还有人们口语文字间或叹息或唾弃的言语,而这一切,同样也会迅速湮灭在时光里,什么都不会留存下来。   可有的存在,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更辉煌、更伟大历程的开端。   譬如那些先哲和伟人们,他们生前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甚至充满了坎坷艰辛,可待其死后,反倒被人们托举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又譬如开天的盘古,死亡之后,肉身化为大地,双目化为日月,乃至毛发骨骼血液脏腑灵魂,没有一处多余,自也没有一处会因时光流逝而腐烂。   祂是真的死了吗?   这是真的死了吗?!”   ……   九州世界。   昆仑。   瑶池。   幽深的池水入镜,泛映着变幻莫测的天光,仿佛整个天穹,都装入到瑶池水面倒映出的镜面世界之内。   偶有轻风掠过,池面泛起凌凌波光。   当这无垠波光泛起,就像一张完整镜面破碎成为亿万碎块,甚至无穷。   原本倒映出的、完整一体的天穹也因此被撕碎成为无数细碎小块,而且,恍惚变幻之间,总有一些细碎残影呈现出的影像与天空那单薄不变的景致无关,反倒充满了沧桑、幽暗、神秘的韵味。   这些随波光泛起而对九州世界掀起一角的细碎影像,或是某个古老金字塔的一角砖石,仿佛正亲眼见证着一具具尊贵的亡者被小心处理、腌制、保存、最终成为千年不朽之物的片段过程;   或是某座古老墓葬中一个看似寻常的坑槽,某点细小的褐色印记随着岁月逆流而变成了汩汩流淌的鲜血,一个个活人恭顺如同羔羊以活祀的身份来到生命的终点;   又或是某座神秘古城遗址的一段台阶,一段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人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们,在上面往来作息,哪怕是本该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生活,都充满了莫测与神秘……   这每一块碎影残像,都似蕴藏着无尽的未知与神秘。   当那不经意掠过的轻风不再,水面再次一点点恢复如镜面般的平静。   亿万片细碎波光迅速弥合,消失。   那些不经意间泄露过来的细碎残像也随之迅速减少,直至消失。   当瑶池水面再次恢复成为一整块如镜水面,清晰倒映出那枯燥单调、仿佛时常变幻、又仿佛万古如一的天光。   那原本因散碎成亿万碎片才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神秘一角,却是一点痕迹也无,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章羽彤悬立虚空,脚下不到十米之地便是如镜水面,她自己的身影也清晰的倒映其中。   她俯视着下方,看着水面下的另一个自己。   而那个自己当然也在看向她。   她心中一动,念头中闪过姜爷的信息。   便见在她与水面下那个镜像自己之间的中点位置,也就是水面的位置,出现了一面唯有她能看见的门扉。   原本脚下头上的她迅速调整姿态,变成头下脚上,向那处门扉扎去,而这对水下镜面的她而言,却是在向上腾空。   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相向而行,迅速接近。   若以旁人的视角,她的手向接触到水面,水面却没有泛起任何涟漪,而后是她的头,她的身,她的整个身躯全部扎入水中,水面却始终平如镜面,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她的真身连同水下镜面之像一道,一起消失在水面与虚空之间那层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的临界面上。   而章羽彤却已透过那层随她心意而自动开启的门扉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杂乱的、无序的,由一座座失落文明古遗迹拼凑而成的“垃圾堆”中。   在她眼中,这与其说是一个世界,确实更像是一堆垃圾山。   一片在蓝星最负盛名的金字塔丛林漂浮在虚空,旁边紧挨着另三座金字塔,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玛雅金字塔,然后在它们头顶,却又飘着两座海底金字塔和一座海底古城,而在旁边,准确点说是左侧斜上方四十五度角位置,两座古老墓葬与巨石阵矗立在那里。   这里她已经来过两次,每次进入,眼中所见古遗迹之间的格局与方位都不一样。   而且,一次比一次古怪。   第一次,也是姜爷刚把这些古遗迹从蓝星拉过来,它们基本是按照其在蓝星的分布彼此紧邻排列、然后在平面展开。   虽然这些古遗迹之间各自独立,在这个世界中也不存在天与地,但整体看上去还是比较协调顺眼的。   可第二次进入时,这些古遗迹不仅彼此之间的位置变了,甚至不再遵循其在蓝星的方位布局,不再是在一个平面展开,而是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对称倒立。   譬如一座金字塔漂浮于虚空,人若站在这座金字塔内部,自然就会以其塔基为大地,塔尖所指位置为天空。   若是抬头仰望,却恰能看到另一座金字塔的塔尖正指向自己。   很自然的,若是把自身所处位置和视角换在另一个金字塔处,那么,自己现在所站立的大地恰好就是天空。   其他古遗迹也是这般,通过这种手段,这片空间原本因为这些古遗迹的存在而自动明确的上下天地等概念直接被姜爷亲手摧毁混淆了。   天就是地,地也是天。   自然也可能说,既没有天,也没有地。   虽然上下天地等概念被姜爷故意摧毁了,可至少还隐含着一种秩序在其中。   可这一次,看着这一对凌乱码放的“垃圾山”,只是一眼,她便下意识的感觉别扭。   这时,人身的姜不苦出现在章羽彤身旁,开心道:“怎么样,比上一次是不是又有一个质的进步?”   章羽彤瞪眼看着他,道:   “您管这叫进步?可我怎么看怎么别扭,除了混乱和无序,我没有从中看出任何东西。   感觉就像是把这一堆古遗迹拽在手中,然后随意往往前撒,也不管它是正着倒着斜着甚至是叠着,乱七八糟!”   她说出这话时眼神还有些小心,却见姜爷还真把这评价当成了褒扬,点头不止,好像对她的评价非常满意。   她这就更加迷糊。   这是,姜爷的思维方式越来越非人,越来越与人类相背驰了吗?   她心中忍不住这么想。   姜不苦却道:   “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心中的想法是,把它们拎过来按照它们原来的分布在这新世界铺陈开去不就得了。   可当这么做了以后,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太寻常,太普通。”   “这个世界,吸纳失落文明古遗迹只是表象,关键在于与之相伴的那种神秘感,好奇、未知、解密、探索……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后,我终于确定,这个世界的风格,首先是破碎的,而不能是完整的,因为引发这种心绪的源头千千万,所以,这个世界与其完整,不如破碎。   同样,要尽量淡化既成秩序的存在,不仅要破碎,而且还要尽量显得凌乱。”   “像一座垃圾山?这就对了!”   “现在这还只是个雏形而已,以后,等它真个成长起来,那才叫真正的壮观呢!”   将所有大世界的失落古文明残像,全都堆在这座垃圾山里面吗?   章羽彤心中如是想。   这么一想,确实够壮观的,可这种“壮观”,真没长到她的审美点上。   她扭头看向旁边一脸神往的姜爷,心中升起一个极有哲学深度的疑问,这到底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还是人与非人的区别呢? 第三九二章 世界基因和六一学社   心中虽然对姜爷的审美有些不敢苟同,但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她看向旁边已经陷入某种想象中的姜爷,问道:“这么说来,此界道路与特质,都已经明确了吧?”   姜不苦点头道:“不错……这一次,终不让你空手而归了。”说到这里,他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意。   此刻,他也已经明白了章羽彤此行目的。   事实上,她之前两次来访此界,固然有她本人的好奇心在,更主要的目的一直都没变,只是,因为他本人始终未曾下定决心,对于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模样,他本人也一直在摸索,在调整,在改变,如此一来,他自然也就只能一次次让章羽彤空手而归。   对此,他自己也是有些压力的,让章羽彤一次次白跑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事关整个诸天穿越大计划的进度推进,他这里若是磨磨蹭蹭,所有环节都会卡顿,哪怕大家都按预期完成了培训任务,都得停在那里。   所以,虽然没有任何人鞭策催促,他自己心中的压力也是蛮大的。   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见他伸手向前虚虚抓摄,这片既没有天与地,也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给人浓烈的破碎凌乱之感的世界,忽有点点玄妙萤光从各个角落升腾而起,如同铁屑受磁铁吸引一样,又如群鸟归巢一般,齐齐向他掌心汇聚。   最后,这些萤光在他掌心汇聚成为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水晶球”,仿佛是他们所处这片世界原比例缩小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章羽彤在旁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见此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道:   “这特征……是不是过于鲜明了一点?我也听了很多有关这事的讨论,大家都认为,我们可以尽量减少穿越者被他界同化乃至背叛的可能性,但却无法完全杜绝,所以,其中一些能被每个穿越者接触到的浅层信息无法做到彻底封锁,被他界获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姜不苦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明白。   不仅是他,他相信其他大世界也都非常清楚,人家甚至践行在了整个蓝星世界的前面。   蓝星世界自从可以虚魂潜入之后,各个大世界总共往蓝星世界潜渡了多少虚魂穿越者进来?   其中又有多少个体被蓝星各阵营“捕获”亦或同化,也是因为这些人,让蓝星各阵营有了对其他大世界的第一手资料。   但没有任何一个大世界因为这层顾虑就停止这种行为,这种不移的坚定是值得效法学习的。   不过,若能给这些注定会暴露的信息套一层难破解的外衣,那当然就更好了。   姜不苦便笑道:“不急,看我给它们换个装。”   章羽彤提起精神,就想看姜爷会如何处理,就见其掌心中那具体而微的琉璃世界陡然破碎,化为无数粉尘,然后,这些粉尘如同编绳拧麻花一样,彼此绞缠成一根蜿蜒的螺旋长线。   很快,这种螺旋长线本身作为基线,两两互相缠绕,长线的截面变得更粗、更复杂,“搓绳”的效率变为原来的两倍。   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   很快,一个原本具体而微的琉璃世界变成了一根“钢绞线”,共由二百五十六根细螺旋组成。   亲眼看着一个世界的核心印记变成这般模样,章羽彤有些傻眼,喃喃道:   “姜爷……您将它们这么搓在一堆,倒是不怕别人破解了,可您自己又该如何读取呢,若是以此为核从诸界吸纳无尽人心念头,若又无法正确识别读取,那真就成一堆垃圾了!   不仅毫无用处,反会成为无尽的负担啊!”   姜不苦盯着面前这根“钢绞线”,却像是在欣赏一件让他自己成就感满满的艺术品,面对她的质疑,他嘴角弯起,像是听到了一个常识欠缺的笑话,道:   “怕我无法识别读取?你可以担心别的,唯独这一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章羽彤,忽然问道:“时间太久,我也有些迷糊了……你上学的时候教材中有提到‘基因’一词吗?”   “基因?”章羽彤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即便以她真仙级别的精神思维,也很想了一阵才缓缓道:   “基因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储存着生命的一切信息,记录着包括生命种族、孕育生长、乃至凋亡等全部过程。   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这是我在六一学院进修时在典藏阁扩展阅读时看到的,我上学时没接触过这些,我们从启蒙之时接触的人体生命相关知识,都是以炎夏阴阳五行为基础、配合经脉窍穴丹田这个系统的知识。   至于人体结构,只可追溯到细胞层次,细胞之内,则因人而异,千差万别,被视为一个‘混沌系统’,不再具备归纳价值,至少这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认知的,事实上,即便是在细胞层次,因为各人道路、修行功法的不同都已经呈现出了巨大的差异性。   譬如修行金属性的功法、草木属性的功法,或者炎阳属性的功法,细胞之间的差异大到无法难以比较。”   姜不苦心中补充道,这又是“人为自然立法”的一个方面。   经她提醒,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两百多年前,早在章羽彤出生之前,六一学院就为这事激烈争执了几十年。   一方秉持天变之前的理念,坚持遗传基因染色体这一套知识结构不动摇。   这不只是对既有观念的坚守这么简单,更因为这套理论非常完善,详尽,更有无数天变之前的成果可以利用。这可都是价值无法估量的遗产,若是弃用这套理论,那么,这丰厚的遗产瞬间就变成了泡影。   一方则因为在传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修行之道成果越来越丰硕,可因为这些基础层面的知识结构与修行道路之间存在天然的、彼此难以弥合的鸿沟,限制了修行道路的进一步探索,于是他们提出,有选择、辩证性的引入阴阳五行理念,并对原有的遗传基因染色体那一套知识体系做全面改造,最终达到认知、修行、教材所授彼此契合、互相成就,而不是彼此冲突。   “我不管你们那套有多么的完善合理,将阴阳五行理念引入人体认知又是如何荒诞……我只希望大家认识到一点,这些知识需要为炎夏的修行道路服务,而不是反过来让炎夏的修行道路为某些知识的正确性做担保背书!”   时任校长以这段话结束了这场争论,以至于章羽彤这一代人从启蒙开始接触到的人体相关知识都是基于阴阳五行那一套。   说陈中夏、李未晞等人真正拉开了炎夏修行的序幕,这话固然不错,可在他们之前所走的每一步也都不是白费,若是没有这些基础工作的完成,这个序幕根本就无从拉开。   这些知识,直到章羽彤多年后去六一学院进修再学习时才接触到,而对当时的她而言,这只是课外拓展延伸阅读的一部分,是她海量阅读中的一个知识点,若非姜不苦这时单拎出来,她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可既然姜不苦已经提示到了这个程度,与之相关的种种信息,便自然从她心底浮现。   她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恍然之色:“您这是……将生命基因遗传编码那套规则挪用了过来?”   姜不苦点头道:   “是啊,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明白,其存储的信息何等丰富完善,也不用担心识别读取的问题,在别人看来是一团粗暴搓在一起的‘钢绞线’,可在我这里,却清晰无误的承载着一整个世界的所有信息。   而且,生命的基因编码还有一套固定的规则,只要知道了其规则,也能破解基因的信息,可在我这里,没有人知道其规则,而且,规则也不是固定,而是流变的。”   最后,他神色中不无骄傲的宣称:“这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能识别的‘世界基因’,也只有在我手中,它们才有意义。”   随后,随着他的操作,掌中那截“钢绞线”化出一个镜像之影,贴在章羽彤手背上,化作一个印痕。   拿到了任务目标,章羽彤没多停留,身形一闪,便已从此界消失。   身形再次出现在瑶池之上,下方,一池如鉴。   ……   金阳心中有些庆幸。   自己终于赶在培训课程的最后阶段,完全掌握了三门秘法,也是大家戏称的“穿越必备三件套”。   当审核过关后,他心中真的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忍不住心底吐槽,看来,这些培训老师的话也是不能全信的啊。   刚培训的时候,人家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些秘法都已经过九州之主极有针对性的调试,只要是修为达到元神层次,认知与理解水平到了,你们就不可能学不会!   只要你不瞎,就一定能看到世界,只要你不聋,就一定能听到声音……你们以为这都是废话?   可这些秘法对你们而言就是这么简单!”   然后,他就真个信心十足。   为此,他不止一次怀疑,到底是培训老师忽悠人的成分多一点,还是自己确实极大地拉低了“元神层次”这一境界的含金量。   不过,虽然艰难,好在终于还是在最后期限到来前学会了。   若不然,他就只能与宗门那些元婴境的徒子徒孙一样,去给其他元神境穿越者当“挂件”了——以周天星幕、周天星盘的某个“部件”的形式。   若真如此,他觉得“元神境之耻”这个标签就得被自己背到死了。   因为按照现在的说法,穿越是义务,不能说你没有学会就不去。   好在,这一切担心都随着审核过关而彻底消散。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觉心灵一阵悸动,便见自己念头深处,多了一枚看上去像极了一根钢绞线的烙印,如同烙在心灵上的钢印。   这枚烙印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念头之中,好在接受过完整培训的他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依然为它这么突兀的出现而感觉心悸。   他尝试着化出一个镜像本我念头,这枚烙印同样出现其中。   按照培训内容,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   却没想到一个年轻活泼的少女找上了他。   “你好,我是陈茜,乃是六一学社的成员。”少女微笑着自我介绍。   金阳一脸疑惑:“六一学社?……和六一学院有什么关系吗?”   他虽然从没听说过什么六一学社,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将之与六一学院联系在了一起。   少女陈茜嘻嘻笑道:   “你猜对了,六一学社不仅与六一学院有关,而且,关系很大。   简单点说,六一学社继承了六一学院的精神衣钵,又摆脱了其驻留蓝星现世而不得不戴上的种种桎梏。   六一学社是由六一学院原班人马草创,然后在这批穿越众中广泛寻找,吸纳新鲜血液,在诸天之中继续践行、发扬六一之道。”   金阳心中疑惑,六一之道,这是个什么道?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听明白了,自己,好像,似乎,被六一学院的人马看上了?   对自己的能力充满怀疑的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因为这点无端怀疑起面前这位少女。   “我……也能被六一学院看上的吗?”他喃喃的问。   少女道:   “我们寻找吸纳的新鲜血液,志同道合,心意相契才是重点。   而且,到了其他世界,都是新的开始,现在些许成就高低关系真的不大,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过于看重这方面。   而且,你也别妄自菲薄,据我查到的资料,你可也是正经六一学院毕业出来的,比我厉害多了,我还没正经做过六一学院的学生呢。”   金阳心想,自己这个特招生与正经入学的可不能相比,在所有人看来,这都不能被归入“六一学院毕业生”这个行列,充其量只能说“我有过在六一学院学习的经历”,这还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优待,随着炎夏宗门修行界的定位越来越下移,这种特招待遇也从六一学院下滑到副都级院校和其他顶级院校之中了。 第三九三章 想升级吗?   而后,陈茜向他大略介绍了一下六一学社的章程和理念,其中,并无任何生涩难懂的内容,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很正向,却也很日常,很大而化之的一些东西。   因为其中很多部分只需要稍稍变化一下遣词,就与金虹宗的宗训宗规差不多。   最后,陈茜总结道:   “……所以,我们六一学社并不能算作非常严密的组织,学社成员也不会受到任何强制性约束,不会指定他们必须做些什么,我们只是一群秉承着一些基本共同的理念,以松散自由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将自身视为一粒种子,一团火炬,在穿越诸天的时候,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让世界尽量往我们所乐见的方向,去践行,去贯彻。   不必刻意去追求成效,不需要过分用力。   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即便不能向外发热发光,若是条件不允许,只要能照亮自己,温暖自己,尽量让自己免于被其他世界同化,这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要有这点理念在,到底能做成多少事,全在个人。”   最后,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坦率相邀道:“我考查了你个人和整个金虹宗的行事风格,感觉和我们的理念非常相契,所以,便想做你的引荐人。”   听完她对六一学社的介绍,金阳心中已经千肯万肯,别的不说,没能成为六一学院真正被认可的学员,是他心中最隐秘、无法言说的一大遗憾,若能加入这个六一学社,多少能够弥补心中的那份缺失,单为这个,他就没有说不的理由。   不过,他终究不再是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即便心中已经千肯万肯,他还是拿捏住了姿态,问道:   “听你说了这么多,可好处呢?我怎么没听你说加入者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单纯的为理想输出,为爱发电吗?”   陈茜微微一笑,道:   “确实,加入六一学社并不会有什么确切的、立时可见的好处兑现。   可是,六一学院这三百多年在整个蓝星修行界的影响力我想不需要我多说,现在蓝星的六一学院歇业在即,六一学社这杆旗竖起来,能够很自然的便将他们吸纳过来,所以,当六一学社成立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穿越众第一组织。   现在整个蓝星的穿越事业才刚起步,我们不能确切预测未来会如何,但我想,若能成为六一学社中的一员,相比于那些非六一学社的穿越者,必能够占得更多的先机。”   听到这里,金阳再也矜持不住了,立刻点头同意。   “好的,我加入!”   听到他确切的回应,本就天性开朗的陈茜笑得越发灿烂,只见她手中忽然多了一枚外观看上去很寻常的胸章,上面有三颗金色的五角星,她用这枚胸章将佩戴在胸前的只有两颗金色五角星的胸章替换掉。   他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这枚胸章,以为就是一个寻常的装饰物,便是金虹宗内,也不乏这种喜好的年轻少女,喜欢将一些奇奇怪怪小物件戴在手上,脖子上,头发上,衣服上。   可直到此刻,他才隐约觉得,这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忍不住问:“这有很么说法吗?”   陈茜道:   “现在,学社成员数量就已经破百万,而根据我们估计,在这次正式穿越开启之前,我们能把成员规模发展到一亿以上,而未来,这个规模还会继续膨胀。   虽然松散,可毕竟也是个组织,且理念方向都非常明确的组织,为了便于管理,学社草拟的试行章程中规定,根据每个成员的活跃度、对学社理念的践行贯彻程度、对学社本身的用心程度等多方面对每个成员细化分级。   级别越高,便越接近组织的核心,达到一定级别后,甚至可参与对学社的直接管理,也可对学社现行的总总制度章程建言建议。   同样,级别越高,自然便能接触到更多的学社成员,也能得到学社更多的倾斜。   ……你也不要多想,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必然涉及到管理,必然需要从一开始就确立一个明确的核心,不然,这真就只能算是一盘散沙。   更重要的是,这个核心是开放的,每个人都可以公平的升级。”   “六一学社是以六一学院当下在职的校职员工为主体构成的,因为行政级别、修为境界、学术成就等等,自动成为最低三星、最高九星的学社成员。   而按照当下暂行的章程,学社成员等级分为四阶三十六级,以简洁明确的徽章区分,四阶从低到高,分为金五星,月亮,太阳,王冠。每一阶又细分为九级。   即便六一学院现在的校长陈东东,也只是九星成员,在她上面可还有九月、九阳、九王冠整整二十七个等级空悬。   目的就是为将来更多新人上位留下足够多的可能性。   而她现在身为等级最高的成员之一,又可名正言顺的参与到正处于草创阶段的学社管理中。”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迟疑了一下某些话到底该不该说,过了一会儿才道:   “你也别怀疑大家的诚意,以我为例,身为陈中夏的亲女儿,我姐陈东东亲自做我的引荐人,入会之初,并有享受到任何优待,只因修为达到了元神第二境层次,才以二星萌新起步,包括你在内,成功引荐了十位新成员,这才升级成为三星。”   说着,她手中又出现一枚胸章,上面却只有孤零零一颗金五星,递给金阳道:   “你刚入化身境界,修为相当于初入元神第一境,所以,只能给你一星起步。   你若真有心想要有一番作为,而不是随便进来混混,我建议你赶紧升级。未来的升级难度一定比现在高,因为学社为了迅速壮大,激励每个成员积极参与,每个成员都可做引荐人。   引荐五位新人加入学社,就可从一星升到二星,引荐十人便可从二星升到三星,引荐二十人,便可从三星升到四星。   当然,升级难度会越来越大,特别是大阶跨越的时候。   而在初期引荐新人还有一个便利,若是我们吸纳的新人是六一学院往届的师兄师姐,包括短暂进修过的师兄师姐,还有在炎夏中枢、炎夏地方各级行政机构有着长期任职经历的人时,只要他们本人同意,便可免审核直接成为六一学社成员。   而若是这个体系之外的新人想要加入,不仅需要引荐人,还得经过比较严格的审核流程。”   说到这里,她给金阳递了个眼神,道:“你应该是第一个被引荐加入六一学社的宗门修行界人士,所以,现在升级是最快的,以后可没有这么多新人给你引荐,而且,免审核这样的待遇也会越来越少。”   金阳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许多隐含的深意。   譬如这位陈茜,他真不知道她的来头这么大,她加入这个学社确实没有沾到她父母和姐姐的丝毫便利,可是,单是想想她背负的这些身份所隐含的巨大人脉,他毫不怀疑,若只靠引荐新人就可以无障碍升级,她能在很短时间冲到满级!   又譬如暂行的免审核加入,是因为凡是具备她所列举这些任意一个条件的人,都早已经历了重重严格的审核流程,这既加速了学社初期爆炸式的膨胀壮大,又最大程度的避免了重重隐患随之一起潜入的可能性。   他能够想象到,等六一学社真正稳定运行之时,单是一个审核对外人来说就是一道门槛。   而他也读懂了陈茜这个眼神中隐含的深意,放眼整个宗门修行界,能够免审核的“特招生”数量也是非常多的,而金虹宗因为一直以来态度都摆得很正,是第一个被引荐加入学社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自己行动足够快,这一批数量庞大的特招生,就能成为自己升级的经验包?!   心中正盘旋着种种念头,陈茜最后交代道:   “你若也想引荐新人,他们的初始星级评定你只需要遵循两个原则,元神境三大阶段,洞虚、不朽、造化,分别可定为一星、二星、三星,若有超卓的学术造诣,以在六一学院的顶级学刊上发表文章为唯一标准,若有一篇,升一星,若有两篇到四篇升两星,若有五道十篇升三星,十篇以上升四星。   嗯,引荐的新人星级评定越高,也会让你更快升级,比如,你若能发展一位五星新人,便相当于发展了五位一星新人……加油!”   说着,如同给小朋友塞糖果般,她直接从储物戒中抓了一大捧星级不等的胸章塞金阳手中。   不做丝毫停留,在他略感惊愕的目光中迅速离去,他知道,她这是去发展下一位新人了。   哪怕他此刻心思有些乱,可这么一波大行情摆在面前,只要弯腰就能捡到的钱,他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忠诚。   很快,他面前便出现八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们彼此相视一眼,立刻便消失不见,一起行动了起来。   他自己也选择了一个方向,心中忍不住感慨:“真是没想到,第一次大规模使用镜像分身会是这种场景。”   而他此行的目的地,乃是一个炎夏宗门修行界的奇才,此人也曾是六一学院的特招生,修为与他相当,走的是丹器同修之道,在突破元婴之后更是如同开窍一般,在百年的时光中,不仅修为节节攀升,不曾有丝毫落下,更多次在六一学院的顶级学刊上刊载文章。   以前,身为顶级宗门的太上长老,他是不太愿意与这种家伙交往的,这会让他感觉自己“除了修为一无是处”,可现在,这种隐约的膈应感消失无踪,对方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新手大礼包。   时光荏苒,复数个的金阳如同一群辛劳的蜜蜂,在炎夏宗门修行界到处“流窜”。   直到他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一朵未被“采撷”的花朵,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回想这番经历,心中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快节奏,这样的活力满满,至少也是一两百年以前才有的体验了吧?   而他辛勤的劳作也换来了丰厚的回报,现在的他,已经是六一学社的五星级成员。   他心中甚至不无遗憾的想,若非最早那批被自己发展起来的新人们也加入到抢人行列,现在的他说不定都是九星级别了。   不过,这事到了此刻也告一段落了。   念头中一道信息油然而生。   “倒计时24小时00分00秒”。   “倒计时23小时59分59秒”。   “……58秒”。   “……”   时间已迫近最后的时刻,他也终于熄了其他所有心思,安静的呆在自己洞府之内。   金虹宗内所有元婴境的修士也很快陆续到来。   他放眼看去,相比于几个月前那次碰头,元婴境修士的数量居然多了一位,可最得他看中的郝南的修为却从元婴境后期跌倒了元婴初期,而多出来那位恰是他的妻子金宓,而据他的了解,以她的天赋,百年内都没有突破到元婴的可能。   他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便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大家都把后事处理好了吧?”   这话听在大家耳中很有些奇怪,不过,意思却也不错。   大家纷纷点头。   “宗门的事情也都处理妥当了吧?”他又问道。   这次大家却不回答,而是看向郝南一人。   包括他的妻子,一双妙目也停在他身上,他略感尴尬,最终却还是故作淡然的点头道:“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金阳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目光,居然没再多问一句。   郝南张了张嘴,既然老祖不问,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洞府便陷入安静之中。   当倒计时过半,只剩十二个小时的时候,金宓忽然道:“咱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吗?若我所料不差,现在外面已经聚满了人,专来为我们送行呢。”   本来很正常的话,可其他元婴修士却不回答,反倒将目光看向郝南,这让郝南倍感压力,同时心中也分外憋屈,你们用这眼光看我干嘛!   他正不知如何回答,金阳老祖淡淡道:   “既然此间事了,那就是了了。何必再专门来个送行?   既然你赶上了这趟末班车,那心态上也要跟上来才行。你现在也算是正式踏入大道的门槛了,莫要辜负才好。”   莫名其妙的挨了老祖一通训,金宓心中有些不解,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老实应了,刚加入这个群体的那点跃跃欲试的心思也被老祖这通话彻底摁了下去。   当倒计时结束,整个洞府所有人都于这一瞬消失无踪。 第三九四章 穿越诸天   化神境界的金阳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早已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好。   可当这一刻来临,他却只感觉到一股细微的波动在自己身上扫过,下一瞬,便发现自身所在之地已不再是自家洞府。   因为培训范围的扩大,有大量飞升到九州世界的修行者返回蓝星担任培训老师。   培训的主要内容当然是穿越必备三秘法的掌握与其他一些有关其他世界的基本常识,除此之外,因为他们各方面的经历都更加丰富,修为也更高深,也多少都会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所以,金阳虽未曾飞升过,可飞升经验也算得上丰富,因为那些有过飞升经历的先行者们都会很坦诚与他们分享飞升心得,因为彼此修为最低也迈过了元神境的门槛,以心传心对他们来说只是交流的基本技能,能够让另一方完全身临其境、亲自感受另一方曾经经历过的、抑或想要传达的某些玄妙感受。   所以,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整个飞升流程相较于以往都有了极大的不同。   不过,以他的层次,也无法明确的辨出其中区别,真要说感受,大概也只能笼统的归之于“更加丝滑流畅”吧。   他心中立刻升起一层明悟:我们这些个体在不懈的追求进步,世界同样在一刻不停的向前,甚至,世界向前的速度超过了大多数的个体。   逆水行舟,是不进则退。   可身在这样的世界,便是进步的速度慢了,都会渐渐被世界甩到一边。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一根弦忽然前所未有的紧绷起来。   当飞升结束,金虹宗的其他元婴境修士一个不少,全都聚在他周围,他们正好奇的东张西望。   发现自己这些人连彼此之间的方位都没有变化,如同在洞府中一样,同在一个空间之内,可在他们之外,却有一个巨大的水泡将他们罩在其中,他们现在所在之地,便是一个水泡撑起的特殊空间。   “云梦泽,飞升池。”他们心中对当下处境都已基本了然。   还想继续打量,金阳的声音却已蛮横的闯入每个人心灵深处。   “都发什么呆,开始了!”   得他提醒,所有人都开始收摄心神,意念全部聚在丹田或紫府的元婴之内——因为选择结丹方式的不同,元婴惯居的主场也有不同。   这些元婴分别于各人体内盘膝正坐,很快,就见点点玄妙神光从每个元婴的眉心处射出,聚在气泡空间中一片方寸之地。   金虹宗原有元婴修士二十七位,现有二十八位。   便有二十八点玄妙神光分布在方寸空间。   而以这些神光为根基,彼此呼应勾连,便见其他虚无处有淡淡神光凭空而现,其质介于虚无真实之间,本质只是这二十八点玄光共同作用促成的一种虚像,但当其一一浮现,填补进一个个关键的位置,这片方寸空间变得越发玄妙起来。   最后,共有三百三十七点玄光虚像,与二十八点玄光一起,刚好构成三百六十五点周天之数。   如同星云流转,最终凝成一枚印痕徽记在方寸空间缓缓旋转。   与此同时,金阳也已将自身一枚镜像本我念头分离出来,没有化为人形,而是如同一团流动不定的虚无之场。   镜像本我的金阳念头一动,便将那枚印痕徽记纳入景象本我念头的最深处。   这样的一幕,此时此刻,在这飞升池中,何止千百万处。   而后,随着一点淡淡的波动泛起,这数量庞大到难以计数的镜像本我念头从这飞升池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具具如雕塑般盘坐的身躯。   对金阳等人来说,按理只是分离出了镜像本我念头,真正的本我念头还在此界,镜像本我穿越他界,可其在飞升池内的身体也是可以自由活动,甚至随意生活的。   但为了最大限度调动起每个穿越人的心态,尽一切可能减少分心旁顾带来的很可能致命的失误,九州之主会强行将每个穿越客在九州世界的本我念头全部封锁,并亲自“照料”也可理解成为“看押”。   而那些充当穿越挂件的元婴境修士们,他们还没修成镜像本我,都是亲身上阵,留在九州世界的真就是一具具空壳。   他们就像是一群藏在一件件深潜载具之内的辅助人员,观光人员,随着深潜载具游走四海而跟着见证四海风光,并对深潜载具进行一些必要的操作保养,只要深潜载具本身不灭,从头到尾,他们连与深海直接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而即便是“深潜载具”出现危险,九州之主也有很大可能赶在“载具”坏掉之前将他们强行拉回。   这也是为何所有穿越众都要在穿越前先飞升来九州的原因,只有在九州世界,他的反应才会最快,处置才会最高效。   之所以坚持如此,多一些做任务的人手只是一方面,想要让这些蓝星世界最精华的一批存在更快的成长起来,同样是个重要原因。   他们若只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二三十年之后,无论元神境还是元婴境,成长幅度都会很有限。   而其他大世界很多有志于大道的修者主动扎进蓝星这潭浑水中,给了姜不苦很大的启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又怎比得上去其他大世界溜一圈?   而元婴境的修士,在求道之路上,就如同一个个刚睁开眼“看世界”的婴儿,若是这个时候就能给他们一个全新的世界体验,姜不苦相信,这对他们帮助是无与伦比的。   就是正常的人类新生婴儿,其学习能力,接受能力,对不同世界的适应能力,都远超那些年龄更大的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在不揠苗助长的前提下让元婴境以上修者最快成长的方法。   不过,哪怕尽可能的做了最周全的准备,也不可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这么大规模的穿越,各种在预测内的、甚至预测外的危险只会多不会少,全都安全返回零损失,那才是真的魔幻。   人身的姜不苦盘坐在飞升池上空,将整个飞升池纳入自己的感应之内,与整个九州世界一起,共同监护着所有穿越者们的肉身。   为了方便管理,就连九州世界内达到元婴以上境界的修者也都被统统挪了过来。   他其实是很想去其他世界看看的,现在的他也基本有了这样的条件而不虞九州世界的安危受到波及,可惜,虽然整个世界的力量无论是从质还是从量上都远超人身修为,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临机决断能力,灵活的应变能力远不能与人身相比,他也只能将那些好奇心收在心底,做个最默默无闻的清苦幕后。   ……   “【穿越提醒:   一、穿越之初的您被投放到世界力量薄弱之地,不会直接暴露在至强者们的目光之内,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您的初期安全,切现在的您正以空无心镜的状态存在着,且以周天星幕隐匿遮蔽,根据测算,只要您不主动作死,至强者以下的力量者都无法发现您的存在,您现在是透明的;   二、透明的您是安全的,可也是无用的。您必须利用三界创生之法获得一具真实的躯体,这是您一切行动的基础。   特别注意:   1、千万别用三界创生法直接重构一具以蓝星人类或者其他生物为原型的身躯,这样的您将直接暴露在世界的规则检索之下,要么被世界规则直接抹除,要么立刻享受到这个世界海量的最强饱和攻击;   2、三界创生必须严格遵循不同世界自身的道路,且三界创生一旦完成,您与此界之间便已在事实上订立了某种神秘契约,世界认可您,庇护您,将您视为此界的一份子,可与此同时,您也将严格遵循此界的种种法则规范,比如,您若对第一次三界创生之躯不满意,想要以此法再创第二躯、第三躯……直到满意为止,这是不可能的,不是三界创生法不允许,而是世界规则不允许,第二次使用您就会立刻暴露,若您真有此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此界规则之内寻找受这个认可的解决办法,所以,每次穿越,三界创生都有且只有一次使用机会,请务必慎用;   3、因为我们对各个大世界的了解极少,对这些世界内的生命之道、力量之道了解都极为有限,所以,想要直接以三界创生之法变为此界强大生物或是继承某种强大血脉,都不可能,而且,因为任务的需要,您需要拥有一个可在此界自由行动的身份,而不能做一头懵懵懂懂只能在山林中厮混的野兽,所以,您最优的创生选择,只能是下限足够低、上限足够高的异世界智慧族群类生命。   以下免费为您提供我们收集到的各大世界低阶智慧种生命模板:xxxxxxx   主线任务:   一、请尽量生存到新历三四五年之后;   二、从新历三四五年开始,随时做好回归准备;   三、尽量探索、认知这个新世界,并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将相关世界基因的镜像之影尽量扩散开去;   注:任务三具体任务完成度并无任何具体要求,一切以自身安全和实际能力为重,切勿急功近利。】”   很多内容都是培训中重点提及过的,也有一些是这次信息首次提及。   当金阳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全新世界时,这些信息便已经自然而然沉淀在他心头。   这也是蓝星世界、九州世界最后传给自己的信息,现在的他再也无法接收到任何来自“故乡”的信息。   甚至,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无论是蓝星世界还是九州世界,都会主动断掉与他在任何形式上的沟通连接。   当他意识到这点,忽然就有点心慌,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忽然就淹没上来,眼耳口鼻全部淹没在其中。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心理作用,现在的他也不存在眼耳口鼻这些玩意儿。   他看了看周围世界,一片看上去非常寻常的山脚丛林与荒原交界地带。   无论是山势的起伏、还是荒原的蔓延都与蓝星世界没有多大差别。   不过,这个世界在此刻的他眼中,依然是非常奇特的。   不仅看不到任何颜色,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也非常模糊,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副铅笔素描,而且,还是笔画特别简省的那种,山石是层层叠叠半透明,树木几乎是完全透明的。   而就在他观察世界的时候,发现自己可观察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缩小。   他心中一紧。   他现在是以空无心镜的状态存在,这对他而言,并非是无消耗的,特别是身处这个陌生新世界,消耗远比原来更大。   若是自己不能赶在这个状态消失前‘入籍’成功,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控制自己如一个幽灵般快速移动起来。   同时,心中也在翻阅信息免费提供的各界基础创生模板。   深渊世界:魔虫,小恶魔,火魔,炎魔,魅魔……   总共居然有二十多种模板,乃是诸界中模板最丰富的,因为新大陆多年前直接抢了一大票深渊恶魔,对它们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这些都变成了整个世界的底蕴;   诸神世界:普通人类,普通矮人,普通精灵,普通兽人,普通哥布林,普通穴居亚人……   总共也有十余种智慧种族模板。   这得益于多年前三真神从决斗之主神国的种种收获,其中不仅有海量的祈并者,还俘获了大量血肉生灵。   这些生灵归属不同种族,现在同样都化作了整个世界的底蕴。   按理说,能居住在决斗之主神国之内的生灵,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的,任何一个都是智慧种中的传奇。   可惜,限于蓝星世界对诸神世界整体认知的欠缺,只能从血肉层面形成认知,他们体内即便隐藏着种种强大而神秘的血脉之力,一来因为神国毁灭,来到蓝星这个完全不兼容的世界,这些特性在快速散失,另一方面,这些特性在蓝星人类眼中都相当于一个个难以破解的“技术黑箱”,所以,最终只能得到一个个普通标准模板。 第三九五章 神御世界   而除深渊世界与诸神世界之外的其他世界,能够提供的初始模板都非常有限,不仅可选范围都在三个种族以内——其中固然有这些世界的智慧族群数量偏少的原因,可蓝星对这些世界的认知更少也是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除此之外,其中很多选择还特意做了标注,将“普通”改为“劣质”。   说明这些模板连普通水准都达不到,存在着某些残缺与隐患。   这是因为迄今为止,蓝星世界与其他世界发生过直接接触的只有深渊世界与诸神世界,而与其他大世界都没有在实质层面有过直接的接触。   这些创生模板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是通过各种方法从那些异世界穿越者口中获知彼界种种信息,可考虑到这些世界与蓝星世界在规则层面上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哪怕这些穿越客非常配合,毫无保留,基于这些信息推演出的模板与真实之间必然是有所不同的,无论推演得再如何精确,最多也只能缩小与真实之间的差异,而无法完全吻合——若蓝星真到了这个程度,那距离复制一个完整的异世界也不远了,别说蓝星,便是其他大世界也没达到这个水准。   所以,这些创生模板的建立还借助了九州世界刚完成的那一局战役。   虽然每个大世界都很鸡贼,对那些在小世界内舍生忘死的鏖战的智慧种们做了些手脚,避免因为小世界的一局失败而把整个世界的“底裤”都曝光在胜者眼中。   虽然做手脚的方法不同,呈现出来的具体效果就是,那些通过小世界成长提升的各界智慧种们,都像是马与驴杂交出来得骡子,既不是马,也不是驴,却又不耽误他们的成长进步,但他们又都事实上与各大世界做了深度“隔离”。   说得直接点,哪怕是以高深的血脉诅咒之术,通过这些小世界的智慧种也根本追溯不到这些小世界之后的各个大世界去。   但是,哪怕是个“骡子”,也是基于其背后大世界既有智慧种为模板。   以之作为一个校正参照,在炎夏中枢在短时间内几乎借用了所有天机士的力量,在庞大的智能算力支撑下,彼此印证参照,终于给九个大世界的穿越工作奠定了基础,哪怕可选择性不多,甚至还有“劣质版”的。   因为这些原因,穿越其他七个大世界的难度显然要比诸神世界、深渊世界更难,因为起步就差了很多。   不过,难度越大,回报也就越丰富。   虽然【主线任务】看起来有些随意,连具体的奖惩都没有明确。   可身为六一学社的五星成员,他自觉已经多少摸到了其中关窍。   这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   修行者的心性天差万别,有的先天拥有无穷好奇心,对于穿越诸天这种事,别说强制义务履行,就是反过来抬高门槛,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挤进来,可有的却真就喜静不喜动,只要天不塌下来,以元神境的生命长度,一次闭关能在自家洞府里或者随便觅个很难被外人找到的犄角旮旯宅个千八百年也是轻轻松松,修行对他们来说,与其向外挖掘探索无尽世界,挖掘探索自己的内心就已经足矣。   不假外求。   拿不同的大世界去诱惑?成道更快更高效?   没用。   对他们来说,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在炎夏的文化观中,这样的求道者不仅有,而且很多。   你说多去其他世界走走看看,对你的成长有益无害,可在人家看来,这远不能弥补心灵的伤害,被强按着头喝水了,念头不通达了,与求道逍遥之意相违背了……只要愿意,总有一个理由会让他们心中堵得慌。   不过,因为蓝星九州现在的客观条件就这样,也只能强横一点,可也不能太过分。   主线任务确实不会有明确的奖惩,可你若越积极,那么距离核心就越近,越散漫,那么距离核心就越远。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随着以后蓝星元婴境、元神境修者数量的增多,这种“强制义务”并不会一直持续。   到了那时,若在前期的表现中散漫随性的,很可能连穿越资格都会被剥夺。   而金阳对念头不念头什么的是没那么讲究的,在几百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年轻的时候也曾短暂的在意过,可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些真正有资格讲求念头通不通达的,都是天才,奇才,妖孽,变态,普通人讲这个,那就是脑壳坏了。   而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和天才无关,只能算是个修行民工。   在闭关苦修与诸天穿越这两种选择中,以他已经有些偏老年的心态来说,其实还是更希望安静修行,坐在家里哪也不去修为就涨起来,可他的自知之明告诉他,真走这条路,自己的修行路基本就到头了,要想再进一步,时间至少得在千八百年以后。   可走到如今,修行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与最大的乐趣。   既然穿越诸天成长快,能够打破原有窠臼界限,那就走这条道咯。   既然做出选择,那就别扭捏,无论是六一学社,还是主线任务,都努力去做,用心向核心靠近就对了。   秉着这个信念,他主动选择号称“三大难”的世界之一作为诸天穿越的起点。   根据诸天研管办划定的一条线,这第一次穿越除了回避与个人契合度最高的世界之外——如三真神阵营穿越者不能去诸神世界,炎夏穿越者不能去仙古世界,以佛学起步的炎夏穿越者不能去邪佛世界,新大陆穿越者不能去深渊世界,深海穿越者不能去莽荒世界外,具体想穿去哪个世界,个人是可以选择的。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三大难世界”这个戏称也渐渐流传开来。   对于九个大世界难易危险程度,蓝星世界有一套自己的识别方法。   不会以对方的善恶倾向,秩序混乱程度来进行判断,所以,在蓝星众穿越者的判断中,深渊世界并不会比诸神世界危险,反过来,在这个标准下,诸神世界自然也不会比深渊世界安全。   同样也不会以各大世界的道路多寡、至强者数量、不同世界至强者间隐约表现出的强弱差异来判断,这就像一个兜里只有一顿午饭钱的小雕丝面对一个九千亿富豪与一个万亿富豪思考谁对自己的压迫力更大一样。   真要刨根问底,只能说还不到时候,“等你什么时候兜里也有一千亿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不迟”。   而是以对这些世界的了解程度来区分难以危险程度。   在这个标准中,因为深渊世界与诸神世界的信息最多,所以,这俩世界相较于其他世界都更容易,其次是莽荒世界、仙古世界,再其次是封神世界、邪佛世界,而剩余的最后三个大世界则位于同一档次,被称作九大世界中的“三大难”。   因为蓝星世界对这三大世界的了解最少。   不是因为这三个世界本身故作神秘,而是它们与其他六个大世界有着一个本质的不同。   深渊、诸神、莽荒、仙古、封神、邪佛六个世界,道路各不相同,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越往高处,个体的生命层次会以惊人的幅度提升。   对于这六个大世界而言,灵魂脱离躯壳、借着蓝星世界与此方宇宙的阻隔越来越弱,其他大世界可以虚魂潜入蓝星世界之后,这六个大世界直接以海量虚魂冲向蓝星世界。   这些离窍的灵魂在这些大世界,就是炮灰,是消耗品。   数量一多,捕获者,投诚者,怀着各种隐秘心思想与蓝星方面合作者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概率问题,蓝星世界对这些世界的了解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可剩下的三个世界所走道路不是这样,灵魂离窍,不能说绝对做不到,可其中难度,与另六个大世界相比,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使得蓝星各方对这三个世界的了解比封神世界、邪佛世界更低。   金阳一边如同无形幽魂一样在山林中快速飘荡,心中一边转动着这些念头,同时还在唯二可选择模板间犹豫。   【神御世界:劣质青之民、劣质白之民】   感受着那正在缓缓收缩的“视界”边界,他心中的紧迫感一点点上升,却又忍不住给自己打气:“稳住,稳住,还有时间,真到没法可想的时候,我自然只能在这两者间择其一,可我现在还有时间,稳住,稳住!”   虽然,大家对九大世界做了难易排序,可在金阳看来,其实差不多——反正都很难,想要在这些世界挣扎求存二十个蓝星年,都不会轻松。   既然如此,干脆拼一把,选个最难的,不仅对个人的磨砺最大,隐形的主线奖励也会更丰厚,会更受诸天研管办的看中,在六一学社也能更快升级。   别的不说,随便带几个创生模板回去,就能极大的提高神御世界的创生模板质量,奖励还会少吗?随便记忆一些此界信息带回去,也能填补很多信息空白,完善对神御世界的信息收集。   既然最大的险都已经冒了,那接下来的每一步,自然都要尽可能的走得最好。   一次穿越只能创生一次,这次创生决定了他此次穿越的成就上限,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万不可放弃更好的可能!   他心中一直在如此自我激励着。   当现在的他所能感知到的“视界”边界收缩了一半,他心中的压力也在一点点积累,而他依然在茫茫丛林上空飘荡,心中忍不住吐槽,哪怕是为了尽可能确保安全投放,不惊动任何存在,可也不能偏僻到这种程度,除了一些毫无智慧的蠢物,跑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真的是小心过头了啊。   若自己真选择在这样的环境创生成为一个劣质的青之民或者白之民,他有很大的可能直接死在这片山林中。   正在这时,他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   透过两座山交叠的浓重阴影,他隐约看到一些异样的轨迹。   他心中当时就是一阵机灵,直接向那个方向飘了过去。   有大山挡在前面,他无视障碍,直接穿了过去,接连穿过两层大山的“屏障”,终于看到了异常所在之地。   在他的“视界”中,铅笔素描的山林中,有一头外形似虎,却更加威猛霸气,身形也更加巨大,胁下还是生出了双翼,时而飞在天空,时而在大地奔腾跳跃,灵活至极,远程攻击与物理近战交替使用。   而交战的另一方,则是三位青年男女。   其中一位青年站在前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哪怕金阳只能看到铅笔素描般的形象,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俊逸卓越的气质,他心中立刻判断出,别说劣质模板创生不出他们这般模样,便是普通版也不可能如他们这般!   三人双脚离地,被一个巨大的球罩护在中间,而在他们身外,这有三只生物与双翅猛虎激烈鏖战。   三只生物分别是一只手持狼牙棒般恐怖武器的直立长獠巨猿,一头额生三眼的巨狼,一只看上去像是个长了五官的白胖大萝卜。   长獠巨猿与三眼巨狼直面双翅猛虎的猛烈攻击,其中又属长獠巨猿更强一筹,它承受的压力也最大,而白胖大萝卜则在它俩身后挥出一道道或似风或似水或似环的东西,每被这些物事笼罩,原本在双翅猛虎狂攻下已经遍体鳞伤的巨猿与巨狼便再次振作,与双翅猛虎死耗。   而两男一女所待的浮空球罩就紧跟在白胖大萝卜身侧,随着交战方位变幻而在空中灵活转移摆荡。   只是看了一会儿,金阳心中就基本有数。   以炎夏的标准衡量,双翅猛虎的战力,大概与初入金丹境的修者相当,而那巨猿巨狼都堪比紫府境巅峰层次,又属巨猿更全面一点,攻击、防御、耐力都达到了紫府巅峰状态,只有炎夏顶级学院的同境界学员才能与之相比。 第三九六章 影帝影后   与此同时,金阳还确认了另一件事。   在这片远离此界智慧种聚落的荒僻山林之中,此时此地的自己,应该是距离摆脱只能用两种“劣质”模板创生这个命运最近的时候。   若错过了此地,真的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就像行走在干涸沙漠中的旅人错过了唯一的水源。   现在,是水源距离自己最近的时候。   可是,该如何将这水源喝到嘴里呢?   金阳的注意力已经从激战的几头巨兽身上挪开,反倒是全部集中在了三个青年男女身上。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蹊跷。   在之前的观察中他便已经发现,身在战场之外的三人与长獠巨猿、三眼巨狼、胖大白萝卜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对应。   而且,他虽对神御世界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特色便是,智慧种本身的境界提升,更多的体现在心灵认知层面,除此之外,包括身体、精神等虽然也会随境界提升,但幅度却很有限,而这一切成就却都体现在“御兽”身上。   按照炎夏修行界以自身认知的揣摩,这些此界智慧种与“御兽”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是炎夏修者中的驭兽师与灵植师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像修者与本命法器之间的联系,更进一步,甚至有些像修者肉身与离体元神之间的关系。   但都只是有些像,本质上又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御兽”与智慧种之间确实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生命个体,通过某种羁绊建立起紧密的联系,智慧种在心灵认知上的提升,会助使御兽的境界和战力的全方位提升,反过来,若御兽因各种原因激发出强烈的进步愿望先走了一步,也会连带着让智慧种在心灵认知上同步提升,双方之间像是连了一根绳,无论哪一个向前,另一个都会跟着向前;   这些御兽除了很少一部分本身特殊性使然之外,大多都是有血有肉,有着真实的躯体;   再然后,御兽可栖居于建立了某种羁绊的智慧种的意识空间之内,可虽其心意进出,甚至可在里面沉眠、修养、进化、磨炼战技,随着智慧种的需要和心意呼唤自由往返现实空间与其个人的意识空间之间。   御兽越强大,除了少数“顽固不化”的,灵性智慧也会越来越高,智慧种心灵认知提升的时候,血肉体魄也会逐渐变强,但这个幅度都非常慢,以蓝星世界收集不多的信息推测,当御兽的战力、智慧种的心灵认知都达到堪比真仙层次的时候,智慧种本身的实力不会超过金丹境层次,这在真仙层次的较量中依然不值一提,便是炎夏真仙境修者直接把脑仁暴露在外,也比这些智慧种强。   神御世界的智慧种自己当然比谁都明白、随着御兽实力的提升,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所以,如何保护自己比提升御兽的战力更加重要,到了元婴层次,要想在实战中绕过御兽攻击智慧种这个弱点,难度绝对比硬掏御兽的脑水更难。   而若真走到神御世界的至强巅峰,御兽除了自身恐怖绝伦的战力外,智慧灵性也将补充完满,智慧种除了心灵认知之外,其他方面的短板也都会消失。   这基本上就是蓝星世界对神御世界的所有认知。   金阳发现,身在浮空圆罩保护中的三人,那位站在前方、风格偏强势硬朗的青年乃是长獠巨猿的御主,他身后那位外貌偏阴柔俊美的青年则是三眼巨狼的御主,而那位身材婀娜到夸张的雌性则是胖大白萝卜的御主。   保护他们三位、并始终紧随在胖大白萝卜身侧、避免被激战波及的浮空球罩,应该是所有御兽都会的守御之球。   而以他们现在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的孱弱肉身,在指挥自家御兽上前激战之前,第一步就是把自己严密的保护起来。   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呆在自家御兽唤出的守御之球中才最稳妥,这种三人共用一个守御之球,固然最大程度的减轻了所有御兽的负担,可隐患却真的太大,所以,实际中敢这么做得,必都是彼此信任、甚至可互托性命的关系。   可以他数百年的经验、再加上炎夏文化中太多这类“糟粕”的熏染,他立刻就发现了很多蹊跷。   长獠巨猿实力最为全面,对双翅猛虎的真实伤害,有至少八成是他带来的,而那只三眼巨狼更多的是起个牵制与分散作用,再就是当长獠巨猿每一次抓住时机给双翅猛虎带来有效伤害的时候,三眼巨狼会非常精准的把握时机从其他方向“下嘴”,每次都会有不少收获,这使得粗看去长獠巨猿与三眼巨狼取得战果相差不多。   而且,因为主要压力都被长獠巨猿扛着,所以,三眼巨狼承受的压力和风险都相对更小,几乎绝大多数“偏硬”的伤害都被长獠巨猿硬吃了。   可因为长獠巨猿本身体魄相较于三眼巨狼也是全面胜出,所以,若不细想,只从两头御兽的伤势变化来看,也都半斤八两。   晃眼看去,长獠巨猿确实强一筹,可三眼巨狼也差不了多少。   那位从战斗风格上看就是一位偏强势硬朗的青年,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投注在了战斗本身,只有双翅猛虎才是他的目标,对并肩作战另一位伙伴的表现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可这些伎俩在金阳眼中,却是无所遁形。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疑点,那个受身材夸张到爆的女子御使胖大白萝卜给两位主战者“分奶”,从一些偶尔表现出的细小操纵上,可以看出其无论是技巧还是心思都非常精细,可在实际的操作中,她却表现得颇为随意,甚至马虎,完全以长獠巨猿与三眼巨狼的外在表现平均分配奶量输出。   这看上去没什么不妥,可当战斗陷入互拼消耗的持久战阶段,微妙的差距就在这一次次反复补奶中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了金阳眼中。   长獠巨猿实力更强,伤情更重,输出最大,承担的压力也最大,它理应分配更多才能尽可能保持巅峰状态,这种平均分配便使它的状态以更快的幅度跌落;   而三眼巨狼在这种分配下状态却几乎没有怎么下滑,可它外在的表现,却又始终保持着与长獠巨猿相当,又稍微弱一线的水准。   哪怕是一些粗看来马虎大意的处置,实则都蕴含着精妙无比的算计与配合。   这站在强势硬朗青年之后的一对男女,眼神没有丝毫交流,一副把所有心力都投注在身前战斗之中,一个表现出坚韧顽强,咬牙驭使三眼巨狼与长獠巨猿打配合,一个表现得有些粗心大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候不掉链子的热心奶妈。   在金阳眼中,这对男女的表演简直比这场外在的战斗精彩百倍。   是的,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对男女就在表演,被他们演了的,不仅是那个冲在最前方,傻乎乎只知埋头战斗的青年,连那头看上去威风得不行的双翅猛虎在他们的操弄下也不过是个被演了的道具而已。   若是他俩全力发挥,与前面那位青年倾力配合,这头双翅猛虎怕是早已变成了死虎。   而现在,整个战局却在这种精确的掌控下一点点来到了尾声。   而这时,金阳感到自己的视界范围只有最初的四分之一,他心中难免有些慌,却又催眠般自我提劲:“快了,快了,再等等,再等等。”   此刻,双翅猛虎哪还有一点最初时的威猛,落魄又凄惨,一双翅膀折了一只,破了一只,威风霸气的巨吼都像是变成了呜咽惨嚎,另外一猿一狼看上去也不好受,与它半斤八两,胖大白萝卜也像是缩水九成,又瘪又皱,再也没有了那种健康饱满的样子,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滴奶。   最后,双翅猛虎带着不甘仇恨的眼神看了一眼,猛地后退数步,拼命扑腾残破的翅膀,想要远遁。   站在最前面那位青年,没想到这场战斗会艰难到这个地步,看到双翅猛虎要逃,眼中有些遗憾,却也有些释然。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今天这场战斗打起来总感觉有些过于艰难,双翅猛虎就这么跑了也好。   受他御使的长獠巨猿示威性的挥动了一下手中巨棒,也没有追赶的兴致。   却不想旁边猛地窜出一道身影,正是那条在配合中做辅助打下手的三眼巨狼飞扑而出,一口撕咬在双翅猛虎已经半折未折、无力耷在身侧的翅膀上。   双翅猛虎吃痛之下刚窜起的身影不由得跌落下来,一边愤怒咆哮,一边拼命扑腾翅膀,四肢也在乱抓乱薅,想要将三眼巨狼弄下来。   三眼巨狼身上出现一道道血痕,形容迅速凄惨起来,但却依然死不松口,只以眼神看向长獠巨猿。   对于这定位只是辅助配合的队员突然表现得这么勇,站在最前那位青年也有些始料不及,不过,很快就自觉把握到了对方心态,这必是觉得这次战斗如此艰难才取得这样成果,眼看着双翅猛虎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却要逃走,煮熟的鸭子飞了,心有不甘,一时间连生死便也置之度外了。   他没有任何责怪对方的理由。   看到双翅猛虎此刻死命乱薅想要将三眼巨狼弄下来的狼狈模样,他更是眼前一亮,这次战斗从来都是他去创造战果,啃最难的那一块。   现在,第一次,从未有过的良机就出现在了面前。   若不把握住,简直都愧对了同伴把命都豁出去才争来的机会,也枉费了之前那么辛苦的付出。   于是,长獠巨猿捏了捏手中粗大的武器,便大步冲了上去,高举大棒,当头一棒就向双翅猛虎狂砸而去。   感受到剧烈的生命威胁,双翅猛虎也暂时舍弃了三眼巨狼的纠缠,尽可能调动体内能够调动的力量,向长獠巨猿这一棒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好巧不巧,那被三眼巨狼咬中的、将折未折的断翅恰在此时彻底断掉,三眼巨狼紧咬着断翅跌落。   这对双翅猛虎来说,伤害自然巨大,双翅变单翅,彻底飞不起来了,可对此刻的它而言,反倒得了解脱,不用再顾虑三眼巨狼的纠缠,倾尽全力的迎向了长獠巨猿。   双方都被之前的苦战耗到了最后一口气,现在几乎都是“被迫”的使出全力对撞在了一起。   这猛烈的碰撞结果,让金阳很是吃惊,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认知。   一虎一猿消失不见,地上多了两枚形制略有不同的蛋!   两颗蛋!   在金阳的判断中,大概率会同归于尽的一虎一猿,结果同时变成了两颗蛋!   而就在长獠巨猿变成蛋的同时,站在最前的青年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双腿无力,身子向后软倒,却被身后那一男一女扶住,能够清晰的看见他们脸上那关切焦急的神色,嘴巴张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失措惊呼,那位青年只来得及看着二人,反倒强撑着微笑,像是反过来安慰了他们两句,而后,又像是了交代了一些什么,便闭上了双眼。   而金阳分明能够看出,这位青年并没有死去,只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状态非常糟糕。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连呼“好家伙”“好家伙”,这一男一女的面具,直到青年沉睡的最后一刻都戴得稳稳的,一点都没有怀疑。   而看到青年沉睡过去,这两位影帝影后也终于不再表演,狂喜如同解冻一般在脸上迅速泛起。   他们忍不住抬头彼此看了一眼,似乎都有些受不住对方的深厚功力,目光只是对了一下便下意识的交错开了。   而后,那位阴柔男子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沉睡青年身上凑了过去,女子见状,迅速色变,赶紧摆手制止,嘴巴迅速张合,在说着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将匕首倒装过来,对女子解释。   金阳这才发现手柄乃是中空的,中间装着些液体,他猜测这应该是毒药。   他立刻脑补出当下情景,应是男子想要直接将沉睡青年了解,可女子制止了,而从他们在青年沉睡之前都要在他面前表演的做态,猜测若让沉睡青年感受到了他们的恶意,或者直接杀死毫无知觉的他,都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后患。   所以,阴柔男子想用毒药解决问题。   可那位女子还是坚决的摇头,嘴巴张合间又说了一些话。   阴柔男子双眉紧紧皱起,最后更是带着情绪气愤起身,来回踱步,脸色焦躁,嘴中似乎还蹦出了一些跨世界存在的文明用语。   等他发泄了一通,那位女子纤纤素手伸出,指了指刚才交战时余波在地面掘出的一道道深坑。   阴柔男子一愣,伸手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模样,然后也不用女子再说,直接动手将沉睡青年抱起,轻轻放进一个深坑中,然后,轻轻刨土,那轻柔的模样,像是不忍伤害到心爱的人儿一般。   都是最细的沙土,一点粗大的土块石头都不要。   当细土即将演过沉睡青年鼻孔的时候,女子招来了两根中空的植物长茎,接在沉睡青年鼻孔上,细土继续向上掩埋。   最后,沉睡青年被埋在了五六十公分深的沙土之下,只有两根中空植物长茎为他提供呼吸。   而后,女子寻找了一些蜂蜜之类的物事涂抹在植物长茎上。   然后,她就彻底不管了,与旁边阴柔青年站在一边,看到一只只昆虫爬了过来,将中空的植物长茎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将涂抹物迅速消灭,就连沾了此物的中空长茎也被迅速吞噬。   气孔也因此而被堵死。   见到这一幕,两人终于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去,似乎怕自己的脚步给土下沉睡的青年带去压力。   那两颗蛋他们居然也没有多看一眼,任它们就这么暴露荒野。 第三九七章 卡世界的漏洞   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的金阳心中狂呼。   “机会!这就是机会啊!”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   那两位男女如此谨慎的态度给他提了个醒,他猜测,这位被如此算计的青年身上必然藏着某些隐秘,如果他对某人某事生出明确的恶念,或者直接亡于谁的手中,一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太多未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担心,对方只是通过一道中间程序就能规避这种隐患,也说明这种手段也没高明到哪去。   更多的,还是他不想替那两位影帝影后背锅而已。   随着两根中空植物长茎被一群昆虫啃噬,两个呼吸的孔洞被堵死,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土层下那位青年的状态迅速恶化。   本来就非常糟糕的他很快就到了死亡的边缘。   这在他的“视界”中,便是青年身上原本时刻与外界传递出某种虽然轻微却很规律的波动,而从这一刻起,这种波动迅速消弭,几近于无。   也是在这时,金阳清楚地看见,青年体内,有一缕缕淡淡的仿佛水雾蒸汽一般的物事从他周身渗出,将周围好大一片丛林都笼罩其中,那些啃噬了中空植物长茎从而导致青年窒息而亡的昆虫们,更是一个不落,全都僵毙当场。   “就是这时!”   金阳没有耽误,抓住时间,立即融入青年体内。   此刻的青年,在生命的角度而言,确实已经死了,死的彻彻底底,可在世界的角度而言,独属于他的所有信息依然还保留着,还没有被“删号”,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当金阳钻入刚死青年体内,以三界创生之法与这具无主之身强行建立了点点连接。   这具躺在土层下五六十公分的身体就仿佛诈尸一般,又像是膝跳反射这类本能反应,一股大力传到一只手臂,猛地向上扬起,手掌划开土层,扫开那些昆虫僵毙一片的尸体,直接暴露在空中。   这只手臂猛烈划动,与此同时,另一支手臂也从下面钻了出来。   两只手通力合作,迅速将压在身上的土层变薄,而后,青年那已经变得有些僵冷的上半身已经从土下坐起。   然后,站了起来。   青年睁开眼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四周打量了一下环境,这才辨明方向迈步出坑。   青年走动的方式也非常奇怪,双腿膝盖似乎生锈卡死了一般,双脚、与双腿连接的双胯也变得僵硬异常,而且,从始至终,他的双臂都笔直的垂落,没有丝毫摆动。   这就仿佛是一具被提线操纵的没有生命的木偶。   走了两步,青年自己似乎也觉得这种行动非常别扭,而且行动迟缓,干脆该走为跳,利用笔直的上下跳跃借力反倒更加快速方便一点。   于是,他变成了一蹦一跳的前进,不过,无论是起还是落,他的双膝都是笔直,没有丝毫弯曲,他的双臂依然笔直的垂落,仿佛一根自己跳着行走的木头桩子的。   几个起跳间,他来到那两颗蛋旁边,扭头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便瞄准方向,如同踢球一样,将两颗蛋轻轻踢进了自己爬出来的那个坑中,用双掌铲土将这坑中两蛋掩埋。   然后,他没再此处停留,迅速蹦跳着离开此地。   很快,便消失在植被繁密的丛林中。   当他再一次起跳落下,整个人更是直接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裂缝隙,若非身处其中,便是在上面走来走去也很难发现丛林地面之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幽寂的空间。   乃是之前金阳处于空无心镜状态,拥有特殊“视界”的时候发现的,也是他能找到的附近最隐蔽安全的所在。   他现在的状态自然远不能算成功。   若将三界创生之法的施展进度以准确的数据表示,那么,现在的他依然处在刚开启三界创生,还处在不到1%的起始阶段。   而且,真要严格说来,他现在的做法是在卡世界的“bug”。   因为早在穿越来此界之前,他就已经选定了此界作为穿越目标,那两个仅有的“劣质青之民”“劣质白之民”的创生模板,他自然也都揣摩得非常清楚,只要他愿意,穿来此界后他甚至可以立刻选这两个模板之一进行创生。   不过,因为劣质版太低端,下限太低,更不存在什么上限,金阳一开始心头主意就非常明确——除非万不得已没得选,不然,一定不会选这条路!   而现在天降机缘,他想要将这青年作为创生模板。   可是,三界创生之法想要成立,有一个基本前提,那就是“知道”。   你得先知道,而且,还是非常详细的知道并理解,这才能够进行完整创生。   而不是说这个青年的形骸摆在那里,他直接钻进去就能复活。   若是如此,这就叫夺舍,不叫创生,且不说隐患什么的,他若真这么做,之前小心翼翼做的那许多准备都成了无用功,他立刻就会把自己暴露在世界的“视线”中。   所以,他并没有变成这个青年的身份活过来,这个青年也没有一点要活过来的迹象,事实上,此刻青年的尸身比从土坑中爬起来的时候变得更加冰冷僵硬了。   而为什么说他卡了世界的“bug”呢,这位青年的天赋显然不可能是劣质版,有很大可能已经超过了“普通版”,乃是更高阶的“版本”,他确实没有这些版本。   可这并不意味着“劣质版”与高阶版的差距有多大。   三界创生的关键,在于“意识界”作为此身的“天道核心”通盘掌握此身所有规则,以此为核心演化“信息界”,在以信息界创生“物质界”,也就是真实的生命形态。   这可以用蓝星天变前的某些知识来理解,“信息界”可以理解成创造一个生命的前提,即这个生命所包含的一切遗传信息,而一个人遗传信息与一只老鼠的遗传信息,有99%以上的重叠。   用到这里,情况也类似。   金阳已经掌握了劣质版的创生模板,其与这位青年所在“版本”固然有极大地差距,但其中重叠的部分只会更多,有差异的地方才是少数,就如同蓝星人类之间,普通的连修行门槛都买不进的人类与修行妖孽之间,身体层面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呢?都是五脏六腑,脖子顶个脑袋,差距很可能还没有一根头发丝那么大。   当然,也正是这些差异的存在,造成了两者的差距。   这就给了金阳很大的操作空间,他以三阶创生之法强行在已死青年大脑某掌管身体行动的区域进行了创生,用自己才创生而出的充满活性的“脑子”挤掉了原属于青年的、现在已经停止运作的部分。   这相当于他强行把自己的活脑与这具已死的身体进行连接,并通过这个渠道给这具身体强行下达行动指令。   有意思的是,下达指令的源头乃是还处在空无心镜、刚开始施展三界创生之法、暂时还没有进入世界“监管”之列的金阳。   这才有了青年本身明明已经死了,有一小部分脑子却生机正旺、一边连接虚无、一边连接死亡、上传下达、进行了这番操作。   又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三界创生阶段,凭空生成的一点活性大脑维持活性依靠的是他自己的“知道”,而不是与外界空气连同,所以,深埋在土下窒息等因素并不会对他刚造出的这点脑子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才说这一刻的他卡了世界的bug。   考虑到当时那环境过于危险,谁知道那对男女会不会去而复返,何况,便是他们一去不返也要谨防有如双翅猛虎之类的野生种捣乱,他没有立刻进行后续操作,而是赶紧寻了个周边最隐蔽的所在,慢慢处置。   他操纵着青年的尸身藏在一个黑暗阴寒的角落,终于放心的加速了创生的步伐。   在青年大脑内部,属于金阳的、鲜活的充满生机的脑子正在变得越来越多,原属于青年的、已经死亡的脑子则被挤到了其他地方。   最开始还好,稍微挤挤也能将就一下,可随着金阳的脑子越来越多,那些已是的脑子已经不成形状、被挤成了粘稠的浆液状,顺着青年的眼耳口鼻等处流出体外,看上去不仅恐怖,而且还有些恶心。   当然,此刻的金阳可不是在埋头干活,若是如此,强把这青年的身体带上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他先是创生了此界大脑中负责信息扫描、接收与记录的区域,同样是利用他现在的特殊状态,卡世界的bug,开始对青年的大脑与他所记忆的模板进行对比,其中,有九成九以上的信息都是吻合的,只有极少一部分有些差异,而金阳知道,正是这些许差异的存在,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点,有的地方或许还多一点,积累遍及周身的时候,就拉开了两个版本之间的差距。   所以,他完全以无脑复制的态度对这些差异的地方进行接收,并对自己记忆中的相应信息进行调整,或是替换,或是插入。   这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某个地方原本是已经死亡的某身体组织占据着,下一刻,一模一样的、却充满活性的组织将之替代,就像是给身体换了个一模一样的原装新款的零部件。   而被替换掉的部分,则被无情的挤到了一边,不再参与身体的任何管理,顺着身体的孔窍被彻底排挤出体外。   这种变化从大脑开始,一边由内而外,到颅骨、到血管、到肌肉、到皮肤,一边顺着骨骼由上而下,到躯干、到脏腑、到四肢。   因为超过九成九的部分都是与他记忆的模板重叠一致,他只需要对不同的地方进行更替,这极大地加快了他的效率。   三天后,青年最外层的皮肤越来越显露出死后独有的特征。   就在这时,就见这些早就已经死去、没有了活性的皮肤从脚步开始龟裂,就像是干涸的大地裂开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当这些裂纹拉得足够大,彼此之间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它们便如碎屑一般纷纷脱落,露出来的,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却充满了活性与光泽的皮肤。   这种蜕皮正在他周身各处发生,随着这层死皮的掉落,显露出的,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充满生机的身躯。   这具身躯,不能说与原来的青年有多少相似,压根就是一模一样!   甚至连汗毛的多少长短和分布位置,都百分百复刻了青年的模样。   最后掉落的是青年脸部的死皮,不过,并没有显露出一张与青年长相一模一样的脸,而是一张五官模糊、肌肉皮肤给人的状态就像是个无面人的五官。   因为金阳本身也在犹豫之中,其他地方百分百复刻青年的状态,以尽可能获得与青年一般的起点,可是,这张脸也需要如此吗?   目睹了之前那场诡异的谋杀表演,他自然清楚,这个青年的身份非常不简单,自己顶着这张脸出去,不是没事找事吗?!   虽然他对这个青年的遭遇有些感慨,可是,也就仅此而已。   自己肩负着蓝星九州的使命,可没兴趣陷阱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异世界的恩怨情仇之中。   自己穿过来可不是替这家伙承接因果的。   更何况,有关青年的一切,除了那场战斗本身,自己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长相不同,对此身的天赋,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模糊的面部轮廓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最终变成了与那个已死青年毫不相干的另一张面孔。   自此,三界创生之法结束,金阳也从空无心镜的状态跌出。   他只感觉身子一沉,原本轻盈至极的状态,现在却像是压着千斤重担。   多少年了,他再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一具孱弱的肉体凡胎才在嶙峋的地面上是个什么感觉。   他睁开眼,黑暗的环境让他心慌。   猛烈的呼吸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刚向前走一步,就感觉脚陷进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中,他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原来那个青年,正以某种状态完完整整的在自己脚下呢。 第三九八章 艰难的开始   原本,金阳的注意力全被身体本身的变化所吸引,重新变成肉体凡胎,还如此孱弱,用了数百年的苦功才一点点小心摘掉世界缚在生命个体上的丝线,现在全都回来了,之前处于空无心镜状态下那种独有的缥缈超脱体验更是彷如幻梦……这一切内在的变化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可现在,当他意识到身周脚下踩着的粘稠液体是什么时,那种恶臭仿佛一下子剧烈了无数倍,甚至超脱了身体的界限,让他心灵都感觉到一种恶心到要窒息的感觉。   而睁眼四顾,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迈步向前,而脚下粘腻的触感更是让他心中都感觉有些发毛。   “哎哟。”   黑暗中,他一脚迈空,身体失衡,本能的快速前趋几步想要重掌平衡,却一脚踢在某块硬物上,联想到此处环境,应该是一整块突出的岩石,与周围山岩连为一体的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本能的就发出一声惨叫,而这个事实更进一步的提醒他,自己不再是化神境界的高人,更不再是空无心镜那种特殊的旁观万物的超然状态,现在的自己,肉身强度最多也就相当于堪堪够着内壮境的门槛而已。   这还得益于自己几乎百分百复制了那位被害青年的身体状态,而他身亡之时御兽的境界已经堪比紫府境巅峰,身体强度相比于此界真正的普通人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他没有贸然乱走,一是缓解疼痛,再一个也是仔细回忆自己进来之时对此地的记忆,说实话,当时这些细节他根本没有在意,在当时他的“视界”中,连山都可以看穿,这个区域和地上空间没有任何区别,他只以隐蔽幽静作为参考标准,没想到……   “艹!”   他嘴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谁,却也只得一手扶着山壁,一手四处乱摸,双脚慢慢试探,一点点往记忆的方向行去。   终于,再一个转角后,视线中出现了淡淡的光影,周围的环境也可以看得清楚,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溶洞结构的洞穴深处,越往外走,光线越亮,地面也越发平整,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当他来到尽头,又一次忍不住口吐芬芳。   “艹!”   指名道姓,他这一次骂的就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仿佛天然形成的大地裂缝,仰头能够看见密密麻麻植被枝叶遮蔽了这个细长的裂缝上空,站在这个裂缝底部,他完全无法直视天空,暗淡的光线经过重重过滤最终才落到他身上。   四壁都很光滑陡峭,根本找不到上下的路径。   而因为他之前选择隐蔽藏身地只考虑到了隐蔽属性,加上高来高去的时间太久,他根本未曾考虑过自己创生成功之后该如何从隐蔽藏身处出来的问题。   他尝试着寻了处坡度最缓的,大概只有八十八度,距离九十度垂直还差了两度的位置,双掌紧贴长满光滑苔藓的石壁,双脚在下猛蹬,期望自己像壁虎一样爬上去,结果——当然是毫无作用啦。   看着距离自己最多也就四五米不到两层楼高的地面,对这一刻的他而言却如此的遥远,可望而不可即,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要是我就这么死在这里,然后回到九州,我应该如何说这段经历?   心中这般想着,行动上他却没有死心,开始沿着地缝周围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仰头仔细观察,寻找脱困的灵感。   他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些思路。   “出来也见着一些散碎的石块,我可以将它们搬出来堆成一个台阶,地面距离我也就四米多五米的高度,堆四五个台阶也就够了。”   可很快,他自己就摇头否了这个想法,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又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体力几乎就等于生命力,没有任何工具,在崎岖黑暗的溶洞中用双手去收集搬运散碎的岩石,是最耗体力的一件事。   而且,四五米高看着好像伸手就能够着,可要想用石头搭台阶,便是算上冲刺助跑跳跃这些因素,最后一梯至少也得有三米的高度。   若是理想情况,只需要几根规整的长薄板材,有个让脚稍微借力的地方就行,可自然形成的散碎岩石不可能有这种理想状况,而只要岩石重量超过五六十斤自己就很难用双手抱出来,那就只能捡小的、碎的、多次往返,为了保证台阶的稳定,就必然变得“臃肿”起来……   想到这里,金阳心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慎用,慎用!”   他心中告诫自己,不过,既然石材不行,其他材料呢?   他低头看着脚下,也铺了一层枯枝败叶,只不过,这些枯木都是真正的朽木,是生火的好材料,却没有一点做建材的潜力,极脆极朽,有的甚至还没拿起来就已经断了,不过……   “把它们全部堆到一起?搭一个斜坡?”   这同样是个巨大的工作量,不过,至少比搬石头搭梯子靠谱。   他继续边走边看,边看边想。   “咦?!”   他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   一溜藤蔓宛如美人的长发顺着岩壁垂落而下。   他赶紧跑过去拽住一根,稍微拉了拉,很有韧性,他试着将整个人的重量吊上去。   嘣——   一声让他心碎的声音,藤蔓断了。   又试。   嘣——   又断。   再试,而且,这一次,他直接将三根藤蔓一起握着,终于,藤蔓没有再断,可他手脚并用还没有往上爬一米,其中一根就松了,他呆呆的抬头看去,带着土腥味的泥土连同藤蔓的根部一起被他拽了下来。   这次藤蔓没断,却被他连根拔起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泥土打在他仰起的脸上,并没有让他沮丧,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又伸手拽断了几根藤蔓,从中选择了五根韧性和长度都最合适的,将它们搓成一根绳,又跑进洞中选了块模样标致、两三斤重的石块,将它包在藤绳一端,然后他握着藤绳甩动了起来,等末端石块的速度变得足够大,便瞄准方向,如扔流星锤一般抛了出去。   这一次,藤绳准确的缠住了一根长在崖边的树干上,因其速度尤在,还绕着树干转了几圈,最后,他用力扯了扯,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   “稳了。”   等他顺着藤绳终于爬了出来,看着下方也就四米多一点的高度落差,这在曾经的他眼中,和平地没有任何区别的所在,他却将这次教训深深的烙在心底。   同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么简单,却又这么要命的问题,为什么培训时却从没有人提醒呢?”   会是因为那些制定计划的人太马虎忽略了吗?   这个想法被金阳第一时间否决,这背后可以是任何原因,唯独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想要让他们因马虎大意犯错?等到世界毁灭都不可能。   那这背后的意味就有些深了,他自己从这坑中爬了出来,还是因为运气好,却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心中很好奇,这次穿越回去,会有多少家伙是自己把自己给埋了的。   上到地面,配合记忆中有关这片区域的立体图像,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交战所在。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埋坑的位置,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与他离开前草草掩埋的状态一模一样,见此,原本有些忐忑的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冒险跑回这里,实在是因为这片丛林过于巨大,以他现在这身板,想要靠自己走出去,他真没多大信心,遭遇风险和意外的可能远比返回这里更大。   他赶紧跑上去用手将上面的浮土弄开,很快,便掏出了那两枚蛋,每一枚都有成人脑袋大小,他也没有细看,重新将浮土掩回去,尽量恢复到他最开始操纵青年爬出来之前的状态。   然后,他不做丝毫停留,一手一个抱着两颗蛋就快速远去。   跑出几公里之后,他这才找了个隐蔽山洞钻了进去。   当然,这次他可没再犯之前那低级错误。   一屁股坐下,喘息了一阵,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两枚巨蛋。   从完全创生出这具身体开始,精力体能充沛的他接连经历了许多变故,无论是从那坑中爬起来还是在这密林里徒步跋涉几公里,心力和体力都受到了剧烈的消耗,此刻的他,真的是又渴又饿又累。   但他并没有去找水找食物,而是研究起这两枚巨蛋。   其中一枚更大一点,形状也更尖长一点,颜色呈现出一种美丽的天青色。   让人一眼便联想到天空,其中还有些淡淡的偏白色的纹印,让人联想到云朵。   另一枚巨蛋与之相比整体略小一些,形状也更加粗圆,颜色则是黄色与青色交替,黄色让人一眼便联想到厚重的大地,而这个青色却给人一种轻快灵动的感觉。   因为他全程目睹了战斗的过程,所以清楚地知道,那枚偏尖长的天青色夹淡白色的巨蛋出自于那头双翅猛虎,另一枚则出自那头长獠巨猿。   不过,因为他当时的特殊视野,并没有看出它们在颜色上的不同。   此刻,感受着这些颜色非常直观的传递出来的某种“情绪”,再联想到两种生物表现出来的特征,他心中有了很多猜测。   “青之民,白之民……或许还有个黄之民,嗯,应该还有其他更多没有收纳进模板中的。”   而在创生的过程中获知了青年身体全部信息的金阳更是知道,这具身体乃是“青之民”。   他的眼神在两枚都有着青色的巨蛋上扫过,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便将那枚天青色巨蛋抱到了身前。   无论是出于与那位青年更进一步撇清关系的考量还是双翅猛虎表现出的更纯正的青色,这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反复将神御世界那不多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这才深呼出一口气,壁上双眼,伸出双手,按在天青色巨蛋之上。   心道:“好在我亲眼目睹了那场战斗。”   而且,因为他当时的视野特殊,从内到外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很快,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头双翅猛虎的形象,不仅是外形像,更是连其体内构造都非常完整,而且,神威凛凛,宛如真有一头霸气绝伦的双翅猛虎在他心灵中咆哮。   因为构想完成得快,而且完成得这么完美,他很快便与这枚巨蛋建立了联系,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真正的天青色苍穹,广袤无际,白云朵朵。   当这联系建立,他看到这片天空的瞬间,他心中那头双翅猛虎忽地消失。   他睁开双眼,再次打量身前这枚天青色巨蛋,只见它相比之前,更多了一份灵性,又淡淡的光华在其表面流转。   伸手张开五指在眼前看了看,最后一狠心一口咬在食指上,他感觉随着境界的跌落,自己对于疼痛的忍受能力也跌落了,随着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手指肚终于被咬破了一点皮,点点血液渗出,他赶紧将受伤的指肚摁在了蛋壳表面。   巨蛋生出一股吸力,他体内的血液被源源不断的抽吸出去。   不过,他的总失血量也并不太多,当他感觉到头晕眼花的时候,这枚巨蛋便停止了吸收,甚至产生了一点斥力,将他手指弹开。   该他做得一切都已经做完,他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   只见巨蛋表面神光流转越来越快,原本静止的天青色外壳,仿佛真的变成了具有动态感的天空。   大概过了一刻钟,这一切变化陡然凝固。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蛋壳破碎,一头小老虎扑腾着双翅,威风凛凛的从蛋壳里面飞了出来。   当它出世的那一刻,它霸气绝伦的咆哮着,奈何它过于幼小,看在金阳眼中,与其说是老虎,不如说是长了翅膀的猫咪。   不过,随着它摇头摆尾的将那些破碎的天青色蛋壳全部吞掉,它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见风就长,很快,就变成了一头身高足有三四十公分,头尾体长超过一米,双翅展开也超过了一米的——大猫。 第三九九章 因何而来   这头双翅猛虎与他见过的那头有着太多不同,这种不同不单是实力上的差距。   金阳看着这头在空中自由撒欢的御兽,相比于之前那头,少了许多野性暴戾霸道的气势,却多了灵动自由迅捷的意味。   再想到这头御兽具体的孵化过程,最初是由自己脑海中构想的双翅猛虎神形为引,身为一个求道者的本能,他开始琢磨起御兽蛋孵化的具体原理。   “这枚御兽蛋中本身就有一头待孵化的双翅猛虎,我的心意念头只相当于一个开门前对密码的作用,密码吻合,人与御兽之间这才建立起初步的联系,再以鲜血为引,将这种联系更进一步的加强、固化?”   “又或者,这枚御兽蛋更类似于一个适合双翅猛虎孵化显形的温床,一个培养基,是我的心意念头才赋予了双翅猛虎以真正的意义,我的血液也是它得以诞生这具身体的关键……灵魂是我赋予的,肉身也是我赋予的,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让两个生命宛如一个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说,御主与御兽之间确实就是个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同一枚御兽蛋,孵化出来的双翅猛虎风格差异为何如此之大,因为除了御兽蛋,我本身的心意念头也是这枚御兽蛋得以孵化的重要因素。   这头双翅猛虎体内,有很大一部分生命信息的源头来自于我!”   这两个不同的念头在他心中交锋,他不由得看向另一枚源自于长獠巨猿的御兽蛋,忽然有股想要将它打碎看一看的冲动。   当这样的念头才从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大恐惧忽然就降临到心头。   他心中一警,立刻将这念头打碎,那股大恐惧如同莫名而来一般,立刻就莫名消失,好似从没出现过。   仿佛刚才那短暂一瞬的感受只是个人的幻觉。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幻觉,而是心中暗暗思忖:“毁灭御兽蛋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是绝对禁忌吗?”   他压根就没采取行动,不过就是起了个念头而已,世界的反应就这么强烈。   敏感得过分。   不过,这至少验证了一件事:御兽蛋这个在神御世界再普遍不过的玩意儿,很可能蕴藏着这个世界最根本的秘密。   正在这时,他感受到身侧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只见那刚孵化出来原本在空中四处翻飞撒欢的双翅大猫已经安静了下来,落在了自己身侧,前肢低伏,用毛茸茸的脑袋磨蹭自己的手肘。   他立刻将心中那些念头抛开,仿佛是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驱动,看着这凑到身前的脑袋,他很自然的便伸手按在了大猫脑袋上,轻轻的撸了起来。看着大猫在自己的努力下露出惬意慵懒的神色,他心中也升起一股快乐,甚至无师自通,很快便根据它微表情的变化调整着手掌的按压力道与运动轨迹。   这一撸就没能停下来,一人一猫都忘了时间,直到金阳的肚子传来咕咕轻响,金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态现在已经有这么糟糕了。   大猫也不情愿的睁大了眼睛,肚腹收缩鼓胀间,发出一道充满威严、仿佛闷雷一般的吼叫,它便潇洒的转身,四肢一伏一蹬,身形腾跃在空中,然后双翅猛烈扇动,身形便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他视线之内。   金阳站在原地,便如同被抛弃的深闺怨妇,除了站在那里抬头仰望,感觉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他也没有等太久,那消失的大猫就以归来,带着不菲的收获。   嘴中叼着一根从某棵大树上硬咬下来的树枝,上面挂着十几颗比成人拳头还大的红色果实,而它的一双前肢却抓着一头几乎比它身形本身更大一圈、还在滴血挣扎的野兽。   咚——   它先将野兽松开,砸在地上,这才叼着水果缓步来到金阳身前,它的眼神看向他,无需更多的交流,金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摘了一颗用手稍微了擦了擦便咬了上去,咔嚓清脆,鲜甜可口,饱满多汁,野果的美味甚至有些超出了他的期待,他原本想的是,只要能入口,没毒,就行了。   他一边吃着,还忍不住对双翅大猫竖起了拇指,表示他由衷的赞叹。   双翅大猫得意的轻吼了一嗓子,这才步态悠闲从容的来到那头野兽旁边,低头进食起来。   这次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觅食行动,让他稍微明白御主与御兽之间的心意交流高效到了何种程度。   当他感觉到饥饿,迫切的想要进食,双翅大猫立刻行动起来,而他也第一时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而后,他立刻又想到,现在自己又渴又饿,此处又没有水源柴火,更没有生火之物,若是大猫给自己猎来一头还在滋滋飙血的野兽自己该怎么办,凑上去生吃吗?   “最好是能够直接入口的东西。”他当时心中如此想。   然后,天生猎手的大猫便特意为他摘了一整枝的可口水果回来。   一口气干了八九颗水果,直到把肚子撑得胀鼓鼓的,金阳这才停止了进食。   而大猫早已将整头野兽吞进了肚子,相比于进食之前,身材没有任何变化,让人很怀疑那头野兽到底被它吃到哪里去了。   金阳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剩下那枚御兽蛋和剩余的水果一起包在了里面。   注意到身上所有衣服都污秽不堪,他计划着等遇到水源处一定要收拾一下。   而双翅大猫在这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眼神对他示意。   金阳看着它那高不过三四十公分,头尾整体长度也才一米有余的“小身板”,很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跨步骑了上去,坐在大猫翅膀前方,双腿夹在它肩颈位偏下的位置,要想坐上去,双腿还得如扎马步般微微下蹲才行,大猫那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就露在他双腿前方,这模样看起来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双翅大猫四肢再次下伏,比之前那次起跳飞空前伏得更深更低,似要借此获得更大的起飞初力。   饶是如此,当它四肢猛蹬腾空后,依然猛烈的摇晃了一阵,双翅大猫这才载着他在离地三四米高的丛林内低空飞行起来。   他这身体的实力,勉强站在内壮初期的门槛上,想要走出这片丛林就是个极其恐怖的挑战。   而双翅大猫的实力却堪比练气境中后期,而且还是天生便能飞行的那种。   他俩选择的方向,大方向是那影帝影后离开的方向,不过,为了避免有可能的遭遇,方向上还是稍微错开了一些角度。   直到此时,从创生这具身体后心态、身体都一刻不得闲的他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彻底的放松。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凝聚在念头深处。   在这里,有三百六十五点淡淡星辉照耀,随着他心意连接进来,在丛林中低空飞行的一人一兽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飞行不变,以他们的视角,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可在周边环境看来,他们这一人一猫却一点点“淡去”,不是消失不见,更像是更深的融入进这个背景之中一般。   当他念头刚一进来,便听到金宓的声音从这片星空响起:“老祖,刚才见你被困在溶洞地底,可真是急死我们了!”   哪怕只是心意进入,金阳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心中发烫,这事归根到底,是他自己考虑不周,既然已经成功爬了出来,他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惜,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帮他看着。   所以,未免尴尬,他也只能略有些生硬的岔开话题,以考校的口吻道:“怎么样,你们也跟着我看了这许多,有没有什么感想?可有看出些什么?”   仿佛捧哏一般,郝南的声音适时响起,却是问道:   “老祖,我还真有一个疑惑……不是说这些大世界之所以能够与咱们相遇,都是因为咱们蓝星世界有与之相近的道路相呼应吗?   可这个神御世界,我还真没看出是受了蓝星世界的哪条道路的吸引。   我一开始下意识的以为是驭兽师这条路,可仔细想想,无论是其规模体量还是其层次级别,都远不足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才是。   可是,我仔细把蓝星世界各阵营的道路都想了一遍,好像除了咱们炎夏的驭兽师还多多少少沾了点边之外,其他阵营似乎连沾边的都不多……那这神御世界又是因何被吸引过来的呢?”   金阳道:   “在这次受培训之前,我的想法其实和你差不多,以为神御世界应该是受了驭兽师的牵引,现在我倒是想得更明白了,这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因素。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御兽和咱们与本命法器之间的定位有些许神似吗?   当然,这依然只是众多因素中的一个。   在这两个因素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因素,才是使这世界与咱们相遇的最主要的原因。”   “还有什么因素?”金宓好奇的问。   金阳道:   “你们首先要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蓝星某种道路发展到一定规模对其他世界产生吸引力,这是量变引起质变,规模足够大的萤火聚在一起产生了宛如皓月一般的灯塔效果,这是一种方式。   还有一种你们可曾想过,根本不需要太大的数量规模,只要其本身就堪比皓月甚至更加明亮,那自然也会产生同样效果。”   “有一个显而易见,可又很容易被大家忽略的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这才压低声音道:   “咱们的人道神龙,你们都知道的吧,据说祂之所以能够那么早的觉醒,甚至能够觉醒成为现在这样的形态,炎夏人道之气本身的孕育当然是一个方面,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九州之主的参与!   你们再想想九州之主这些年与炎夏神龙之间的关系,再看看此界御主与御兽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种浓烈的神似感呢?!”   “啊,这!”   “居然还能这样!”   “好像……还真是如此!”   “……”   随着他亲手揭开这层面纱,其他那些潜水党也都忍不住纷纷出声,若非考虑到这是金阳老祖的念头深处,哪会这般矜持,至少也得是以“卧槽”镇场才能表达这一刻心情的激荡。   金阳想的却是,这样的猛料抛下去,应该能够把自己之前的那番狼狈从他们心头稍稍炸散了吧?   他轻咳一声,最后交代道:“好了,外面还在赶路,我不能在这待太久,得出去了。”   他就这么骑在双翅大猫身上,昼行夜伏,此界过了十天时间,而若以他念头深处周天星盘记录的蓝星时间为参照则是十五天之后,在昼夜交替之时,趴在双翅大猫身上的他终于远远看到了一山坳深处有零星从炊烟升起。   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   当初双翅猛虎与长獠巨猿、三眼巨狼交战之地。   天空之中,一头身长将近百米的巨蛇,没有翅膀,自如的在空中爬行,它的掠行轨迹看上去仿佛是非常随意的弧形,身体左右盘旋用力,可这却丝毫没有耽误它行进的速度,仿佛如同在天空中以之形行走的闪电,从细若一点到在天空彻底展露出近百米长的霸气身影,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当它来到这交战之地上空,俯冲而下,身形迅速缩小,当它脑袋带起狂风几乎抵到地面的时候,左右丛林如同经历了一场风灾,它的身形已经缩小到不足十米,一个面容粗豪的男子手中提死狗般一左一右拎着一男一女从巨蛇身上跳了下来。   他将这一男一女直接扔在地上,沉声问:“就是这里?”   那一男一女正是当日谋害了那位青年的影帝影后,身上并无任何可见的伤势,可脸上却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听到他的问话,除了眼波闪动,连点头都无法做到。   巨大的蛇尾如同铁锹般插入土中。   很快,一个生十米,直径超过十米的深坑被它小心的掏了出来。   “人呢?” 第四零零章 福与祸相依,危与机并存   “人呢?”粗豪男子神色沉凝,盯着脚下深坑看了一会儿,沉得好像随时都要滴出水来。   转身看向面前如死狗般瘫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他又确信在自己的手段下他们不可能对自己说谎。   可又挖不到尸体,总不能是人自己从里面钻出来了吧?!   他的眼神在地上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走到青年旁边,一脚踢在他脑后,将他直接踢晕过去。   然后蹲在女子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瓶,拔开塞子滴了两滴暗青色液体在她嘴里,原本如死狗般瘫在地上、神色呆滞,连眼神都罕有波动的她神色一点点活泛起来,最后整个人如同中邪般颤抖起来,更有一种难忍的奇痒遍布周身。   而且,这种痒从皮肤到骨骼,从肉身到心灵,让她没有一处可以逃避,她瘫软无力的身体只能如蛇一般在崎岖粗糙的大地上摩挲着,以期这种行为能够带来些许的缓解。   她这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当这种奇痒终于慢慢消解,她也停止了那如同大号蛆虫般的蠕动,整个人的形象比刚才更加不堪,口吐白沫,眼泪鼻涕流了个一塌糊涂,看向男子的眼神充满了乞求,仿佛在恳求他给她一个痛快的解脱。   男子却在她身前慢慢踱步,脚步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过他仔细审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背后指使者是谁?”   女子身子一抖,却闭上了眼睛。   男子又踱步转了几圈,赞道:   “难得、难得,居然真有你这么忠心的,难道你不知道,做下这种事,无论成败,你都已经沦为必然会被牺牲的弃子?   还是说,你真以为你那点手段真能逃过我们的追责?”   女子依然双目紧闭,一句话也不说。   男子也不恼,慢悠悠的道:“其实,你便是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要么是内鬼,要么是外贼,只要把他们全都算进去,怎么也都错不了。”   女子不为所动,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男子又转了一圈,才道:“再问你个问题,影宗子的具体身份,连我们都不清楚,直到第一宗子意外身故,我们才解封了有关他的信息,你们又是如何提前锁定他的?”   女子依然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粗豪男子蹲下身来,伸手粗鲁的捏住她细腻精致的下巴,道:“还是不说吗?……这样,咱俩打个商量,这个问题你若痛快说了,我也给你个痛快……”   说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个深坑,道:“就埋这里,让你走个干脆痛快。”   女子身子又是一抖,却终于颤抖着眼皮缓缓的睁开,看了男子一眼,避开目光。   她虚弱的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一根手环,手环上镶嵌着几颗宝石,其中一颗中央成鲜艳的红色,周围却是仿佛水晶一般的填充物,最奇妙的是,那滴被封在水晶中的红色鲜活的好像要流淌起来。   见此,粗豪男子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女子语气虚弱的道:“这里藏有一滴影宗子的血液,乃是他刚出生时就被人收集到的,又做了特殊处理,无论时隔多少年,相距多远,无论影宗子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相貌,都能对他进行精确锁定。”   粗豪男子道:“能通过它判断对方的生死吗?”   女子道:“可以。”   “那你试试。”粗豪男子道。   面对这个要求,女子没说什么废话,只是道:“我需要一些血液……无论什么血液都可。”   蛇尾如同残影在她身前一晃而过,而后,她的手腕便已露出了一个不小的伤口,而他连一点疼痛的感觉不到。   她呆在手上的整个手环都如同浸入了鲜血之中。   那枚水晶藏血没有吸收这些血液,反倒像是一个身有洁癖者即将陷落在一潭恶臭污秽之中、一个受迫害妄想症身处敌国之内,那滴原本只是看上去鲜活的血液瞬间“活了”过来,它在水晶内逃命一般乱窜了几圈,而后,这滴血液挤在水晶内壁的某个方向上,而若沿着这个方向做一条射线延伸向远方,它完全准确的指向了金阳现在所在之地,更准确的说,精准的指向了金阳心脏位置。   见到这个情形,女子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粗豪男子却已经没有心思再理她,在他看来,这就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女人勾搭上一个野心勃勃、却啥也不知道愣头青,自以为把一切都计较清楚,结果却连目标到底死没死都浑然不知的蠢货。   从他们之前的供述中,他已经知道,他们也没有亲眼目睹影宗子的死亡,为了尽可能撇清身上的嫌疑,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还没等目标断气就提前撤了,更别说把人刨出来亲眼确认了。   若是这样,那意外可真就太多了。   他伸手将那枚女士手环从她手腕上拽了下来,然后,只见蛇尾轻弹,一男一女,原本的影帝影后,现在却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弹到了深坑底部,然后,蛇尾在深坑周边轻轻“一抹”,所有被掏出来的岩石泥土便再次复归原位,地面变得平平整整。   “走,咱们去看看这位大难不死的影宗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粗豪男子迈步踏上蛇身,巨蛇再次腾空而起,身形随着巨蛇腾空,再次变得越来越大。   他同样没有再去检查那一男一女现在的状况,在摔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他们若是还能从足有十米深的坑底爬起来,他认!   ……   神御世界也有昼夜变化,只不过,不仅昼夜时长与金阳念头深处周天星盘记录的蓝星时间相差颇大,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的表现也有着很多不同。   白天也还罢了,因为此界太阳同样是世界意志的投射,所以,天空还是只有一个太阳,最多也就在大小、色泽上有些许差异,如果不仔细去看,都不太能够发现其中异常。   可夜晚却完全不同,那真是另一种风格。   金阳连续赶了十天的路,前面六天,他连续看到了六颗颜色不同的月亮,或者说,神御世界意志在夜晚的投射更加准确,因为这个世界的“月亮”并无圆缺盈亏的变化,而是颜色的变化。   第一天看到的最正常,宛如白玉一般,第二天晚上,颜色就变成了赤色,整个夜空,整个大地,也被渲染成诡异的淡淡绯红,第三天晚上是青色,第四天晚上是黄色,第五天晚上绿色,第六天晚上紫色,第七天晚上最诡异,夜空中一颗圆轮,形成了中央一点白色,周围环以赤、青、黄、绿、紫等五色,成了个大团结。   而后,等到第八天晚上,夜空圆轮又变成宛如冰玉般洁白的圆轮。   而除此之外,夜空中再无其他任何星体的存在,只有这代表世界意志投射的圆轮在周期性的变化着颜色。   不知是念头深处那周天星阵的影响,还是蓝星世界有关天空的记忆引导了他的审美趣味,除了第一天感觉有些新奇有趣外,看着这样的夜空,他总感觉一股没来由的压抑感覆在心头。   再加上一个人独自在荒野中前行,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   想起培训课中,受到最多的告诫、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的声音。   “你们千万注意,穿越诸天,切莫被其他世界同化迷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爱本乡一捻土,莫恋他国万两金呐!”   金阳感受着自己从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和抗拒,心道,至少在这个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此刻,远远看到炊烟,始终有些不安稳没着落的心终于稍稍踏实了些。   他控制着双翅大猫贴地更近了一点,避免自己早早暴露在远方的视线中,随着接近,人烟活动的痕迹,开垦出的农田越来越密集,一些建筑的轮廓也映入他眼帘。   可到了这一步,他却反倒迟疑了。   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更要命的是连语言都不通,只想着与他们接触,可怎么接触?如何交流?   会不会一下子就暴露出我是个异界人?   他正如此迟疑着,却感觉一团快速移动的云朵从身后盖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他明显看到自己及身周一边区域正在快速被附在阴翳之下。   他没有察觉到,胯下的双翅大猫虽依然在闪动着翅膀,可动作却已经变得机械僵硬起来,生动的诠释了魂不守舍是个什么状态,他没有抬头去看天空云朵的变化,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就在这时,他感觉后劲传来一股温润湿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着自己的后劲。   他一阵好奇,什么东西在舔?   胯下大猫倒是天天与自己互动,也很喜欢舔自己,可它的脑袋分明正被自己牢牢的夹在胯下呢,它的蛇头便是能够转弯也舔不到自己的后劲。   他先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夹在双腿之间的猫头,然后才扭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魂差点没被惊飞。   “妈呀!”   他怪叫一声,上身下意识后仰,似要躲避远离某些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直接从猫背上跌了下来,头下脚上的朝地面砸去。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若真以这种状态砸向地面,不死也得半残,关键是空中双翅大猫只是机械性的扇动翅膀,应变力全无,自然也不能赶快过来救驾。   就在他脑袋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根灵活的蛇尾仿佛凭空从他身后空间扎了出来,轻轻在他身上一缠一绕一提,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地面。   而天空中那条恐怖的大蛇,巨大的脑袋凑在身后上空,伸出粉嫩开岔的长信在后劲舔了舔,似乎再用这种方式表达它的亲切,毕竟,在它的观念里,我的蛇头能够够着你,就意味着我可以一口吞了你,但我没有吞你,反而舔你,这还不能说明我对你的青眼有加吗?   当然,它这单方面输出的善意金阳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反倒是心脏差点被吓得忘了怎么跳。   而后,他跌向地面,又被大蛇解救,双脚着地,刚才那一瞬本能升起的惊慌感终于被他强行摁下,几百年的修炼也非完全化作泡影。   但他心中依然忍不住想:   “果然,胆气都是跟着修为走的,修为高了胆气自然就跟着高了,修为没了,胆气也不可能再维持化神境界的高位了……很多方面皆是如此,所以,抛开修为谈这些,就不是修行,而是玄学了。   这世上,又真有谁能做到境界力量修为尽失之后,其他方面还能依然保持不坠的呢?”   这一刻的他,脑海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反倒是忽然出现在面前这头巨蛇被他暂时性忽略了。   当然,这不是真个忽略了,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思维,因为当它救自己安全落地那一刻,他就明白这头忽然出现的大蛇很可能不会把自己一口吞了,而因它毫无征兆的出现自己的心态波动过于剧烈,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境。   所以,当他再度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沉凝坚定,对上大蛇头上另一双充满审视的目光,一点也没有慌乱躲闪的意思。   双方就这么彼此互瞪许久,粗豪男子这才率先收回目光,神色之间,说不出的满意。   他从蛇头上跳了下来,来到金阳身前,神掌在他肩上拍了拍,大声赞道:“好小子,不错,非常不错!”   金阳没有回应,因为,他都没听明白他具体在说什么,只能够从他神色中判断出来,这人这时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坏话。   对方见他没有回应,一点都不奇怪,就连看到他胯下御兽变成了刚孵化出来的双翅大猫而不是长獠巨猿也没有丝毫惊讶。   他也不与他多说,此地也不是叙话的好所在,他伸手将他拎了起来,就像之前拎那一男一女一样,现在手上只有一人,还更加轻松。   很快,他就再次站在蛇头之上。   他伸手在金阳额头点了一下,双翅大猫立刻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流光钻入金阳眉心。   大蛇立刻腾空而起,载着他俩在夕阳余晖之中飞翔天际。 第四零一章 灰夜之下(一)   灰夜。   此界夜晚的天空,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而是如同抹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晃眼一看,隐约能够感觉到整个天宇都被浓重的深灰色笼罩,而有淡灰的色层向下蔓延,其中的色差,便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光,让人仿佛能够借着这层光看到很远的地方,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真切,一切都是灰沉沉的。   而若更加专注的凝视,生灵的目光会越来越难以发现这种色层变化而形成的奇妙的光,天空变成了深邃而厚重的黑暗。   这个世界的夜晚就是这么奇妙,你若当它不存在,影响真的不大,除了光线暗弱一些,越远越难以视物,并不会对此界生灵造成别的困扰。   可若你想去探究它,夜晚就会变得越来越黑暗。   你越想探究,你所能看到的世界反而会越狭窄,直到被“困”在一个狭促的“小黑屋”之中。   最开始,一来因为不适应,二来也是心中的好奇心作祟,章羽彤被这无形的“小黑屋”骚扰了很多次。   所以,她现在自是随意的抬眼瞥了下灰夜的天空,便收回了目光。   此刻的她正走在一条安静的巷道内,左侧是一堵高度超过八十米、底部厚度超过三十米的高墙。   高墙距离地面两米以下的墙壁上,喷涂着各种各样的绘画涂鸦,这些涂鸦新层压旧层,既有单纯的情绪发泄之作,也有看上去就知道创作者确有一番心意想要表达的“作品”,可因为这种一层复一层,仿佛永无休止的叠加,无法真的从这些涂鸦中找到一件完整的“作品”。   可是,若将整面墙壁的涂鸦视作一个整体,却也可称为一件作品。   粗看给人一种扭曲、狂乱、光怪陆离的感受,可若仔细感受,却能品出其中斑驳、陈旧、颓靡的底色。   而在她右侧,则是一排高度同样达到八十、与高墙基本同高的排屋建筑群。   据她了解,这栋与高墙相距不过两三米的与之同高的排屋,本就是作为高墙的附属建筑建成的。   高楼内那密密麻麻如同蜂巢的房间,随时都可以变成兵营与物质储存仓库,一旦遭遇危机,只需要上到排屋楼顶,就可以轻易跨越两三米的“深壑”进入高墙之上。   只不过,这些环整个城市高墙而建的排屋高楼,却成了整个城市最是藏污纳垢之地。   左右两侧,无论高墙还是高楼都高达八十多米,这条窄巷就如同深藏在地底的暗道阴沟。   走在这样的巷道中,章羽彤不仅灵活的变幻着自己的脚步,时而碎步、时而大步、时而跳跃,以躲避那些污秽肮脏的区域,同时,她还得灵活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呼气、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短促猛吸在最短的时间内吸到更多的气、什么时候屏住呼吸以躲避难以忍受的恶臭,她已经熟练得将之变成了此身本能。   低头专注的行走在巷道中的她如同一头灵活而机警的黑猫。   就在这时,只听得头顶高空忽然传来一声哗啦啦脆响,本以做出迈步向前姿态的她立刻双腿猛力后蹬,身子往后连续退出十几米,双脚几次直接才在污秽中也丝毫不顾。   而在身形迅速倒退的同时,她也抬头上看,就见她原本所在之地下起一阵碎玻璃雨,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有不少经过高墙与排楼的反弹溅到她的身上。   她没管这些,目光锁定在两道人影身上,他们先是撞在高墙上,沉闷的声响后身形稍微回弹,然后随在头一阵玻璃碎片雨之后砸落在一堆碎玻璃渣和污秽之中。   “嘭——”   “嘭——”   又是连续的两声闷响,两道人影砸在地上,点点污秽以他们所在之地向四处溅射而去。   这两人从体型上就可以看出,乃是一男一女,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这些日子的见闻和经历,这点场面已经不足以让她动容,她也不关心这对已死男女是什么关系,又是因何而遭受此祸,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抬眼往上。   就在这两人坠落处垂直往上,大概六十多米高出的一栋房屋中,能够隐约看见有几颗脑袋正从破碎的窗户处伸出来,似乎在往下看。   其他的,这些脑袋的五官轮廓、甚至男女性别之类,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自己能够看见他们,他们自然也能够看见自己,章羽彤身形往排楼方向退了一点,借助那些窗沿避免完全暴露在这群人的视线之内,不过,她也没有将自己全藏在其中,因为这样一来,她也将失去对他们的视野,无法看到他们后续的举动。   而她的右手则保持按在腰间的动作。   他们虽同样无法看清她的相貌五官,但这个动作却是可以清楚无误的传递给他们的。   这是一种在这片区域生存所独有的、很特殊的礼节。   因为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人,哪怕看上去再孱弱,也都是有不为人知的“獠牙”的,不然,分分钟就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这个动作则是对他人的一种告诫:“我有獠牙,但没有掏出来,至于要不要掏出来,取决于你们的抉择。”   武器最大的威慑力便在于其将露未露之时,是手指放在扳机上但还没有扣动的那一刻。   若彼此之间没有必须分个你死我活的理由,没有人想要体会一下瞄准自己的武器真个扣动扳机。   所以,双方一高一低,隔着数十米的朦胧灰夜,双方只是短暂的“碰”了一下,对方便率先做出了回应,那一颗颗探出窗外的脑袋全都缩了回去。   而几乎是在他们缩回去的同时,章羽彤身子便已经贴在了排楼下方,把自己藏在重重窗檐之下,快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在寻常时候,她是不喜欢贴着排楼走的,因为实在是太脏了。   各种难以描述的肮脏之物黏在牌楼外壁,再加上永远湿漉漉,各种不明液体渗出的道道痕迹,只要稍微擦着一点,那恶臭就将再也无法摆脱,再不是依靠调整呼吸节奏就可以避免的了。   快速脱离这片区域之后,又走了一阵,她也已经离开高墙与排楼之间那条“暗沟”,虽然各种涂鸦越来越粗犷放肆,但好歹地面变得干燥了,空气也变得洁净了。   虽然,按她在粉红夜场听来的言语,在其他城区之人眼中,这整个排楼区都充满了让人窒息恶心的气味,但或许是习惯了、适应了,只要不是身在那条“暗沟”中,她都觉得很好。   因为她非常小心,虽然贴墙而走,但并没有污秽擦到衣服上,但依然有淡淡的臭味从脚下传来,偶尔遭遇的路人也都会掩鼻绕走。   她低头看了看,她穿着一双泛着暗淡金属光泽的齐膝长靴,这是她好不容易淘来的,可不仅是鞋子那么简单,既是她的武器又是她的防具,此刻,靴面至脚踝位置,全都裹上了一层乱七八糟的污秽。   此刻的她正穿过一个荒败废弃的公园,却一点没有公园的闲适美感,反而像是被无数次洗劫后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废墟。   据说这是二十几年前某届“有为政府”的杰作,按照排楼区的说法,那一届执政者要么是个脑子进水的傻蛋,要么就是个坏道惨绝人寰的大坏蛋。   其针对下城区与排楼区的“有为举措”,主要体现在其积极的致力于这两个区域“人们幸福感的提高上”,而具体的举措就是,将一些据说存在安全隐患的老旧排楼拆掉,将如同老鼠蟑螂般生活在里面的人们驱逐了出去,让他们去其他排楼区重新开始,而这些拆掉的排楼却没有再建,反而盖上了一座座美丽的公园。   下城区的遭遇如何她不知道,可这个排楼区的幸福感却是没有丝毫提升的。   那些被赶出的人们为了在新的排楼区扎根,原本已经基本稳定的排楼区秩序顷刻间陷入到你死我活的战争中。   一方失去了家园,必须重新获得一方立足之地,而另一方却要守卫自己的家园,稍不注意就会被一群没有了家的暴徒吃得干干净净。   哪怕这事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其余波在排楼区依然远没有平息,这依然是排楼区内部最主要的矛盾所在,现在排楼区的大多数争斗和杀戮,都可以追溯到这件事上。   几年前,又一届政府想要复制这个套路,只不过,这次不是拆楼建公园,而是拆楼建剧院、建娱乐场所,这一次排楼区为了抵抗这个政策的落实,进行了可谓艰苦卓绝的抵抗,就连打生打死的各方都暂时抛弃了彼此仇怨,一致对外。   他们无法正面对抗那些从核心区出来的执法者,就把活力集中在具体做事的人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大量具体的施工人员一旦进入排楼区,就如同一个个陷入沼的羔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排楼区生生把这次政令做成了一张废纸。   因为这些掌故,这个用于提高人们幸福感的公园却破败到如此程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她径直走到一个积水池边,里面扔满了各种垃圾,不过,其中的积水在她看来已经称得上洁净,她将沾满污秽的长靴洗干净,这才大步向目的地走去。   穿过这个破败公园,便见到一栋巨大的排楼,其中一段墙面与其他区域显出巨大的不同没有任何涂鸦,上面只有一个端正的红色大字,外面还画了个红色大圈,用章羽彤的理解,这就是个“拆”。   在政府的规划中,这栋排楼早在几年前就该被拆掉了,但它现在却完好的矗立在这里。   周边有很多人往这边汇聚,他们在经过这里时,会以各种方式对这个醒目的大字进行互动。   有的对它抖胯,有的对它比个中指,嘴里发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噪音。   大门口立着个用一堆从旁边公园拆下来的健身器械拼凑成的巨大标牌,粉红夜场。   章羽彤随着人流一起,进入大门。   刚一进入,五光十色、绚丽到似乎恨不得把人晃瞎的灯光便便在这片空间缭乱。   与此同时,还有恨不得把人的耳朵震聋的音乐,这是她最无法忍受的,说是音乐,听在她耳中却是最烦人的噪音,像是指甲擦过黑板,像是铁锹在粗糙的墙面划过,能让人的心都跟着发麻发颤的那种。   其他男女一进入此间,立刻就进入另一种状态,原本看上去都比较正常,甚至显得有些颓废的人们,一个个瞬间狂化,全都露出种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惧的气势。   身子各种乱摆乱颤,一个个不像活物,倒更像是一群套了张血肉皮肤的失灵机械,还是生锈的那种,据说这是下城区、排楼区都极为流行的“狂械舞”,再加上一个个不讲任何音律节奏,只顾着把嘴巴张得最大、发出最大声音的乱喊乱叫,鬼哭狼嚎,试图用肉嗓压过那想要把整栋楼都震塌的机械噪音,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虽然内心极度排斥,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另类,章羽彤还不得不把自己装成其中的一员,一边乱抖乱颤,不时发出尖利噪音,一边往夜场深处走去。   在那夜场深处,有一群“超级狂化者”,他们相比于其他人更加癫狂,摆弄着各种乐器,当然,很多在章羽彤看来根本就不能叫乐器,就是个噪音发生器,然后疯狂的制造着各种噪音。   可在其中一个光线无法顾及的阴暗角落,却有一个隐蔽而安静的吧台。   章羽彤目标明确,径直走了过去。   当她走近吧台区域,明明没有任何阻隔,可无论是来自外界那五光十色的晃眼灯光,还是震得人心烦的种种噪音,全都下降了好多个等级。   除了章羽彤,也有几个人趴在吧台边喝着闷酒,不过,这里的氛围与整个夜场的环境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夜场中也不止这一处喝酒休息处,所以,这里鲜少有人光顾,因为喜欢安静的,根本就不会进入粉红夜场,所以,若以经济的角度,这个吧台根本就是个悖论,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第四零二章 灰夜之下(二)   但它确实就在这里。   原本那几个趴在吧台边喝酒消遣的男女,见有新人进来都下意识的扭头看来,毕竟在这夜场中往这走的人真的不多,彼此之间即便不是熟识也至少都有些眼缘。   他们见到来人是章羽彤,都下意识的怔了一下,坐在最里侧那位甚至很自觉的挪了挪屁股,把位置让了出来。   而他们看章羽彤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从创生之日算起,以这个世界的时间为计,章羽彤已经在排楼区厮混了半年。   她主动选择了“三大难”中的一个世界作为此次穿越的地点。   炎夏收集到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同样很少,而从其中不多的信息总结提炼,大约也摸到了这个世界的道路特质,同时,也根据蓝星既有的相关道路侧面印证,对这个世界的道路也有了个模糊的认知。   这个大世界世界被命名为【灵械世界】,生命的个体进阶与机械紧密相关,在通常的理解中,血肉之躯是生命,机械之物便是非生命,而灵械世界的道路,则是将这种寻常认知中的生命与非生命的隔膜打破贯通。   灵械世界的本质,是智慧生命对工具的利用,并将这种利用一步步升华到技近于道的程度。   而蓝星世界自从天变之后的每一步,炎夏总会踩在最正确的点上,天变前的种种虽然随着世界变化而不断“被废”,可同样,但凡是那些没有在世界进步途中被世界规则废掉的东西,则都顽强的生存了下来,甚至还有极大的发展。   譬如机械领域,天变带来的一系列世界变动并没有将之瓦解,连蒸汽机都能正常运用,当个体修行还没大规模超脱出金丹境以上层次的时候,蒸汽与机械乃是蓝星各阵营都倚重至极的东西,飞艇作为唯一的大型远途空运工具,更是倔强的守卫着整个蓝星文明对于天空的“尊严”,没有被彻底的从天空“驱逐”。   彼时的蓝星,充斥着浓浓的蒸汽朋克风格,而也是那个时段,笼罩在蓝星之外的、因穿越两个宇宙而有的屏障开始减弱,有关蓝星的种种信息就像恒星发出的光与热,无法避免的向这个世界传播了出去,并被道路相近的世界接收。   所以,早在两百多年前,蓝星世界与这灵械世界的“缘分”就已经结下来,哪怕后来蓝星的力量道路逐渐趋向于生命个体的升华,对机械外物的倚重随着境界提高也变得越来越少,可总体而言,这依然是蓝星世界各阵营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极。   章羽彤更加知道,随着蓝星世界元婴境以上强者全部飞升,个体之间的力量差距缩小,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整个蓝星世界的“画风”,机械化、工业化的比重都会加大。   所以,这个灵械世界对蓝星各阵营人类来说,认可度都是很高的,除了仙古世界、诸神世界、深渊世界这种与各势力道路过于契合的世界,单就穿越意愿而言,灵械世界始终稳居前三。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迷雾过于浓重,危险性过大,良莠不齐的一窝蜂涌进来,不仅自己危险,还会妨碍整体计划的推进,效率低下,这也是这次穿越中双向门槛设置最多的一个。   这次就能穿来此界之人,不仅自身须有明确意愿,其本身能力也普遍高于所有穿越众的平均水平。   在穿来此界之前,在穿来之后完全创生之前,章羽彤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惜,她终究还是犯了一些错误。   这些错误,既有对此界信息的了解太少的缘故,也有在细节上的疏忽。   灵械世界只有两个“劣质版”的创生模板,直到穿来此界完成创生的两个多月后,章羽彤才愕然得知,在这灵械世界,所有智慧种在生命层次真的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公平。   每个原生的智慧种,可能会在力量、敏捷、耐力等方面有着不同的侧重表现,有优势项、有弱势项,可整体而言,每个智慧种的生命状态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也就是说,在灵械世界,个体生命并没有“劣质版”、“普通版”、“天才版”之类的划分,核心区出生的、生来便注定大权在握的幸运儿与排楼区垃圾堆中生出来的小孩儿,在生命层次上并没有丝毫不同。   也可以说,此界智慧种都是“劣质版”,而在此界观念的认知中,都将此称之为“原生人类”,这并没有任何高贵纯血的含义,只是说明这个生命的“原始”和“未开化”,没有享受到任何文明与智慧的关照。   所以,因为这样的现实,她原本设想的等立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尽可能多的收集“普通版”、乃至“天才版”的创生模板的想法直接告吹。   至于细节上的疏忽,则给她初期在此立足带来了太多麻烦,同样也是现在这些人看她的神色如此异样的原因。   她在形态上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与其他人一致,可惜,相比于排楼区其他人类身上普遍弥漫着浓重的颓靡、灰败甚至是堪称腐烂的气质,她哪怕同样的风格穿衣打扮,都无法遮掩那出众的神采,简直就像是砂砾中的珍珠,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与周围人的不同。   不单是气质的迥异,过于飒爽大方的作风,一看就健康异常、只有各种高营养食品和高级化妆品才能堆出来的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对食物口味的苛求,处处都透露着礼貌教养和深藏在骨子里的自信,还有那种唯有长期大权在握才能养成的淡定从容……   所以,她原本想要将自己伪装并融入排楼区,彻底化为此地一员的想法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对于她这个忽然出现在排楼区的“千金大小姐”,有关她的身世来历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个版本,当她想要装出“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的样子想要混进某个人堆里,大家都警惕的后腿几步,并非常礼貌客气的拒绝。   最开始还有些混不吝或是菁虫上脑的人想要乱来,可都还没等她自己出手,这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据说无一例外,都被这些排楼区真正的“区霸”们给处理了。   若只是一般般的千金大小姐还罢了,可在眼光毒辣的人眼中,章羽彤早已经超出了一般千金大小姐的范畴,至于她为何会以这样一个状态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不好奇,但却没有一个人想知道。   便是那些想要去探究的,都会“被”闭嘴。   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章羽彤本身就是个移动的大麻烦,也别妄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因为这样的状态,章羽彤在此界的局面迟迟无法打开,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竖在她与其他排楼区的人之间。   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要做出改变,却已经有些晚了。   不过,好在她最终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与排楼区众人打成一片,这里不过是她没能真正踏入此界力量之道前的暂居之地而已。   而且,她这样一种特殊的状态也让她少了很多麻烦,这排楼区可不是善地,天天都在死人,随时随地都在死人。   她除了在技巧、意识和认知层面超出他人,身体素质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好,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她也会很麻烦。   而她这身份让她在接触一些隐秘组织的时候也会多一些便利。   自从她发现这个把“闹中取静”做到极致的吧台,并从那唯一的调酒师身上看出了某些端倪,她就隔三差五的光顾这里。   那坐在吧台最里侧的家伙自动让出座位,她只是略微点了下头便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在吧台里面,站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他穿着非常讲究的黑色小马甲、里面的白色衬衣也弄得规规矩矩,脸部也打理得非常干净,没有一点胡渣子,齐肩的灰白长发被他随意的扎了一下缀在脑后,他正用一根白色的毛巾动擦着一个泛着光泽的金属条酒杯,双目低垂,完全专注于眼前工作之中,给人一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打扰、他能够把这杯子擦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这种安静到甚至有些枯寂的氛围,与夜场的整体氛围格格不入。   章羽彤过来,直接坐在他对面,大大方方的打量着他。   老者慢悠悠问道:“要喝点什么?”   章羽彤从怀中掏出一卷钞票,拍在吧台上,道:“红粉一号。”   老者眼皮一动,继而淡淡道:“没货。”   章羽彤注视着他,寸步不让的道:“你有。”   老者不应,既然客人不点,他自顾自的调制器了价目表中最贵的一种,看他在吧台里打转,取用各种调酒基酒与其他材料,难免走动。   当他走动起来,就能够明显的看出他的整个左腿在章羽彤眼中都显出一种淡淡的不协感,她可以肯定,此人的左腿即便没有完全机械化,至少也有一半已经机械化了,而且,因为心灵觉悟与整体进度都没有跟上,已经出现了退化和老锈化的迹象。   老者在吧台里转了一圈,这才将一杯冒着寒气的饮料推到章羽彤面前。   干净到光可鉴人的银青色酒杯,章羽彤伸手在酒杯壁上轻轻一弹,酒杯响起清脆的乐声,她这才道:“你放心,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不会让你少赚一分!”   老者继续低头擦着自己的酒杯,对于她的话恍若未闻。   而周围其他几个顾客却随着他们话题的深入都已经溜了,在排楼区生存,在大家最基础的身体素质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最重要的禀赋是“有眼色”,至于敢打敢拼——那不是排楼区儿郎们的基本素质吗?   所以,其他人都很有眼色的溜了,这片安静的角落只有章羽彤与老者两人。   老者继续低头擦拭酒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章羽彤不气馁,继续道:   “你应该最清楚要在排楼区干点正经事赚钱有多难,我记得你上次回绝我就是拿这个理由敷衍我,让我先把购款凑够,而且还得每一分都是正经赚得,不能沾一点鲜血污秽……这在其他人看来,都已经是刁难了,你这是笃定我筹不齐,想逼我知难而退。   我没有说什么吧,老老实实去筹款,我想以你的耳目能耐,一定知道我这每一分钱都来的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章羽彤神掌拍了拍那卷钞票,道:“可你现在又怎么说?”   老者一点也没有出尔反尔的惭愧,道:“你既然明白我的本意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这就是个拒绝的理由,那你又何必这般没有意义的纠缠?”   章羽彤看着这位当面变卦还是变得如此坦然的老家伙,没有恼怒,嘴角反而噙起更多笑意。   “我知道你们有个引荐人制度,你这么顽固的坚持,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引荐人,主动送上门的缘故?……若是因为这个,你做我的引荐人怎样?”   老者不吭声,继续擦拭着酒杯。   章羽彤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轻声道:   “嗯,不是这个原因,那么……难道是因为我这个人本身?”   “噔——”   老者忽地将酒杯往下一顿,沉声道:“既然知道,你又何必与我为难?……我就是个看门人,存在的价值就是把麻烦挡在门外,就像你说的,能在这里找个不沾血还体面轻松的工作不容易,你这一上来就砸我这个孤寡老人的饭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既然话说开了,他干脆直接把话说透,道: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们不感兴趣,也不敢有兴趣。   红粉一号这种东西,在核心区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意儿,当水喝怕都会嫌涩口,可你却偏要到这里来打主意,背后藏着什么算计,我也不想知道。   我唯一能坚持的,就是一点,这玩意儿你别想从我这得到!”   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他最后还一掌拍在了吧台上。   如此明白的拒绝,章羽彤脸上笑意却没有丝毫消减,目光下移,看着他的左腿,轻笑着道:“你想过把这腿治好吗?” 第四零三章 灰夜之下(三)   正低头擦拭着酒杯的老者闻言,身形忽然一僵。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章羽彤,他虽然已经极力控制内心的情绪,可在章羽彤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面前,却将他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真实心绪看得通透。   这一刻的他,哪还有之前的淡然镇定,既有些疑惑、有些犹豫、又有些挣扎、还有些希冀。   他故作镇定的看了章羽彤良久,章羽彤没有回避,与他对视。   许久之后,老者这才轻声问道:“真的能治吗?不是说这种病症都是不可逆的吗?”   章羽彤闻言,心中想的是,“不可逆?还有这说法?”   但她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过了几秒,这才露出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   这个微笑看在老者眼中,却像是一道光刺破了心中那层厚重的雾霾,也将他压在心底多年的怀疑揣度涤荡得干干净净。   他也一改那维持了多年的优雅形象,低声咒骂道:“该死,信息都已经封锁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章羽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第一次端起了那杯老者特意为她调制的酒饮,悠闲自得的喝了起来。   老者短暂的失态,也是他自我的情绪发泄,很快,就再次收拾好情绪,不过,相比于最初那种程式化的客气与隐含在背后的距离感,现在的他脸上带上了虽然很淡、却很真挚亲切的微笑。   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章羽彤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便继续自顾自的饮酒为乐。   而老者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这话问得过于业余。   这个仿佛凭空出现在这片排楼区的神秘女子,已经将选择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自己身前。   她或者可信,也或者不可信,她本人的承诺并没有任何意义,对自己而言,这就是二选一的选择题,或许过于冒险,可若换一个角度,这个选择也可以改成“自己已经失去了左腿、后患正在持续向躯干渗透,为了缓解乃至彻底根除这隐患,自己需不需要冒这个险?”   这看似二选一,可在他心里,却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很轻松的就越过了这道“门槛”,然后,他被拦在了第二道“门槛”前。   这道门槛是“这个神秘女人身上必然藏着大麻烦,自己若是给她提供了某些机会,打开了某个门,会不会把自己连同自己所在的整个组织都拉下水?为了大局利益,自己是不是应该舍小我为大我?”   这看似一个门槛,可当明确的拆解到这个程度的时候,这个“门槛”自己就消失了。   而他心中更是清楚,以自己的接触面,错过了这个女人,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再够着这样的机缘——无论是幸运还是厄运,连接触到的资格都不会有。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飞速的过了一遍,以伸手将章羽彤递出的那卷钱按在手中,轻声道:   “我不能从组织内部渠道给你……不过,我自己利用职务之便收藏了一份,你不用担心它的品质,它的质量,比正常的红粉一号更高!”   章羽彤放下空酒杯,没有说其他,只是道:“我现在就要。”   老者道:“等我下班。”   章羽彤会意,这个吧台乃是老者的工作地点,而他现在接的却是私单,还是章羽彤这个“大麻烦”的私单,若让这个组织其他人知道了,任老者多么劳苦功高,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章羽彤轻轻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反而主动起身道:“那我就不耽误你营业了,我去旁边公园等你。”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等等。”老者声音从后传来。   章羽彤转身。   老者将按着的那卷钱推向章羽彤,道:“你的钱忘了。”   既然没有交易,她当然得把钱拿走。   章羽彤点了点头,过去将钱收了,却从中抽出一张,压在空酒杯下,道:“这是酒钱。”   说罢,她这才转身离去。   出了这片僻静区域,震耳欲聋的音乐、晃眼欲瞎的灯光再次向他袭来,可相比于来时,她却少了几分不耐烦躁,居然真个感觉出几分畅快通达的意味。   走走停停,估摸着老者的下班时间,慢悠悠的出了夜场。   然后在旁边破败的公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待了起来。   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见夜场的进出情况。   看着其他人进进出出,始终不见老者身影,他却没有丝毫不耐,很有耐心的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在她看来走路有些不协调的老者出了夜场大门,她的精神陡然一震。   他径直往公园这边走来,而章羽彤则选了个僻静的路线,正好与他在无人处正面相遇——她本人其实并不太把自己那压根并不存在的“身世背景”当一回事,可既然其他人都这么认为,那配合着演一下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何况,这一次能够达成目的,也是自己借了这个莫须有的身份的势。   两人擦肩而过,章羽彤便感觉有一样东西滑进了自己衣袖中。   与此同时,还有老者在交错一瞬的轻声低语:“别忘了你说的话。”   而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而去。   章羽彤隔着衣袖捏了捏,能够感觉到如试管般的形状轮廓。   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取出细看,将它小心贴身放好,便迅速消失在这片灰夜之下的破败公园深处。   没过多久,她再次来到那间于高墙与排楼之间的深秽暗沟之中。   她如同一头灵猫雌豹,巧妙地避开所有污秽肮脏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脚步直接在高墙上借力。   埋头走了一阵,她停在了一处地方,这段区域的排楼有些特别,其朝高墙的一面全部封死,连一个开窗都没有——这样的排楼在整个排楼区并不鲜见,因为排楼和高墙在建设之初出于各种具体的考虑,在具体设计上功能各有不同,也造成了不同排楼的风格极可能一模一样,有可能完全不同。   因为这个原因,这段区域相对其他地方更加干燥、也更加干净。   章羽彤一个敏捷的助跑,右腿踩在了高墙离地将近一米的位置,然后借势用力,身形如同弹簧般一蹲一挺,身形便猛蹬回弹,来到排楼离地两米多的位置。   而后,她的身形如同壁虎般贴在了墙上,仔细一看,她手脚所在位置都有微不可见的细小凸起,她以攀岩的技巧和对身体绝佳的控制力将身体稳在了这里。   她身形未停,手脚并用,就这么向上爬了十几米,这才再次停了下来。   伸出一手在上方某处轻轻捣弄了一下,原本与其他区域一般无二的墙面忽然无声洞开一个门。   她双手一用力,便灵巧的翻了进去。   等她双脚踏在实地,身后那无声洞开的门户又再度轻轻合上。   室内还未彻底暗下来,便听“吧嗒”一声轻响,明亮的灯光便已经充斥整个空间。   回到家中,章羽彤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暂时没有理会其他,而是动手简单的坐起了饭菜,出去这么久,除了喝了一杯酒,粒米未进的她已经感觉非常饥饿了。   而想到今晚的收获,一边做饭的她忍不住一边轻声哼着歌儿。   一个人、没有组织、不与他人抱团取暖,是不可能在排楼区生存下来的。   且不说忽然出现,毫无跟脚的章羽彤是否能够融入某个组织,若是她费尽心力真个融进了某个组织中,这对她来说,也只是有害无益,因为这会极大程度的将她身上那层“神秘背景”消减掉。   要知道,她的“神秘背景”之所以传了这么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大家只能看到他再这片区域活动,却无人知道夜宿何处,而对排楼区的人而言,“家住何处”是最大隐私,事关生死,若是家庭住址被人确切的掌握,又没有背靠过硬的组织,那就相当于自己的死穴捏在了别人手中。   所以,章羽彤的“住址成秘”就和她神秘的身份背景一样,且互相佐证。   同样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章羽彤最终将此地作为自己在此界的第一个家。   她之所以能够找到这样隐蔽的所在,完全得益于她刚穿越过来,正处于空无心镜特殊状态,身具特殊视野的缘故。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而且,超级透视,可以穿透一切障碍阻隔。   当时的她第一时间便知道这对创生后的她有多么重要,借着那宝贵的窗口期,他几乎将整个排楼区和下城区全“扫描”了一遍,而除核心区的其他城区她也有选择性的进行了扫描。   原本她还想进核心区去扫扫看,但无论是一个真仙境强者的经验还是作为一个女性的直觉,她都没敢这么做,径直返回了排楼区,更是直接在这个隐蔽的所在进行创生。   没有人知道,这栋排楼紧邻高墙一侧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夹层”。   这个夹层大半区域都是空空荡荡,可在一些角落,她却能够找到一些锈蚀得极其严重的武器,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又缺乏保养,这些东西再也不能称之为武器,都是一堆垃圾。   这些隐蔽夹层都有特殊的开启方式。   这样的地方,在整个排楼区虽然不多,却也绝非孤例,甚至就整个排楼区而言,也经常听到这样的传言“某某再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暗道密室”,不过,大半发现除了让这些常年不见天日的隐蔽所在再次暴露之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收获,有意外收获的反而少之又少,这与排楼区最初的定位有关,修起来就是为了当兵营和仓库用,除了相关的物资,没人会把这里当成藏宝洞,且随着数十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曾经的兵营成为了藏污纳垢的排楼城寨,连老鼠在这里都生存艰难,更别说什么遗世重宝了。   不过,不多不代表不存在。   章羽彤挑来挑去选择此处落脚,自然有她的用意。   不过,这时候她却没想这么多,认认真真做饭干饭。   等收拾妥当之后,她这才满意的一屁股坐在一张软椅上,将贴身放着的那根试管取了出来。   试管长有十公分,直径一公分左右,试管乃是透明的水晶,管口塞着一个木塞,里面装着一整管透明的液体。   红粉一号,只是夜场自己的命名而已,它真正的名字叫做【基液I型】。   因为这玩意儿是管制物品,排楼区是不可能从合法渠道得到这玩意儿的,这些东西能够流到排楼区,背后自然有很多故事,但至少在名称上,却都是五花八门,极具个性特色,让人一听要么就觉得不正经要么就觉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不会与【基液I型】联系在一起。   自然,红粉一号也和红色、粉色、粉红色没有一点关系。   就是一小管仿佛纯净水的液体。   她将这玩意儿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阵,没看出任何名堂。   她有些迟疑,若是可以,她其实是想再验证一番的,可惜,她没有任何渠道来进行验证。   在创生之前,她对排楼区、下城区进行了详细的扫描,外城区、内城区也挑重点区域进行了扫描,很多秘密在她这里,都不是秘密,只要找到切入口,这些信息能够为她提供巨大的便利。   可这一切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她的力量水准跟得上,要先迈过那些最基本的门槛。   这个世界的“绝对公平”对她而言,并非好事,任她再如何锻炼,身体素质都没有任何本质的提升,不过是技巧更加娴熟、经验更加老道而已,这使得她的个体力量只能在排楼区厮混,便是进了下城区,也会很危险,至于其他城区,她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自己手中握着的,有很大可能就是这样一个资格——除非自己看走眼,那个老者真就用一管自来水骗了自己。 第四零四章 灰夜之下(四)   她早已洞悉了这个“城市”除核心区外的许多隐秘,就像她手中已经掌握了很多宝藏的藏宝图,只要能够站在这些藏宝洞的大门口,她就能够轻易挖掘出许多能为自己所用的东西。   可要命的是,这些“宝藏”都在深山里,而她并不具备徒步抵达的能力。   她也不可能将这些“藏宝图”拿出来分享或者换取某些实利,那只会立刻将她推入深渊,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一戳就破的“神秘背景”也不可能真有多大的威慑力,她之所以能够偶尔借用一下这张皮,是因为她与排楼区各方势力并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在排楼区厮混了半年,又明白【基液】的重要性,她暗中做了许多尝试,粉红夜场只是她众多尝试中的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成功的一个。   因为这玩意儿对排楼区的说有人来说,这玩意儿的吸引力胜过一切。   若是得到了它,力量进化的大门敞开了,随之而来的,社会地位也会立刻变得不同,而当这两者都解决了,无论是口腹之欲,还是对金钱、对美色或者其他种种欲念,都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而【基液】的绝对数量在排楼区是非常非常少的,要想获得,充满了各种门槛,不单是能不能掏出那么多钱的问题,首先得有购买资格。   其中,几乎所有的资格,都是对各组织内部开放的,这也是排楼区各大组织笼络团结人的核心手段。   而章羽彤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明确,在没有获得更多力量,有着更强自保手段之前,是要避免与任何组织有深度接触的。   这直接就把她的路堵死了一大半。   所以,短时间内,要想再从其他渠道获得一支【基液】,可能性真的很小,自然就不可能做什么对比验证。   而且,她身上还有一层隐忧,就是那“神秘背景”本身,对她的保护并非是无期限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危险。   她自己心中有一个判断,若她还是以现在这样一种状态在排楼区厮混,她最多还能安稳两三个月,就会开始遭遇到种种各有目的的“试探”,若她不能以有力的方式回击,那么,她的处境就会越来越窘迫甚而是危险。   这种种念头在她心中闪现,时间却并没有过去多久,她便已站起,一把抄起基液试管,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厚重的、暗黑色的金属箱子。   这是她刚在这里安家,清理所有垃圾废物的时候掏出来的,也是她以这里作为创生后落脚之地的最重要原因。   箱子上有一个机械密码锁,正常情况下,在没有密码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将它安全开启的。   只不过,章羽彤在创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利用当时的“透视”视野,将这个箱子看了个通透,在她这里,这玩意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她手抚在机械密码锁上,仔细回忆了几遍当时的记忆,这才轻轻拨动着密码转盘。   当六个独立密码单元全部拨到他记忆中的位置,便听到“吧嗒”一声轻响,厚重的铁箱盖子轻而无声的自动弹起,只见铁箱中安静的摆放着在几件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物件。   最上面一件,仿佛暗金骷髅头,又像是一件暗金色的头盔面罩,只不过,双眼和口鼻位置的形状很容易让人与骷髅头骨联系在一起。   而在这个暗金色骷髅头下面,就垫着一个暗金色的空心躯干,又向胸甲与背甲的无缝融合。   旁边,与之并列的则是一根呈“S”型的暗金色脊骨。   另外,在左右两侧还分别很对称的摆放着暗金色的腿骨、臂骨、脚掌、手掌。   当宝箱打开的那一刻,一股不可见的无形波动便以此地为源头向四周扩散。   章羽彤此刻并没有感受到这股波动的存在,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这发生着什么,所以,她没有任何耽误,直接拿起右侧那枚暗金色右掌,从箱中取出,便果断将箱子合上。   而随着箱盖的关闭,那些放射性的波动立刻被封在箱子内,只有手中暗金右掌还在向四周扩散着微弱的波动。   这就像在黑暗中将一团火焰灭得只剩小小的一束,虽然不如整团“火焰”夺目,可同样极为醒目。   所以,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取出一枚注射器,将试管内所有基液抽取,一滴不剩,然后一针扎在右手腕处,将所有基液全部推送进入体内。   随着基液进入,她感觉到右掌区域开始发生变化。   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她感觉右掌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因为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皮肤之下,肌肉、血管、骨骼正在发生的变化,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右掌区域已经与整个身体脱节。   随着基液的注入,她分明清晰的感觉到骨骼、肌肉、皮肤这些非常精细、彼此明确的身体组织,正在混溶成为一体、化作一种奇怪的状态,可她却只能清晰的“看”到,却没有任何感觉。   不痛,不痒,当然也不会感觉舒爽。   右掌软若无骨、最后更是彻底摆脱了“手”的桎梏,最后,如同一朵迅速盛开的花儿,又像是一朵忽然“张嘴”捕猎的捕蝇草,食人花,将那原本握在右掌的暗金右掌一口“吞掉”。   随着这“一口吞下”,暗金手掌向外扩散的无形波动也被封死。   而后,她清晰的看到,这枚外来的暗金右掌取代了原本手掌骨骼一切功能,作为新的右手“支架”,并与手腕以上的骨骼无缝衔接。   衔接处,最开始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暗金骨骼与正常骨骼的交界,可很快,暗金色泽就顺着臂骨一路往上蔓延。   越往上,暗金色便越淡、越细,直至一路蔓延到肩颈位置,只剩下一根极细的暗金色丝线隐藏在骨骼最深处。   这带来的变化,却是极其显著的,整个右臂的强度都远远的超过了正常人类的范畴,真正的钢筋铁骨,麒麟臂。   而手掌则更加夸张,整个右掌都已化作暗金色。   她念头一动,右掌五指迅速融合拉伸,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尖锐,很快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刺剑,她伸手轻轻一挥,建成数十年不曾出现多少朽坏痕迹的墙壁被轻易拉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而后,刺剑从最尖端开始,仿佛热蜡般软化,再次收缩重新变成手掌形状,只不过,每一根手指都格外的尖长,而且锋利,每一根指尖都闪烁着寒芒。   她心念再动,手掌变成了一个吸盘,又变成一柄铁锤……   完全没有任何约束,右掌完全随着她的念头变化着形状。   都足够厉害,也足够方便,可若真以之对敌,那才是暴殄天物。   她不知道这一整箱、一整套【暗金基物】背后有什么故事,却非常清楚其价值。   单说【基物】,价值可以很低,因为只要是金属,哪怕是一块寻常黑铁青铜,就可以作为基物,与【基液】一同使用,便可完成当下生命层次的进阶,对任何人而言,只要搞到了【基液】,进化的大门就已经打开;   可同样,【基物】的价值也可以很高,甚至可以高到无价,远超【基液】的价值。   对那些内城区、核心区的人们而言,他们能够很轻松便获得【基液】,但称心合意的【基物】反倒难搞,寻常基物倒是好搞,可这也决定了他们的成长上限,想要有个更好地未来,那就必须获得更好地基物。   这也是在她的审美中,这个世界显得病态畸形的一个重要原因。   个体生命的基础状态绝对平等,成长也不讲天赋、不讲心性、也不讲领悟,至少在她所能接触到的层面,【基液】与【基物】便决定了一切,个体所能决定的,只有经验、技术、战术、战略这些方面的东西,但这一切都只能在一个固定的区间内有效,有着封死了的上限。   在这样一个隐蔽之地藏着这样一整箱如此高品质的基物,哪怕她掌握了许多“藏宝图”,这也是独一份。   而且,基物一旦确定,便很难更改。一旦出现损伤,那就是根基的损伤,不说前路尽毁,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位粉红夜场“看门人”,被她诈了一支基液的老者便是这种情况。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可能这样使用能力的。   她走进另一个房间,没有任何装饰,房间中堆满了她从这处隐蔽空间收集来的各种早不堪用的武器,锈蚀遍布所有铁质构建的内外各处,很多甚至连它们原来到底是个什么武器都看不出来了。   对于这样一堆废物,对之前的她来说,确实毫无利用价值,可现在……   她蹲了下来,伸手按在一堆锈迹斑斑的铁器上,便见淡淡的暗金色光辉从她手掌渗出。   这暗金色光辉就像是电流,这些锈迹斑斑的铁器就像是超导体,暗金色光辉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迅速在整个铁器堆中流转了起来。   随着暗金色光辉流转,那些锈蚀得不堪用的部分如同在时光中加速风化的岩石,迅速变成比粉尘还要细小的物质、一点点从这些铁器上剥落,而这些暗金色光辉还有一种斥力,将这些废尘推出整个铁器堆,堆在房间一个角落。   而那些堆在一起,原本锈蚀不堪的各种铁器,就像是一堆沾满厚重污泥的物件被高压水枪冲走了外面覆盖的污秽,逐渐显露出其“干净”的本貌。   不过,因为锈蚀过多过重,当大量锈蚀剥落离开,那原本堆在一起的各种铁玩意儿不在连为一体,而那些与主体脱离的,暗金色光辉便无法顾及到了。   她抬手张开五指,右掌化作一个大网,将所有铁器再次归拢成一堆,相比于最初,其大小已经缩水了一大半,而锈蚀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   她再次重复之前的除锈过程,当所有金属器件再次显露出崭新的金属光泽,整个金属堆只有最初的四分之一,而且,全都像是被狗啃过一般,坑坑洼洼,残缺不全。   章羽彤蹲在这堆金属件中仔细挑拣了起来,先将其中品质最好的那些挑了出来,一边挑一边看挑出来金属件的分量,发现分量不足,最好的挑完了便挑次好的,直到凑成了单独的一小堆,她这才再次伸手按了上去。   暗金光辉再次从右掌渗出,因为这堆金属件更少,暗金光辉变得更加浓郁,将整堆金属件笼罩其中。   渐渐地、坚硬的金属件开始慢慢融化,却不是遇热融化,金属件的温度也没有丝毫上升,摸上去依然是冰冰凉,但在暗金光辉的笼罩下,它们却一点点变成了软泥一般,彼此粘合重组,最后,变成完整的一整团。   然后,这团“软泥”在暗金光辉的笼罩下,如同软泥怪一般,先是爬上了她的手背,然后是小臂、然后是大臂,一直到肩颈部位,这才终于渐渐地失去了那奇妙的活性。   她试着活动手臂,明明是坚硬无比的金属,但这一刻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就像是套了一件柔韧性极好的外套。   暗金光辉也笼罩了所有金属“软泥”覆盖的区域。   不过,其中手掌区域的光辉最浓,越往上光辉越淡,直到肩颈位置,只有淡淡的暗金光辉。   于是,覆在肩颈位置的软泥主动“后退”了一些,退到了大臂连接肩膀的位置,金属“软泥”化作最契合身体的状态便彻底固化,暗金色光辉也从这个区域撤出、退往大臂。   然后,便见大臂至手肘位置的金属软泥稍微调整了一下形状,内侧偏薄,外侧更厚,更光滑容易卸力,也跟着一点点固化下来。   而后只手肘位置,她指挥手臂灵活的做着各种动作,随着这些动作的进行,手肘位置原本一整团软泥般的金属开始变化出各种各样的机械结构,在确保金属固化的同时手臂的灵活性不受丝毫影响,最后,随着一层金属外壳覆盖成型,所有机械结构都隐藏在内部。 第四零五章 灰夜之下(五)   章羽彤感觉非常的神奇。   灵械世界与蓝星世界虽然都走出了机械造物这条道路,可只要对两个世界的本质稍作了解,便知道,两个世界虽然都达到了这个目标,可所走的道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目的立意也完全不同。   而现在,感受着覆在右臂之外的金属软泥的变化,她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这点。   随着固化越来越接近手掌,暗金色的光辉越来越浓郁,她能够对金属软泥完成的操控也越来越精细,为了最终固化的金属武器的威力最大化,功能多样化,各种机械结构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精细繁杂,不再是简单的一块臂甲。   当覆在她右臂的所有金属都完成了最终的定型固化,从外观看去,就像是她右臂穿了一件金属臂套,因为合理的分配,外面又有比较宽松的外套遮掩,显不出任何异样。   穿上这件金属臂套的她并没有感到任何额外的负担,反倒是整个右臂都感觉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就连整个身体的状态,相比于融合基物之前,也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她不断的握拳挥掌,心中很想试试这件新玩具的威力,却因顾忌这里是自己的家,而且本身比较隐蔽,若是一不小心玩大了,后续会有很多麻烦,她只能按捺下跃跃欲试的内心,只能对空挥舞。   就在这时,她忽地停下了动作,做侧耳倾听状。   很快,她干脆走到一堵厚墙边,伸手按在了一根从墙内弹出的金属盘上。   暗金色光辉从掌中渗出,沿着金属盘迅速往墙体深处渗去。   而随着暗金色光辉的迅速蔓延,她的感知也随之一起深入蔓延。   她手按的金属盘只是一个很薄的小盘,底部连接着一根很细的金属杆,暗金色光辉顺着金属杆蔓延,一个越来越复杂的网图浮现在她心中。   整栋排楼的动静也随之清晰的呈现在她心中。   各种各样的声响动静,被这个网图收集汇总,反馈到她这来。   和她所知道的神念探测不同,这是通过声波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震动波来完成的,她所感受到的,也是一个“波”的特殊视野,她相信,此时此刻,便是一只老鼠蟑螂想要潜入此楼,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此刻已经是深夜,便是有些夜猫子,这楼中的大半住户应该也已进入睡眠才对,可她却发现,有越来越多人被强制叫醒,各种怒骂呵斥的声音,各楼层杂沓凌乱的脚步声音,争执打架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声音正在这栋楼中如火星般扩散,迅速变大。   后来,便是不借助这个特殊的窥探手段,这些动静也越来越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而且,从那些声音中她捕捉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那些深夜闯入此楼的喽啰们,全都出自附近最大的一个组织,此刻正在搜查藏在此楼某处的重宝。   “还是泄露了吗?”   她直接就想到了床底下那一箱子的暗金基物,自然知道他们真正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这栋排楼从众多排楼中显露出来,她毫不怀疑,用不了太久,自己身在这处隐蔽空间就会被找出来。   以这些组织惯常的手段,东西一天不到手,他们就一天不会放弃,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   所以,必须采取行动。   而且,就这么直接杀出去也是不可取的,即便以她现在的能力解决这栋楼的骚乱也不难,可那只会让她越发陷入险境。   不过,很快,她皱起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正好,正愁没地方试一下手段呢。”   她走到与高墙相邻的墙边,轻轻打开暗门,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先探头向外看了看,发现外面还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她还是激发了藏在念头深处的周天星幕,整个身形逐渐“消融”在灰夜之下,这才悄悄出了门。   她轻轻翻身出去,却没有往下坠落,而是稳稳的贴在了墙上,她整个人如同壁虎一样,轻盈而迅捷的在笔直的墙壁上往上爬行,而在她身后,洞开的暗门已经无声合上。   她的右掌如同吸盘一般牢牢的抓住墙面,身形过处,墙面却丝毫无损。   很快她便来到了楼顶,她开始在楼顶奔跑,很快便来到了这栋排楼的边沿,另一栋排楼与她所站之地相距却有四五米远,落差则超过六米,她所在这栋楼低,对面高。   她伸出右掌,便见那金属臂套齐手腕处断开,完整的手掌如同离弦之箭被射了出去,只有一根工艺极其精巧、很细又很有韧性的金属绳相连。   弹射出去的金属手掌很快就到了对面高墙顶端,刚一接触,张开的五指便迅速握紧,抓住楼顶直角边沿,金属绳立刻收缩,带动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眨眼间,双手便已撑住对面高楼的顶沿,轻轻的翻了进去。   然后,她继续在楼顶奔跑起来。   此刻的她变成了灰夜下的小蜘蛛,时而高、时而低,高低错落,疏密凌乱的排楼区对她再无丝毫障碍可言。   几乎是直线前进,连续跨越七栋排楼,她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继续向下一栋排楼奔跑,而是从一个小门进入排楼之内。   她顺着楼梯,大大方方的走了下去。   很快,她踩在了绵软的地毯上,左右看去,一条长长的走廊,铺着漂亮的地毯,向那些房间里面看去,虽然无法看清全貌,却也可以发现那毫不掩饰的豪奢气概。   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有丝丝缕缕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有好几个女子在呓语,在半梦半醒间发出仿佛哭泣又仿佛哼唱的声响。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想了想,她顺着楼梯继续往下一楼走去。   这一楼,同样非常富贵华丽,相比于最上一楼,淫靡得更加露骨。   大多数墙壁被打通,楼内空间连为一体,从楼上下来,没有走廊,她直接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房间的里面。   在她前方,就是一个雾气蒸腾的恒温泳池,一群身着薄纱的女子浸泡在水中,簇拥在几个男子周围。   他们此刻正在一边享受着那些女子的服侍,一边闲聊。   其中一个大胖子不满道:“我觉得老五这次做得很不好,按照惯例,这次机缘应该轮到我才对!”   另一人嗤笑道:   “你不也说了,那叫按照惯例!   真要按照惯例,今晚还应该是你去值夜呢,结果你跑这来玩耍,老五没说什么直接把本该你做的事情自己挑起来了,然后遇到了这种好事……难道你还指望他把这好事让给你不成?别说是他,换我也不干!”   大胖子显然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天然就是理亏的一方,念头在脑子里一转,便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根据分析,那玩意儿有很大可能是一件暗金品质的基物,甚至很可能还不是一件,而是一套!   这种品质的收获,若就这么草率的定了归属,也不合理吧?!”   又一人道:   “若真是那种品质的基物,老五当然也不可能独吞,而且,刚才那动静虽然不大,一闪即逝,可若咱们真取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也不可能瞒得住。   咱们还是祈祷老五找不到什么太好的东西吧,不然,别管是一件暗金基物还是一套,最终都不可能真个落到咱们手上。”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楼顶某处,努嘴示意,道:   “没看老大对这事反应如此平淡吗?   因为他早就看得明白,太好的东西咱们受不住,得上供,一般的东西他老人家又看不上。   所以,你也别有什么情绪,这事除了离咱们近被咱们第一个捕捉到之外,和咱们的关系真的不大。   咦——”   正说着,他忽然扭头看向旁边楼梯处。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看出任何异常,都纷纷奇怪的看向他。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眼中有些疑惑,却又缓缓摇头道:“或许是眼花了吧,我刚才看见有个女的好像站在那里。”   那个大胖子忽然大笑出声,道:“你这是饿得眼花了吧?”   说着伸手便抓住旁边一个女子纤腰,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在一阵尖叫声中,直接扔在对方怀里,戏谑道:“来,你赶紧解解渴吧。”   “啊——”   又一声尖叫忽然在房间中响起。   原本热闹的气氛陡然一静。   大家都忍不住齐齐抬头,向楼上某区域看去,似乎想要把视线穿过天花板看清上面的情况。   这尖叫有些愤怒凄惨也还罢了,他们那次消遣玩乐没有这样的叫声助兴了,若是没有,那才感觉寂寞匮乏呢。   可是,这声尖叫过于低沉,也过于熟悉。   “老大!”   “是老大!”   他们纷纷惊呼,一个个不顾其他,赶紧从池中跳了出来。   可因为现在是玩乐消遣的时间,再加上这里乃是组织的核心区域,他们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不惊动那么多收尾力量下直达此处,所以放松了警惕,将那些沉重的机械武装全都扔到了一边,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做法,这玩意儿戴在身上,根本无法与那些年轻光滑、充满弹性的肌肤共情,稍微控制不住力量,调情就变成开膛破肚的屠杀现场了,虽然他们并不珍惜这些年轻的生命,可这却与他们玩乐消遣的本意不符啊。   这时候,从水池中跳出来,他们也顾不得第一时间往楼上赶,而是直奔各自的机械武装,无论发生什么,先把它穿戴上准没错。   那个大胖子的机械武装乃是一双钢铁拳套,他刚把这双钢铁拳套戴在手上,便感觉有一样东西从楼梯处向自己这里飞射而来。   他想也不想,便一手护在身前,五指张开,一面金属盾牌竖在身前,防止这个东西里面藏着某些阴险的溅射或者爆炸伤害。   而另一只手已经抡起铁拳砸了上去。   感觉就像是一锤砸在了一颗新鲜饱满的水果上,那颗飞来的物品在他的铁拳巨力之下当即四分五裂,爆散成浆,成渣!   他心中有些不安,有些疑惑,我刚才那一拳到底锤了个啥?   他看着沾满鲜血的铁拳,拳尖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粘稠的鲜血,以他的经验,血液本身不可能有这么粘,里面应该还混杂了其他东西。   他用疑惑有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人,却见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己这里。   “怎……你们看见了?”他问。   “老大!”   “是老大!”   “你一拳把老大的脑袋锤爆了!”   “……”   其他人都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却让大胖子的思维第一时间陷入死机的状态中。   一拳……锤爆了老大的脑袋?开什么玩笑?到底什么情况?   以他们这些积年凶徒的经验来说,即便是这种过于冲击心防的事情,身处危局的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调整过来。   可惜,以周天星幕把自己藏起来的章羽彤需要的也就是这一瞬间而已。   而当她行动的第一时间,她也从周天星幕的遮掩中暴露出来。   “小心!”   “小心!”其他人纷纷惊呼提醒。   刚才听了这些人的对话,章羽彤就悄悄折返到上面一层,悄悄接近这个组织老大的位置。   当时的他正处于最忘我的阶段,也是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她抓住了那最好的时机,铁掌再次射出,变成了夺命的血滴子,直接罩在了老大的头上,她本想无声无息的将那位老大的脑袋摘走,然后再收拾下面这群人,可没想到那位老大融合的基物超过了她的预估,生命状态经过数次强化,在脑袋被摘走的时候,居然还能够发出惨叫,直接把下面那群人惊动,她也不得不第一时间调整策略。   第一时间下楼,以老大的脑袋作为武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同时也让身处周天星幕中的她被其他人下意识的忽略。   当大胖子一拳将老大的头颅锤爆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他的侧后方。   她抓住对方怔神的当口又一次发起攻击,而她的身形也随之彻底暴露出来。 第四零六章 灰夜之下(六)   对基物的融合,并无一定之规,但为了安全和最大化的提高即战能力,这种融合一般都是从四肢开始。   若是一开始就对躯干、脊骨甚至是头颅进行这种操作,危险是非常大的,特别是脑袋,真的就是稍不注意就得把脑袋崩掉。   人是生命体,基物乃是非生命体,要让此二者完成融合,哪怕是有【基液】居中调和,彼此之间也是天性相斥的,这种天性相斥会对基物与人体都产生强大的内在压迫。   若一开始就奔着脑袋去,脑袋十有八九会被崩的爆掉。   而另一方面,若是基物层次过低,随着融合的深入,它本身也越来越难以完成这种相融,很简单的道理,万丈高楼不能立于沙丘之上。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即便走了天大运道一开始便完成了大脑的基物融合,实战能力的提升也非常有限,因为大脑相比于身体其他部位,过于精密,也过于脆弱,不如四肢那般“耐操”,其本人也不可能真把脑袋当个铁锤乱砸乱撞,稍微过量脑震荡了算谁的?   而四肢就不同了,无论从双手开始还是双脚开始,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若先完成手掌的基物融合,攻击力立刻与普通人拉开差距,而完成了手掌基物融合后,到底是一鼓作气继续完成对手臂的基物融合还是完成对脚掌双腿的基物融合,则并无一定之规,看个人的选择和偏好,因为不同人选择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风格。   有的人双手攻击力强,速度下盘却偏弱,有的则速度快,一双铁腿横扫一切。   而以章羽彤的了解,在完成对手掌、脚掌、双臂、双腿总共八次的基物融合之前,很少有人会选择脊柱和躯干的基物融合,至少在排楼区便是如此。   一来脊柱和躯干融合的基物层次定死了一个人的成长上限,一旦融合,根本没有悔改的可能,融在四肢的基物已经很难拔除更换,但至少还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可躯干脊柱头颅这些地方,那都是一旦确定就不能后悔的。   而以排楼区的层次,这种层次的基物根本就别想,若是能够获得,这样的人物也不会甘愿继续在排楼区厮混。   所以,对踏上此界力量之道的人来说,在四肢没有彻底完成基物融合之前,躯干和头颅的融合都是可以搁置暂缓的,不融合,哪怕依然沉沦在泥潭中,却也给未来保留了一线希望,若是勉强将就了,未来的路也就被自己亲手封死了。   二来是排楼区的特殊环境造成的,无论完成对四肢哪一个部分的融合,即战力的提升都是显著的,反倒是脊柱躯干,在四肢没有完成彻底的基物融合之前,其最关键的枢纽核心的效用发挥不出来,更多的作用侧重于防御和体质的提升,战斗能力的提升反而不显著。   而在排楼区的观念则是,攻击力、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最大杀伤才是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的,其他道路都是邪道。   而要完成八件基物的融合是非常难得,一次比一次难。   在排楼区,只要完成了一件基物的融合,就可以去某个组织要一把椅子来坐坐。   完成两三件基物融合者,就可以被纳入一个组织的绝对核心了。   而若完成了四件基物的融合,这几本就是排楼区大组织数一数二的强者了。   而更强的,几乎不会再在排楼区厮混,会想尽各种办法离开。   因为这种种原因,排楼区的这些力量者们,在章羽彤眼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攻高防低,力大血薄。   这也是她敢这样做的原因。   这个组织的老大在身为雄性最虚弱的时候被她摘走了脑袋,虽然因为他临死前那一嗓子让她未竟全功,但她还是又以这颗脑袋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借助周天星幕的掩护顺着楼梯再次潜了下来。   大胖子是她选好的第二个目标,因为他是除楼上那位老大之外第二位完成了四件基物的融合者。   大胖子在一拳锤爆自家老大头颅因而陷入短暂的愣神之际,隐在他侧后的章羽彤再次发起了致命一击。   哪怕周围人已经纷纷发出了提醒,可他的反应速度哪有她这蓄谋一击来得快。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只铁掌已经插入了他那脂肪肥厚的后腰,更过分的是,这只铁掌一边往里深入,一边五指如同开花一般迅速张开,还带旋转的。   很快,胖子那肥大的躯干上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鲜血喷涌,被搅得稀烂的内脏碎片撒得体内体外到处都是。   “啊!!”   他只来得及张开大嘴发出一声由高亢到低弱的惨叫,便再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毙命倒地。   而就在章羽彤因为展开攻击而显露身形,其他人纷纷发出提醒的同时,完成机械武装的他们也没有傻等着结果,而是第一时间展开了行动。   只见这些人或是抬起一只手,或是抬起双手,覆在手掌之上的机械武装迅速伸出一根根黑洞洞的枪管,然后便听见一连串“砰砰砰”的轻响,一枚枚尖锐的子弹从中喷射而出,全部向章羽彤所站位置集火而去。   若章羽彤还在原地,她必然第一时间被这些集火的弹雨打成筛子。   可惜,以她的经验和见识,在她决定采取行动的那一刻,他们能够采取的一切手段就都已在她脑海中预演了不知道多少遍。   所以,在她以铁掌几乎把大胖子的整个腹腔几乎掏空的同时,她身形已经开始向一侧翻滚,密集的弹雨在她身后原本停留之处留下密集的弹孔,溅起点点碎屑烟尘,而她却已经身处所有人射击的死角,被一根巨大的承重柱护住身形。   与此同时,她甩出的铁掌在掏空大胖子腹腔之后其势还没尽消,更是随着她的翻滚拉扯甩出一道奇特的弧线轨迹。   这条弧线将其中一个男子绕在其中,正面抓入另一个男子的胸膛之内。   至此,铁掌的去势才彻底停止,并受到末端相连金属绳的收缩拉扯,牢牢握紧的铁掌抓住两根断裂的肋骨、大概四分之一碎裂的心脏迅速往她这里回归。   而根据常理,受到章羽彤处牵引而迅速回归的铁掌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其回归轨迹必然趋近于两者之间最短的直线。   可因有一男子身体的存在,两点问题生生变成了三点问题,在铁掌迅速回归的时候,那金属绳自然在那男子身体上迅速滑过。   而这根坚韧细长的金属绳上有个小小的玄机,在光滑的钢绳表面,有着参差交错的细小凸起,单个看去,并不如何锋利,用手握上去也没什么大碍,可当它告诉运动起来起来之后,情况就变得不同,那是连金属都能拉出一条“伤口”的拉花锯条。   所以,当沾满鲜血的铁掌被她收回,重新与铁腕相扣合一,便见那个男子一脸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亲眼看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腰腹之间的裂缝中渗出。   “嗬嗬——”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却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声响,便向地面倒去,而当他的身体不在直立,而是明显的向前扑倒之势的时候,只见他的上身从腰腹处与下身分离,原本流得还有些含蓄的血液,这一刻再没有丝毫顾忌,从腰断处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那个被抓断了两根肋骨、四分之一碎裂心脏的男子在一连串绝望高亢的惨叫声中,也逐渐走到了生命的尾声,几乎与他前后脚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其他还在举枪射击的家伙一紧傻眼了。   太凶了!   太凶残了!   看似简单的一次攻击,却完成了一串三的壮举。   而且,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在这女人的凶残攻击下,他们的血肉之躯实在是太脆弱太脆弱,真就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将戴在手上的机械武装做这种处理,让掌与腕可以灵活分离,以便做出更多操作,这种思路实在是并不鲜见,可是,能够玩得这么溜,这么随意、这么凶残的,真是第一次见。   被她这凶残气势所慑,原本因她藏在承重柱后而跟着向柱子集火过来的子弹这一刻仿佛全部按了暂停键。   “你到底是谁?!!”   有人开始盘问她的身份,想要摸她的底。   有人则在悄悄挪动脚步,想要借助种种建筑藏身。   还有人脚步悄悄往楼梯间移动,等到走到楼梯边,这才忽然道:“我去叫人!”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下跑去。   这栋排楼乃是组织的核心总部,他们乃是组织的核心高层,下面可还有着数以千计、平日里被好吃好喝养得膘肥体壮、随时准备以生命报销组织的小弟呢。   对于他们这些举动,章羽彤仿佛没有看见,只是安静的背靠在承重柱后,紧贴着墙壁,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而在这期间,还留在这个楼层的众人各显神通,在各个隐蔽的所在躲好,并彼此有配合有默契的对她所在区域进行了交叉瞄准和封锁。   他们心中都想,只要下面那些小弟上来,任她再如何凶残,也要在这人海战术之下束手无策。   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就被大伙围到死!   直到这时,仿佛闭目小憩的章羽彤再次睁开了双眼,周天星幕再次覆在了身周。   周天星幕的遮蔽隐身之效,当她心境越是平和的时候效果越好,而一旦进行攻击战斗,就会自动失效。   然后她顺着承重柱悄悄爬到了天花板上,然后,整个人贴在天花板上前进。   爬了一段距离,几次转折之后,当她再次顺着墙壁悄悄落在地上,正好站在一个男子的身后。   此刻的他正紧贴着墙壁,完成了双掌基物融合的他双枪在手,瞄准两个方向,随时准备开火。   不时机敏的探出脑袋。   看着他这么认真,每一次探出脑袋脖子都毫无顾忌的暴露出来,章羽彤忽然觉得回到了小时候,还是个假小子的时候,只要手里有根小木棍,看着嫩草菜苗就有股忍不住的冲动,想要挥棍将它们的“脑袋”割掉。   于是,这个机敏而警惕的男人,在又一次探头之后,忽觉一股冰凉的圆环绕在了脖颈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距离楼梯口最近的一位男子,和其他同伴一样,在把自己保护好的同时,也在警惕着那个凶残的女人。   可随着时间过去,却再没有一丝动静,那些原本在泳池中强行嬉戏的女人们,早在战斗发生的第一时间,便一个个知情识趣的把自己藏在池子中,不多做任何一件事,甚至没有制造出任何声响包括哪怕一声轻微的尖叫。   值此时刻,也没有人手贱朝她们身上浪费弹药。   所以,当大家各自藏好,对那女人藏身承重柱形成交叉封锁后,整层楼便陷入安静之中。   他最初也还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可是,渐渐的,他的脸上便显露出疑惑的神色。   有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而一旦想到这些血腥味的源头,他更是忍不住心中发颤。   就在某一瞬,这无声的压力终于让他崩溃。   最关键的是,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华点——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   这不可能只是那三个死去的兄弟造成的!   想到这里,他头皮发麻,再也坚持不住,大叫一声,直接扭头向下跑去,一步跨越十余阶阶梯,下一瞬就到了楼梯的转角处。   “砰——”   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子弹的速度快,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他后背中弹,倒地毙命。   章羽彤掌中探出一根小巧枪管,一步步向楼下走去。   走过转角处,继续向下走去,再往下走一阶,便是下一层楼的走廊。   她没有立刻迈步往下,而是停步侧耳,然后返身去了转角处,拎起那中弹身亡的男子,将他向下扔了出去。   男子的尸体划过一道抛物线,刚出现在走廊空间,还没有落地,便听到噼里啪啦暴雨般密集的强盛,男子的尸体被打成了筛子。   她脸色不变,只不过掌中小巧的枪管忽地变长变粗,与其说是枪管,更像是一根炮管。 第四零七章 灰夜之下(七)   机械武装,千变万化,且可随使用者的兴趣偏好、认知提升、材料质量的变化等种种因素的变化而进行灵活的调整。   因为功能的不同,或侧重于攻击、或侧重于防御、或侧重于工具辅助,单是工具辅助,也可因为使用场景的不同而有无数种变化。   因为范围的不同,又可大略氛围贴身类、近程类、远程类。   对于完成了基物融合者来说,这些领域并无任何限制,理论上,只要个人的认知、经验、见识跟得上,就没有任何门槛。   就说工具辅助,巧妙组合之下,就有无数种玩法,譬如章羽彤以拉花锯绳连接铁掌与铁腕,既可以作为在城市高楼间灵活行走的利器、同样也可以成为攻杀的利器。   而工具的种类何止千万?   所以,这一切追溯到最后,又变成了知识的比拼。   而这恰恰是排楼区基物融合者们最为匮乏的,虽然通过种种手段完成了很低端的基物融合,但却没有系统的学习,没有知识,只有一些组织和个人的经验总结。   所以,他们的一切手段,在章羽彤看来,就像是一群揣着黄金,却只知道把金子当成石块扔出来砸人的蠢货。   因为知识积累的不足,无法通过种种工具辅助的巧妙组合达到“化神奇为更神奇”的效果,大多是直来直去的变化,不多的一些只能说还行的手段都能算成个人乃至一个组织的绝活。   正是因为基础层面的欠缺,排楼区的基物融合者们普遍青睐于对热武器的使用。   能用枪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拳用刀或者其他手段呢?   前者直接高效,后者则有着更多变数,对个人的素质要求更高,且很容易身陷险地,若是稍微处置不当,就被对方一枪撂倒了。   明明有更容易的方法,我为什么还要费力不讨好动那额外的脑子,关键是效果还那么糟糕?   这是只要智商正常的人能想到的。   可在章羽彤看来,这是一种思想上的怠惰与放弃。   真这么选,轻松倒也是真轻松了,可也相当于主动封死了自我前进的路,这比因基物层次而造成的限制更加隐晦,却更难破除,因这限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源于个人自我。   早在完成机械武装的第一时间,大概摸清了其特性,章羽彤就总结出了一个基本准则:无论是远程还是近程,能用冷兵器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使用冷兵器,只有在冷兵器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才考虑有选择的使用枪炮。   因为冷兵器的使用,包括以拉花锯绳连接铁掌,通过种种手段达到一定程度的控御,这都依赖于机械武装本身的设计与使用者本身经验技巧的配合,若是机械武装设计得当,使用者也有足够的经验与技巧驾驭,同样能达到惊人的效果。   在此界,冷兵器与热武器不在于攻击远近,通过对机械弹性的巧妙利用,弩箭、飞针、梭镖……同样可以达到远程攻击的效果。   冷兵器依赖于对机械、材料性能、使用者经验技巧的极限挖掘;   而热武器则在这种种因素的基础上,还额外多了一项必要条件,在章羽彤,就是融合了暗金基物后,那如影而至的暗金光辉,那是生命体与非生命体在破除某个桎梏之后的一项神奇收获,也是支撑此界道路的根本。   这被此界力量者称之为“融合灵光”,简称灵光。   这是所有完成基物融合者都有的,只是因为融合基物的不同而有多寡、色泽、和具体特性上的不同。   热武器可以设计得非常精妙,同样也可非常简单,最简单的甚至只需要有枪管有子弹就成,威力怎么都不会太差,可以说非常粗暴,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灵光的消耗。   虽然融合灵光可以恢复,但这是需要时间的,一场战斗可用的灵光是非常有限的。   以这些人融合的基物层次和基物数量,最多也就能打出十几二十枪,融合灵光就会消耗殆尽。   章羽彤虽然融合的基物层次很高,可再高也有上限,何况才只融了一件,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她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能够连射二十枪。   而且,以她的经验,绝不可能把自己陷在那种“山穷水尽”的境地,除非真到无路可走的绝境,这场战斗她最多只允许自己射击十枪,若到彼时还不能掌控这栋楼的局面,她会选择立刻撤走,绝不逗留片刻。   枪不轻用,用必建大功。   这是她心中给自己制定的用枪原则。   刚才了结最后一人那一枪,严格说来是将机械弹性与大气压强进行联动结合,为射出的子弹提供了惊人的初速度,依然算是冷兵器的运用范畴。   而现在,以她现在的手段,单是依靠冷兵器很难闯过下面那条走廊,周天星幕在这时候没有太大作用,所以,到了用枪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虽然她这枪有点大得过分。   在将机械武装变成一根炮管后,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返回楼上,将所有尸体全部拎了下来,堆在楼梯转角处,效仿第一次的做法,拎起一具就扔了下去。   当尸体刚出现在走廊上空,还未着地,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尸体被打成筛子。   章羽彤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扔下一具。   又是一阵密集枪响,暴雨般的子弹将尸体打得破烂不堪。   然后,又是下一具……   事实上,当她扔出第二具尸体的时候,埋伏在下面走廊两侧的人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加上这些尸体的原主都是这个组织的核心高层,哪怕是打在尸体上,对这些开枪者而言,对心灵依然是巨大的冲击。   从她扔下第三具尸体开始,原本安静埋伏在暗处的枪手们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有人对章羽彤这个把组织高层几乎一锅端的祸害各种喝骂威胁,有问她是谁的,有问她知不知道咱们组织背靠什么人物,你这么鲁莽踢在了铁板上知不知道?   有人在对她利诱的,“摆事实讲道理”,甚至邀请她来坐这组织的第一把交椅,反正死者不能复生,只要组织还在,上面的大人物也不会在乎到底谁坐这位置,反而会因为您表现出的才能更加欣赏,打通去往更高区域的道路。   有的彼此之间起了矛盾争执。   有的选择沉默,不仅声音沉默,连枪声相比第一次的密集也变得越来越稀疏,面对其他人的质问,理直气壮的回应:“你们难道不知道她想要消耗我们吗?真傻乎乎的把子弹耗光了,难道就任人宰割吗?”   不管下面起了何种变故,不管这些因为失去领导而变得越来越散乱不齐的埋伏者都藏着什么心思,章羽彤一概不理,先扔再说。   当她一口气扔出八九具尸体,身边还剩七八具的时候,却忽然停了动作,身形往前一闪,来到走廊前最后一阶台阶处,身形完全藏在拐角墙壁后面,没有露头,只是露出炮管,仿佛很随意的分别往左右两侧“砰砰”射出两枪,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楼上跑去。   而在她身后的走廊上,无数细密滚圆的钢珠铁砂在走廊内来回激荡弹射,这些滚圆钢珠因为特殊的处理和质材,哪怕经过数次反复弹射,速度也没下降多少,而随着密集的钢珠在走廊内来回弹射,几乎所有阴暗隐蔽的角落都难逃钢珠的光顾,最终射进猝不及防的埋伏者体内。   密集而凄厉的惨叫开始在这一楼层各处陆续响起。   最惨的不是那些最初就被密集钢珠光顾之人,他们至少走得很安详。   有些人因为藏得过于隐蔽,钢珠经过多次反弹速度大降,数量也不多,说不定就三两颗打到身上,或是脸上,或是胸膛或是身上其他地方,深深镶入其中,要死不得死,要活不得活,那才叫真的凄惨。   而同样,就在章羽彤迅速转身离开后不久,她原本藏身的走廊也被连续多次反弹的钢珠光顾,它们撞击在墙壁上,撞击在台阶上,只听得“叮叮叮”的清脆回响。   若她还在这里,同样免不了被打成一个筛子,可惜,此刻的她早已不在。   甚至,在楼上这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一层,也没了她的身影。   她在返身上楼后,没有片刻停留,跑到高楼窗边,铁掌抓住窗沿,身形便直接在七十多米的高空往下跳,眨眼之间,便向下坠落二十几米,然后她伸腿一蹬一荡,便轻轻进入一个黑暗的房间内。   相比于上面的喧嚣,这里却安静得很。   便是原本这里有人,也因为上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被吸引走了。   周天星幕展开,她的身形再次隐入空间之中,来到楼梯口,她没有往楼上去,而是往楼下走,至于楼上那些人,让他们继续埋伏去吧。   那两枪的威力固然巨大,但不可能解决所有埋伏者,而且,便是真的把那一层的埋伏者全部解决,下一层呢?下下层呢?谁规定埋伏者只能埋伏在一层楼的?   这也不是通关游戏,没谁规定自己必须一层楼一层楼的往下突破。   她的目的也不是杀个片甲不留。   而就在此前不久,当章羽彤还在与这个组织高层对峙,在暗中将他们一个个拔除的时候,她原本所在的那栋排楼。   一群人正在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带领下逐楼逐屋的扫荡,那个面容阴鸷的男子没有亲自参与搜查,而是远远看着其他人动作,看着大家的进度,对身旁一人低声吩咐道:   “若所有房间全部扫了一遍还没什么发现,就直接破墙吧,不要有顾忌!”   “是。”   正在这时,有人忽然从远处跑来,惊呼:“五当家,总部有变!”   阴鸷男子闻言,神色陡然一变,两步来到此人身边,抓住他的脖颈,几乎将他双脚完全提离地面,沉声道:“总部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说清楚!”   此人立刻道:“有人从顶楼潜入总部,直接偷袭杀死了大当家,并在与其他当家对峙中杀死了三位当家,十分凶残!”   听着他的回话,阴鸷男子与周围其他人神色都是连连变化。   这个消息有些太难消化,场中陷入良久的沉默,阴鸷男子这才道:“你还知道些什么?统统告诉吧!”   此刻,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总部的巨变,大当家的死亡,其他高层正与凶徒危险对峙,组织群龙无首上面。   报信之人赶紧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消息都是七当家、十二当家和十七当家通报的,现在他们正在调动总部所有力量,同时派遣了大量报信人往各处传信,所有能回调的力量都必须尽量回调。   他们的原话是,组织的尊严不容轻辱,哪怕是用人命堆,也要把那凶徒堆死!”   阴鸷男子的神色连连变化。   这里面有一个核心关键,他们这些在排楼区称王称霸的势力组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演变,头上都有一个内城区甚至核心区的势力罩着,那些真正靠拳头从排楼区杀出来的组织,若不能第一时间找个背景过硬的靠山挂过去,很快就会沉寂消亡。   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凶徒岂止是杀了他们的老大那么简单,其如此嚣张的行径,同样使背后的大人物们脸上无光——是我们的名头罩不住呢?还是我们的威慑力不够呢?   所以,若是他们不能争气的第一时间把这凶徒的气焰打压下去,任由对方自由来去,那他们这个组织在背后大人物的心中,基本就被打上了不堪大用的软蛋标签,被替换是分分钟的是。   所以,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即便因此元气大伤,恢复过来也是很快的事。   而且,组织现在群龙无首,其他当家都身处险境,那几个滑头溜了的,排位都在自己下面……   就在他盘问详情的时候,又一批报信者跑了过来。   不再犹豫,他立刻吹响集结令。 第四零八章 灰夜之下(八)   很快,散于排楼各层各处的人员以最快速度在楼下大门处完成了集结。   在这集结的间隙,一个极受他倚重心腹在他身旁低声问:   “那这里如何处置?……要不,我带一些信得过的弟兄在这看着?”   阴鸷男子很干脆的摇头道:“不,一个不留,既然要回去,所有人都跟我一起走。”   说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心腹肩膀,沉声道:“现在,前路难测,其他都是虚的,只有你们才是我的后盾……在这个时候,咱们必须紧拧成一股绳!”   说到最后一句,他特意停顿了一下,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经他提醒,心腹果断秒懂。   且不说在没有真个找到东西之前,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依然是个不确定的、充满了变数的事情。   便是真个找到了高价值的东西,他们也是要上供的,这么大规模的队伍出动,便是领队的五当家都不可能偷偷昧下来,最多不过是给他们一些不菲的奖励罢了。   可这一切奖励,难道还能比几乎是凭空掉下来的、已经空出来的大当家的位置更有吸引力?   很快,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完成动员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此地,向总部急援而去。   不过,说是急援,当他们这行人来到总部大门前的时候,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之后的事,队伍规模也远比他们刚出发时大了很多,因为从其他地方往总部来援的力量全被五当家收拢——他也是当下总部之外唯一一位实权当家。   当他要求所有力量必须拧成一股绳,不能是一盘散沙一哄而上,这么有道理的建议,自然不可能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而且,当此局面,也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所以,当队伍浩浩荡荡抵近总部大门的时候,其人员规模、高昂的战斗意志,在排除诸位当家这些力量外,都远胜总部留守的力量。   被人前后左右的保护,团团保护在中央的五当家正要迈步进入总部大门。   忽地生出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仰头向上看去。   却见就在他前方大约十几米的高处,有一位女子正蹲在一个窗台上,姿势很随意的半蹲着,右手一根黑洞洞的粗管炮口对准自己。   而就在他看过去的一刹那,这位女子小臂手腕处便有暗金色的光泽一闪而逝,然后,便见无数亮闪闪的小可爱从中喷射而出,其覆盖范围迅速扩大,像是一个正在迅速扩大的圆锥形,炮管喷射口则是圆锥形最顶上那一点。   然后,都还没让他反应过来,其中一部分喷射出来的小可爱已经把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与他相同境遇的,也包括簇拥在他周围的那些心腹手下,此刻,全都处在炮管喷射物的打击范围之内。   他心中一紧,直到这时,种种恐怖的念头才从他心底刚刚探出了个头来,他想要第一时间张嘴急呼,可惜,他连这个机会也已经没有了,他的喉头才稍稍动了一下,细密的滚圆钢珠就已经把他打成了一个筛子。   在他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这才听到“嘭”的一声炮响传入他耳中。   匍匐倒地的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右手食指轻轻搐动了一下,就彻底失去了呼吸,也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这么短暂的时间,大多数人都还在愣神当中,只有不多久经战阵之人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随着“噼噼啪啪”一阵枪响,章羽彤原本蹲身那个窗台区域,立刻便被无法计数的弹雨覆盖。   可惜,她早在完成设计后的第一时间便闪身撤退,甚至没有确认那一枪(炮)的战果,直接脚底抹油,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自此,这个组织被她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下,核心高层几乎被彻底掏空,只剩三四个怯弱滑头、根本无法拢住如此局面的当家还活着。   章羽彤觉得,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再过多的用力了,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没有精力旁顾其他了。   所以,哪怕在他撤退途中又遇见了不少人,她也没有再出手一次。   而在这撤退的途中,他还顺便光顾了几个储物仓库,位于总部的储物仓库,存放的都是这个组织最重要的、最核心的资产。   当她在周天星幕的遮蔽下离开这栋排楼的时候,怀里揣着此次行动仅有的战利品——五支【基液I型】。   一路安稳的回到自家藏身的那栋排楼,这栋排楼的居民分明才受到了非常恶劣粗暴的骚扰,可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不满,也没有谁去打听为何那拨人就这么急匆匆的、很忽然的就走了,而是第一时间各回各家,熄灯,上床,睡觉。   就连人们睡眠中的呼噜频率,都与其他排楼一般无二,好像刚才发生过的那些只是一场幻觉。   没有任何意外,章羽彤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静静打量了一圈这个住了半年的小窝,然后,便开始收拾起来,将所有衣物和生活用品,包括其他有可能暴露她更多信息的东西收拢起来。   然后去旁边房间将那些没有用完的金属变成一个有着背带的大箱子。   在此之前,她将其中材料最好的一部分单独挑出来,将这些金属材料融入机械武装之中。   她虽然只打了两“枪”,但她这一枪打出去的子弹所消耗的材料远超其他人数十倍甚至百倍以上,就是这两枪,让她手肘以上的金属武装全部做了贡献,变成了子弹打了出去,所以,她自然要做一次补给。   甚至在完成机械武装的恢复之后,看着剩余的、可以用作机械武装的金属还剩了一些,他干脆将之制成一根根易携易收藏的金属条,以后,这就是他的备用子弹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这才提着一个用金属编成的大箱子,将所有已经收拾归拢好的物品,包括那个存放着剩余暗金基物的宝箱一起装入其中。   她将之背起,分量也很是沉重,若是换在还没有融合基物之前,她根本就不可能背得动。   即便是现在,勉强能够承受,却也让她丧失了轻盈灵活这个特点。   她却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在离开之前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即便是这处隐蔽空间真个被人发现,也无法和她联系在一起。   虽然那个组织已被她忽然这么一下弄得元气大伤,甚至很大可能有覆灭之危,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异常就被人遗忘了。   要想再像以往那般安稳惬意,已是万不可能的,她一开始就很清楚,这场行动之后她依然要赶快搬家,而这场行动对她来说最大的意义只在于,可以让她离开时更加从容,而不是身后有狗在追撵的慌乱。   她也不担心无路可去,在这排楼区中,如这里这种隐蔽空间可非只这里一个,这里之所以被她挑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一箱暗金基物,若要论隐蔽空间居住的舒适性、和最关键的隐蔽性,比这里更好的就有三四个,她需要纠结的不是有没有地方落脚,而是下一站去哪里落脚。   一个小时后。   章羽彤便已在一个新的隐蔽之地藏身。   只是草草收拾规划了一下,她便立刻取了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完成了第一件基物融合,最难迈过去的那道门槛已经跨过来了,她终于可以稍稍放开一些手脚。   在采取行动之前,他首先要有更明确的行动方向。   她于是写下了第一个问题:“走出去还是继续呆着?”   她看着这个问题,眉头深深皱起,陷入思索。   她很有自信,以自己融合基物的层次,还有自己的经验见识、知识积累,她要想离开排楼区去下城区乃至外城区发展都没什么大不了。   排楼区与核心区就像是两极,一个在最深的地底,一个在最高的天上,有一个简单的规律,离排楼区越远、离核心区越近,人们生活的幸福度、受教育程度、更好更高品质物资的获取等等,都会有一个质变。   对除她之外的其他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但凡有机会,没有谁喜欢在排楼区多留哪怕一分一秒,在此界,这不过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另一种表述而已。   可对章羽彤而言,事情却变得有些不同,更准确的说,有很大不同。   她是一个穿越者,且这次穿越只有二十个蓝星年,时间一到,就得回归。   核心区对她来说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反倒是距离核心区越近,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执法者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在那样的环境中,她的行动会越来越受到限制。   排楼区则不同,除了资源的获取这个缺点外,在她看来,简直处处都是优点。   在排楼区,执法者是缺失的,政府的种种职能也是缺失的,排楼区之外的人们甚至会在这件事上统一装瞎子,故意将排楼区的一切踢出视线可及之外。   这是排楼区如此混乱的基础,可在章羽彤而言,这简直就是自由的气息,连空气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所以,经过一番并不是太长的思考之后,她做出了选择。   留下。   然后,顺理成章的,她写下第二个问题:“那么,如何做?”   看着这个问题,她的脑海中下意识的便浮现出一个念头,将这些只能在排楼区作威作福、却连完整的基础启蒙知识都不具备的组织废掉,这些组织,无一例外,连最基本的治理手段都没有。   只知道用死亡威胁、恐吓、压榨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且,一旦势力范围超过了某个门槛,不需要任何外来的限制,这些组织会因为自己能力的拙劣而中止自己的野心,甚至还会适当的收缩——因为地盘太大管不来,强行吃下胃承受力之外的食物,有害无益,哪怕是美食。   可很快,她就缓缓摇头,否了这种做法。   排楼区虽处在外界的盲区之内,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与其他区域形成了一套有默契的运行规则。   若只是颠覆三五个组织,那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正常现象,即便是找原因,更多的怕也会指向那些组织背后势力的无能,其他势力不落井下石都算是慈善标兵了。   可若是大规模的颠覆,甚至彻底改变排楼区的规则生态,那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打了一束强光,让原本好好的隐藏在黑暗之下的排楼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所以,只能悄悄的来。”   她心中如此想着。   悄悄的渗透,悄悄的颠覆,既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点点改变排楼区的生态,又不能引起外界的任何警觉,甚至,要尽可能保证现存的每一个组织的完整度,哪怕是演,也要看上去纷争不断,彼此打得火热。   随着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梳理,原本只有一个大略梗概的行动方略变得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接近实操环节。   过了一阵,她写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使用那些‘藏宝图’?”   在创生之前,处在空无心镜状态下的她获得了有关这个城市的不少隐秘,排楼区、下城区、外城区、内城区……若是能够有效的利用起来,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藏宝,只是隐蔽无人知晓的地下室、地下通道,都可以发挥惊人的价值。   这些东西她若是全留着自己用,自己去挖掘探索……   想到这里,她再次摇了摇头。   “所以,即便是为了将这些更高效的使用起来,我也得尽快找到更多的伙伴。”   “他们不需要知道我最终的目的,只需要能够在某个环节按照我的意愿运作就很好了。”   很自然的,她想到了粉红夜场那位老者。   对于他,她是有些歉意的,无论用什么言语粉饰,那支最关键的、帮助自己真正踏上此界力量道路的基液都是自己骗来的。   “现在,让我来回报你吧。” 第四零九章 专家学者   姜泰手里端着一个非常奇怪的玩意儿。   外形仿佛一个巨型注射器,或者是小孩的玩具水枪,腔体有成人手臂粗细。   主体空心圆柱被一层螺旋形的薄板分成两块,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一半是蓝色液体,而另一半则是红色液体,因为螺旋挡板的存在,它们彼此在这水枪内反复“纠缠”,却又始终隔着一层薄板无法相见。   在这个水枪末端,分别连着两根软管,这两根软管则分别通向背在他背上的一个密封罐内。   他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枪口”则在仿佛无规律的随意摆动着。   而就在他“枪口”所指的方向,正有三个人围在一起,低头认真捣鼓着一锅仿佛火锅底料的玩意儿。   只见在他们身前的操作台上,用十一根木材达成一个仿佛火焰燃烧的篝火形状,而就在这十一根木材搭出来的“火巢”之内,真有一团蓝白色的火焰在静静的燃烧。   奇特的地方在于,这团蓝白色的火焰并没有直接与十一根木材接触,中间隔着超过巴掌宽的距离。   这是一个诞生年代不可考,但却为所有大学者所公认的最早的、最有价值、影响极其深远的最伟大超凡公式之一。   这个超凡公式有着非常玄奥的内涵,但也可以用非常通俗简练的方式表达:   【木材】+【空气】=【火焰】。   由此,可以诞生一系列一级衍生公式:   比如,【干燥的木材】+【流动的空气】=【旺盛的火焰】   又比如【潮湿的木材】+【潮湿的空气】=【有毒的黑烟】   由此,在木材或者空气上继续挖掘深入,还可以得到不同性质、不同温度的火焰之类。   当然,只有公式还不成,要想超凡公式生效,不同的公式还必须与不同的仪式仪轨相结合,这就像是被分成两份的虎符,必须碰在一起严丝合缝,超凡之力才会从中诞生。   公式很容易接触到,甚至,各个学派为了扩大自家的影响力,会主动的、想尽一切办法尽量扩散自家的超凡公式,比如【木材】+【空气】=【火焰】这个超凡公式,就已经是这个世界深入每一个人理念之中的常识,哪怕一个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哪怕他不懂得具体的仪式仪轨,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这也是所有能被评为“伟大超凡公式”的核心前提,会让人下意识的将之当成一种常识,一种理所当然,都不会让人感觉神奇——因为本来就是如此。   对任何一个超凡学派来说,将自家某个超凡公式推送到这个高度,让学派因之成为伟大学派,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最核心的驱动力。   在这蓝白火焰上方,支着一口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锅,按照常理,蓝白火焰的温度远超赤红的火焰,可此刻,这大半锅“火锅底料”只是咕嘟嘟微微沸腾,就连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三人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口锅,而姜泰则端着水枪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口锅和这三个人。   这三人中,一个男子,两个女子,男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两女子中则有一个与他相当,而另一个则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   中年男子仔细端详了火锅底料一阵,忽然道:“月光草根茎七十七根!”   那位少女赶紧从身后一排密密麻麻的抽屉中找到标注有月光草的抽屉,里面不仅有月光草的根茎,还有月光草的叶子,月光草的花蕊,月光草的籽实。   她赶紧从月光草根茎中抓出七十七根。   至于为何需要月光草根茎,而且还指定七十七根,难道不能是七十六或者七十八根吗?除了端着水枪的姜泰心中这般抬杠的嘀咕,这个世界的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去想,若真有学生敢在这样的场合这样问,一定会被他的老师活活抽死。   这就像是在蓝星世界的数学课堂上,老师明明白白写着1+1=2,你却偏要去问“为什么不能等于三或者等于一,为什么就偏要等于二?”   男子接过少女递来的七十七根月光草根茎,在手中拢了拢,然后搓了搓,最后凑在嘴前向里面吹了一口气,嘴唇蠕动,无声念诵了几句外人听不明白的词句,这才一股脑将它们全扔进了锅里。   然后,本来沸腾烈度就很微弱的“火锅底料”就像按下了降温按钮,沸腾的烈度和频次又有了一次明显的降低。   可下方的蓝白火焰并没有丝毫减弱。   看着这变化,男子非常高兴,看向旁边那位女子,脸上甚至有种掩不住的得意,道:“师妹,怎么样?”   女子闻言,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火锅底料”的变化,随着七十七根月光草根茎投入其中,将其色泽、沸腾烈度、频次变化等全都熟记于心。   直到“火锅底料”再次恢复稳定的状态,她依然如此,就当大家都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轻声道:“青金矿三枚,一枚八斤八两,一枚四斤四两,一枚二斤二两。”   少女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拉开青金矿的抽屉,里面躺着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青金矿,可没有一块重量与老师需求完全吻合的,不过,她的眼光也非常毒辣,只是大略一瞥,便选中了其中与之最接近的三枚,一枚九斤,与八斤八两差二两,一枚四斤五两,与四斤四两差一两,一枚更是二斤二两五,与老师所需只差了半两。   她开始用专门的工具处理起来,她当然无法做到绝对精准,事实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但只要能够将误差控制在千分之一以内,就不会有多大影响,而她却能够将误差控制在万分之一以内,远超寻常学子的水准,已经可以参与更高层次的研究。   她也是凭着这手绝活得以参加这次实验,哪怕只是一个打下手的角色,这也是其他学子打破头也无法获得的资格。   她在那专心的处理着材料,远处的姜泰端着水枪,心中则控制不住吐槽的欲望,哪怕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两年,甚至成功进入这所学派,他自认为已经比较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转的逻辑,可每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会觉得,这个世界有病。   比如,眼前这一幕,以他的思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严格规定三块青金石的重量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只需要简单心算一下,8.8+4.4+2.2=15.4,按照他的理解,只需要最终分量是十五斤四两,那么,到底是一块还是一百块应该都没有任何影响才对。   若真有影响,那也应该是不同青金石内的具体含量不同、成分不同,他可是非常清楚,这些青金石的产地来源并不一致,若以他认知中那一套知识来分析,那么,这些青金石的具体成分差别应该非常大,杂质会很多,就这么不经提炼一股脑的扔进去,发生任何预料外的情况都不奇怪。   可惜,这个世界就是按照他无法真心认同,觉得有病这套逻辑运转的。   所以,每次听到老师一脸严肃的站在讲台上,告诉大家“要想成为真正的专家学者,必须拿出最严谨、最认真的态度,尤其是我们学派,逻辑非常严密,容不得丝毫差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任何一个最细微的错误,最终都会酿成你根本无法预知的错误结果”,或者其他类似的话,他心中就有成千上万吨的槽不知道该往何处吐。   可惜,任他心中如此觉得,他也知道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个最朴素的道理,要想在这个世界崛起,要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专家学者”,他就必须认同这个有病的世界的运行逻辑,便是心中不认同,行动上也必须认同。   少女很快便处理好了三块青金石,小心的将它们全部交到老师的手上,她老师拿在手上掂了掂,准确的估量出误差甚至小于万分之一,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将八斤八两那块青金石放在最下面,将四斤四两那一块搁在它上面,然后又将二斤二两那一块搁在四斤四两那块上面,使得三块青金石叠成了一个简单的石罗汉。   姜泰举着水枪瞄准“火锅底料”,心中又忍不住吐槽:“您这是表演三石成磊吗?”   然后,她捧着它们凑在唇边,张开嘴,吐气如兰,如中年男子之前所做那般,往手中三块青金石吹了一口气,同时嘴中轻声念念有词,念诵着无人可知的词句。   然后,她将三块青金石投了进去。   随着三块青金石的投入,原本就有大半锅的“火锅底料”再次上升了几个刻度,眼看着距离锅沿也不远了,而三块比铁还要沉重的青金石则在里面轻轻翻腾,一边翻腾一边迅速的融化。   当它们完全融化,原本还有所沸腾的一锅底料,忽然一点点平息了下来,甚至,一锅液态物开始缓缓凝固。   看着这种变化,中年男子一脸不可思议,一会儿低头看锅,一会儿扭头看身旁的师妹,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女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眼前这一幕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反倒是旁边的少女一副与有荣焉,忍不住兴奋握拳,始终沉默的她甚至忍不住开口道:“老师,成了,真的成了!”   中年男子则是抿着嘴,看着锅中变化。   随着整锅“底料”彻底凝固,状态再次稳定下来,他把手伸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两女脸上没什么变化,倒是姜泰控制不住眼皮狂跳,他真的很想说,老师,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莽,用手去是温度,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就是您要求的严谨认真吗?   但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端着水枪的双手稍稍调整了一下,确保枪口始终处在最佳的瞄准位。   男子的手并没有真个贴上去,而是距离凝固表面有大概两公分的距离,就感觉到了明显的热力,他想了想,对身旁女子道:“师妹,热力并没有被完全锁住,依然在外泄,所以,我认为还有继续优化的可能。”   女子秀美微微皱了皱,迟疑道:“师兄,你确信?”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这话力度不够,加重语气道:“师兄,做到现在这程度,已是我的能力极限了,我希望你也不要逞能,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中年男子挺了挺胸道:“我可没有逞能!”   说到这里,他扭头对少女道:   “木若,给我取一碗去年下的第一场无根雨水,用金碗装;   然后再取一碗去年最后一场无根雨水,用银碗装;   然后再取一碗去年最热时候从深井取出之水,用石碗装;   最后再取一碗去年最冷时候从深井取出之水,用木碗装。”   好复杂。   少女第一次居然没有完全听清楚,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师伯,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中年男子于是把要求再提了一遍,少女于是行动起来,第一步,找碗。   居然还真被她找到了这样四个碗,金碗,银碗,石碗,木碗,可是,它们不仅形状各异,就连大小也都不一样。   少女抱着四个碗过来,看了看要不了几个刻度就会满溢的锅子,又看了看四个碗,对中年男子道:“师伯,这些碗似乎有点大,四碗水倒下去这口锅应该装不下。”   “那就去换四个小的。”中年男子道。   旁边依然保持端枪姿态的姜泰感觉好有道理,既然大碗装不下,那就换小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老师说出的那些条件充满了“莫名其妙”,甚至连碗的大小都可以灵活变化,可在这一刻,他却有种欣慰。   至少,这四个碗太大,装的水这口锅容不下,需要换四个更小的才成,这个道理他是认同的,第一次找到了共鸣的感觉。   然后,少女开始找水。   找了一圈,才道:“师伯,您说的这四种水,我只找到了两种。”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道:“去旁边实验室借点。”   “嗯。”少女应了一声,小跑着从姜泰身边经过,经过姜泰的时候,还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第四一零章 玄命学派   少女跑出了房间,只是听着她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姜泰就脑补出了她为了凑齐师伯所需这几样材料从这个实验室跑到那个实验室,一会儿跑去楼上,一会儿又跑去楼下。   老师与师叔两人则都是认真而专注的盯着面前锅中之物,陷入沉思。   姜泰见此,感觉自己继续这么端着水枪很傻,而且,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动作,还得全神贯注,非常消耗心力,于是,抱枪的双手缓缓下方,想要借机缓解一下。   可不曾想,仿佛陷入沉思之中的中年男子也就是他的老师忽地皱起了眉头,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责备之意的道:   “怎么回事,忘了我跟交代的了?实验室安全守则忘了?   不要看我们闲就以为自己也要跟着闲,只要实验未曾结束,哪怕是看上去多么安全寻常的实验,你都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   普通学生我不会这样去要求他们,可你既然想要做我的亲传,我就会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你也必须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   你既然想入我门,那就不要忘了我们学派的理念和宗旨……”   早在他刚开口训斥的时候,姜泰就已经再次抬起双手,用水枪稳稳的瞄准他们,至于老师的训斥,当然是老老实实的受着,一个字也没想反驳。   当少女楼上楼下转了好大一圈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木托盘、一步一步的走进房间。   而在她进入房间后,中年男子如刀子一般的言词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少女的神色绷得更紧了,双手稳稳端着托盘的她做了个挺胸抬头的动作,以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严肃庄重。在走过保持端枪姿势的姜泰身旁时,也是目不斜视。   托盘中放着四个小碗,金碗、银碗、石碗、木碗,每个碗中都装满了水,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四碗水有着极轻微的、很有规律的涟漪泛起,但却没有丝毫溢出碗外。   当她走到二人身旁停步立定,开口说话,也都是轻手轻脚、轻声细语。   “师伯,材料都准备好了。”   中年男子这才停止了对姜泰的训斥,最后却不忘按照惯例以“别人家的孩子”作为收尾:“你看看木若,再看看你……哎,你要是有她一半乖巧懂事,我都心满意足了!”   姜泰依然保持稳定的端枪瞄准姿态,心中一片平静,早已无槽可吐。   中年男子终于止了话头,左手端金碗,右手端银碗,看了看另外两只碗,对旁边女子道:“师妹,搭把手。”   说着还稍微调整了一下双手端碗的姿态,以便在稳稳端着金银两碗的同时,双手腕掌部位依然有足够的平整空间。   女子端着石碗和木碗轻轻放在了他左右腕掌之间。   手端四碗、每只碗还都盛满了水,没有丝毫外溢,显出他高超的端水天赋。   中年男子的神色非常认真,盯着四个碗看了一阵,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颊鼓掌如练蛤蟆功,然后,嘴唇遥遥对这四个碗的方向虚空划了一圈,脑袋随着一起转圈、一起吐气。   虽然姜泰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这时候依然忍不住眼皮狂跳了几下,实在是这个画面有些辣眼睛,更让他感觉违和的是,不仅当事人本人严肃郑重、没有丝毫滑稽之象,旁观的另外两人,师叔是一脸郑重,师妹认真之中还带着崇敬期待,就像是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萌新看大佬秀神操作一样,一双眼睛似乎都要变成星星。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深刻的意识到“我们不一样”,自己是个“异乡异客”这个事实。   而且,他必须公允的说一句,这个学派的画风虽然与自己的审美依然有着很大的不同,可这已经是他接触范围内最与自己契合的一家学派了。   在这个世界,每个学派都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仪式仪轨。   同一个超凡公式,用不同学派的仪式仪轨,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还是以【木材】+【空气】=【火焰】这个“火焰公式”为例,用这个学派的仪式仪轨的最终效果可能是火焰温度更高,另一种仪式仪轨的效果则可能是火焰温度更加集中,或者燃烧更持久,温度更可控等等不同的特点。   而这些仪式仪轨的呈现形式,也各种各样,可以是引吭高歌一曲,也可以是来一段动次打次的无敌劲舞,甚至可以是生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乃至活物,或者做些自我鞭挞自残自白自渎等奇奇怪怪看上去毫无逻辑仿佛发神经一样的操作……   所以,与这些奇奇奇怪的仪式仪轨相比,自己千挑万选才相中的【玄命学派】,真的是非常含蓄、最让他能够接收,心理上没有排斥的一家了。   虽然要完成仪式仪轨的前置准备依然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但这些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暗戳戳的事先做好,然后,只需要在启动一个个超凡公式之前,对那些材料吐一口气,念诵一些特殊词句就可以搞定。   而其效果也很简单,正向增益,负向减益。   若是完全掌握的超凡公式,因这一口气会有更好的表现。   若是只有七八成把握的,因这一口气会变成十成把握。   若是只有一点点把握的,因这一口气可能就有三四成,甚至五六成的把握。   而若是某些掌握并不熟练,有很大几率失败,且会造成严重后果的,譬如爆炸,因这一口气,失败的几率会有所下降,即便爆炸,其威力也会有所削弱。   这一切,都是因为吹的这一口气。   这口气就是玄命学派真正的根基,玄命学派最大的野心,就是想要将这口气升华完善成为超凡公式,这个超凡公式的名字都已经提前拟定好了,就是“玄命公式”,而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将之升华成为伟大公式,玄命学派随之一起成为伟大学派,那玄命学派的所有师生便是梦里也能笑出猪叫声。   当然,就现目前而言,这一切对于玄命学派来说,连梦想都不是,只能称之为幻想。   中年男子分别对四个碗吐出一口浓气后,嘴唇快速蠕动念诵,然后,就要将材料投入锅中。   旁边一直认真沉思的女子忽地提醒道:“师兄,要不……您再想想?”   中年男子暂时停止了动作,扭头皱眉问道:“师妹,你有什么要说?”   女子想了想,方才开口道:   “我刚才心中预演了几遍,您的这个思路确实有其可取之处,可是,任我如何做,成功率都没超过一成,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而且,后果非常严重!”   说到这,她顿了顿才道:“咱们自家人关门做实验,又不是生死擂台,不用这么拼的。”   可她却不知道,因为她这最后一句话,让本来想要借坡下驴的中年男子心中一股火焰腾地激发起来,反而坚定了他冒险一试的勇气。   只听他淡淡的道:“师妹,咱们入学第一课老师就告诉我们,心推预演永远不能代替实证,有多少伟大公式在验证之前,人们心推预演的结果成功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最后,他一脸坚定道:“所以,哪怕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可只要方向思路有可取之处,我认为都值得一试……而无论结果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坦然接受!”   说罢,他不再犹豫,双手同时一扬一抖,将十指抓住的两个碗,两个腕掌托住的两个碗同时抛出,同时扔进锅中。   直到这时,姜泰才恍然,金银石木石碗,不仅是用来装不同的水,它们本身也是材料的一部分。   随着四个碗连着四碗水一起投入锅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锅中材料已经凝结成为固体,只是还在向外散发着高温高热,但确确实实已经变成了固体。   可随着四个碗和四碗水一起投入,既没有发生水的溅射,也没有发生碰撞碎裂这些事情,四个碗和四碗水像是投入液体之中,还是那种“包容性”特别强的,将一切声响动静全都一起吸纳。   原本的固态变成一种非常粘稠的液态,像是搅拌均匀,半干不稀的芝麻糊。   其在锅中缓缓流动,然后,一层肉眼可见的、仿佛水晶、仿佛霜冰的透明光滑覆膜出现在其表面,迅速弥漫开来,将整口锅都覆盖,自然也将其内部缓慢流动的粘稠流质封锁在内。   而随着这层覆膜的出现,粘稠流质的流动也变得越来越缓慢,表面温度也迅速降低到常温以下,手摸上去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些冰凉。   少女就非常大胆的伸手上去摸了摸,她的老师和师伯却仿佛眼瞎一样,没有提醒她安全不安全,任由她伸手在表面摸来摸去。   抹了好一阵,她才惊喜的道:“成了?老师,师伯真的成功!热力被完美的封锁在了里面!”   可另外两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看着那依然在缓缓流动的粘稠流质,都没有说话。   少女也敢再说什么,也瞪大眼睛看着锅中变化。   整个实验室变得安静起来。   某一刹那,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声音并不是太大,此刻却如同惊雷般刺入每个人耳中。   只见那层覆膜忽地裂开一道细微裂缝,有丝丝缕缕蓝白的焰光从中升腾而出。   下一刻,就在几双心惊胆战的目光下,覆膜层接连响起一连串碎裂脆响,原本完整一体的晶莹覆膜瞬间四分五裂,就像是从十米高空平着摔在地上的玻璃。   而每一个裂缝处,便有丝丝缕缕蓝白焰光从中喷射而出,带着剧烈的高温和几乎能把人眼睛灼瞎的强光。   当覆膜迅速破碎到稀碎不堪的程度时,锅中蓝白焰光已经连接成为一个整体,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圆,仿佛要从锅中升腾而起。   看上去像是一颗正在迅速成长的蓝白太阳,其形体甚至已经超越了那口锅的直径大小。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不加控制,这玩意儿很快就会发育到下一步——嘭的一下,积蓄已久的高温热力会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到时候,整个实验室将被轰成废墟。   而要想阻止其发生,也非常简单,将这颗蓝白“太阳”扼杀在摇篮中,掐断它发育到绽放那一步的可能性。   中年男子就要扭头提醒,就见一束红蓝相间的水线准确射到蓝白太阳的表面。   这种红蓝相间的液体刚与蓝白小太阳接触,就迅速化成水汽从蓝白小太阳表面升腾而起,然后这些水汽刚一脱离蓝白小太阳,在空气中完成深度结合,就迅速化作点点晶莹冰屑,纷纷扬扬洒落,将蓝白小太阳裹在里面,让这颗刚诞生的蓝白小太阳体验到什么叫做全球冰河纪。   而射出这条红蓝水线,准确射在蓝白小太阳上确切的点上,造成如此奇观者,当然是从头到尾全程打酱油,直到最后这一刻赶来救场的姜泰。   姜泰一脸平静,也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的端枪射水。   万万没想到,我天箭姜泰那早已刻在心灵中的精准天赋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作用是这个。   也正是凭着这项天赋,他才得以高分进入玄命学派,并在第一学年就获得这样的资格。   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苦熬呢。   因为他的及时反应,让蓝白小太阳不仅没有继续发育,反而开始一点点萎缩。   可那些原本被封锁的高温高热并没有完全被他手中这特质灭火剂消弭,迅速向外界释放,实验室的温度正在缓缓上升。   中年男子先是将实验室的所有窗户全部大开,加速房间散热,然后将锅下那团还在燃烧的火焰熄灭,而随着火焰熄灭,那堆簇在一起的木材从上到下,从第一根开始,迅速由木材转变成为灰烬。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总共十一根木材,最终有七根半化作灰烬,而另外三根半则完好无损,就像还没有使用过一样,就连那剩下的半根,灰烬与无损之间的截面,也断得整整齐齐。 第四一一章 如何最快毁灭一个学派   中年男子在做完这些处置之后,见锅中那枚蓝色小太阳已经萎缩到了极小的程度,实验失败,无法继续,他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便对还在射着水枪的姜泰道:   “后面的收尾就交给你了,这次实验还是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启发,我需要去整理下。”   说罢,他又转身对旁边的女子道:“师妹,跟我一起吧,咱们一起探讨探讨。”   “嗯。”女子轻声应了一下,两人便一起出了房间。   她在出去之前,还对旁边的少女木若道:“今天没什么事了,你自由安排吧。”   少女木若一脸欣喜的应道:“好的老师。”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实验室中仅剩姜泰与她两个人,她立刻感觉身周的空气都变得轻快清新了不少,虽然无论是老师还是师伯待她都非常好,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轻松,依然感觉压力山大,她甚至觉得,自己内心感受到的压力远比常常被师伯骂个狗血淋头的姜师兄更大。   他们信任的将配材的权力交给了自己,这固然是对她能力的肯定,可这么大的权柄交在她手上,她又怎能不感受到压力呢,每一次进行配材的时候,她都非常紧张,生怕因为自己的问题而造成实验结果的错误,而这样的事情,只要出现一次……不,一次都不能够出现!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果断将这念头掐灭,那样的后果,她也不敢去设想,她只会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样的失误,一次也不能够出现,一次也不能!   此刻看他们离开,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今天额外获得一些自由支配的时间都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能够让她紧绷的都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心绪稍微缓一缓,放松放松。   她看了看还在端枪灭火的姜师兄,没有打扰他,开始收拾整理实验室其他区域,将很多使用后凌乱摆放的物品按照实验室规则归还原位,检查各种材料的保存情况,保存不妥的重新整理,材料不多甚至已经使用完了的则进行补充添加,还要擦洗操作台,打扫地面卫生……真要去找,琐碎的事情也多得很。   当萎缩到极致的蓝色小太阳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迅速衰变成为深红色,然后又在一阵晃动之后,如同风中火烛彻底熄灭,姜泰也终于停止了水枪喷射。   放下水枪,甩动着因长时间保持水平端枪姿态而酸疼至极的双臂,扭头看去,一个娇俏的少女正蹲在角落里用小刮板清理着墙角顽固的污渍,因为蹲姿的关系,原本修长纤细的双腿折叠挤压,因为用刮板时需要用力,紧绷的臀部起到了助力的作用,仿佛一柄肉锤,一起一落的与脚后跟撞在一起。   见到这样一幕,虽然没有任何色欲之念,姜泰也忍不住莞尔,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刚才实验中的些许不快早被他抛之脑后。   出于一种玄妙的直觉,少女木若抬起头来,正好与姜泰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心中升起一股羞赧,赶紧将清理出来的顽固污渍扫掉,将所有清理工具归位,对姜泰道:“姜师兄,都做完了?”   姜泰点了点头,又看向身前操作台上残留的一些物品,道:“马上就完了。”   实验室的钥匙木若身上有一把,他以为木若一直留在现在是在等他这里结束了好关门离开。   在知道这个世界的命名风格与炎夏并没有太多差别后,姜泰在此界创生之后并没有另外起名,还是叫姜泰。   木若三两步跑到他身边,将操作台上残留的灰烬小心的清进垃圾桶中,手在那口锅的边沿一番操作,这口锅忽然从边沿处开始收缩,最后,变成了一枚方方正正的立方体。   而那一锅由不知道多少珍贵材料烧出来的废料,整体颜色呈深绿色,细微处又有颜色不已的细纹,而有的地方颜色偏深看上去已是黑色,有的地方颜色偏浅是寻常的绿色,而且,质地看上去也非常不错,内外均匀通透,没有气泡气孔,看上去,其质感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宝石——虽然颜色有些奇怪,而且还是人工的。   木若看着这块巨大的“废料”,还有旁边那三根半剩余的木材,扭头看向姜泰,欣喜道:“姜师兄,想不到咱们这次还要发一笔小财!”   “发财?”姜泰听她这意思,又看向操作台上那块“废料”和三根半木材,已大略想明白了她意中所指,却还是有些不敢确信的道:“不是说实验室的一切我们都不能随便处置吗?”   这种实验室内的东西,从设备到材料,都非常昂贵,用老师的话说,“这里很多东西便是把你们卖了也不见得能买到,所以,进实验室的第一准则就是,管住手!在这方面,我们的态度是零容忍!”   见姜泰严肃的神色,木若却是俏皮的嘻嘻笑道:“姜师兄,你真是太死板了。”   说着她伸出纤手食指,指着桌面上的东西,问:“你说它们是啥?”   姜泰当然知道它们是啥,但却明白少女这时候想要表达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便装傻附和问:“是啥?”   “都是垃圾废料!”说完,似乎还嫌自己这话的分量还不够,又轻轻颔首道:“是需要被打扫进垃圾桶中的废料!”   她手指移动,指向那块巨大的实验废料,道:“它确实可以作为独特的宝石原材,甚至因为是咱们学院所出,还有不小的附加价值,若有懂得经营运作之人操弄,也未尝不能冠个超凡宝石的头衔……可是,你认为在老师和师伯的眼中,这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吗?”   姜泰轻轻点了点头,却道:“可这三根红杉精华总不可能也当废品处理了吧?它们可都一点精华都没有泄露!”   这几根木材,看似木材,也确实是木材,可却不是寻常的木材。   其乃是以特殊的合成公式,将至少上百根高品质红杉之木中蕴藏的燃素提炼合并到一起,这样一根红杉精华,不仅蕴藏着巨量的燃素精华,可以持久的燃烧,还能够稳定提供远超寻常木材的高温高热,乃是任何一个实验室都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消耗量巨大,其价值对他们这些刚入学、还在学徒阶段攀爬的萌新们来说,非常非常巨大,就像高品质灵珠对刚入门的炎夏修行者一样难以抵挡。   这样贵重的材料,让他们两个学徒私下偷偷分了?   怎么想姜泰都觉得不妥。   少女木若闻言,却是摇头轻笑,在姜泰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   “姜师兄与我一起入学,一起成为亲传,不过,没有与库管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难怪会这么想。”   “富含燃素精华的木材乃是任何一个学派需求最大的耗材之一,不仅有稳定的渠道来源,还得有非常妥善的储备与保存制度。”   说着她问出一个问题:“那么,姜师兄认为,这种保存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姜泰仔细想了想,道:“燃素非常不稳定,很容易就能自发形成火焰公式的前置条件……这也算是伟大公式的一个弊端吧,哪怕缺乏仪式仪轨,也很容易自动触发。”   木若颔首道:   “确实,而且,因为燃素不稳定,还带来另一个弊端,那就是原本在入库之时对每根燃素精华的标准定量就会因为中间环节的增多而变得不可控起来。   咱们学派对燃素精华的日常消耗非常大,因其相较于其他材料在保存上的难度,若分散到各个实验室存放会有诸多不便,既有安全隐患,也有材料质量变得不可控,于是建立了专门的库管仓库,以最专业的方式进行储备存放。   每次在每个实验室有使用需求的时候,提前按需申请提取。   按照严格的库管规定,没有使用完的燃素精华确实需要重新入库,毕竟这是学派资源,连老师他们都不能任意处置,只能实验使用,更别说咱们这些学员了。”   说到这里,她指着三根没有任何使用迹象的红杉精华,笑道:   “这已经烧掉的半截就不说了,只能当废品处理,当然,在我们眼中,其中还有一半燃素精华未用,不是废品……就说这三根,按照规定确实应该入库,可你知道你若真这么做,会面临什么后果吗?”   姜泰也好奇起来,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木若没有立刻说后果,而是嘴角含笑的介绍道:   “按照规定,出库之后的燃素精华要想重新入库,哪怕只有一根,也是必须提供完整而精确的鉴定报告的,其中鉴定的项目包括,燃素精华的成分、浓度、衰变频率等一切详实的数据,然后对比这些数据是否与出库之时同批次其他材料一样。   若是一样,那算你运气好到爆。   大概率是不一样的,这么折腾一番,燃素精华本来就不稳定,有个千分之一的出入很正常。   可是,按照库管制度,因这误差的存在,使得这批返库的材料已经不能再与原批次待一起了,必须单独制定一套专门的养护策略,单独存放,哪怕只有一根!   而且,你可以试想一下,咱们实验室按需申请,为了确保实验的精确可控,申请的燃素精华必然都是同批次同品类的,谁脑子进水才会把那些一根两根零散存放的凑一堆来烧。   所以,这些重新入库的燃素精华百分之百是不可能再次被利用起来的,最终的命运,还是会在一次次清库之后被集中起来进行销毁。”   随着木若的述说,饶是以姜泰的稳重心性,都忍不住背脊发寒。   木若伸出手掌,弯下食指,道:   “首先,师伯需要自己掏腰包拿着这三根红杉精华去足够权威的鉴定机构出具鉴定报告,然后说明为什么申请量会超标,是否实验设计有问题,是否存在实验不合理就强行上马的情况,是否存在浪费?   然后,库管中心必须针对这三根燃素精华出具单独的养护流程,建立完善的养护制度,因为库管仓库位置早已定死,几乎没有额外的多余空间,所以,为了这三根燃素精华,有很大可能会单独另建一个仓库。   所以,这又牵扯到学派的财务、人事……而最终,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能方方面面都会被这三根燃素精华惊动。”   “别说了,别说了!”姜泰此刻早已听得汗流浃背。   木若笑眯眯的道:“库管中心那里有这么一个笑话,说你若是想要摧毁一个学派,不是去打击他的理念,也不用证明自己比对方优越,最简单的方法,只需要连续多次将用剩下的燃素精华返库就可以了,不需要额外动手,他自己就会从内部崩溃,若是还没有崩溃,也不要急,那只是返库的次数还不够多而已,再返一两次就可以了。”   姜泰心想,我要真傻乎乎的拿着这三根红杉精华去入库,能活着走到仓库门口吗?   他把这个笑话做了个变换,“要是嫌在这个世界活得腻了,那就拿着燃素精华去返库吧。”   而很显然,他还没有活腻,这个世界的历程才刚刚开始,新鲜得很呢。   他对木若道:“我不参言了,你来处置。”   再看这三根半红杉精华,就是个烫手山芋啊。   一时间,他甚至想不出妥善的处置方法。   木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很简单啊,咱们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把钱分了,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姜泰闻言,也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道:“这就解决了?”   木若道:“不然呢?……你也不要以为这样做会惹师伯他们不高兴,咱们真的给他们扫干净了首尾,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姜泰想到刚才老师离开前的交代,心中恍然,原来,早在一开始老师就交代清楚了啊。   哎,我这榆木脑袋。 第四一二章 矗立云端   木若找了个有盖的藤编提篮,双手用劲将那一整块废料捧入其中,最终还感慨道:“好沉呀!比我想的沉多了!”   将废料放进提篮后还甩了甩手,然后才将三根半红杉精华也放在里面,就要伸手去提藤篮,姜泰赶紧伸出了手,道:“我来我来。”   木若双手轻拍,似在拍去掌上沾到的尘土,一边满意的点头,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灿烂了。   她伸手一挥,道:“走,咱们这就去把最后的首尾处理干净。”   她在前领路,姜泰提着藤篮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外,是一个高足有六七米,宽却只有一米多不到两米的弧形廊道,走在这样的廊道中,墙壁上呈梅花型分布着一个个气孔,明亮的光线从里面照射进来,将廊道照得明亮却又不过分敞亮。   走在其中,会让人心生一股肃穆又略显压抑的氛围,哪怕是心性偏外向开朗的学生,进入这里心态也会自然而然的进行调整。   两人沿着弧形廊道走了一段距离,就是一个弧形向下呈螺旋线型的阶梯,沿着阶梯下行,中途经过两层楼,迎面遇见几位正在爬楼的老师,木若都会很乖巧的提前让到一边,脆生生的问候道:“老师好。”   对这些人姜泰连眼熟都算不上,他相信他们对他也是如此,若是只他一人,随意走过去就好,可现在同行的师妹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他也只能闷墩墩的站在木若身后一同问候避让。   好不容易走出高塔,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见她径往中间的主道走,姜泰直接往右边拐了个弯,走向了旁边一条小径,道:“走这边。”   木若有些惊讶,却也欣然答应。   从外面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乃是一座耸立的高塔建筑,塔体是圆形,越往高处塔身缓缓向内收敛,整体看去就像是一根直插高天的尖针。   而这样的“尖针”形建筑,周围非常多,形成了一片独特的“针林”。   而原本木若想走的主道乃是连接所有高塔建筑的主道,往来的基本都是老师,要不然就是师兄学长,姜泰可受不了不管认识不认识,见着一个就问候一个的做派,干脆避开走外侧小径,何况,这小径本来就有景观步道的作用,周围环境清幽颇具匠心。   两人顺着小径往前走,针形塔林群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姜泰感觉身心都轻快不少。   忽然,木若上前挽住了他没有提藤篮的另一只手。   “干什么?”姜泰好奇的扭头看她。   木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师兄,我其实有点恐高,其他地方也还罢了,和实地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可前面那个吊桥我一个人实在有些不敢过,走在上面我的脚不受控制的就软了,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凭空抽走了一样。”   说到这里,她可怜兮兮的仰头看着他,双手更是用力环了环,似乎想要抱得更紧些。   “那……待会儿就让我带着你走吧。”姜泰无奈。   没一会儿,他俩就走到了木若所说的吊桥位置。   一道可供数人并行的长索吊桥孤零零的悬在两崖之间。   在吊桥中段,也是吊桥缓缓弧线垂落最低那一段,有淡淡的云雾将吊桥笼罩,再加上有风在两崖之间吹过,使得吊桥在水平方向上也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被吹成了一条晃悠悠的弧线,看到这一幕,姜泰倒是很淡定,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却陡然发觉右臂一沉,木若整个人都挂在了自己身上,一张小脸也已变得白森森的。   姜泰也就不再顾忌,干脆一手环住她的纤腰,将她夹在腋下,大步上了吊桥,还一边道:“木若师妹,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恐高这毛病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克服的。”   “我……我知道。”木若应道,因为过于心慌声音有些缠斗,牙齿打架。   姜泰没再说话,而是一步步缓缓走在吊桥上,眼神好奇的四处张望。   在不能自个飞起来的情况下,也唯有在此处才最能看清玄命学派建在一朵朵白云之上的事实。   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吊桥连接的两崖的立面剖图,最下面是厚度超过十米的白色云层,而越往下,白色云层越淡,越往上,也就是越接近“地面”,白色云层越浓,最上面那层白云,质地已经浓密得宛如实质的白色土壤,也可称之为云壤。   云壤之上,是大概有六七十公分厚的肥沃土壤层,再上面,则是生机勃勃、葱茏翠绿的树木花草。   这个吊桥连接的并不是两朵云,只是因为边缘处不规则,在此处更是形成了一道很长的缺口,只有中段主道周围连在一起,因为这种情况,这朵白云自动分成了两大块区域,他们刚才所在的教学区与他们正在前往的生活区。   玄命学派身为一个有着问鼎伟大学派野心的强力学派,根基远不止这一朵云,而是一片浩大的云朵群。   姜泰永远都记得,几个月前自己与其他新人乘坐一艘仿佛随时都要散架、构造极不合理的木质飞船接近这片天区,远远看到那一朵朵白云之上露出一个个高耸巍峨的尖塔的震撼。   那些尖塔像是戴在一朵朵白云之上的王冠,又像是一柄柄刺向苍穹的枪尖。   虽然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大多学派都喜欢远离尘世,驻在云朵之上,但这依然无法抵消第一次亲眼看到的震撼。   而据他所知,这些云朵之所以如此超凡,乃是借助了另一个伟大超凡公式【云公式】的缘故,其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一点不输于【火焰公式】。   也是那时,他才真正理解伟大公式对此界的意义,那是能将一些明明不可思议的超凡之举化为常识的伟力。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真正正视了这个世界,即便见着那些冲击他理念认知的现象,他也只会心中调侃式的吐槽,而不是下意识自带优越感的“指点江山”。   当时,作为新人的他们刚踏上这朵云地就被郑重告诫,他们每个新人有五年的学习适应期,最后只有最优秀的那一批会被留下,其他人都会被放回,对他们来说,这很可能也是他们一生唯一一次能够这么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机会。   而在此期间,在这五年之内,每个新人都是不能离开的。   姜泰只能沉下心来学习,而隔三差五,他总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这里走一走,所以,这个让木若心惊胆战的吊桥在他走来却也平常。   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挟着木若一起踏在了对面云地之上。   “好了,过来了。”他轻声道。   挟着木若的右臂向下放了放,想要将她放下去。   却见她依然双手紧挂在他身上,双目紧闭。   他不由得又抖了抖手,提醒道:“喂,睡着了吗?”   木若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双眼先是只睁开一条缝,小心的窥探周围,发现安全之后,双眼这才一点点完全睁开。   原本被抽走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全部回归,脚也不软了,她松开挂在姜泰身上的双手,双脚落地,还煞有介事的顿了顿、踩了踩,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生活区同样是个很大的区域,所有还处在学徒阶段的学员都住在这里,还有部分只有初级学者水准的教员和部分职员,他们充当着生活辅导员和其他一些类似NPC一样的角色,维护着整个生活区的基本秩序。   但总体而言,只要不是影响太大的群体事件,或者是非常恶劣的,有可能导致重度伤残乃至死亡的事件,一般的小打小闹老师都不会出面,这也导致生活区的氛围非常自由。   刚来的新人,呆了两三年,甚至四五年的老人,长时间生活在这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具体而微的小社会。   主要有食宿区域,休闲娱乐区域。   原本在姜泰腋下瑟缩如鹌鹑的木若这时候却如同老大姐般对姜泰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   “这个夹在食宿区域休闲娱乐区之间的陋巷是自发形成的……什么时候的形成的?   呃,我也不知道,师兄以后有暇可以去打听一下,不过,这不重要!”   说着她挥了挥手臂,瞪了忽然出声打岔的姜泰一眼,似乎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有些不满,又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道:   “按理来说,能在陋巷支摊营业的,口碑都非常不错,加上这里毕竟不是真正的无法之地,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所以,基本安全也是有保障的。   可是,咱们都是新人,老人欺负新人这也是传统了,只要逮着机会,都想在咱们身上薅一把。   再加上咱们这一年还未过半就被老师选中成为亲传,相当于保送晋级,那些很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遴选中落选的学长看我们是个什么心情,我想不用我说您也应该理解,便是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有机会狠狠的薅咱们一把他们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木若边走边说,眼珠转动,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不过,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特别是今年就已经到了第五个年头,去留在两可之间的学长们。   要想留下来,有很多硬性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独立完成一个全新的实验设计并验证成功晋级成为初级学者。   有人早就做过总结,咱们这些人既然能够被学派选中来此深造,至少说明在智商和其他方面都不存在明显缺陷,只要够拼够努力,都是有机会通过遴选的。   可这里有一个关键,努力指的是有意义的努力,而不是瞎忙活,多做实验就是最有意义的努力!   可其他人没咱们这种机会,亲自上手操作至少也是两年之后的事,而且还是多人合作、材料也是给得极少,均摊到每个人手里,也就刚刚沾点油腥子而已。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自个想办法加练,多上手!   因为大家选择方向不同,其他材料虽也有竞争,但也没那么激烈,竞争最激烈的永远都是燃素精华,这基本是所有实验所必须的!   而这些燃素精华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从各个实验室里面漏出来的边角料。他们的层次决定了,他们设计的实验都不会太深奥,相对简单,对误差的容忍性也很大,哪怕用这些燃素精华的边角料,对实验结果也没有多大影响。   而且,便是有影响,那也是正向的,既然边角料都能让实验成功,那正式实验用标准的燃素精华自然会更加成功。   咱们找准这种人下手,我就不信他敢砍价!”   两人边走边说……准确的说,是一人说一人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小径,进入一条更加宽敞的石板路。   在木若的带领下,两人左拐右拐,很快进入一条陋巷,左右都开着一间间小铺,一眼都能望到头的陋巷,总共也就七八十间铺面,几乎所有铺面,都同时兼做收购与售卖的活,经营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很多看上去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物件都挤在一间铺子里,甚至强行并排摆在一起。   当他俩刚踏步进入,姜泰敏锐的感知力就意识到,这一刻就有不下于十双眼睛钉在自己两人身上,最后,全都聚焦在他手中提着的藤篮上。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僵滞,然后附近十几间铺面涌出近二十位青年男女,他们都一脸真切的笑意。   “师弟,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刚从实验室出来吧?来,进我店里坐!”   “有燃素精华残料吗,师弟?我这高价收购!”   “……”   他们纷纷说着,有伸手来拉人的,甚至有想要伸手去揭篮子的。   好在姜泰提前有防备,死死按住才没让他们掀开。   最后姜泰干脆将提篮搂在怀里,用肩膀顶开左右挤来的家伙,向前开路。   埋头走了一阵,木若忽然道:“走。”   然后灵巧的蹿进旁边一间铺子中,姜泰紧随其后,店老板一脸惊喜,就像是中了大奖,很麻溜的在姜泰之后将大门砰的一下关上,任大家看着紧闭的房门骂骂咧咧也无济于事。   过了一阵,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姜泰木若二人走了出来,可这时,围在外面的人却都只是很随意的瞥了他手中提篮一眼,便再不关注他俩,反而一脸狐疑的看着店老板,与他扯淡起来,想要套问他收到了什么好物件。 第四一三章 第九世界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陋巷,辞别木若之后,姜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人独处,坐在床上,因为习惯,姜泰下意识的就想盘坐起来,但他却主动掐灭了这个念头,不管有人还是没人,这种细节都应该避免。   他干脆取出一个封皮为蓝色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将今日实验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细节,他全都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   然后,他取出另一个封皮为黄色笔记本,将每一个步骤的用意得失,都以自己的理解梳理一遍。   而在房间一角,无论是封皮为蓝色的笔记本还是封皮为黄色的笔记本都以整整齐齐的堆了十几本。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在这个世界顺利的踏上力量之道,难度有多大,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种种,都让他感觉到一种扭曲错位,很多这个世界视以为理所当然的常识,他却无法打心底里认同——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他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其他都先抛到一边,先用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将所见所闻的一切种种全部记录下来,反复的阅读、反复的领会,读一次不能理解就读两次,读两次不能理解就读十次,还是无法理解,那就将之揣摩熟练到如同本能反应。   譬如铃声和食物之间本来是没有联系的,也不存在任何必然的逻辑,可若每次铃声响起就会有食物出现,连续一百次,根本不需要理性归纳,身体本能就会记住这个规律,甚至铃声一响身体就会分泌唾液。   让身体率先做出反应。   最开始,这只是他不得已之下琢磨出来的方法,可事实却证明,效果好得出奇!   只加入玄命学派半年,就成为唯二的被老师相中的亲传,靠的可不仅仅是水枪射得准。   更重要的还是他在基础进度方面把其他新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左思右想,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歪打正着。   他继而又联想到,第二蓝星发展起来的武道修炼体系,也是他踏上修行路的起始,也有类似的现象,因为这种状态非常难得珍贵,单独拎出来,被称为“无想无念之境”,武者若能在这状态中涮一涮,修为都会突飞猛进。   另外,据他所知,炎夏练气观想修炼体系,或者蓝星其他力量体系,都有类似的现象,九州之主开创的呼吸法就更是如此,在修炼过程中完全将主动权交给身体自身,意识退居幕后。   无心之下,在这个世界再一次印证了这个事实,一个念头不由得在他心中浮现。   “不独是蓝星,这难道是一个通行诸界所有力量道路的普遍规律?至少在踏上力量之道的初期,智慧生命的自我意识不仅无益,反而是一种阻碍……所以,那些明明没有任何智慧,非常蠢笨的兽类,不需要任何知识传承,也能自然而然的踏上力量之道,甚至在摒除智慧战术经验的加成外,在同一层次,它们的力量反而更大更纯正。”   他在力量道路上的天赋是顶级的,当他想通这一点,因之而成的另一个推论自然而然的在他心中萌芽。   “所以,我过分执着于蓝星世界的理念与这个世界理念的冲突,但真个跳出来,以更大的视野去看,一个世界的理念就像是独属于一个世界的皮肤,每个世界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皮肤,它们之间并不存在正确和错误,只有合适与不合适,匹配与不匹配。过分执着坚持,反而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呃——   这不就是佛家所谓的“相”吗?   着相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姜泰兜兜转转悟了这一圈,却发现答案早就在故纸堆中写得明明白白。   在发现这个世界与神御世界、灵械世界和其他六个大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且蓝星对它们的了解相较于其他六个世界要少很多之后,对于这三个世界的脑补猜测就从没有停止过。   神御世界和灵械世界还好说,虽然信息不多,对其力量道路也存在太多未知,但通过蓝星世界相似道路的联系印证、并对已有的信息进行综合侧绘,也能大略绘出其外在轮廓。   可唯独这个世界,因为什么原因被吸引过来就争执了好多年。   即便现在,在这一点上,也没能达成完全一致。   主流的观点有两种。   第一种观点认为,这个世界虽然看上去奇奇怪怪,以蓝星的眼光去看,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你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是除蓝星之外,最有“科学精神”的一个世界,讲求严谨的逻辑——虽然这套逻辑和蓝星世界那一套过于犯冲。   而蓝星世界因为天变之后炎夏一步步都踏在正确的节点上,天变之前的一切文明成果并没有如第二蓝星那般崩塌式的毁灭,只要是能够留存的,就都留存了下来。   “科学精神”、“科学理念”就是其中最显著的一点。   这种观点认为,科学精神并不是那些已经大半失效的物理公式,而是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并不会因为物理定律失效就一起消失,事实上,炎夏修行体系中以六一学院为首的学院修行派就几乎完美的继承了这点。   所以,蓝星世界与这个世界在具体道路上、在具体理念上,要么八竿子打不着,要么彼此严重犯冲,可在思维方式上,都有着浓浓的“科学烙印”。   这种层面的契合度,自然足够让蓝星成为一座吸引此界目光的明亮灯塔。   这似乎很有道理?   第二种观点却认为,此界之所以能被蓝星世界吸引,是因为在另一件事上的高度契合同步。   将一些明明荒诞不羁的事情,提炼成为超凡公式,继而将超凡公式升华成为伟大公式,完成这一步步升华蜕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些公式本身谁更正确,或者说,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正确”这个东西,而是谁更能覆盖更广范围、占据更多智慧生灵的心智,普及成为他们习以为常的常识!   超凡公式升华成为伟大公式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的认同度有没有达到“常识”的地步。   而一旦达成这项成就哪怕【狗屎】=【黄金】,在这个世界也是可以成立的,也是必然能够成立的!   这种事在蓝星其他阵营眼中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有些无法理解,可在炎夏很多人眼中,可就太熟悉了。   浓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这不就是炎夏常做的“人为自然立法”异世界版本吗?   世界影响众生、自然也能影响其内的无尽智慧生灵,智慧生灵都要在世界画定的那个圈中生活。   可是反过来,无尽智慧生灵若是形成了一个趋于一致的念头想法,也能够给世界“植入”新的想法,由此更进一步,既然能够植入,那么,是否能够改写呢?是否能够替代呢?   一个超凡公式,便是一个新的世界规则,一个伟大公式,更是世界的底层规则。   或许这个世界最开始还显得比较正常,可随着一个个学派如同贴小广告一样不断把自家的超凡公式贴上去,一层覆一层,彼此之间,有冲突、有抵消、有关联……最终这个被“涂涂改改”了多次之后的世界终于“面目全非”,如同一个神经病。   这个观点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很合理,所以,一度有人试图将这两种观点弥合在一起,但因为两种观点的兼容性太差,至今也未能完全理顺。   不过,无论怎么追究,也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这种看到结果然后去拼凑过程的活,说重要也重要,毕竟能够为将来“钓鱼”积累更多经验,可若说不重要也真没那么重要,至少不会耽误任何正事,对诸天穿越计划的进行也没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影响就是不好对这个世界进行命名。   根据炎夏中枢的倡议,蓝星世界各阵营对这些世界有着同一套命名规则,在蓝星世界内部,一个异世界只会有一个确定且唯一的名字,而这命名原则主要有两点,一是简单易懂,再一个就是尽量与这个世界的道路本质相契合。   其他八个世界都相继有了自己的名字,唯独这个世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用【第九世界】代称,最后,直到诸天穿越计划施行之前,才以和稀泥的方式,综合两种观点,勉强定下了此界之名,【科改世界】。   事实上,无论是持第一种观点者还是持第二种观点者,对这个命名都有些不满意。   所以,除了一些官方的、正式的资料中,在人们口头交流中,这个世界反而继续沿用【第九世界】这个称呼。   姜泰将今日实验所见所闻种种反复梳理之后,便没再做旁的事情,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对于这次穿越的行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大略的想法,在晋升成为学者之前,老老实实学习,其他的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做,自从踏上这朵属于玄命学派的白云之后,他甚至断了与念头深处的交流沟通。   ……   邪佛世界。   荒山。   一个颓败的村落。   “这边……这里,大师小心脚下!”一个面容谦卑、一边在前引路还不时扭头点头哈腰问候的看不清面貌年纪的男子在前引路,秦慎重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穿着一身华贵富丽的锦袍,面带和煦如暖冬的微笑,双手合十,步履从容的跟在他身后。   而引路男子每次提醒问候,他都会礼貌的双手合十回应:“阿栗弗多!”   两人走过坑坑洼洼的小路,中途有几处积水甚多,引路男子脚上沾了许多泥土,可秦慎重一双鞋却没有沾染丝毫泥土,依旧干净如新。   引路男子见此,眼中敬畏之意便越发浓郁,神态也越发恭敬温顺。   两人一前一后,秦慎重在引路男子的带领下几乎要走出村落范围。   引路男子这才停住了脚步,指着十几步外一间破败不堪的屋舍,脸上自然浮现出嫌弃恶心的神色,双脚死死钉在原地,没有再往前一步,似乎那里有让他非常抗拒的东西扼住了他的脚步,就像是人会下意识避开不洁之地一样。   “大师,罪民就在那里!”   秦慎重点了点头,然后对他恭敬一礼:“阿栗弗多!”   引路男子很高兴,连连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您有什么话自去与他说,我这就去了?”   秦慎重点了点头,任由他离去。   他看着十几步外的破屋,暂时没有进去,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   这才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破屋没有门,走到门口,他一眼便看到了有一位老者躺在破屋的阴影里。   还是借着屋顶缺漏的一角照射进来的光明,这才勉强看清楚他的模样。   这是一位形容十分凄惨的老人。   癞痢的脑袋,有的地方光秃秃,有的地方稀稀疏疏却长了几根半长不长的发茬子。   脑袋上只有一个耳朵,另一边光秃秃的,仿佛此人从生下来便只有一个耳窍,而且,这仅剩的一个耳窍也如同长了难以愈合的脓疮,看上去就让人犯恶心。   双目紧闭,是个瞎的。   鼻子和上唇压根就没有,下唇到双眼之下那么大一片区域空空荡荡就是个窟窿,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直接挑战人类的审美底线。   因为老人的这幅相貌,让哪怕富有同情心的人见了也会努力将他的痕迹从心底抹掉,至少也要弄到不碍事的边角里去。   不过,秦慎重的面色却始终不变。   老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宛如一具早已死去,甚至已经开始腐化干朽的尸体。   秦慎重却在一阵打量之后,缓缓走了进去,来到这位“罪民”身前。   然后,他再次双手合十,念诵道:“阿栗弗多!”   那位仿佛一具干尸的老者一点点转过头颅,无法视物的双眼对上了秦慎重。   秦慎重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注视。   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意念直接在他心中响起:   “你非此界生灵!” 第四一四章 苦海与净土   秦慎重并没有选择“三大难”世界作为这次穿越的目标,甚至穿来邪佛世界也不是他自己的主动意愿,而是由文安局和刚成立的诸天研管办还有另外几个部门一起找上门来,恳请诸天穿越经验最丰富他亲来此界一行。   按照诸天研管办的思路,这第一次便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诸天穿越,无论是对他们而言还是对每个穿越个体而言,经验都为零,所以,对每一穿越个体都没有制定过于严苛的“主线任务”,所谓任务,也非常宽泛,尽量不给大家过大的压力,让大家能够相对轻松的去探索异世界。   而他秦慎重却是少有的、在穿越行动之前便已领取了确切任务的穿越者。   因为对邪佛世界的了解比“三大难世界”多很多,虽然没有太好的创生模板,但也不会只是劣质版的创生模板,选择最好模板完成创生的他,身体素质、成长潜力等在邪佛世界的普通人中算是很优秀的那一批。   虽然距离真正的天才还有很大差距,可这却足以使他很顺利的便成功拜入当地的寺庙之中开启此界此身的修行之路。   不过,他身体方面的天赋在普通人中算出众,可在寺庙内部,却连普通都算不上,所以,经过比较详细的检测之后,他被划入杂役之列。   对于杂役,寺庙只传授几套最简单基础的法门,连个老师都不指定,任他们自己去练、去悟。   一辈子都悟不出名堂也不要紧,作为杂役,寺庙可以一分钱不花将你一辈子用到死,付出的除了包吃包住就是那可以誊录无数份的基础法门套餐,寺庙永远不亏。   也不愁你跑了,此界寺庙的规矩,“既然学了我的法,那就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   秦慎重就此开始了“秃头版·伪·凡人流”成长模式。   之所以要加个“伪”,是因为此界在佛修一道上有着非常完善严密的成长体系,经过对比后他发现,除了法门不同之外,其与炎夏修行体系最大的不同在于,邪佛世界的力量道路从一开始就很看中心性心智悟性这些因素,而若是把他这方面的隐藏优势算进去,他便算不上真正的“凡人流”。   所以,在偷偷捏着刹车的情况下,他也就在杂役的位置上干了一年半,就成功成为【诵经沙弥】,虽然早课晚课非常繁重,且有层层下派下来的各种任务要做——最常见的一种便是几乎所有邪佛世界的佛宝,都可通过诵经次数的叠加进行增益,虽然因为佛宝品质不同,边际效应会让效果越来越差,譬如一般的佛宝,诵经千遍相较于诵经百遍,效果会有本质的不同,可诵经万遍的效果增加可能就没那么显著了。   可不显著归不显著,既然有诵经沙弥这种免费劳动力,当然是不用白不用。   所以,诵经沙弥的日子也并不轻松,一天到晚都在念经,若是舌头也能起茧打结,都能铺出一条山路十八弯了。   不过,相较于杂役而言,却也有了根本性的不同,正式成为“脱产者”,真正成为寺庙中的一员,名号录入寺庙簿册之中。   而后,他在诵经沙弥这一级一呆就是三年,以一个算不上太出众,却也堪称优秀的成绩成为【受戒比丘】。   在此之前,哪怕是诵经沙弥,他也只能算是寺庙中的一员,在更大意义上的佛修圈子,他还在门外徘徊,而成为【受戒比丘】,就算是正式站在了佛修道路的山脚下。   相比于诵经沙弥,不仅摆脱了繁重了的诵经任务,除了仪式性的偶尔参加一下早晚课,可以与其他人请教切磋,也可关着门来自己研究领悟佛法,并且获得可在天下自由行走的度牒,寺庙对个人的约束一下子放宽到了极点。   有很多佛修,因在杂役和诵经沙弥这个阶段耗时太久,在寺庙中如同坐监一般一呆就是十几二年,一旦受戒获得行动自由,第一时间便会申请离寺,要么在红尘游历,要么在罕无人迹之地苦修,偶尔累了便去其他寺庙挂单小住一阵,挂单久了住个三年五载也不乏其人,等在外面浪得腻了,这才“落叶归根”,将行走天下历练红尘所得种种化为资粮,成为向【戒律师】冲刺的根本底力。   所谓【戒律师】,便是通晓戒律之意,严格说来,也唯有到了这一境界,才能被称为“法师”,受戒比丘被称作法师乃是红尘之人的一种敬称。   秦慎重在半年前成为受戒比丘,也随大流离寺行走,先是在市井人烟处随意逛了逛,这才状似随意的寻摸到了这里。   因为这里有一个“罪民”。   他这种行为也并不是太出挑,很多外出行走的佛修,都会或主动或被动的接触到一些“罪民”。   单从这些表象来看,邪佛世界一点都不邪,力量体系虽不与炎夏相类,却也算得上堂堂正正。   但秦慎重却知道,邪佛世界,邪在佛前完全名副其实,一点都不差。   从你接受寺庙佛法成为杂役那一刻起,“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便如同契约一般缚在了每一个人修佛者身上。   在活着的时候,随着进境越高,自由度会越来越高,可从身死那一刻开始,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从更高的层面去看,死亡才是邪佛世界真正的开始。   无数年来,那一代代难记其数的诵经沙弥和那些更高境界的佛学者的一切佛学成果和领悟,变成了最难破解的“无边苦海”。   所有死亡的佛学者都会跌入这个无边苦海之中,并被其强行度化改造成为另一个模样,这个时候,在这些被成功改造的亡者眼中,苦海不叫苦海,而叫“极乐净土”。   而在秦慎重看来,最可悲的是,对此界大部分佛修来说,他们看不到苦海,只看到了极乐净土,苦海对个体意念的强行度化,根本改造,在他们看来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净化升华,是进入极乐净土之前必须的净化流程。   不过,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喜的是,虽然这种现象在此界众生眼中视以为常,可生命从诞生那一刻起,便具备了无穷可能性,哪怕是世界本身也无法完全掌控。   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的佛修,看清了极乐净土的本质,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无边苦海。   于是,想摆脱,想抗拒,想要逃避这种命运。   可从他们这个念头诞生那一刻起,他们就被世界标注上了“罪民”的特别标签。   自从戴上“罪民”标签之后,不仅佛学修为迅速跌落,还会越长越残。   他们不会被世界直接抹除,一来世界意志没有那么闲,随时都要监测“内视”,这种人在整个佛修中虽然不多,可若放眼整个世界,将时间长度拉长,这却是很常见的现象,世界意志不可能长时间把注意力放在这一件事上,二来,也是为了对其他生灵造成根本性的震慑。   对他们来说,早点自我了结反倒是最轻松的,早死早解脱,活着反而是无尽的折磨。   可总有那么一些硬骨头,死扛着与世界作对。   譬如面前这位老者,只看他凄惨无比的面貌五官,秦慎重就知道这老头到底遭了多少罪。   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怕不是都比待在十八层地狱更加煎熬。   而以他现在这状态,靠他自己显然也活不了太久,必须得村里人接济才行。   这个荒败的村子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罪民”其实也算是一种创收手段。   繁华的地方容不了罪民生存,认为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玷污,就像是将米共田暴露在大街上,可这种破败村子就没这种顾忌了,反正已经这么差了,也不差这点“玷污”,反倒是因为这些罪民的存在,偶尔会吸引一些外出游历行走佛修的“瞻仰”。   这种瞻仰就像是去动物园参观猴子猩猩,更刺激的是,那些硬挺着不死,强要与世界作对的罪民往往都是佛学造诣很高深、境界极高的,若是未曾被打上这个标签,很多瞻仰者连给人家捧脚都凑不到边上那种。   秦慎重穿越前接到的任务就是多与这些罪民接触,并尽可能挖掘出更深层次的隐秘。   按照炎夏佛学研究者的推断,相比于此界那些正常的佛修,这些罪民反倒更与炎夏的佛学契合相近,另外,他们还认为,罪民与世界的关系,可能比他们现在了解到的这些更加复杂。   按照文安局在他穿越前透露出的说法,蓝星世界不能始终将自己置于所有世界的对立面,只要有可能,都应该努力尝试去寻找朋友。   找来找去,最终盯上了邪佛世界这个奇特的“罪民”群体,希望经验最丰富的秦慎重去进行初步接触。   “若是有可能,我们希望这是咱们建立世界级邦交的第一步。”当时那位与他透露这些想法的人如此对他说。   “那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秦慎重问。   那人摇头道:   “我们对这个群体的了解也就仅止于此,其他的都需要你亲自接触后自己做出判断,这也是我们希望你亲自去一趟的原因。   无论是诸天穿越,还是心态个性,你都是最合适的。”   说到这里,他最后还特地强调道:“具体做到哪一步,具体如何做,我们没有任何要求,全由你自己判断抉择。”   所以,自从离寺之后,他在红尘游走,便在暗中留意与罪民相关的信息,并选中了这里,因为这是他了解的所有罪民中最惨的一个,这也就等于“骨头最硬”,“最不可能与世界媾和”的一个。   因为在与罪民接触之前,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谈话也可能会很深入,很可能暴露自己非此界之人这个身份,他当时还想,要是这些罪民拿着这个筹码去想世界意志示警告密,他们会不会因此获得减罪甚至赦免的可能呢?   因为这个念头,他在挑选第一个接触目标的时候就非常慎重。   却没想到,他都还没有与他正式进入话题,这位双目全瞎的老者却就已经将他看穿,直接将他的来历点破。   “你非此界生灵。”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老人这句话依然让他故作镇定的念头骤起波澜。   反倒是点破此事的老人依然彷如枯木干尸一般,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变化。   只说心态上,已将他完完全全的比了下去。   他心中不由得想,在穿过来之前,自己好歹也是在真仙境呆了一阵的人物,这老家伙在成为罪民之前所在层次比真仙境更高,还是因为佛修天生心性更加强大的缘故?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这似乎都是一件好事。   “应该是找对了!”   你心性强不打紧,就怕你心性弱呢。   所以,他也不假模假样的客套了,笑着回应道:“您老好眼光。”   因为都是意识层面的交流,所以,也不存在语言交流的障碍。   老家伙打量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无瞳的、只有一对只是起个装饰性、毫无作用的眼皮紧盯着他,秦慎重却感觉他的目光破开了念头的封锁,直接看到了他念头最深处,将那周天星幕、周天星盘也都看在了眼中。   他甚至感觉到了老家伙在这一瞬流露出的纯粹的好奇之意。   而后感慨道:“你这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吗?这么热闹。”   听到这话,秦慎重忍不住老脸一红。   虽然老家伙这话没有一点歧视贬低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新鲜,就像小孩子见到没见过的东西便忍不住感慨两句。   可这话听在他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世界好不容易才凑出来这样一套“穿越套餐”,从根本上解决了蓝星世界的“出行问题”,算得上是革命性的改变。   可这依然只能是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低层次还可以糊弄,可一旦与真正的牛人照面,立刻就要显露原形。 第四一五章 一个大饵   自一现身,什么话都还没有说,老家伙就接连点破他身上最要命的两个隐秘,这个下马威委实凌厉。   但秦慎重除了最开始因他表现出的过于超绝的眼光和其现实处境巨大的反差而有些心绪难抑之外,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还再一次不吝夸赞道:“您老好眼光!”   老者没有兜圈子,也没有以沉默相对,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道:   “在你之前,也偶有佛修来这里瞅我这个稀罕,心态平和点的,就是来瞅个稀罕、满足一下好奇心,心气高的,便是想要凭借一身精湛佛法将我降服。   不过,都是此界佛修,如你这般的你是第一个……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者问得干脆,秦慎重便也回得直接。   直言道:“就是想知道,如您这样的老人家怎就成了罪民了。”   老者无瞳的双目注视着他,秦慎重以为他会有所隐饰,或者根本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这一上来就直接掀人裙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何况,两人不只是非亲非故,人家还早早点破他连此界之人都不算,人家没有任何理由为他解惑。   可他还是这样问了,因为他直觉的感到,若自己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自己与这老者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止,任他说些天花乱坠的理由,老者也会关闭与他交流的大门。   这也符合佛道一脉的传统,“心”胜于“迹”。   无论是炎夏佛道还是在此界这些年的亲身感悟,哪怕立场敌对,甚至双方有着不可共存、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可以坦诚交流的,可若是“心不诚”、“爱打诳语”,那么对方便会直接关闭交流的大门——懒得与你多说。   所以,虽然这一上来便要掀看隐私,但他还是选择了明说,这至少还留下了一些可能性,若不然,一点可能性也不会留下。   他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可老者却回答得轻描淡写。   “因为,我是个逆子啊。”   “逆子?”秦慎重反复琢磨了几遍这个词,疑惑问道:“您自己也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对吗?”   因为双方交流是直接以意念的形式沟通,不存在交流障碍,所以,秦慎重能够准确的理解对方的话,并不存在“翻译”过程中出现歧义。   而从字面意思去看,逆子这个词语本身便带着强烈的褒贬倾向,特别是这话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自己承认自己是个“逆子”,这就更让他感到惊讶了。   他以为,这些“罪民”就像是那种天生不羁的飞鸟,生来就是要与鸟笼作对的。   且不说他们对“鸟笼”会做什么评价,因为想要挣脱鸟笼的约束便反遭厄运的他们自身,可以是热血的、可以是悲凉的、可以是庄重沉肃的……而必然是正义的!   可老者话中的意味……   可老者的声音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世界生养了万物众生,也生养了我,世界就是我的父母。   可当某一刻,我忽然领悟到佛道真谛,我行之道,天生便是要出家弃世,无父无母的。”   “我要求我的佛道,就必须要割舍掉所有羁绊;   世界生我养我,自不肯让我轻易割舍挣脱。”   原来,你们是这么认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的吗?!   秦慎重愣了愣,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满以为,这些罪民对于给他们如此重罚的世界,是充满了斗争与对抗的情绪呢。   可从这老者口中,却完全是另一种解读:世界就像是权威极重,大家长作风极重的父亲,而这些罪民则是那想要挣脱这种家庭约束的叛逆的儿子。   确实是逆子不假,可是,严父与逆子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外人可以挑拨的!   虽然他依旧觉得,若老者这种认知就是罪民的普遍心理,那这个群体的心理真有些病态,毕竟世界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惩罚是实实在在的。   或者,这就是真正的佛道修者的觉悟吧,世界虐我千百遍,我待世界永不变。   又或者,也只有具备了这种觉悟,才能窥见真正的佛道门径?   无论怎样,他在此刻打消了原本想要将罪民这个群体发展成为埋在邪佛世界内部成为一颗钉子的打算。   老者道:“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这般来见我,探究我们这些罪民与世界的关系,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呢?想要我们做带路党吗?”   秦慎重听得心中暗暗擦汗。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老家伙有着直接窥破人心真伪的本事,是否语出真心,是不是撒谎,他一眼都能看出来。   同时,心中也庆幸不已。   前一刻我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已经不是了……谁叫我有着便宜行事的权利呢!   所以,他非常理直气壮的摇头道:“您老想多了,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可否容我再问一个问题?”   老者道:“你说。”   “您老既已窥见佛道真谛,又深知此道与世界意志之间存在必然的、无法调和的冲突,而您深记世界对您的生养之恩,那么,您可会因为世界而放弃对佛道真谛的追求?”   第一次,老者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这是两码事。”   说着,他抬起干枯的右手,伸出干枯的指头在身上残缺的五官划了一圈,淡淡道:“这些足以证明我坚定的向佛求佛之心!”   秦慎重颔首,然后轻声道:“我这也有一篇佛门心经,您品鉴品鉴。”   而后,一道简短至极的意念传入老者心中。   简短到只是随意一瞥,所有内容老者便已了然于心。   可是,这篇简短的内容,却像是蕴藏着无穷智慧与玄奥至理,越是品味,越觉奥妙无穷,内有无穷宝藏可以挖掘,有无穷内涵可以品味,仿佛整个世界宇宙的真理都蕴藏其中。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老者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篇心经内蕴的无穷智慧之中,与自身种种领悟相印证,更有仿佛无穷无尽的灵感在心底发芽生长。   良久之后,秦慎重才一语将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   “怎么样,这篇心经可还能够入前辈法眼?”   老者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手支地借力,十分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秦慎重几次想要伸手去扶,他都坚决的摆手拒绝。   最后,他恭恭敬敬的站在秦慎重对面,以此界佛门中人最郑重的姿势向他致礼,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   这就是他对秦慎重问题的回答,也是他对得赠这篇心经的态度。   见他如此,秦慎重反倒觉得自己那一问反倒显得有些轻佻了。   两人重新坐好。   秦慎重道:“在我的世界,同样有着与您志同道合之人,我说这话,前辈是否认可?”   老者道:“当然!”   心经寥寥两百多字,便道尽了他心中所思所想,而这,远不是心经的内涵。   所以,在他看来,“志同道合”都是谦虚。   秦慎重又道:“前辈对现在的诸界格局知道多少?”   老者摇头:“不知。”   请慎重便道:“那么,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说着,便大略将现在纠缠在一起的十二个大世界的情况做了一个大略的介绍。   这都是蓝星费了许多心血才收集来的信息,其中很多甚至就是他本人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此刻他却只是稍微加工精炼了一番便转述给老者,唯一调整的地方,就是在对他介绍时将“邪佛世界”改称为“佛道世界”。   老者听着秦慎重的介绍,当听到诸神世界可自由传教、升华神座的时候,他也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当听闻世间还有深渊世界这般罪恶之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便流露出厌恶之色,眉头深深皱起,轻轻感慨道:“这样无序罪恶的世界,全部净化了才好。”   秦慎重正色道:“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这还只是当下,而据我了解的情况,现在还只有十二个大世界,未来,聚在一起的大世界还会更多!……具体会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必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   “嗯。”老者应了一声,神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起来。   秦慎重先是道:   “现在,虽然在我们世界的极力斡旋下,诸界没有乱战一团,保留了一些基本的底线,但是,这依然无法改变一个基本事实,几乎所有世界,都秉着同一种理念: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抛开手段不提,将漫长的岁月压缩,直接看结果,大家都认为,争到最后,只会有一个世界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其他世界则都会成为这唯一胜者的养料。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个胜者也没有,战到最后,所有世界全都毁灭,一个不剩!”   说到这里,秦慎重抛出一个问题:“对于这样的预期,您如何看?”   老者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秦慎重也不急,慢悠悠的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儿,老者才忍不住道:“你有什么想法?”   秦慎重摇头道:“我没什么想法,我是来您这求答案的啊!”   “来我这求答案?开什么玩笑!   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诸天世界已经变得这么热闹了!……而且,我这模样,你指望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老者道。   秦慎重道:“前辈您自谦了……事实上,刚才听了您一番话,我心中真就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想法。”   老者不满道:“把话给我说清楚点!”   “您说,领悟到佛道真谛之人,天生便是世界的逆子……我绝对没有挑拨您与自家世界对着干的意思,事实上,以现在的诸天格局,这点小打小闹,又能济得什么呢,若不能对整个诸天格局带来有益的改变,这些小谋算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却从中得到一个重要的启发……若想从根本上改变诸天格局,提供更多的可能性,而不是最终斗得只剩一个世界甚至玉石俱焚,那如前辈这种‘逆子’必须要越多越好!”   老者越听越迷糊,他能够辨别真伪,但这一刻他却感觉脑子有些被绕住了。   他能够感受到面前这家伙说的全都是真心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亢奋,可他却反倒有些迷糊了。   而且,他那句“如前辈这种逆子越多越好”,这话听在他耳中也觉得怪怪的。   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和从别人口中说出感觉完全不一样,若非感受到他的真诚,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当面讽刺自己了。   秦慎重又整理了一下语言,轻咳一声,这才缓缓道:   “我认为,诸界完全可以更和平、更和谐的相处共生,并不是非得斗到最后只剩一个的地步。   可是,世界之间的倾轧吞并,并借此道路晋升,乃是世界的本能,而对于这种本能,世界内的生命几乎是不可能抗拒的。这就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要想遏制这种悲剧,必须遏制住这种世界本能!   要做到这点,靠谁?!”   说到最后,秦慎重看似抛出一个问题,可这话听在老者耳中,却立刻豁然通透。   “靠谁?”老者咀嚼了一番,一个答案自然而然便从心底生出。   “当然是靠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逆子’。”   而在这一刻,秦慎重心中想到的是另一个曾在蓝星历史上一度非常盛行的词语。   国际主义。   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个褒义词,有时候又觉得这是个贬义词。   而要具备这种精神,必须有一个前提,个体得先跳出自己的国家、阵营这些狭隘的立场。 第四一六章 提前回归   从中,秦慎重得到一个启发。   博爱大爱,让自己的爱尽可能的去覆盖更大更广的范围。   既然在前蓝星时代持这种情怀者不乏其人,那在当下这诸天时代,是否也可以出现一个类似的“诸天主义精神”呢。   而要想诞生出这种精神,一个必要的前提是,这个生命个体必须能够坚决的跳出本世界的固有立场,要与生养他的世界做一次“分家”。   而这和老者所说“悟佛道真谛者乃世界的逆子”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啊。   这岂不就是说,这些自诩真正向佛修佛之人,天生便有着“诸天主义精神”的基因,或者说,诸天主义对他们来说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略显狭隘。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就调整了此行目的,从“埋钉子”转变为帮助他们走出去,将这种大爱精神向更广泛的世界传播。   一方面这没有对他们的世界造成任何直接的伤害,另一方面,给在绝境中挣扎的他们个人伸出援手、指明一个崭新的方向,让他们有机会在用生命坚持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虽然过程必然非常艰难,而且充满危险,但他相信,经受过罪民这层磨砺的他们,对于这些,无所畏惧。   他也不怕把这群佛修放出去会对蓝星有什么妨碍,炎夏一贯以来的主张,只要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都更喜欢以平和的方式崛起,若能以共赢的方式成长进步,也无不可,炎夏有这样的气量胸襟。   反倒是那种搞到最后只能活一个,其他全都成了垫脚石这种方式,若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若以这群坚定的“佛道信仰者”为契机,向诸界传播,是否可以将弥漫在诸界之间赤裸裸的戾气稍稍化解柔和些许呢?   秦慎重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却觉得,这非常值得一试。   他也没有隐瞒,把这想法直接与老者说了,最后问:“您觉得如何?”   老者沉默。   秦慎重问:“您觉得,这对此方世界,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无害。”老者道。   秦慎重再问:“若是依我的建议,于你们自身,可以借此机会在此道上走得更远,于他界众生而言,给他们提供一个全新的可能性,将佛念佛意植入更多生灵的心中,您认为这有意义吗?还是无价值,不值得尝试?”   老者没有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而是道:“我们想要去往他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   秦慎重颔首:“当然,想到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不过,在我的身后,有两个丝毫不亚于此界天道的世界主宰倾力支持,只要你们愿意,借助祂们的力量,可让你们如我们这般,很轻松就完成穿越转移……借此机会,帮你们摆脱罪民之身更是不值一提。”   老者略过了秦慎重话语中对蓝星世界和九州世界的包装,直接问:“那么,我们要归附效忠吗?从此受你们的支配调度吗?”   他虽然顽固的坚持自己心中的佛道理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同样,给其他世界当枪使这种事他也不会干。   若是如此,给自家世界当枪不好吗。   秦慎重摇头道:   “前辈有此顾虑是应该的,但我要说,您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我们只是在你们需要的地方提供必要的帮助,其他时候,不会对你们有任何限制,你们如何想,如何做,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绝不会插手干涉。   我很想信誓旦旦的给您一个确切的保证,可咱们彼此之间的了解确实太少,不过,来日方长,若您真有其他顾虑,大可以亲自去体验感受一下。”   “好!”老者终于应道。   秦慎重心中大喜。   却又问道:“我想接触更多如您这般的佛道真修,不知您有什么建议?”   老者道:“不用,我知道了,他们就都知道了。”   秦慎重闻言,心中有些好奇,难道他们这些罪民还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聊天群”吗?   不过,他也就心中想想,并没有细问究竟,现在双方的信任还没有建立,他也不想因这细枝末节的事情影响对方的观感,若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想发设防窥探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已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老者表现得反比秦慎重更加急切。   直接问他:“何时开始?”   秦慎重反倒有些犹豫了。   他在此界呆了五年,而根据周天星盘的时间现实,从穿越那一刻算起,蓝星九州那边现在也才过了六年半,距离二十年的回顾期限还有很长的时间。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在回归之前,自己不仅可以踏上【戒律师】的门槛,且因自己在经验见识这一块与其他正常的佛修会少许多积累时间,能够更早的走完这一步,最后甚至有机会在回归之前向【轨范师】这一层冲一冲。   戒律师通晓戒律规则,轨范师则可以一定程度的自定轨范规则,这大略可以和炎夏修行的元神境、真仙境类比,哪怕最终不能成功晋升为轨范师,他相信其中所得也会助他在回归之后在真仙境向前迈出坚实的一大步。   可是,随着他自己灵活调整了对这些罪民的策略,他发现,似乎,好像,自己虽然超预期的完成了大任务,可却给自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一个坑。   现在,老者既然自己如此心切,他也不可能让他在这等着,等自己决定回归的时候把他一起捎上——这或许也是老者如此急切的一个原因,以他现在的状态,有很大可能坚持不到那时候,虽然他的心志无比坚定,可他的身体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   而因为他还没有与蓝星抑或九州建立直接关联,祂们也都还没成长到能够绕过邪佛世界意志直接将他“拎出去”的程度,只有自己选择回归的时候将他捎带着一起,这才能“偷渡”出去。   所以,一番思索之后,他决定提前结束这次穿越之旅。   “很快……不过,等我安排一下!”   很快,他大步出了这间破屋,在给村子留了一笔不菲的财物后,在全村人的目送下大步离去。   等到晚上,天色晦暗,他从另一个方向无声无息的再次进入破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想将这个身份保留“存档”。   他当然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就直接带着老者回归,可如此一来,他这身份受到的关注就会更多,这对他以后再次以这身份现身多有不便,可他更不想从头开始,无论是干杂役还是没日没夜的诵经,他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破败房屋之中,一身简朴衣着的他看向老者,问:“您准备好了吗?”   在来此之前,他已经寻了一个隐蔽所在,将包括度牒和其他与这个身份相关的物品偷偷藏了起来——这些东西他可带不走,现在的他布衣芒鞋,清爽自在。   老者道:“好了。”   秦慎重点了点头,道:“那我开始了。”   而后,便见他体内逸散出恰到好处的劲力,被这劲力笼罩,他简单穿着的布衣芒鞋迅速燃烧,很快便化为尘土,而他的周身则开始泛出淡淡的光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内。   光华变幻间,可以明显的看到,最初,他所在之地还有个完整的人体轮廓,然后,缓缓融为一个球形轮廓,人形姿态越来越淡,而后,巨大的球形轮廓开始收缩变小。   整个过程,很像是三界创生的逆向。   回归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很快很直接的,操作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念头一动,剩下的就交给九州之主提前埋下的种种伏笔,将他们接回去就成了。   此法胜在快速简单,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是一个极高效的逃逸之法,这种方法的弊端就是这具身体在此界的“记录”中便算是死掉了,以后再想潜入此界,就只能以其他身份重新开始,不能再用这具身体开局,若是强要变成这个身体,那就是“死而复生”,与世界既有信息矛盾冲突,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在睁眼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注意力也会同步锁定过来。   另一种回归之法,就是秦慎重现在做的这种,比较缓慢,不能受打扰,好处就是,下一次穿过来既可以重新开局也可以用这身体开局。   不过,其中也有一个地方需要注意,若是时间跨度过长,超出了这具身体寿命长度,比如本来只有一百年的寿命,回归的时候三四十岁的样子,下一次过来却在几百年之后,还以此身三四十岁的状态行走,这种违背常识的做法,也有很大可能引来世界的关注。   当秦慎重做这一切的时候,老者坐在房间一角,安静的在一旁看着。   直到秦慎重化为一团间于虚实之间的小小光团,向老者所在位置撞了过去,直接撞入他的眉心,很快,就从他后脑勺撞了出来。   随着这枚小小光团从老者身上穿过,老者倔强的活到现在的身体终于扑通一声直直的躺倒在地,他的脑袋完好无损,光团撞过的地方没有一点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前一刻还呼吸正常的他,这一刻就停止了一切生命特征,仿佛寿终正寝。   而在那光团之内,秦慎重惊讶的看着这一网兜下去“打捞”出来的两百六十三枚大大小小宛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宝石,他当然知道,这每一枚,就代表着一位完整的个体意识。   每一枚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意念波动。   他直接锁定其中最大的那一颗,带着戏谑的口吻道:“您老这拖家带口的比我还厉害啊。”   他没有恶意,可他也还记得之前老者给他下马威时说过的话,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意念化为一粒硕大晶莹的珍珠的老者没有回应,只是散发着平和祥宁的气息。   这让秦慎重觉得,自己若在纠结之前那点小事,反倒显得下乘了。   便问:“还没请教您老尊姓大名?”   老者:“阿栗弗多。”   “啊?您说什么?”秦慎重下意识的觉得老家伙在恶作剧开玩笑。   “阿栗弗多”作为此界佛门僧众常用的几个口头禅之一,可不是随便拍脑门瞎弄出来的。   这就像炎夏佛道在教义大改之前,佛门僧众常用“阿弥陀佛”一样,阿栗弗多也是此界佛门传说中的佛法高深、在极乐净土都有着莫大权柄的存在。   老者道:“在我未完全脱离之前那具形骸之前,我或有其他称呼,但当你将我彻底从那具形骸中解脱出来,我看清了真正的自己,我就是阿栗弗多。”   “啊?!”秦慎重只能发出惊讶的感慨,除此之外,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若刚来之时他对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感觉,可在此界做了几年和尚,诵经多年,他却只觉心中有无穷无尽的“卧槽”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本来只想钓一些小鱼小虾,没想到却直接钓出来一头大白鲨。   哦,不对,不是一头!   虽然在这两百多颗珍珠中,这位自称“阿栗弗多”的老家伙乃是最大最闪亮那一刻,可却还另有十几颗也不比他差多少,若以此为标准进行判断,他们的位格与他相差无几,都是在此界佛门典籍中有名有姓的存在!   见他陷入沉默,那道意念为他解惑道:   “我们佛道讲慧根,讲宿慧。   虽然,一次枯荣生灭就是完整的一生,可上一次枯荣与下一次新生也非全无瓜葛,彼此间有着玄奥至极的联系。   去年和几年开的花儿不是同一朵,却也是同一朵。   你以为,为何就是我会成为罪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因为我的宿慧在这一世世永无休止的流转中这一世不幸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生时,我不知道我是我,但这宿慧却足以支撑我找到正确的,然后,再一次成为世界的逆子,成为罪民。   唯有当我死亡的间隙,我才会短暂的明白我是谁。” 第四一七章 带种子的狗   秦慎重的念头在两百多颗“珍珠”上扫过,惊问:“难道罪民的真正身份,都是如您这般,在经受一世又一世轮回无尽的折磨?”   也即是说,每一个罪民,都要指着一位“宿慧源头”,看似一代又一代、身份各异的罪民,却是一条垂直向下的线,是一个个宿慧源头套上不同的马甲而已。   这么一想,此界与罪民之间的关系,远比之前想得更加复杂。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在对这些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贸然把这群“真·佛爷”带回去,是不是有些太冒失?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然也不可能就此打住。   不过,一个念头也不由得从他心中冒出来:据说修佛到了极致,个个都是人精,那么,我和他们,谁才是那个垂钓的,谁才是那个上钩的?   自称自己真名乃阿栗弗多的珠子解释道:“大体如此,不过,这也是充满变化的,有人在这无尽的折磨中放弃了坚持,选择与世界和解,自然便不再是罪民,这种‘幡然悔悟’者,有过罪民这层经历而又成功上岸者,在世界那里有着特殊的地位,会受到世界的重点关注和垂青。”   秦慎重心道,这在有的世界叫神眷者,神之选民,有的世界则叫世界之子、天选之子、命运之子、奇迹之子……无论叫什么名字,每个世界都有这样一个群体,在他们面前,世界规则都会“选择性的执法”。   而邪佛世界果然够邪性,要想成为此界的世界之子,必须先去“轮回监狱”里蹲号子,然后还得成功从里面走出来,这才能达成这项成就,这也算是邪佛世界特色的下基层吧?   “而其他众生,若是在某一刹那参透佛道真谛,自然也会成为罪民,成为新的宿慧源头。”   此刻,秦慎重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悸动。   从这些“罪民”诞生的流程,他们更是此界天选之子必经的一道流程,可以说,世界对他们有着远超寻常佛修的期待!   他们,都是世界无数年来,一代又一代积累收集起来的珍品收藏!   所以,世界对他们的关注必定远超其他人。   若自己此次只是带回去一个两个,世界可能还会“眼瞎”,可他不相信一次打包带走两百多个,邪佛世界都还傻乎乎的毫不知情。   更大的可能是,在那位老者死掉,阿栗弗多全部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世界的目光就已经投注了过来,而当他一网兜“打捞”起两百多颗“珍珠”的现在,他相信,邪佛世界的天道意志已经全方位无死角的关注到了这里。   在他想来,自己的行径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闯进豪宅行窃的蟊贼,将主人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珍宝打包偷走,若自己是那躲在暗处,通过监控将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的主人家,若是手中有枪,绝对已经提枪就射!   可是,他却感觉周围空间非常平静,毫无异常,也没有一道天雷朝自己劈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没死?!   他很疑惑。   他立刻道:“此界天道真就让我带着你们平平安安离开吗?”   这句话里面,有一个隐含的必然前提,那就是他已经确定,自己现在所做种种都在此界天道的关注之下。   阿栗弗多的回答依然是那么风轻云淡,似乎一点也不为他揭破这些而感觉惊讶。   “为什么不呢?”   这话轻飘飘的,却深深的烙在秦慎重心灵之中,如有回音一般,来回激荡不止。   为什么不呢……什么不呢……不呢……呢……   直到最后,他所化光团携着好大一堆玩意儿从此界消失,这个仿佛回答的问题依然在他心中来回激荡。   ……   “确实,为什么不呢?祂又没什么损失,甚至,这正是祂所乐见的啊!”人身姜不苦对秦慎重如此如此安慰道。   此刻,秦慎重已经回归九州世界的飞升池。   那些随他一起过去,一直寄附在他念头深处,所谓“拖家带口”的一群元婴境修者也各回本体,现在正在赶紧整理所得,将这些年的经历领悟统统化作资粮,修为也因之突飞猛进,效率远比他们宅在九州蓝星之内闭关苦修强多了,而且,只从他们身上泄露的隐晦气机就可以看出,虽然也是元婴境界的突破,可其中却很有一些新鲜的东西。   而被秦慎重一起带过来的两百多颗“珍珠”则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镇压在飞升池底部,也是因为这么多“外来物种”的出现,第一时间便触发了姜不苦设下的最高警戒,整个九州世界在这一刻立刻化作一个罩子,将这些外来物镇压隔绝在内部。   穿越过来的秦慎重正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感觉有些新鲜,有些生涩,也有很多新的体悟,但他却没有时间去仔细揣摩体悟,他只感觉身子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飞升池上空那座亭子之内,而九州之主就坐在其中。   人身姜不苦看着他,也没有显得过分急切,笑着招呼道:“坐!”   眼神中,有着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到的一份亲切。   因为两人有着一份特殊的香火情,当年姜不苦以姜平身份重走修行路时,秦慎重曾以老师的身份为他授过课的。   秦慎重当然知道九州之主为何这么急着把自己拎过来,先大略讲了下自己在邪佛世界度过的这些年,而后,重点说了这次与罪民的初接触,直到回归那一刻的种种,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秦慎重很是自责。   在没有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就把这么一堆“危险品”往家里带,而且,还惊动了邪佛世界的天道意志,原本是偷偷潜入对方家里搞事,现在却变成了明牌……无论是他这任务本身,还是蓝星对邪佛世界的战略规划,都因他这次行动而剧变。   他甚至担心因为这事危及其他穿越去邪佛世界之人的安全。   所以,他心中非常自责,也第一次感受到因责任而带来的压力。   以往,哪怕是一次次冒死去往他界,他都是孤身行动,只需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成功固然很好,失败最多也就危及到他自己,所以,他的行事基本是由好奇心、直觉、心情这些因素引导,鲜有详细的计划规划。   譬如这次任务,以正常的任务思维,自己就不该一开始就去见阿栗弗多这个堪称最终boss级的老怪,而是应该从症状最轻微的普通罪民入手,从外围开始,一点点深入,而不是一开始就去面对一个能够将自己心思看透的老怪。   这让他显得自责而沮丧。   见他如此,姜不苦反过来安慰他。   “至少这一次,结果不坏。”   “你也不要担心邪佛世界天道意志是否包藏什么祸心……正如阿栗弗多所言,祂为什么要阻止呢?你的行为其实暗合了祂的心意,乃是祂所乐见之事啊!”   “你见过这种植物吧,你随便去野外丛林里走一圈,便能粘满你的衣服,若是其他动物从中走过,无论是狗还是别的什么,越是毛发旺盛的,同样如此,这些其实都是这些植物的种子,它们自己无力将种子传播去远方,便借着这种方式把种子带去远方。”   他也是一界之主,所以很能够设身处地的代入到邪佛世界天道意志的角度去思考。   而且,他同样知道,世界意志,无论那个世界看上去多么邪恶多么不可思议,可世界意志本身思维都是非常单纯的,真没那么多阴谋诡计,在这方面,所有世界内部的智慧种都能完胜,如他这种兼具两种思维模式的才是另类奇葩。   “你的出现,帮祂解决了一个问题,因为你,很有可能让祂对其他穿越者也有份特殊的好感,若我所料不差,只要别做太出格的事,你们穿越者的身份哪怕在邪佛世界暴露了,也不会受到打击针对。   下一次若你再去此界,也可直接用之前那个身份……可能,嗯,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你很可能也会被祂特别关注青睐。”   这算是……外籍天选之子吗?   秦慎重心中如此想。   就因为我事实上充当了“带种子的狗”的角色?   这让他感觉有些……呃,好吧,似乎并不难过,甚至非常高兴。   打通心结,秦慎重终于安安心心去闭关了,这次穿越虽只过了几年,可他却在另一条道路上踏踏实实的走出了好几步,收获自然不少,现在当然要赶紧消化。   ……   诸天研管办。   在姜不苦这里获知秦慎重在邪佛世界的种种信息的同时,这些信息也同步到了这里。   这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们原来的计划中,秦慎重这次任务就是在邪佛世界埋钉子,还是生锈的铁钉,效果现在见不出来,那是为将来埋下的伏笔。   以诸天研管办的心态,这种“伏笔”埋得越多越好,若是可能,尽量在更多的世界埋下尽可能多的“钉子”,不需要的时候一切都好,若是需要,这些都可如遥控地雷般爆发那真就最好了。   不过,因为考虑到遥控指挥、拍脑门做计划的弊端,他们对其他世界的了解又过于有限,所以最后又给了他便宜行事,可以根据形势对计划灵活调整的权利,却没想到,这家伙调整得这么猛。   直接一网兜带回来两百多位“凶人”,放在炎夏佛道语境中,这些人的真正位格,不是佛陀就是菩萨罗汉。   怎么处理?   反正不可能将他们就这么闷杀在飞升池内。   那真就安排他们也穿去别的世界传播佛道?   安排去哪些世界呢?   他们这些穿越者与蓝星派出去的穿越者彼此的关系如何协调?   ……   因为这一件事,无数才勉强议定的事情又需要重议。   忽地就凭空多了许多工作。   “不过,这么一来,咱们这诸天研管办是不是更加名副其实了?   不仅要管咱们内部的穿越安排,也要协调安排其他有需要的世界的穿越事宜!”有人忍不住吐槽感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人从中得到灵感,道: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做啊,我相信,所有世界,无一例外,都会有这种需求,而咱们所处位置,在认知维度上居于诸界之中,乃是诸界交互往来必经的十字路口。   除了之前咱们主动扔出去的斗武世界,其他世界彼此之间想要往来,不经咱们这里是不容易的,要想有规模的穿越往来,更是只有咱们这里一条路!   这是什么?   拥有这样的黄金路段,就是卖水都能暴富!   你们说咱们能不能更主动一点,就相当于一个诸天旅行社,为那些想要穿去其他世界的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想法倒是很好,不过,你这却是有些一厢情愿了,你愿意伸手人家还不愿意呢。   你这想法要想实现,有一个必须的前提,那就是诸界必须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和共识,就像你想要去其他地方旅行,安全出行,必须的前提是大家都遵守法律,不会见着你就直接当肥羊宰了。   所以,这事未来某一天或许还有可能,至于现在,想想就好。”有人立刻泼凉水。   大家思维发散一阵,却又很快被人拉回正题。   “既然这事已成定局,考虑到与邪佛世界未来的关系,咱们也得用心的做好,那么我们就应该提前做一些应对。”   “根据双方约定,我们不能限制他们的行动,那么反过来,他们自然也不能限制我们的行动。”   “诸天传道……我真的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其中的凶险和机遇我们都应该有所预料!   我的意见是,这事不能让邪佛世界独享!   咱们若不在一开始便展开相应行动,咱们很可能亲手培养出一头横跨诸界的怪物出来!”   “关键是,我们应该如何行动呢?”有人道。   “嘿嘿,他们有佛道,我们就没有吗?   我们都知道,以前因为一些顾虑,咱们自己将咱们的佛道关进了笼子里,现在,我觉得可以把祂放出去。” 第四一八章 李家老祖   蓝星,炎夏。   黑潭府辖境内某座无名丘陵下一座小山村。   位于村口当道处一个石铺小广场内,正聚着一群虽然衣着朴素,却一眼就能看出气派极为不凡的男女。   换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在黑潭府城内,他们中间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有资格身后跟一串捧脚端水打扇的捧哏,夸夸其谈的指点江山,可在此处,他们却非常恭敬,甚至重拾多年前在学校时练就的本能,没有任何人指示,很自觉的便排列成一个非常整齐而肃穆的小小方阵。   而在旁边隐蔽的树荫下,一排并列的停着几辆灵子动力轿车。   这个小广场寻常时候,乃是村子的娱乐集会场所,又有比较完善的、适合各个年龄段玩耍的器材,所以,从来不乏老人小孩在这玩耍消遣。   特别是现在时近黄昏,放学的孩子们如同一群出笼的神兽,很多径直顺着大路就往这里跑,但他们看到这个场面,也都悻悻然停止了脚步,远远的用好奇的眼光看了几眼,也就各回各家,或者去其他地方玩耍去了。   而那些务农归家的村民,远远看到这一幕,也只是流露出些许好奇就没有更多关注。   这样的一幕,或是类似的一幕,他们早就见怪不怪,现在这个算是非常上不得台面的了。   最夸张的一次发生在几年前,当时正值“全球大飞升”之后不久,所有元婴境以上修者全部飞升去了九州,虽然炎夏中枢对此早有筹谋,对后飞升时代也有了比较妥善的安排,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依然有些人心惶惶。   特别是帝都、副都、州城这些早已习惯了大量元婴境乃至元神境强者坐镇的所在,当这些人飞升离去,下面的人没有“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反倒深感底气不足,坐在原本只有元婴境甚至元神境才有资格坐的位置上,当政者们有种自己正“沐猴而冠”的恍惚感,非常不安。   而在这些地方悄然发生的变化也佐证了这一点,虽然表面平静,可暗流却非常激烈,虽然还没有人敢当面侵蚀政府的权威,但民间势力之间的博弈洗牌,新老暗斗却愈演愈烈,从一开始还只敢偷偷在桌子底下互相暗踹变成得越来越不加遮掩,肆无忌惮。   这是骤然接手这一切的执政新手们必须面对的第一道难关,唯有闯过这道关卡,这种覆盖炎夏全境的“松动”才会彻底消解,而唯有炎夏真正做到镇之以静,全球局势才会平稳的度过这一关。   这都是飞升之前那一批执政精英早有预料的,除了在选拔任用上尽量不留后患外,也留下了很多“锦囊妙计”,其中一招就叫“摇人”。   一艘仿佛巨大菱形飞梭的银色飞船直接出现在小山村上空,当时惊动的何止全村,整个黑潭府都被这艘飞船的忽然到访而被惊动。   很快,这艘飞船就再次原地消失离开了,而与之一起离开的,是那位看上去依然和少女无异的李家老祖宗。   大概半年之后,这位李家老祖宗骑着一只晃悠悠的木鸢从黑潭府方向一个人飞了回来。   有人好奇她这消失的半年去哪儿了,她就说给人当保安看场子去了。   这个回答当然不能解大家的馋,直到隔天黑潭府和上面州城的官面人物来访,村里人才知道,那艘飞船来自炎夏帝都,李家老祖消失那半年是被炎夏帝都请去镇场子的,据说李家老祖一人便指挥了数十万计的机械兵团,以一人之力助新组成的炎夏中枢实现了软着陆,成功让炎夏从前飞升时代过渡到后飞升时代。   这话听在村民们耳中,完全和神话无异,都下意识的认为这些人进行了相当大程度的神化和夸张。   不过,从那之后,大家对于这位李家老祖宗也进行了一次重新再认识。   而那次那么多官面人物来访,从他们话语中透露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这些人是带着巨大的“诚意”的,而这些“诚意”哪怕只是拔一根毛下来,也能让全村人过上富裕优渥的生活。   可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是,对于这些“诚意”,李家老祖全部打了回去,最后落到村子里的,就一条可直通黑潭府的、用特殊阵法加固过、可四车并行的平坦道路和一座就建在村子口,可让他们村和周围村子弟接受最好启蒙教育的学校。   再就是这个村口广场和旁边配套的政务厅。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实惠落下来。   因为落差太大,不少人对此心中还隐隐有些怨念,不过,这种虚无缥缈根本不敢指向实处的怨念最多也就坚持了三五个月也就全都散去了,大家也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道路学校小广场带来的便利,也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而从那时起,常有看上去气派非凡的人物来他们村打卡也成了“村中一景”。   虽然李家老祖宗曾严令“没正事别来扰我清静”,但这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本事,每一次造访都有非常正式得体的理由,哪怕大多时候他们连李家老祖宗的面都见不到,却也乐此不疲,几乎每隔半年就会过来打卡一次。   就那些在城里混得不错的后生讲,这资格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据说只要是非本村之人,无论是镇里还是县里的人物都不能擅自过来,就连府里州里的人物,每次出行名单都要经过反复的讨论,哪怕他们大概率连李家老祖宗的尾气都闻不到。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此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们就在村中往来老人小孩们好奇的目光下坦然等候着。   过了许久,当他们看到两道身影从村子深处小跑过来,他们的精神都是一振。   这跑来的两人,其中一个打扮与他们相似,看上去朴素而庄重,五十多岁年纪,此刻跑动起来却像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这位就是旁边新建学校的校长,除了修行天赋不太好,至今也只是练气境界之外,其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位非常难得的人才,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他来这里当校长。   而旁边另一位三十多岁年纪,穿着和村里人差不多,气质也沉稳朴拙,乃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后生,现在是村里的一把手,做事踏实,精力充沛。   原本上面是想任命一位更加老成持重的人来这里当村长的,但最终还是落在了他身上,除了他土生土长这个优势外,秘诀就在他“做事踏实,精力充沛”。   两人并没有为他们去这么久而不满,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因为按照惯例,他们很快就去而复返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连李老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回来。   而他们去的时间越久,说明他们与李老祖搭上了话,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早就摸透了李老祖的脾气,拿正经的官面事情去扰她,真就只能碰一鼻子灰,反倒是一些在他们看来并不是那么正经的事情,反而会引起她的兴趣,不过,也不是随便什么“不正经的事”都能拿去烦她的,其中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也是他们严令下面人别擅自跑这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他们这一次过来,官面理由乃是送门票,现场观看这一届的联赛决赛。   若只是如此,当然也没什么特别,毕竟以往他们也用这方法试过,李老祖对此兴致缺缺。   不过这一次不同,除了决赛之外,还有一场友谊赛。   决赛中诞生的紫府境冠军队将会与洪都派遣过来的紫府境冠军队打一场。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特别……呃,真要说特别,他们也就知道这种逐渐在炎夏全境盛行起来的比赛模式最初是从洪都诞生的,难道这对李老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不成?   不过,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这个消息却是从副都有关部门以半公开的方式透露过来的,他们都记得那位传话之人脸上露出只可意会的莫测表情:“你们去试试就知道。”   所以,他们对于这一次相邀都抱有更多的期待。   当两人小跑回来,站在队伍前方居中一人立刻问道:“李老祖怎么说?”   那位年轻村长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旁边的校长。   校长摇头道:“我们并没有见着李老祖。”   原本因他们久去不返而积蓄了越来越多期待的众人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凉水。   从期待到清醒,巨大的落差让他们感到不满,而这种不满当然不可能指向李老祖,自然全都凝聚到了面前二人身上。   问话那人自持身份,没有立刻暴怒,旁边却已经有人跳了出来,不满道:“既如此,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个村子总共才几步路?!”   那位校长面色不变,道:“因为我们又去了离此不远的鸡公山寺一趟。”   那人闻言更怒,他压根就不知道那劳什子鸡公山寺是什么地方,就要指着校长的鼻子骂“你到底懂不懂事,知不知道什么轻重,难道你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你去劳什子寺庙里去烧香拜佛一趟才打道回府吗?!”   不过,他这些话还没出口,就被最初第一个越众而出问话的中年男子挥手止住了,他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还对其他人解释道:“郑校长不是莽撞人,去这一趟自然有去的理由。”   而后,他看向郑校长,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郑校长坦然回道:“因为我听李老祖家的邻居说,有一位长期在这座寺庙中挂单的大法师即将圆寂,我想着反正距离不远,便亲自跑去确认了一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非常郑重的道:   “这事我已经确认了,我认为,咱们现在不能就这么离开,若是可以,大家最好等那位大法师圆寂后去庙里致礼之后再离开为好。   便是有人有急事不能久留,咱们这里也最好留一些有分量的主持此事。”   因为炎夏中枢一贯以来对佛道的抑制态度,佛寺最大的作用就是填补基层普通民众的精神世界,没有完整的力量体系,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在心灵修持和功德积累方面的作用。   不过,这一切要显出真正的威力,还得等他们死亡之后,不过,根据炎夏一贯以来的传统,人的归人,鬼的归鬼,便是大法师佛学高深,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秃驴罢了,真到他们死亡之后和他们也完全不搭边。   再加上炎夏官方对于牵扯佛道信仰方面的问题,都是比较慎重敏感的,他们这么多人去给一个即将圆寂的大法师“烧冷灶”,不会有任何好处。   何况,他们此来目的是李老祖,和一个将死的老和尚有什么关系?!   因他这个“莫名其妙”的建议,等候众人的眉头都不由得皱得更紧,却都没有贸然开口,还是为首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以请教的口吻道:   “这里有什么说法吗?和李老祖又有什么关系?”   郑校长看了看旁边紧抿着嘴不吭声的村长,心中骂了句滑头,道:   “我也是外来户,这事其实村长最清楚……最开始,我也以为李老祖长期呆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她家乡的缘故,可后来才逐渐了解到,这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位大法师就在旁边的鸡公山寺。”   “嘶……”   “这怎么可能?”   “她和这位大法师有什么特殊渊源吗?”   听到这话,大家都忍不住撮牙花子,有人直接以怀疑不信的眼光看着他。   郑校长问:“以你们的经验,一个没有任何力量在身的大法师最多活多久?”   其他人没有回答,为首中年男子想了想道:“大法师在心性方面的修持确实有其独特之处,若是养生功夫做得好,或许能够活到两个甲子吧?”   郑校长道:“而我说这位大法师已经活过了三甲子,现在正在向第四个甲子冲刺呢。”   又是一片嘬牙花子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不过,也有人目露精光,道:“这是用了非常手段吧?”   其他人眼中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这可是炎夏中枢和炎夏神道严令禁绝之事! 第四一九章 神道禁令   在大飞升之前,因为预见到此举将对蓝星主世界造成的深远影响,从上到下,但凡知此内情者,从官方到民间,各种讨论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而炎夏中枢也就几个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哪怕到了大飞升来临那一刻,这种争论都还在继续。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炎夏神道。   炎夏神道的本质,乃是炎夏人道的某种力量具现,炎夏神道的发展是随着随着炎夏人道的整体进步而一起进步的。   两者实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只要炎夏人道不止步,炎夏神道的脚步也不会停。   通过长达两百年的持续完善和运作,再加上此方世界“人为自然立法”这个特殊规则,现在的炎夏神道比姜不苦草创构建之时已经成长了太多,从一件“坯”渐渐成长为“器”。   并且,随着无数参与者的共同“打磨”,渐渐去了生涩斧凿之气,愈发有种浑然天成之意——此界规则,天生就该有炎夏神道,炎夏神道,本来就该如此模样。   加上个体的修行成长要受到世界极限的限制,而神道神祇因为与世界更相合,“绑定”更深,若有必要,可借世界的力量为自己的力量,极限爆发,战力稳稳超过个体的极限输出。   不过,神道神祇也因这个特点,灵活性上差了很多,只能在划定的区域内强横,超出这个区域就抓瞎了。   再加上力量到达这个层次的神祇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元婴境甚至金丹层次的水准。   而元婴、元神修者的数量已经进入以亿为单位的时代,数量远超同层次的神祇。   一边数量多,顶级战力也不弱,一边数量相对稳定,限制也多,但少数顶级强者的力量完胜另一方,这就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本来也是炎夏中枢不知经过多少次精心微调后给炎夏装上的两条腿,一主攻,一主守,神道仙道,齐头并进。   而以炎夏在蓝星的地位,这两条腿既然给炎夏装上了,自然也就给蓝星装上了。   可随着大飞升计划到来,炎夏瘸了。   自此以后,修行者在蓝星的最强力量只能是金丹境,可神祇因为其特殊性是走不了的,飞升计划从来就没有将祂们囊括其中。   原本神道仙道两头大,自此以后就是神道一家独大,这已经是后飞升时代摆在全蓝星面前的客观事实。   由此,便诞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论调。   既然神道一家独大,而神道的本质也是人道,大家本就是一家,那就干脆更直接点,原本神祇们是不管红尘事的,现在就给他们加个担子,把这一摊事也管起来。   对神祇来说,并不存在管不过来这回事,只要神智不灭,祂们永远精力充沛,便是不能一步到位让神祇来当人间的官,也可以类似“守护神”“人间国师”这种“客卿顾问”身份参与其中。   其中的好处,多到数不完,最击中当时人心的一点,就是只要这个方向确立,就不愁元婴境以上修者飞升后蓝星现世的格局稳定问题了。   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城有城隍,村有土地,这就是一张全天候无死角的天罗地网,任何不安分的心思在这种局面下都得乖乖收起来,谁敢趁着新老交替这个窗口期搞事,都不可能得逞——甚至当他们还没展开行动,只是起心动念之际,就暴露了所有。   这种观点在炎夏境内的拥趸算是少的,真的全民用脚往这边投票的,乃是三真神阵营的民众。   而另一个与之针锋相对的观点就是,在此之前,神祇虽然也受着许多限制,但偶尔托个梦啦,与看得顺眼或相熟的人间好友亲朋耍子闲聚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干涉人间运转,神祇的行动也是比较自由的。   可在此之后,就必须严格执行“人的归人、神的归神”。   炎夏神道体系必须更加严格的自控自管,不说彻底禁绝与人世的联系,但是所有联系都必须是经过严格流程的,而不能私相往来。   至于另一方诘难“若没有强力神祇坐镇,大家都飞升离开后产生大范围骚动怎么办”,根本就不屑于正面评论。   至于理由,只有一个:神道参与人世越深,便越会限制人道自身的发展。   有了神道的深度参与,或许能让整个蓝星更加和谐,更容易管理,但神道的本质是人道,直接用神道管理人道,就像是一个永无休止的吞尾蛇环,仿佛一个永动机,可当这环形成那一刻,便拒绝了任何变化和增量的可能。   这个争论直接“上达天听”,炎夏神龙出面,这才将这个问题摆平,奠定了后飞升时代的全球基本格局。   从此以后,神祇仿佛在炎夏现世绝迹,至于神道体系的根基,香火祭祀则变成一种特殊的祭礼仪式,在家为私祭,私祭是自由的,无论是祭祀先人还是祭祀其他你认为值得祭祀之人都行,在外则为公祭,公祭对象必须正规合法,再加上其他种种规定,以此确保神道根基不乱,而神祇本身则开始更进一步淡化。   但这种淡化也不是完全消失不见,在必要的时候,神祇也会立刻出现,这就是一柄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来的无形利剑。   比如因人为或者意外导致剧烈惨重事故的发生;   比如对山洪地震之类自然灾害的预警;   比如有人违背了神道禁令。   神道禁令的内容并不多,都很简单。   其中一条就是严禁修行者或别的什么人用非自然的方式拔高一个人的寿命。   这条禁令其实与人的朴素情感有些相冲突。   有不少踏上修行之路的人,看着逐渐年迈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父母家人,总会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但因为这条禁令,让他们能做的非常有限。   对此,神道司也有解释,说这些方法基本都已透支生命灵性为代价,凡是用了这些方法的人,当他们死去的时候,要么变成残缺不全的残疾鬼,要么变成痴呆傻鬼,要么连鬼都没得做,原地消散。   对于炎夏人道而言,这就是挖墙脚行为。   哪怕你说“我愿意”都是不行的。   现世的法律禁止了个人对自己身体的完全处置权,而神道禁令则更进一步禁止了个人对自己灵魂的完全处置权。   因为神道禁令的颁布,炎夏内部便有了这么一个笑话:“假如你想把灵魂交易给魔鬼,那么,恭喜你,这个交易注定不会成功,你的灵魂必会在交易成功的前一刻得到妥善处置,非常非常妥善!”   最开始,众人听了郑校长的话,立刻便想到了这一点。   可很快,他们就产生了怀疑。   他们相信,哪怕李老祖神通广大,也不敢违背有着炎夏神龙背书的神道禁令。   可是,据他们了解,普通人提升寿命的方法,真的不多,而且效果都非常有限,绝不可能让一个最多只能活两甲子的普通人达到堪比筑基修士的寿命。   众人纷纷疑惑的看向郑校长。   郑校长笑道:   “你们难道忘了,李老祖可是第一个明确提出元神造化这一概念之人!   现在应用到方方面面的点灵一道,她也是开创者。   其他人或许不能用‘自然’的方式讲一个寿命本到极限之人再往上拔高一截,可对她来说,却也没有那么难。   不过,饶是以她之能,现在也到了极限的极限,根据我们这次打探到的消息,那位大法师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此刻,等候众人个个脸上都冒着精光。   “走,咱们去看望一下大法师!”   ……   此刻,就在距此不远的鸡公山寺。   原本因为新建各种建筑材料还没经过岁月和佛法的洗礼,看上去与其说是座寺庙,更像是一处休闲玩耍的公园,可现在,经过百多年的沉淀,确确实实透露着宁静淡雅的意味。   此刻,相较于其他时候,寺庙的氛围更安静些,偶有僧众走过,也是低头静默不语,却也没有显得过分悲戚,以他们的境界,虽不能将生老病死当成寻常事,但也已明了,这是每个生命都免不了必有的一遭。   有生就有灭,譬如花开花谢,花谢可以伤感,却也不必过分感伤。   一间幽静的禅房内。   一个身形伛偻干枯到了极致,与其说是个活人,更像是具干尸的老者盘坐在床上。   他深陷的眼窝里,却是一双黑白分明,如赤子孩童般纯真的双目。   他一点没有将死的苦恼悲哀,眼神中反倒是显出些许无奈,看着还在倔强的往他身上“指指点点”的少女,缓缓开口,嗓音沙哑无比的道:   “没办法了,已经到极限了,别再试了……你还是放我走吧。”   李潇潇却瞪眼不满道:   “你说到极限就到极限了?我分明感觉到在你脊髓和脑髓深处还有些许顽固的生机潜藏,要是能把它们全都激发出来,我包你至少再活一甲子!”   老和尚心中苦笑,他真的很想说,我不需要。   可惜,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几次,可李潇潇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特别是在这方面,从来不听他的意见的。   其他人想要提升普通人的寿命,不仅方法不多,而且都很难,要么是所需钱财极大,要么做起来非常复杂,不是一般低层次修者能够完成的,所以,每一次提升都不容易。   可这在李潇潇这里不成立。   她能够很简单的解决这个问题,伸一根手指,在老和尚身上点一下就好。   比药到病除还夸张,因为连药都没有。   唯一的代价就是她手指点过的地方,前一刻还鲜活健康、看上去多汁多水的部位,立刻就变成了宛如风干的尸体,就剩一点皮包骨。   对此,老和尚立刻惊慌失措。   平日里天塌不惊的老人家那次真的动了真火,他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李潇潇做这一切触犯了神道禁令,他自己可以洒脱的走,可却绝不愿看到李潇潇也被自己“打包带走”。   当时李潇潇就笑着安慰他,解释道:   “慌什么,我这可是正经备注登记过的正经手法。   在我这一指之下,你的血肉和其中犹还蕴含的生机化作柴薪,成为一种极特殊的生命能源,供你继续活下去。   这种方法对你的灵魂不会有丝毫损伤,反倒有无穷益处!   你可以理解成将身体本身也变成了继续活下去的养料和本钱。”   老和尚惊道:“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法子更邪性了?”   李潇潇道:   “邪性或许有点,可正经也是正经的!对灵魂有益无害呢,用了我这指法,死后不仅不会缺胳膊少腿,品质还会更好更强!”   说到这她还遗憾的叹气道:“若非我这指法要求太高,入门太难,就我这一指就能在开创一条不啻于点灵一道的正道出来你信不信?”   所以,她这指法看着虽然邪性,随着她一指指的点下去,老和尚一点点变成“全·干尸”,但方法本身确实没什么可说道的。   可他无所谓,其他人有所谓啊。   特别是他“普法”是主要面对的受众都是阅历学识都不算高的老人,他以这幅尊荣见人,怕不是在开口普法之前就要吓死一大片。   为此,他不得不减少公开普法的次数,将更多时间用在闭门阅读整理历代佛道经典上。   到了他这层次,天变后发生的三次佛道巨变他都非常清楚其中始末,每一次大变,便意味着所有佛道经典和佛道传说都要经过一个特定的“筛子”,强制改版。   对于这种时代大势没什么可说的,但他却发现或许是因为当时众心惶惶的缘故,很多僧众身在局中反倒看不清楚,充满了各种负面情绪,哪怕参与经典修订的,也都有些强摁扭头喝水的味道,或许还有时间仓促,他们对改版后的佛道并没有深刻的理解,算是“硬着陆”,值得商榷的地方很多很多。   他便利用这多出来的生命对这些典籍文献进行删改润色,在确保不违背指导方针的情况下佛味不散。 第四二零章 定向飞升   做这一切,不拘任何地方都能做,以他的身份,天下佛寺哪里都可以落脚,最终因此地就在李潇潇老家旁边,两相得宜,早在几十年前,他便已经再次落脚。   因为自己的形象问题,鲜少在普通人面前露面,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若非特意探听了解,或者对鸡公山寺的情况非常熟悉,都不一定知道有他这号人的存在。   就他的本意,他反倒是希望李潇潇早点放手,可这丫头却真就铁了心盯死他了。   为此,两人曾经还有过一场谈话。   老和尚甚至打破了上百年的禅定修养,揭了李潇潇的伤疤。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铁了心不让我走,连你的父母亲人,你也最多让他们无灾无痛,寿尽而终,没有动用丝毫手段帮他们延长寿命,你为什么对我反倒这么上心呢?”   这在外人想来,里面或许饱含着些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可他却非常清楚,李潇潇虽然走的不是佛道,却也有着极其坚定的大道追求,两人之间可以称得上有百年交情的老朋友,但却从来和男女之事无关。   可他又深知,李潇潇为了帮自己延寿付出了多大代价。   早在四十多年前,李潇潇就已经达到金丹圆满境界,而以她的条件,只需要稍作调整,就能轻松迈过这道关卡,一步到位,直接修成元神境界。   这是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深信的,可她却硬是因为自己,硬拖着没有走出这最后的一步,始终卡在金丹圆满层次不再向前。   哪怕之前闹得声势极大的大飞升计划和与之配套的诸天穿越计划,对于这些,她从不掩饰她自己的好奇心动,却依然是因为他而硬生生拖了下来。   而李潇潇的回答也很是出乎他的预料。   “我为什么没有对我的父母亲朋使用这些方法?   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我这手法用在你身上,是自然的,可用在不合适的人身上,就很可能变成‘非自然’的了,这无论是从神道禁令的角度还是从他们本身而言,这样做都过于强求,既然如此,自然不能强求。”   因她这话,老和尚对她那颇为自诩手法都再度产生了疑惑。   她解释道:   “这可不是我手法有问题,就如肥料,施给有的植物会促其更好的生长,可施给有的植物,结果很可能就是促其加速枯萎死亡。   有句老话不也说了吗,虚不受补。补品是好东西,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享用。”   “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人的生命,除了受到身体本身状态的直接影响外,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在施加影响。   其中最显著的有两点,我都将之称为‘命锁’,只不过,这个‘命锁’有两把,其中一把来自个人自身,另一把来自外界。   来自自身这把锁,真要仔细的拆下去还能拆出更多的小锁,浅层的包括心灵的状态,情绪对身体的影响,而最深层的,则是个人对‘终点’的预期。   譬如一个人对自己生命的终点预期是一百岁,那么当他越接近这终点,哪怕身体依然健康,其生命状态也会发生明显的改变,这就像一段有着确切终点的长跑,当你跑过终点线后,速度自然就会降下来,原本全面调动起来的身心状态都会变成另一种状态。”   老和尚已经忘了自己的事,为这事本身提起了兴趣,抬杠道:“照你这么说,若是一个普通人真就打心底里觉得,人要如彭祖般活八百岁才算寿终圆满,那他岂不是就真能活到八百岁?”   李潇潇闻言,却是一笑。   “若影响寿命的因素就这一个,事情还真就是这样,不过,这只是因素之一啊,身体本身的状态机能依然是起着重要作用,再就是还有另一把锁呢,这把锁来自外界,来自无数人打心底里的默认。   有生有灭,生死枯荣,这是所有人都有的最朴素最基本的认知。   普通人的寿命极限最多不过两甲子,这也是所有人都视以为最理所当然的常识。   这所有的有关生命、有关普通人的常识认知,就是第二把更加牢不可破的‘命锁’。”   老和尚恍然:“人自己给自己‘立法’了。”   李潇潇颔首道:“这也是普通人的寿命相较于修行者或者其他力量者更加难以提升延长的原因。”   “按照一般的原则,越底层越普通的事物,想要赋予其增量,远比那些优中选优万里挑一的事物更加容易。   越寻常越廉价的事物便越容易获取,这正确的简直像是一句废话。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给普通人增寿一年和给一个元婴境修者增寿一年,前者应该更加简单容易才对。   可事实恰好相反!”   说到这里,李潇潇眼中闪过光芒。   “因为当人正式踏上力量之道开始,便已从‘普通人’的范畴脱离。   身体本身的状态提升,自我的期许认知提高,加上对力量者的‘立法’还是一片空白,而越往上,区间越大、空白越多,越难‘立法定型’,于是个体可发挥的空间越大。   这同样可以解释境界越高,即便是同处一个层次,差异悬殊越来越大的原因。   同样也是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使得力量者的寿命越来越膨胀。”   老和尚也觉有趣,不过,这些似乎都能找到源头出处,李潇潇只是做了个新的归纳提炼。   而且……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潇潇道:“你是我所发现的打破这个规律最多的一个人!”   “什么意思?”老和尚不解的问。   “虽然你的身体孱弱,和普通人无异,可在你的身上,这两把命锁,我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影子,甚至超出了金丹圆满层次的表现。   而其他人,我虽不能看到境界比我高的人的命锁痕迹,可哪怕是紫府境、金丹境的修士,命锁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只不过档次不同,也更加活泛松动罢了。”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你乃佛道大法师的缘故,为此我还去观察过其他大法师的状况,却发现他们身上的命锁痕迹也都清晰可见,只不过相比于普通人更加活泛些罢了。   这说明佛道修行本身确实能够一定程度的解开命锁的桎梏,可效果也远没有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夸张。”   “而也唯有在你身上,我那助长寿元之法才能最大化。”   “你想在我身上验证些什么?”老和尚问。   看他的神色,他不仅没有为此感觉不快,反倒因此轻松自在许多。   李潇潇没有否认,却也道:   “这算是一方面吧,另一方面,我也确实觉得就这么眼睁睁看你死去太过可惜。   只要你愿意,以你深厚的积累,等你死亡之后,无论是走神道、还是走鬼修一道亦或者去九州世界还阳,都能走出一条坦途大道,可你的秉性我是深知的,若我所料不差,这些路你都不会选,而会直接投身进入转生池内。”   老和尚闻言,一脸坦然,李潇潇却忍不住摇头不止,叹息道:“我若没看见也就罢了,可这一切既然被我见了,不做点什么,我自己心中必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身为一个修行者,她对于来自冥冥之中的馈赠有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和珍惜,哪怕这种馈赠并没有降到她的头上,她也绝不愿意这馈赠被抛掷浪费,而是能够被妥善珍惜。   这种心态,有些像普通人看见没有关水的龙头,会很自然的伸手过去将其拧上,若是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离开,那心中便会一直记挂这事。   哪怕为此耽误了自己的突破飞升,在取舍上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眼下已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虽然她感觉到老和尚骨髓和脑髓深处还残留着最后深藏着的生机,若能将之激发,老和尚必然还能再续数十年光阴,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要做到这一点,已经不是只金丹圆满境界的自己所能做到。   只有等完成这极关键的一次突破之后才有可能。   可等到那时,她早已飞升去了九州世界,无法对蓝星世界的一切再施加任何的干涉。   要想解决老和尚现在的问题,必须突破;突破之后就会飞升离开,其他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死结。   所以,她最终只能略有些郁郁的等候着,等着老和尚最后时刻的来临,心中也不免遗憾的想,“世间事,哪能尽皆圆满,事情既已如此,也只能如此。”   反倒是老和尚有种即将得到大解脱的轻松畅快。   就在这时,禅房中一处虚空,忽有神光流转旋动。   很快,便见一只神采飞扬,器宇轩昂的大公鸡现身而出。   只见祂头颈高昂,鲜红的鸡冠透露着威严高贵的气息,黑色而华丽的尾羽也高高翘起,一身金黄与翠绿交杂的羽毛覆盖周身,眼神之中,有种睥睨天下的非凡气概。   一唱雄鸡天下白。   鸡公山,并非因为这座山形似鸡公,而是此山敕封的山神,两百多年来公祭的对象,便是眼前这位。   祂的神像在山脚下就有,所以,虽然李潇潇老和尚两人从来没有直接与这位打过交道,可对祂却一点都不陌生。   看到这位忽然造访,两人都非常诧异,李潇潇心想,总不可能是也感到老和尚即将圆寂,所以提前过来拜访,送这位大法师最后一程吧?   虽然大法师在炎夏佛道之中的地位极高,可在炎夏佛道体系之外,并没有这般礼遇。   而且,随着大飞升之后神道也随之沉寂,神祇与其他人之间本就不多的往来越来越少,近乎绝迹。   李潇潇便直接问道:“您怎么来了?”   大公鸡摇身一变,变成人身鸡头的形象,不仅身量极高,而且,一身腱子肉,胳膊上虬结的肌肉比寻常壮汉的大腿都粗,充满了雄健彪悍之气。   只听祂发出尖利而不失洪亮的嗓音,道:“我来是通知老和尚你一件事,请你赶快做好飞升准备。”   “飞升?谁飞升?”   听到这话,李潇潇老和尚两人都惊诧非常。   老和尚生命已经走到尾声,各方面都已经有些难以为继,李潇潇便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可否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却见公鸡巨汉闻得此言也变得暴躁起来,不满道:“我也只是个帮忙传话的,哪知道那许多?!”   心道,你问我,我还想找人问问呢。   按照一贯以来的默契,神道是不会插手人间事的,只不过,这次消息过于重要,且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在炎夏广袤疆域扩散开去,要覆盖道所有建有佛寺庙宇之地,这些地方不仅十分分散,而且基本都处在偏僻之地,若通过其他渠道,要想一一通知到位耽误时间可就多了去了,也唯有通过神道体系能够直接传达到位。   既如此,上面也不会迂腐的去遵循人神界限。   不过,除了传达一个简短的消息外,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们这些传信者也毫不知情。   最后只是道:“我只知道,这次飞升乃是专门针对所有佛道大法师。”   李潇潇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正数着倒计时等死的老和尚,道:“他这状况也能飞升吗?”   公鸡巨汉扫了一眼,便对老和尚现在的状况心知肚明,却依然很是肯定道:   “没问题,虽然他的情况糟糕了点,可其他大法师的情况难道就比他好很多吗?既然他们都没事,那想来他也不会有事。”   好有道理。   一位濒死的普通人,一位健康的普通人,在一位实力比她还强的神祇面前,当然区别不大。   李潇潇点了点头,却对老和尚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死不了了。”   不知为何,老和尚此刻只想苦笑。   公鸡巨汉道:“哦,对了,随这消息一起的还附了个小要求,所有飞升大法师之前或许有各种法号,但因为各有规则,过于杂乱,这些都会在飞升后废除,作为飞升第一代,统一以‘元妙本同玄’为始重起法号……你们都是初代元字辈,嗯,尽量霸气点,不要太小家子气,这也是要求中特别提到的。”   说罢,祂没多做停留,直接消失了。 第四二一章 神秘拜访   传话的鸡公山神来去匆匆,禅房中又只剩他们二人,可气氛再也回不到刚才那种因等死而特有的闲逸。   李潇潇叹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赶在我前面飞升。”   老和尚道:“你不早就可以突破了吗?想来也很快吧。”   李潇潇摇头道:“要想不留遗憾,还有准备工作是需要提前做好的,等到飞升,至少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她身子前倾,一脸的好奇:“诶,你说说,这次专捡你们这些大法师飞升,到底是为什么?”   老和尚摇头道:“不知道。”   “猜猜嘛。”   老和尚继续摇头:   “猜不出来……不过,总不能只是想让我们集体挪窝换个地方,从蓝星搬去九州吧?   所以,大方向上应该和诸天穿越计划有关吧。”   李潇潇颔首道:“和我想的一样,这么看来,咱们这是要各奔前程了啊……我飞升之后同样免不了这事,这其实也蛮好,能这么容易就去其他世界,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老和尚沉默。   连死亡他都能坦然面对,可此刻却依然难免有些黯然伤感。   而若非李潇潇强硬的帮他延寿,他的骨头大概都已经枯朽,绝不可能活着看到这样一个机会。   他在生死方面有一些自己的坚持,但绝不意味着他把自己练得古井无波,眼下这场巨变很明显牵涉到整个佛道,很可能是佛道自天变之后等了三百多年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而本来早就应该死去的他却站在了这里,一种奇特却沉重的使命感涌上心头。   他忽地道:“你帮我重新想个法号吧。”   李潇潇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是元字辈,还得尽量霸气点,那加个始字怎么样,够霸气吧?”   自认为心性足够强大的老和尚此刻却忍不住眼皮狂跳,眉毛耸动,道:“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李潇潇道:“那叫元一?”   老和尚摇头。   “那叫元太?或者元泰?”   老和尚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觉得元觉如何?”   李潇潇斜眼看他,道:“你真觉得这法号比我给你那几个更加霸气?”   老和尚心道,太霸气了,我怕自己扛不住啊。   过了一会儿,见他坐在那里始终不动,李潇潇问:“这马上就要走了,不做些安排吗?”   老和尚摇头道:“该安排的早就安排了,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他对于自己的身后事,早就做了妥善的安排,只不过,之前安排这一切是为他死后做准备,而现在却变成了为他飞升之后做得准备,对他而来这有本质的不同,可对其他人,并无任何不同。   距离鸡公山神通知大概也就过了两个小时,李潇潇忽觉空间有些异动,然后,便见老和尚仿佛被空间一口吞掉,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   除了一点正在迅速变淡的余痕,禅房中再无任何异样。   “这飞升可真是够低调的。”   相比于那些元婴元神境的飞升,这种刻意的收敛,让李潇潇想到一个词语,小心翼翼。   这是生怕动作粗糙了弄坏这些身体素质最多也就普通人水准的大法师们啊。   “我倒是要好好安排一下身后事了。”   她心中如此想着,迈步出了禅房,而就在距此禅房不远处,正候着一群既非僧侣,又非寺庙信众的家伙。   只是扫了一眼,她就大略知道了他们的来意,眉头微微皱了皱,原本想要腾空而走的她向他们走了过去。   ……   诸天研管办。   因为考虑到元婴境以上修为者现在也需要如其他穿越者一般履行穿越诸天的责任,为此,机构人员专门搭了两套班子,现在执勤在岗者大多都是紫府金丹境修为,一半在蓝星、一半在九州,正常情况下,两边各有分工。   现在,他们却正通过一条专用信道展开激烈的讨论。   “我不同意楼上的观点!   在帮助邪佛世界的佛道思想走出去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大力的扶持咱们炎夏的佛道成长,这固然没错。   可也用不着一开始就与对方贴脸竞争啊。   竞争归竞争,可用得着这么激烈吗?   总体来说,现在是最前期、也是最艰难的开拓期,八字都还没一撇了,甚至到底能不能在诸界扎下根来都是个问号,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内斗互耗,是不是想得太早了点。   再一个,这些从邪佛世界出来的,来头可都是非常恐怖的,换在咱们炎夏佛道,那可都相当于佛陀菩萨转世重修,安排咱们的大法师和这种人在同一片区域展开竞争,我都不知道您这是怎么想的,我都不知道该说您这是自信过头呢还是凑上去找死呢?!   便是咱们真能以数量取胜,十个围堵一个,或者咱们这边也出那么几个逆天妖孽,可把他们就这么耗在这里,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咱们这些人从上到下,全都捧块豆腐撞死得了!   世界那么多,还都那么大,就是分散撒去,两边全加起来距离填满还差得远呢,用什么方法最好,不是明摆着吗?!”   “这……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好了,既然大家都觉得你这贴脸安排有问题,那你也不要在这里犟嘴了,咱们继续讨论下一个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贴脸安排确实欠妥,可做计划的权利在咱们手中,具体让他们穿去哪个世界也由我们说了算,那我们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权利,尽量为咱们炎夏佛道一方争取更多便利呢?”   “怎么争取?”   “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可供选择的世界有很多,但我仔细捋了捋,世界不同,难易程度的差别也是非常大的。   譬如,我认为在封神世界局面是最难展开的,因为其力量体系与世界的契合度太高,而其力量根基之一也是众生香火,我根本无法想象要如何才能悄悄将佛道一途楔入进去。   同样,深渊世界天生就与佛道思维犯冲,我同样无法想象应该如何对那些魔鬼恶魔传播佛道思想。   而与之相比,诸神世界则完全不同,虽然这个世界走的也是集众信仰一道,但就个体与世界之间的关系而言,则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模式,在这个世界传播佛道,虽依然无法避免与诸神之间的竞争,可难度却远比封神世界轻松。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将诸神世界向炎夏佛道倾斜,而将封神世界、深渊世界这种硬骨头让给邪佛世界的佛修去啃呢?”   “不错!”   “值得尝试!”   “这确实是个问题。”   “……”   随着这个问题的抛出,很快便刷出数十条简短的评论。   基本都是持支持的态度。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问题就没有波澜了,因为赞同可以很快做出回应,而反对则不然,在表明反对态度同时,还得说明其中的理由和其他建议,时间自然就不会这么及时。   过了一会儿,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明确反对的声音。   “你是怎么判断容易和困难的?   就是根据咱们对这些世界只言片语的了解吗?   然后根据自己的脑补分析吗?   ……而这一切却是你后续一切观点的根基,可你让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建在沙滩之上,随时都可能松动坍塌的基础,那么,你让我如何赞同?!   我的态度是,可以有所倾斜,但绝不可依此做出判断。   何况,便是某个世界相较于其他世界更加难啃,难道咱们就要绕着走,专捡容易下嘴的地方去?   若真如此,炎夏佛道很可能要被咱们‘养废’。   何况,硬骨头难啃,很可能营养也恰在其中呢,又要好吃好嚼又要营养高,这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也想得太美?”   随着这个回复的出现,这个问题才开始进入激烈讨论的高氵朝。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血红色边框的信息弹窗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然后直接化作一道光纷纷投入每一个人脑海之中,确保每个人都能接收到这条信息。   【紧急通知:   安排第一批炎夏佛道穿越者时请特别注意,将其中最优秀的一批安排去诸神世界。   具体投放区域如下:……】   “发生了什么?”   “又发生了什么?”   “同问!”   “????”   “……”   原本还在正经讨论的评论区现在却如瀑布一般刷屏,全是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紧急通知的吐槽感慨。   ……   姜不苦感觉也很奇妙。   他的注意力本来还在佛道相关事情上,正在仔细琢磨这种种变化会对蓝星九州,乃至诸天格局的影响。   然后,他感到有人在叩门——有存在在九州世界外面,非常正式拜访叩门,而非如斗武世界焱域领主那般偷偷溜进来。   当他感觉到九州世界被人“轻轻叩动”,凝神看去,这才看到,一个在九州世界的角度看去渺若微尘的小小身影安安静静的站在九州天幕之外。   这是一个人类的身影,他身着得体的燕尾礼服,头戴礼帽,穿着尖头皮鞋,手中拿着一根文明杖。   其人大概有一米八的身高,五官非常立体,一双灰中带银的瞳孔平静得有些淡漠。   姜不苦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仿佛只是一具空壳。   而他之所以能够敲响九州世界的“大门”,又不给九州世界带来额外的震动,掌握的恰到好处,都是因为他手上那根文明杖——他在用文明杖的一端有节奏的轻轻点在九州天幕上。   当他感受到姜不苦投注过来的目光,他的脑袋微微抬起,那双灰中带银的双瞳对上了某处虚空,恰与冥冥中姜不苦看过去的目光对上。   然后,他非常得体的微微一笑,收起了有节奏的杖尖敲击九州天幕的举动,另一只手配合着他的弯腰施礼按在胸前。   随着他这举动,一个意念清楚无误的传入姜不苦心中。   “能聊聊吗?”   而姜不苦的回应就是,在这人身体前方,九州天幕忽然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洞,完全看不到尽头,就像是一头张嘴待客的巨兽,然后回道:“进来吗?”   此人却毫无惧色,大步走进了这个并不太大,却深邃无比的空洞之中。   而当他身体刚进入其中,周围世界便一阵变幻,他的身形已原地消失,天地变换,当他再次出现,已经与姜不苦面面相对,而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这片空间空旷无一物,甚至连上下都无法区分。   “您好,尊敬的九州之主!”男子又一次恭敬致礼。   “怎么称呼?您从哪来?”姜不苦直接问。   “伽布诺因·歌赛顿·费西米耶尔·……·洛伦特·佐林,您也可以直接称我伽布诺因·佐林。   我来自诸神世界,一位郁郁不得志的魔法神。”面对姜不苦的问题,他回答得非常坦然。   这话若传到诸神世界的人耳中,不知该作何敢想,神这种存在无论如何也不该与郁郁不得志放在一起吧!   可他就是这么用了,还用得这么坦然。   姜不苦强压下心中情绪,问:“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您的友谊!”伽布诺因·佐林道,他的回答依然是这么简短。   姜不苦深吸一口气,道:“能具体说说吗?”   伽布诺因·佐林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得……您对我方世界的魔法神系了解吗?”   姜不苦道:“不太了解。”   伽布诺因·佐林道:   “在更早以前,不仅魔法神系不存在,连魔法这一概念也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不同种族挖掘自身血脉潜能而创造出的种种秘术,千奇百怪。   后在不断的发展淘汰之中,随着强大种族的不断完善渐渐形成体系化,这才渐渐有了魔法这一称谓。   不过,对不同的种族而言,其中依然有着无法逾越、互不相同的两码事。   譬如龙族魔法和精灵魔法,元素魔法和兽人魔法,还有其他零零散散更加小众的魔法的体系,它们看上去似乎存在某些共通之处,可其彼此之间,却是完全不兼容的。” 第四二二章 以身为质   “事实上,在这个阶段,魔法一词也只在人族内部使用,其他各族则各有各的说法,称谓也是千奇百怪,互不兼容,只因人族智者发现了其中暗藏的某种一致性,统一以魔法一词概述其能。”   “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人族乃是众智慧种族唯一没有天生血脉之能的,但相较于其他各族,人族又有两个巨大的优势,一是人族数量最众,在诸神世界过半物质位面中,人族都占据绝对优势。   再一个就是人族与其他任何一支智慧种族都不存在生殖繁衍上的隔阂,随着一代代繁衍积累,真要追根溯源,几乎每个人族体内都或多或少含有诸族血脉之源,而若将这些血脉持续纯化,部分人类即便不依靠诸神赐福也能踏上力量之路。   不过,因此成长起来的人类力量者,天生就要弱人一等,甚至数等。   一来是为了扭转这一局面,再一个也是为了实现更大的野心,一代代人类智者将自身的才智化为柴薪,诞生了真正的魔法体系。   在这个体系下,人类的力量不会低人一等,更重要的是,‘杂血’不再是人类的弱点,反而成为最大的优点,诸族之间互不兼容的旧有魔法体系自此得以贯通一体,原本那支离破碎、各不相干的魔法体系自此补上了最重要、最核心的一块拼图!   人族魔法体系之于诸族魔法体系,恰似蓝星九州两界之于诸天诸界,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其价值了吧?”   伽布诺因·佐林话说至此,看向姜不苦,问:“无数人族智者将自己的一切献祭终得这样的成果,您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他发出此问,本也没有期待姜不苦的回答,他自己便继续说道:   “不仅所有成果都被窃取得干干净净,更重要的是,最大的功臣,刚诞生未久,本该有无穷潜力的人族魔法体系被扼杀在摇篮中。”   他以平静的语气给出了这个结果,姜不苦震惊道:   “这怎么可能?我虽对这些历史不了解,可据我所知,无论是数量规模还是质量,魔法神系在所有神系中都能排进前列吧?”   伽布诺因·佐林道:“我说的这些,都是很久远之前的隐秘古史,在诸神的默契封锁下,就连很多新诞生的人族魔法神都不知道这残酷的真相。   在诸神世界的整体氛围下,他们以为魔法的尽头就是成神,现在几乎所有人族魔法师,他们孜孜以求的最终目标,也不过是晋升为神。   可殊不知,这就是一颗彻头彻尾的毒丸!”   听到这里,姜不苦心中一动,一些灵感在他心底滋生。   原本还有些轻松悠然的态度也变得更加郑重起来,认真看着这位神秘访客,对他后面要说的话有了更多的期待。   伽布诺因·佐林的情绪依然平静,没有任何波动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   “当人族魔法体系正式诞生,作为最重要的粘合剂将诸族魔法体系贯通一体,第一批,也是最强大的那批人族魔法师才刚踏上这条道路,远没探索到这条路的尽头,魔法神系出现了。   而当魔法神系一出现,就直接位居诸多神系的前列。   龙族魔法神,精灵魔法神,兽人魔法神,就连地底穴居人、哥布林都有了自己的魔法神,不仅数量奇多,质量也非常高,单是伟大神力,据我所知,就不下五位,龙族至少有三位,精灵族至少有两位,强大神力的数量只会更多。   可事实上,从魔法神系诞生那一刻,直到现在,这就是一个伪命题!   在神系分类中,您能轻易找到魔法神系的踪迹,可事实上,魔法神系从来不曾以一个神系的面貌出现过。”   姜不苦恍然,而这也非常好理解。   当人族智者补完诸神世界魔法体系最后一块拼图,为魔法神系的出现奠定牢固的根基,一块新的蛋糕就这么出现在诸神世界,而这时候人族魔法师还远没成长起来,然后,这蛋糕就被说不定早就举着刀叉垂涎候着的各族魔法神瓜分了。   祂们虽然在这得到了实惠,可祂们显然不可能因此就认为大家是一伙的,这是一个各族“众筹”出来的神系,说它名存实亡都不恰当,因为它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   若说这个神系唯一的共同目标,大概就是对人族魔法神系的防范和警惕。   不可或缺,但又不能超出掌控。   “在这些前辈的妥善‘照料’下,现在人族之中也出了一位中等神力的魔法神,和数量更多弱等神力的魔法神,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现在,我们就是人族魔法师的榜样,虔诚信奉的神。   而他们不知道,当魔法以神系的面貌出现,当我们这些魔法师选择成神这条路,就已经偏离了人族魔法体系本来的路。”   姜不苦忍不住问:   “据我所知,魔法神系也只是诸多神系之中的一支,哪怕魔法神系真的存在,凝成一股力量,依然有更强大的神系存在,其中很多伟大神力甚至神系之主要么自己是人类出身,要么其力量来源以人类为主,对于你们的遭遇,祂们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一直平静到有些过分淡漠的伽布诺因·佐林闻得此言,眼神终于有了一些波动,在再次开口说话之前,有一个明显的吸气动作来调整心态节奏,这才再次道:   “以前,也有不少人族魔法师有过这样的想法,还向祂们求助过,人类魔法师的境遇却从来没有因此改善过,直到被整个魔法神系盘弄成现在这模样。”   “而我们这些残存者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相比于那些其他各族魔法神,这些神才是最不可信、最需要警惕的。   我们和其他各族魔法神的一切矛盾,还可以归到魔法一道的内部纷争,而与祂们的矛盾,才是最根本、也更加不可调和的。   因为人族魔法体系的成长是不依赖信仰的,而除此之外的所有神系,所有神祇,都是依赖信仰的。   我们和祂们同为人族出身,这不会让我们变得更安全,只会让我们更危险!”   姜不苦缓缓点头。   这和他的猜测吻合,这个在诸神世界诞生的魔法体系,从诞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与世界格格不入,相比于神系之间的斗争,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争啊。   他也觉得异常有趣,魔法体系诞生在诸神世界,简直就像极阴之地生出来一缕极阳之气,又或者极阳之地诞生了一缕至阴之气。   而身为九州之主,他还有些独属于自己的领悟。   “看来,世界并没有那么死板绝对,哪怕是在某条道路上走到极致,依然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   伽布诺因·佐林的讲述没有停止。   “距离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了很久,诸神世界也从来不曾有过真正的和平,神系之间的斗争从不曾间断,一些相关隐秘的封锁也逐渐放松,我也了解到更多的内幕。   我现在知道,无数不同时代的人类智者之所以都踏上这条道路,将自己全部的智慧献祭于此,背后始终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动这一切!   而这些推动者,基本都是人族出身、或者以人族信仰为根基的伟大主神们。   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个潜藏在人族内部的隐患,然后主动将之催发,一步步引导,最终将这隐患锁进笼子里。   将一个可能让整个世界变色的隐患消弭于无形!”   说到这里,伽布诺因·佐林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道:“相比于那些直接跳出来抢蛋糕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啊!”   在他这番讲述下,姜不苦看清了魔法神系的脉络。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神秘访客,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仿佛重新认识一般,而后问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情况?”   伽布诺因·佐林摊了摊手,道:   “有关这段古史,被号称无所不知的知识之主和能将一切出现过的痕迹从世间抹去的隐秘之主联手清除过许多遍。   可祂们的力量并没能真正支配整个世界,踏上另一条路的人族魔法师们,虽然无法拒绝整个世界的恶意,但他们终究还是悄悄做了许多准备。   当我成为一名传奇魔法师,第一次游历星界,因为相互的吸引,我与一粒在星界中飘荡的微尘相遇。   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姜不苦问:“那你怎么又踏上魔法神这条路了呢?”   伽布诺因·佐林道:   “因为我发现,在人族魔法师中间,如我这般继承了他们精神衣钵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而对于我们这些魔法神系乃至整个世界的‘害虫’,诸神从来没有放弃过警惕。   从我们继承这些遗志那一刻,危险就已经盯上了我们。   而对我们来说,最大的一个破绽就是明明魔法修为已经极为高深,却偏偏卡在晋升成神的门槛前不再向前一步,这也是诸神鉴别我们这些人最常用的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息道:“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因此陨落,消失得无声无息……我认为,在这种形势下,某些坚持是可以暂时放下的,所以,该成神的时候我一刻都没有耽误。”   姜不苦对这位的兴趣越发浓厚,问:“那么,您具体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您的友谊!”伽布诺因·佐林再次重复了一遍这话。   “具体些。”姜不苦道。   伽布诺因·佐林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想帮助其他如我这般继承了同样的精神,但却受着整个世界的迫害,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活着的兄弟姐妹。   我还自不量力的想把诸神的神座全都击碎,若是做不到,至少也要给祂们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才好。”   他这理由真的是够扯淡,但姜不苦却信了。   “而这以我一己之力是无法做到的,而在诸神世界,我找不到任何帮手,就连那些我想帮助的人,我也不敢过多的接触他们,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这都很危险。”   说到这里,他看向姜不苦,道:“所以,我相信,咱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姜不苦点头,没有否认,却道:   “可这一切都是你的言语,或许大多都是真的,可只需要有一点点不同,对我就是致命的,我如何相信你呢?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又如何才能信任你呢?”   伽布诺因·佐林道:“我叫伽布诺因·歌赛顿·费西米耶尔·……·洛伦特·佐林。”   他将一段冗长而晦涩的信息又说了一遍。   姜不苦道:“我知道,你之前已经说过了,这与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我的真名。”伽布诺因·佐林道。   “所以呢?”   “在诸神世界,当你成神那一刻,你会觉醒一个独一无二的真名,它既为新神指明了未来的路,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同时,又是一个神最深的隐私,最致命的弱点。”   说到这里,伽布诺因·佐林一脸的郑重:“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取信于您,思来想去,只能以我自己为质,这就是我的诚意!”   姜不苦心中一动,心中将这段真名完整无漏的念诵了一遍,然后,他就感觉与面前这位还有九州世界之外冥冥远处某个虚空产生了连接,顺着连接,他隐隐感觉到彼端连接着一座神国。   他曾深入研究过决斗之主的神格,这是诸神世界伟大神力才有的机会,所以,对于诸神特性他并不陌生,所以,当这联系构建完成那一刻,他就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那座神国最核心的权限,只要他想,大概立刻就能欣赏一处神国陨落的好戏。   这次反倒是姜不苦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   “你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伽布诺因·佐林微笑道:“您会让我陨落,或者凭这个要挟我吗?”   “当然不会!”姜不苦摇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而对于朋友,我是不可能用这种手段的!”   “那这怎么能算牺牲呢?”伽布诺因·佐林道。 第四二三章 双赢之谋   “那么,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姜不苦问。   “没有。”伽布诺因·佐林摇头,说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些期待神色,道:“事实上,我很想听听您有什么建议。”   姜不苦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伽布诺因却依旧坦然,道:   “我只是确信,与您合作是最安全,也最有可能破局的一条路,所以我就做了。   我对您和蓝星世界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很可能还不如您对我所在世界的了解。   而这不多的了解给我最深的印象,便是相比于诸神世界的其他存在,你们反倒和我更像自己人。”   姜不苦明白他这感觉的由来,诸神世界的人族魔法体系,被背后蕴含的认识世界的角度、思维的模式,与诸神世界原有那一套格格不入,反倒是与蓝星乃至炎夏的思维习惯更接近一些。   也即是说,在伽布诺因眼中,相比于诸神世界的众神,作为蓝星炎夏代表的自己反倒更容易亲近,更像自己人一些。   看他一脸期待,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锦囊妙计的样子,姜不苦先是摇头,后又轻轻点头,道:   “若要做到你期望的那种程度,我给不出什么好建议,若真依了你的想法,整个诸神世界都要颠覆,别说是你,就是蓝星九州两界合力,现在也绝无可能做到。”   “小建议倒是有一些,既然最终目标有些难以实现,那你不妨试着将这拆解得更细些,分阶段分步骤,一点点去向着最终目标靠拢。   而现阶段,既然你已经以晋升为神的方式摆脱了嫌疑,我的建议就是你就不要再顾忌犹豫,把其他都暂时扔到一边,大步向前,尽一切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才是现阶段你最应该做得!”   伽布诺因听到这建议,也先是点头,而后又缓缓摇头,道:   “我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当然也想大步向前,可是……”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想就能解决的,诸神世界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非常非常拥挤了。”   为了说明这种现状,他连用了两个“非常”,语气还都有明显的加重。   “新神的诞生越来越少,而且,基本都只是勉强达到成神的标准,在弱等神力里面都要算是垫底的,进步空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却真的很难很难。”   姜不苦却忽然问:“斗武世界现在正被诸界联合瓜分,这事你有参与吗?”   伽布诺因闻言一怔,而后缓缓摇头道:   “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完全被各大神系联合垄断了。   伟大神力、强大神力都被抽调过去不少,听说也有不少神陨的,可维系神系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若是某神陨落,神系必须全力保证对方能够重新回归神座,对祂们来说,死一遍就像是外出度假旅游一样。   若有不开眼的想在这期间谋夺那空出的神位,那就违背了众神之间的潜规则,将遭到最严厉致命的打击。   便是有完全神陨,再无回归可能的,那空出来的神位也会迅速被神系内部消化,根本不可能给外面留下染指的机会。”   “当然,也有孤身前往的,可这些都是艺高神胆大的,最次也得有中等以上神力,而且,处境依然艰难……斗武世界确实是块肥肉,却不是我能去吃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姜不苦,道:   “倒是之前决斗之主彻底陨落在您手上,因祂与战争之主的龃龉,隐隐有自成一系的苗头,忽然神陨异界,造成了不小的动荡,打了各方一个措手不及,引发了不小的混乱,我也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个公国发展成了信地,弱等神力也从初入达到稳定水准。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您的一举一动。”   姜不苦忽然嘴角弯起,道:“在我看来,诸神世界神灵的成长,完全可以简化成信地的扩张,对吗?”   伽布诺因颔首道:“对。”   而后又补充道:   “不过,这并不简单,一点也不比走自我修炼简单,而且,有着更多不确定性,将自己的力量变化乃至生死存亡寄托在信民之间的信仰战争上。   而信仰战争,神灵是不能直接插手的,这是写在命运泥板上的至高铁则,任何违反这一禁令的神灵,无一例外都会彻底神陨。   而信仰战争的成败,完全依赖于信民本身的素质高低,而这基本又和信地的大小、长期的积累和经验加成这些因素成正比的。”   两人都暂时忽略神灵成长的另一途径,除了信地扩张,增加信民的质量和数量,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开启更直接的神战模式,你若有本事强攻下另一座神国,将另一位神灵击毙于神座之上,夺取其神格神职,同样可以完成跃迁式的提升。   不过,因为诸神世界的众神都是最顶级的“乌龟流”选手,神国难破就不说了,只要还有信民存在,神灵或许会败,神位会跌落,却很难彻底死透,反倒是看上去有些隔靴搔痒的信仰战争才是神灵之间斗争的堂皇正道,神灵之间直接硬杠上,更多是一方被逼到山穷水尽,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后的最后一搏,多多少少已经有些绝望的意味在里面。   说到这里,伽布诺因忍不住感慨道:   “在诸神世界,新神更难出头,资历本身就是实打实的实力!   在神位上坐得越久,神灵便越难被彻底打败!   整个诸神世界,已经渐成一潭死水,这种现状,除非来一次诸神黄昏,众神如雨一般大规模陨落,不然很难从根本上发生改变。”   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对整个诸神世界的格局表达了不满。   姜不苦没有理会他这牢骚之语,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其实,你心中是有些想法的,对吧?”   伽布诺因沉默。   姜不苦继续道:“你因底蕴积累不足,信民的质量无法与那些资深神灵相比,所以,想要从我这借力,对吧?”   伽布诺因这是想把九州蓝星两界都当成他的外援后勤基地啊,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的诚意也确实足得不能再足,他把自己都押了上去!   伽布诺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这同样符合您的利益吧?!有了我的庇护,您可以更轻松的安排更多人潜渡过来,若您还有其他计划,有我的背书,他们能以我的信民的身份行走,也会更加方便。”   这确实不假,但姜不苦更好奇另一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显然,伽布诺因发现了自己这边偷偷安排去诸神世界的穿越众的痕迹,甚至有可能偷偷观察了很久,他能选在这个时候来访,献出这么大的诚意,这很显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诱因。   他虽然将自己的真名坦诚相告,但并非单方面被制,他手中同样也有些筹码的,而若安排穿越过去的人越多,他手中的筹码也会越重。   姜不苦没有因他这点算计而有所不满,反倒觉得很正常,真正让他有些不爽的,是偷偷安排去诸神世界的穿越众被伽布诺因发现这事本身。   伽布诺因的实力在诸神世界的众神里面乃是垫底的存在,若他都能轻松发现穿越众的痕迹,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神灵也能很轻松就发现这一点?若是如此,整个诸天穿越计划都要做大调整了啊!   他可以接受一定比例的意外损失,但若是穿越众这么容易就暴露,那就要对整个计划本身进行深刻反思了。   秦慎重在邪佛世界就被人一眼看穿了,虽然那人本身就不简单,其本质乃是佛陀那个层次的存在,眼光有些独到之处很正常,可若在诸神世界也发生类似的事情,就值得警惕了。   伽布诺因似乎看到了九州之主的忧虑,主动解释道:“他们都隐藏得很好,我之所以能够发现他们,乃是因为我本身的特殊。”   “你是说?”姜不苦若有所思的问。   伽布诺因颔首道:“一方面,我继承了人族魔法体系的成果,包括看世界特殊的视角和不同的思维模式,另一方面,我晋升成了神灵,虽然弱小,可在诸神世界也有了一份独属于我的权限,这两者缺一不可。”   听他这么说,姜不苦偷偷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完全将这事放下。   “还是得提醒一下,安全第一,小心为上。”他心中这么想着。   不过,对于与伽布诺因合作这件事本身,姜不苦却是心动了。   在这件事上,伽布诺因并没有说错,这是一件双赢的大好事。   伽布诺因固然能借此获得大量高质量的“外援”,穿越众却也能借此获得一个合法的外衣,这虽不能保证安全无虞,但却可借此洗白更好的融入诸神世界。   在还没有穿越之前,诸天研管办就有过深入的讨论,认为穿越众在诸神世界的最大障碍就是找不到一个神灵挂靠。   无信者在诸神世界是最受众神歧视打压的一个群体。   若是层级低还罢了,可若成长到一定程度,足够让神灵垂顾关注,那么,身为无信者就是最大的软肋,哪怕投来关注的神灵并不能发现其乃穿越者的本质,却依然不妨碍降下神灾的可能。   无信者不仅受道众神的一致歧视,而且有着很明显的天花板。   要想化解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神灵挂靠。   可对穿越众而言,压根就没有这个选项存在。   而随着伽布诺因的出现,这些问题全都消失了。   最后,伽布诺因离去之前,再次向姜不苦恭敬致礼,承诺道:“您一定会因这英明的决定得到丰厚的回报!”   “你也是。”姜不苦回道。   他目送伽布诺因出现在九州天幕之外,下一瞬,他便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冥冥虚空。   被他之前关注到的那座神国牵引了回去,重新坐到神座之上,似乎感觉到他的关注,身在神国内的他遥遥向姜不苦施了一礼。   姜不苦收回目光,思索着这次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拜访。   对于这次突发事件,他颇有感触。   他意识到,蓝星九州的处境,远没有他原来预想中的那么艰难,远没到诸界皆敌的程度。   没有任何一个大世界,能够做到真正的“团结一致”。   每一个世界,其本身就是一个复杂到无与伦比,难以预料的混沌体,里面有无数的个体,无数的想法,无数种权衡选择。   斗武世界有焱域领主,邪佛世界有罪民群体,诸神世界有伽布诺因……不管他们基于什么原因,有着什么目的,他看到的却是,他们都有着想要走出来的愿望,并不排斥与蓝星九州的接触合作。   他们或主动或被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诸天诸界难道仅就他们仨有这种需求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相信,有着类似需求,却还没有冒头的反倒更多。   他们或许是还在观望犹豫,或许是没有明确想法,暂时没有将九州蓝星作为一个可选项。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加主动的宣传一下呢?吸引更多有心人看过来,找过来。”   姜不苦想了一阵,认为这是非常具有可行性的。   然后,他便将这一切连同刚才所思所想打包发送给了诸天研管办去头疼。   他将思维又转到与伽布诺因合作这事本身上来。   “虽然并没有商定具体时间,但既然已经达成合作,对方还这么有诚意,当然是越快越好。   不过,现在恰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诸天穿越众大多还没回归,除了那些因各种意外死回来的,真正能够大规模安排的也只有他们了!”   姜不苦很自然的便想到了那些刚飞升上来,还在飞升池内调养的大法师们头上。   “呃……这会不会让伽布诺因的信众在他们的潜移默化下佛道化?甚至连带着让伽布诺因也受到波及?”   对于这个后果,姜不苦无法预料,可当他想到这点,却有些意外的兴奋。 第四二四章 又出发   姜不苦又想到焱域领主透露的消息,诸界在分食斗武世界的同时,也将或多或少的“武道化”,再加上现在这一波由邪佛世界和自己这边联手向诸界推送出去的“佛道化”套餐。   “这样的世界似乎更加有趣。”   “有它们联手打样,应该会有更多奇奇怪怪的存在主动找上门来吧?”   姜不苦恍然发现,当蓝星九州两界抗住了诸界猝然遭遇后那次危机后,两界局面就会以比预想的速度好转。   以前,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已经习惯了用极限思维来模拟蓝星九州两界在诸天诸界的处境。   在这种模拟推演中,处于诸界中心的蓝星九州两界,就是诸界之敌的地位,就像是黑暗丛林中那唯一亮起的篝火,黑暗之中必有无数憎恶的目光在打量。   因为自天变开始,炎夏便坚持“做最坏的打算,最最大的努力”这一指导原则,随着炎夏的成功,这早已成为全球默认的思维习惯。   可真实的局面,远没有这么恶劣。   而且,他相信,只要九州世界在下一次的诸界赌局中成功过关,找上门来想要与他谈“合作”的还会更多!   这让他感觉非常微妙,随着时间流逝,九州蓝星两界,将不再是黑暗中被无数恶意包围的唯一篝火,而是一个身处要冲,本身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但凡是有些前瞻眼光的聪明人,都不难明白其中蕴藏的潜力,他们之所以还在观望犹豫,只是对占据这块要地之人的信心还有些不足而已。   “信心,我只需要向那些暗中的关注者持续传递出信心,他们很可能便会直接从阻力转变成为助力,信心越足,助力就越大!”   “这些存在,在一个单独的世界,可能是小众的,是边缘的。”   “可因为九州蓝星两界得天独厚的处境,我却可以主动将这些‘小众边缘’捏合在一起,将‘小’信心凝聚成‘大’信心,这是那些对我怀抱敌意者很难具备的优势!”   随着一个个念头在心中浮现,姜不苦悟了。   这所有的领悟,最后在他心中却只是沉淀为四个字。   统一战线。   想到这里,他却狠狠甩了甩脑袋,让发散的思维再次集中到伽布诺因事件本身。   “这些大法师虽然没有力量在身,但能以普通人的身躯,短短不足的百年的生命,拥有这样的佛道地位,其心性上的磨砺已经完全不弱于元婴境,乃至元神境的强者,何况,佛道在心灵方面本来就有着最顶级段位水准。   所以,他们虽无修为在身,可他们的心灵却依然可以无损离体,完成诸天穿越,可在此之前,必要的穿越培训是必须的。所以,安排他们大规模穿越,得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可与伽布诺因之间的合作,越早展开越好。   而且,无论是这些佛道大法师还是那些因各种意外提前死回来的,经验上都有些欠缺,必须得安排一个足够有经验的领头带队,还有提前踩点的重任。   他仔细想了想,念头一动,找到正在昆仑山深处某幽僻洞府中闭关静修的秦慎重,一个念头将他从深层的入定中唤醒。   “再出一趟差吧。”   “啊?”正在整理完这次穿越所得的秦慎重脸上挂满了迷茫。   ……   诸神世界。   绿迹位面。   弗格纳尔大公国。   国都。   此刻,正有一辆马车从国都城门驶出。   这辆马车外形朴拙,可只要在纹章学上稍有造诣便能看出其车厢外壁阴刻着醒目的弗格纳尔大公家族特有的家徽,同样也是弗格纳尔大公国的标志。   这辆马车从宫城出发,沿着中轴大道一路向前,沿途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就连平日里最是严苛的城防军见到这辆马车出行,也都是远远地单膝跪地行礼,不敢上前盘问。   这辆马车由一匹看上去骨架高大、却因年纪老迈而显得骨骼嶙峋的白色瘦马拉着。   这匹老马白色的毛发隐隐有些银辉的色泽,它拖着马车,哒哒的马蹄声,不疾不徐,显出几分清脆悠扬,像是在悠闲的踱步出行。   而这辆马车上,没有御者,也没有乘客,除了这批老马,再无第二个活物。   那些单膝跪地施礼的军士,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崇敬狂热。   老马拖着既无御者也无乘客的马车出了城门,来到城门外开阔的空地上,忽地就是腾身一跃,身形仿佛面团一般,忽地变得更加修长,额头正中长出一只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尖锐独角,她的四蹄之下,本来踏在虚无着落的虚空之上,却因有一层淡薄的银色光辉存在,让它稳稳的站立在虚空之中。   它有些兴奋的仰天唏律律一声嘶鸣,便迈动四蹄开始加速狂奔起来,最后,它的整个身形都仿佛被一层淡薄的银色光辉笼罩,其行进路线,迅速偏离城外大道,驶入旁边茂密深林。   而在它行进路线的前方,在这片丛林的深处,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在最高的那座山脉顶端,在巍峨险峻的山势掩映之下,有一片依着山势建成的巍峨古堡群。   这座规模不小的古堡群中,有喷泉雕塑的广场,有绿荫修剪整齐的园林,有图书馆,有宽敞的教室,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的人群。   而在那座最大的古堡的中央广场上,矗立着一尊最具大醒目的塑像,这是一个人类的形象,身着得体的燕尾礼服,头戴礼帽,穿着尖头皮鞋,手中拿着一根文明杖,他有着深邃立体的五官,一双灰中带银的瞳孔平静而淡漠,与之对视,像是直视神的双眼。   在这座古堡的深处,一间宽敞而幽静的房间中。   正有一道身影从无到有的迅速出现。   当秦慎重双脚踩在实地,直接拿起旁边一套早有准备的衣服穿上。   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便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向房间外走去。   当他走出房间,便看到一名老者等候在那里。   那位老者看到秦慎重出现,便直接双膝跪地,然后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以最郑重的礼节参拜问候道:   “尊敬的神眷者冕下,吾神在大地上的行者,我代表弗格纳尔大公国吾神的所有信民向您表达最诚挚的问候,欢迎您的莅临!”   虽然在来前他已经有所预料,但秦慎重依然被他这忽然的大礼参拜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而这位老者的大礼参拜似乎触发了什么,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现在恒定了一道“通晓语言”的魔法神术。   老者所说的一切,在他这也不存在任何理解障碍,而且,他还可以用同样的语言与老者进行交流,虽然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语言。   他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平静的挥手道:“起来吧,客套就免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老者得他应允,先是恭敬的回了句“谢冕下悯恤”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他伸手做在前引路状,道:“请您跟我来。”   秦慎重应了一声,便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阵,他问:“你就是替吾神管理弗格纳尔教区的大教宗?”   老者闻言,恭敬道:“是。”   秦慎重又问:“从你接到神谕后,就在那里等我了吗?等了多久?很辛苦吧?”   老者微微欠了欠身,才恭敬道:“我是在一天前忽然接到的神谕,吾神怜悯我等在绿迹位面挣扎的艰辛,特遣神眷者冕下前来相助,吾神之慈爱,让我等只能感佩动容,与这相比,一点点等待怎么算是辛苦呢?!”   秦慎重点了点头,又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克德莱安·埃利奥特,您称我克米就成。”老者回道。   秦慎重当然不会以“克米”称呼他,这就像炎夏语境中喊一个张姓或李姓之人“小张”“小李”一样,还是对一个初见面的老者如此称呼,多少都有些轻佻戏谑的意味在里面。   虽然他的来历得到了克德莱安信奉神灵的背书,从他的表现也可看出这种背书的效力有多强,但他却不可能因此就真个“飘”起来。   又走了一阵,两人穿过一道长廊,沿途没有遇见任何别的人,进入另一个宽敞却更显明亮的房间之中。   在这个房间中,有着很多精致的陈设。   秦慎重在用三界创生之法创造身体之前就来这里看过,这些看上去只有精致外表的种种陈设,其实都蕴含着浓烈的力量波动,都是被赋予了强大力量的魔法物品。   他随意打量了几眼,便被克德莱安领到了里侧一张桌案上。   桌案上,摆放着几样物品。   一个有成人拳头大小的水晶球。   一根翠绿色表面似有一层极淡极轻的银色包浆,有着树枝自然的弯曲形状,长度大概一米二左右的光滑木杖。   一枚黑色戒指。   一根银色腰带。   克德莱安指着桌上四件物品,先指着那枚巨大的水晶球,道:“这是吾神随神谕一起赐予的,里面蕴藏着能让冕下直接成为传奇魔法师的神力赐予。”   饶是秦慎重早有心理准备,依然被这手笔震慑了一下。   可还没有完,介绍完神力水晶,克德莱安又指着那根翠绿木杖,道:   “这是我为冕下准备的法杖,绿迹位面虽然地处偏狭,人族力量也不强大,有太多异族盘踞,却也有许多珍贵特产,其中有一株奇特的冷月银杉,不需要任何加工,天然便是极品的法杖材料,据说和月精灵的生命之树有些关系。   这是决斗之主神陨后弗格纳尔大公为求庇护从珍藏秘库中取出的奇珍,这种奇物我不敢擅用……看来神意早定,这法杖自一开始便是为冕下准备的!”   然后,克德莱安继续介绍那枚黑色的戒指,道:   “这是我等将吾神之名在此地扎下根来,进行第一次大祭时吾神赐予的神物,里面恒定了五道传奇级魔法。   一道传奇级群体防御,一道传奇级单体防御,一道传奇级疗伤术,另外还有一道传奇级实体攻击魔法,一道传奇级精神攻击魔法。   更具体的,您可仔细研究。”   最后他指向那根银色腰带,道:“此物就比较普通了,里面有一个小空间,里面放着一些我提前为冕下准备的日常用品,让您在这行动更加方便一些。”   秦慎重看着这几样物品,悄悄深吸一口气,这才对克德莱安道:“你先去吧。”   “是。”克德莱安鞠了一躬,退着走了出去。   房中再次只剩秦慎重一人,他看着桌案上摆放的这几样物品,他真想狠狠挥拳喊叫几声表达一下情绪,但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只是踱步绕了两圈,便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姜不苦通知他又要“出差”的时候,就告诉了他这次穿越相较于在邪佛世界那次有很大不同,起点会非常高,加上诸神世界这边有一位神灵接引,他的落脚点会非常精准,会直接穿到一个非常安全妥当的地方。   “你穿过去就好了,那边会给你妥善准备好一切。”   可他依然没有想到,这妥善准备能够妥善到这个地步。   他以空无心镜状态穿越过来,便直接落在了这座古堡之中,在这古堡之内,他能够自由活动,他尝试着往外面“飘”去,却被一层不可见的绝对屏障阻挡,然后,他仿佛自我觉悟一般,知道了一些更具体的东西,应该在哪里创生,这边有人专门与自己对接,刚来的自己听他接引安排就好……这些信息在他心中自然浮现。   他拿起那枚神力水晶,然后便感觉到一股温热而汹涌的力量从中涌出,注入这具身体之内。   原本仿佛一具空壳的身体被迅速注入强大的能量。   当神力水晶在他手中碎裂,最后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中,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能量。   他只从能量强度比较了一下,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应该处于元婴境中后期的水准。   一步从凡人成长到这个程度,也是够夸张的。 第四二五章 弗格纳尔公国   不过,力量虽然涨上来了,但秦慎重却不知道该如何将之发挥出来。   他也不急,伸手就将那根树枝拿了起来,握在手中细细把玩感受。   当他手接触到此物的那一刻,他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体内那磅礴的不知如何才能发挥出来的魔法能量,在他手接触到这法杖的那一刻,仿佛接触到超导体一般,不需要任何讲述引导,他便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心念一动之间,就可将体内的魔法能量度入其中。   他手握在树枝法杖的一端,尝试着稍稍度入一点魔法能量,下一刻,便见另一端射出一束淡绿色的光束,这束光射在前方的地板上,地面无声无息间便出现了一个小孔,深不见底。   他先是一惊,而后心中喜悦。   还有更多想法要尝试,但碍于现在身处环境,只能强行压下这好奇心,只是心中揣摩。   “这算是一柄魔法枪吧,嗯,若是能在魔法能量输出的时候更稳定一点,是不是可以将之始终约束在法杖前方不脱离,形成一柄可以任意延长的魔法剑呢?   加大魔法能量输出,魔法枪岂不是要变成一柄手持魔法炮?   嗯,这些应用,魔法能量的本质并没有任何变化,而这都只能算是魔法能量的最基础应用,魔法能量有点像是‘万能能量’,可以根据一定的方法任意转化成水火冰雷等各种属性的攻防手段,这法杖既然这么厉害,想来作用绝不止于魔法枪魔法炮的范畴。”   不过,这些就要等以后再去细细研究了。   他又拿起那枚黑色戒指,将之随意的戴在左手中指上,当其与手指完全贴合的那一霎那,他同样感觉体内磅礴的魔法能量与这枚戒指之间自动的建立起了一个连接,他“看到”五种各不相同,却都异常繁复玄奥的立体魔法架构,同样,只需要他想,就可以度入不多的魔法能量就能将之激发出来。   而当他的注意力仔细锁定在其中一个魔法架构上,种种信息便在他心中自然浮现。   其功能特性等信息就像说明书一样在他心中展开。   最后,他将那根银色腰带缠在腰间。   同样没有任何门槛,他通过体内磅礴的魔法能量,自动与之建立连接,看到了一个可以把一个完整的足球场装进去的巨大空间。   “啧啧,这小空间一点也不小啊。”他忍不住啧啧赞叹。   而在这空间内,除了其中很小的一角,其他地方都是空空如也。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克德莱安所谓的“日常用品”上,其中最醒目的,也是第一时间便吸引了他注意力的,乃是两座小山。   一座是金灿灿的金币构成,山势略小一些,数量却也至少有数千枚;另一座小山则是银灿灿的,他大略估测了一下,至少有一万枚以上。   而在这两座小山旁边,还放着几个箱盖大开的宝石箱,各种各样的美丽宝石装满了一个个箱子。   这些东西秦慎重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他的注意力反而陷在旁边另一堆物事中。   同样是一个个大开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插放着一根根卷轴。   大开的箱盖内侧,标有特殊的文字信息,恒定了“通晓语言”的他很自然的就明白这些标签的意思。   【一级卷轴】、【二级卷轴】……【五级卷轴】……【八级卷轴】、【九级卷轴】。   从一级到九级,无一遗漏,而且,级别越低,数量越多,品类越杂,数量最多的【一级卷轴】装了满满的十箱,而级别越高,数量便越少,品类也越少,级别最高的【九级卷轴】总共也才大半箱。   每根卷轴末端,还标有更具体的信息,如一级的“水球术”、“清洁术”、“火藤术”,二级的“迷雾术”、“地动术”、“羽飞术”一直到九级的“紫雷”“焚风”“陨石”等等。   而在这些卷轴旁边,还另有一份醒目的“温馨小提示”,“这都是一次性触发式魔法卷轴,展开便立即生效。”   而在这堆魔法卷轴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   上面同样分门别类的塞满了书籍,从《魔法理论》、《基础魔法架构》到一到九级的所有常见魔法的修炼方法,只从书目看过去,他就确信,若是能够将这一书架的知识全部装进脑子里,自己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传奇魔法师。   这就是克德莱安为他准备的所有东西,看完之后,秦慎重忍不住心中嘀咕。   “这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   看着准备,分明就是为我这个魔法小白量身定做的。”   “克德莱安在准备这些的时候,一定也知道我这个魔法神的神眷者是一个魔法小白的吧?!”   当秦慎重意识到这一点,他实在是有些好奇,这位名叫伽布诺因的魔法神传达的神谕是怎么忽悠克德莱安的。   不过,他立刻又想:“为什么要编理由忽悠呢?伽布诺因压根就不需要对克德莱安做任何解释。”   当他再从这个房间走出来,原本还有些虚不着地的他忽地变得底气十足。   克德莱安正在门外不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秦慎重大步走到他面前,问道:“接下来又有什么安排呢?”   “请您跟我来。”   克德莱安引着秦慎重往殿外走去。   两人刚从空旷得有些幽深的古堡深处走出,站在铺砌的大理石阶上,远远便见一束巨大的银白色流光从远方天空向他们身前广场“砸”来。   随着其斜斜的坠落,轨迹中还带着很自然的抛物弧线。   而当这银白色流光越过古堡那高耸的箭楼,速度陡然下降,原本一体的银白色流光变得更加清晰具体,却是一匹灵性十足,修长健硕的独角白马脚下踩着淡淡的银色光辉,拖着一个外形简单朴拙的车厢,稳稳的落在两人身前台阶下的广场上。   独角白马落地,打了一个响鼻,目光看向克德莱安,秦慎重两人,从它那充满灵性的眼神中,秦慎重能够清晰的读出邀请的意味。   马车上既无御者,也无乘客,一匹灵性十足的独角飞马拉着一个空车厢停在身前,姜不苦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   克德莱安一边引着秦慎重登上马车,同时还微笑着对独角飞马问候道:“埃文,辛苦您啦。”   独角飞马又昂头咧嘴嘶鸣一声,便再度腾空,在空中绕了半圈,沿着来时的轨迹在天空疾驰。   此刻,克德莱安则在对秦慎重解释道:   “埃文乃是一代大公的坐骑,原本只是一匹比较雄健灵性的白马,随着弗格纳尔大公征战四方而不断成长,当百年开拓战争结束,弗格纳尔大公因其丰功伟绩得封公爵,建立公国,同时还有一项可选择的神赐奖励。   弗格纳尔大公选择了血脉升华,皆神灵之力,让这匹马体内稀薄得几近于无的银月独角兽血脉成长壮大,虽因其底子太薄,没能完全蜕变成银月独角兽,却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灵性十足,智慧不弱于人类,大公便给它赐名‘埃文’。   在建立大公国之后不久,一代大公就舍弃了尘世权柄,进入神国,埃文则替他坐镇弗格纳尔公国,也是唯一一位愿受大公血脉直接支配的传奇级生物,虽他不以战斗能力见长,却也是弗格纳尔公国至今三百年依然不倒的重要原因,公爵已经换了好多代,埃文也早已成为公国中近乎图腾信仰一般的存在。   公国轻易是不会使唤他的,自然更没人有资格坐在御者位使唤他,即便是每任公爵,也只有在继位的时候为了向国民宣示其法理,会仪式性的让他拉着在都城中跑一圈。”   说到这里,克德莱安仿佛感慨一般拍腿道:“这次我能坐他拉的马车,也是沾了您的光。”   秦慎重心道,看来我这“神眷者”身份比我预想的还要尊贵得多的多啊!   他又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克德莱安回道:“我们现在去都城,见弗格纳尔六世。”   秦慎重没有追问现在就去见大公干嘛,反倒是好奇的打量着拉着马车在天空疾驰的埃文。   心思却由此发散开来,他想到刚才克德莱安介绍手中法杖时说过,这是弗格纳尔大公因决斗之主神陨后为求庇护献上来的宝物,而这匹名叫埃文的马的蜕变也是因为神赐之力……   这些信息在他心中串一起,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埃文的血脉升华,是决斗之主直接出手的吗?”   克德莱安摇头道:“那样的伟大存在怎会直接出手做这种事,这是祂坐下一位名为黑拳之神的弱等神做得。”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感慨道:   “据说这位的潜力其实非常大,有着晋升成中等乃至强大神力的机会,只不过,随着决斗之主神陨异界,这位失了庇护,再加上祂的作风得罪了太多神灵,连改换阵营的机会都没有,立刻便遭到了众神围攻,其信地信民也被迅速蚕食,也紧跟着神陨了。”   黑拳之神?   秦慎重听得一头黑线,他想,这黑拳到底是地下拳赛那种黑拳还是背后下手那种黑拳,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有些下作啊。   他不由得又想,初代弗格纳尔公爵若是信奉黑拳之神开疆拓土,那这个公国的作风也有些值得玩味啊。   见秦慎重脸上微妙的神色,克德莱安自然非常清楚,反正闲来无事,他也不介意揭揭这些老底让神眷者冕下对这里多些了解。   “按照常理,发动开拓战争之人基本都是战争之主的虔诚信众,这一块也被诸神默认为战争之主的自留地,至少在开拓战争期间,其他神系是要礼让避嫌的,不过,决斗之主一直都和战争之主有些不对付,资历又老,也是不多的敢在开拓战争期间与战争神系抢人的。   而为了让效果更加显著,决斗之主会开出更加优渥的条件,而能够为厚利吸引的信众,天生也有着更多投机趋利的心态,所以,这些人可能短时间内会因决斗之主开出的优渥条件成长迅速,可与周围势力的关系普遍都比较糟糕。   而黑拳之神更是其中的典型。   当决斗之主神陨的消息扩散开来,如弗格纳尔公国这种依附在决斗之主坐下的位面势力都想跳船逃生,想要另投其他神系,可那些强大神系面对这些送上门的肥肉却反而是一副挑挑拣拣的姿态。   除非那些发展得确实很好,至少也有上千年经营的成熟之地,不然,根本是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一个。   这才给了其他只有中等神力乃至弱等神力的众神以捡漏的机会。”   听他这般娓娓道来,秦慎重明白了很多。   不仅对弗格纳尔公国的情况更加了解,对克德莱安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只有中等神力乃至弱等神力的众神以捡漏的机会”更觉有趣。   要知道,他所虔诚信奉的伽布诺因可就知弱等神力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原本他以为神灵“忽悠”信众,多多少少要上些手段,如蓝星三真神会有意的夸大祂们自己的力量和贡献,让信众对祂们的定位远高于祂们真实的状态。   可从克德莱安的话语中却不难看出,他对于他所虔诚信奉的神灵在诸神世界到底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心中是非常有数的。   可他对伽布诺因的信仰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依然虔诚。   这就非常有趣了。   “嗯,蓝星在天变前有数百个国家,除了几个大国之外,其他都是小国,可这并不影响其国内民众对祖国的热爱,这种情感,应该有些相似吧。”   “其他神灵再好再强,却不是我的神。”   神灵的能力很重要,“我的神”更加重要。   在此界众生心中,神灵多多少少都承载了蓝星上类似“祖国”这样的功能。   他心中这样想着,克德莱安在旁轻声道:“要到了。”   远远地,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之中。 第四二六章 准备工作   远远看到都城的轮廓,秦慎重也开始悄悄调整状态,收摄心神。   从克德莱安的讲述中,他也大约明白了弗格纳尔公国的行事作风,而他肩负着为后续大批穿越众的到达打前站的重任,他必须提起更多的精神应对。   “哎,这种事改派一个有在炎夏中枢任职经历的人来做才做稳妥啊。”   他心中如此感慨,相比于这种带有浓烈的政治性质的交往,他还是更喜欢探究世界本身的玄妙。   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既然已经临到他的头上,他也不可能退缩。   马车迅速接近城门,速度却没有丝毫减速,直接从天空飞入都城之内。   一个同样生机勃勃,充满烟火气息,却又处处透露着异世气息的繁华都市映入秦慎重眼中。   马车载着他俩正好处在一条笔直宽阔的中轴大道上空,因为马车的出现,惹得往来行人的惊呼仰望,随着马车向内城疾驰,仿佛浪潮一般向前推进。   而后,马车又经过内城一道城墙,落在一栋巨大的宫殿群内一座雅致的园林之中。   马车落下之处,一侧是一个深不足一米,却由一枚枚五彩卵石铺底的清澈镜湖,一尊尊生动形象的大理石雕像或是藏在水底,或是半露出水面,或是大半都在水面之上,高低错落,生动活泼,又有各色水生植物点缀,各种游鱼嬉戏其间。   另一侧则是一片精心修剪过的丛林,明明只有直线与曲线两种状态,却给人一种玄奥非凡之感。   “到了,咱们下去吧。”克德莱安提醒着,当下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   秦慎重也跟着下了马车。   拉着马车的埃文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颇为愉悦的又打了个响鼻,然后便跺着轻快的步伐慢悠悠的走了,很快便消失在绿植掩映的拐角。   当秦慎重跳下马车,意识到一场正式的会面即将开始,心中这才有点虚不着地的空落感,他扭头看向旁边并无额外表示的克德莱安,他真的很想问问,你的神给你的神谕到底都还有什么指示,我这什么都不知道就将我带过来,到底要谈些什么呢?就不能在出发之前给我透露一些吗?再不然在马车上也有时间大略的说一下啊。   他心中正乱糟糟的想着,就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两人大步走来,脸上带着过分的喜悦。   这两人穿着奢华,气度更是不凡,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的中老年,笑起来却精神矍铄有种别样的真诚,走起路来也大步矫健,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虽然脸上也堆起了笑意,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演技不到家,只是动作勉强到位,情绪远没有旁边中老年那般饱满。   双方相向而行,当彼此距离更进一步拉近后,中年男子似乎还嫌效率太慢,直接小跑起来,很快来到秦慎重身前不到两米处,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噗通一声就超秦慎重直接跪下,脸上带着崇敬之色道:   “尊贵的神使冕下,请您接受内厄姆·弗格纳尔卑微而虔诚的敬奉!”   秦慎重因他这忽然的一跪搞得有些怔神,不过,之前克德莱安已经上演了一处五体投地,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稳住心神,等弗格纳尔六世正式的大礼问候完毕之后,这才示意他赶紧起来。   “我现在以伽布诺因的神眷者身份活动,对克德莱安、弗格纳尔六世来说,就是被神灵直接‘赋能’过的钦差神使,他们的大礼问候,并非真的针对自己,本质是表达其对伽布诺因信仰的恭敬真诚。”   甚至着行为本身也是一种权利,譬如那位紧跟在弗格纳尔六世身后的青年来说,他连下跪行礼、在神灵使者面前表达心意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低眉垂首恭敬侍立在侧,任由这套流程走完。   很快,四人便坐在了旁边一间简单安静的房间内。   巨大的开窗让室内显得宽敞明亮,秦慎重首先寻了个位置坐下,克德莱安、弗格纳尔六世两人则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那位青年则束手站在弗格纳尔六世身后。   秦慎重全程任由他俩安排,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他担心的也并没有发生,克德莱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弗格纳尔六世,道:“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弗格纳尔六世脸上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的道:   “自从得了您的传信,我就立刻开始了整顿,不过……时间毕竟太仓促,真要完全做好准备,还得等一阵。”   克德莱安皱了皱眉,问:“能有一个比较准确的时限吗?”   弗格纳尔六世先是扭头看了看秦慎重,这才道:“我将整个步骤分成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能在十天内见到成效,一个月内完成调动,第二个阶段就要看他们的水准和与神使大人的配合程度了,时间上就更有些不确定。”   他见克德莱安因他这回答而脸色不悦,解释道: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自从开拓战争结束后,特别是初代先祖离去之后,我们便一直在削减军队数量,以缓和与周边的紧张关系。   而后又因决斗之主神陨的影响,为求自保,我又将仅剩的一支成建制的鹰鹫骑给解散了……现在要想弄出一支精英战骑,确实需要更多的时间。”   克德莱安皱眉道:   “你之前将鹰鹫骑打散,是预备着事有不协家族成员可以借着这股化整为零的力量的庇护四散潜逃,可这种局面并没有发生,有吾神的庇护,整个公国几乎没有遭受任何影响便实现了平稳过度,难道你事后没有将这鹰鹫骑重新聚拢起来?”   弗格纳尔六世道:“我确实将他们重新聚拢了,不过,很快就又重新打散了。”   克德莱安好奇道:“为什么?”   弗格纳尔六世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克德莱安皱眉不满道:“咱们现在开诚布公的交谈,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弗格纳尔六世嘿了一声,终于道:   “您知道我们公国的整体习气……嗯,民风有些彪悍,我们也在尽量纠正,可这几百年养成的风气,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都城周边的情况还好,毕竟有我亲自盯着。   可其他地方,越是偏僻基层,这种习气就越难扭转……   决斗之主神陨之后,公国的处境就岌岌可危,我直接拍板代表整个公国改信到了吾神麾下,对于这种转变,虽然没人敢质疑,理智的人也都知道正是因为吾神的庇护,我们才能从危机漩涡中安稳脱身。   那些实在不接受不认同的也还好办,我直接就处理了,可更多的是已经重新接受了对吾神的信仰,可数百年来养成的民风习惯却不是那么好改变。   而您自从率领吾神的牧羊人入驻之后,就开始不遗余力的将吾神的信仰覆盖黑拳之神的信仰,占据教堂,更替神像,全面推行吾神信仰。   您这效率确实没得说,可这也激发了一些人的逆反心理,也不是他们真就对吾神有了不敬的念想,就是想搞事,想发泄,这种无计划无目标只为发泄情绪的犯罪反倒是最难预料防范的。   急切之间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将鹰鹫骑散出去,与您的传教行动一起扩散辐射开去,甚至在更外围保持警戒,防止有人犯浑冲撞冒犯了吾神的威严。”   “啊……这……”克德莱安听完弗格纳尔六世的讲述,心中很是无语,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   批评吗?   人家如此妥帖的提前做好安全警戒,自己的工作能够如此顺畅的展开,他的这个举措真的功不可没啊。   若是如此都还要批评,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表扬吗?   他同样说不出口,甚至有种“自己一直在被这家伙糊弄”的感觉,虽然他这糊弄是善意的,对自己的帮助是正向,可糊弄就是糊弄,这些情况你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吗?   这么多年把我蒙在鼓里,现在更是直接在神眷者面前揭开,这岂不是显得我非常庸弱无能?!   可同时,他又能够理解为什么弗格纳尔六世选择默默的把这事做了,不给自己通气,把麻烦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就悄悄的解决掉。   假设自己真的提前知道了,事情还是得这么做,甚至会更严厉一些,更重要的是,会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外派过来的传教者们对整个弗格纳尔公国的传教环境生出恶感,降低弗格纳尔公国的印象分,身为公国之主,弗格纳尔六世选择将问题悄悄解决,在自己这些人面前尽可能呈现出光鲜好看的一面,完全无可厚非!   最终,一阵沉默之后,他只能在神眷者面前将这口气干巴巴的咽下。   最后,扭头对旁边始终默默不言旁听的秦慎重抱歉的道:   “本来,这支鹰鹫骑是给您准备的,您虽为传播吾神的荣光而来,可弗格纳尔公国也同样得到了实惠,当然要倾力配合,只是我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只能劳烦您再多等一些时日。”   旁边弗格纳尔六世也帮腔保证道:   “在保证吾神在公国内的传教环境不变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抽取鹰鹫骑的力量回归,另还会征调更多兵力。   您别看他们在地方上是恶棍刁民,在军中也是难伏管教的刺头,可只要好生调教一番,就都是军阵征伐的好手。”   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出了一些味儿的秦慎重终于不再沉默,语气温和的道:   “不急,不急,事情一忙就容易出错,慢慢来,稳妥为上,我也正好趁这时间好好了解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以后既然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那就不能草率的将大家强行捏合在一起,必须完全凝为一体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听到他这番言语,克德莱安、弗格纳尔六世两人心中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克德莱安对秦慎重道:“我的主要任务还是将吾神的信仰在弗格纳尔公国内彻底扎下根来,并稳稳的守住,不过,我也会尽量抽调出更多的力量,只是这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且也不会太多。”   秦慎重表示理解,还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不用勉强,其他问题我会解决的。”   这本来就是他过来的原因,也是后续更大规模的穿越客受邀跨界来“助拳”的理由。   看看克德莱安被弗格纳尔六世用这么简单的方法糊弄了这么多年,就大约能知道他的水平也真的不怎么样。   至少在勾心斗角、与人博弈这方面就是个妥妥的小白。   而他这教宗都是如此,可以想到其他比他还有所不如的又是什么水准。   他们的所有聪明才智可能都点在了魔法修炼上。   他心想,就是这些人被抽调过来,也不能指望他们替自己分担些什么,也就是一尊尊听指挥的移动魔法炮台吧。   真正能够指望的,只有那些那些后续过来的穿越众了。   而后,克德莱安又与弗格纳尔六世商谈了一阵,对后续事务进行了明确分工。   秦慎重就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参言,就算他们偶尔询问自己意见,他也摆出完全尊重他们的态度。   最后,商谈完毕,克德莱安起身道:“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说罢看向秦慎重,秦慎重想了想,道:“我就不回去了,反正回去后也没我什么事,正好借这机会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克德莱安看向弗格纳尔六世,这老家伙立刻跳起来保证道:“我一定会妥善安排!”   克德莱安点了点头,对秦慎重告辞后便不再停留,大步向外走去。   屋中只剩秦慎重三人,弗格纳尔六世这才将一直在旁束手侍立的青年引到身前,道:“您要熟悉此地风物,可我事务繁重,不能亲自相陪,就让康芒斯代我陪您吧。” 第四二七章 先练内功   半个月后。   都城一角。   一座巨大空旷的建筑内。   秦慎重独自一人守在大门处,关注着房间内的变化。   有上百道身影,正在从无到有、又虚到实的出现在房间中。   他们最初只是一团团悬浮在空中的鲜活肉团,只有一点点大,然后迅速膨胀变大,也越来越有清晰的人形轮廓。   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看一枚枚巨大的受精卵极限分裂成为一个个健康活力的成年人,不仅省略了胎中发育阶段,连整个童年阶段也一并省略,一步到位。   他们一个个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新奇的打量着周遭一切。   秦慎重看着他们这状态,却有些皱眉,丢下一句:“给你们准备了衣服,都给我赶紧穿好,然后开会!”   然后便不再停留,大步出了房间。   听出他的不满,众人也不敢耽搁,将旁边早有准备的衣服穿好便小跑着出了房间。   一刻钟后,另一个房间。   这一百多人全部规规矩矩的坐着,秦慎重站在台上目光凌厉的扫视了一圈,直到所有人都挺直腰杆,心绪肃然,这才缓缓道:   “虽然有伽布诺因的遮掩,但若同时过来的穿越者太多,还是存在暴露的风险。   而且,在一定时间内,也要尽量避免在同一个地方多次穿越,不然,这同样会成为隐患。   你们是第一批过来的,一个个都肩负重任,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这次机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这一屋子的人,想着接下来的措辞。   对于这群手下,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第一次穿越后因各种原因提前“死回九州”的,至于具体原因,那就太多了,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各种“无妄之灾”引起的,真正主动作死然后“如愿以偿”的反而不多。   整个穿越基数这么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乃至十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被诸界“退货”的也有很大一批,而这一百多人,则是诸天研管办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   若只将人的能力做简单的量化然后进行比对,这些人素质在整个诸天穿越群体中绝对不差,甚至全都可以稳稳进入优秀一列。   可秦慎重却不这么看。   若只有一两个是这种情况也还罢了,可这一百多人全都是这种与他们本人完全无关的“无妄之灾”而诸界退货的优秀群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秦慎重都不会感觉轻松。   从玄学的角度看,这每一个都是衰神附体,霉运冲天,这种人才一百多个集中在一起,想想都觉恐怖;   从理智的角度看,他们一个个似乎都有非常无辜、只是受了无妄之灾的理由,可这些信息本来就是他们反馈回来的,虽然诸天研管办已经尽可能力求客观,也确信这些人不存在故意撒谎的可能,但在秦慎重看来,这种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却可能就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大多数人在对有自己参与的事件进行复盘时,会下意识的美化自己的行为,若是受了恶果,则可能会将之放大以更进一步彰显自己的无辜和无力,还有更可怕的,就是哪怕经过多次复盘后的现在,依然没有发现真正的“病因”。   譬如两个人都在荒野之地降生,一个安安全全走到了有人烟处,另一个同样谨慎却不幸的与一头完全不可力敌的猎食者相遇,穿越事业还没正式开启就打道回府,这似乎只能归咎于运气,可……果真如此吗?   秦慎重觉得不能草率的相信诸天研管办的结论,面前这些家伙,或许全都是运气不好,可也有可能某些人身上有着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却很可能致命的缺陷。   这种人不需要多,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就能把他弄个欲仙欲死。   可人都已经过来了,他也不可能将他们塞回去,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一批人可以调用,他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尽可能给他们把预防针打足了。   可又不能过分打击他们的热情积极性,其中分寸,需要他自己把握。   所以,他仔细斟酌了一番,这才再次缓缓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们对于上一次不成功的穿越经历都有什么心得反思,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你们尽可能将上次失败的经验清空,始终保持警惕,既要拥有足够的好奇心,可又不能好奇心过盛!”   “既要有足够的好奇心,又不能好奇心过盛”,他这自相矛盾的话一出口,众人脸上一个个都露出狐疑之色。   秦慎重道:   “我说简单点,这一次咱们都有着更明确的任务,不再是自由随意的个人冒险,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在这次回归之前,就必须严格的、在这任务圈定的范围内行事。   咱们现在是军队,名义上你们都是我的军中下属,那么咱们就一切以军法行事,若是你们擅作主张,我也不想听你们有什么理由,直接行军法!   不过,只要你们保证不逾越这一条线,那我也不会真个以严格的上下尊卑约束你们,一切咱们都可以商量着来。”   他并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问题,就给他们画一个圈,明确他们的活动范围,圈内随意,圈外则严禁!   “怎么样,够简单吧?!”   大家看着他,很多人明显有话想说,甚至有些委屈,把“你不信任我”直接写在脸上。   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谁不想好好探索一番,可现在,却直接给他们套上锁链镣铐,大家好歹都是元神层次的飞升者,被如此对待,或多或少都有些被冒犯的屈辱感。   秦慎重知道他们的感受,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我是以伽布诺因神眷者的名义在此界活动。   你们则会以祂狂信者的身份出现,你们也不用担心这身份被揭穿,这是由祂本人加持认证过的,只不过,在外面言行上需要注意,不管你们心里如何想,都要表现出一个狂信者该有的样子。”   “身为祂的狂信者,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被祂神力加持,直接获得堪比高等魔法师的力量,嗯……大概相当于金丹中后期,厉害一点能够发挥出堪比元婴初期的水准,这好处也就你们才能得到。   你们都不要急,因为人数有点多,若无约束怕动静闹太大,明早他会借着所有信众对祂的神像集中礼拜时亲手施为,以作遮掩。   这种好事,祂也只会做这一次,后面那些,就不可能再有这种好事了。这对祂来说,都是实打实的消耗,消耗过度甚至可能导致神位跌落,这是方便我们落足扎根九州之主强行争取到的机会。   后来者就只能一步步的修炼往上爬了。”   话至此处,他没有再说,让大家在这片区域自由活动,而他则从这里离开,来到另一处屋舍之中。   却见大公嫡子康芒斯正在屋中安静的等候,他见秦慎重过来,赶紧起身行礼问候。   不过,相比于半个月前,已经轻松自然了很多。   这半个月来,主要都是他在陪秦慎重熟悉情况,六世大公本人则在为如何尽快攒出一支强军给他送过来没日没夜的忙活。   虽然秦慎重打心底里觉得这事用不着这么急,可以慢慢来,但无论是教宗克德莱安还是六世大公本人显然都没有他这么放松的心态,都认为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灵的直接注视下,怎敢有丝毫懈怠,自然个个都要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   这片区域原本是城防军的一处驻地,现在则专门腾出来给秦慎重使用。   秦慎重虽然没有透露具体的原因,但无论是大量服装的准备还是其他吃食的准备都是由康芒斯操办,他自然知道这两天神使会有一次大动作。   此刻见秦慎重过来,他的脸上有着明显期待的神色。   秦慎重道:“吾神今日又遣来一批高级精英战力,不过,他们初来此界还需要适应,过段时间在安排你们相见吧。”   康芒斯连忙躬身道:“都依您的安排。”   秦慎重道:“最好的适应方式是更深的融入世界,而不是在旁默默调理,你们现在可以提前做些准备,等这段时间基本的适应完成,我会安排一些具体的任务给他们做。”   康芒斯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兴奋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不用等军队集结了吗?”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一贯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当他从父亲那里知道原因后,他的喜悦一点都不比他父亲少。   神灵将倾尽全力以他们公国为源头,发动一场信仰战争,在其他人心中,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解读,生灵涂炭,穷兵黩武……可在他们父子看来,这就是一个天降馅饼。   弗格纳尔家族血脉中本来就有着孤注一掷的基因,他们从来不惮于做出选择,若面前出现两条路,一条通向更辉煌,一条通向毁灭,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这个天降馅饼可能将公国、将他们家族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也可能将他们推向万丈深渊,但从得知信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全心全意的准备起来,没有考虑留一条退路。   这固然有“神灵正在关注着”这个压力存在,同样也是他们主动做出的选择。   所以,此刻听到秦慎重的话,他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秦慎重却摆了摆手,道:“你可能想岔了。”   “呃?”康芒斯一脸的不明就里,瞪大眼睛看着他,神色之间,非常复杂,有些错愕,有些慌乱,有些不解。   秦慎重问:“你们认为的行动是什么?”   康芒斯继续茫然,似乎都有些不理解秦慎重话中之意。   秦慎重道:“你们认为的行动,就是我领着所有能够携带的力量,包括你们攒出来的军队,如刀子一般向外冲杀出去,打周围一个措手不及?”   康芒斯一脸不解,喃喃道:“难道不是吗?……难道,为了维护吾神的体面,您要先遣人去堂堂正正的宣战吗?”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和他父亲一致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取得最大的战果,也是最有可能吃进嘴里被彻底消化的“食物”。   面对这样一个思维早已定型,心中已经有了一套完整计划的家伙,秦慎重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经过半个月的大略了解,他认为弗格纳尔公国本身就有太多潜力可挖,公国上层对整个公国的掌控可以说非常粗放,伽布诺因的信仰也远没到深入人心的程度。   所以,要想在这里壮大伽布诺因的信仰,最简单,也最容易实现的办法,就是对公国内部做文章,从现在这种低效率的粗放式管理变成“精耕细作”,将所有公国民众全都转化成为真正的信徒。   而且,这远没到尽头,信徒还有泛信徒、浅信徒、虔诚信徒、狂信徒的区别呢,不同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都有着本质的区别,一百个浅信徒也比不过一个虔诚信徒。   便是以强大力量将周边区域纳为伽布诺因的信地,可那些迫于武力在短时间内强行改信的民众,基本也就是个泛信徒的程度,有这功夫,难道安安心心在国内多发展几名虔诚信徒不好吗?!   在他想来,这是一件理所当然、本来如此的思维模式。   可在这康芒斯这些人心中,好像压根就没有这种意识,在他们心中,信仰提升与信仰战争就是个等号。   不过,他还是将这想法大约说了一下,康芒斯一脸震惊,如遭雷击:“不……不扩张吗?”他最先想到的是,大馅饼难道是幻觉吗?   秦慎重道:“扩不扩张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练内功,便是真到了要扩张那一步,我们不也得先将五指收回,拳头握紧吗?!”   他做了个收指握拳的动作。 第四二八章 都在成长   激动而来,茫然而去。   康芒斯踩着高高低低的步伐,仿佛行走在云端,随侍只能赶着马车在他身后跟随,随着他一起往宫城而去。   回到殿中,照例他在六世大公办公一间偏殿等候,思绪却依然有些懵懵懂懂,陷在秦慎重的言语中。   等六世大公处理完事务,没有唤他去相见,反倒亲自过来见他,刚一见面,就忙不迭问:“刚才就有人来说你今日状态有异……是不是神使冕下又有什么新的吩咐?”   康芒斯摇头,看着六世大公,缓缓道:“不是。”   六世大公看着他神思不属的模样,皱眉问:“那到底发生了何事?”   康芒斯将秦慎重与他透露的想法详细的复述了一遍,以往,他每日回来也会汇报当日之事,却都只是提炼精简只取其大略,可这次他却是一字一句将秦慎重说过的复述了一遍,因为提炼精简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可今日秦慎重说的很多东西,他远谈不上理解,只能如复读机一般在父亲面前重述一遍。   六世大公从儿子的复述中,知道秦慎重并不会立刻展开对外攻伐,原本高昂起来的兴头也有些受打击,不过,听到这消息的他又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作为公国的当家人,国内现状他是很了解的,改换信仰才没多少年,若现在就对周围发动信仰战争,哪怕是有神灵在后面背书,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忧虑的。   同样,有着长期的执政经验,能在决斗之主神陨后选准一个新靠山带着整个公国“成功跳船逃生”的他在这方面的嗅觉远比康芒斯敏锐,秦慎重的话就像是一束光,刺破了那层笼在心间的淡淡迷雾,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等康芒斯复述完,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有说更具体的吗,具体要如何做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呢?难道就只是泛泛谈了这么几句吗?”   若只是泛泛而谈,抛开实际,这样的观点其实也算不上稀奇,信仰有两个重要指标,一是信地范围,这直接关系到信民数量的多寡;二是信民的质量。   大多时候,后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   可要想提高信民质量,却是公认的困难。   其中最稳妥、也是公认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时间的浸润。   一个地方传教只有几十年,神与人之间彼此还在适应磨合阶段;   一个地方传教了数百年,神与人之间已经非常默契,神灵的教义与性情已经直接具化成为风俗民情;   还有一个地方传教了数千年,对神灵的信仰早已随着一代代的繁衍生息潜移默化进入每个人的心灵深处,将之视作一种理所当然,甚至远高于生命的寄托。   其质量高低,一眼可辨。   而时间的积累,却是最做不了假的,弗格纳尔公国全民改信至今也才二十多年,原本黑拳之神的信徒还有大量未曾老死,这些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做个泛信徒,就连他们的子嗣,受到父辈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很难诞生出虔诚以上的信徒,能大批转化成为浅信徒就算是克德莱安这些人工作得力了。   所以说牧羊人的工作不好做,就像农夫,播下种子就想要收获那纯粹是做梦,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劳作付出和耐心的等待。   嘴巴上下两张皮,说得轻巧,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有人指着一处农田拍着胸脯说“要增产还不容易,让亩产量从几百斤增加到几万斤不就得了”。   所以,若这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六世大公只会视作异界般的“何不食肉糜”,他多搭理一眼都算他这些年的大公白当了。   以前,他曾长期与黑拳之神的牧羊人打交道,周边也有很多其他神灵的牧羊人,他同样有所了解,横向对比,他打心底里认为,克德莱安及其团队的工作做得不差,虽然脑筋有些直,做事有些过于刻板,不太知道变通,在勾心斗角这方面更是完全的小白,可这对“牧羊人”而言,却从来都不是缺点,反而是最大的优点!   他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在短时间让公国的信仰质量大幅度提升。   可这话是从神眷者口中说出来的,就由不得他怀疑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追问具体方法。   康芒斯却摇头道:“他没有说……不过,我相信他确实有一整套法子,可任我如何追问,他都不肯细说。”   六世大公陷入沉思,过了一阵,才缓缓道:“既如此,你也不要催问,先过一阵,到时若依然没有下文,再问不迟。”   ……   刚才,面对康芒斯眼中泛光的追问,秦慎重差点就要脱口随便说一些方法,可却又被他生生的吞咽了回去。   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这些在自己看来可能只是寻常的法子,在这个诸神世界,却有着开天辟地般的非凡意义。   就这么贸然说出,很可能不测之祸就在眼前!   他当时心中警醒反思,“我这些日子随着康芒斯实地了解了都城现状,而都城在整个公国已经是最先进的了,进而推知到了整个公国的状态。   这是一个名为公国,却是个半奴隶半封建性质,更还有着部落联盟式的松散组织,这实在有太多文章可做,随便想几个点子就能快速实现信民的‘丰产丰收’。   克德莱安或许是一位好教宗,做到了在当下社会格局下能够做到的极限,若依然在这框架内用功,确实很难实现跨越式提升,可只要对社会结构做些改变,却可以轻松做到,这根本就是降维式打击。   也不用担心做起来困难,上有整个神权背书作保,再有以六世大公为首的弗格纳尔家族的坚决推行,任何阻挡者,都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窥一斑而知全豹,弗格纳尔公国如此,其周边又如何?   绿迹位面如此,其他位面又如何?   这事我做起来轻松,可这种社会变革,却足以对整个诸神世界带来震荡,若真闹出这么大动静,别说我扛不住,伽布诺因这个弱等神力也扛不住!”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过电一般闪过,于是,他硬生生的按捺住了想要具体提点几句的冲动。   “我的先跟伽布诺因谈谈。”   次日。   清晨。   百余穿越者装模作样的面对一尊神像肃然静立,做虔诚祈祷状。   丝丝缕缕的神力丝线从神像上射出,逐渐变淡,弥漫开来,将百余穿越者尽数笼罩。   秦慎重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元素之眼”,清晰的看见,随着这些神力之雾持续渗入众人体内,魔法能量仿佛凭空积蓄的水源,在他们体内迅速成型。   这些日子除了了解本地风物,剩下的时间都在从头开始学习,既有强大的心力,此身本又已有传奇级的魔法能量储备,秦慎重的实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哪怕不借助储物戒中的卷轴,他也是名副其实的高级魔法师,数量掌握了数种高级魔法,很多中低级魔法甚至能够做到瞬发。   他心想,这百余人要想彻底将神赐之力转化成实力,成为高级魔法师,用时不会比自己长太多,最多也就是一个月时间,自己就会多出一批得力的帮手了。   无论有什么想法计划,这都能让他底气更足。   当神力之雾达到某个浓度,神像上不再有新的神力渗出,最后那点容纳了某道神意的神力就将于此地消散,回归神国。   秦慎重忽然道:“请等一等!”   那道本欲离去的神意顿了顿,一道意念便在他心中显现:“何事?”   秦慎重对于伽布诺因保持着基本的敬意,却也不会仰视。   伽布诺因乃是弱等神力,可他真实的修为也达到了真仙境层次。   而根据诸天研管办采集大量信息后的判断,撇开战斗能力、主场这些因素,单以修行层次论,真仙境大概和刚成神的弱等神力差不多。   当然,因为诸神世界神灵的特殊性,有神国、神格、神职、信众的加持,能发挥出远超真仙境的战力。   不过,这种差距却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中,面对伽布诺因,他直接道出了心中想法和顾虑,最后询问道:   “您对此有什么具体建议吗?   我在这上面做文章,会不会犯了此界忌讳?   做?不做?还是有选择性的做一点?”   伽布诺因的神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这本就是我邀请你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啊?”秦慎重有些惊讶。   伽布诺因感慨道:   “这次诸界遭遇,我相信所有世界,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不止是你们的世界在谋求出路,做出改变,没有哪个世界会愚蠢的故步自封,都会尽可能的吸取他界的经验作为自身成长改变的养分,至于吸收的效果,就要看大家的消化能力了。”   祂没有直接回答秦慎重的疑问,而是感慨了几句,才道:   “无论是九州赌局,还是联手瓜分斗武世界,在我们这里都被强大神系垄断包圆了,实实在在的得利都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受益是在与诸界的接触中得到了太多有别于我们这里的经验理念。   然后他们在将之消化理解之后,开始在此界施行改变。   据我了解,很多强大神系经营盘踞的强大位面,正在暗中进行非常深刻的社会结构的变革,可以想见,当他们完成这种改变,原本就很强大的他们会更进一步。   而没有加入强大神系的神灵,会被挤到越来越靠边的位置,甚至直接跌落神位都有可能。”   “既然已经有那么多神系神灵在做这种事,多我一个也没什么要紧,也不用担心惹来众神的敌视,祂们最多暗中猜测我背后是不是有更强大的存在做靠山。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顾忌,尽管放手去做。   不过,因为绿迹位面原本就是个比较荒僻,并没有强大神系存在,只有一群弱等神力扎根的落后所在。   弗格纳尔公国若是短时间内变化太多,蜕变太大,可能反而引得周边惊诧联手,纷纷效仿学习,抹平应改革带来的差距。   所以,具体施为的时候,应该还是要讲一些策略。”   秦慎重了然:“明白,拿一手好牌,要想赢同样要讲策略,不能乱打。”   “你明白就好。”伽布诺因道。   得了祂的回答,秦慎重心中有底了。   最后,见他又要离去,赶忙道:“还有个事。”   “何事?”伽布诺因问。   秦慎重道:   “其他的神灵,譬如这里之前黑拳之神,都有着明确的神职,其神名也是从这里来,能够给信众一个明确的信息,可您似乎没有这种神名,而是直接以‘伽布诺因’为名,而您的信众又不甘直呼此名,诸多不便,这是为什么?”   伽布诺因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这就是魔法神的尴尬之处,真要说神职,我也是有的,称‘魔法之神’也未尝不可,可魔法神系的所有魔法神都可如此称呼,也就失去了意义。   其他种族的魔法神还好,他们身为魔法神的同时,很可能还有着其他种族神职,可人族不同,神职这一领域早就被开发完了,偶尔有新领域出现,很快就会被瓜分,我们这些魔法神就只是魔法神。   曾有擅长火焰和冰法的魔法神想要往这方面发展,可才刚付诸行动,就立刻遭到烈焰之主和冰霜之主联手打压,直接神陨,后面的汲取了教训,也就只能这么含含混混的过了。”   祂的语气很平静。   可听了祂这番言语,秦慎重心中只有一个词——   真惨。   魔法神,特别是人族魔法神在诸神世界就是小娘养的啊。   可惨归惨,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嗯……我觉得有些细节问题还得再谈谈。”   “什么细节?”伽布诺因好奇。   “九州之主因为不了解这边的具体情况,当时议定的只是基于双方信任而达成的大概框架,您认为呢?”秦慎重问。   “没错。”伽布诺因道:“有哪里不妥当吗?” 第四二九章 打造游戏升级体系   秦慎重直言道:   “我认为我们的付出和收获不对等。”   伽布诺因的回答也非常直接,道:   “现在都是我在付出吧?   为了让你达到传奇魔法师层次,还有其他百余人尽数达到高级魔法师层次,我耗费的神力可不少,几乎把新得弗格纳尔公国赚到的全都用到了你们身上。”   此刻的他,没有因为自己身为神灵被冒犯的不快,反倒像是个坐在了谈判桌上的商人。   对此,秦慎重并没有否认,却依然坚持道:   “若情况只截止到现在,确实如您所说,可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开始的开始,只是行动的预备阶段而已。   根据协议,后续我们将源源不断的遣人过来,为您攻城略地,为您壮大信仰,为您升举神座,我们两界多年的精华积累,都将成为您的底蕴后盾。   您自己也非常清楚,现在是个不进则退的残酷时代,诸界格局都将来迎来一次大洗牌,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您别说进步,无根无靠的您很可能连神座都保不住!   而现在,您却反倒有了趁势崛起的契机,可这一切,却都来自于我们!   您认为现在这点神力付出与我们未来将给您的帮助是等价的吗?”   伽布诺因道:   “可若没有我,你们绝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明目张胆的在此界行动的能力!   我相信,你们过来之后,帮助我只会是所有计划中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你们必然还有更多的计划想要施行,对此,我心知肚明,却没有任何阻止,无论你们能拿到多少,哪怕是远高于我本人的收获!   你们若是暴露,可以离开,可以改头换面,可我却要承受众神乃至世界的怒火!   我把自己整个搭了进来,怎么能说我的付出不够?”   “不对,不对不对!”秦慎重摇头道:   “这个逻辑不对!您这是慷世界之慨!   您把世界都当成了自己的筹码,认为我们在这里收获的一切都是您付出的代价,可我们谈的是您要付出的那一部分啊!”   一座繁华富裕的城,一个外贼,一个内鬼。   内鬼说:“我给你们偷偷留个门,还给你们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而我的条件很简单,帮我更进一步,获得更多机会,至于进城后你们想干啥,随你们的便,能做到什么程度,那也是你们的本事。”   外贼却道:“城中一切非你所有,与你无关,你要让我们帮忙,得你本人有所付出才行。”   若真要争辩,伽布诺因认为是可以好好掰扯掰扯的,秦慎重现在所说多少有些坐地起价的意思,不过,这并不是一件需要辩个输赢的事,便是真的赢了,可若因此让他们在行动上有所懈怠,不那么尽心,在伽布诺因看来,他都是输的那一个。   所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直接问:“你想我再付出些什么?”   若是太过分,他会拒绝,直接与九州之主去谈,若是不过分,答应又有何妨。   秦慎重道:   “您现在并不需要付出什么,我希望的是将来。   就以弗格纳尔公国为例,若在我们的帮助下您的信地扩增、信民增多、信民质量也大幅度提升,您的神力必有一个显著的提升。   我的希望就是,这个神力您不能全用来提升自己,也应该适当分润一些给我们,如现在这样,直接以神力提升大家的魔法师等级。   其实,在我看来,这根本不能算是付出,而是本来就应该的投入,若是我们的人穿越过来后从头开始修炼,要成长到能为您提供帮助的程度,至少也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您真等得起吗?现在可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期!   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能尽快为您所用,才是真正于您最有利的一条路啊!”   体验过这么轻松的升级模式,谁还受得了花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去苦修苦练啊。   伽布诺因沉默,没有说话。   秦慎重猜测,祂正处在犹豫之中。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并非胡搅蛮缠,可神力在此界的地位同样不是可以随便谈论交易的东西。   之前九州之主亲自出马才好不容易从伽布诺因嘴里硬抠出一块神力诸他和其他百余位首批穿越立足。   他现在却想要持续“分红”。   何况,在普通的视角,几年几十年的苦修可能很长,可在神灵眼中,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罢了,这点时间差距,值得以这么大的代价去弥补吗?!   同样,世界虽然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可同样,这种“剧烈”在普通人视角也是非常漫长的,便是持续数百年数千年也一点都不奇怪。   秦慎重决定再给祂来记狠的。   “哦,我在来之前九州之主曾给我透露过一个消息。”秦慎重道。   “什么消息?”伽布诺因问,心情也高高的提了起来,很明显,能够在这时候说出来的消息,绝不可能是什么轻飘飘就能略过的。   “您既然知道现在诸界都在积极的参与进对斗武世界的瓜分之中,那您是否知道,斗武世界的那些堪比此界伟大神力的至强者们并没有顽抗到底,要随世界一同沉没的心思。   他们正在积极的寻找出路,而很默契的,他们大多选择了同一条路,您知道是什么吗?”秦慎重问。   “什么路?”伽布诺因原本始终平静无波,此刻却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祂们会在斗武世界沉没,彻底被分食之前,主动带着属于祂们那一部分融入诸界之中,投诚请附。”秦慎重平静道。   “啊?!”对此,伽布诺因没有说出任何言语,只发出了一声措手不及的惊呼。   “您认为,若有这样的至强者拖家带口,甚至带着一块世界残片过来,此方世界会同意吗?会有阻碍吗?”秦慎重问。   “当然会同意!”伽布诺因斩钉截铁的道:“不会有任何阻碍!”   说到这里,祂语气莫名的道:   “既然身为至强者,祂们居然能够坐视世界毁灭,不与之一起与外敌战斗到底?!   若只是一两个软骨头倒还罢了,可难道个个都是?   难道斗武世界专挑软脚虾成至强者吗?!   我对斗武世界确实不太了解,可据我所知,斗武世界的风气不是这般才对。”   祂这番言语,既有对这行为本身的不理解,也有对秦慎重透露出这种消息本身的质疑——好像再说,这么离谱的理由我会信?   秦慎重根本没有正面回应祂的质疑,而是顺着这个事实往下推演,道:“那么,当这种存在进入此界,不需要多只要有那么两三位,甚至只需要一两位,您认为此界格局会如何演变?”   伽布诺因停顿了好一阵,才缓缓吐出一个词:“浩劫!”   秦慎重颔首道:   “我想大概也是如此,就像是一个秩序稳定的生态系统,忽然闯进来一群外来物种,甚至还有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掠食者。   这不可能是简单的把他们硬塞进属于他们的位置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波及整个生态链的大调整,大洗牌,直至新的生态链成型之前,这样的变化都不会停!   而但凡处在这个生态系统内的生物,没有任何一个能够逃过这次洗牌,便是真的千方百计躲了过去,换来的结果也是成为新生态的异类,不再为新的世界所接受!   对世界而言,这是故吐纳新,是新陈代谢,是梦寐以求的蜕变成长。   可对如您这样的神灵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内容,很多都是他在穿过来前九州之主透露给他的,因为考虑到他这次过来打交道的层次更高,便多给他一张暗牌,至于什么时候打出去,则由秦慎重自己判断。   秦慎重认为现在有必要将这情况说给伽布诺因知道,至少得让他紧迫起来。   心中想着,他又感慨道:   “那些强大神系也还罢了,他们本身就有着伟大神力坐镇,不可能真让这群外来者压过了风头。   可在我们世界却有这样一句谚语,两个强者角力战斗,不管他们是死是活,成败如何,最遭殃的是周围那些小鱼小虾,最后很可能直接干仗的双方没事,甚至越打越强,反倒是周围的小鱼小虾一个不剩,全被殃及得没了!”   伽布诺因嘿然不语。   他如何不知道,若这样的局面发生,现在的他就是标准的小鱼小虾。   至于诸多位面,无数生灵,反倒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秦慎重将这样的消息抛出来,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言辞,他根本无法确证,可这种事需要确证吗,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就必须十二万分的警惕起来,并提前为这种局面的到来开始准备!   所以,一阵沉默之后,他便道:“好,从今以后,我会将新增神力中分出一成,以助你们快速成长!”   九一分成,你九我一?   我辛辛苦苦说这么多,费尽唇舌,就为了这么点收益?   秦慎重直接摇头拒绝道:“不行,太少了,要知道,我们未来安排过的人会很多,这么点神力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最多也就让他们成为初级或中级魔法师,在这样的大势面前,这有什么用?!”   “那你要多少?”伽布诺因道。   “五五分成,你独占五成,我们所有人加起来分另外五成。”秦慎重道。   “不行!”伽布诺因不假思索,果断拒绝:   “若真有那样的未来,最关键的从不在你们,而在我这!   只要我够强,受我庇护,你们都会平安无事,反过来,若是我的成长被拖累,哪怕你们更强一些,又有何益?!”   最后,他强调道:“我才是你们能够在此界随意行走的最大保障,我越强,这种保障才会越稳!”   “那你说多少才合适?”秦慎重问。   “八二分成,我分两成神力给你们。”伽布诺因平静道,可秦慎重分明能从他的平静中体味出肉疼的感觉。   “不行!”秦慎重又反驳,最后又是巴拉巴拉一股输出。   “……”然后伽布诺因据理力争,同样是一阵巴拉巴拉的输出。   一个本为诸神世界众生需要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神灵,另一个则是受到一方世界之主的器重和亲自委派,地位同样不凡。   原本,各有各的骄傲和矜持,可这一刻这一切都被他们抛在了身后,彼此唇枪舌剑、锱铢必较,和市井商贩无异。   最后,一个咬牙道:“不说了,七三分成,这是我的底线!”   另一个也坚定道:“好,可别再出幺蛾子!”   商谈既定,伽布诺因不再做丝毫停留,神意连同那缕神力直接消失不见。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在这位面前拿不起什么架子,可长期处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被无数信众的歌颂环绕,现在被人强行拉到这样一种“市侩”至极的境地,他感觉极不自在,只想尽快逃离。   甚至,当秦慎重说:“咱们要不要在商量一下给我们这三成具体要如何分配?”   他都只是丢下句:“我不管,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直接闪了。   我管你们怎么分配。   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秦慎重笑而不语。   此刻,接受神力灌注的百余人,体内魔法能量都已经稳定下来,有了高级魔法师的底子。   刚才他与伽布诺因的交流都是念头意识之间的直接交锋,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一点都不知道。   秦慎重于是将自己为大家争取到三成神力分红之事告知众人,并询问大家的意见:“你们觉得该如何分配?”   众人都亲身感受到了神力灌注的高效,若是普通人或许还要担心心灵是否能够受得起这种生命状态的剧增,他们却不同,至少在此身层次达到他们本身境界层次之前,对他们都只有益无害。   享受了一次坐火箭的提升,要是以后必须老实步行,一步一个脚印,想想都觉得难受,秦慎重争取来的这个好处恰是时候。   对于如何分配这些神力,众人纷纷献计献策,不过,点子虽多,却没一个服众的。   直到一人说出:“要不,咱们做成一套完善的游戏升级体系吧?!” 第四三零章 想集权吗?   有点意思。   当这个点子被人提出,众人便都像是被扒开了塞子的水壶,一个个灵感在他们心中喷涌而出,而这些灵感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打造一个游戏升级体系”而来的。   当这关键的一步迈出,秦慎重发现后面压根就没他什么事了,百余人每个人只需要提供一个有用的建议,这套体系就已经完善到他所能设想的方方面面,不仅方便快捷,而且还兼顾了高效公平,同时还能方便未来对越来越庞大的穿越群体的管理和约束——这一点在他看来比其他几点更加重要,若是管理失控,这些家伙说不定能自己把自己玩废。   见他们如此热情的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秦慎重除了在几个关键时候点拨一下,并不过多参言,这个时候给他们找点事做是好事。   等他们交流的间隙,他这才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暂停一下。   等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全都向他看来,他这才道:   “按照此界标准,你们现在已经拥有了标准的高级魔法师的底子,若能将这力量全部发挥出来,堪比元婴境初期水准。   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正确的方法将这力量彻底发挥出来。   我待会逐一对你们使用一门通晓魔法,你们能够自动掌握包括人族语、精灵语、龙语、兽人语等四种常用语的读、写和说的能力。   然后我会把所有魔法书籍取出来,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成为名副其实的高级魔法师。”   正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忽然开口道:“一定要从头开始学习魔法吗?我们就不能用自己的方法将之运用起来?”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到这样的言语,秦慎重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看向这位提议者,听了他这话他其实就大概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但还是要确认一下,于是非常郑重的问了出来。   那人见他如此郑重严肃,也是有些发怔,但此时此刻也不可能认怂,便道:   “魔法能量归根到底也是一种能量,而且是与我现在这具身体完全契合,是受我直接操纵影响的。   那些魔法,说到底和我们修行的那些术法一样,都只是将之调动发挥出来的一种手段。   魔法是一种手段,其他只要能够将这力量有效发挥出来的同样也是手段,以我们的经验,我相信完全可以针对自身情况开发出独属于自己,能够将其功效最彻底的发挥出来的方法!   而魔法对我们却是个全新的事物,哪怕我们努力学习理解运用了起来,我们以往的经验认知,反倒成了阻碍,别说发挥出十成功效,想要发挥出八九成都不会容易……得先把咱们的认知强行往这个新体系掰弯才成!”   他说得很轻松,一副理当如此的态度,可秦慎重却越听心越沉,眉头深深皱起,心中警铃尖鸣。   他心想,这家伙上次这么快就死了回来,有很大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举动什么念头就把自己个作死了。   不过,心中虽然有了判断,却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待其说完,他这才摇头否决道:“不行,绝对不可以!”   那人闻言勃然色变,忙问:“为何不行?”   秦慎重没有直接回答的他的质问,而是继续扭头,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同样郑重严肃的告诫:   “我在这宣布一条禁令,绝对不要想着在这上面标新立异!   若只有你们一人也还罢了,因此引来任何危险,后果都是你们自己承受,可现在不同,若是某一个人玩火搞这种‘创新’,若是遭殃咱们全部都要倒霉。   这绝对不允许!   这是事关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够相互监督,若是有人想要走这种捷径,也不用等到此界危机降临,咱们主动将他送回去。”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凛。   “主动送回去”,这话听着似乎还比较礼貌。   可以他们现在掌握的手段,主动送人回去有且只有一种方法——将那人弄死,在下手的时候注意分寸,只伤及肉体,不波及念头根本。   他这么不留情面的言语,不仅让当事人无处下台,一脸铁青的僵在那里,其他人也都心中凛然,有不少被这个思路激发了新灵感的家伙更是第一时间将心中那灵感火苗浇灭。   秦慎重这才扭头直视着那位倡议者的双眼,道:   “在正式的穿越之前,对你们是有过长达半年的相关培训吧?   难道你的培训者没有再三告诫,不要将蓝星的修行成果,甚至是修行思维直接带到其他世界?!”   那人面对秦慎重的逼视,丝毫没有胆怯退缩,道:   “当然说过,可我的提议是什么?   是基于体内魔法能量和这具身体的生命状态,摸索出一条与之契合,适应此方世界的运用方法,哪有将原来的东西照抄过来?   若说真用了什么,也就是多年修行积累的经验、心得和眼界罢了。   可这几样从来都不在禁止之列吧,咱们诸天穿越,最大的优势不就是这个吗?   这种优势没有人会蠢到不用吧?   难道每穿到一个新世界,都要将这些封印打包?”   秦慎重知道这家伙的问题在哪儿了。   真要细究他这些话,其实也没错,诸天穿越计划,本来就是要将众人多年修行积累的经验心得眼界等最大化的转化成为切切实实的成果。   所以,他这话并没有错。   他也相信,要想将魔法能量运用起来,可以有很多种方法,绝不是仅只修炼魔法一条路。   这家伙真正的问题是对异世界缺乏敬畏!   你把异世界当什么,任你自由来去,想艹就艹,想走就走的货色吗?!   他面对此人寸步不让的据理力争,平静道:   “若只有你一人,你想搞这种创新,自然随你的便,可能是祸,也可能是福,谁说得准呢,不过,不管是福是祸都是你一个人受,没问题!   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现在有多少,未来又会有多少人,大家若都这么玩,你觉得有什么后果?   你觉得这个世界的强者,乃至这个世界本身是个瞎子吗?”   那人听到这话,身形又是一僵,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秦慎重却没有结束,继续道:   “这只是一方面,我再说一点。   若只有一两个人搞这种创新,在刻意避开蓝星体系的情况下,确实问题不大,在你没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子之前,连吸引人注意都难,最多被当做一些禁术秘法。   可若参与者有数百人,甚至数千人数万人乃至更多,我不相信这些创新真能千奇百怪各个不同,规模越大,其呈现出的相似性,趋同性必然越大。   而只要将这些笼统的放一起审视,我相信,能够很容易便看出鲜明的蓝星印记!   若是如此,咱们直接在脑门上贴个‘我是蓝星来的穿越者’反倒让人高看一眼,至少也落个堂堂正正。”   随着他这番言语,原本理直气壮,对他丝毫不怵的家伙早已收回了针锋相对的目光,气势也早已不再,现在就像一只病恹恹的小鸡仔。   秦慎重没有继续追着穷追猛打,再一次扫视全场一遭,告诫道:“都给我警醒点,别搞事!”   说罢,便丢下这些家伙,往外走去。   很快,他再次见到了康芒斯。   这家伙自从一见到他,就一副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秦慎重心知肚明,也没吊人胃口的意思,直接道:“你父亲现在有闲吗?”   “啊?”康芒斯惊讶抬头。   “昨天对你的说得那事,我想找他仔细谈谈。”秦慎重道。   康芒斯闻言,忙不迭点头,道:“有闲有闲,只要您去,必然有闲!”   “那咱们走吧。”秦慎重直接向外走去。   “诶,好!好好!”康芒斯喜笑颜开的应着,直接小跑到了秦慎重身前,在秦慎重出门之前,就已经跑到了马车前,等秦慎重等车后,他直接将一位随侍御者赶走,自己坐了过去,亲自执鞭驾驭。   秦慎重没大理会这些,闭目盘算着待会儿相见后自己应该说到什么程度。   对于改造弗格纳尔公国,不能单凭他自己的意愿,要考虑到弗格纳尔家族的利益,若是改造对公国所有国民有益,却于弗格纳尔家族有害,这就不可能推行得下去,反而会恶化他们现在对自己的态度。   不仅如此,还得考虑与周边势力保持合理的“代差”,若是一次性拿出的干货太多,让周边也跟着学习成长壮大,那“苦练内功”反倒成资敌行为了。   有康芒斯驾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秦慎重就坐在一间大殿之中。   前一刻这里还聚了不少人,正在与六世大公一起议论着什么,见到他们二人到来,六世大公立刻停了工作,挥手让其他人先散去,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   秦慎重自从被克德莱安带来都城,他的社交也只被这父子二人把持着,他们当然不敢限制他的行动,可他若想去了解些什么,做些调研谈话什么的,康芒斯都会恭敬的忙前忙后。   对于这里面隐藏的小心思,秦慎重心知肚明。   因为他们的权柄皆来自于神灵的背书作保,而他作为神眷者,能够自由行走在大地上的神之使者,他若对公国内除他父子二人之外的其他人表现出浓烈的好奇心乃至好感,能够直接动摇弗格纳尔家族的根基。   待秦慎重在首位坐好,六世大公直接致礼求教:“昨日,康芒斯回来说您有妙法,可让国内信众的质量在短时间大幅度提升?”   “谈不上妙法,就是有一些想法,到底合不合适还得你来判断。”   秦慎重道:   “这些日子我大略了解了下公国现状,最大的感受就是太松散。   你虽名为公国之主,可真正能被你直接调用的力量并不多,大量本属于公国的潜力却实际掌握在其他贵族手中。   虽说名义上你也有调用他们手中力量的权力,可其中艰难,想来你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里,他上身前倾,问:“在这公国之内,你能直接调用,如臂使指的,有两成吗?”   六世大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面对秦慎重的询问,他还是仔细想了想,然后道:   “应该比两成多一点,大概将近三成左右。   其他力量因掌握在其他分封贵族手中的缘故,确实无法如臂使指,但他们都是当年追随先祖开拓此地的功臣后裔,也是为了酬谢他们祖先当年的贡献牺牲,才以分封贵族之爵相赠。   并共同盟誓,彼此约定,弗格纳尔家族后裔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夺分封给他们的土地,若弗格纳尔家族后裔有违此训,其他贵族可以联合攻伐;   可另一方面,其他贵族必须无条件宣誓臣服效忠于弗格纳尔家族,世世代代,听从弗格纳尔大公的命令,永不违背,若有不从,可以灭之。”   六世大公大概解释了一下与其他贵族的约定,才道:“所以,这些力量我同样是可以调动的,只是中间隔了一层罢了。”   秦慎重慢悠悠的道:“隔了一层就是隔了一层,有时候或许就是一张薄纸,可有的时候,这就是个一座你无论如何也迈不过的山啊!”   他又问:“对于公国的改信情况,你有仔细统计过吗?”   “什么意思?”六世大公询问。   “弗格纳尔公国原本信奉黑拳之神,你为了公国存续转投吾神麾下,随着克德莱安等人入驻,黑拳之神的信仰被全面替换成对吾神的信仰,但具体的推行情况,信众转变多寡,转变后的整体质量差异,那些贵族麾下和在你直接治下的,区别有多大?”   六世大公又是一阵沉默,才道:“确实有些区别……不过,大规模改信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是推雪球,最开始总是艰难的,可只要雪球成势了,后面就会越来越轻松的。”   秦慎重忽然轻声问:“那么,你想集权吗?”   六世大公闻言却像是被毒针扎了一下,连忙摇头道:“我不能违背祖训。”   “你想集权吗?”秦慎重依然如此问。   六世大公挣扎般解释道:“公国并非我一家的公国,而是所有开拓贵族后裔共同的公国!”   “你想集权吗?”秦慎重紧盯着六世大公问。   最终,面对他不得确切答案不罢休的坚定眼神,六世大公败退。   “想。” 第四三一章 普查和交朋友   把心中最隐秘的想法说出,六世大公反而光棍起来,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难道您还真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脸现惊容,提前告诫道:   “您不会是想让我用强吧?”   他心中盘算,若神眷者真个如此提议,相当于把包括克德莱安等人在内的力量全绑在了自己身后,为自己的行为背书,那个时候,无论是用武力强行将其他贵族领地收归一统,还是用更阴险隐晦的手段,都确有做成这事的可能。   但用这种方式得来的“集权”,他却一点都不心动,甚至有些如避蛇蝎的意味。   他连忙摇头道:“若是如此,这种事还是不做为好!”   他心中非常清醒,有神眷者的保证,他这样做或许他本人乃至整个家族可以短暂的体会到权力膨胀的滋味,但若真这么做了,那才是真的把路走绝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的观念中虽无因果报应这一套,却也默认,既在某个圈子里玩就要遵守其中基本规则,这种规则或许在约束他,却同样也在保护他。   在神眷者的角度,毁掉这种规则并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短时间内的效果,至于未来的反噬,自有弗格纳尔家族去承担,而彼时的他或许已经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他心中甚至想,若是神眷者未来完成伽布诺因魔法神亲自发布的任务,要在弗格纳尔公国境内干涸辙而鱼之事,自己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因为对方身份就畏缩。   任他心中念头不断,浮想联翩,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正在颅内上演,秦慎重却是平静如常,轻笑道:“若真是这样的方法,我想根本用不着我提,你若有心,早就去做了。”   紧盯着他的六世大公神色一缓。   秦慎重看了看旁边的康芒斯,又看向六世大公,微笑道:“你们似乎特别担心其他贵族与我的接触?”   他这话一出口,六世大公、康芒斯父子二人便齐齐色变。   秦慎重恍若未觉,继续道:   “据我观察,自从我出现在都城中,或明或暗有至少不下于十起来自其他人的试探性接触,最终都被你们拦了下来,若我猜测不差,这些人大半应该都来自于公国内其他贵族家族,而且,有这胆子在这时候不怕得罪你们的风险想要与我接触的,力量都应该不弱。”   父子二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回应,彼此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公然挑明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父子二人此刻的窘态,秦慎重混不在意,而是道:   “其实,你们何必这么严防死守呢?   我觉得,若能对此善加利用,根本不需要用强,就能朝你那目标向前一大步!”   六世大公闻言,神色一震,忙问:“如何利用?”   半个小时后,络绎不绝的信使从都城出发,四面八方分散,迅速向公国各处而去。   ……   一天后。   公国内某处侯爵领地。   夜晚。   侯爵庄园内,主殿大厅之中正在进行着日常的宴会。   年轻的男女在宴会厅中嬉闹玩耍,偶尔也能见一些举止得体、穿着考究的中老年男女出没其间,不过,他们大多只是在这种热闹场合一沾即走,不会停留太久,这种活动年轻的时候或许还觉得有趣,甚至恨不得通宵达旦,可随着年纪变大,自然而然就厌倦了,偶尔体会一下就好,很难再如年轻人那般真个沉醉其中。   旁边一个更加安静的偏殿,看似随意的摆放着许多沙发座椅,很多精美的酒水食物任人取用,那些年纪偏大的人更喜欢在这里小聚闲谈。   而从他们的状态,就能看出他们身份的不同。   有人十分随意的坐着,不是此地侯爵本人就是左近几位伯爵。   另有些人虽同样坐着,却腰背挺得笔直,这些都是子爵男爵这些实封贵族。   当这些人闲谈,那些恭敬侍立在他们身侧的,却并非侍者,而是已经明确了的贵族继承人。   按照这里的默契,这时候只有这两类人能够随意出入这里。   而今日的谈话,不出意料,同样与那位忽然出现在都城之中的神眷者有关。   他们虽未能与之正面接触过,却一点也不妨碍自从这一位出现之后便迅速成为了公国内所有贵族交流之中的话题热点。   不管是有想法还是没想法的,若不能就这事说上几句,好像就会显得落伍一般。   今日,只有一位伯爵在此,除了他,其他人要么正襟危坐,要么恭敬肃立,让本想来此轻松闲谈一番的他颇觉扫兴。   随意晃着手中酒杯,看向旁边阴暗角落里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让人忽略掉的老管家,问:   “侯爵今天怎么啦,这时候还不下来?   我今天可是应他之邀过来的,他这主人不露面,再过一会儿我可要去别处玩耍了。”   那位正自我隐身的老管家因他这一问,很快便出现在他身旁,先是恭敬一礼,然后才道:“就在您来前不久,有一位大公亲自派来的信使从都城过来……实在抱歉!”   说罢,他再次躬身一礼。   那位伯爵却没再在意侯爵迟到这种小事,上半身从瘫靠在沙发上忽地变得挺直,问:“大公亲自派来的信使?知道他来传递什么事情吗?”   老者平静摇头道:“不知道。”   这位伯爵又看了老者一眼,挥了挥手,没再纠缠询问,示意他回去。   很快,老者再次回到自己的阴暗角落,而这位伯爵也重新靠躺在沙发上,非常平静,没有刚才催促之时表现出的那种急不可耐。   而当这两人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状态,周围其他人却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可在保持整体氛围安静的同时又没有真个到那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地步,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若还出现这般情景,反倒显得诡异了,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维持着一个合适的声噪区间。   可原本来去自由的偏殿,却再无一人离开,反倒不时有人来到这里。   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又过了一阵,久等不至的侯爵终于姗姗来迟。   他甫一出现,明里暗里的目光就全都向他身上汇聚而去。   当他来到那位伯爵身旁,原本大马金刀坐着的伯爵早已经站了起来,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听说刚才有大公遣信使过来?”   侯爵点头道:“对,刚把他送走。”   “啊?这就走了吗?”伯爵又是吃惊又有些遗憾的道:“还以为能与他直接交流一番呢。”   侯爵摇头道:“他还要去别家传讯,不敢耽误,本来还要去你们那的,我说今天你们都在我这,不用再去绕一圈,代他直接把消息传给你们也是一样。”   “啊,还要去我家?”伯爵惊讶,这就真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既如此,他就直接问道:“大公要传什么信给我们呢?”   侯爵回答得同样直接,第一句话就直接揭盅道:“和近日大家都在猜的神眷者有关。”   “和神眷者有关?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他要把这事彻底捂严实呢。”伯爵意外之后话语中带上了些许戏谑之意。   “他或许是这么想,可也要看神眷者大人什么想法啊!   他便是有这想法,也不敢真个把神眷者大人的眼睛耳朵捂上啊。”侯爵道。   “那具体说了些什么呢?”伯爵问。   其他贵族或者准贵族则都竖起了耳朵,大公专门派出信使,不可能只是传递这么一个信号,必然有着更具体的命令。   侯爵正式开口之前先遥遥向远处城中教堂方向施了一礼,这才道:“神眷者大人在咱们公国出现,咱们之前有诸多猜测……”   说着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其他人早就竖起了耳朵,而他则继续道:   “咱们猜对了一些,却也并不全对。   扩大吾神信仰是一方面,却也只是他来意的一个方面,同样也有问责督促之意。”   当他说出“问责督促”之时,在场众人神色都微妙一变,侯爵虽然没有彻底说透,但他们都明白他意指为何。   一位子爵忍不住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只听他直接道:   “虽然咱们治下全民改信一事推行缓慢,但这种转化效率历来如此,通常情况下,前五十年都不可能有什么大收获,并非我们有意懈怠,再加上以前的民风确实有点那啥……所以,便是问责也不该是这时候落我们头上吧?”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侯爵却摇了摇头,道:“这是咱们的道理,可神眷者大人却自有他的道理。”   众人色变。   他继续道:   “不过,有大公出面缓颊,并没有真的问责落咱们头上,神眷者大人反而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我刚才便仔细盘算过,这对咱们来说,可能并非坏事!”   那位伯爵忍不住问:“什么方案?”   其他贵族准贵族们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侯爵道:   “神眷者大人正在为信仰战争做准备,而隶属大公麾下的鹰鹫骑你们也都知道,因为要确保吾神信仰的推行被打散分布到了各地,神眷者大人手中没有一支可以直接调用的强大力量……这当然不行!   所以,要求我们根据爵位和封地的不同,攒一支不能比鹰鹫骑弱的部队送都城去,接受神眷者大人的亲自调教磨合。   具体的标准,你们每个都不同,你们也不用担心,一定不会让你们伤筋动骨就是。”   那位伯爵先是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抗拒的道:   “按照惯例,这种调用我们当然无条件遵从,不过,都是在有战争爆发前完成集结,毕竟我们封地内也需要力量镇守,不能让他们长期外调空置。”   侯爵递给他一个微妙的眼神,嘴上道:“听我说完。”   而后,他对竖起耳朵的众人继续道:   “这个抽调是和神眷者大人的另一个要求联系在一起的,因为神眷者明确提出,抽调的这些力量,不需要那些吾神的坚定信徒,反倒是那些刺头,那些改信非常困难,积习难改,桀骜难驯之徒……先把这些人挑出来送出去,神眷者大人亲自出面调教。”   “这……这不太好吧?”众贵族又吃了一惊。   按照他们猜想,应该在那些最虔诚的一批人中进行抽调甄选才对。   侯爵道:“这就是神眷者大人的要求……你们不妨这么想,改信工作之所以推行艰难,和这些家伙的关系其实蛮大,因为有这样一种声音存在,让那些本来愿意改信的都变得迟疑起来。   现在把他们剔除,成功改信的比例直接提升一大截,而人都有从众随大流的心理,又没了唱反调的刺头……整个改信工作的推进是不是就轻松很多?”   听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然后纷纷为神眷者大人的智谋赞叹起来。   等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侯爵的神色变得严厉了起来,道:   “为了将这事彻底推行贯彻下去,神眷者大人严令,大公与教堂两方面都会严格执行。   我知道很多刺头其实背后都能找到你们身上,说到底还是仗了你们的势!”   说着他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警告道:   “若让你们自己去做,你们根据自己的亲疏远近有选择的进行甄选,这就失了此事本意,所以,大公、各地教堂、乃至于我,你们都要彼此监督执行,若有人在这事上徇私放水,那就别怪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   都城。   秦慎重问六世大公:“公国内具体有多少人,农夫有多少,商人有多少,地痞流氓有多少,权贵有多少,你真的清楚吗?”   六世大公摇头赧然,“不大清楚。”   秦慎重便道:“所以,除了明面上这些外,推行此事更大的意义就在于此,你要将这事彻底的推行下去,哪怕让人觉得动静过大都无所谓,把整个公国人口情况全都犁地一般翻一遍,将这些信息牢牢掌握在你手中,这才是你应该做得,这也是一切的基础,你若连这都不知道,什么计划都只是画图画饼罢了。” 第四三二章 交朋友续   侯爵庄园。   等其他小贵族散去,那位伯爵也正要离去,却被一位忽然出现的老管家唤住,而后被领往侯爵的书房之中。   老管家止步于房门之外,当伯爵怀揣疑惑步入其中,就见侯爵一人安静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等候他的到来。   其实,对于侯爵今晚的表现,伯爵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因为侯爵这次面对来自大公的指令表现得过于顺从。   以往,他虽不会公然违抗大公的命令,但却从没这般顺从过。   这并非其人对大公有什么叵测心思,这实则是大多低级贵族面对高级贵族的“政治智慧”,私事上、私交上,我会表现得非常坦诚,非常恭顺,百依百顺都不为过。   可公事上,虽然不会违逆抗拒,却也不会表现得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面人一般,你只需要稍稍给我一个力我就得变成你满意的形状——权力就是在这样无条件遵从之中悄悄溜走的。   “面对上位者的命令,你第一次选择了无条件遵从,那么对方会认为你比较好拿捏,你若次次都选择无条件遵从,那么对方就会认为你理当如此,若某次表现稍不如意,对方便会勃然大怒,甚至怀疑你有叛逆不逊之心!”   “要学会对手中的权力进行保值!”   “不能拒绝,却也不能无条件接受,要学会恰到好处的拿捏!”   “……”   虽然并没有一本书籍教人如何当一位合格的贵族,但这样的道理却是贵族圈中常识。   虽然这次情况不同,背后有神眷者这样一位更加不可违抗的存在,可侯爵的表现依然有些过于积极。   他不仅自己无条件的接受了大公遣使传来的命令,还积极的游说其他贵族遵从。   这在对侯爵非常熟悉的伯爵眼中,这多少显得有些违和感。   他相信不只是他看出来了,其他小贵族应该也有所察觉,甚至猜测侯爵如此态度背后的原因,这也是其他小贵族在他的游说面前表现得如此恭顺的原因——我虽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原因,可连侯爵都如此态度,必然非同小可,那我又何必硬顶呢?   待满怀心思的伯爵在侯爵的示意下坐定,侯爵这才微笑道:“这次信使过来,除了我之前已经在众人面前说过的那些,还传递了一个消息。”   大公还传了别的消息?   为何之前众贵族在时不说,此刻却把我唤来密谈?   伯爵心中一动,目露精光的看着侯爵。   “什么消息?”   侯爵道:“在不远的将来,公国一定会发生对外的信仰战争的。”   伯爵颔首,神眷者过来,大有在此长期盘桓的架势,除了这个也不可能有更合理的理由。   而且,弗格纳尔公国的历史虽然很短暂,伯爵家族在开拓战争以前也并没有什么正经出身,但他们家族历来注重对知识的收集和保存,在公国贵族中,伯爵算是见识广博的。   据他从一些正经笔记、包括不正经的逸闻札记中了解到的,如弗格纳尔公国现在正在发生的,新神信仰全面覆盖旧神信仰,新神的策略大抵都是两种,一种是休养生息,花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时间慢慢消化转变,一种是发动一场彻底的、全民动员的战争,可以是开拓战争,可以信仰战争,以此达到对信众的高强度“淬炼”。   而大多数神灵都会选择第一种,只有靠山特别硬,神职领域偏战争或者暴烈的神灵才会选择后一种,因为这种“淬炼”是双向的,淬炼成功固然是好,可若本身质量欠缺,那就得做好把自己搭进去的准备。   而对于神灵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犯不着为了节省几十年最多一两百年的时间去冒这种风险。   而因为弗格纳尔公国以前信仰黑拳之神,本身“成分”就不大好,有背景,靠山硬的神灵他们根本就贴不过去,选去选来也只有魔法神伽布诺因这个众神圈子里的“野生神”愿意接盘,贵族圈的普遍观点就是公国会有至少三四代人的和平期。   但这种猜测随着神眷者的出现,大公这些日子接连发出的一道道政令而破灭。   虽然还没有明文发出。   但所有贵族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这一代人很可能要亲身经历一场信仰战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魔法神伽布诺因这种勇气,可这种趋势却也是他们不可能违抗的。   所以,面对侯爵略带征询的语气,伯爵毫无异议的点头认可。   侯爵便继续道:   “虽然咱们名义上接受神眷者的领导,可实际上,咱们这些乱糟糟从各地聚拢过去的力量,他并没有整训领导的兴趣。”   “而这事又必须有人去做,这次和以往不同的地方还有一点,就是持续时间会很长,信仰战争什么时候结束都还不知道呢,所以,咱们基本可以将之视作一个需要常设的制度存在。”   似乎生怕说得不够透彻,侯爵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临时的!”   只要是一个合格的贵族,就知道军队的重要性,更别说这还是全国范围内精选出来,专为信仰战争准备的强大军队!   伯爵的腰杆已经挺得笔直,双眼死死盯着侯爵正微微启合的双唇。   “按神眷者大人的意思,他只要担个名义上的统帅一职,具体的整训操练就交给康芒斯负责。”侯爵道。   “这怎么可以!”伯爵闻言,立刻反驳道。   这些军队可都是从他们这些地方贵族身上抠下去的肉,虽然是那些他们比较嫌弃,有些鸡肋的一部分,可鸡肋那也是他们的鸡肋!   侯爵颔首道:   “大公也是知道其中规矩的,拒绝了神眷者大人的提议。   不过,本来就是全国各地挑选出来,还都是特别刺头难驯的那一部分,不可能继续让各家贵族私领,不然,每个勋爵手下几人几十人,每个男爵子爵手下几百人甚至多者上千人,再加上伯爵侯爵也都带着自己的人手,那哪有点军队的样子?”   伯爵边听边点头,心脏不争气的开始有了加速跳动的迹象,他不傻,从侯爵这凡异于往常的举动中已经看出了些什么,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所以,一个能够顺利的上传下达,严密的指挥体系是必须的。”侯爵道。   “再加上,若全国范围内的力量完成集结,数量少则五六万,多则超过十万,拢在一起,别的不说,指挥体系的臃肿庞大就很让人头疼。   所以,大公的意见是,将公国划分为八个备战区,刚好由八位侯爵领导,负责战区内所有贵族领地的征兵及之后的整训管理等事。”   听到这里,伯爵嘴唇嗫嚅了一下,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相信,若只是如此,侯爵不可能私下把自己唤过来谈及此事。   侯爵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继续道:   “不过,考虑到只有一位侯爵领导容易发生独断专行之事,而且权柄过重,一旦决策失误会将整支军队带向毁灭。   必须有一支足以制衡的力量。   所以,凡是被划分到战区内的伯爵,自动成为这支未来强军的副职。   譬如咱们这里,包括你在内有五位伯爵,只要有三人与我的意见或者某个命令相左,就可以对我的某些行为进行制止,甚至暂时接管这支军队的指挥权。”   听到这里,伯爵那不争气的心脏终于疯狂跳动起来。   甚至面部都忍住因为过分充血而变得红彤彤。   最后,基于一个政治生物的基本素养,他只说出了一句:“我要做些什么?”   他不觉得这种馅饼天经地义就该掉在自己头上,若自己不能做些什么,他自己心中都觉得过意不去,受之有愧。   侯爵道:   “就一点,就是这次在咱们战区内的征兵工作,必须严格执行!   虽然刚才大家口头上都答应得十分干脆,可若是缺乏必要的监督后面会做成什么样子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   而信仰战争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咱们看起来得了这支军队的领导权,可以后也是要随着一起上前线的,哪怕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也不能轻忽懈怠了去!   而周边什么情况,还有人比我们更清楚的吗?   咱们不能涸辙而鱼,毕竟这是咱们所有人甚至是吾神信仰的根基,可也要尽可能的榨出其中的潜力,这可都是咱们未来的底气!   可别忘了,这样的军队可是有八支,哪一支最强,便越能得到吾神的青睐!”   侯爵不断说着,伯爵则在不断点头应和。   “既然信仰战争已不可免,咱们没有别的路走,就只能全力以赴,努力为吾神争得这场信仰之战的胜利。   他既然敢发动,必然有着咱们所不知道的底气,可其中的危险,会有多少死伤,却也是现在的咱们无法预料的。”   最后,侯爵脸上略带神秘之色的隐晦暗示:   “无论如何,只有手握足够强的力量,才有可能站到最后,到了那时,可就是分蛋糕的时候!”   他没有再说,伯爵却自动脑补出了他没有说完的话:“也只有手握足够强得力量,在分蛋糕的时候才能分到最好的,最肥美的那一块!”   而有大公和神眷者点头认同的这次针对整个战区的大征兵,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机会!   想明白这点,原本快速跳动的心脏忽然慢慢恢复了稳定,他感觉每一次跳动,都比以往更加的坚定有力。   两人双眼四目对视,仿佛都能看见有浓烈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这一刻,他们心中竟然升起了互为同志的革命战友的情谊来。   ……   弗格纳尔公国。   都城。   秦慎重对六世大公道:   “集权并不是要你鲁莽的发动对内战争,或者将他们一个个阴谋杀掉……何况,弗格纳尔公国现在根本就缺乏这种突然。   就像是你想要在一片沙丘上种出粮食来,这是不现实的。   你首先得改善这里的土壤土质,先让沙丘变成沃土,然后才可以去考虑种粮食的问题。   得按步骤来,别想着一步到位!   你想公国集权,难道那些侯爵伯爵就不想对周边做类似的事情吗?   以往只是没机会,那咱们现在就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比你更加积极的去做这事!   在现阶段,不要把他们当成你集权的阻碍,他们反而是你最可依赖的伙伴才对,他们是你的开路先锋,他们将积极的为你改善整个公国的‘土质环境’,让沙丘变沃土就要靠他们。”   一直在旁边安静旁听的康芒斯忽然开口道:“等他们将果树种下去,养护好,等果子长成了,咱们再去摘下来?”   对于去摘别人辛辛苦苦侍弄起来的“果实”,他没有表现出一点心理负担,反而跃跃欲试。   秦慎重却是摇头道:   “不不不!   千万别这么想,别人不是傻子,你们若是真有这种心思,在以后与他们的交往之中不可能不表现出来,那时候弗格纳尔家族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玩弄阴谋诡计,无论是权柄更进一步的侯爵伯爵,还是被他们吸血的底层贵族,都会恨你们!   何必呢?”   康芒斯傻眼,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真就帮那些侯爵伯爵做嫁衣?”   秦慎重道:“怎么能叫做嫁衣呢,这样做,整个公国的潜力是不是能够最大程度的调动起来?”   康芒斯想了想,点头。   “信仰战争因此能够取得更大成果,身为大公家族的你们只要不作死,理所当然便能吃到最大的那一份?”秦慎重继续道。   康芒斯继续点头。   “那你担心什么?”秦慎重问。   “啊……是啊,我担心什么?”康芒斯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些军队征来之后,都要集中到都城周边来,后勤则会由你们和他们共同分担解决,牵扯到至少十几万人的长期海量消耗,建立一个更高效,覆盖全国范围的协调机制是不是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秦慎重又问。   “是啊。”康芒斯。   秦慎重摊手:“这不是集权是什么?” 第四三三章 段位提升和初来乍到   好像,似乎,确实就是啊!   康芒斯差点被秦慎重整不会了,此刻心中只能有些迷糊的这么想。   可是,他依然还是觉得,这里有蹊跷,有古怪!   他强摁住有些过分活跃,越来越难受拘束的思绪,使劲的琢磨。   终于,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康芒斯终于开窍,道:   “可也不能一直如此吧?   那些侯爵伯爵的实力本来就非常强,现在我们给他们提供机会,把他们强捏在一起,组成八个更紧密、也更加强大,甚至更有野心的团体,我们现在相当于在亲手放出八头不可能被驯服的凶兽幼崽!”   说到这里,康芒斯满脸的忧虑。   秦慎重诧异的看着他,道:   “你倒是想得远,这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现在就去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   我倒是觉得,你与其担心这些,不妨去想如何才能将这一群凶兽放出去,趁着这次信仰战争的机会多在外面吃一些肉。”   “等真到了信仰战争之后,这些你眼中的凶兽最后还能剩下几头呢?   它们的状态又如何呢,是不是早已透支枯竭,伤痕累累了呢?”   康芒斯闻言一震。   “若真有借着这次机会越来越强悍凶猛,连你们都觉威胁难治的……那又何必去治呢?   彼时疆域必然已和现在不同分一块出去给他们不就得了?   若你真觉得不甘心,也完全不用你去出手,那么多被他们侵蚀了权力的低级贵族又不是死了,他们之所以变得如此弱势,只是因为既有的规则被破坏,又没有强大背景靠山,能力上他们可并不差!   若是弗格纳尔家族愿意,就去重新接纳他们,让他们去打擂台掐架好了,你们只需要把握尺度,保持双方力量的均势平衡,整个国家的权力实质上就已经实实在在的掌握在了你们家族的手中。”   秦慎重随意的说着,可带给另两人的震动却久久难以平复。   康芒斯也还罢了,六世大公已经有许久不曾说话,而是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高效飞速运转,秦慎重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认认真真的去记忆、去理解。   这些言语看起来朴实无华,普通寻常,可这些却是炎夏数千年历史中最精的那一批人通过一代代总结提炼凝成的帝王心术。   当然,秦慎重对此也并无太深研究,也只是了解一些皮毛,但他相信,有着一些皮毛,只要弗格纳尔家族不犯傻,不作死,凭着这些思路就能够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秦慎重这次没有再看向康芒斯,而是直接看向六世大公,最后道:   “你是大公,是整个公国法理上、所有人都认可的最高主宰,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对外,当然必须诉诸于武力,可是对内,对你而言,最忌讳的就是用战争武力的手段,若你希望通过这些手段,甚至是阴谋暗杀之类去抹除某些内部威胁,哪怕短暂得利,可实际上,你却是在把自己主动的置于一个越来越危险的处境之中!   你手上有无数张牌,公国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群体,理论上都可以成为你手中的牌!   赤膊上阵,你这是在主动告诉别人,你已经技穷,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应该做一个合格的牌手,让手中的牌去解决麻烦,侯爵伯爵是你的牌,子爵男爵是你的牌,商人农夫同样也是你的牌,若你‘牌技’娴熟,他们可以有无数种组合,足以轻松解决你能面对的几乎所有问题!”   而后,秦慎重没有过多停留,留下陷入沉思的父子,洒然转身而去。   许久之后,康芒斯先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   看着仿佛陷入某种神妙顿悟之中的父亲,不知道为何,康芒斯对父亲的这种顿悟升华有种本能的抵触排斥。   忍不住出言打断道:“神眷者大人说的这些固然精妙,可我觉得,咱们也不能全信!”   六世大公有着数十年的实际执政经验,秦慎重的这番点拨不多不少,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他第一次对手中权力有了这么直观,具有实感的认知,种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领悟在他心中滋生,若有数据化显示,现在的他就是“政治+1”、“政治+2”、“领悟帝王心术皮毛”、“领悟帝王名器术皮毛”、“领悟帝王平衡术皮毛”、“政治+5”……这样一个奇妙的状态之中。   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康芒斯的忽然开口说话,将他唤醒,这种奇妙的状态也悄然破碎,刚从这种妙境中退出来,六世大公只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对于康芒斯的不懂事,他有些不满。   不过,父子间的关系一直很好,理智也告诉他这种迁怒于事无补,不过,终究有些被扫了兴致,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康芒斯,看他要说些什么。   康芒斯道:   “说到底,神眷者大人需要的是一支足够强,能在信仰战争中出力的力量,越强越好,越多越好!   只要能够满足这点,他其实并不在意这支力量是否真的掌握在弗格纳尔家族手中,便是掌握在其他家族手中,只要依然是吾神信徒,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只需要培养出一群能够为神而战的凶兽,至于这凶兽有没有缰绳在我们手上,最终会不会失控,他真的在意吗?”   六世大公听到康芒斯这番言论,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忽然开窍的儿子。   康芒斯这些话并没有错,可是……   “难道神眷者大人刚才说的那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六世大公问。   “啊……我……好想,我没看出来。”康芒斯道。   六世大公道:“那不就得了。”   最后,他伸手拍在康芒斯肩膀上,双目死死的盯着他,一脸凝重的道:   “康芒斯,为了生存,为了权力,咱们可以有很多想法,有很多私心,这是咱们替神牧养万民的特许,但是,切忌不要对与吾神相关之事有任何轻慢,特别是信仰战争!   这是咱们能得吾神庇护,能安安稳稳坐享一国权柄的根本所必须付出的!   哪怕是拼着公国大损,甚至整个家族都在悬崖边上,也不能有丝毫犹豫退缩。   不然,神灵可以给你的,同样也可以收回!”   康芒斯听到父亲说出这番言语,只能沉默。   此时此刻的他,似乎除了沉默,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听着,再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秦慎重离开宫城后,并没有四处闲逛,径直返回营地。   他就像点燃引线就溜之大吉的小孩,也不管这被他点燃的炮仗到底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蛰伏了下来。   认真揣摩魔法修炼体系,和其他人切磋探讨、印证学习。   所有人在此界的实力手段都在坐火箭上涨。   秦慎重也没有彻底将自己这群人封闭起来,而是等到大家的魔法水平都足够可观之后,便让他们分组去各地敬奉伽布诺因的魔法教堂帮忙实习。   而在这过程中,秦慎重也都会趁机集中接引一批穿越者过来,这些拥有合法身份的穿越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融入弗格纳尔公国的力量体系之中。   得此之助,弗格纳尔公国的力量正在以远超内外所有人想象的速度积蓄着。   弗格纳尔公国就像一块注水猪肉,被一点点的、悄悄的注入的水量,远远超过了肉量。   而这一切,除了克德莱安和弗格纳尔大公等不多的几人,所有人都压根不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   以往,恨不得天天把他盯着的康芒斯也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他面前,随着越来越多从全国各地精“榨”出来的力量向都城周边集结整训,不仅整个弗格纳尔公国在一点点调整适应新的“体态”,周边势力也被惊动,开始与弗格纳尔公国进行或明或暗、或软或硬的接触。   弗格纳尔公国这么大的动作瞒不了人,明显是在为信仰战争做准备的架势。   虽然周边势力背后神灵都觉得伽布诺因忽然搞这么一出是不是疯了,可在接触之后发现伽布诺因没疯就又开始疑神疑鬼。   虽然要发动信仰战争,但弗格纳尔公国显然不可能对万国宣战,全面开花,那和主动找死有什么区别?   段位升级后的六世大公就负责将一个个烟雾弹抛出去。   而对众神来说,信仰战争不存在道不道德、正不正义的说法,当伽布诺因以弗格纳尔公国为发力点开始轰轰烈烈准备起来,对周边几位神灵来说,原本稳定的心态也因之而被动激活,也都纷纷开始跟进。   至于要打谁,向谁打,对每一个势力来说,都是一片混沌未知的迷雾。   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周边局势,越来越紧张。   一根弦,以弗格纳尔公国为源头,牵连着周边众多势力,被绷得越来越紧。   ……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雨飘摇的局势中,老和尚元觉成功穿越诸神世界,于绿迹位面某一教堂内显化创生。   与他一道在这座教堂完成创生的,还有另外一百三十四位。   除了他们,教堂内只有一位接引者在场。   这位接引者却不是秦慎重本人,而是被秦慎重第一批接引过来的百余位穿越者中的一位。   不仅是他,包括秦慎重在内其他所有人现在都已尽量分散到公国各处伽布诺因的教堂之内,在伽布诺因的遮掩下,大批量接收以大法师修为飞升九州的穿越者。   因为在一个地方同时段穿越人次过多,会触发世界本身的保护机制,只能这般尽量的化整为零。   这一次,总共要接收一万多名穿越者!   只要这一批能够稳稳的立足扎根下来,这里的局面就彻底的稳了!   全程目睹了这群人穿越全过程的接引者渐渐感受到了这群人的不同。   之前他们也曾零星的接引过一些穿越者,都是和他们自己有着相似遭遇,因为种种原因提前从其他异世界死回九州的。   和那些人相比,眼前这批穿越众给人一种奇妙的秩序感与稳定感。   而不是其一群穿越众出现,便咋咋呼呼、东张西望、大惊小怪。   眼前这些,简直淡定得过分,他们分明一个个都赤果着身子,却没有丝毫滑稽之感。   “真是怪了!”   他当然这知道这些人与前几批的不同,都是佛道大法师的跟脚,在蓝星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可此刻,只是一眼,他心中就有了一个判断:这群人比前几批,甚至我们这一批,都更能适应这个新世界!   “都愣着干什么,旁边有给你们准备的衣服,赶快穿上!”   这群新来穿越者自己不觉得尴尬,接引者都有些不忍目睹这种场面,赶紧催促道。   等总共一百三十五名新人迅速拾掇整齐,再次如同打坐参禅一般,彼此纵横有序的排列成阵,接引者道:“现在,你们集中精神,凝聚眉心!”   身在人群之中,普普通通一点都不起眼的元觉依照接引者的指点,集中精神,凝聚眉心,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觉眉心处仿佛潜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随着他们心念集中过去,这股力量迅速被触发激活,然后,一个虚无屏幕出现在他的前方。   他正惊讶好奇呢,接引者的声音已适时的在他耳旁响起。   “是不是看到了一个虚无屏幕?   不要惊慌,这是我们打前站攒出来的成果,本质乃是一种神力投影,直接作用于你们心灵,你们激发的虚无屏幕,除了你们自己可见,其它任何人都看不到!”   “此物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能更方便的在此界立足成长。”   “现在,我讲一讲它现在具备的功能和基本操作。”   “因为一切都还是草创,神力盈余也不多,所以现在功能也比较简单。   首先就是点击右上角人像图标,将你们自身的身体素质进行了数据化处理,包括生命状态,也用血条的形式表示。” 第四三四章 深耕细作   “……   这不仅能够让你们直观而精准的知道你们当下处于什么状态,在你的生命状态处于某个危险临界之后会自动示警。   因为这个世界乃是众神出没的世界,虽然因为众神约定,神灵不能直接出现在位面世界,但祂们的力量却没有这种限制,普通人若是不幸中招,很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对咱们来说,首先能随时随地对我们的生命状态进行监测和预警,让我们清楚把握自身状态。”   “然后,你们再看人像图标下面那个简洁的数字图标,这是一个任务平台。   首先,里面开辟了一个小型的评论区,所有人都可以借此进行交流。   然后,这个任务平台会对所有人发放具体的行动任务。   这里我要特别强调一点,咱们现在和那些孤身穿越者有很大不同,你们没来之前,我们这里就已经有了一千多名穿越者,现在算上你们,总共就有一万多将近两万了!   以后,这个数量还会继续膨胀,所以,为了方便管理,不出纰漏,自由散漫是禁止的,按照秦领队的要求,我们要有身在军队之中的觉悟,既然在军队之中,行的自然就是军法!   所以,针对每一个人,都有具体而的行动任务。   我又要强调一点,知道军法和民法最大的不同在哪吗?   民法我们默认的规则是,法无禁止即可为,只要没有明确禁止的行为,都是可以去做的。   可对我们来说,却恰好相反,只有任务明确规定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做,其他事情,哪怕是闲极无聊想要出去逛个街见识一下异世界的风土人情,山水风物……都是不允许的!”   随着这声音在耳边响起,元觉已经进入了任务平台。   【0级新人:元觉0/10   任务一:认真听接引者的讲解,了解、掌握此世界生存基本常识和禁忌事项;   任务二:在接引者的指导下完成0级新人到1级学徒的蜕变。】   元觉看着【任务二】,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只是一瞬,他就重新调整好状态,认真的听着接引者的讲解。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接引者才语调一变,道:   “现在,我再说说实际的好处。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任务栏中【任务一】、【任务二】的内容,这其实都是针对你们这些新人的一个福利。   我说了那么多限制,完成任务当然得有相应的奖励。   而我们的奖励非常简单,却也非常珍贵,就是神力份额!   【任务一】就是把我刚才说的那些牢牢记在心中,这足够简单吧?   你们只需要意念集中在这个任务上,就会有一个小考核。”   元觉依言操作,就见虚无屏幕上出现五道判断题:   【提示:正确请点√,错误请点×】   一、我是穿越者,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任何人能够约束我!(√)或(×)   二、我虽是穿越者,却不能任意妄为,给自己给他人遭来灾祸。(√)或(×)   三、……   四、……   五、……   哪怕以元觉的心性,看到这五个选择题依然感觉有些绷不住,想笑。   这几道测试题确实简单,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根本不需要全程认真听讲,只要领略了接引者语中大意,就不难做出判断。   只要不是头铁,根本就不会做错。   他迅速完成了五道测试题,很快,一个弹框出现。   【恭喜您,顺利完成任务一,获得新人经验奖励:10点。】   成功领取10点经验奖励,元觉想,这根本就是送给每个新人的新人礼包吧,只不过在领取之前设了个小小的门槛,而不知直接塞你手上。   “你们应该都成功领取了10点新人经验奖励吧?   有没有没有领到的?若真有这样的奇才,那我要恭喜你,最快返程记录可能就要在你手上诞生了,我会免费送你回去,这个世界应该不适合你。   ……嗯,看来没有这样的奇才。   新人经验奖励的用法很多,因为其本质乃是一种活性神力,可以任你们自由支配。   比如你若对自己的体质不满意,或者对自己的速度不满,可以用它来进行定向提升。   等以后你们学会了魔法,若是掌握不熟练,或者想要让数秒甚至更久的吟唱施法提升到瞬发施法,再或者提升魔法的穿透力,射程,攻击范围之类,都可以用它来进行提升。   不过,我的建议还是好钢用到刀刃上,你们别看现在这十点经验来得容易,这其实算是我们替你们攒下来的福利,是新人礼包,赠送品,以后可没有这么轻松获得的机会。   那什么是刀刃呢?   当然是提升你们的魔法师等级!   什么,不想走这条路?   对不起,咱们从穿过来这一刻起,就被贴上了伽布诺因魔法神狂信徒的标签,在这个世界,咱们只能在魔法师这条路上走到黑,没有别的路可选。”   元觉依照接引者的指点,将十点新人经验奖励挪到【0级新人:元觉0/10】位置,便见0/10的分子立刻从0变为1,2,3,4……8,9,10。   当数字变为10/10时,似乎有一个明显的卡顿,然后,这一整行信息破碎,然后迅速重组,变成【1级学徒:元觉0/100】。   与此同时,他感觉体内忽然出现丝丝缕缕的特殊能量,仿佛时温时凉的流水,在体内调皮而活泼的流动着。   无师自通的,他的意念集中在了【任务二】上。   很快,一个新的弹窗提示出现,【恭喜您,顺利完成任务二,获得新人经验奖励:10点。】   然后,他将新得的10点经验又加了上去,他变成了10/100的一级学徒。   “感受到体内的魔法能量了吧?现在的你们已经有了一名魔法学徒的底子!唯一欠缺的就是掌握几门魔法。”   元觉看见,虚无屏幕上,已经完成的任务一、任务二逐渐淡化消失,新的任务随之而来。   【1级学徒:元觉10/100   任务三,掌握至少五门1级魔法并成功施放,当然,您若能掌握更多自然最好。任务完成奖励:5-10点经验】   “……新任务将根据你们掌握魔法的数量和难易程度进行评估,发放不同的任务奖励。”   【……   任务四,详细了解自秦慎重穿越此界成为神眷者以来所做一系列举动给此弗格纳尔公国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包括在你之前的一众穿越者行为所带来的影响。并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评估,并给出你们的建议。   (随着穿越者队伍的扩大,弗格纳尔公国大肆集结强军对周边局势带来一系列的影响,国际局势一日一变,渐渐已有剑拔弩张之势。在给出建议之前,请详细了解国际局势变化)   任务奖励:0-10000点经验】   “这个任务你们记在心头就行,具体能够完成到什么程度,并没有强制要求,你们量力而行就好。   它的主要作用是指明一个方向,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你们要主动加强对这方面的了解和思考,若真有什么有价值的建议被吸纳,甚至成为咱们所有人行动的纲领性指导建议,给你一次性发放一万点经验奖励也未尝不可。   若有了这笔经验,你们很快就能够成为名副其实的高级魔法师。”   在穿越之前,元觉对于穿越后的遭遇也做过许多设想,却依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展开。   虽然没有杀怪升级,可眼前这一幕幕,无一不让他有种游戏的既视感。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更何况,还有这具足够年轻,足够健康,仿佛能够真切感受到的活力四射的身体。   已经有了上百年做一具“干尸”记忆的他,这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这群穿越者就在接引者的教导下,学习魔法,更深入的学习这个世界的相关知识,详细了解弗格纳尔公国种种还有周边局势。   接引者现在也早已是名副其实的高级魔法师,能够施展通晓语言魔法,这也是他能够独立带队的原因,在他这一批之后穿越过来的人,则没有了这样的福利待遇,他们也是“游戏系统”的内测人员,呈现在元觉他们面前的“游戏系统”,也是经过他们的一次次亲身体验一次次调整成他们所见的模样。   而这一批先行者,虽然有经验奖励相助,平均实力也只是初级魔法师水准。   一来时间并不算太长,秦慎重传来此界也就半年左右,其他人的时间就更短。   二来现在一直在做“内功”,在秦慎重及整个穿越群体的帮助下,弗格纳尔公国的信仰质量确实在上升,可这相比于信仰战争那种从零到有的突变式跨越,这种变化依然过于温和,好在这一切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很长一段持续甚至加速上扬的阶段。   十天后,元觉提交了任务三,因为完成度高,得到了最高10点经验奖励。   然后他又接到了任务五,任务六……   从任务六开始,他们这群人就脱离了“襁褓庇护期”,开始走出教堂,根据任务要求,更深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   或是跟随真正的魔法神信众一起行动,或是与大公和本地侯爵伯爵的人马一起。   ……   一座毗邻某座小镇的深林之中。   此刻,正是一片狼藉。   这座深林在周边普通人眼中天然便有种渗人骨髓的恐怖气息。   因为其中有太多对他们而言非常恐怖的生物出没,经常有人在周围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现在,却有一队人马在几名事务官的鼓劲下,拿着草叉或是扛着锄头扁担之类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农具的家伙什战战兢兢往里深入。   “都别怕,不是说了吗,这座林子已经被吾神派遣的使者荡平了!   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时不时窜出个吃人的怪物了!   以后啊,这里再也不会成为咱们的阻碍,反而会成为咱们的金矿呢……你们看看这土质有多肥,随便捯饬捯饬,就是上好的田地,还有那些珍贵的药草果株。   没听见之前镇长拍胸脯保证了吗,为了褒奖咱们,在真正开发之前,容许咱们先挑一块。   所以,咱们趁这机会深入的走走看看,以后挑选的时候便能紧着最好最肥的地段先挑……你们想想,这是多大的好事,以前便是做梦也不可能落在咱们头上啊!”   一个胳膊粗得能跑马的壮汉闷声闷气的道:   “说得倒是好听,可你也说了,这是咱们做梦都不会有的好事,真就能落在咱们头上?   神住得那么高,离咱那么远,祂真能看到咱们这犄角旮旯?   何况,便是看到了,还真能派那些尊贵的老爷来给咱们帮忙?   我可听我爷爷说过,以前有一段时间这片林子隔三差五就闹出大动静,经常死人呢,好多人都跑去磕头求情了,也没能请出一个老爷出面帮忙。”   刚才那人不满的瞪眼看他,骂道:“你这憨货,你说的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神都换了一茬了,你可别拎不清!”   那壮汉闷声咕哝:“还不都一样!”   “你给我闭嘴!”那人怒了,直接用特权把这憨货的嘴巴封印了。   又走了一阵,他的精神终于一震。   一挥手示意大家放慢脚步,道:“前面好像有些异样,咱们慢点过去。”   其他人都悄悄将手中的武器(农具)拎在了手上,仿佛举枪冲锋一般,一步步谨慎前行。   越往前走,越能看出不同,有崩裂的石头,折断的大树,有的大树还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然后,在破坏最严重的核心区域,他们看到了一群堆成一摞的尸体。   有巨大的棕熊,狰狞的灰狼,丑陋的鬣狗,滑溜溜渗人的蟒蛇……哪怕都只是尸体,都让人毛骨悚然,可以想见它们活着的时候有多么猖狂。   可现在,它们确确实实只是一堆死物。   “居……居然是真的!”众人都不可思议。   “我……这次回去后我就要去神像前磕头!”   “我也是!”   “我也去!”   激动得情绪无法言表,他们最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感激。   这种感激不仅因为他们感受到了神灵的目光确实注意到了他们,虽然只是匆匆一瞥。   更因为他们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   而就在这座丛林更深处。   元觉和其他十几个穿越者同行,还有另外十几名魔法师,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的保护下,从外向里推进,扫荡式的对这座丛林进行“大扫除”。   他们这群魔法师的实力也算不上有多强,最强的也只是初级魔法师水准,其他的包括他在内都是魔法学徒,但这对这座丛林而言,却已是不可承受之重了。 第四三五章 不要战争,呼吁和平   此刻,元觉等人的队伍已经从丛林的外围一路推进到了核心区域。   一个被群青翠绿簇拥着的美丽小湖,湖边有一株巨大的、仿佛垂柳,此刻却发狂发癫,柔顺的枝条自发胡乱的舞动。   而在这株怪树周围,簇拥着一头头对众人龇牙咧嘴,一步不退的野兽。   元觉看着这株怪树,对旁边另一位真正的土著魔法师询问道:“看来,这就是这座丛林之所以如此凶厉的源头了。”   那位土著魔法师看着这株怪树,神色也有些震动,面对元觉的询问,也是点头应道:“必是此树无疑了。”   元觉点了点头,从背囊里取出一个高级魔法卷轴,对着怪树就要直接将之展开。   作为此地凶戾之气的源头,元觉要确保一击致命,而且尽可能将之连根抹掉,当然用魔法卷轴最好,反正每次任务都会重新配备,几次任务之后大家就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一次性的耗材,最好当次就使用完,这还更有利于整个体系的运转流通。   可就在他即将展开这个相当于高级魔法全力一击的魔法卷轴的时候,旁边那位土著魔法师忽地一惊,下意识的就伸手阻止了他。   “您请等一等。”   元觉诧异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那位土著魔法师长吁一口气,郑重道:“您感觉到了吗,这株怪树具有一点奇妙的神性!”   元觉道:“这树确实有些特别,说明其潜在的隐患很可能更大,咱们更应该立刻将之清除!”   不仅出言阻止那位,其他土著魔法师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神性”一词本身就蕴藏着巨大的魔力,或者说,在诸神世界,任何与“神”沾了点边的事物,哪怕只是一点点沾边,就已经具备了无与伦比的价值。   可元觉并没有因为听到这话而有所动容,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将这树摧毁的决心。   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   那位出言阻止的土著魔法师只能说得更加透彻一点,道:   “任何具备了这种奇妙神性的植物,它们可能是生来如此,也可能是某种未知变异而来,可只要具备了这种特性,就立刻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树,其种种神妙,便是众神都要垂涎。另外还有诸如太阳神树、命运神树等等,不过,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传说之物。   再次一等的,便是与这些神树多少有些沾边,也或多或少继承了一些神树特性的,比如咱们绿迹位面最著名的那株神木冷月银杉,只因继承了月精灵生命之树的些许特性,就被奉为此位面的重宝。   再次一等,要么是二次继承,神树特性更加微弱稀薄,要么是野生因种种意外而产生的变异种,虽无法和前两者相比,但依然神妙至极。”   说到这里,他指着远处那株仿佛发癫乱舞的怪树,道:“这一株就是这种情况,而从它现在展现的特性来看,它还远没到成熟期,现在应该还处在幼生阶段,不然,它展现出来的能力绝不止现在这点!”   “其他且不说,随便折一根枝条下来,就能成为高级魔法师的趁手法杖!……当然,它的价值绝非只有做魔法杖这一点!”   那位土著魔法师最后感慨道:“我现在明白它为何能够安稳的活到现在了,它的存在应该早就被某些人知道,并特意将这里圈作它的豢养地。”   元觉也非完全泥古不化之人,明白此树珍贵,沉默了一下,问:“能够移植去他处吗?”   那位土著魔法师摇头,道:   “这些因种种意外,机缘巧合下才变异而来的神性植株,不仅珍贵,而且,其成因都是难以复制的。   譬如这一株,可能是它扎根的土地,可能是它背靠的小湖,甚至可能是这座丛林独特的氛围,降雨、空气、生态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因素,这才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它,若是将它移植,它有很大可能会直接死掉,要么就退化成为普通的、只是具备一定能量的植株罢了。”   元觉忽然道:   “有没有可能,它驱使丛林野兽四散袭击、捕猎人类也是造就它的成因之一?   所以,以往本该为此负责的人都对这里的乱象视而不见?”   土著魔法师哑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因为按照惯例,当发现这种神性植株后,最好的豢养办法就是保持原样,什么也不要多做,什么也不要去干涉,特别是这一株还处在幼生阶段,更加脆弱,就更要小心在意,所以,这里连一点人为的痕迹都没有,更没有去做一些防御或警戒之类的设置……没有人知道哪一个动作会给它带来负面影响,甚至很可能致其死亡。   所以,这株神性植株有驱使丛林野兽袭击捕猎周边人类的做法也被纵容了,说不定这就是它神性来源的一大因素呢?   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些农夫村人的性命罢了。   正在这时,他忽见旁边爆闪出一道赤红而灼烈的焰光。   猛地扭头看去,他惊骇的发现,原本握在元觉手中的高级魔法卷轴已经完全展开,此刻正片片破碎,化为飞灰,一道赤红而灼烈的焰光从中激射而出。   这道焰光在空中化为一只狰狞的带翅大蜥蜴——当然,它在此界另有一个形象更加附和人们的认知,元素火焰龙。   这头元素火焰龙迅速划破虚空,合身扑在那株狂舞乱甩的神性植株上,仿佛有一道凄厉的鸣叫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被感知到,而后便消于无形。   那株神性植株则在元素火焰龙的“拥抱”下已经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火炬,这团火焰之大,不仅将这株神性植株囊括在内,就连簇拥在周围,死心塌地要忽它安全,正对元觉等人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群兽也全被一波带走。   它们甚至连挣扎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是被烈焰余波扫过,便直接化为飞灰,飘飘洒落。   “您……您……您怎么忽然就出手了?”那位土著魔法师满脸的痛心疾首状。   不仅是他,元觉的忽然出手出乎所有土著魔法师的预料,甚至有人看着正在迅速灰烬化的神性植株,心中不无遗憾的想,即便是你要杀它,好歹也提前打个招呼啊,哪怕是把它那一树枝丫折下来当魔法杖也好啊!   浪费,实在是太浪费了!   元觉轻声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把这树神异什么的扔一边了,想想咱们此行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郑重无比,道:“别说只是一株野生变异种,便是真有一株生命之树在我面前,可只要妨碍了吾神的事业,我都不会有丝毫迟疑!”   见他如此表态,众土著魔法师无言以对。   看着这一刻仿佛在发光的元觉,他们甚至生出了些自惭形秽之感。   所以说,这不愧是被神亲自认证的狂信徒呢,平日里也没看出明显的特质,甚至无法确切的感受到他们对神灵的信仰,可在这种关键时刻,那种毫不犹豫的果决,却差点刺瞎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对神灵的信仰,早就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他们的行动本身,就是最好的注释啊!”   平日里,他们自以为对神灵的信仰也算得上虔诚,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和面前这些“狂信徒”一笔,高下立判,心服口服!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只见一群穿着朴素,武器装备也朴实无华到了极点的人群出现在远处。   在看到他们这群人后,明显有些犹豫畏缩。   停在那里不敢继续接近,最终在几位领队好一通劝说之下,这才迈开步伐继续向这边接近,这群人虽然在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却给人一种“他们随时都有拔腿就跑”的既视感。   不过,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众人身前不远处。   他们愣愣的看着元觉等人,也不知道该说何言语,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十几秒,忽见一位憨厚壮汉毫无预兆的、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得他启示,其他人纷纷效仿,很快,他们就已经呼啦啦跪倒一片。   对此,多次外出任务的元觉等人早有经验,直接闪到一边,这局面让那些土著魔法师去应对就好。   任务完成,他们直接与这群临时搭伙的土著魔法师们分开,回到驻地。   任务奖励姗姗来迟,因为那株神性植株的存在对周边的信仰一直是一个负面放大的效果,从黑拳之神时期就已是如此,这一次的清扫行动,特别是元觉那干脆利落的一把火,直接将负面转变为正面,这一负一正之间,就是双倍的提升。   根据秦慎重与伽布诺因达成的约定,这一次任务后的神力分红也会非常可观,虽然不会全部分润到元觉等行动者头上,可对他们个人而言,也堪称丰厚了,消化完这次任务奖励,收获最大的元觉直接成为一名中级魔法师。   而他的心思却没在此处,正在根据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提炼总结些什么。   等反复斟酌数遍之后,他看着那已经在任务栏上挂了许久的【任务四】,开始提交任务。   然后,便是审核。   这次的审核期却是出乎意料的漫长,直到五天之后,审核结束,而任务奖励则是顶格的经验值10000点,他也是唯一在这个任务中获得顶格评价的一位。   ……   秦慎重虽然也时常游走在公国各地,这对一位早已名副其实的传奇魔法师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公国这片天地对现在的他而言,反而显得有些狭促了。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想,虽然好奇心让他很想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甚至还想去其他位面闯一闯,但既然此次穿越行的是军法,那他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大多时候都呆在都城内,既方便把握全局,也能照应着那八头被他亲手放出笼的“凶兽”不失控。   对于“游戏系统”,他并没有过多参与,都交由第一批被他接引过来的百余位穿越者负责。   具体的任务发放,奖励模式都由他们商量着办,他很少关注具体的内容,只是把握整个穿越群体在这个纽带的联系下个人的成长进度和集体的协作能力。   不过,这一天,他却抽了一天时间来仔细阅读一位名为元觉的穿越者借着任务四的名义提交上来的一份建议。   不仅是他一人在阅读,很多在都城附近的资深穿越者也都在场,阅读之后还对此展开了更深入的讨论分析。   最终,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   “可行!”   “真的很有可行性啊!”   众人纷纷认可。   “可是……我们真这么做的话,是不是有些缺德?”也有这么说,却不是从可行性上进行反驳,而是从其中隐含的道德上的瑕疵进行挑刺。   “哪里缺德了?这是正常的战略战术,可不要用你的道德去挑刺指责。”有人反对。   “嘿嘿,我要先说啊,这个建议我是认同的,我甚至有些忍不住的兴奋,很想知道沿着这条路走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过啊,我还是要说,能想出这法子的,确实有点那啥啊……嗯,蔫坏蔫坏的!”   “呃——这会不会是大法师的特殊技能?”   有人这话刚出口,就遭到旁边人的告诫:“可不要群嘲地图炮啊!”   可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分明有种“咱们知道归知道,可也不能说出来不是”的意味。   次日,秦慎重就把康芒斯唤了过来。   将这个由元觉提出,众人完善的新思路对他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康芒斯目瞪口呆。   “还……还能够这么玩?”   然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问:“咱们这么干难道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秦慎重颔首道:“或许吧,可是,谁会放第一箭呢?谁敢放第一箭呢?”   康芒斯闻言,双目陡然明亮。 第四三六章 众神道德   诸神世界是蓝星众对此方世界的称呼,而在这个世界的自我认知中,是将此方世界视作一个庞大完整、独立自存的晶壁宇宙。   诸世界的相逢,就像是多个宇宙之间的“不期而遇”。   而在这个晶壁宇宙中,又分为显而易见的三层世界,首先是分布在晶壁宇宙中的物质位面,乃是此方宇宙一切物质存在的根基,包括无数生灵。   然后是元素界,与物质位面互为表里,物质位面正是因为有了元素界的加持,才最终造就了无数种族,无数神奇的血脉和能力,元素界也正是因为有了物质界这个出口,才显出其真实不虚,确实是此方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   若用蓝星穿越前的宇宙观去理解,物质位面有些像是广袤宇宙中一颗颗星球,既可以是恒星,也可以是行星,元素界则有点像是蕴藏了宇宙中大部分能量的暗物质世界。   再就是广袤无垠,却并没有具体形质的星界,既是此方宇宙的生之源,也是此方宇宙的亡之墟。   乃是众神的居所。   所有神灵的神国皆依附于星界而存在,这些神国之影投射在物质位面,便是漫天星辰,这也是“星界”之名的由来。   它本身似乎并不具备任何特性,却又可以根据不同神灵而具备任何特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一代代神灵的诞生和毁灭,会有越来越多“特性废墟”淤塞在星界之中。   这样的积累,哪怕是对神灵而言,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很多神灵,哪怕终其神生——从诞生到陨落,都不可能见证一次这样的过程,可这种不可逆性,就如同蓝星穿越之前科学家最恐惧的熵增,又如仙古世界的劫力积累,邪佛世界的苦海膨胀。   好在,这并不会导致整个晶壁宇宙的毁灭,只是当这种“特性废墟”瘀滞星界,让整个宇宙的运转变得不畅之后,整个晶壁宇宙便会进行一次仿佛格式化一般的重置。   在这样的格式化重置面前,那些站在此方宇宙巅峰的众神反而是受波及最大的,每一次重置过后,都会伴随着海量旧神的陨落和新神的诞生。   而这种特殊的宇宙规则,也是如伽布诺因这种没有任何背景靠山,只有弱等神力的“野生神”能有一片“立锥之地”的重要原因。   众神实力,在大的境界上,只有弱等神力、中等神力、强大神力、伟大神力四个标准,而每一等之间,都有着一条恐怖的巨大鸿沟,越往后鸿沟越大。   按理说,那些强大神系中随便出一个中等神力的神灵,就能轻松干趴下十个弱等神力的全力施为。   之所以没有这样做,还主动将如绿迹位面这种不是太“肥沃”的位面让给这些弱等神去争食,其他更强大的神灵却恪守着某种潜规则,只是保持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不亲身介入,并不是因为他们仁慈!   而是因为需要!   对于那些强大神系而言,他们已经联合分食了此方宇宙最大的那一份蛋糕,他们最大的渴求,不是在此基础上吃到更多,而是如何带领更多的同伴成果度过下一次的“宇宙重置”,神系层面的动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容易发生,不起眼的小神系可能抓住机会成为新的强大主神系,强大主神系也可能一个不慎成为边缘小神系甚至直接消失在神系的竞争之中。   而“特性废墟”在星界的瘀滞积累虽然总体而言是不可逆的,但也并非完全不可控。   最明显的影响因素有两个。   每个新神的诞生,当其淬炼神性,点燃神火,凝聚神格,塑造神国,领授神职那一刻,都会对整个晶壁宇宙带来一定程度的正面影响,瘀滞在“特性废墟”之中的“垃圾”,或多或少,会在这一过程中出现自动回收再利用。   所以,理论上,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新神诞生,就可以将下一次的“宇宙重置”时间无限期的延后。   当然,事实上,任何一个神灵,哪怕是野生弱等神,都是整个宇宙凝结出来的精华硕果,不可能源源不断的诞生,但给野生弱等神的诞生创造有利条件,依然有着积极的意义,这也是已经占据了此方宇宙最大那份蛋糕的强大神系一致的默契。   正因为他们已经分到了最大份的蛋糕,更有一种强烈“护盘”的主人翁意识。   哪怕为此分一些残汤剩水出去也是值得的。   而另一方面,当一个神灵陨落,无论其是否背靠强大神系还是野生的,都会给“特性废墟”增添一些新的“垃圾”,让“宇宙重置”的时间加速到来。   虽然,因为整个晶壁宇宙的体量摆在那里,一两个神灵的陨落影响不大,可加速就是加速!   按照那些将此方宇宙视为自家私产的那些强大神系的思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新神视作一种盛装“特性废墟垃圾”的特殊容器,当其成神之后,就将其抓起来放在玻璃瓶里或者如琥珀中的蚊虫一般封印凝固在那一刻,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他们不小心又把自己玩废反而加速“宇宙重置”的到来。   可惜,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只能是加速那些新神的陨落。   哪怕是弱等神力,面对伟大神力时力量上或许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可却依然是集神性、神火、神格、神国、神职于一体的、此方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别说祂们自己无法忍受从诞生成神那一刻就被封印在“琥珀”中的黑暗未来,就连此方宇宙本身都不能忍受这种做法!   同样,很多新神从诞生那一刻起,基于神职的对立,神性的冲突,很多神灵之间天生便是死敌,这种冲突超越了神灵自身的好恶判断,受到此方宇宙更基本规则的约束,哪怕是强大神系也不可能强令众神“相亲相爱一家人”,该杀还是得杀,该打还是得打。   不过,具有强烈主人翁意识的强大神系也不可能干看着,还是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   在祂们的联合推行下,形成了一套超越一切法律法规,却对所有神灵都有着无形却强大约束力的“众神道德”。   到了现在,这已经成为了所有神灵,特别是野生神灵必须恪守的行事准则,若是行事公然违背了“众神道德”,将受到众神的联合唾弃。   这相当于在众神的眼中变成了红名。   至于什么是“众神道德”,真要具体的一条条去捋清楚,非常复杂,但大概提炼出来,也非常简单。   神灵之间,有竞争有矛盾很正常,大家和平竞争当然最好,真要上升到信仰战争的程度也行,便是神灵之间直接动手爆发神战,只要选择好神战地点,控制好神战范围,不对其他神灵造成影响,哪怕最终造成一方神位跌落,也都可以接受。   可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能斩草除根!   你可以把对方从强大神力薅羊毛成为弱等神力,但请至少确保对方还是一个神。   你可以把一个神直接从神座上踹飞,但请保留对方未来某天有重登神座的可能,要给败者一个死灰复燃、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   当然,道德的存在,就是用来违背的。   最近的例子,譬如随着决斗之主神陨异界,依附在祂麾下的很多神灵都紧跟着陨落了。   很多神灵都参与这场围攻盛宴,甚至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陨落的绝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可到底是谁发出了致命一击,把根都给祂们铲掉,让他们没了重新回来的可能呢?   没有谁知道。   这也可看出众神道德的约束力了,你悄悄的做,只要不被抓现行,怎么都好,可整体氛围上,众神都已经默认,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要受到众神唾弃的。   而即便是在那些允许事项中,也可显而易见的看出优先级的不同。   按照“众神道德”的标准,你老老实实的种田发展,一步一个脚印努力从弱等神力往上爬,那你就是好神。   这种好神,可不只是名誉上的称赞,那些经过漫长时间检验的,哪怕你努力种田一万年依然还只是一位弱等神,一万年的努力就换了个原地踏步,可这样的神很可能得到强大神系的集体青睐和喜爱,“神誉”会非常好,若这些强大神系有重大活动,甚至会被邀获得贵宾级待遇,与强大神力同席而坐,甚至得到与伟大神力交流的殊荣。   若是这样的好神受到其他神灵的欺负,那恭喜你,成功提到一块钢板。   而那些动辄发动信仰战争的神灵,虽说只要不是直接利益相关,并不会受到其他神系的集体打压,但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特殊优待。   而若是常常“赤膊上阵”,与其他神灵爆发神战的,处境会更糟糕,其在众神之中的“神誉”一定是个负数。   “所以,哪怕是从这个角度出发,弗格纳尔公国最好不要去做第一个点燃绿迹位面火药桶的人。   我们要积极的呼吁和平,不要战争!”   这是元觉的建议书里面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因为这一句话,彻底说服了秦慎重,让他对那经过许多人反复讨论后已经逐渐明晰的战略计划做了彻底的调整。   康芒斯初听这话,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面前这位神眷者大人有毛病。   现在周边局势这么紧张,连带着整个绿迹位面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追根溯源,始作俑者,不就是我们吗?!   若不是弗格纳尔公国毫无征兆、毫不掩饰的在全国境内大规模征集强军,周边势力会跟着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军备竞赛”中来吗?   现在始作俑者却忽然跳出来,面对乱糟糟的、剑拔弩张的局势,一脸无辜的呼吁:“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不要这样好不好,只要大家都多献出一份爱……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边说着,脸上还发光那种,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康芒斯只是想想那种场面,就感觉这么做的家伙不是失心疯就是欠抽已经到了上瘾的程度。   弗格纳尔公国这么做,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可神眷者大人的一句话又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谁会放第一箭呢?谁敢放第一箭呢?”   弗格纳尔公国因为占了先手,对国内力量的调动最充分,战斗动员最彻底,对周边任何一家势力来说,威胁都是最大的。   弗格纳尔公国至今只是动员,努力的“磨刀”,至于这一刀要砍向谁,不清楚,别说周边势力不清楚,连弗格纳尔公国自己都不清楚,是无法预判的,若是这时候谁对弗格纳尔公国表现出明确敌意。   那恭喜你,你成功为这把磨得已经足够锋利的刀找到了输出对象。   那周边势力有可能联手吗?   很难很难!   不能说完全做不到,可这种程度的合作,难度之大,牵扯之广,哪怕以康芒斯现在远算不上成熟的政治智慧,也认为这不是几年内就能够搞定的。   因为不同势力之间最大的障碍从来不是利益,而是信仰!   不同势力从属于不同的神灵,不同信仰之间,很难调和,要让他们联合起来攻击一个准备更加充分的势力——与其考虑怎么打败这个明面的对手,还是先小心后背比较好。   那么,有没有可能弄巧成拙,弗格纳尔公国跳出来呼吁和平,周边势力就纷纷响应,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一点点卸力,最后很默契的回到之前那种和平的状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所有势力都老老实实的这么做,不然,只要有一个趁大家老实卸力的时候反向聚力,岂不是能够捡一个大漏,对周围所有势力来一次绝杀!   这就像比拼内力的一群高手,虽然聚集了澎湃的内力,可因为大家实力都差不多,也勉强形成了一个平衡,彼此无事,可若其他人在这时都忽然卸力,就一个猛烈输出——那战果,想想就令人眼馋。   会有这么傻的势力吗?!   越想,康芒斯越觉这一招简直如同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第四三七章 位面势力   绿迹位面总共有二十多个势力,每一个势力背后,都有一个弱等神撑腰。   而且,这些弱等神大多都是“野生”的,少数几个有着神系背景,要么本身比较边缘,可有可无,要么神系的实力也不太大,哪怕发生信仰战争,只要不做出“斩神除根”这种事,这种纷争都会止于绿迹位面内部,不会有更强的力量介入。   弗格纳尔公国位于绿迹位面中心偏西南方向,周围直接接壤的势力就有六个。   因为弗格纳尔公国忽然变得异常的举动,让他们也都跟着神经紧绷,而随着这片区域忽然之间山雨欲来,占云密布的氛围,这种紧张感迅速扩散到整个绿迹位面,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势必波及整个位面的信仰战争做着准备。   是的,虽然从不曾明说,但所有势力都已经心知肚明,随着紧张感的加剧,一场波及全位面的信仰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哪怕只是为每个势力凝聚起来的力量找一个合适的宣泄口,这场大战也不得不打。   这也是一大群“弱鸡”神灵凑一起的弊端。   太敏感。   哪怕是他们都在很小心翼翼的维护的和平,也很容易因为种种未知的意外而“破碎”。   所以,这种位面内势力的更迭往往很频繁,以神灵的视角去看,基本上每隔一千年就会有巨大的变化,相当于一次重新“刷新”。   稳定性太差。   而在那些有强大神力,甚至伟大神力信仰坐镇的世界,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情况,千年不易都是轻的,万年不易也是常态。   稳定性超强。   绿迹位面原本因一众“弱鸡”神灵之间的默契而达成的平衡局面,因为伽布诺因直接安排一个神眷者下场坐镇而暗涌陡起。   各势力在积极加强自身力量积蓄的同时,也都安排了形形色色的、或明或暗的人手前来弗格纳尔公国都城,想要对其“发疯程度”有一个更具体的判断,同时还包括对弗格纳尔公国战争潜力的评估,尽可能多探听些神眷者相关信息等等。   因为早有准备,很多势力刚一入城就已经进入了弗格纳尔公国相关人手的视线。   他们有着形形色色的身份,各种各样的理由。   康芒斯曾单独就此对秦慎重苦恼吐槽,都城的流动人口都因此有了一个明显的上升,那些未被发现、不知在什么地方活动的暗探暂时就不说了,单是那些已经暴露的,要想将他们全都纳入公国视线之内,就要占用大量的人手和精力,而这在现阶段是最稀缺的东西。   “何不给他们专门划一个区域出来,让他们自选一支队伍作为官方代表入驻,所有可以放在台面上的信息都可以通过他们传达。”秦慎重如此建议道。   在此之前,势力之间当然也是存在交流沟通需要的,但要么是走民间商贸途径,官方之间的交流则一事一办,而且,交流频率也很低,平均到每一个势力,每年都不见得有一次官方层面的对话,很多隔得远不直接接壤的,更是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从没有主动去接触了解的意愿,便是真出于好奇想要了解,也是通过民间途径收集一些信息,甚至野史传说之类,满足了某些人的好奇心这事就算完了。   秦慎重的建议,却直接扭转了这种局面,也促使了使馆区的诞生。   当使馆区刚划分出来,还没正式建成,只是将消息通传各方之后,各家势力都以最快的速度落实了自家的官方大使,除了几家比较特殊的从都城外的林子里或者水潭里钻出来入驻之外,其他的甚至连外套都没换,就从都城的旅馆民宿或者其他什么所在搬进来了。   既然有了弗格纳尔公国官方的背书,大家也都是官方代表,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从那以后,这些使者团连遮掩都懒得遮掩,明目张胆的从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各个渠道收集弗格纳尔公国的种种信息。   而弗格纳尔公国的应对则是,除了一些区域明确禁止任何窥视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一副“大门敞开,你们请自便”的豁然大度。   通过这样的了解,各大势力虽然没有确切知道弗格纳尔公国现在整训出了多少强军,却至少更加清楚的了解到,弗格纳尔公国准备很充分。   就像是近距离看着一柄正在磨刀石上一遍遍打磨,锋刃处闪烁着透心凉的寒芒,正是因为清楚的看到了其一点点打磨的过程,他们越发坚定一个想法“便是最终免不了摩擦碰撞,可至少,这第一刀不能劈在我身上!”   不能做那个最可悲的试刀者,他们这种来自第一线的判断,基本就成为了各方势力内部心照不宣的共识。   所以,各方使团除了尽量收集弗格纳尔公国内各种资料信息之外,做得最多的就是对六世大公、康芒斯或者其他公国高层进行一遍遍仿佛无止境的骚扰。   “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你们要发动信仰战争吗?”   “你们要对整个位面所有势力宣战吗?”   “你们最想下手的目标是谁?”   “若真爆发战争,你们第一个会攻击谁?”   “……”   可惜,迄今为止,他们不曾从六世大公或其他任何一个公国高层口中听到有关这些问题的、任何一句有营养、有意义的回答。   礼貌点的还会用些华而不实的话语来搪塞,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仔细一想却发现什么信息都不曾透露。   而那些脾气暴躁,或者在他们如同狗仔精神一般的“攻势”下,也早就不耐烦了,面对这些问题,直接木冷着一张脸,一个表情都欠奉,更别说蹦出一句话了,那根本就是奢望。   今天,情况发生了变化。   一个消息迅速在使馆区扩散。   康芒斯殿下今日将发起一场特殊的见面会,就各方势力追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做出诚恳的回应。   当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在使馆区扩散开来,各处原本十分安静,甚至显得有些病恹恹的使馆驻地仿佛陡然激活了一般。   一个使馆内,原本应是建筑的区域,地面被完全挖空,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人造水域。   那些坚固的石砌建筑,却并没有被破坏,也没有被移开,就这么矗立在水中,有的被淹没了一半,有的则被淹没了大半,只有穹顶还露在水面之上。   此刻,却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一群奇怪生物从水下房间中陆续钻了出来。   这些生物,有的像是巨大的蜘蛛,八支大长腿天生有着特殊的能力,看上去尖尖细细,可踩在水上却如履平地,没有丝毫下沉,稳得很。   有的则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半截身子在水下,半截身子在水上;   有的则是如同水生马陆,在其周围,有股挥之不去,让人灵魂都下意识犯恶心的气味弥漫;   ……   他们的形态各种各样,可在它们额头大脑位置,却都有一个有人类婴儿大小的椭圆形物体,粗看上去就像是他们都顶着一颗大蛋在头上。   随着这些水生物种脱离水面,“蛋壳”从乳白色一点点变成透明、可清晰的看见里面盘坐着一个个仿佛人类婴儿幼崽的粉嫩生物,他们浸泡在一种透明的液体之中,一个个都睁着双与身材比例完全不对等的大眼睛,通过被他们调节透明的“窗户”观察外面的世界。   这个看上去有几分诡异,又有几分可爱的生物被称作“水婴族”,性情温和,与从他们诞生那一刻起便与他们绑定融合的寄居兽生活在一片沼泽水域之中,也是绿迹位面仅剩的一个智慧种族。   其他绿迹位面的“土著种族”,比这个水婴族还要更加诡异离谱,要么性情更暴虐,要么单纯就是看不惯,哪怕没未曾彻底清扫干净,也不能再称之为势力,只能躲在阴暗处苟延残喘。   除此之外,其他势力的源头,包括弗格纳尔公国,都不是这个位面土著,都是从其他位面迁移而来,包括那些挣扎在最底层的农夫,都是侵略者的后代。他们耕种的土地,上溯几百年上千年,或许是另一个未知的、已经覆灭的智慧族群的乐园。   除了这处,还有几个使馆区也显得比较特别,要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群野兽,面对周围好奇审视的目光,他们不觉丝毫羞愧,反而更加高昂起头颅,因为他们都很自信,体内流动着某种龙族血脉,虽然已经被不知稀释了多少遍,可这就是有和没有的区别。   还有个使馆区看上去安安静静如同鬼蜮,可随着一群腿短臂长,身形矮壮,其他方面都与人类相似,可唯独双眼,退化到不及常人的十分之一,除了能够感受到光线明暗变化,根本不可能用肉眼看清对方的形状长相。   他们认知世界的方式是喉咙持续鼓胀收缩起伏,发出极轻微、极低沉的声响,通过声音的扩散和反馈在脑海中加工勾勒出世界的模样。   这是一个有着部分人族血脉,又有部分矮人血脉、部分穴居人血脉,甚至还有部分蝙蝠血脉的分支亚种族群。   这种因为不同的种族血脉繁衍造成奇怪的生理特征,又因为特殊生存环境的持续强化,将这种生理特征一点点“种族化”,这样的种族在诸神世界并没有独立成族的资格,只能称之为“亚族”“亚种”。   这种特殊族群,很多本就是因为特殊的需要而“按需培育”出来的。   譬如这个种族的诞生,乃是因为其现在所踞之地乃是绿迹位面一个半天然半人为的地下世界,虽然相比地面显得过于贫瘠,可却胜在疆域广袤且有着许多独特资源,原本被绿迹位面原生土著族群占据,经开拓探索之后被一个弱等神看中,祂便根据那片地下世界独特的地理地貌向某些存在“定制”出了这样一个合适的族群,将之迁来繁衍生息。   本来,这样的地下世界,并不需要定制种族才能去占有,很多种族都能在其中生活得很好,譬如矮人,穴居人,暗精灵,几个兽人族群,天生便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可惜,这些种族背后最差也都有远超弱等神的强大神灵撑腰,更多更是直接从属于某些伟大存在。   没跟脚的野生弱等神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直接引入这些种族,只能“定制”,反正有人族存在,各种半人血脉不要太多,只需要稍微用心经营梳理一下,就不难造就出适合在某些特定区域繁衍生息的“亚种”出来。   这些亚种或许在成长上限上有着很多限制,可若经营得好,却很容易就收获其全民信仰,乃是很多弱等神建立“信仰根据地”的不二选择,若是更进一步,甚至有可能获得一个与之相关的族群神职。   除了这几只比较特殊的使团队伍,其他的都显得比较正常,虽然有着高矮胖瘦、发肤色泽方面的区别,但大体上还是能够看出都是人族模样。   从这里也能够看到,当把人族作为一个整体去看待的时候,人族在诸神世界的强势地位。   不过,很可惜,人族内部很少有这种自觉,其内部又何止分裂出千百种亚族。   而若追溯源头,几乎都能找到神灵头上。   譬如绿迹位面这从属于二十多个势力的人族,都是从其他位面迁移来的开拓者,原本最多也就四五个族群之分,可现在,随着二十多个势力的固化,几百年下来,渐渐已有分裂出二十多个亚族的趋势。   这种分裂不单是思维认知层面,更因为他们信仰不同的神灵,潜移默化之下自然也要受到不同趋向的“改造”,譬如有的神灵神职偏向火焰,那么其信众会变得更刚健或者暴烈,而若神灵神职偏向生机草木,那么其信众也会更平和或者内敛——不只是性格,血脉能力,身高长相等都会在这一过程中持续分化。 第四三八章 交朋友再续   这些代表绿迹位面各方势力,形形色色的使团代表齐聚一堂,康芒斯则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站在这样的场合,面对那一双双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康芒斯感觉非常特别。   以往,他也曾多次与这些人接触过,但此时此刻,一种庄严肃穆的情绪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没有任何人提醒,但他本能的意识到,这样的场合,自己得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表情负责,宁愿呆板一点,也不能显得轻佻,更不能说出任何惹人遐想的言语,哪怕是为了暖场开的玩笑。   此时此刻,自己代表的是整个弗格纳尔公国的形象和态度,而面前这些人,则是整个绿迹位面上得了台面的所有势力的官方代表。   “殿下,您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   “您是要对弗格纳尔公国之前的一系列行为正式表态了吗?”   “贵国真要对所有势力宣战吗?”   “……”   只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个不知道已经被他们问了多少遍的问题便如同一块块铅球朝康芒斯雨点般砸去。   以前没有机会他们创造机会都要去问,大有要在这个问题上与弗格纳尔公国纠缠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现在既然主动创造了这样的机会,虽然心中惊讶弗格纳尔公国态度上的忽然转变,但却不妨碍他们抓住机会,再一次将这些已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抛了出来。   面对他们如此猛烈的“攻势”,康芒斯没有任何紧张,直到这一波来得凶猛,退得也很干脆的“攻势”停止,在那集体安静的间隙,他这才不紧不慢的道:   “这次邀请诸位一起,召开这个见面会,就是为了解答这个疑惑。   从我们收集到的信息能够看出,诸位对于我国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充满了忧虑,也充满了误解!”   说到“也充满了误解”这句话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而后,他似乎沉浸到了某种情绪之中,神采之中逐渐有了一种温柔和深情,甚至带上了一点咏叹调的技法,道:   “事实上,我们弗格纳尔公国一直都是喜爱和平,与人为善的!   你们或许会用各种臆想来猜测,甚至据此做出某些不合实际的判断,可历史总不会说谎,扪心自问,自从弗格纳尔公国成立以来,与各方势力,虽然一些小的摩擦无法避免,可却从没真正侵扰过某个势力,更别说攻伐!   所以,你们的这种臆测,全都是站不住脚的!”   当他饱含情绪的说出这些言语的时候,他面对着的众使团代表,随着他一个个词语的吐出,眼睛都是越瞪越大,最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康芒斯那开开合合的嘴巴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一句句言语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从康芒斯最里面蹦出来。   虽然,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所预料,康芒斯不可能直接承认“对,我们就是要在整个绿迹位面点燃战火,我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或许最终意思会与之差不离,但绝不可能这么直接,必然会很婉约,很隐晦,可这一刻,他们都感觉羞愧。   羞愧于自己那贫乏的想象力,不过,这似乎也情有可原,若非这么多人都亲耳听见,他们又怎能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特别是他还能如此沉重而富含感情的说出这些话,他居然一点都没有脸红,难道他自己都信了那套鬼话?!   弗格纳尔公国从诞生那一刻直到现在,之所以这么安分,难道不是你们最清楚吗?   这背后有许多原因,成立的时间不长,还需要更长时间的积累沉淀,开拓战争时期迁移民的数量并不多,彼时的弗格纳尔公国名副其实的地广人稀,那时,填充内部都有得忙,哪还有能力主动侵袭周边势力?   当时的情况是,周边势力不欺负弗格纳尔公国就是周边势力良善了,当然,这里也有黑拳之神恶名在外,又是决斗之主的麾下,哪怕同为弱等神力,其他神灵也会远远避开,更不可能主动招惹,沾染是非。   而这几十年为何如此所有人更都是心知肚明,新神换旧神,旧神已经陨落,新神的信仰又没能彻底扎下根来,这个时候的弗格纳尔公国恰处在“青黄不接”最脆弱的特殊时候,更不可能主动招惹周边。   可台上那家伙,却完全无视了这些因素,居然恬不知耻的将一切都归因到“弗格纳尔公国天生热爱和平”上来,大家都是门挨门的邻居,谁还不知道黑拳之神是个啥成分,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弗格纳尔公国最出名的特产就是“刁民”不成?   因康芒斯的一席话,各使团代表都不由自主的做起了激烈的脑力运动,有的天性敏感的更是越想胸中块垒越大,甚至忍不住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康芒斯却没有管这些,他只是从历史到现实,客观的阐述了弗格纳尔公国乃是一个热爱和平,从不惹是生非,更不会主动侵袭他国的“好份子”罢了。   至于这些话听在这些使团代表耳中,他们心里会怎么想,那重要吗?   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他这些话本来就不是对这群人说的。   按照他心中已经做了很多次的预演,说到这里他会停顿一会儿,然后这些使团代表必然按捺不住情绪,提出种种质疑,情绪或许还会非常激烈,然后,他便能够顺着他们递过来的台阶继续走下去。   可现实是,因为他刚才发挥太好太优秀,以至于众使团代表都有些“消化不良”,全都在努力消化他之前抛出来的那些“硬骨头”,搞得没有人捧哏接茬了。   停顿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他也不再继续等下去,一脸庄严肃穆,眼神在所有使团代表们脸上扫过,仿佛蕴藏着最坚决不可动摇的决心,道:   “我以我的信仰起誓,我们弗格纳尔公国绝不会主动挑起势力之间争端。   同时,我还要借此机会呼吁,现在绿迹位面的情势已经变得非常紧张,就如同一堆干柴,稍不注意就要酿成毁灭之火燃遍整个位面,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吾神和其他众神的根基不被动摇破坏,我恳请大家保持理智,保持克制!   我相信,若真酿成燃遍整个位面的战火,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是赢家,都是输家!”   他的这些言语从出口那一刻,便化作了玄妙的利刃,不仅刺破了一众听者的耳膜,更刺破了所有人的大脑。   这一刻的他们,不仅耳朵在嗡嗡乱响回荡,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乱响,忽地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这一刻应该想些什么。   这种诡异的状态持续了好久,一众使团代表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然而,他们依然未曾说话,只是纷纷看向康芒斯,仿佛再看一个疯子。   疯了!   不仅康芒斯疯了,难道整个弗格纳尔公国都是疯的?   政客可以很无耻,很狡诈,前一刻做出的承诺下一刻就可以直接翻脸不认……这种事情非常多,可唯独,没有人敢拿自己的信仰开玩笑!   在这个世界,凡是以信仰之名做出的承诺,比一切合同文书都更有效力,因为若是在这种情况违背承诺,就不再是违背承诺这么简单,而是渎神!   把自己信奉的神灵拉出来背书做挡箭牌,哪怕是与神灵关系最亲近的神眷者都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这……很可能是真的?   不是开玩笑!   可当他们顺着这个设定往下想,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反而有种事态完全脱轨,完全失控的慌乱感。   “这……现在整个位面情势忽然变得这么紧张,难道不正是因为你们那发疯一般的举动吗?   现在,难道只需要你们摊摊手说‘这一切与我无关’,你们就真能强装无辜吗?   你们怎能这么不负责任!”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心中气愤,直接开喷。   对此,康芒斯真就做了个摊手无辜状,道:   “确实和我们无关,你们想要我们负什么责?……把大家偷偷磨好的刀统统收缴吗?   便是我们愿意,你们真会配合吗?”   “难道就因为我们内部的一些正常调动,你们就要把扰乱整个位面和平局面的大锅扣在我们头上吗?!”   面对这样的康芒斯,所有使团代表都失去了与他辩论的兴趣。   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真要强辩,弗格纳尔公国当然有资格凭自己的心意在国内随便乱搞,哪怕最终弄得天怒人怨,只要始终把界限约束在公国内部,其他势力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呢?   康芒斯同样没有与他们辩论的兴趣,把他们统一聚来,不过是把他们当传声筒罢了。   这些事情说完,他没有耽搁,直接宣布这次见面会结束,然后转身闪人,那些使团代表面面相觑,很多相邻势力,彼此之间颇有龃龉的势力更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对方,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复杂。   很快,借他们之口,康芒斯在这次见面会上的发言便如同一道劲风迅速刮遍绿迹位面所有势力。   ……   在康芒斯代表弗格纳尔公国公开表态之前,秦慎重先一步说服了伽布诺因。   秦慎重:“您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伽布诺因:“什么计划?”   秦慎重:   “您亲去与九州之主谈判,拉来我们为你助你,最终将我们安排在弗格纳尔公国落脚,为了促成这一切,您将自己的真名都暴露了出去,这代价不可谓不大,您总得有一个更具体期望、也要有一个更具体的计划吧?   若没有这些,您这么大的牺牲,岂不是显得很莽撞?”   伽布诺因:“我的期望很具体啊,九州之主都知道,至于具体的计划,当然……没有啦。”   秦慎重吃惊:“没有?怎么可能没有?这岂不是很儿戏?”   伽布诺因疑惑:“这怎么叫儿戏?你们过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秦慎重再惊:“您……您把一切指望都放在我们头上?”   伽布诺因纠正道:   “更准确点说,我是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与九州之主的合作上,我既然连真名都告诉了他,自然就要充分放权,充分信任。   我虽然只是一个弱等神,却也有几处信地,之所以让你们在弗格纳尔公国落脚,只因为这个位面的局面最宽松,不像其他几处,不仅面积小,位面格局更是早已固化,不敢轻易打破,你们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发挥空间,反而暴露的可能性大增。   这里就不同了,我只需要给你们解决了身份上的问题,其他的,任你们施为就好。   毕竟,不同人的思维都天差地别,更别说咱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地方更多,我若真按自己的想法做一些计划,很可能让你们束手束脚,这就失去了我向九州之主求援的本意了。”   既如此,当然要充分放手了。   秦慎重目瞪口呆,这种信任,是不是有点太过?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眼下的说服工作能够更顺利。   秦慎重:“我很好奇,若是依您的想法,绿迹位面的局势会如何演变?”   伽布诺因:   “一开始的动静不会闹得这么大,还没开打整个位面所有势力都知道了。依我的想法,当然是偷偷的蓄力,然后出其不意的发动,至少能将周边四个以人族为主的势力吞入腹中。   这是理想情况,而这时也到了弗格纳尔公国能够吞纳的极限,不管其他,努力消化就好。   公国此举或许会遭到位面内所有剩余势力的警惕,但受损的又不是他们,只要提前做好防备,我相信他们也不可能贸然出手,或许整个位面都会对我们敌视,但他们只要无法达成联合攻击的局面,又有什么可惧的呢?   而等到公国消化完这一次突袭的成果,必将成为绿迹位面最强!   彼时,便是图谋整个位面,也未尝不可。”   秦慎重颔首,却道:“有一点您似乎没说,那几位在我们突击下失去信地的神灵的怒火,您也得一力承担吧?” 第四三九章 请再大胆一点   伽布诺因沉默,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秦慎重却没有等他的回答,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您心中既然有过这样一个方案,自然不可能没考虑到骤失这么大一块信地的那几位神灵会如何暴怒,您也不可能不做最极端、最危险的准备,不然,这岂不就是赌命了?”   “所以,您必然是考虑到了几位骤失信地的暴怒神灵直接打上门来,开启神战的可能!”   伽布诺因:“嗯。”   对于秦慎重的揣度,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也正是这种轻描淡写,显露出他平静背后十足的底气。   秦慎重似乎也没有太大意外,反倒有种印证了某个猜想的恍然明悟:   “来前九州之主就曾与我透露过,说您因为真正继承了此界人族最纯正的魔法修行体系,虽然因为选择成神远没走到这条路的终点,却也掌握了许多玄妙的手段。   再加上一些从那些魔法师手中继承来的一些神奇物品,比如您那手杖,所以,您的实力必然远超弱等神力体现出来的这点,若只以众神体系的标准来分析,必然对您真正的实力产生极大地误判!”   “而绿迹位面,特别是弗格纳尔公国周边势力背后的神灵都是弱等神,大多还是没什么背景的野生神,哪怕是面对他们的围攻,您也有着十足的自信,这才是您真正的底气吧?”   “可是,您的实力强归强,但您成神之日毕竟不长,缺乏底蕴,更缺乏能够替您在竞争激烈的物质位面经营信地的人才,哪怕您在神战中能够获得胜利,可若不能将这种胜利真正转化为信仰的提升,那神战岂不就是白打了?”   “而这,也是您对我们真正寄予期望的地方,我们悄悄发动对周围的突袭,扩大信地是一方面,同样也是为您所期望的神战爆发创造一个最有利于您的条件,对吧?”   秦慎重接连以疑问的语气收尾,但却分明又有种对自己的判断十足的笃定。   伽布诺因没有直接回应,却以沉默变相的默认了秦慎重的这些疑问。   你不反驳就当你是默认了。   秦慎重道:“若您真是这么想的,我得说,您这想法并不是太妥当……至少,有些小家子气。”   沉默许久的伽布诺因终于还是因他这句话忍不住了,带着一些情绪问道:“不妥当?小家子气?”   “是的!”秦慎重没有一点委婉,不留一点情面,道:   “您利用其他神灵对您实力的误判,再加上我们的帮助,确实能让您取得出人意料的战果,最终,将整个绿迹位面全部收入囊中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可是,您若真选择这么做,我觉得您这种‘出其不意’最多也就止步于此了。整个绿迹位面,最多也就把您提升到强大神力层次吧?”   伽布诺因忽然道:“还不过,便是将整个绿迹位面纳入囊中,也最多让我稳在中等神力,距离强大神力还有很远的距离。”   秦慎重颔首,道:   “看来,还是我过于乐观了,真正的情况比我刚才预计的还要糟糕一些……那么,待到彼时,您若倾力一战,能有堪比强大神力的实力吗?”   伽布诺因听到这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回道:“最多能在面对这种存在时维持不败,可若想战而胜之,还是有所不足。”   秦慎重道:   “那么,真到那种局面,您又该如何继续成长呢?如何从绿迹位面向更多、更‘肥沃’的位面进军突围呢?   彼时的您,实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思来想去,唯一能让您发挥的地方,也只有如绿迹位面这种为一众弱等神力准备的‘自留地’,可您若真这么做了,就是公然站在了众神的对立面!”   高级玩家在新手村捣乱,可是会受到所有“玩家”联合打压,甚至封杀的!   “所以,彼时的您只能去更大的舞台去竞争,可是,孤身一个,孑然一身的您,哪怕有一些隐藏的实力,可我依然看不出您在那样的舞台能有多大的竞争力。   而且,您得授人族魔法修行体系正统传承这种事,也是要极力避免的吧?   所以,越往高处走,接触的神灵层次越高,您那些隐藏手段反倒越发不能随便使用。   同样的道理,彼时的我们也不能如现在这般肆意的出手,更不可能全用我们这些人与众神信众战斗啊!”   虽然是“注水肉”,可水肉比例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夸张,一两肉注十斤水,瞎子都能看出来这肉……哦不,这水有问题。   最后,秦慎重下了定论:“所以,若局势真如您构思的这般发展,即便有我们做助力,您最多能快速晋升为中等神力,再往上,就得慢慢来了。”   伽布诺因心中的想法是,其实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秦慎重话中的“慢慢来”只是相比于他借着绿迹位面内部整合的狂飙突进,实际成长幅度也远超正常情况。   以神灵的视角来说,这种速度真的不算慢。   不过,他并没有显露这种想法,很显然,既然秦慎重这当口提出这事,还说他“小家子气”,必是有着更好的想法建议。   既然如此,听听又何妨。   “那你有什么建议?”伽布诺因问。   秦慎重道:   “很简单,您不应该将绿迹位面这个新手村当做一个简单的杀怪升级的地方,除弗格纳尔公国之外,二十七个势力背后站着的二十七位弱等神,您更不能简单的将祂们当做拦路石,或者给您提供升级经验的怪。   您应该将祂们当做您的新手礼包,这是您的‘人才仓库’,在您面对真正的竞争之前,专为您一人准备的!   所以,您最应该做得,不是一股脑将祂们全部打败吃经验,而是睁大眼睛去寻找朋友,寻找伙伴!”   “您不要只想着您一个人变强,有我们相助,您应该更大胆一点,带领一群神变强,只有这样,您才能够走得更远,您还不用冒着风险频繁使用一些犯忌讳的手段,而我们也能借此更好的隐藏。”   道理很简单,只有“肉”越多,“水”才能注得更多啊!   “啊?还能如此?”伽布诺因听了秦慎重的话,很是惊讶,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可仔细一想,越琢磨越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秦慎重话语中用了太多游戏相关的术语,不过,这并不妨碍伽布诺因理解,因为两人的交流直接越过了语言的关卡,是更直接的“意思”的交流,更何况,穿越众开发出来,一点点完善到如今模样的“游戏系统”也是在他的见证下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秦慎重道:   “多交朋友,少交敌人,在一个时间段内,尽量让朋友变得多多的,把敌人变得少少的,我想,无论在哪个世界,这种道理都是通用的。   我也相信,即便是那些所谓的野生神,也绝对没有一个差的,甚至,祂们能在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情况成神,都是妖孽中的妖孽!   之所以只能在众神金字塔的底层挣扎,不过是因为上升通道被卡死罢了,我相信,只要能够给他们一点光,他们就能灿烂起来。   所以,单从能力上来说,祂们每一个都有资格成为您的朋友,只不过,到底要不要拉祂们入伙,还得您自己考量。”   他边说伽布诺因边“嗯嗯嗯”的应承,此刻,他却忽然道:“祂们也会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他虽只问出了这一句,却又远不止这一句话中内容这么简单。   秦慎重摇头道:“我们只会以您的信徒的身份出现,不过,随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您可以支援的名义将我们安排去其他神灵麾下效力,这似乎也是允许的吧?”   伽布诺因道:   “当然是允许的,同神系的神灵之间常有这样的合作,毕竟,不同神灵的能力偏向不同,其神术领域自然也大有区别,这也让不同神灵的信众能力千差万别,有的擅长战斗,有的擅长治疗,有的擅长陆地,有的擅长在水域活动,所以,同神系内,或者关系比较好的神灵之间,其信众也是经常合作往来的。”   说到这里,伽布诺因忽然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九州之主这是想要让我也组建一个神系吗?”   话刚出口时,他说的是“你”,可很快就改口成为“九州之主”,而且,他的语调越来越高昂。   他之所以认为这是九州之主的想法,因为几次谈话中,秦慎重都直接点明在来之前九州之主对他有过许多交代,而且,他所说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远远超出他个人的眼界和权限。   以自己为核心,组建一个新的神系?!   单是想想,伽布诺因就忍不住有些亢奋,却又忍不住有些战栗,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秦慎重忙道:   “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只是雏形,一个雏形而已,至于之后如何,得看后面的大势如何发展了。   我也知道,若没有大的变化,此界格局已经容不下一个新神系的诞生,更何况还是以人族魔法神为核心的神系,无论出于任何理由,必然都将被直接扼杀在摇篮中。   可现在不同,此界大势不再是孤立的内部事务,必将受到其他世界的冲击变化。   有变化就有机可乘,有缝可钻,浑水才好摸鱼啊!   所以,咱们现在也用不着考虑得太过长远,先把准备工作做好,若这样的机会真的到来时,咱们却因准备不足而眼睁睁看着错失,那岂不得痛死?”   “好,就这么办!”伽布诺因道。   秦慎重:“那些神灵,收谁不收谁,您有想法吗?”   伽布诺因道:“这些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妥当的,你只需要将位面内的局面处置妥当就好!”   他以这略显生硬的言语结束了这次谈话。   对此,秦慎重也不以为意。   “朋友”的吸纳选择,不同的选择标准决定了这个还只是一个画饼的“新神系”的未来,伽布诺因想要亲力亲为,全由自己的意志主宰,拒绝一切外在因素的干扰,对此,秦慎重非常理解。   ……   整个绿迹位面都因为弗格纳尔公国的这个“假动作”给晃得不轻,若非体量摆在那里,那些应变能力较弱的势力真就要被这一晃直接干趴下爬不起来了。   现在嘛,虽然都还站着,却都多多少少有点狼狈。   若是怒火能够变成真正的火焰,弗格纳尔公国已经被整个烧成白地。   可惜,弗格纳尔公国的举动虽然惹得群情激奋,但其他势力最多是口头言语上的输出,真正采取行动的,一个也没有。   而已经被弗格纳尔公国拉入军备竞赛这条邪道的所有势力,却不得不在这条道上继续走下去,没有哪个敢在这时候自废武功,宣布解散的。   可越往前走,就越发战战兢兢,苦不堪言。   可有什么办法,除了口头上大骂弗格纳尔公国泄愤,脚下还是得一步步往前挪,不敢停留。   到了这一步,所有势力都已经心知肚明,一场波及整个位面所有势力的大混战已经在所难免。   这种表面平静、却暗涌激烈的局面,哪怕是神灵出面,也不可能调停下来!   看到这样的未来,很多势力对弗格纳尔公国都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想:“等着,等到那时,看你们怎么死!”   得罪了位面内所有势力,还想不沾水吗?!   想得美。   弗格纳尔公国,因为康芒斯那次讲话,赢得了一代人的和平,却也引来了整个位面的仇恨。   对于这种仿佛坐在随时都要喷发的火山口上的危机,秦慎重等一众穿越者彷如未觉,只是对弗格纳尔公国内部,持续的“精耕细作”着。   倏忽之间,近二十年时间悄然逝去。   带着团队埋头种田的秦慎重第一次接到伽布诺因的主动连线:“好了!” 第四四零章 尘封的金矿   与此同时,伽布诺因还传来了一份他的“交友名录”。   这也是他“甩手神灵”一当就是二十年来所取得的最大成果。   在二十七个可选名额中,伽布诺因最终却只发展了八位,连他在内,总共也就九位。   秦慎重对这些神灵了解不多,但却对祂们在绿迹位面的信地势力十分了解。   而从这些势力的风格,也不难推知伽布诺因“交朋友”的标准。   虽然稍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而从中也能窥见被勾动更大野心的伽布诺因做得远比他预料的更大胆一些。   按照保守点、安全点的交友策略,秦慎重觉得,在排除那几个有着神系背景的弱等神之外,其他同样外迁而来,且势力内部都以人族为主,这都是非常合适的交友目标。   而这样的神灵数量在绿迹位面占了绝对大多数,哪怕再排除神职、神性方面的冲突,先天不合这些因素,至少也有十几位值得拉拢结交。   不过,这样做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能够以最快速度交到更多“相性接近”的神灵——还是那个道理,能够成神的,特别是能够从人族这个竞争最为残酷激烈的“红海”中杀出来证道成神的,没有一个是傻的,不能因为祂们是野生的、众神金字塔中垫底的就轻视祂们的智慧,对于诸神世界现在处在什么样的时代风口,祂们都心知肚明,都想上这趟车,只不过,一直以来没车让他们上而已。现在伽布诺因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不管祂们心中有多少想法,却一点也不妨碍祂们先登上这辆车的决心!   若说祂们与伽布诺因最大的不同,就是伽布诺因因为那个不可能在诸神世界曝光的隐藏身份,让他有了更大的决心,他最终是想要将诸神世界现在这这盘棋连同棋盘本身都砸了的,哪怕当“带路党”也没有丝毫犹豫,而其他神灵的视野依然局限在诸神世界现有的格局之内,没有生出悖逆世界的决心,这才是祂们之间真正的不同,在智慧见识上,伽布诺因真不见的比祂们更高妙。   而缺点就是后期问题会很多,这个新交的“朋友圈”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各怀鬼胎的,勾心斗角更是少不了,虽说底牌最多的伽布诺因只要不犯大错,坐稳头把交椅问题不大,可这种内耗还是很耗元气。   而且,这个“朋友圈”从诞生那一刻起便打上了“外来”、“人族”这样的标签,随着整个朋友圈的扩大,这些标签很可能会更进一步成为一种共识,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这就是一层无形的天花板!   而从伽布诺因的选择却不难看出,他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   这也是他耗时二十年才交到八个“朋友”的原因。   而细究这八个朋友的“成分”,也很有意思,人族与非人族各四个,各占一半。   非人族中既有水婴族所信奉的唯一活到现在的水婴之神这个土著神灵,也有自诩有着龙血传承、却压根就不被真正的龙族正眼瞧一眼“你也配称龙裔?”;   或者连发展信众为了不与其他强大神灵发生“版权争执”、只能小心翼翼闭坑,花巨资“定制”信众这样的外来神灵。   人族野生神也有四个,虽都是外来的,却都是在外面发展得很不好,很不得志的那一拨。   伽布诺因能把这些有着不同标签的神灵发展到一个“朋友圈”里,秦慎重还真是有些佩服的,哪怕为此耗费了二十年时间,他都觉得很值。   让他真正觉得伽布诺因这个初始“配置”饱含心机的不是其他,而是很可能是绿迹位面所有神灵中最弱的土著神灵水婴之神的加入。   土著神灵在诸神世界是一群很奇特的存在。   在现在的众神体系中,真正的土著神灵不仅数量少,而且实力都很低,基本都是弱等神力,中等神力也寥寥无几,而这基本也是土著神灵的天花板了,这种天花板一方面来自于众神的默契,另一方面则是土著神灵先天的局限性。   譬如水婴之神,乃是水婴族的族神,水婴族便是祂唯一的信仰来源,而水婴族的“产地”只有绿迹位面这一个,水婴之神要想成长,就必须让水婴族发展,挣脱绿迹位面的局限,可以诸神世界现在的“拥挤”,众神能为祂保留一块自留地就是天大的仁慈了,以祂和水婴族的实力,显然也不具备迁移去其他位面竞争的能力,所以,水婴族和水婴之神,虽然活着,却如同凝固在琥珀之中、可供观赏的活化石。   不仅水婴之神如此,其他土著神灵的境遇大抵都是如此。   而土著神灵的来历,和诸神世界的“宇宙重置”有关。   每一次宇宙重置之后,淤积在星界之中的所有垃圾统统被清空。   这也意味着,此前众神如同蜘蛛织网一般在整个世界布下的种种手段全部清零,就像是遍布整座丛林的“蜘蛛网”在一阵狂风暴雨之后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陨落的那些就不提了,勉强挣扎着从浩劫中活过来,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前神灵”们,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重新遍布迷雾的“新宇宙”。   在神灵眼中都可称为漫长的沉睡,对位面生灵来说,那就更加漫长了。   时间能让坚固的石头风化,一代代的生灵更替,对“前神灵”的信仰,随着祂们的长期不回应也必会逐代弱化,特别是那些族群复杂,耕耘不精细的位面,很可能连智慧种族都会换上几茬,对“前神灵”的信仰自然也就逐渐熄灭。   很多陷入沉睡的前神灵们,就是因为这种一点点的“信仰窒息”而在沉睡中无声无息的陨落消失。   而在诸神世界,信仰对众生来说和水与阳光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前神灵们沉寂,新神会诞生,特别是那些宇宙重置后才诞生的新位面,新种族,更有着他们自己的神灵,若是强大一些的,甚至也已经有了草创的、独属于他们的众神体系。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因为祂们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因为前神灵们的暂时“失位”,祂们坐上了那些空出来的神座,若给祂们充足的时间,祂们也能一点点成长完善,可这时候的祂们,却像是一群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的野蛮人住进了豪华的宫殿之中。   当前神灵们醒来,属于祂们的、最自由的、短暂的“黄金时代”便宣告结束。   前神灵们轻松回归自己的神座,甚至借这机会更进一步,至于那些曾经一度在这些位置上盘桓过的“野蛮人”,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就连知识之主的记录中,也是以祂重新苏醒那一刻作为新纪元的开端。   然后,祂们开始重新“织网”,一点点将众神蛛网扩散开去,在这个过程中,祂们会变得越来越强,权能越来越大,在这个“网内”,也有越来越多新神诞生,而这些新神,才是真正受到祂们认可的嫡系。   而这也是一个驱逐迷雾,发现新位面的过程,而这些存在于“网外”的神灵,都被统一贴上“土著”的标签。   在众神秩序重新回归,众神光辉重新照遍所有位面的正治正确之下,土著神连同信奉祂的土著们,都是需要扫除的障碍。   无论是众神还是随着众神脚步侵入一个个新位面的信众们,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野蛮为文明让步。   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所以,但凡有新位面被众神蛛网捕捉,大换血就是必然的。   从神到信众都得换一遍。   不过,众神是仁慈的,虽然大多数土著神都是血腥暴虐的代名词,血祭、人牲、活俑、童男童女之祭、处女之祭、药祭、蛇祭……土著神在诸神世界已经和这些标签牢牢绑定在了一起,单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若是代入其中……还是算了,所以,将血腥暴虐愚昧的土著神连同其土著信众一同抹灭,本该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众神是仁慈的。   特别是以知识之主、和平之主这两位伟大存在为首,再加上诸如历史之神、艺术之神、冒险之神这些强大神灵附议,都认为可以在每个新捕获的位面保留一两个愿意向众神体系投诚靠拢、且性情最温和(或者说庸弱)的土著神灵,毕竟,每个新位面都有着独属于那个位面的特质,包括历史、风俗、人文等等,哪怕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没什么营养,但即便是为了那万一的可能,也是有必要制作一个标本保存下来的,不能完全荡除干净。   而土著神灵就是最好的标本。   这些土著神灵的生存状态,让秦慎重有种强烈的既视感,蓝星天变之前,这样的“活标本”似乎也不少,而他们基本连全球兽潮都没扛过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所以,有着土著标签的水婴之神,不管祂看上去多么温和或者庸弱,作为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秦慎重心里更倾向于坚守到现在的土著神灵,祂与包括伽布诺因在内的这些外来神灵之间,有着无形却坚韧的线,将彼此隔开。   但伽布诺因居然真能够成功与祂交上朋友,秦慎重都忍不住有些佩服。   虽然,因为祂身上那特殊的标签,这一次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引人瞩目的表现,而是如同一个安安静静的旁观看客,但秦慎重心中就是莫名笃定,这一位很可能才是伽布诺因结交的八位新朋友中最铁杆的那个。   “若只看某一个位面,标本确实不多,也就一个最多两个,可若将视野放大,放眼整个诸神世界,又该有多少个‘标本’?”   “这不是标本,这是一座尘封的金矿啊!”   接到伽布诺因的神谕,秦慎重并没有立即展开行动,而是一个传送术来到在公国某边缘之地传教的元觉旁边。   看着盘坐在高台上舌灿莲花的元觉,看着台下上千人规规矩矩的盘坐在一个个草编的蒲团上,一脸敬慕的看着一张嘴轻轻开合的元觉,仿佛从他口中说出再寻常不过的言语都有启迪智慧、拂拭心灵尘埃的感觉。   元觉口中每一句都是敬奉伽布诺因的教义,每一句话都是来自于伽布诺因亲自审订的传教圣典,可秦慎重觉得,台下听众真正去琢磨这些字词含义的并不多,他们大多数的精力,都沉浸在听他传教这件事本事,沉浸在一种极特殊、极玄妙的“意境”之中。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感觉,以他的体验来说,这就像是修行时的顿悟,身处天人合一之境那般玄妙美好的境地。   而这些听众,有布衣粗服、营养不良的农夫,有庸碌市侩、大腹便便的市井商贩,有颇有涵养学识的底层贵族,有见识短浅、只关注一日三餐油盐酱醋的居家妇人……有老人,有中年,有青壮……他们本来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体验,可现在,在元觉的一张巧嘴之下,他们沉浸其中。   虽然远没有亲身顿悟来得真实,颇有些隔靴搔痒的意味,但这也足够他们沉迷。   所以,毫无疑问,元觉这厮在伪装成伽布诺因狂信徒进行传教时,携带了大量私货,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另一种信仰的种子。   他们虽不知道这种信仰是什么,但他们却早已经深度沉迷体验过。   不仅元觉如此,其他以大法师身份穿越过来的家伙也都是这样,只不过因为道行远没有元觉这般纯熟。   最开始,秦慎重还担心这会影响与伽布诺因之间的合作,可仔细探究了一下,甚至与伽布诺因亲自验证了一下,伽布诺因接收到的信仰没有丝毫打着。   “这种信仰反馈来的神力反而更纯澈许多,所以,千万不要停,就照你们现在这么做!”伽布诺因不仅不加制止,反而催促。 第四四一章 都在卡点(一)   所以,元觉等人在替伽布诺因传教的时候夹带大量私货的行为不仅没有惹恼伽布诺因,反而得到他的点赞支持。   这是在除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神灵身上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元觉等人的做法,是对整个众神体系的“腐蚀”,还是持续而隐蔽,却渗入骨髓的那种。   但凡还想在这个体系内厮混的,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可伽布诺因偏偏是个例外,晋升为神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不得已,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他甚至巴不得这个现有的众神体系被悄无声息的腐蚀得千疮百孔呢。   所以,在伽布诺因本神的鼎力支持下,虽然元觉等人的传教方式与克德莱安等人坚持的那一套有着太多区别,他们对此有着颇多不适甚至是抵触,却也不得不强行把自己“掰弯”,就连他们在传教之时都开始有意识的向元觉等人的风格靠拢,为了让效果更好,还向元觉等人虚心求教,对此,元觉等人恨不得倾囊相授,除了没有直接灌输佛道经文,其他能教的全都教了出去。   而在长期的实践中,元觉也已总结出了一套在异世界“普法”的一些心得,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传神传意不传文”,不仅隐蔽安全,难以被此界查知,而且,这也是真正把佛道传播真正融入进这些异世界所必经的一步。   别说不同世界的巨大差别,即便是在蓝星本土,只是国别疆域的不同,佛道在进入这些地区之后都必须经过一个彻底本土化的过程才能真正在这些地方扎根,不然,始终摆脱不了“外来”的标签。   在一界之类都有如此多的障碍,更别说不同的世界,再将那些经文教义奉为圭臬,就过于教条死板。   要想让佛道精神真正在此界扎根下来,本土化是必经的一步。   而坚持“传神传意不传文”的理念,正好符合这样的需求。   “我甚至希望,能有此界众生在某一天开启般若智慧,从我们所传神意之中领悟到属于这个世界的佛道精神!”再一次决定未来传道方向的会议上,元觉对其他大法师穿越者如此感慨。   “此佛道还是我们所坚持的佛道吗?”也有大法师对元觉的提议并不认同,虽然现目前限于他们在此界的实际状况,不得不有所收敛,可真正的坚持,应该是将炎夏佛道传遍诸天,而不是只是播下一粒种子,任其长得别的模样。   对于这样的反驳,元觉的回应非常简单。   他只是双手轻轻合十,轻声念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句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很是轻松随意,却似一记无法招架的闷棍狠狠抽在所有大法师的脑袋,将那些想要反对的声音彻底封死在每个人自己的喉咙里。   因此,这种传教方式不仅会成为他们这群特殊穿越者现目前的选择,也将成为炎夏佛道群体未来在传道诸天时的指导方针。   对于发生在这个群体内部的争执和变化,秦慎重也有些兴趣,却止于看一出有趣的故事、见证一个当下看来轻飘飘、可在未来却很可能成为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时刻。   其他的,他就没那么关心,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耽误总体任务的进度就行。   而现实成果证明,以元觉为首的这群大法师穿越者不仅没有耽误任务进度,在他们的能力和任劳任怨的做事风格下,弗格纳尔公国这二十年间的变化甚至远远超出了预期。   用最有力的事实,向伽布诺因和公国内其他关注之人证明,即便不发动信仰战争,只是埋头在自家现有一亩三分地里“种田”,依然有大把潜力可挖。   借着这股“劲”的力推,伽布诺因现在虽然依然只是弱等神力,可若抛开他那隐藏身份对他实力的加成,只从神灵实力这个角度来说,其已经完全不弱于那些有着更悠久岁月、资深的弱等神。   辛苦耕田的穿越众自然也得到了大量神力分红,借着“游戏系统”作为经验奖励发放了下去。   所有人的实力都突飞猛进,元觉更是如此,作为继秦慎重之后第一个突破成为传奇级魔法师的人,后又经过近二十年的仔细打磨,现在早已成为传奇级中的高段位“玩家”。   其他传奇级魔法师,数量也非常之多。   可以说,若能将他们这些力量毫无顾忌的展露出来,弗格纳尔公国以闪电战的方式迅速接管整个位面,难度都不会太大。   只不过,这个方向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废弃了。   秦慎重安静的旁观完元觉的传教,并没有出声打扰。   等元觉今日功课做完,所有人沉浸在他用一张嘴所营造出的奇妙氛围之中的众人,陆续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脸上带着恋恋不舍和遗憾,最后却都非常恭敬的对元觉致礼之后这才规规矩矩的退场离开。   直到此刻,元觉才转头看向秦慎重,眼神中带着询问之色。   ……   “伽布诺因那边有新进展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之前做好的预案,以支援的名义进入那些被他拉入伙的神灵所辖势力之内。   接下来,包括弗格纳尔公国在内,会有九个势力深度结盟,帮助对方发展成长的同时,各方也都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譬如水婴族可以向其他势力范围内的水域扩散,我们也会向水婴族辖境内那些适宜人族繁衍生息的区域扩散。   同时,在征得对方神灵首肯之后,你们可以向他们的教会传授新的传教方式,这是伽布诺因专门为你们争取来的,不过,名义上是帮助其他神灵更好更快的成长,需要注意的是,你们在做这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把握好尺度,毕竟其他神灵和伽布诺因不同,不要急切,安全第一。”   虽说这些他们早就有了完善的预案,但此刻秦慎重依然忍不住谆谆告诫。   把一切该说的都说了,最后道:   “这些事,就交给你了。你们做好这些就成了,其他的不用过多操心,咱们做好自己那一份就好,有时候做得太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随着九大势力结盟,无论内部还是外部,绿迹位面的局面将会更加波谲云诡,可这些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咱们不用上赶着做太多。”   元觉听到这里,诧异道:“您这是……要走了吗?”   秦慎重颔首道:   “不只是我,在你们之前过来的那些人,都要走了。   ……嗯,你们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便是现在回到九州短时间内也帮不上什么忙,必得经过一番苦修不成。   所以,你们并没有年限回返的任务,我们却不同,无论这边发展成什么样,只要时间一到,都得回归!   可不止我们这些,其他穿越众都必须要在这时候赶回去,你们算是唯一的例外。   只不过,时间就这么巧,刚好在这边有新变化的关口……其实,我还是很好奇这边后续会有什么变化,可惜,事有轻重缓急,九州才是我们的主战场,这里最多只能算是个历练之地,哪怕是处在点燃神火的关口,该走也得走。”   饶是以元觉的心性,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心中一个激灵,他又何尝不知,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发展得怎么样,他们的根始终在九州,真正的他、包括那衰朽至极的肉身,现还在九州飞升池内泡着呢,穿过来的自己再怎么真实不虚,也只是本我念头分出来的镜像分身。   若是九州有恙,他们在这里所做一切,真就会如梦幻泡影般消泯于无了。   “九州……又要大战了吗?”元觉问。   秦慎重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   “这一战是避不了的,不过,时间应该也不会太过紧迫,我们之所以现在就要回归,是因为大家都要耗费时间消化这些年的种种所得……所以,九州接下来必会有一个非常夸张的大晋升热潮。”   然后,秦慎重等人就这么离开了,走得无声无息。   但这对弗格纳尔公国的形势却没有丝毫影响,各种行动在元觉等人的推动下都在有条不紊的向前,而除了六世大公、康芒斯等最亲近的一批人知道神眷者换了个人——现为元觉,其他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波澜。   不出预料,伽布诺因等九神结盟,虽然没有公开,但行动瞒不了人,这让本来就波谲云诡的绿迹位面形势彻底沸腾起来。   但对于这些元觉等人从来都不理会,甚至康芒斯数次来拜访求教,想要从他这里掏出一些干货,让他更深的参与其中,但元觉却如同一个木讷迟钝的憨憨,没有提出一条有用的东西,康芒斯等人由此也知道了这位新神眷者大人与上一任的不同,后来也不再来打扰他了。   不管康芒斯等人心中作何想法,作为一个执行者,元觉是绝对合格的。   再说绿迹位面的形势,既然伽布诺因九神率先联手结盟,其他势力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纷纷采取了行动,甚至其中几个有着神系背景的弱等神将这事捅了上去,希望有更强者出面对伽布诺因等人施压。   虽然规则没有禁止这种玩法,可这种被诸多强大神系让出来,专门让给一种弱等神“玩耍”的位面,按照一直以来的默契,每个进入其中的弱等神是需要遵守一些“游戏潜规则”的,若不然,某些神系势力直接扔几个弱等神进来,岂不立刻就能奠定在这个位面的优势,最终将这个位面彻底吞入腹中?   可若是如此,这个“游戏”就没得玩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哪个神系这么玩过。   你伽布诺因不能因为自己是野生的,就要破坏这个惯例吧?!   可是,很奇怪,这些打上去的小报告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更奇怪的是,若将视野更进一步拓宽,放眼所有物质位面,都在这一时期变得“活跃”起来,有不少原本规规矩矩的弱等神、中等神们,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冒着破坏众神潜规则的风险搅动风云。   在这种充斥在整个诸神世界的大势变化下,绿迹位面伽布诺因九神的结盟真的一点都不起眼。   而对于这些变化,那些掌握着诸神世界话事权的神灵们,掌控欲大到恨不得掌控每一个神灵诞生的祂们,这一时段却都奇怪的保持了沉默,甚至都没有多瞥一眼的兴趣。   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下,绿迹位面从各势力之间各自硬抗的阶段进入到结盟对抗的阶段,而除伽布诺因九神势力之外的另外十九个势力,在经过一番极度混乱而激烈的博弈之后,并没有结盟成一个大势力,而是三个,其中一个包含了十个势力,另两个则一个有五个势力,一个有四个势力,而且,都有着极多的内部矛盾。   只论结盟数量,以伽布诺因为首的九神盟只能排在第二,可若综合考量,毫不意外的第一。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这是绿迹位面所有势力都没预料到的。   可事实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顶,都已经没了其他办法。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   某一天,正在水婴族地某片群岛传教的元觉忽然变色,仰头看着天空。   那些虔诚听他布道的信众都疑惑的看着他,见他抬头看天,也都向天空看去,没有任何不同,于是,他们更加疑惑。   元觉却依然沉浸在刚才那一刻的震撼之中,就在刚才,他听到了有生以来,最浩大,最震撼人心的巨响。   那巨响便九天之上的雷霆还要可怖可畏,从他心灵念头深处掠过,从这个世界极高极高的天空掠过,就像一道迅速扩散的神秘冲击波。   “发生了什么?”元觉心中如此想。   那巨响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彻底消散无踪,但元觉心中却忍不住时时揣测。   “这么大动静,莫不是世界相撞?” 第四四二章 活性与惰性,夫权妻权和丫鬟   这个猜测,很快从伽布诺因那里得到了验证。   “两位斗武世界的领主携着斗武世界的残片正式投入诸神世界的怀抱!”   在事情发生之前,伽布诺因这些边缘小神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信息,可当事情发生之后,作为众神的一员,现在更是结成了九神盟,虽然都是边缘小神,但这种信息却已经有了许多的获得渠道,甚至可以彼此相互印证。   虽然随着时间临近,早在此事真正发声之前已有种种风声在众神之间传播,这也是这段时间许多原本“本分老实”的小神们陡然大胆活跃的原因,但当事情真正的发生,那种震撼中又有着诸多复杂幽微的情绪依然在如他这样的神灵心中盘桓难去。   ——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大事件对整个诸神世界而言都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其对这个世界的价值,甚至超越了“宇宙重置”,因为这给整个世界带来的是绝对的增量!   一个是在一个基本固化的蛋糕里做更精细、更优化的配置,而一个则是把蛋糕做得更大!   处在这样的时代风口,身为众神的一员,其中蕴藏的无穷机会,还需要多说吗?   可也正是这样的时刻,他们这些边缘小神才真正的、刻骨铭心的体会到,祂们这些名义上众神大家庭的一员,却只能如凡人一般远远仰望围观的份儿。   祂们甚至只能趁着真正有资格参与这场分食中的众神注意力被这个大事件吸引的那一刻搞些小动作,但对于这个整个大风口,祂们别说进场分食了,就连油腥子都没机会沾个一星半点!   从未有这样一个时刻,让伽布诺因这样的边缘小神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众神体系之中的真实地位。   “可有可无。”   “不过是为了让众神体系显得更加‘花团锦簇’的装饰点缀罢了。”   这种刺激,无形中让伽布诺因刚结盟的小团体有了更强的动力,更明确的目标。   这些难以向他人倾诉的情绪,晦涩的心思,让伽布诺因憋得有些难受,此刻面对元觉,他反倒不介意多说两句。   “据说那两位携界来投的斗武领主,因为有着斗武世界残片的加持和此界天道意志的垂青,实力尤在大多数伟大主宰之上,只有那些至少度过了三次纪元重置的伟大主宰,才能与祂们分庭抗礼。   更重要的是,这两位来投的斗武领主,还带来了一个完整的、有别于众神体系的全新道路,其麾下不仅有大量堪比弱等神力、中等神力的力量存在,堪比强大神力的存在也不在少数,能与伟大主宰比肩的,也绝不止这两位这么简单。   祂们任何一支,都相当于一个强大的、可直接跻身前三的强大神系!”   “而随着斗武世界的残片被此界天道意志消化吸收,短时间内会有更多新的物质位面诞生,这些物质位面将同时具备众神体系与斗武体系的特性,这也将是各大神系与斗武领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斗法的焦点。   谁能更快的适应这些新位面,在其中占据更多优势,谁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先机未来!”   “这些位面,被称为‘源位面’,因其不仅兼具两界特性,还有着更多神奇之处。   就像是天道意志在摸索新道路之时,在新道路还未彻底确定之时的‘试验款’、‘验证型’。   位面特性不仅会对众神体系,甚至更宏大的力量体系造成影响,参与者本身也可反过来影响位面特性,并最终影响世界规则的形成。   知道在源位面的重要性了吧?   哪怕只是在某个源位面占据一席之地,都有着无穷益处!”   听到伽布诺因对“源位面”的介绍,元觉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秦慎重早就知道,他和其他有着时限回归要求的穿越者都只是过来打前站的,真正能在此界扎根长期耕耘的,还得靠元觉这些人。   而元觉更早就被他选中为他离开之后的领导者,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与元觉深入交流,毫不藏私。   包括他本人远比元觉丰富的经验和见识,包括九州之主从更高层次告知的种种密辛,还有其中所蕴藏的、也是最让秦慎重看重的认识世界的方法——从天道意志的角度俯览众生万物的宏大视野。   再加上元觉本身悟性,将之提炼、消化、吸收,最终变成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虽只是刚踏上力量道路的萌新,甚至现在这一身力量都不是修炼得来,而是任务奖励经验如游戏升级般得来,却一点不妨碍他从伽布诺因的言语中明白一些更深刻、更本质的东西。   源位面的特性,之所以让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乃是他从中看到了“人为自然立法”。   然后,他更进一步的认识到,“人为自然立法”这种特性,在一个世界之中,并非一直存在,而是有时限的,至少,在这个诸神世界就是这样。   斗武世界残片来投,此界天道意志将之消化吸收,斗武世界的特性与此界原有特性碰撞结合,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将那已经固化的种种规则再次激活,让世界规则再次充满活性,而也只有这个时候,世界道路才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与活性相对的,就是惰性。   在没有斗武世界残片刺激之前,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惰性的,而这,却是由强大的众神体系,和由众神共同织就的遍布整个世界的“众神蛛网”一手造成的。   当元觉想到这里,忽然对“宇宙重置”有了新的领悟。   当众神蛛网越来越严密的覆盖整个世界,诸神世界变得越来越固化、惰性也趋近某个极限,世界变成一潭死水,丧失了其他可能性。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世界便已经走到了末路。   于是,宇宙重置。   世界再次拥有了活性,再次拥有了其他的可能性,于是有了全新的智慧族群,全新的神灵诞生。   但是,这种新的探索、新的可能性很快就被重新归来的众神体系轻易扼杀,祂们再一次以众神蛛网覆盖世界,最后,再一次将世界从活性状态向惰性状态转化。   宇宙重置,是世界活性与惰性的轮替。   也是强大的众神与此界天道意志之间的相爱相杀。   世界本能的想要追逐更多的可能性,而已经成为世界主宰的众神理所当然的想要扼杀这些可能性,确保自身始终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道”!   另一方面,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一条成熟的道路,哪怕世界本能的想要追求更多的可能性,一次次宇宙重置,却也始终无法跳出这个窠臼,依然还是在信仰成神这条路上使劲。   或许也有过其他道路的萌芽,譬如人族魔法体系,但无一例外都被成熟的众神体系扼杀在萌芽之中。   对此,世界也是很无奈吧,世界不可能因为众神的这种做法降下劫法,甚至都不能故意使一些绊子,因为众神的强大同样是世界强大的基石。   对内,世界必然是公正的,不会有所偏私,虽然本能的追逐更多的可能性,但却不会故意的扶弱锄强,若真要在强与弱之间站队,世界必然会选择强的一方。   这和蓝星曾经历过的野性与文明的对抗一样。   而已经在世界内烙下了自身印记的“道路”,天然排斥新道路的产生。   如蓝星上文明对野性的拒绝,此界众神对魔法体系的警惕,只有到了实在拒绝不了的时候,既有道路才会转变策略。   而这基本都发生在世界与其他世界相遇的时候,如仙古世界仙、魔、妖、蛮共处,此界众神现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斗武世界的特性对整个世界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去看世界与“道路”的关系,真是有趣到了极点,不像是君与臣的博弈,倒像是夫妻间在斗法,丈夫有了正妻还不算完,还想要二姨太,三姨太……多多益善,正妻却使劲浑身解数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除非实在拦不住!   “呃——”想到这里,元觉忽然卡住了。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好像,似乎,不在自己总结的这套模板之类,似乎过于和乐融融了一点。   蓝星道路何其多也?!   炎夏修行体系,具体还可拆分为练气观想体系,鬼修阳神体系,武道修行体系,神道体系,幻梦合道体系,风水体系,现在又有了佛道修行体系……还有更多在开发中的体系;   另还有真神信仰体系,魔族体系,深海力量体系……而其中每一个体系,还可更进一步拆分成多条道路。   若用这个思路去套,不仅有“正妻”,“二姨太”,“三姨太”,一路排下去,双手十指怕是都不够排!   其中既有并蒂双生乃至多生,还有附带媵妾陪嫁各种组合……   没有走出来之前,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可走出来之后,亲眼目睹了诸神世界“丈夫”与“正妻”之间的惨烈博弈,现在“正妻”不仅要接受“二姨太”的诞生,还得与之重新争夺“正妻”之位,再去看蓝星九州的状态,这才发现,自己原本视之为“理所当然”的现象才是真正的另类奇葩。   按照秦慎重的透露,炎夏还在积极探索更多道路的可能性,这……这简直就是贤惠大妇主动帮丈夫扩大后宫规模啊!   难怪蓝星意志如此的慷慨大度,几乎将世界权限彻底交给了炎夏去经营操持,这在其他世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世界权限从来不是世界主动让出去的,而是在博弈之中被一点点争夺过去的!   元觉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换谁有这么贤惠识大体的正妻,都愿意交出管家钥匙,直接躺赢的吧?!   以前还觉得蓝星意志的这些行为多少有些“年少无知”,现在才知道,这是其他世界想而不得的究极幸福啊。   元觉因为伽布诺因一席话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种种念头在心中浮现,伽布诺因的话语却并没有结束。   “而如绿迹位面这样的原有位面,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会逐渐被以源位面为母版形成的新的世界规则侵染,改造,最终一点点变成新世界该有的模样。   只不过,若我们不能参与进源位面的争夺,就只能被动的接受这种改造。   哪怕我们能将绿迹位面收入囊中,甚至趁这机会抢占到更多物质位面,可除了力量更强一点,本质上和现在并没有任何不同。”   虽然伽布诺因语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元觉却能感受到其心中浓得化不开的不甘!   野心一旦被放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现在的伽布诺因也一样,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他绝不可能再如以前那般窝囊的活。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单是一个绿迹位面,伽布诺因想要吞入腹中都要耗费无穷心思,甚至还要拉帮结派,不然就会“消化不良”,源位面这样的众神必争之地,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小团体能够染指的。   对此,元觉也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他因伽布诺因的一席话有了许多感悟,但这些认识并不能直接转化为竞争力。   若将现在即将发生在诸神世界的大变是“丈夫”与“正妻”、“二姨太”之间的争夺,伽布诺因这个小群体就是眼馋这个机会,生出了做“三姨太”心思的妄想女,空有念想,却连参与其中的资格都没有,而他们这些穿越众,却只是这个做着白日梦的“妄想女”的丫鬟罢了,还是不能曝光的那种。   伽布诺因对此也心知肚明,对元觉发了一通牢骚之后,也带着些怏怏的情绪散去。   元觉则继续做着“丫鬟”该做的事。   虽然伽布诺因感叹了一下现在做的这些没什么前途,可他却不能真就因此不把手上这些不当一回事,该认认真真去做的任务还是得去做。   而就在元觉与伽布诺因谈话之后的第七天,刚传完教准备收工的元觉忽觉旁边远处站着一个男子。   这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似乎一直都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传道,可他却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他传道完毕,这人才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中一般。   这可真就太奇怪了,虽然他很谦虚,却依然觉得,自己的感知力即便不是众神之下第一人也能进入并列第一的行列才对。   佛道本来就是六识五感方面的行家,再加上神力直接化作经验将他的魔法水准推到了资深传奇层次。   那人感觉到他疑惑的注视,微笑着信步走了上来,道:“你就是元觉?”   元觉闻言,心头一震,问:“你知道我?你又是谁?”   此人说的是字正腔圆的炎夏语! 第四四三章 都在卡点(二)   为了避免因一些细节上的疏忽而暴露,在穿越到一个新世界后,是禁止使用炎夏语或者蓝星其他语言交流的,特别是元觉等人这般,数以万计的穿越众聚在一起,这些细节尤为重要,哪怕是穿越者之间交流,要么直接心灵念头沟通,真要诉之于口,只能用本土语言。   所以,自从穿越过来,元觉已经二十多年未曾听闻这般熟悉纯正的“乡音”,可现在,他却没有因为闻听乡音感觉亲切,反而内心震动,立刻表现出戒备警惕之意。   他更仔细的打量面前这位男子,身材颀长而健美,眉宇之间自带一股英武昂扬之气。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漆黑如点墨的双瞳中心却有两点如同火焰燃烧般的赤红,这让他哪怕是非常平静和煦的站在那里,却也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在这平静和煦的表象下关着一个随时都会如烈焰般喷发的狂野灵魂。   晃眼看去,这就是一个人族男性,但再看得仔细些,却发现绿迹位面二十多个人族亚种,没有一个与面前男子相类。   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透露出一种奇特的气机,刚硬,坚韧,被深藏在鞘中的锋芒毕露——若是寻常人,是看不出这点的,既然锋芒毕露被深藏在鞘中,那自然就是不可见的,可元觉不同,仔细打量下,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被藏起来的锋芒散发出的迫人的威压。   这人身上的种种特质,他心中有了一个判断,此人不仅不属于绿迹位面,很可能连诸神世界都不属于。   再与诸神世界现在正在遭遇的最大事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判断。   所以,当他疑问出声,面前男子却只是微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之时,仔细打量了一阵后元觉便道:“你是随着斗武世界残片进入此界的?!”   仿佛是一个疑问,可他的神情中却异常笃定。   听到元觉这话,男子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诧异,颔首道:“好眼光……真的看不出来,你在穿来此界之前一天都没有正式修行过。”   元觉道:   “这要看怎么理解了,在我看来,将修行与力量道路等同,反而是狭隘了……当我主动翻开第一本佛经,第一次念诵开始,我就已经在修行了,这距今已经有两百年了。”   男子闻言一怔,目露思索之色,终于收起了那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高傲考校之意,真正以平等的姿态与元觉对话。   “我叫张凡,不知道你是否从秦慎重口中听说过我?”   “张凡?”元觉目中光芒一闪,道:“若是那位从仙古而来,后又在远东海域蛰居多年的那位张凡,我确实听他仔细说过。”   张凡点头道:“那就是我。”   元觉有些震惊,又有些迟疑。   这位可不是“自己人”,仙古世界才是他的“故乡”,蓝星炎夏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他可不敢妄加揣度,若他与自己一般直接穿来此地也还罢了,可他却借着斗武世界绕了一圈……据他所知,诸天研管办制定的穿越计划中,是不包括斗武世界的,只有九个可选项,就是有人想去斗武世界都不可能。   那面前这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凡感觉到元觉的迟疑,道:“我能穿越到斗武世界,是九州之主亲自安排的。”   元觉闻言,心中更惊,却依然没有说话。   张凡道:“虽然我觉得你修行日浅,有些疑虑,不过,你亲口反驳了我,而且,你既然能被秦慎重选定为他之后此界事务的总领人,想来你的能力也已得到了认可……那有些事我也可以跟你说得更透彻一些。”   “早在我同意参与进诸天穿越计划之前,我就有明确表态,不会以做任务的方式重返仙古,再就是不想直接参与到九州与诸界的赌战之中。   所以,我和其他穿越者不同,没有时限返回参战的强制约束,行动上可以更加灵活自由,再加上我本身也有些能耐,结果,在我自己做出决定之前,九州之主亲自见了我一面,给我安排了一个特别的任务。”   张凡看着认真聆听的元觉,忽然笑问:“你不妨猜猜,我为什么能够随着这块斗武世界残片进入此界?”   元觉道:“你投入到了那两位斗武领主中某一位的麾下,以祂们体系中一员的身份获得了此界‘户口’……这是我想到的,不过,您既然有此一问,想来内中另有曲折?”   张凡颔首道:“是啊,我并不是这两位领主中任何一位的麾下,和你们受庇与伽布诺因,披着伽布诺因狂信徒的皮合法行走在此界一样,我从穿越到斗武世界那一刻开始,便是以焱域领主下属的身份在斗武世界活动。”   焱域领主是谁?怎么和这位又扯上了关系?   元觉脑子里装满了问号。   张凡笑道:   “你对这位或许不了解,不过,据我猜测,这位很可能比伽布诺因更早的就与九州之主搭上了线!   有了这位给我作保,斗武世界的氛围本身也与我非常契合,我很快就在斗武世界崭露头角,而我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在这次斗武世界‘和平分家’的时候,以焱域领主外派使者的身份随这两位一道进入诸神世界。”   “和平分家?”元觉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华点。   张凡道:   “以斗武世界的体量,哪怕是面对诸界围攻,也能硬抗很多年,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打得四分五裂!   斗武世界之所以提前解体,实乃斗武世界众多领主级强者共同的默契选择。”   “斗武世界虽然能够硬抗很久,可是,斗武世界的衰落却也是无法逆转的,而身在一条必然沉默的大船上,硬撑着多抗几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没有随船俱亡的心思,那就趁着船还没沉,甚至被水淹没的部分都还很少,大多数资源都还完好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提前清理归拢,然后带着一起去另一艘安全的新船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思潮,早就成了斗武世界大多数领主的共识,有着丰厚的身家,没了被诸界围攻的险恶局面,进入这些新世界的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寄人篱下,因为带资进组,反而会受到世界的额外优待。”   “当这种想法渐成共识,新的问题又摆在了众多领主面前。   人心是没有止境的,可斗武世界的资产是有限的,谁都想去新船之前带走更多,这可是他们在新家立足的根本,如何分配?   可也不能为此大动干戈,若最终因此内斗而削弱了斗武世界的整体实力给了诸界围攻群体以可趁之机,若是那般,斗武世界包括所有的斗武领主,必会成为诸界笑柄,愚蠢的代名词。   再就是带资进入他界,也必须有章法,不能全凭各家自己的心意。   若大家一窝蜂的选择某一个或某两三个作为目标,这些目标世界不见得就有多欢迎。   消化不同的世界,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立即就完全消化吸收,完美的转化为即战力。   若只有两界相争也还罢了,输的一方等着慢慢被蚕食消化就得了。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若是某个世界一次吞食量过大,会‘消化不良’,不仅不会带来助益,反而把虚弱的一面暴露在其他世界面前,直接从猎人变成新的猎物。   所以,若是斗武众领主投奔的世界过分集中,不仅无法得到世界的眷顾,反而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抑制,以延长消化周期的方式确保世界整体状态的良好。”   “去得多了不好,可去得少了同样不好,若只是孤零零一个进入某个世界,哪怕能够得到世界的眷顾垂青,可面对各界‘地头蛇’,没有一个守望相助的伙伴,局面同样会非常艰难。   哪怕在世界的支持下能够确保道统的延续,可苟延残喘是延续,兴旺发达也是延续,只要有可能,谁又愿意苟延残喘呢?”   “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更多的问题。   所以,要想大家都好,蛮干是不行的,在焱域领主的号召下,众斗武领主便共同促成了这样一个代号‘和平分家’的行动。”   “和平分家的最终结果,就是大家有默契的,不扎堆,也不疏散的分别主动投奔诸界。”   “而在正式投奔诸界之前,焱域领主还建议大家最好互派使者以维系彼此之间的联系。   ‘咱们虽然分散诸天,却依然是一个整体,情谊不能因此而散,关系不能因此而断,务必经常联系!’   这可是他的原话。   而我就是以焱域领主外派使者的身份与这两位领主一起过来的。”   “一方面,借着他们提供的便利,我也有了在诸神世界自由活动的正当身份;   另一方面,我是他们与焱域领主之间的纽带,对于我的安全,他们甚至比对待他们自己的子侄都更上心;   享受他们公共庇护的同时,我却不用受他们的任何约束,行动上可以非常自由。”   说到这里,张凡看向元觉,笑道:“所以,斗武世界残片刚与这个世界接触,我就直接脱离大部队,过来找你了。”   听张凡讲述的这些,元觉心中固然触动巨大,但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元觉此来就是对他说这些,而想到自己的任务,肩负的责任,他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问:   “那您此来是有什么想法吗?”   张凡看着元觉,目光灼灼,像是看透了他这具身体的皮相,直接看到了一个光头铮亮的老僧,语气中带着兴奋,带着怂恿的道:“咱们在此界开创一条新的大道吧!”   元觉虽然已有准备,还是被张凡这句话打得跌跌倒退,他都不知道面对这话该如何去接,只能傻呆呆的看着张凡。   张凡继续道:“以我的经验,炎夏佛道要想在此界扎根,必须彻底的改头换面,最大程度的本土化,我说得可对?”   元觉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敏锐,颔首道:“对。”   张凡又道:“我亲自参与了众斗武领主和平分家的全过程,在投奔各界之前互派使者,除了维系关系外,实则有更大的野心……炎夏不是有句话叫‘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吗?   他们主动分裂斗武世界,可斗武世界的核心元气却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分散诸界,他们想要的远不止苟且和安全,而是想布武诸天!”   “布武诸天?!”   好大的气魄!   张凡颔首道:“不错,不过,这也是有策略有方法的,不能蛮干,单以他们自身的力量,是很难做成的,所以,他们会主动选择那些在诸界内部原本混得郁郁不得志,却又非常有前途的那些人,与他们接触,与他们合作,帮助他们,扶持他们!”   见元觉脸上难掩惊讶的表情,张凡忍不住笑道:“怎么,你莫不是以为斗武世界的领主会是如同莽夫一样,咄咄逼人的姿态与诸界本土力量直接开干?”   “呃……”元觉有点尴尬,从伽布诺因嘴里听到斗武领主过来的时候,他心中还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也反应了过来,道:“所以,伽布诺因他们这样的野生神,甚至被伽布诺因看中的土著神,都是你们想要争取的目标?”   张凡先是点头,而后摇头,道:“确实,不过,祂们会有两位领主的人马去接触,和我无关……我可是自由人,我可以按照我的想法自行其是,可我的安全却有着他们的背书,你说这妙不妙?”   “斗武世界的武道想要布武诸天,能不能成且不说,同样要本土化,这和你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那咱们能不能把两件事当成一件事来做,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呢?”说到这里,张凡眼中冒着精光。   元觉稍有心动,就立刻摇头道:“太危险了,我有自己的任务,我得为所有穿越者的生命负责!”   张凡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知道为什么斗武世界偏要选在这个时间点分裂吗?   因为九州赌战又快到揭盅的时候,斗武世界又在这时候分裂投奔,无论诸界天道意志还是诸界强者,需要兼顾的事情太多,这正是咱们搞事的好时机!   失不再来啊!” 第四四四章 目光短浅些也好   “你道为何伽布诺因等神,甚至此界其他位面许多边缘小神表现都异于平常,这般活跃?   风起青萍之末,秋风未动蝉先觉……祂们就是觑准了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   不然,等到一切底定,便是心中再有无穷心思,也已成釜底游鱼,除了被动的等待命运的垂青,再难有大的作为。”   说到这里,张凡盯着元觉,道:“你们也一样,若是不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真正的走出去,而是如你现在这般只是在替伽布诺因传教的时候夹带私货,期望在潜移默化之中培育出与此界契合的佛法一道……我只能说,只有在绝对理想状态下才能达成。”   元觉沉默。   在专研炎夏佛道之前,他也是受过完整的炎夏教育的,知道何为“理想状态”,就是在现实中永远无法真正达成,只能无限趋近的状态。   “有所坚持固然是好,可若大势已变却不知随之调整变通,就是迂腐了!”   “你若能够抓住这个大势机遇,不仅能够轻松借到大势之力,如同顺流而下,顺风而行。   而且,你们还有远超他人的优势,那两位斗武领主初来乍到,对此界格局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细微处却是一片迷雾,他们迫切的想要寻找到可以拉拢的本界力量,但却因为了解不够只能枯等。   我回去后便向他们推荐伽布诺因这个九神盟,必然会得到他们最大程度的重视与关注!”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伽布诺因等野生小神将同时抱上两根粗大腿,哪怕此界原本的众神恨他们入骨,在对待伽布诺因这些异军突起的新生力量时,也不得不进入兵对兵,将对将的模式,再也不用担心更高层次力量的直接威慑!”   说到这里,张凡看着元觉,意有所指的道:   “我想,面对同一层次的神灵竞争,伽布诺因有着绝对的底气吧?   他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以他信众身份在此界行走的你们也就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   哪怕是做得一些事看上去出格了些,可在斗武世界特性与诸神世界原有特性交锋博弈这个大势之下,也就显得寻常了!”   “你们某些出格的举动,会被此界原有众神默认为斗武领主无数小动作中的一个,若是两位斗武领主对你们的行为也有疑虑,还有我在呢,有我作保,他们也不可能真拿你们怎么样,在必要时还得给予庇护。”   “可若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不仅此界原有众神对你们的恶意不会少,已经在此界站稳脚跟的两位斗武领主也不会再给你们任何庇护,反而会充满戒备,甚至直接打压也不无可能。”   听到这里,元觉的态度动摇了。   “二姨太”融入这个大家庭已经是“正妻”无力阻挡之事,“二姨太”与“正妻”之争更多的是结成新家庭后的权力之争,可争归争,斗归斗,这个“新家庭”最终还是会回归和谐稳定的局面,斗而不破是基本原则,有“丈夫”在默默看着呢。   而为了在新家庭中获得更多的话事权,“二姨太”会表现得非常大度,甚至引入新的斗争者也在所不惜,这也是“三姨太”乃至“四姨太”最有可能的出头机会。   而若等到“正妻”与“二姨太”之间的斗法结束,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小三小四想要上位,面临的很可能是正妻与老二的联合打压。   于是,他直接问道:“怎么结合?”   见他态度转变,张凡灿然一笑,道:   “我先说说那两位斗武领主的想法,因为此界生灵体内天生便有血脉之力,或强大,或弱小,或纯粹,或驳杂,可只要血脉之力达到某个标准,便会彷如觉醒般自动掌握相应的能力。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切入点,他们想要以斗武理念为核心,将这些能力彻底的体系化,规划化,本土化,最终变成独属于此界的斗武修炼体系。”   元觉忽然道:“这和伽布诺因继承的人族魔法修炼体系似乎有许多相似之处。”   张凡颔首道:“确实很相似,他们又不怕有人来收版权,此界曾经有人沿着这条路走过,不正说明这个方向无误吗,减少了试错成本,这就足够了。   而且,两者的源头虽然一致,但确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人族魔法修炼体系重在研究与探索,而他们想要的斗武修炼体系,无论外在如何变化,内核却始终是斗与武。”   说到这里,张凡对于斗武理念有些不置可否的态度。   “我在斗武世界就完整体验过,对有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心头好,可对我而言,也就那样。   虽然我远未走到此道巅峰,却也大略知其轮廓,虽然前途无限,可于我而言,却终究少了些趣味,太注重与‘力’相关的种种,在‘心’的经营上就少了太多火候。   我横向对比了炎夏修行体系,虽然诞生时间很多,迄今也才三百多年,却远比斗武体系更精巧,也更均衡。”   说到这里,张凡看向元觉的目光,忽地变得有些灼热起来,道:   “依我的理解,斗武体系过于重‘力’,而你所坚持的炎夏佛道恰好相反,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心’上的功夫,在‘力’上则毫无建树,那么,我就在想,若是将这两者巧妙的结合起来,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   “若在其他时候,这种念头也就只能是一个念头,可现在……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将之在现实中验证实践的大好时机么?”   “对你们而言,还有着更大的意义,若这些验证成功,这些经验是不是能够直接反哺回蓝星九州,助你们踏上一条独属于炎夏佛道的力量之道?   这是什么?模拟人生,模拟大道啊!”   元觉不得不承认,这简直为才刚起步的炎夏佛道指了一条明路。   可是……   “好处都是我们的,你为什么就这么积极?”元觉问。   张凡从容一笑,道:“主导一条大道的成型,从其完全不存在到促其有了诞生的契机,从萌芽状态到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只是看着这一切就能给人打来无穷收获,根本以主导者的身份完全参与其中……这一切可都是我的好处!”   说到这里,他还忍不住感慨道:   “以前,我只想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剑道,常常以自己拥有这样的气魄而自诩,可现在再看,还是狭隘了啊!”   “在一条道上挣扎,哪怕做得再好,又哪有行走在诸天万界,播种、培育出一棵棵全新大道来得气魄更大?!”   元觉默然。   对这位却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从秦慎重口中,他知道这是一位“极于剑”的奇才,为了在剑道上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不惜放弃在仙古世界的一切,以最虚弱、最无力的状态,魂入蓝星,重新开始。   再加上他在蓝星上所做种种,无一不在为这一点提供强有力的佐证。   可现在,他觉得这些认知都应该被彻底打碎。   这位哪是“极于剑”啊,分明是“极于装比”,最有意思的是,他装的比最主要的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他自己看。   他真的沉醉于“诸天牧道”这条新路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这条路是装比“容量”最大的罢了,若是未来出现了一个“容量”更大的方向,他绝对会毫不迟疑的再次转向!   既然您这么热心,那么……   “好!”元觉伸出了手。   张凡也伸出了手,“啪”的一声轻响,两人手掌拍在了一起。   张凡立刻进入状态,“那么,你现在帮我引荐一下伽布诺因吧,我想他是不会拒绝两位斗武领主递过来的橄榄枝的。”   元觉已经明白张凡的打算,因为规模和底蕴摆在那里,若无意外,众神体系很可能依然是“正妻”,而被两位斗武领主选中的以斗武理念为内核,在以此界血脉之力为基础开发的新道便是“二姨太”。   那么,一直被埋没打压的人族魔法修行体系在两者相争的时候也有了出头的机会,无论是不是能够成功出头,伽布诺因都不会放弃成为名正言顺“三姨太”的机会。   而这种混乱的局面,就是他和张凡偷偷谋划的“小四”上位最好的环境。   所以,张凡才想在正式向两位斗武领主推荐伽布诺因的时候提前与他深谈一次,剖明厉害,激活他的野心。   他其实很想说,此举大可不必,伽布诺因的野心在秦慎重的点火下已经烧得足够旺盛了,你再提着一桶油泼上去,反得注意别让他的野心烧得太旺,适得其反了!   ……   “斗武世界的这次和平分家,诸界都趁机饱食了一顿,等到诸界将这次收获彻底消化,都将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缠。   唯一可喜的地方,就是我们未来一段时间内面临的压力会小很多。   诸界意志因为这顿饱饭,饥饿感得到了缓解,攻击性不会那么强烈,而且,诸界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为了更好更快的完成对斗武世界残片的消化吸收,比其他世界更先一步完成蜕变,祂们必然将更多心里放在这次消化上。   另一方面,斗武特性融入,对诸界固有体系也是一次强烈的冲击,在内部秩序重新稳定之前,诸界强者也不可能分出太多敌意在我这里。   ……可是,这个窗口期还是太短了。   只要这个窗口期一度过,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若九州没能抓住这短暂的窗口期完成比他们更大的成长蜕变,我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九州世界。   十万大山。   姜不苦与一位老者信步穿行在一个扎根在险山峻岭之中,有着独特城寨风貌的城市之中。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姜不苦越来越难以与其他人平等交流,更别说吐露心声。   不过,好在还有面前这位,他相信,无论自己成长到何种地步,自己都可于他这般交流。   这位老者当然是炎夏神龙的一点念头所化。   随着第二轮赌战揭盅期临近,不仅姜不苦本人紧张,竭力做着一切能做的准备,炎夏神龙,蓝星意志同样都非常关注,因为这一次赌战投注太大,比九州世界现有体量还要大!   最强战力都会是堪比九州真仙境的强者,因为都相当于“重修”,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足够可怖可畏。   所以,这场赌战虽是发生在九州世界,但胜败得失却关乎蓝星九州两界的利益,由不得祂们不上心。   不过,现在正在关键时期,再加上蓝星意志本身赌瘾奇大,虽然有些忧虑,却也不可能分心下桌,早已得到蓝星意志完全授权代为管理蓝星一切的炎夏神龙便有了这次视察,与姜不苦一道亲自感受一下九州世界的备战状况,然后可与之互补的支援策略。   姜不苦也趁机将诸界当下形势告诉给祂知道。   因为在他与炎夏神龙默契的分工下,炎夏神龙的主要工作都在蓝星世界内部,种田发展才是祂的第一要务,而诸天穿越计划从头到尾,则都是姜不苦在负责。   在介绍诸界形势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倒一倒平日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倒的苦水。   “……,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努力促成这番局面的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一番牢骚之后,姜不苦以这话收尾。   老者模样的炎夏神龙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蓝星九州争取更多的时间。”姜不苦道,不止这一次,之前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一例外都是这个目的。   老者继续道:“那你做到了吗?”   姜不苦沉默了一下,颔首道:“做到了。”   “那不就得了,你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祂才又道:“我们固然要学会为长远计,可以我们当下的实际状况,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学会‘短视’,目光短浅些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学会短视?目光短浅?”姜不苦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老者道:“远处固然好看,但更多的还是得低头多看脚下,不用看多远,走一步是一步……我们现在和诸界最大的差距就在这里,祂们比我们早走了太多步,无论远处的宏图多么美妙,我们必须得把这差距补上才行,而这却是不能偷懒的,只能一步步去走。”   “只要咱们确确实实在走,在一点点拉近与其他世界的距离,那就没必要时时患得患失。   这除了让你无法专心于眼前,让你分心,并不能给你任何有益的帮助。”   姜不苦默然良久,颔首道:   “受教了。” 第四四五章 九州新版   两位非人的存在仿若无人般行走在闹市街头,没有一点避讳,但在这座城市往来人群的眼中,这两位却并不存在。   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与现世重叠的平行空间,真正的现世之人无法感觉到他们的任何痕迹,而他们却又真真切切的置身在往来人潮之中,行走在闹市街头,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城市的脉搏。   对于城中情形,姜不苦非常熟稔,或者说,凡九州世界的一切,就没有他不熟的。   所以,他看得也比较随意,反倒是旁边的炎夏神龙老爷子,看得非常认真,恨不得将每个细节都仔细的记在心中。   早在“大飞升计划”之前,虽然蓝星炎夏和九州都是全民修行体制,但九州从诞生那一刻起,当第一批还阳者进入时就有了极高的筛选门槛,且随着时间推移,有限的九州世界无论是“准入”还是“准生”门槛都在持续提高,撇开修行者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不谈,九州修行者的平均水准远高于蓝星炎夏。   到了“大飞升计划”施行之后,这种局面更进一步的放大,蓝星修为最高也只能到金丹圆满,再加上数量最为庞大、已将近百万兆计的普通人群,蓝星炎夏的平均实力也就堪堪达到练气境水准罢了。   而九州的局面恰好相反,因为九州的定位本就是“前线”,对低境界修行者的不友好不是潜规则,而是人尽皆知的明规则,修为越低,其人寿命便越低于蓝星炎夏同境界者,以这种世界层面的快速“新陈代谢”将九州生灵的平均实力不断提高。   所以,他们现在虽只是随便挑了个寻常城市考察,可入目所见,哪怕只是一个未成年,身上往往都有着超越练气境,堪比筑基境层次的力量波动,紫府境、金丹境层次修为者也随处可见。   若非姜不苦通过对整个世界的改造将元婴境以上修者与红尘分开,此刻已经从诸天回归的元婴境、元神境修者数量也不会少。   只不过,修为更高,他们肩负的也就更多,都在闭关苦修,努力消化这次穿越所得种种收获,将之尽数转化为切切实实的境界的提升。   即便如此,这在炎夏神龙老爷子眼中也已足够新奇——只要成年,至少也是紫府境层次,但凡有些恒心,只需付出不多的努力,就能迈入金丹层次,他们构成了九州世界的基层,蓝星上需要无数人羡慕仰望的人在这里只是最寻常的普罗大众,这样的群体构成了一个全新的社会,九州与蓝星炎夏明明“分家”不久,理念更是同出一源,却已经有了太多不同,处处都新鲜,处处都新奇。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大劫将临的慌乱。”看了一阵之后祂如此点评道。   “这一次,我对九州世界的动员止步于元婴层次,修为低于此境者,哪怕是金丹圆满,都还蒙在鼓里呢,更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着多少准备。   以现在的斗争烈度,这已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   姜不苦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在真仙境都开始变得寻常的战斗中,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真让他们参与进去,有害无益,不过是多增死伤罢了。   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在后方待着,一如正常的继续作息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炎夏神龙老爷子闻言,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又默默的看了一阵,炎夏神龙老爷子的关注点从整个社会结构上的不同转移到这些人本身,特别是那些未成年的新生代。   “这些新一代走练气观想修行道路的似乎并不多,他们身上的力量波动,既有呼吸法的里子,却又有些不同,似乎还融合了许多演化下界的武道特色……九州新生代都如此吗?你这是又在尝试新的路子?”   姜不苦笑道:   “这可不是我刻意引导,乃是自然演化的结果。   呼吸法,练气观想法都有着一个统一而标准的路数,无论蓝星炎夏当局,还是九州道宫,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在全境推行。   另一方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演化下界成型,陆续有飞升者融入九州,而能够成功飞升九州,就已经证明他们所行之道确实可行,这些道路也随着他们一起被带到了九州。   虽然,这些道路相比于呼吸法、练气观想法都显得狭促,但同样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而呼吸法、练气观想法固然宏阔高远,但也并非适宜于所有人,不过,有这么多现成的素材摆在这里,自有聪明人对其进行再加工、再组合,最终走出一条条各具特色的新路来。”   炎夏神龙老爷子奇道:“各走各路?陈中夏他们那一代不是最反对这么做吗,这……怎么又走回去了?”   姜不苦解释道:   “看起来相似,其实本质不同,这些道路不同只是外在,内里却都是根植于同一个核心,只不过是为了适应不同的群体而做出的改变,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而这和地域的关系颇大,不同地域适合的道路往往不同。   譬如十万大山周边,就特别适合呼吸法修行,走体魄先行的路子。   不过,呼吸法的入门门槛太高,为了更普适,降低入门难度,便加入了从多个演化下界提炼而来的武道修行思路。”   边走边说,两人已经走出了人流密集的闹市,进入一座校园之中。   这是针对六岁至十二岁孩童的启蒙学校,这个阶段的孩童,无论天赋多么惊艳,都在接受知识启蒙,还没有学习修行,所以,他们看上去和蓝星炎夏的同龄人并没多少区别。   “叮铃铃”,随着上课铃响,还在操场中奔跑玩闹孩童如同群兽归笼,又向各个教室涌去。   某间教室内,任孩子们一边嬉笑打闹一边各回各位,一个颇有些年纪的男老师依然背对着黑板,用粉笔在整块黑板上勾勒着线条。   看着老师面对着黑板专心作画,孩子们的注意力越来越被正在老师笔下成型的黑板画所吸引。   第一印象就是非常大,整块黑板都被囊括其中。   “老师画的是什么?”有人询问。   “应该……好像是一头怪兽吧?”有人猜测。   “你傻啊,你家怪兽长这样?”有人反驳。   “那你说画的是什么?”   “呃……啊……暂时还没看出来,容我再想想。”   大家都在好奇的议论猜测,却都不知道老师在黑板上画的是什么。   直到,老师在那些图画上标注文字。   他在黑板上方,长而扁的一块区域标注了四字,“北俱芦洲”。   然后在黑板左右两侧,两块竖条狭长形的区域分别标注“东胜神洲”、“西牛贺洲”。   最后,他在黑板中央偏南,也是占据整块黑板最大的一片区域,工整的写下四字。   “南赡部洲。”   然后,他又特意换了支红色粉笔,将这片区域居中一小块单独涂红,在旁边写上两个红色标注,“九州”。   弄完这一切,面对数十双清澈的、写满好奇的眼睛,这位老师强压下心中异样的心思,按照自己在接受培训时的要求严格管理自己的表情,以期这一场教学达到最好的效果。   若是一个已经完成了启蒙教育的人看着他画在黑板上的这些,一定会问:“这是想给我们讲什么神话故事吧?”   若是他一本正经的说“不是讲神话故事”,而是教你们一些基本常识,那么,对方一定会捧腹弯腰,笑掉大牙。   也唯有面前这些如同一张白纸的稚童,才能任他这般施为。   他的目光在教室中扫过,完全无视了就站在教室一侧,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堂教学的姜不苦和炎夏神龙老爷子两位。   他提起精神,脸上堆起自然的笑意,诱导性的提问:“能看懂吗?”   大半学生都是一脸茫然的摇头,只有少数几个脸上有些拿捏不定的神色,但随着其他人纷纷摇头,本来对自己的观点就不笃定的他们也就跟着摇起头来。   老师又道:“那么,你们知道九州吗?”   他这一问让原本有些丧气的氛围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一个个兴奋的纷纷作答。   “知道知道!”   “我知道九州,爸爸给我说过,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叫九州!”   “这里就是九州,生我养我的地方。”   “……”   听着大家踊跃回答,老师并没有因得到答案而打断,反而微笑着等所有人都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才颔首道:   “对,大家都很聪明,我们住的地方,我们脚下这片已知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九州。”   说到这里,他用红色粉笔指着中央一小片涂红的区域,道:“这里就是九州!”   “哇!!!”   所有小朋友几乎齐声发出惊叹之声。   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在惊叹什么,可能是气氛到了,其他同学都在惊呼,这个时候不跟上会显得很不合群,不惊也得惊了。   但也有一个原因,他们虽因为年纪太小,知识太贫乏,无法清楚的捕捉到这缕思绪,但黑板上红色标注的九州与整块黑板区域的大小对比,再想到他们亲身感受到的九州世界的广袤无垠在这块黑板中却只是小小一点,这种强烈的对比,他们本能的发出惊叹!   惊叹之后,终于有聪明的小朋友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问:“那九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   “这就是我今天要教给你们的,也是你们未来人生中极重要的一课。”   老师便指着那些文字,道:“这是南赡部洲,这是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东胜神洲,统称为四大部洲……你们说,大不大?”   同学们的目光在九州区域与四大部洲之间认真对比了一番,然后,整齐的大声回答:“大!”   老师又问:“知道大多少吗?”   同学们齐齐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沉默之后,老师忽然也笑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也是今天这堂课我要教给你们的。   我们能知道的世界就只有九州,至于九州之外的四大部洲,到底有多大,却是一片迷雾,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而这一切都需要你们亲自去探索、去验证。”   说到这,老师忽地又是神秘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但我却知道许多与之相关的志怪传说……”   说着,这位老师便在一双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脸上满是好奇与探究之色的孩子们的关注下,讲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他的故事并不追求深刻,也不追求逻辑与章法,天马行空,一忽儿在东,一忽儿在被。   上一刻还在说东胜神洲有个傲来国,国内有个花果山,山中有个水帘洞,好一个钟灵毓秀,洞天福地;   下一刻就又说某洲某地有个君子国,旁边有个小人国,各种匪夷所思的操作;   下一刻又说某洲某地某山有一种名为夔牛的奇兽,只有一只脚,有着种种神奇,同学们的好奇心才刚勾起来呢,老师忽然又说起了另一处,有什么特色产出,吞服可以让人容颜永驻,甚至长生不死……   至于有同学被某些故事挠得心痒,迫切想要了解更多,老师也只一句“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你若想知道更多,得未来你亲自去探索了”来回应。   而无论是讲课的老师还是认真听讲的同学们,却不知道,刚才同在这间教室内与他们一起听讲的两人已经离开。   炎夏神龙老爷子赞道:“你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所有神话传说都可以借此落地了。”   只从老师的几个简单的小故事,就可以看出其来源之杂,西游记,山海经,还有其他志怪传说……都让它们一一安家落户。   而多年相处,祂把姜不苦的心思也差不多摸透了,知道他的眼界绝不会局限在炎夏体系之内。   甚至不会局限在蓝星体系之内。   以后,“四大部洲”很可能被打造成诸天怪异神奇的落脚点。 第四四六章 仙、神两分   炎夏神龙老爷子琢磨了一阵,忽然道:   “这四大部洲的说法是源于佛道吧?”   而一直以来,虽然从没明确提出,但炎夏修行界,上至炎夏神龙这种人道意志的具现,下到修行者个体,都是倾向于“崇道抑佛”的。   并非对佛道有什么恶感,而是炎夏的力量体系为零,对此又十分迫切,必须劲往一处使的局面下,除了佛教本身的信奉者,几乎所有炎夏人在道与佛之间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这自然也就成了炎夏神龙老爷子的选择。   此刻祂忽出此言,也是一种提醒,虽然这也算不上多严重,可若不能在现在就提前预见到这一点,未来也有可能酿成一些后患。   姜不苦微微一笑,道:“只有我们才会想这个问题,而对他们这一代人来说,四大部洲和佛无关,和道也无关,而是一个真实客观的实体,就是世界本身,也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成为承载一切大道的载体。”   炎夏神龙老爷子听了他这解释,颔首道:   “这样处理也确实不错。   现在才是赌局第二场,各方下注都还比较克制,但只这一次,九州就得面对总共体量两倍以上新世界的挑战了吧?”   姜不苦道:“不止,据我这些年的观察,总体量在九州当下的三倍以上。”   “九州世界除了现有疆域,新增之地会越来越多,整个世界的模样也会因之一次次巨变,不可能每变一次便给所有人心中既有的九州印象刷新一次,不仅费时费力,多次之后效果也会越来越差,最后,炎夏众生对九州的特有情愫也会随着这一次次刷新而被冲淡。”   听到这番言语,炎夏神龙老爷子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是啊,就像蓝星,按理说蓝星绝对比凭空塑造的九州世界更有资格成为众生‘祖地’,可实情就是,随着蓝星一次次扩增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大家哪怕从生到死都住在蓝星上,却依然对九州世界更亲近,更有认同感。”   姜不苦点头道:“若九州世界也这般一次次刷新逐渐变成另一种完全陌生的形态,众生对九州世界的认同感也会逐渐变淡,也正是基于这点,我才想着给九州世界一个更加灵活,既能确保九州‘风味’不变,又能灵活调整的世界观。”   炎夏神龙老爷子认可道:“这个思路是对的……不过,看这情形,这种做法也才刚开始尝试吧?时间这么紧迫,对这一次赌战好像没什么切实的帮助。”   姜不苦道:   “这事本来也不是为这一次赌战准备的,而是为将来埋的一枚伏子。   要想将这套全新世界观落到实处,而不是黑板上的图画故事,必须得更普及才行。   单从这方面来说,整个九州世界的体量都还不够,而且,九州修者平均水准太高,个体寿命太长,这种新观念的植入也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成效。   所以,我现在只是做验证,待打磨得更加合适之后,还是得借你之手,在整个蓝星世界,包括所有演化下界普及这套理念。”   炎夏神龙老爷子了然,在蓝星穿越前就有这样一句俗语,“新理念取代旧理念,不是因为新理念多么先进,也不是先进打败落后,而是因为抱着旧理念的那些人陆续老死,等到旧理念的秉持者死了个七七八八,新理念自然理所当然的成为主流,完成新对旧的取代。”   从这个角度来讲,大飞升计划执行之后的蓝星确实远比九州世界更加适合普及这套新理念,因为蓝星世界的主流人群还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平均寿命七八十岁,也就是说,只需要坚持执行,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整个蓝星就会完成一次最彻底的“洗”脑。   而以百年后蓝星世界的人口规模,当这种新理念成为一种“常识”,能够产生多么恐怖的伟力,炎夏神龙老爷子自己都有些不敢去想。   而祂对此却非常期待。   祂点头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你也别等到进一步验证之后才让我接手,既然要做验证,当然要尽可能多的样本,更大的范围,还是蓝星那边更适合一些,而且,你这边现在也不适合分心搞这些,现在就交给我接手吧,你有什么新想法随时与我沟通就行。”   “好!”姜不苦点头应道,以他和炎夏神龙老爷子之间的交情,甚至都不用多说一个谢字。   炎夏神龙老爷子又确认般的问:“其他几方阵营也要算进去吗?”   姜不苦道:“能够做到当然最好,不过,若是推行时出现阻力也不要过分强求,以炎夏现在的体量,只要将炎夏内部梳理完成,向其他阵营推行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炎夏神龙老爷子道:“放心,只要你能同意一点,这事在整个蓝星乃至所有演化下界推行都没有任何难度。”   “什么?”姜不苦好奇问。   “如你在南赡部洲内部圈定一块定为九州一般,也允许他们在四大部洲中圈定一块属于他们的自留地。”炎夏神龙老爷子道。   本来四大部洲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一事,就像一块只在画笔上存在的大饼,大家则郑重其事的讨论这块饼的利益分配,这看上去显得古怪滑稽,但无论是提出这点的炎夏神龙老爷子还是姜不苦都没觉得有丝毫的滑稽处,姜不苦很是郑重的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可以,不过,无论是地方的确认,大小的选择,都得经过我们的同意,不然,我们是不会予以承认的。”   而只要他这里不认,那这就纯是这些阵营内部的自嗨之举,没有任何实际效用。   至于得到炎夏乃至蓝星九州所有众生默认之后,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效用,但随着时间推移,九州世界在一次次赌战中逐渐“四大部洲化”,那作用可就说不完了,绝对比姜不苦现在这般只是给各方阵营在九州内部指定一块落脚点更有吸引力。   对于姜不苦提出的这点,炎夏神龙老爷子自然毫无异议,此事谈妥,祂又问:“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姜不苦道:“其他都好说,唯有一点,就是真仙境力量的严重不足。”   说到这里,姜不苦忍不住叹气道:   “元神境突破到真仙境,难度甚至比金丹圆满直接晋入元神境更大,不过,哪怕难度再大,只要有一个稳定的晋升比例,以我现在掌握的元神境规模也不愁没有真仙境可用。   可蓝星发展力量体系的时间实在是太短,迄今为止总共也才三百五十年不到,而现在这批站在元神境层次的年岁更低,超过二百五十岁的都不多。   虽然我已经想尽办法,连安排他们穿越诸天增长阅历都给安排上了,在不损伤他们根基的情况下,也算拔苗助长到了极致……这虽然提前催生出了一批真仙境,但远没到大规模稳定晋升的时候。   之前有人还专门做过一个课题,研究一个修行者中规中矩的修炼,从练气境到真仙境需要多少时间……你知道是多少年吗?   一千年内能够成就真仙,就是比妖孽还妖孽的奇才,三千年内能够成就真仙都能算是真仙中的佼佼者,万年内能够成就都不算慢。”   身为世界之主,千年万年的时光算不上多长,但姜不苦对此却只感觉十足的无力。   哪怕他已经穷尽手段在后面推,在揪着他们头发使劲往上拔,但他依然要对时间的伟力表示敬畏。   炎夏神龙老爷子的神色也变得肃然,问:“差了多少?”   姜不苦道:   “等到他们消化完这次穿越的收获,真仙境的数量应该有一千多位,最多不超过两千名。   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初入真仙境的状态,与其他世界那些个个都相当于重修的力量者相比,火候差了太多,能与他们单对单而不落下风的,不会超过两百人。”   “而那些本源小世界,经过多次融合升阶之后,一千一百个本源小世界已经融合成为三十九个,大小体量都相差不大。   虽然这些小世界归属不同大世界,力量道路不同,但基本力量生态却是一致的。   以归属于诸神世界的本源小世界为例,一个融合后的本源小世界能够承载供养二十五到三十个修为层次与真仙境相当的弱等神!   而归属于其他大世界的本源小世界,所能供养的堪比真仙境的力量者数量上虽然有所出入,但其所能发挥的极致战力水平却是与之相当的。   所以,我们这一次将要面对超过一千名资深真仙境层次的强者……数量上我或许还能更胜一筹,可质量上就差了太多。”   说到这里,姜不苦也有些发愁。   秦慎重归来后特意向他汇报过诸神世界与伽布诺因在绿迹位面的合作进度,这些融合后的本源小世界所能承载的力量层次,恰好与一个绿迹位面相当,现在,就相当于有三十九个绿迹位面挤在了九州世界内部,就等着最后“揭盅”一起爆发,上千位资深弱等神一起向九州集火。   这么一对比,就能清楚即将爆发这一战的烈度相比于前一次有了多大的提升。   炎夏神龙老爷子也皱眉思考起来,想着这么大一块空缺该从何处找补。   姜不苦在旁补充道:   “若是能够撑过这一场,那么下一场,甚至下下场我都不是很担心。”   炎夏神龙老爷子在旁轻轻点头。   祂知道姜不苦已经暗中施行多年的、将九州世界“三分”的计划,但一来时间短,远未到真正见成效的时候,这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让姜不苦真有底气轻松撑过下一场,乃至下下场的,也不是九州世界“三分”计划的大放光彩,而是他与焱域领主之间的协议。   斗武世界趁着九州这场赌局进入尾声这个时段“和平分家”,焱域领主面对这个大势,也不可能强留其他领主多撑几年,只能顺应这股大势,并趁机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而他早就打定主意不会投奔其他大世界,也就只能借此机会提前接受了姜不苦的邀请,现在正在率领一干门徒将他所携斗武世界残片努力“斗武焱天”化,一方面确实腾不出手来,另一方面,他早就说好这一次不会帮九州出手,只会作壁上观,称量蓝星九州的手段。   只要姜不苦熬过了这一场,九州局面就会陡然开阔许多。   所以,难题就在这一场该如何撑过去,还得尽量体面些,不能太狼狈,损失也不能太大。   而在前来九州考察之前,炎夏神龙老爷子心中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也做了些预案,此刻便将心中所想提出来:“你似乎忘了,咱们还有一股力量是可以动用的。”   姜不苦心头一振,问:“什么力量?”   他脑子也在疯狂运转,反省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周天星宫!”炎夏神龙老爷子轻声道。   “更具体一点,总共有三百六十五座星宫,还有一座总览的周天星宫,还有一座明月道宫,总共三百六十七座!   这些星宫,经过这么多年的培育,早就由虚转实,哪怕其中最弱小的一座,也有堪比真仙境的力量,如陈中夏主持的紫微星宫,金允儿主持的勾陈星宫,李未晞主持的明月道宫,便是同时面对十个弱等神的围攻也受得住。   更别说周天星宫最大的能耐从来不是单打独斗,而是联合结成周天星阵。”   “这些周天星宫现在虽在蓝星,但早在九州世界诞生之后,它们就溯着炎夏人道的连接,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九州天幕之上,让九州与蓝星一般,共同沐浴在同样的星光之下。   这就是一支随时可调用,随时可支援过来的生力军。九州这边若遇危局,周天星宫直接虚实倒转即可完成集结。   有了这股力量,我们在真仙境的力量只会更强!”   “不行!万万不可!”姜不苦却没有丝毫兴奋,反而第一时间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第四四七章 仙、神两分(二)   “周天星宫存在的根本目的,乃是守卫蓝星的天空,确保蓝星的安全,这是专门为蓝星设计的最强的一道屏障。   也只有在蓝星,周天星宫的作用才能发挥到最大,作为炎夏人道与遍布整个蓝星的天地灵机的核心枢纽,在这样的防御面前,哪怕是至强者都不能轻易潜入,这也是蓝星这些年能够如此安稳发展的前提。”   “若是将这股力量抽调来九州助战,造成后方蓝星的防御空虚,岂不是本末倒置?   ……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年的安稳就真以为局面很好,您在后方的感受可能没有我真切,诸界局势早已暗流涌动!   在这样的局面下,万不可有丝毫侥幸之心,这么多世界,说不定就有什么存在就等着这个机会呢,咱们这边一旦将周天星宫抽点到九州,这些暗中的存在很可能就会立即给蓝星以致命一击……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猎食者!   您可千万别觉得这种人不存在,不需要多,只要有一个,就能让蓝星多年的种田成果毁于一旦。”   听了姜不苦这番言语,炎夏神龙老爷子神色一凝,缓缓道:“倒是我乐观了,也想得简单了……可你这边这么大的窟窿也不能不填啊!”   祂又继续冥思苦想起来。   蓝星的体量超过九州太多太多,若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蓝星只能在后方看着九州浴血拼杀,作为蓝星权柄的实际把持者,祂自己都觉得心中有愧。   见祂皱眉苦思,姜不苦道:“我倒是有个思路。”   炎夏神龙老爷子神色一振,赶紧道:“什么思路,快说来听听?”   姜不苦道:   “您不觉得,我们对炎夏神道潜力的挖掘远远不够吗?……敕封神祇的数量或许远低于修行者,可祂们的力量层次,在现阶段却是远远超过修行者的。   但一直来我们都只是将祂们定位在固定防守上面,可蓝星的局面是,有周天星宫镇守,祂们强大的力量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若是周天星宫都被突破,在这样的威胁面前祂们的力量有限的太不够看了!   而且,玉不琢不成器,没有经过充分的打磨,再好的粗胚也只是粗胚而已。   炎夏神道的潜力完全不弱于修行一道——我就姑且称之为仙道吧,虽然方向不同,但我相信炎夏神道的未来一点也不比炎夏仙道差。   可这里有个问题,炎夏仙道的修行者们现在不仅已经脱离的蓝星这个襁褓,甚至已经开始穿越诸界主动接受打磨,虽然这样激进的策略必然伴随着不菲的损失,但整个炎夏仙道却在这种磨砺下越发光华璀璨。   可炎夏神道却非如此,只是被动的享受整个炎夏人道膨胀扩张带来的成果,随之一起成长壮大,那些站在炎夏神道体系最顶层的神祇,分明有着不弱于真仙境的能力,却从没经过任何风吹雨打,如同长在温室中的花朵……这种局面若是长此以往,本来能与炎夏仙道比肩的炎夏神道,必然一步步落后成为附庸。”   炎夏神龙老爷子道:   “你想将在蓝星炎夏落户的敕封众神妖来九州助战?   ……唔,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效果应该也不可能有多好,祂们虽然强大,可就像是植物,要将祂们迁往他处就得连根拔起,虽说这样做也不是必死之局,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挥出完整的实力。”   “效果差还只是一方面,这种行为还会给整个神道体系带来重创,这种伤害还不是一次性的,迁一次重创一次!   这影响的就不单是炎夏神道了,整个炎夏人道的发展都会受到拖累!”   姜不苦道:“我有解决办法。”   本来皱眉苦思的炎夏神龙老爷子闻言,眼前一亮,问:“什么办法,快快说来听听。”   姜不苦道:   “这涉及到整个炎夏神道的构架问题……当初我弄出炎夏神道,只是因势利导,根据当时情况,选择了在当时条件下最容易实现的办法,除了一个敕封流程,外部几乎不用做更多的干预,炎夏神道便能自己把问题解决了。   当时的我也没有前后眼,不可能预想到今日局面。   而实际情况就是,炎夏神道从无到有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其已经不适合当下的实际局面。   这是弊端,可另一方面,炎夏神道经过两百多年的蓬勃发展,早就完成了从零到一的跨越。   炎夏神道本身就有‘积蓄’,有‘资粮’,以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有米啦!”   “有米啦!”听到这话,炎夏神龙老爷子心中灵光乍现,虽然祂天生在“创新”、“思维灵活”这些方面颇为迟钝,但只要关键点被点破,就能立刻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感。   祂道:“你是想将炎夏神道的底层架构彻底推翻重建?”   姜不苦颔首道:“对!”   “怎么重建?”炎夏神龙老爷子问。   推翻容易,可重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哪怕姜不苦是现有神道体系的开辟者,也不是说他就能轻易拿出一个崭新的、完胜现有神道体系的新神道体系。   姜不苦道:“若把思维局限在炎夏神道,甚至整个力量体系的架构中,确实难有思路,毕竟在这方面我们都是初入者,能够懵懵懂懂走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   在没有更多经验参考的情况下,想要凭空弄出一套完胜现有神道体系的新神道体系确实很难,可若咱们换一个视角去看,就会发现这事其实非常简单。”   炎夏神龙老爷子彻底被姜不苦勾起了好奇心,没心思继续考察,闪身出了刚才考察的城市,随便寻了处僻静孤峰,彼此相对而坐,细听姜不苦言语。   “我刚才已经说了,现有神道体系的诞生,乃是因势利导,根据现实客观存在的条件,去迁就,去配合。   所以,这个神道体系,并没有自己的‘主张’,更没有自己的‘内核’,有什么用什么,用什么就是什么。   这像不像是一个野生散养的政权雏形,还是极粗糙,极原始的那种。   就像一个名义上的国家,实则由无数个松散部落联盟组合起来的团体。   要对其进行改造,需要怎么做?   很简单,建立一个有着明确的政治主张,有着足够强大内核支撑的中央政权即可,给这个名义上的国家注入骨架和灵魂,完成从草台班子到名副其实的过度,这便算是成了。”   “炎夏神道要如何重建,也就非常清晰了。   塑造一个足够强大的神道内核,改变现在这种敕封形式,不再是直接敕封某神为某山某水某城之神,而是授予不同品级的神箓,受此神箓,即成为新神道体系内对应级别的神祇。   至于到底是担任城隍山神还是水神,那就看具体的差遣了。   这看似多绕了一圈,却将现在这些敕封神祇从现在这种与受封之地严格绑定的局面中解脱出来,祂们不再是某城某山某水之神,祂们首先是整个炎夏神道体系内的神。   祂们从与某城某山某水绑定变成直接与炎夏人道绑定,虽然敕封神祇的本质不变,都要与他物进行绑定。   可这种绑定却从某个局限性巨大的实物变成了一个更接近虚指的概念。   自此以后,只要得到神道核心的授权,只要身在炎夏人道覆盖之地,祂们就可自由活动,可以根据需要从城隍立刻转职成为山神,水神或者某些倾向于杀戮战斗方面的特殊神祇之位,譬如巨灵神,又譬如隶属于神道核心,专职战斗的神兵神将。   这在现有神道体系下是不支持这种玩法的,就像一家一户是供养不起维护整个国家的国防体系一样,只有足够强大的中央政权出现,这才能成为可能,只有整个国家的赋税供养,才能养出那些看似无用,实则有大用的新机构新成员。   这放在神道体系下也是同样的道理。”   “以前是基础条件决定了不能这么玩,可现在经过两百多年的耕耘,已经有足够的资本朝这个方向过度。   只要形成正循环,正反馈,整个神道体系能够成长得更快!”   炎夏神龙老爷子作为炎夏人道意志的具现,此刻直接听得心潮澎湃。   炎夏神道体系若真能完成这般蜕变,对整个炎夏文明助益都难以估量,而且,这种助益还会随着炎夏文明的蓬勃扩张持续扩张。   不过,祂也只是激动了一小会儿,就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无论是以祂的手段,还是以姜不苦的手段,要想强行塑造炎夏神道核心,都不难。   可是,塑造炎夏神道核心简单,可塑在哪里呢?   炎夏神道发展到现在,大方向上已经有了三大块,首先是蓝星世界炎夏所在疆域,包括本土陆疆,海疆,远东海域,然后是九州世界,最后是越来越多演化下界也陆续加入阵营。   演化下界就不说了,还没资格参与争夺,可蓝星和九州,炎夏神道核心该落籍何处呢?   祂心中正纠结这个问题,姜不苦却主动替祂解了这个难题。   “您有没有觉得,我就是个吃软饭的?”姜不苦忽然问。   “啊?”他这问题过于突兀,让炎夏神龙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不过就是蓝星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能够有现在这番成就,究竟有多少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又有多少是来自于蓝星的慷慨馈赠呢?   虽说我对蓝星也做了一些贡献,可面对这么丰厚的馈赠,我依然感觉心中有愧。”   “九州世界能够诞生,本就是从蓝星身上割肉来的;   九州世界天生就是个畸形怪胎,若想要自然演化到灵气充沛的状态,需要的时间得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计,最终得到蓝星捐输的无尽灵机一步到位,省掉了漫长了演化时间;   大飞升计划,将蓝星多年苦心种田最精华的成果一网打尽,虽然有着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可九州因此受益,蓝星因此受损却是事实。”   炎夏神龙老爷子听他这般说,也忍不住为他辩解:   “你现在可是在替整个蓝星顶火扛雷,让你变得更强更抗揍,受益最大的是蓝星,而你若失败,受损最大的也是蓝星……你现在这一切,本就是你改得,也是蓝星该给的!”   姜不苦摇头道:   “但我在受益,蓝星在受损,在持续向我输血,这事实。”   “不管她该不该给,我该不该得,这种模式注定无法长久之计……您要知道,无论是我,您,还是蓝星,早已没了寿命桎梏。   咱们共处的时间得以万年计,十万年计,百万年千万年计……把时间延长到这个尺度,您还觉得这种单方面的输血行为能够持续吗?”   “或者您觉得,单纯得有些犯蠢的蓝星意志到了那时,依然会无怨无悔的任我把她吸干?!”   当然不可能。   姜不苦摊手:“所以事情很简单,哪怕为了长久计,这种单方面受益的模式都必须尽快中止,得真正的双赢甚至三赢,咱们才能一直走下去。”   姜不苦把“双赢”改成“三赢”,是因为他将炎夏神龙老爷子也拉了进来。   “我既然已经享受了仙道的红利,那神道这一块就交由您和蓝星来经营吧。”   “自只管在蓝星择地凝聚炎夏神道核心,九州神道体系,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交由你们来经营。”   “仙道核心在九州,无论蓝星世界,演化下界,还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世界,九州都将是炎夏仙道的飞升终点。   神道核心在蓝星,无论炎夏人道发展到什么程度,蓝星都是炎夏神道的中央。”   “蓝星、九州虽然仙道神道并行,但彼此之间却如同太极阴阳鱼,契合互补,首尾相环。”   ……   (注:本书设定,炎夏人道乃炎夏文明一切林林总总的总集合的具现化,炎夏神道只是炎夏人道之下的一个方向,与之类似的还有圣兽本源之道,气运规则等) 第四四八章 真实的老爷子   如此一来,九州蓝星各有所专,也唯有如此,才能将仙道与神道都走到极致。   如此一来,以姜不苦为代表的九州,以蓝星意志为代表的蓝星世界,以炎夏神龙老爷子为代表的炎夏人道,才能在这套规则下持续受益。   大家既有往日的深情厚谊,又有足够的未来值得期待,这才是一个铁杆团队该有的样子。   炎夏神龙老爷子因姜不苦这一席话,对蓝星的未来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而祂从姜不苦这里学来的习惯,也是多年来打理整个蓝星事务练就的本能,他没有将这个思路局限在蓝星炎夏,将其他几方阵营,包括演化下界,也都囊括在内。   真要说来,三真神体系与炎夏神道体系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但其本质依然是集众成道的路子,完全可以将之纳入其中。   而无论是借助全蓝星一切人心恶念在新大陆合道的梦魇,还是深海一切众生冥冥中的主宰,相当于生态体系人格具化的深海意志,天生就是一方主神的位格。   他们虽然都远不能与炎夏神龙相比,但以蓝星现如今的规模,再加上炎夏神龙和姜不苦的有意照拂,虽然严格控制祂们的“饭量”,可有但凡什么大行动也从来没有落下祂们,祂们也早非吴下阿蒙。   越想越兴奋,炎夏神龙老爷子道:   “若是如此,我能否更进一步,把蓝星也拉进来,我与她合力,以炎夏神道为核心,塑造一个覆盖范围更广神道核心,不局限于炎夏神道,但凡是走集众超凡之道,都可纳入这个体系之中。   建立一个蓝星神庭,管理所有神道事务。   将三真神、梦魇、深海都拉进来,封他们一个藩镇自治,彻底厘清祂们与蓝星之间的关系。”   在此之前,虽然这些存在与蓝星之间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并没有正式而严格的约束。   说得难听点,一旦祂们翅膀硬了,或者蓝星意志如斗武意志般在强大外力下溃亡,祂们可以如斗武领主般带着一部分“家当”投奔其他世界,甚至更恶劣一点,更早的就为这种行为埋下伏笔,以作狡兔三窟的准备。   若是炎夏神龙老爷子的构想完成,那么这些存在的内部事务不会受到丝毫干涉侵犯,毕竟是“藩镇自治”,唯一的问题就是“受封”的祂们将与这个神道核心严格的绑定在一起。   姜不苦对祂这提议很是赞赏,但却认为还是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不过,老爷子难得有这种灵光通透的时候,他不想直接将祂这思路打断,反而笑问:“还有吗?”   还真有。   老爷子继续道:   “为了守护蓝星意志离开之后变得空虚薄弱的天区,我们将日月星辰之权分区划片,交给各大阵营自理。   在炎夏就是周天星宫,包括深海区域的天域同样由我们守护,其整体实力自不用说,稳居蓝星之冠,真仙境水准的战力更是比比皆是;   而在其他阵营,基本将之当成一项重要的权柄,大量从神因此而生。   我的想法是,允许祂们藩镇自治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出现‘我封神的封神不是我的封神’这种怪事。   祂们虽然可以自由任免自己的从神,但这些从神在得到祂们册封的同时,还必须经过蓝星神庭的盖章认可才能正式生效,成为合法的从神。”   “如此一来,这批力量在必要时也可由蓝星神庭调动,有了这样一支后备生力军的存在,九州局面将会更进一步的缓解。”   “不错,不错,您老这番考虑比我原来所想更大气……不过,有些地方我认为还是得再斟酌一下。”姜不苦先是在大方向上肯定了老爷子的构想,不过,短暂的停顿后,他也直接提出了自己对此还是有些异议。   老爷子一脸求教的问:“你给我说说。”   单看两人的模样与此刻的状态,活像是一个老爷爷向晚辈虚心求教。   姜不苦道:   “大方向上,您这思路我是很认可的,可细节上,我认为得更灵活一些,不能搞一刀切。   斗武世界教训在前,这种事情我们当然要杜绝,为此提前做些措施,防患于未然,当然没问题,我相信祂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大势如此,不理解也必须理解。   可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还是要尽量尊重祂们身为个体的独立意志,要让祂们感受到拥有选择的自由,而不能是大家长式的作风。   虽然这种选择必须在我们给定的范围内去做,可有选择和没选择的区别却是巨大的,哪怕一二三都是我们给的,相较于只能被强摁脑袋去选一,在心理上,他们也必然更容易接受前者。”   老爷子疑惑:“我哪里大家长作风了?”   姜不苦道:   “三真神就不说了,祂们应该能够接受,可深海与梦魇两位真就不好说,特别是梦魇,她之前还特意来九州找我谈过,知道了我对九州世界的新构想,她直接向我预定了一个‘梦魇魔天’。   我当时没有答应她,但心中却也认可了,只要她能随着我们的脚步一直走下去,出工出力,我会答应的!   ……   再就是将蓝星日月星辰之权部分回收,将之纳入新的神道体系,不得不说这是树立新神道体系的极好抓手,弄得好能让祂们更快顺服。   可你这想法,是将炎夏那三百多座周天星宫也算在里面了吧?   毕竟,若将蓝星的日月星辰权柄视为一个整体,其他几方阵营全加起来也才仅占百分之八的份额,而三百多座周天星宫负责镇守的天域,炎夏本身的百分之六十二加上深海永久授权的百分之三十,一家独占了百分之九十二!   若您这计划中没有包含这三百多座周天星宫,其他几方阵营全加起来都不足一成,您也没必要单独提这一嘴了。”   老爷子点头道:“当然包含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见祂这么坦然的回答,姜不苦心道,问题大了!   周天星宫的创始者,第一批构建者,乃是陈中夏等人,撇开私交不谈,哪怕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所做的贡献与牺牲,都不应该被遗忘。   这一批人,除了是周天星宫的主持者,可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炎夏现有修行体系的拓荒者,探索者,乃是为炎夏仙道铺下第一层台阶的人!   他们从来不曾忘却探索大道,从未放弃再续仙道修行。   现在的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周天星宫虽然一直在发展,在完善,随着蓝星炎夏境内道院体系的建立,更有源源不断的后来者加入其中,让周天星宫由内到外,一日胜于一日。   可与此同时,蓝星本身从未停止成长的步伐,现在镇守蓝星百分之九十二的天区和数十年前周天星宫刚诞生时负责蓝星百分之九十二的天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所以,饶是周天星宫在变得越来越强,可其所承受的压力,却没有丝毫衰减的迹象。   这才是陈中夏等人终究未曾脱离周天星宫体系的原因,他们若是撂挑子走了,后来接手的那些新生代,还真就接不住。   而将周天星宫纳入新神道体系,甚至当做嫡系培养,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直接断了陈中夏等人的仙路。   虽然炎夏神道同样是一条通途达到,陈中夏等人只要点头,凭着周天星宫本身的底气和老爷子对“嫡系队伍”的青睐,陈中夏等人可能一举成为除他、老爷子与蓝星意志之外蓝星九州体系内的最强者,无论权柄还是实力更在三真神之上,真当得上位高权重,一步登天。   这份机缘,绝对是继姜不苦一步登天成为一界之主后最的那一份,关键还是群发,传扬出去也足以让蓝星内兆亿众生馋涎。   可姜不苦理解陈中夏等人,若这份“机缘”真就这么如馅饼般砸在他们头上,他们绝不会有丝毫欣悦,只会陷入无尽懊恼之中。   姜不苦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   当然不能!   而姜不苦相信,这样的人在周天星宫体系内,绝非个例!   能进入周天星宫的,经过道院体系的层层筛选,都是佼佼者之中的佼佼者,修行者之中的修行者,在明知进入周天星宫之后就要与红尘万象,富贵权势绝缘,如同自囚入监牢之中,自贬进冷宫之内,却依然选择此道,单是这份心志,就可见他们对修行、对仙道的执着。   对于这样的修行者,要以“强权”堵死他们的仙道之路吗?   当然不能!   听了姜不苦的讲述,炎夏神龙老爷子有些默然。   他还知道,老爷子对于这种心理,并不理解,也不认可。   除了对他,除了对蓝星意志,这位老爷子骨子里其实是冷静到有些无情的。   他乃炎夏文明一切林林总总的总集合的具现化,这个世界上,其他人谈“为大局考虑”“从大局出发”或许内里隐藏着龌龊不堪的阴暗心思,可唯独祂,能够理直气壮的这么想,因为祂本就是大局本身!   一切生命个体,在祂的视野中,比细胞还小,比微尘还要更加无足轻重,为了整个的更优化,对细胞微尘做出适当的调整,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祂的默然,并非因为祂自惭考虑不周,而是因为姜不苦的反对,这让他难得的,感到纠结。   看到老爷子呈现出这样的一面,姜不苦心中没来由的联想到,陈中夏等人的壮举固然能称之为英雄,可他们的功绩真能被永世铭记吗,普罗大众都是健忘的,这一代或许会铭记他们的好,可下一代、下下代……一点点稀释,一点点淡忘,最终,他们终将在普罗大众心中被完全“净化”。   而从某种角度讲,老爷子本就是无数代普罗大众的总集合,普罗大众拥有的特质,都是祂的天性。   以前,他只看到了老爷子睿智、高瞻远瞩、老谋深算的一方面,现在,他却看到了另一面,精明,市侩,无情,淡漠。   不过,这种认识只是让他心中老爷子的形象更清晰,更立体,更真实——这才是非人的祂该有的样子,以前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慈穆睿智反倒另类稀罕。   他并不会因此对祂生出恶感,做了这么久的一界主宰,若还顽固的坚持以做人时的价值观来定好恶是非,那真的就太没出息了。   虽然心理上老爷子依然不认可,但祂对姜不苦确实不同。   脸上带着遗憾的叹道:“这么说,这事就没法做了?”   虽然还有其他几个阵营可选,可没了周天星宫这个掌握着超九成日月星辰权柄的主力参与,这事对祂就没了多少吸引力。   祂遗憾的是,这样一来,祂设想中的,直属于蓝星神庭的“禁卫军”就这么没了。   姜不苦摇头道:   “也不是不能做,虽然周天星宫之中都是道心坚定之人,但道心与道心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有的人求的是念头通达;   有的求的是个逍遥自在,不被任何强权拘束;   有的求的却是更大的野心、远超普通人的欲望;   有的纯就是好奇,想要看得更多、经历更多;   还有的求的是悠久寿命,与天地同寿,甚至超越天地,天地灭时依然不朽……   因此故,有的对到底是走仙道还是神道很是在意,可有的,却没那么在意,甚至一点都不在意。”   “这事您还是可以做,但方法却要改,如我一开始所说,从只给他们一个选择变为给他们多种选择,无论是想走仙道还是走神道,都由他们自择。”   “提前给他们讲清楚,走仙道,轻松自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得一个人慢慢熬,到底能不能熬到头也都在他们自己。   走神道,没那么轻松,会受到更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好处就是可以借此机会一步登天,立即拥有强大的实力和权柄。   而且,这种机会不会一直有,只有新神道体系草创之初,才有这种好事,等未来新神道体系越来越完善,要想在神道出头,真不见得比仙道容易。” 第四四九章 做开明的“家长”   “将这一切都摆在明处,提前定好,到底是走仙道还是神道,都由他们自择。   不仅是对他们,推而广之,对所有人我们都应该是这种态度。   不能因为蓝星将成神道大本营,于是从上到下就刻意往神道方向倾斜;   九州也不能因成为仙道大本营,便有意识的对新生代灌输仙道优于神道的理念。   这两种不同道路的选择,我们只需要尽量公允客观的阐述其利弊,到底如何选,走哪条路,都由他们自己来做,这样才能真正的长久。”   姜不苦可不希望他们费尽心力却培养出一些“怨种”——分明在仙道抑或神道上取得了极高成就,只因这选择非出自其本心,便一直扭捏较劲,甚至觉得自己的自由意志受到了侵犯,而以姜不苦的实际观察,修为越高,力量越强,在这方面不仅不会变得豁达,反而会越来越敏感。   这种心态,炎夏神龙老爷子天生就无法理解。   可姜不苦明白,也深知老爷子在做这事时若是大家长作风过于严重,很可能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斗武世界“人存地失”的结局,给他的启示远不止他们要引以为戒,提前做些准备,防患于未然这么简单。   若只知道用冰冷的制度去提防、去绑定,增加异心者翅膀硬后脱离的成本,也不过是将可能爆发的隐患往后延罢了。   筑高堤坝,确实能够暂时防止山洪的泛滥,可当堤坝终于无法承受崩溃的时候,爆发的山洪会更加汹涌剧烈。   在姜不苦的构思中,炎夏仙道与炎夏神道,一者个体超脱,一者集众至极,如同彼此协作才能远行的双足,如同首尾相环互补的阴阳双鱼。   他可不想一开始就给仙神两道埋下不和的种子,哪怕一开始这种征兆非常微小,小到不值得关注,可在漫长的时间面前,微小的隐患很可能就酿成仙神两道裂隙丛生、互成仇雠的源头。   兄弟不和,只是兄弟间的问题吗?   姜不苦觉得,父母的问题更大。   目睹了斗武世界的结局,预想到蓝星九州有可能的未来,此刻站在源头的源头,姜不苦怎敢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随着这次海量穿越众从诸天归来,他们带回一身经验心得之外,还有海量的诸天信息,虽然他们无法接触到这些世界的核心高层,也不敢去接触,可对姜不苦和诸天研管办来说,相较于那些核心高层,海量基层信息的价值反而更大。   从这些信息中,姜不苦看到了很多极有价值的东西。   其中一条,所有世界,无一例外,世界意志或者说诸界天道意志与众生之间的关系都颇为疏离,哪怕是至强者,与诸界天道意志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至强者哪怕得到部分世界级的权柄,也只因他们的强大和手段非凡,而绝非因为诸界天道意志心善。   看到了这个结果,背后的原因根本不用总结,在姜不苦看来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因为诸界天道意志的位置太高,就是大局大势本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便世界不同,道路迥异,在这一点上却都如此,没有不同。   或许粗看去,有的显得暴烈,甚至暴虐,而有的显得更加慈穆仁爱。   暴烈暴虐的就不说了,其内众生的生存状态可想而知,而即便是那些慈穆仁爱的,祂的慈与爱,也是对生命整体,整个生态体系,而不会垂顾于某一具体的生命个体。   即便偶尔将自身的慈爱垂顾于某一个体,也是因为这么做有利、有益,不会在降下之前与个体本身打个商量,当“慈爱”降临,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雷霆如此,雨露亦如此。   这就是世界之子,天道之子,天命之人的本质。   至于受恩者本身愿意或者不愿意甚至宁死不从,都没丝毫相干。   “给你就接着,别拒绝,拒绝也没用!”   就是这么强横霸道。   天道意志可不会像知心大姐姐一样在是否降下雨露之前还要去听听受恩者的意见。   简单点,一言以蔽之,就是“大家长作风”。   包括炎夏神龙老爷子在内,甚至包括三真神,深海意志这种存在在内……这种秉性与生俱来,甚至都不能说这是缺点,因为本来就该如此,就如羊吃草狼吃羊一般理所应当。   “可我既然看到了,又怎能无动于衷?”   姜不苦认为,“孽子”的出现,或许有孽子本身的原因,家长的原因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那么,改变大家长式的作风,孽子诞生的几率必然会大幅下降。   他相信,大多数子女,都是爱父母的。   生下来就立誓“我要反了这天,我要破了这地,我要捣碎这乾坤枷锁,挣脱世界的束缚”,这样的“人才”必是少数。   虽然这一天对蓝星九州来说,还很远很远,但姜不苦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有仙道或神道之人某一天真个达到了这样的高度,蓝星九州都让他感到狭促,只要不是忽然抽刀就砍,只要有商有量,自己一定会如最开明的父母般,主动把“门”打开,放他们出去,任其去远空翱翔。   绝不会抱着把肉烂在锅里的心思,将之死死摁住。   ……   等老爷子离去,姜不苦有些失笑的轻轻摇头。   虽然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很多,其中厉害可以说已经掰揉得非常细碎了,可他知道,直到老爷子离开之前,祂都没有打心底里真心认可这一点。   不过,好在祂对自己的信赖没有掺杂丝毫杂质,最终也只是“既然你说如此那就如此吧”这样的心态听从了姜不苦的意见。   看到老爷子这般顽固而可爱的一面,姜不苦也觉有趣。   送走亲来九州考察的老爷子,姜不苦身形便直接消融在这片天地之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得了这么大一个计划,老爷子今后是有得忙了,没有多做片刻停留。   而姜不苦只比祂更忙,刚接待完老爷子的视察,从十万大山一处孤峰消失的身形就已在昆仑瑶池之上凝聚。   他俯视下方粼粼水波,一阵风过,平如明镜的池面便散碎成亿万波光,这是他人眼中的景象,而在他的眼中,每一道波光,都是一道门户。   只不过,现在,这些门户大多就只是一个门户罢了,甚至连“实体”都没有,只是用画笔在墙壁上勉强画出了个门户的样子罢了。   真正的门,只有寥寥几个。   他的目标明确,认准其中一个,投身进入其中。   在进入之时,他心中还想:“现在门还不多,倒也没什么妨碍,可等以后亿万道门户连接于此,岂不是要把人的眼睛都给挑花,只是认门就是个难事……所以,还得给每道门加个牌匾,最好再设个简单的搜检功能,能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寻到目标。”   进入门后。   姜不苦看到的就是一个特殊的“工地现场”。   一处虚寂之地,没有大小,同样没有上下左右、南北东西,没有光也没有暗。   这片空间本身,仿佛就是虚无的源头。   唯有其中一处,显出了“有”。   初看去,似乎有一片细小到了极处的特殊碎片悬浮在虚无之中。   而这块细小的碎片本身,还在持续而缓慢的、从边缘开始,虚化、雾化,而这些介于虚实之间,迷迷蒙蒙仿佛迷雾一样的东西如同蚕吐出的丝线,层层叠叠缠绕在碎片周围,逐渐形成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茧”。   人身姜不苦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茧壳”之外。   原本在他视线中细微到基础的碎片变成了一方虽然残破,但却浩大无边的世界。   世界边缘,有着层次不齐的如同锯齿形的轮廓,仿佛一片完整的天地忽然在这里中断,无论是山川河流,城池建筑,甚至无垠大海,都忽然止步于参差断裂之处,这让这个世界显得异常的怪异。   此刻,就在这残破锯齿型的世界边缘,有淡淡的微风环绕,这股微风虽然细微,却将整片无垠残破世界拢在其中。   这股“微风”就像是特殊的打磨砂布,在微风一次次锲而不舍的环绕之下,本来尖锐嶙峋、像极了撕裂伤口的锯齿型边缘变得越来越柔和,世界本身也在缓缓的向内缩水。   与此同时,微风变得越来越大,消失的那一部分世界残片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变成更淡、更稀薄的样子,如同天幕一样,覆盖在残破世界周边,将世界整个拢在其中,越来越清晰,如同一个巨大的茧。   真正做到“取之于世界,用之于世界”。   而这股包围整个世界的“微风”,在姜不苦眼中,却是又一道道无形之灵融合而成。   而这每一道无形之灵,其本质都是极特殊的合道之灵。   这条由师绾暄开创,也由她发扬光大的一条特殊之道。   非仙道,非神道,却既有仙道的影子,又有神道的影子,从修士转职成为合道之灵后,便舍弃其余,专在虚实一道上下功夫。   在他们的理念中,虚与实乃是一条两端皆无尽的河流,而他们的起始便处在虚实之间的“零点”,他们的使命就是从这个零点出发,往虚实两个方向拓展自身,能力的高低,实力的强弱,皆在拓展“河段”的长短。   合道之灵广泛分布在演化下界,而能被师绾暄挑选“飞升”来九州的合道之灵,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这个体系不同于正常的修行体系,“飞升”与否姜不苦交由他们内部评判,而非使用其他飞升者那套标准。   也正是有这样一群默默无闻工作者的存在,他有关九州三分,特别是第三层无穷天地的构想才有了实现的可能。   若将无穷天地视作一座城,如眼前这个被焱域领主携来的斗武世界残片是其中一栋建筑,合道之灵便是整座城最默默无闻,也最不可或缺的基层人员,是环卫工人,是负责各种修修补补的杂役……若是这个城没了他们,整个城都会慢慢枯萎死去。   当然,这是初期,等到“城”更进一步,变得更完善,更“智能”,就能一点点摆脱这种依赖,一点点自给自足起来。   不过,现在,草创之初,这就是他不得不依赖的重要力量。   而在这座已经定名为“斗武焱天”才残破世界内部,在距离世界边缘极远的世界内线,这可看到一道道气息强横霸道的身影,横陈在大地与天空之上。   因为九州世界本身的局限性,最强只能容纳真仙境层次的力量者,实力高于此境,会被世界排斥,而为了不被世界排斥,在焱域领主携界迁来之前,就主动做了布置,让这些人陷入深层的沉眠之中,未得唤醒,不得醒来。   而沉睡归沉睡,该做的贡献也不能少。   斗武世界的修者,个个都有着强横至极肉身,实力在真仙境之上的斗武强者,肉身无一例外都可称之为至宝,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不能让他们在洞府中安睡,而是以这些至强肉身为核,布置成一座奇特而强横的防御。   也正是因为这道肉身防御的存在,在此斗武世界残片之上生灵才得以安稳的度过刚入此地之时所面临的“有无之劫”,甚至没有受到多大的侵扰,还能继续安稳的作息生活。   现在有了一众合道之灵的帮助,随着天幕的逐渐成型,残破的天地正在一点点变得完整。   此刻,在这片残破世界上生息者,既有海量的底层生物,包括普通人类,也有从低到高呈金字塔型的、完善的武修存在,实力最强者完全不输于九州资深真仙境修者。   姜不苦正打量着这一切,便见一道背剑身影从残破世界深处走出,只是几步,就直接来到姜不苦面前。   来人正是焱域领主。   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力量波动,仿佛只是一道梦幻泡影。   他看着姜不苦,戏谑道:“我还以为主动送上门的不值钱,你连来我这看一看的功夫都没有呢。” 第四五零章 性情中人   虽然知道焱域领主这话是在开玩笑,可有多少真心话、真情绪都是借着开玩笑的名义说出来的呢?   按照焱域领主最初与姜不苦达成的协议,他迁来九州是在两个前提条件满足之后才会做的,一是初步验证“仙天”构想确有成功的可能性;   二是时间在这一场诸界赌局彻底分明之后——其中隐含之意是九州若是在这一场赌战中狼狈出局,自然也就没有考虑后续的必要。   一方面,当时斗武世界的局势依他的判断,虽然面对诸界围攻出于下风,可要到彻底分崩离析的那一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自然可以更从容的布置,若是太急切,反倒失了气度;   另一方面,则是焱域领主与姜不苦之间特殊而微妙的关系,从焱域领主突然找上门来,到后来一步步达成合作意向,暗中的交锋博弈一直未曾停过。   而在这微妙的交锋中,姜不苦除了最初稍稍展示了一下“我也不是真的任人拿捏之辈”外,姜不苦都处于下位,而焱域领主则处于上位。   这既有姜不苦不争这口闲气、主动后退半个身位的缘故,也是真实客观的反应。   世界之间的博弈,可没有丝毫情谊可言,只有力量才是真实。   姜不苦与焱域领主之间,更没有一点私交,双方因为各自的权衡走到了一起,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因此结成同志般的战友情谊。   两者单以地位论,姜不苦确实比焱域领主更高,可以实力论,情况恰好相反,现在的姜不苦、乃至整个九州,在焱域领主眼中都不够看。   姜不苦像是一个处于四战之地,地小而民弱的小国国主,焱域领主则是一个强大帝国的一方藩镇巨擘,在帝国即将分崩离析的前夜想要借这小国立足,若立足成功,偷梁换柱,鸠占鹊巢也不是多难预料之事。   不过,身处四战之地,随时随地都有亡国之险的小国主也想引入这支强援,至于有可能是止渴之鸩,小国主有自信能够化解。   对双方来说,这都是明牌。   而从这微妙的关系中,也不难看出焱域领主心理上是有种优越感的,有种天潢贵胄下嫁贫家小户的骄矜。   可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形势进行下去。   他在找出路,斗武世界其他领主也不傻,不可能真等到斗武世界崩碎,一个个真成“亡界之人”再做打算——其他且不说,这么做身价大跌是必然的,城破前易帜反正和城破后举手投降,时间上可能只不过隔了一瞬,待遇可真就是天差地别。   大势如此,焱域领主只能顺应,甚至主动去引导,以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为“斗武焱天”未来在诸界的发展提前埋下伏笔,而不敢违逆大势,继续坚持原来的计划。   所以,焱域领主携界来投的时间,比他与姜不苦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   因为时间更短,准备不太充分,显得更加狼狈仓促。   刚来那会儿真有些“亡国之民”“难民团”那味儿,残破的斗武世界碎片就像是汪洋中破碎不堪的小木筏,载着一群用海量强者的血肉之躯才堪堪筑成一道坚固防线,狼狈抵达九州境内的斗武遗民。   同样因为比原计划提前太多的缘故,九州这边的接待准备也有些不足,合道之灵的队伍也还不够大,虽然能够勉励维持,但体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体面这回事儿。   而另一方面,这样的事实也将焱域领主那若有若无的优越感撕扯了个干净,骄傲如他,还真难做到将用以前那种优越中略带俯视的角度与姜不苦交流。   心态调整,微调与姜不苦的相处模式,都需要时间。   这也是他携界来投至今,姜不苦都未曾正式露面与他接触的原因。   直到这里的局面在一众合道之灵与斗武强者的内外合力之下稳定下来,虽然没有彻底稳定,却也不再是一开始那如难民般狼狈的形状,他这才过来与焱域领主相见。   若是提前些时候过来,面前这尊焱域领主的投影还有没有这般从容潇洒就是未知数了。   不过,此刻面对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主动送上门的不值钱,你连来我这看一看的功夫都没有呢”时,姜不苦只是拱手告饶道:   “我这现在什么局面您又不是不知,真不是我心存懈怠,而是知道有您坐镇,这里的局面根本用不着我来操心,我也就偷个懒,将此间事全交由您来处置了,我也能省出更多心里去其他地方救火。”   说着他就鞠躬感谢道:“正因为有了您的助力,九州现在的局面远比我原本预计的更好,更乐观,让我对接下来这一仗更有信心,更有底气,所以,我得代整个九州,包括整个蓝星,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至于焱域领主携界来投便直接入了此地,从没与外界打过交道,怎就带来了助力,姜不苦没有说,反正就是有,他身为一界之主,在这方面当然他最有发言权,就连焱域领主都不能反驳。   或许九州之主真就掌握了某种能力,能够将他甚至整个斗武残界当成一个大型蓄电池用呢?   所以,焱域领主也没刨根问底,姜不苦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本来自来此界后便有些郁郁的情绪也由此缓解,这就够了。   看九州之主的眼光,也越发顺眼起来。   虽然,按照一开始的约定,这一战他和他麾下的力量不会出手,可那约定的前提不是他和一众麾下还在斗武世界吗。   现在他们提前过来了,不表示表示,故作不知,他还真有些做不到。   所以,他轻咳了一声,问:“你现在准备做得怎样了?人力缺口大吗?需不需要我支援你一部分人手?”   面对他主动伸来的援手,姜不苦并没有去抓,反而摆手拒绝道:   “虽然还是有些困难,这一战绝不会轻松,不过您的好意却只有心领了。”   焱域领主神色微变,就在此刻,姜不苦补充道:   “您可是我手里的王牌,自然得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怎能这般轻易使用……不鸣则已,一鸣就要震惊诸天寰宇!   做不到这点,就是我的失败,枉费了这么一手好牌!”   焱域领主那些许还没有升起来的不满早已被他自己化解,烟消云散。   既然选择与九州之主合作,他对九州、甚至炎夏的了解就从没停止过,当然明白“王牌”何意,这就像斗武世界武者必备的杀手锏,禁忌绝杀之招一样,绝不轻用,甚至人莫能知。   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杀手锏的意义也就削减了一大半。   所以,杀手锏少出手甚至不出手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九州之主提供了这样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让他麾下力量能够避开这一次争端,他心中也还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身为斗武焱天之主,他最知道此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只是看上去比最开始过来那副狼狈难民姿态光鲜些罢了,内里却依然非常虚弱,要想缓过这一口气,既需要九州世界本身的持续成长壮大——所以,他确实打心里愿意九州获胜,胜得越漂亮越好,同时还需要更多时间的精心打磨,让此界彻底完成从斗武残界到斗武焱天的转变。   听了姜不苦的回应,他爽朗一笑,道:“那我这张王牌可要好好打磨,不能辜负了你的期待!”   姜不苦认真点头道:“我拭目以待!”   而后,焱域领主面对眼前这浩大的“工地现场”,主动介绍起他对斗武残界向斗武焱天改造的种种构想。   有的地方谈得很仔细,有的地方却很简略,一两句话带过,甚至有的地方根本不提。   姜不苦对此没有任何不快,按照他的承诺,斗武焱天本就是焱域领主似有,他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基础平台罢了,斗武焱天内里情况到底如何,未来发展是好是坏,一切都由焱域领主一力承担。   所以,他在介绍时有意遮掩斗武焱天的一些核心机密,他也没有丝毫探听深究的兴趣。   他相信,当焱域领主立下这块模板以后,以后这种形式的合作会越来越多,他“坐地收租”就能撑得肚圆,更别说还有那些完全属他私有之界,所以,他真的对探究这些没甚兴趣。   而他这么“识趣”的表现,让焱域领主越发满意,两人的关系,也就显得越发亲和,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最后,姜不苦赞道:“我得改口称您为斗武焱天之主了。”   焱域领主略略谦虚道:“再等等,再给我十年功夫,这称呼才名副其实……不过,斗武焱天之主就免了,太过冗长,称我焱天之主就成。”   姜不苦难得的提出了异议,道:“焱天之主确实更简练,更有气势,可您是要将诸天武道融汇一身的,既如此,您的尊名之中怎能没有斗武之名,焱天之主,在无知者的眼中,还以为这只是个火焰领域的主宰呢。”   焱域领主皱眉思考了一阵,不得不承认,姜不苦说得很有道理。   “唔,你说得有道理……既如此,那就叫斗武焱天之主吧。   ‘斗武’表明我继承了斗武世界的至高法统,也是我将要贯彻诸天的理念;   ‘焱’则是我一路走来,从弱小到如今所走道路最好的诠释,焱虽一字,却是我的历史,也是我之所以为我的明证;   ‘天’则是我区别于至强主宰,实为一界之主的明证。   确实一字不能废,一字不能省!”   最后,焱域领主完全接受了姜不苦的建议,还郑重的对他表示了感谢,而经此一事,他感觉到了姜不苦身为九州之主的真诚,看他愈发顺眼起来。   又是一阵闲谈后,姜不苦终于提出了告辞。   焱域领主点头,甚至还微微催促道:   “去吧去吧,你现在局面有多么险恶我是知道的,若非赌局的限制,你的处境甚至比斗武世界还不如,所以,也别在我这消磨时间了。   你的表现让我相信这一次你能安然度过,可度过和度过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哪怕损失不可避免,可只要能用努力将某一部分抵消,甚至转化为优势,哪怕一毫一厘,都不能放弃。   现在多积攒的这点优胜或许无关紧要,可等到下一场,甚至下下场,单是这点毫厘之间争来的优胜很可能就已滚雪球般积累成促成那一场赌战胜败的关键!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这种毫厘之争就觉无关紧要,反倒是这里才是真正见功夫的地方!”   虽然被焱域领主“赶走”,姜不苦却没有一点懊恼情绪,想起他最后这番语重心长的告诫,他甚至忍不住心中轻笑:   “斗武焱天之主也是个性情中人呐!”   他自觉第一位合作者就碰到这样一位性情中人,也真是好运。   与之相比,他最怕那种表面笑嘻嘻,各种和善各种婉转,内里心机城府却比海深,哪怕是与诸界赌战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候,也要留几分心眼防备很可能从后背捅来的刀子,与这类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相比,斗武焱天之主简直清爽得让人如沐春风啊。   立刻此界之后,姜不苦并没有返回九州去忙活其他,而是返身就进了与瑶池相连的另一道门户。   此界的历史,比焱域领主那边还更早一些。   从蓝星牵引来此的,种种逝去古老文明所遗留的种种未知难解的古建筑、古遗迹如同垃圾山一般东倒西歪堆在一起。   混乱,颠倒,天不是天,地不是地,这一处的天与地可能就是另一处的地与天,疑惑其他乱七八糟方位,更不存在东西南北的概念……这一切,在此地就是常态。   而相比于“垃圾山”刚成型时的模样,此刻有了显著的不同。   与上一处相比,这是一处更加繁忙,也更加热闹的“工地现场”,或者说,“垃圾倾倒现场”更加合适。 第四五一章 浇灌神秘   无论是诸天研管办还是穿越众个体,对于诸天穿越这事,经验都为零。   第一次就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诸天穿越计划,所有人心中都是虚的。   所以,这第一次大规模诸天穿越相当于新手体验教程,没有复杂的任务,也没有复杂的计划,穿过去后安安分分宅着当个普通平民直到这次穿越结束,也没有任何不妥,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主动发挥出自我主观能动性,积极深入探索这些世界的方方面面,同样是个人的选择。   而穿越者在异世界的一切经历,归来后都会形成详细的资料,以图文并茂的形式永久保存。   除努力生存之外,唯一的主线任务就是将他们携带的,姜不苦从面前这座废墟世界提炼出来的“世界基因”的镜像之影如撒种子一般尽可能广的向诸界传播。   为了避免因这种行为本身增加暴露的风险,姜不苦特意对此做了精心的处理,植入到每个穿越者念头深处的、这座废墟世界的镜像之影除了如光屑般抖落更多“种子”,不再有任何用出,也没有任何哪怕很寻常普通的特性,更别说更奇特的能力了,通通没有。   而那些“种子”的性质就更简单,这是比从身体上抖落的细碎皮屑还要细微不言的光屑,比空气中随意飘荡的浮尘更不起眼,且一旦与目标生命接触,就会如滴水入海般彻底的消融,对受体也没有任何后续的影响,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哪怕是在诸神世界这种众神对信众的灵魂安全监控如此到位的世界,也不会发现丝毫端倪,因为信众的灵魂并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对祂们的信仰也不会有丝毫变质,再加上所有穿越者在穿越之前都会接受必须的相关培训,将“悄悄的发展,不和与至强者相关势力接触”“切忌憋大招,放卫星的想法”奉为金科玉律。   且每一次“播种”都目标明确,干脆隐蔽,所以,这个任务并没有为他们这次穿越增添额外的难度,大都是在探索世界之时顺手而为之事。   可对姜不苦来说,这件在一众穿越众而言“顺手而为”之事,却是他们这次集体回归之后最让他在意的一件事。   随着他们归来,他将那一个个植入他们念头深处的此界基因的镜像之影回收,有种空仓去满载归的丰收感。   虽然,这满载归来的,乍看去都是些垃圾。   嗯,若不得其法,这些东西也确实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垃圾。   而这样的“垃圾”在一界之内堆积过多,也是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的,譬如诸神世界瘀滞在星界之中的“特性废墟”,就不乏类似的东西。   这么一想,自己悄悄派往诸界的穿越众实则是去这些世界“捡垃圾”的大军,拾荒人,还是黑户身份,不要工资,躲着人偷偷工作的那种。   对这些世界,坏处没看出来,好处倒是真的不少!   唔……这么一想,穿越众实实在在帮目标世界减了负,却不计名利,不求回报,简直就是诸界的道德楷模。   姜不苦不由得想到曾经的一个提议,在确保炎夏、蓝星核心法理地位不失的情况下,减少对其他世界排斥、敌对的宣传模式,而是提倡“诸界是一家”的新理念,和和睦睦,相亲相爱,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现在这种互为仇雠,恨不得将其他世界全都灭了,只剩一家的理念反而是错误的,病态的,甚至是邪恶的。   而要想将这种理念真正施行贯彻,有个关键,就是必须有一批坚定的“诸界主义”者存在。   仔细一想,这其实与诸神世界的“众神道德”是一回事,只不过范围更大了些而已,可本质都是一样。   而这同时也反映出,聪明人哪个世界都有,炎夏的这种手段瞒不了任何人,真想做成此事,有两个必须的前提,一是蓝星九州的拳头还得更硬,二是炎夏不能光说不练,得真的去做,证明不是忽悠人,而是真个这么想,身体力行。   炎夏佛道忽然间由冷转热,背后有许多因素,可这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原因,因为大家都认为,炎夏佛道是非常适合做这个新理念代言人的。   这个时候,姜不苦却想,其实若将其他穿越众有选择的包装一批,他们的一些行为,也是可以冠以此名的。   “咱们的拳头虽然还不够硬,但也可以先吆喝上嘛,反正也不会有额外的损失。”姜不苦将这想法记在心中,决定出去后让人更仔细的研究一下。   收拾情绪,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眼前。   只见在这座废墟世界的外围,有一段段仿佛钢绞索一般、不知以螺旋缠绕的形式来回绕了多少遭的粗硕虚影,乍看去如同一条条吃得肥肥胖胖的猪儿虫,密密麻麻的环绕在废墟世界外围。   其截面正对废墟世界,如同张嘴直接露出深邃的腔体,又如同大开的高压水龙头般,哗啦啦向外喷射出种种稀奇古怪的物事。   颜色五花八门,但大多以灰、黑为主,其他色彩极少,而且大多都非常细碎,如同粉末微尘,只有极少一部分略粗大些,如同粗粝的大颗粒。   就像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被极致粉碎后通过一根根管道用高压喷射的方式吹出。   这么奇特的、如同排污倾泻垃圾的方式,同一时间,喷射口何止百万,团团将废墟世界包围,细蒙蒙的“垃圾灰尘”迅速弥漫到这处废墟世界的所有角落。   与此同时,姜不苦刻意清楚看到废墟世界内部一道道合道之灵组成看似混乱,实则条理到了极致的大风。   和他们在斗武焱天那般有序,环绕在残破世界周遭外围不同。   这里,众合道之灵组成的虚实之风穿梭在废墟垃圾山的每一座“垃圾”之间。   那些被一条条镜像之影喷射出来的、从各个世界、各个渠道收集而来的质地千差万别的垃圾,在这股席卷整个废墟世界的虚实之风的“分拣”之下,迅速变得分明起来。   那些细微到了极处,只包含了些许“神秘”、“未知”、“古老”、“逝去古文明”、“传说”诸如此类特性的微尘,也是所有高压喷射而出垃圾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根据其性质偏向,如同肥料,如同新增的肥沃土壤,增添到这座“垃圾山”中既有的那些垃圾物之中。   这些微尘的诞生,非常容易,两个普通人坐在一起侃大山,一人神秘兮兮的说:“知道嘛,从前啊,这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另一个闻听后不屑回道:“你这算什么,我还知道个更离奇,也就是万把来年前吧,有两个超级大国争锋,那真的是尸横遍野,血洒苍穹……后来啊,你猜怎么着……”   所谓“雁过留影,风过留声”,不仅一切物质的活动会有留痕,一切念头的运动,心灵的思考,都会有“残渣”遗留。   只不过,这种残渣太过细微,太过寻常,难被有效利用起来,而在有的世界,其力量道路对此本就是盲区,让姜不苦得以将它们广泛收集。   这些被“分拣”后的微尘,洒在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金字塔上,洒在一座座神秘墓葬,未知古城之上……当它们被这纷纷扬扬的微尘遮掩,就如同沉睡的饕餮巨兽被激活苏醒,以种种不同的方式,将之迅速吞入,消化,吸收。   得到这些来自不同世界的新鲜食物的滋养,它们迅速变得不同起来。   原本就藏着许多神秘未知的它们,变得更加神秘未知起来,甚至,哪怕此刻蓝星上那些创造它们的古文明、古国都重新归来,抑或蓝星以某种特殊的方式重现它们诞生那一刻的种种,将“神秘未知”的它们变成“确切已知”,也已不能解谜现在的它们。   它们不再是蓝星的神秘未知,而是集合了其他世界相似却又绝不相同的种种神秘未知,哪怕创造此界的姜不苦,都已不能真正的辨明它们的一切,它们的外形,也在这不断地吸收成长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越来越不复原来的模样。   其原本的形状,只不过是一个接受那无穷微尘的载体而已。   而除了这些最细小的微尘外,就是那些稍大一些的“颗粒”,它们不仅形态上更大,颜色上也很容易与其他微尘区分开来,颜色各异,甚至有些显得很有些绚丽夺目。   就如同被打磨得粉碎的垃圾中掺杂着部分宝石碎片。   而这些“宝石碎片”,在一众合道之灵组成的虚实之风的吹拂下,被准确的分拣出来。   它们没有被这股虚实之风送到垃圾山中那些既有的存在物之上,而是被这股风包裹,盘弄,随着这股风的吹拂四处乱荡,就像孩子拽着一把好不容易从泥土中淘拣来得宝贝,怎么都舍不得放手一般。   可再看得仔细些,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碎片在这股虚实之风的持续盘弄下,正在发生着神奇的变化。   一块如同鲜血般红色的碎片,正在一点点膨胀,变成一座仿佛才刚做完活动、鲜血都还未凝固的祭台;   看着这尊祭台的诞生,姜不苦却看到了一幕画面。   一间昏暗的房间内,三十多名年龄不一的男子围坐在一张床榻之上,上面,躺着一个形容枯槁,有进气没出气的垂死老者。   老者双唇艰难而缓慢的开合着,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静静聆听他的训诫。   在老者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让所有人知道了家族的历史,还有他年轻时曾经九死一生的经历,他曾亲身经历过的、那恐怖血腥,充满神秘的鲜血祭坛,哪怕已到垂死之刻,他的目中依然充满了恐惧。   而在认真聆听的人群中,有三人都曾被穿越众“播种”过,但在这段画面中,他们并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特别之处在于,他们这一群人,包括那位死者对于那尊鲜血祭坛的思维活动,最终化作了这样一枚鲜血碎片。   并最终在一众合道之灵所组成的虚实之风的巧妙盘弄下,居然一点点真个显化出一尊鲜血祭坛的模样。   这也是这些“大颗粒”的特点,和胡吹乱侃不同,在附和收集目标的前提下,更有着真实的源头。   当然,这座鲜血祭坛并非那位已死老者所经历过的那一座,只是一众合道之灵根据他们共同的思维定义逆向还原出了他们构想中的样子。   而其中又以那位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老者为重,但其他人对此鲜血祭坛的种种恐怖而神秘的情绪也全都附加了上去。   而随着这座鲜血祭坛形成,与其他建筑物相比,不仅十分微小,而且显得虚幻透明,还没有完全的实化,可当其刚一成型,就见许许多多与之性相最为契合的微尘便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几乎快要将之彻底掩埋。   而受到这许多微尘的“浇灌”,这座鲜血祭坛迅速而彻底的实化,甚至开始迅速成长,变得越来越大,其上所萦绕的神秘而恐怖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最终,这座鲜血祭坛变成了这座“垃圾山”中一个新的垃圾源。   姜不苦确信,虽然这座鲜血祭坛是个“赝品”,是个“冒牌货”,可若真依照现在的路数发展下去,它很可能取代那座真实的鲜血祭坛,甚至远远的凌驾其上,上演一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戏。   而这样新增的垃圾,放眼仔细看去,又何止这一处!   一座莫名其妙的阁楼;   一座古怪的、仿佛学校般的楼舍群;   一座看似普通寻常,可内里似乎藏着什么未知大秘,让人望之莫名心悸的洞窟;   ……   虽然无论是气息还大小都远不能与从蓝星迁来的那一批媲美,可看着这些新增的收获,姜不苦已经非常满意。   而就在他驻足旁观的时候,他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位宫装丽人,安静的侍立在他身旁。 第四五二章 烂尾工程   这位悄无声息间便出现在姜不苦身侧,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他一起观看面前这座“垃圾山”一步步成长壮大的宫装丽人不是旁人,就是师绾暄。   原本,这座“垃圾山”乃是为了吸引焱域领主携界来投打造的一个样板工程,此界既然已经有了如此规模,也应该请焱域领主过来看看。   不过,后来的局势发展早已不是姜不苦最初与焱域领主协商的那样,若焱域领主主动表示一下好奇心,想要同来参观参观,姜不苦也不会不允,但既然他自己都已当做没有这回事了,姜不苦也就不再主动提及。   这也不是他对焱域领主不信任或者有什么防备心思,而是对一切来之不易成果的一种珍视。   师绾暄作为一众合道之灵的首领,也是在虚实一道上浸淫最深者,如何安排、协调众多合道之灵的工作,她既是设计者,也是工地现场总指挥。   当然,并非说只她能担此职责,只不过是她是现目前最资深、经验最丰富的一个罢了。   随着这次斗武残界转斗武焱天,和“垃圾山”升级两事完成,必有更多可独当一面的熟手诞生,对合道之灵的使用也会更加自由。   而现在,师绾暄则暂时在几个“工地”间来回跑,当焱域领主携着斗武残界来投,状况最为狼狈糟糕的时候,她基本都在那边主持事务,直到那里的工作从无到有,进而一步步步入正轨,她才慢慢脱手,交给另几位合道之灵主持现场,常与焱域领主沟通,并定期向她汇报那边的进度,以便她适时掌握那边的情况。   当她的精力逐渐从那边脱离,这才开始正式启动眼前这座“垃圾山”升级计划,反正从诸界收拢来的“垃圾”随着穿越众集体回顾就已经成功“入仓”,至于什么时候倾倒处置都由姜不苦说了算,等一等也不会有任何妨碍。   直到师绾暄安排好斗武残界那边的工作,重新组织好队伍,并做好周密的计划,“垃圾山”的升级工作才得以正式展开。   有关此事的进展,姜不苦从没对焱域领主刻意隐瞒,但他却连好奇多问一句都没有,将之当做与他无关的另一件事,知道他在某些方面十分敏感的姜不苦也就没有主动邀请他来这边逛逛。   对着整座“垃圾山”仔细打量了一阵,姜不苦这才对旁边的师绾暄道:“看来这边工作也已步入了正轨。”   师绾暄螓首轻点,道:“细节上还是有待进一步优化,不过,大方向上已基本摸索清楚了。”   她之前无论是在蓝星炎夏中枢相关机构任职,还是合道进入第一个演化下界任职,都给人一种飒爽干练的形象,着装上、气质上都十足十一副现代女性的特点,既有女性所独有的知性优雅,又给人一种飒爽大气爽利。   可自从接受姜不苦邀请,“飞升”九州任职以来,她却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从内到外,从性格到神采,俨然一个全新的人。   从内到外,都有种纯得不能再纯的炎夏古风古韵,若非知道她的根底,说她是某位传说仙子神女的具现化身,姜不苦都不会怀疑。   姜不苦曾好奇她为何如此,她只掩袖浅笑,并不正面回应。   正说着,师绾暄觑着姜不苦神色变化,话锋一转,轻叹道:   “不过,理顺归理顺,此处工作的复杂程度非斗武残界可比,即便还能做些细节上的优化,一时半会也不能抽调出人手安排去他处。”   姜不苦好奇道:   “真有这么难?”   说着他还特地强调了一点,道:“单以规模论,斗武残界的规模大小远非此处可比,两者差距太大,甚至都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可能性。”   而以常理,当然是规模越大,体量越大,难度就越大。   师绾暄却摇头道:“可对我们而言,规模体量和难易程度之间并无任何关联……只有虚实之变,对我们才有意义,也唯有虚实差异,才是我们判断难易程度的核心因素。”   “斗武残界的工作是由实向虚,直接将斗武残界的既有特性化开,并以之为材织成一道间于虚实之间的巨茧,形成一道特殊天幕,确保斗武残界能够真正的在此立足,完成斗武残界到斗武焱天的转变;   而且,不仅我们在努力促成这个目标,以焱域领主为首的一众强者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配合,内外双管齐下,当一切走上正轨,甚至不需要过多调整就可以沿着既定方略走到终点。”   说到此处,师绾暄看着面前这座规模远比斗武残界小的“垃圾山”,道:   “而这里的情况恰好相反,我们最主要的工作是由虚化实,其中难度……”   说到这,师绾暄摇了摇头,看向姜不苦,道:“我觉得包括您在内,对我们的能力都有些误解。”   姜不苦好奇道:“怎么说?我对你们有什么误解?”   师绾暄道:   “在大略了解了我们成为合道之灵后的状态后,很容易形成这样一种印象,一根两端皆可无限延伸的直线,一端为虚,一端为实,一端为负无穷,一端为正无穷,而我们这些合道之灵最初所在位置,大概就是0的位置,我们往虚实两个方向提升,虚实两个方向能力提升的幅度也会大致相当。   譬如我往正无穷方向走了十步,那么往负无穷方向也应该能走十步。”   她这般解释,其实有点晦涩难懂,但姜不苦大约还是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对于合道之灵的能力,自己还真是这样理解的。   虚实两极,对合道之灵来说似乎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已,唯一影响他们能走多远的,是他们自身“行动力”“行动点数”的多寡,至于往哪个方向走,当然是视需求来定。   师绾暄见姜不苦了然,这才继续道:   “可实际上,成为合道之灵的我们最初所在位置,从来都不在不偏不倚、不实不虚的零点,而是更偏实的某个位置。   因为我们在转化为合道之灵前,所思所见所行所想,一切的经验,都是由此而来,我们从不曾有过做一个虚化之物的经验,这和存在本身就是相悖的。   所以,成为合道之灵后我们也不可能直接就有了这样的经验。”   “而另一方面,当我们所处之位偏实,展目所见则偏虚,以我为中心,自然就有顺逆之别。   对我们而言,由实而虚,就如顺流而下,从高就低;由虚而实,则如逆流而上,由低登高。   其中难易,差别很大很大!”   “斗武残界的规模体量虽大,但主要工作很纯粹,就是由实而虚,将部分残界化为茧状天幕;   而此处工作,则是由虚而实,将那些收集来的本质为虚的念头残片逆化为实在之物。”   “而且,此间工作还远不止这些,这类念头残片何止千百万,每一个都有着不同来源,不同成因,不同质地,还有繁重至极、却一刻也不能停的分拣工作……就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有道理,你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姜不苦先是点头,而后却是一脸无语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想干嘛,所以提前用这话来堵我的嘴?”   “嗯呐!”师绾暄一副乖巧柔顺的姿态轻轻点头,“早在炎夏中枢任职那些年我就明白了,领导如果忽然间变得很有耐心听你絮叨,很关心很有爱的样子,那大概率不会有好事发生,更不可能是领导良心发现,基本可以确定,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不忍言的事掉下来砸在头上。”   姜不苦叹了口气,道:“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那么……跟我走一趟吧。”   师绾暄好奇道:“去哪儿?”   “有个‘烂尾工程’,跟我一起去看看。”姜不苦道。   师绾暄惊道:   “不是吧,领导,我现在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一边要负责斗武残界的改造,一边要负责这座垃圾山的扩建,您现在还要给我加担子?   把我压死了不要紧,可若因此把我手上现有的工作安排都给搅乱了,搞砸了该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我可负不起这个责啊!”   姜不苦道:   “能者多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你也不要推辞,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说得这么严重,可你看看,无论是这里还是斗武残界那里,都已经不需要你亲自上手。   我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过多关注,却也知道,其他几位在你有意的磨砺下已经越来越有独当一面的能耐,哪怕你暂时离开,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这还有助于他们尽早的独立。   所以……”   说着,他根本不容师绾暄继续推拒,念头一动,便带着她一起离开了此界,下一刻,便已经与另一处与瑶池相连的天地现身而出。   当他现身之后,做了个摊手放生的动作,师绾暄便再次出现在她身边。   被强拉来此界的她也只是稍微鼓起双颊以表示自己的情绪,却也没有真个继续纠缠于此,而是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连九州之主都不得不用“烂尾工程”称之的现场。   因为此刻的她暂时借用了九州之主的视角,所以,能够一眼便看清面前这浩大世界的全貌。   映入眼帘的第一印象,就是水,好多好多的水,茫茫泽国,天地皆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水中。   而不多的一些陆地,却如同随时都要倾覆的小舢板,被巨浪拍击,大雨滂沱,洪水泛滥。   无数生灵,在挣扎,在呼嚎,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避这厄难。   有的生灵,聚众修建了巨大的生命方舟,不仅许许多多的人拥挤在上面,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生物也想去上面避难;   有的则爬上巨大的、比山丘还大的龟背之上,以期借着神兽之力度过浩劫;   有的逃到最高的山峰之上,团团缩在一起,虔诚祈祷上苍,以期天地悲悯,放过他们这些可怜虫;   还有一片地域,应对方式却既非借物躲避,也非祈祷上苍,而是一个个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工具,主动迎难而上,贯通河流,掘断阻道的山峦,直面天地,改造自然,狂妄的想要以人力驯服野性难驯大洪水,在不仁的天地面前硬生生夺回自己的家园。   而其中,尤以一人最为引人瞩目。   他的脚上,有着最厚的老茧,因为他走过最远的路;   他指节粗大而有力,同样是厚厚的老茧遍布,皮肤粗糙,肌肉虬结而有力,一切最底层的劳动者才有的印记在他身上一个不落;   他面容坚毅,目光沉着而深邃,哪怕面对几乎把整个世界淹没的大洪水,脸上也始终不曾有丝毫颓唐之色,充满了积极的、乐观的情绪,竭力感染着其他人。   这是天生的领袖。   师绾暄虽非炎夏人,可看着这一切,也清楚的知道所见这一切种种为何物、何事、何人。   而奇怪的是,这个世界如同被摁下了暂停键,全部固定在了某一刻,就连滔滔洪水也都定格在某一个状态上,没有继续向下演化。   师绾暄心中有了一些判断,却也有许多疑问。   “怎么不继续演化?”她直接问道。   姜不苦道:“演化……你既然这么说,应该是觉得,这个世界与蓝星上的演化下界很像?”   师绾暄就是第一个演化下界的缔造者之一,那个演化下界有别于其他演化下界的一点还在于,其是基于一段真实的天道记忆演化而来。   单从这一点来说,这和面前这个世界,简直神似,和其他演化下界相比,还更亲近些。   “何止是像,根本是一模一样。”她直言不讳。   姜不苦摇头叹道:   “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若我只是想要缔造一个如演化下界那样的世界,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这也是我为何要暂停演化的原因,若依现在这路数走下去,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演化下界而已,又何必继续。” 第四五三章 内景仙天,盘古大陆   对于三重世界的构思,最初的源头,确实只是一瞬间姜不苦某一瞬间的灵感。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姜不苦持续而深入的思考,这个计划一直在完善,也一直在微调。   最初确立的一些标准,与他现在心中所想彼此印证,已经有了很多不同。   他甚至非常笃定,未来,这种变化还会继续,三重世界的构思只会是一个大的框架,指明一个大概的前进方向,而不会反过来成为某种桎梏阻碍。   三重世界的发展,是齐头并进式的,彼此相辅相成,而不会特别倚重某一方面,抑制其他方面。   站在一界主宰的高度,九州世界就是他的血肉躯干,是他的根基,现今所拥有一切的基础。   这也是诸界赌战接触、交锋的层面,譬如群殴互搏,拳头与拳头交锋,身体与骨骼相撞,只要稍慢一步,就可能出现一步慢步步慢的效果,最终,这具身体一点点被其他力量侵蚀、控制,最终彻底成为他人的“躯壳”,再与他姜不苦无关,同样与炎夏、与蓝星无关。   所以,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九州世界都必须持续壮大,让这一重世界超脱九州的藩篱,四大部洲化,就是姜不苦所做出的应对。   而与第三重世界相比,第二重世界更像是第一重世界的浓缩凝练,进一步配置优化。   将原本灵机均匀分布的世界,在他这位世界主宰的刻意施为下,变得疏密不均起来,过半区域变成灵机贫瘠稀薄的洼地,而另一部分则灵机浓郁到可凝成水滴雨露。   一方面,这种变化在九州世界也造成了类似蓝星那般的效果。   当社会中个体差距越大——这种差距包括战斗能力,因为修为不同带来的记忆力、理解力、脑部算力、感知力、悟性甚至更玄妙的直觉预感之类,还有在寿命上以十倍计甚至更高的差距,当这种差距成为一种客观的现实,无论决策中枢如何强调、维护每一个体的平等权益,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随着差距越大,这就越来越成为一种不切实际的空谈。   越是强调这种理念,只会越发显得无力,且无论是对身在其中的弱者还是强者都极不公平。   数量最多,但事实上在强者面前真就只是蚍蜉蝼蚁的弱者们自不用说,他们必会感到方方面面的不适,在这样的社会中,甚至连呼吸都要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这样的体系对强者的不公则更加明显,除蓝星九州之外,其他世界的强者理所当然拥有与其实力相匹配的权利,包括对弱者支配的权利,所谓“能力越大,权力越大”,自然没有这样的烦恼。   可蓝星九州不同,对个体生命、特别是对个体自由意志的尊重早就是一种跨文明的普遍共识,不同个体间能力、地位可以有高低,但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更不可能被强者剥夺支配的,反倒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身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中,实力越强,受到的约束反而越大,还真就是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了,不然,强者某一刻福至心灵一声长啸引发一道剑气惊雷,就有可能造成一连串事故。   而事实也证明,一个社会体系中,弱者与强者的差距越大,社会的整体活力便越低,运作会变得越来越僵化。   而应对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分开,各玩各的,尽量别往一个圈子里凑。   早在大飞升计划之前,蓝星修行界就有了一个个圈子,宗门圈,学院派圈子,炼器炼丹制符等不同职业的圈子,不同境界的圈子……各种各样的圈,大圈套小圈,这种模式迅速在广袤的炎夏疆域内成熟起来,以最短的时间就形成了一个复杂精巧、囊括了修行者方方面面需求的另一个完整社会体系。   这样复杂而精巧的结构,根本没有任何生长发育的过程,仿佛一夕之间铺遍广袤炎夏所有角落,这自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炎夏中枢有意为之。   大飞升计划能够得到炎夏中枢的积极响应,也是因为这种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隐忧。   而姜不苦将九州世界可以分出了第一重、第二重,也在客观上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金丹境以下、数量最多的芸芸众生生活在灵机贫瘠的低洼地带,姜不苦仔细权衡过,这种“贫瘠”状态因为他们实力的低微,对他们实力的提升并没有多少实质的阻碍,反倒是这种“稍有不足、必须努力踮着脚尖才能够着”的状态能对他们起到更好的磨砺之效。   不然,若九州之人一生下来就如同跑在蜜罐之中,不需任何努力,吃了睡睡了吃,长到成年就会有不错的实力修为,那反倒会养出一群废物来。   而待他们成长到金丹境以上层次,这样的环境就不再适合他们,必须主动离开,去那些灵机更丰沛的所在,才能更进一步的可能。   在九州,这些所在以一百零八异象古迹为源勾连成片,如同遍布人身的经脉、窍穴,贯通一体。   而气象最盛的几处,大山大泽,大江大川,则如丹田气海一般,整劲为一,凝儿不散。   若将第一重世界视为一栋蔚为壮观的大楼,那第二重世界就是起支撑作用的钢筋混凝土框架。   与诸界的赌战交锋,在姜不苦的调控下,也会率先由这第二重世界接触、消化。   只要第二重世界没有彻底崩溃,第一重世界甚至都不会直观的感受到这种种冲击。   而随着第一重世界“四大部洲化”,第二重世界自然就会随之一起,成为贯通整个世界灵脉,祖脉。   这都没什么稀奇。   真正被他寄予厚望的,乃是第三重世界。   经过长期的思考和验证,从最初的灵光乍现到越来越清晰,他将第三重世界的构想统称之为“内景仙天”。   这是他站在世界主宰的角度,将整个九州世界视为自身躯体,第二重世界视为内气经脉,窍穴丹田,第三重世界便是从这身体中孕育升华而出的“内景天地”。   而每一层“内景仙天”的修成模式,并无固定之法,但大概路径却已基本确立。   可以是斗武焱天这种,自己只提供一个基础平台,其他的则全部打包交由那些经过筛选后的合作者去自行开发。   这虽然有些用自家的地肥了别人家的粮仓的嫌疑,可这却是必须的一步,是“内景仙天”从自用变为“公用平台”所必须的一道坎,也唯有如此,“内景仙天”才具备持久的生命力与竞争力。   也可以是“垃圾山”这种,自建自用。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若只是为了打造一个“公用平台”,这或许已经足够。   可若要确保未来这个平台无论怎么发展壮大,这都是“自己的”,不被架空,不被鸠占鹊巢,甚至不被一脚踢出局外,这一切远远不够。   自己得有根!   内景仙天的妙处在于,孕育于九州世界,而又超脱于九州世界。   可这既是妙处,也是弊端,因其与九州世界的连接过于脆弱,九州之主的自己对内景仙天的掌控力并没有那么牢靠。   譬如斗武焱天,焱域领主愿意主动开放给自己的知道的,自己可以一眼看穿,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自己还真就不知道,强行扒开去看,那就得做好与焱域领主硬刚的准备。   这种模式下,即便自己挑选合作者的眼光好到爆,他们都没有联合架空取代自己的心思,自己若无强根,也会从一个管理者沦为一个可悲的服务者。   到时候,某一内景仙天有事,人家就直接呼叫:“喂,老姜啊,我这要搞个纪元庆典,需要喜庆热闹点,家里也要仔细打扫捯饬一下,你把队伍拉过来给我仔细捯饬捯饬。”   然后,自己就带着师绾暄等合道之灵巴巴跑过去干活了。   若真成这般局面,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娱自乐,而不是搞什么劳什子“公用平台”。   所以,得有根!   内景仙天本就凭空而来,并不存在什么根?   那就自己给自己造一个!   思来想去,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方案就此一个。   他摊开手掌,数十颗大小不一的亮晶晶的珠子如同宝石悬浮在掌上虚空。   姜不苦对师绾暄道:   “这些都是蓝星赠予我的,都是蓝星真实经历过的与灭世相关的天道记忆,珍贵的不仅是这一个个灭世天道记忆,还有其中凝聚着超过两亿年的时光。”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将它们化为一个个互不相干的世界,这样我就能在短时间内收获更多的‘果实’。   不过,后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内景仙天’计划踏上正轨,特别是斗武焱天一旦成功立足,我相信上门与我谈合作的绝不会少。   我根本不用考虑果实够不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拽牢拽稳的问题。”   “既不能化为一个个互不相干的世界,那就融为一体,打造成一个超大型仙天世界。”   “将所有灭世天道记忆糅合在一起,以之为材,再结合九州世界吸纳众生意念而成九州,包括其他内景仙天诞生的经验,还有穿越众从其他世界带回来的任何有价值的理念启发,再总结九州四大部洲化过程中的一切经验所得……总之,我希望的是,将在其他方方面面的收获,都尽可能榨出经验来,最终浇灌在此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问道:“知道蓝星大陆漂移之前,还是一个整体状态时是什么名称吗?”   师绾暄对这方面的了解还真的不多,不过,她曾长期混迹于智能网络,虽没有刻意关注,但读取的信息也是海量,加上她恐怖的精神力量,一切被她读取过的信息,哪怕只是随意浏览,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却也会自然尘封于念头深处,什么时候需要了就可以翻阅读取。   于是,她仔细在念头中翻了翻,神色恍然道:“叫盘古大陆?!”   姜不苦点头道:   “是啊,盘古大陆,这岂非天意?   我都不用做刻意的修改引导,这真实的天道记忆就可与炎夏传说完美契合。”   “这是一个完美的交点,现实与神话,虚幻与真实。”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天道记忆,演化出一个盘古大陆出来,哪怕只是一个雏形都行,之后,它自会随着蓝星、九州、炎夏的成长一起成长壮大。”   终于第一次对外说出了心中计划,姜不苦心中莫名有些轻松。   他轻呼一口气,看向听呆了的师绾暄,道:   “之前你接手‘垃圾山’扩建之时,你提醒我小心那座‘垃圾山’成长过头,超过某个阈值后很可能反过来有‘噬主’的隐患,我却并没有采纳,让你尽全力施为就好,你当时心中应该也有疑惑吧?”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那被他暂停冻结的世界,道:   “这就是我的底气。   若是盘古大陆计划能够成功,‘垃圾山’再怎么壮大,我都不担心它敢噬主。   而若这个计划受阻没有成功,那么,我即便限制了垃圾山的成长,最终也会受制于他人。”   “所以,没得选,我只能让它成功,一旦成功将盘古大陆开辟,其他内景仙天,也只会是悬浮在它周围、如夜空星辰般的点缀,永远不用担心它们会有喧宾夺主的可能。”   说到这里,姜不苦豪气非常,仿佛已不再是九州之主,而是已经成就为四大部洲之主,一切灵根灵脉的开辟者,无穷内景仙天的话事人,盘古大陆的缔造者。   而这一切的前提,得先把面前这座烂尾工程盘活,向着目标方向前进,而不是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演化世界。   虽然,在她看来,能从中收获大禹,九鼎,诺亚方舟已经足够令人眼热,可显然,九州之主的胃口早就不满足于此了。   被这样一位大人物寄予如此厚望,师绾暄没有感到一点荣幸,反倒觉得如山般的重压拍在了头上,她苦脸道:“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是回去玩我的垃圾吧。” 第四五四章 给你们换个大点的?   对她这种当面撂挑子的行为,姜不苦恍若未闻。   他看着面前这个被他主动暂停的演化世界,目中露出思索之色,带着求教探讨的语气道:   “我确信这个方案是可以走通的,此界为何演化失败也总结出了一些原因。   不过,在虚实转化一道上你们确实有着独到之处,而你们对斗武残界和‘垃圾山’的处理也证明了这些独到之处的价值。   所以,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接她想撂挑子这个话茬。   师绾暄无奈,但还是想再挣扎一下,这烫手山芋她真心不想接,虽然,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个计划也有着本能的好奇心,但她已经明白了这个计划对于姜不苦的意义,而她对此别说十成的把握,就连一两成的把握都没有,她怎敢应承。   她摊手无奈道:   “我们这些合道之灵在其他人眼中或许确有一些独到之处,可对您来说,只要想了解,是很简单的事吧?   您既然对此已经有了多年的思考,想来早已从各方面去思考过,若您真有没想通的地方,凭我们的能力,就更不可能想通了。”   姜不苦摇头道:   “我非全知全能的人,我也不认为我所思所想在各方面都超越了他人……这不可能,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我相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用心去琢磨,就一定会有独到的创造创新,特别是你们这种,这正是我最需要的。”   师绾暄转而看向在姜不苦掌上虚空那数十颗缓慢流转的、大小不一的天道记忆,它们的流转看似随意,实则自含一套玄妙的轨迹,仿佛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星系。   她直接承认道:“它们的价值……”   她本想估个价,但最终却在一阵短暂的停顿后干脆摇头道:   “……我无法估量,同样,我也承担不了任何一点损失。   我了解不多,但我现在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种机会只可能又一次,不能反复验证尝试。   一旦开始,最多只能如现在般暂停演化,根据变化对后续计划做相应的、更仔细的调整,无法回档重来,自然不可能以试错的方式一点点去逼近那条最正确的路。   ——这么大的责任,我负担不起。”   姜不苦道:   “你担心这个?放心,我只需要你们给我提供新的思路,有益的建议,决定由我来做,哪怕真的搞砸了,自然也由我来负责,难道还会向你们索赔不成?!   你们只管放开思路大胆的去想,其他的你们不用有任何顾虑!”   师绾暄又道:   “其他方面的原因我暂时还没想到,但我认为以蓝星九州现在的体量,力量体系发展的完善程度和高度,都不足以支撑这样一座‘盘古大陆’的形成。   ……嗯,对这一点我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靠直觉做出这样的判断。但我对这点却很笃定,所以,其他且不谈,单是时机上,也远没到时候。   哪怕把现在的蓝星九州一次性榨干,都不足以孕育出你设想中的盘古大陆。”   越说到最后,师绾暄的言语越发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刺激到姜不苦。   但她的语音虽轻,内里却蕴含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坚定意味。   姜不苦却并没有被打击道,反而连连颔首,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不过,对于你说的这些,我得强调两点……”   姜不苦伸出右手食指,“第一,在我的计划中,盘古大陆不是一次成型的,也不可能一次成型,在其形成之初,我只需要它是一个雏形,一个框架,可成长,能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最终方向明确,这就可以了。”   而后又伸出右手中指,“第二,以蓝星九州现在体量,自然远不能作为孕育盘古大陆的土壤,但待到这次赌战结束,九州格局能够趁机更进一步,我认为孕育一个盘古大陆的雏形框架也勉强足够了。   若按照这个时间进度,现在就开始做计划,拿出一套步骤清晰的整体计划,现在事实上已经有些晚了。”   最后,他在将悬浮在身前那个小小“星河”回收之前,再次强调道:   “你不用去考虑它们的价值,也不要觉得在使用过程中有所损耗或者没能百分百利用起来就是浪费……不需要你们去考虑这些。   不把它们真正利用起来,它们的一切价值都只不过是纸面价值,那是最无用,也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因此有什么额外的负担。”   师绾暄认命般长长的“哎”了一声,才道:“好吧,那……我就试试吧。”   “有什么要求吗,或者需要我出面解决的事情?”姜不苦问。   这个时候,师绾暄可不会客气,道:“我要自由出入此地的权限,在做其他之前,我觉得我得先仔仔细细的将这个世界摸一遍。”   虽然,这里现目前只是一个还在演化之中,就被姜不苦按下暂停的半成品世界,但她依旧认为其中还有很多有用的信息等待她的挖掘,包括一些在姜不苦或其他存在看来只是寻常,可在合道之灵的角度却有着重大价值的隐藏信息。   “可以。”对这一点,姜不苦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师绾暄只感觉一道莫名的气息注入念头深处,而凭着这点气息,她就可以自由进出此地。   “不只是我,我还得再挑一些同伴随我一起。”师绾暄继续道。   姜不苦点头道:“可以,不过,在抽调更多人手的时候务必注意,不能因此耽误了另外两处的质量和进度。”   师绾暄道:“放心,不会耽误其他事。”   而后,她又提了一些要求,对姜不苦来说,都是些只需要点头就可以做到的事,没有任何难度。   她的某些要求,其他时候、其他地点,或许他还得仔细斟酌一下,可现在这是特事特办,大开绿灯就对了。   斗武残界改造成斗武焱天,垃圾山的新增扩建,既是姜不苦分给他们的任务,也是一种隐含的考验,师绾暄及其团队在这个只有他评判的考验中几乎满分出线,他自然没有什么好疑虑的。   “还有吗?”最后,见师绾暄不再提新要求,他还担心她还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主动出言提醒。   师绾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默默想了一阵,才道:“我还想邀请另外一批人加入这个计划之中。”   姜不苦好奇问:“谁?”   师绾暄道:“陈中夏李未晞他们那批周天星宫镇守之人。”   姜不苦闻言,没有立刻应承,而是微微一怔之后,看着师绾暄,脸上泛起莫名的笑意,道:“看来,咱俩又想到一处去了。”   师绾暄有些诧异,道:“您也想到了?”   姜不苦道:   “早在内景仙天这个理念刚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与他们达成协议如焱域领主独掌斗武焱天一样,我也会给他们独开一天的机会。   甚至我还可以助他们更进一步,将这处先天打造成诸界星辰之道相关的源头。   让这处仙天的星月光辉照遍所有仙天,甚至照进其他世界,成为诸界唯一的、最正宗的星月源头。”   岂止是有想法,连最终极的方向都已经明确,说明姜不苦对此不只是随便想想,而是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步骤方案。   对于姜不苦袒露对陈中夏等人最终的野望,师绾暄甚至都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惊讶,其他人听了或许真会被唬住,这个目标也确实值得期待,可就像修行者还没正式跨入门槛之前就立志要长生不死一样,目标就只是个目标,和能不能达到之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见过大世面的师绾暄自然不可能因此就被镇住。   “……他们也是我整个内景仙天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你能这么快就想到他们,我还真的有些诧异。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却不能把他们给你唤来,他们现在一瞬的分心都不能有,所以,哪怕只是分出一个念头过来都是不合适的,一切都得等到这次赌战结束后再说。”   这一次,姜不苦却没有答应师绾暄的要求,事有缓急,盘古大陆计划虽然重要,可任何一场赌战的胜败同样重要,他可不会干出为了远处的风景而忽略脚下的危险,结果噗通一声跌进坑里这种蠢事。   师绾暄点了点头,虽然稍有遗憾,却还是表示了理解。   “您对他们的远景规划,令人心折,不过,我认为还是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师绾暄道。   姜不苦闻言,惊诧问:“可是哪里不妥?你给我仔细说说?”   师绾暄道:   “与其让他们另辟仙天,为何不直接将他们纳入盘古大陆计划之中,成为其中关键的一环?   要想盘古大陆计划成功,无中生有,单是皆这许多天道记忆糅合出一个盘古大陆的雏形是一方面,要确保其安全,得塑造一个能够与之相衬的盘古天幕以作屏护,这是必须的。   而以斗武残界的改造为例,单这一块的耗费就是海量。   既如此,何不干脆让陈中夏他们仿造周天星宫屏护蓝星天域的模式,以周天星宫为核,以满天星辰为节点,以此作为盘古大陆的天幕防护。”   “以盘古大陆的位格与体量,周天星宫要承受的压力也非蓝星现在可比,但这并不会妨碍陈中夏等人在修为上、在大道追求上的进步。   这种机遇带给他们的回报,甚至远超另辟仙天……唯一麻烦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得被镇压的更久了,在他们的实力不能超脱盘古大陆之前,都很难超脱。”   呃……这似乎和永世不得超生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词儿?   姜不苦虽然对陈中夏等人的能力非常信任,可超脱盘古大陆?他还真不觉得这是个人能做成的事。   对他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换了个“新牢房”。   不过,师绾暄的提议依然让他感觉眼前一亮。   他甚至在反思,这么简单又这么实用的办法,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甚至压根就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过?   反思的结果就是,他找到了两个原因。   一是他对陈中夏等人承诺,等到他们培养了足够多、足够强的“接班人”之后,自己会给他们一个独辟仙天的资格。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心,他都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这也是他们该得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一点上变卦反悔。   当时,内景仙天的构想才只有个雏形,远没有今日这般完善,“盘古大陆计划”连个苗头都没有,后来,随着他对内景仙天的构想越来越清晰,盘古大陆计划也逐渐成型,在考虑各方面因素的时候,他都自动将陈中夏等人代入到“独辟仙天”这个情境下,将之默认为一个已知的、既定的前提条件。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将陈中夏等人现在的状态默认为一种特殊的“坐牢”,待其从现有的周天星宫脱离,自然就是默认为他们“刑满出狱”,获得了自由,他绝不会去想将他们送进一个更大、更难脱离的大监牢之内。   哪怕这样做有利于某些计划,他的思维也会自动将之屏蔽,让这方面的念头根本不会在他心中浮现。   想明白这些,姜不苦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更加纠结。   师绾暄见此,明白他纠结的原因,直接道:“您自己在这纠结有什么用,您何不去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   怎么问?   “你们不是马上就要刑满出狱了吗,对你们而言现在这座坚牢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我给你们换了个更大一号的。   我保证,蓝星不终,盘古不灭,你们都很难从中超脱出去,但是,只要从这中超脱,那就真的超脱了,不可能再有什么世界能够镇住你们?   怎么样,要不要去体验感受一下?!”   姜不苦纠结的想,若是炎夏神龙老爷子在自己这个位置,大概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第四五五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方向啊。”陈中夏道。   姜不苦终还是将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陈中夏他们这些当事人。   此刻,他已从昆仑瑶池离开,自然也告别了师绾暄等人,考虑到周天星宫现在的责任和压力,他只将陈中夏一人的念头摄了一点过来。   虽然改变原计划,依照师绾暄提供的这个新方案,“盘古大陆计划”能够更快更顺利的施行,但他终究无法如其他世界主宰那般,不会有任何负担的就做出正确的决定。   到底如何做,他还是决定在与陈中夏等人交流之后再做不迟。   而陈中夏在听了这个新方案之后,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对这个新方案点赞支持。   姜不苦反倒劝道:“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你不要有其他顾虑。”   陈中夏道:“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让自己的神色变得更加郑重:   “我仔细想了下,让周天星辰以类似于绑定组件的形式附着于盘古大陆周边,彼此互补,彼此得益。   虽无神道之名,却有神道之实。   以前,我们拒绝融入炎夏神道体系,这次蓝星开始从全球视野的高度梳理蓝星神道体系,您考虑到了我们的感受,特意留了个后门,可以任我们在陷身两道间自由选择,大家对此都心怀感激。   有很多人也都和我一样,决定继续在仙道修行上探索。”   “是因为我们对自证大道,孤身一人的探索,有种特殊的坚持和情结吗?”   陈中夏自问自答的抛出了这个问题,而后,又立刻给出了答案,摇头道:   “或许有一些吧,但这绝非全部的原因,甚至不是主要的原因。”   “即便是我们这一代人,对炎夏仙道有着一份后来者很难感同身受的特殊情结在,可我自问,若仙道之路断绝,我也不会死守着不放,再入神道也绝不会是什么痛苦的选择。”   此刻,他的目露深思之色,“之所以这般坚持,以我自己的经验,包括我接触最多的、也是现在周天星宫起支撑与主导地位人群的心态,我认为本质还是因为贪心。”   “贪心?”陈中夏这个答案真有些让姜不苦意外。   陈中夏点头道:   “对,就是贪心。   我们希望在成长的每一步都尽可能走在最正确、能够将自身收益最大化的那条路上,我们在对自己迈出的每一步精打细算。”   姜不苦道:“不对吧,若是要将自身得益最大化,坚持走仙道哪有走神道舒坦,一个一步登天,顿顿大鱼大肉,一个却得节衣缩食,吃糠咽菜。”   陈中夏摇头道:   “在我们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情形。   仙道修行,可随时转入神道体系,无论是因为自感前路越发艰难,还是心态转变,想要换一种风格,换一种状态,反正,只要想,随时随地都可以转。   而神道转仙道……”   说到这里,陈中夏直接看向姜不苦,问:“应该没有仙道转神道这般轻松吧?”   姜不苦听到这里,心中若有所思,面对陈中夏的询问,点头道:“确实。”   陈中夏也颔首道:   “这和我们的分析是一致的。   所以,我们眼中仙神两道并非并行等价的两条路,而是一在体制内,条条框框明确而严格。   一在体制外,不受体制约束,一切随心,一切由我。   当然,这代价就是无法享用到整个体制对自身的‘加持’。   我们继续坚持在‘体制外’行走,不是清高,也绝非看不上身入体制后的恐怖加成。   只不过是想将这种选择权继续握在手里罢了。   而且,哪怕是身入神道体制,我相信,以金丹境修为进去和以真仙境修为进去,待遇上也是天差地别的。   这就像古代士子考科举,有天赋差的,或自觉耐不住漫长苦读的,在举人甚至秀才阶段就选择进入体制谋生,收入不菲,生活水平全面改善,与那些还在继续苦读,吃糠咽菜的人相比,确实有了巨大的提升,可他们失去的却是继续考进士的资格。   还有那天赋奇绝之辈,分明已经进士及第,只要愿意,一步就能直入中枢,但却后退一步,避体制如避猛虎,继续结庐苦读,看似清高,放弃了很多,损失很大,可十几年后,几十年后,不靠体制,凭一己之力养出天下之望,只要愿意,体制内任何一个位置都可随意挑选,还有那更进一步的,流芳千古、名垂万世!”   陈中夏幽幽道:   “所以,身在仙道,越往上走,虽专精一道,可却已在实质上身兼两道,随时都可以转入神道,地位绝对不会低,待遇绝对不会差!   既如此,只要还能继续往前走,又有多少人会早早的就转入神道之内呢?”   “其他都暂且不论,将选择的权利尽可能的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早早的交托出去,这应该是每一生命个体天生就有的倾向吧?”   “大家走仙道而弃神道,绝非对神道本身又什么成见!”   “若让周天星宫以组件的形式绑定在盘古大陆之外的虚空,以盘古大陆的位格,周天星辰虽无神道之名,却已有神道之实。   一方面‘在野’,不受体制的种种约束,依然逍遥自在;另一方面,却享受到了体制才能赋予的、堪称恐怖的权柄加持。   这种好事,有谁会拒绝呢?”   姜不苦道:   “可是,一旦施行此法,你们的未来很可能就彻底困在其中了。   若要挣脱,得有超脱整个盘古大陆的能耐才成……说实话,即便我对你们的能耐尽可能的高估,也不觉得这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陈中夏回得更加干脆,“何止是不轻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反正我是没有任何头绪的。”   “至于要受困于此,这还真算不上什么。”   对此,他却很是不以为然,“您之所以觉得会给我们带来困扰,还是把我们想得太娇气了……当然,您是现在蓝星上唯一一个接受过蓝星天变前完整教育与一切价值观念养成之人,在这方面比我们自己还要敏感。   可我得说,这真算不上什么,甚至远不能被冠以‘受苦’、‘牺牲’之名。   这种状态,在其他世界甚至都是一种常态罢了。   封神世界,踏上力量道路的起始,就是将自身与某物、某存在、某概念、某名绑定,他们从不会认为这是在坐牢,反而全都心向往之,因为这是踏入超凡的必须一步。   诸神世界,众神只能居住在星界之内,其他地方都不能亲至,只能以发布神谕或者指定神眷者的方式间接操作。   若真要真身降临,得冒着神陨的危险,先主动将自己的位格降低。   这状态其实和您构想中那套模式颇为相似,我们大可以效仿诸神世界的经验,打造一个周天星界,以盘古大陆的潜力,我相信这周天星界甚至能比诸神世界的星界更加广袤辽阔。   又何来坐监一说?”   姜不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问:“这么说,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陈中夏颔首道:“当然,比之前那个好太多。”   姜不苦点头道:“那好……不过,我还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他要收集更多的意见,陈中夏当然没理由阻止,却在离开之前道:“我虽然无法代表所有人,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至少会有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认为新方案更好。”   等陈中夏离开,姜不苦又把李未晞拎了过来。   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后面,他又做了不下百起面对面的问卷调查,虽然过程有所不同,可最终的结果,基本都是赞同甚至拥护的声音。   之所以这么慎重,实在是盘古大陆计划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任何一个新决策的出台,他都力求有着足够充分的依据,而不是灵光一现、拍脑袋蹦出来的点子。   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面对这样的结果,姜不苦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欢喜。   他承认陈中夏说得有道理,在“在野”的情况还能享受到体制赋予的权柄,这分明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才对。   可是,生命可贵的地方就在于,并非所有的选择,都基于这种纯粹的算计。   将人生的选择精确成一道数学题,本身就欠妥。   “我知道这是对我好,可我偏偏就不喜欢。”   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更何况,“在野”与“在野”之间也是有巨大不同的。   一者虽不入“体制”,却必须在官方指定的区域内活动,不是暂时,而是一生;   一者却可以自由的到处撒欢到处折腾,想去小泥潭玩泥浆就去玩泥浆,想去大海搏击风浪就去大海……   对陈中夏他们这些人来说,与盘古大陆绑定获益的那些力量和权柄,真就那么重要么?   再强调一遍,这不是一道比大小的数学题。   可他们依然这么选了,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最有利于大局的选择。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背后的原因一点都不复杂,很简单。   面对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自己为何又没那么高兴呢?   假如他们并不为大局着想,而是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意给出答案,自己又会如何呢?   这种假设本身其实就没有什么意义,在这上面钻牛角尖,就是稍微清醒点的普通人都会避免让自己陷入这种无意义的纠结之中。   可他现在,却故意蹲里面不想出来了。   他纠结的不是这件事本身。   甚至不是陈中夏等人为了大局而屈服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没那么矫情,会因这事就觉得亏欠了他们什么。   单就这件事本身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是好事。   他纠结的是自己,是自己那过于人性化的“心意”。   以前,他对自己兼具人性与神性这事,基本是将之当做一种独特的优势来看待。   相比于其他世界意志,包括如炎夏蜃龙,蓝星三真神、深海意志这些奇特的生命,拥有完整人类情感、人类经验的他拥有太多优势。   祂们的时间观念,相比于人类而言,都过于迟钝,反过来看,自己和他们相比,无论是制定任何决策、施行任何计划,反应都更加敏捷。   在自己面前,祂们就像神经迟钝的树懒一样。   哪怕祂们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大太多太多,可单凭这一点,就为自己争取到了太多优势。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以快打慢,就是这么爽。   而另一方面,这让他更容易与“众生”共情。   有过做人经验的他,理所当然的知道其他人在面对各种局面时都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在对世界做任何规则层面的改造重构之时,他都会设身处地的、代入到人类乃至其他生灵的角度去模拟,然后才出台对各方面都最有利的那一个,而不是如其他世界意志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完事。   此前,自己还为此自诩,认为相比于其他大家长作风过于严重的处置模式,自己这般开明的、能够充分站在“子女”角度去审视自己所做的一切,这差距,已经不是数据上的,而是维度上不同。   高维打低维,不赢才没天理。   一直以来,他都只看到了优势的一面,可现在,他隐约中看到了这么做的弊端。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生命层次的巨大不同,所思所见,所知所感都已经有了巨大的差距。   强要将冰雪寒冷的概念灌输给夏虫,还想将无垠广袤的大海打入井蛙的意识之中……不能说完全做不到,可其中的艰辛,付出与所得之间,完全不成正比啊!   明明已有百年千年之寿,却要强行代入连一昼夜都不能完整经历的生命状态之中,还要将这一昼夜活成百年千年般漫长。   一昼夜被活成百年千年,那么,百年千年的寿命又得活多久?   只是略微代入一下,姜不苦一种强烈的情绪就冲击心头。   他第一次没感到长生的快乐,反而感受到无尽的疲惫。   累。 第四五六章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占了多少便宜,就得多受多少的累,甚至加倍的受累。   便是修行者,随着修为的上升,力量提升,寿命提升……生命的方方面面都在脱离曾经的高度,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对于这种变化,每个修行者都得主动顺应,根据相应的变化调整自身,这被视为每个修行人都应该掌握的基本常识。   状态调整的快慢,对新变化的适应能力,甚至被视作序列极高的一种个人天赋。   这种蜕变,在金丹境突破到元神境时体现得最为明显。   既有的五感六识得到全面加强,空间感完全成熟,时间感略具雏形……可以说,这一步跨出,整个世界都会在忽然间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同时,修行者会变得异常敏感。   哪怕是在最寂静的环境,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其他且不说,身体内脏器的蠕动如同不间断的大地碰撞,血液的循环如同江河奔流,呼吸的吞吐如同雷霆霹雳……   哪怕是最深层的暗夜,哪怕紧闭双眼,也能感受到近乎无穷的色彩,绚烂到似要夺人眼目。   还有变化同样巨大的嗅觉、触觉,乃至神识感知能力。   因为空间感的获得,原本平平无奇的空间忽然变得有了深度,凝视任何一处空间,都如同在凝视一处无底的深渊;   还有时间感的出现,会彻底击碎人们既有的许多观念,清楚地看到一切存在,都处在生灭流变之中,再也不存在“静止”这种概念,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变得不确切起来,安全感成为一种奢想……   面对这种忽如其来的冲击,修行者如果不能很快的消化适应,升级后的种种快乐事自不必提,生活自理都难做到,若真陷在其中脱不出来,真有可能变成一个精神病。   这种事例虽然不多,可那么巨大的基数摆在那里,这种“突破失败者”不乏其人。   而根据他们的“症状”轻重,相关机构会有相应的应对措施,若是那种完全无法自控,随时有暴起伤人倾向的,考虑到他们恐怖的破坏力,会将他们安排去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长期恢复疗养——阴冥世界。   而随着时间的发展,脱出这种状态的办法,已经从最初的简单粗糙演变成了数以百计的不同流派,方法各有不同,但大的原则都两点:   一是修行者主动“脱敏”;   二是在主动“脱敏”的时候尽量把握住“受控”与“失控”之间的临界点,因为若是“脱敏”过度对修行者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脱敏的过程,就是主动让自己变“迟钝”。   不过是金丹境突破到元神境罢了,就得做这么多,更何况人类心态到世界主宰之间的转变。   与自己相比,其他世界主宰确实过于“迟钝”,反过来说,自己就是敏感过头了。   那么多世界,在因蓝星吸引聚在一起之前,大家彼此互不相识,理念各不相同,可在这方面却出奇的一致,原因绝不是这些世界意志蠢!   仔细想想,或许,这才是这种生命形态最适宜的存在方式。   在与蓝星相遇之前,这些世界都已各自经历了极其漫长的岁月,便是现在那些与诸界博弈的各界意志,内里也不知更替了多少次。   即便最初也有如他这般聪明敏感,对治下众生照顾得如同老妈子一般周到,为世界可谓鞠躬尽瘁,耗尽心力,或许在那时,祂们也曾将世界一度推向繁盛,可刚不可守、盈不可久,在漫长的时间洪流面前,这样的坚持终究会如烛火般熄灭,或是被后来者替换,又或者主动做出改变,热情消退,勤劳变为怠惰厌倦,敏感机敏变得迟钝散漫……   最终,就都是他遇到的这般模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若有情天亦老。”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姜不苦心中反复品味着这些言语,心中生出许多很可能已经超脱这些言语创作者本身的种种感悟。   他反思自己自从成为九州之主后的种种作为,心想:“我是不是管得太宽,也管得太细了?”   可他很快就摇头。   他自认为已经将甩手掌柜当到了极致,从九州世界诞生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负责过内部细务的打理,所有需要他亲自出面的地方,他认为都有其必要性,甚至是紧迫性。   而这也和九州世界的特殊形势有关,让他远比其他世界忙碌。   忙得多的多!   看看蓝星意志这些年的状态,就可以知道其他世界意志的斗争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坐上牌桌之后几乎就没再挪屁股。   而且,以祂们的尿性,还能这么继续坐下去,能把这局牌一直玩到世界毁灭——真·世界毁灭。   而唯一没上牌桌的他,却比祂们全加起来都还要忙。   这种忙不单是行动上,还包括心态上。   姜不苦设想了一下,若未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都是这般局面,哪怕他能一次次积攒优势,甚至化优势为胜势,但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的热情,这般积极的心态,能够始终不减的保持下去。   “难道这也是祂们的谋算,想要把我给累死?”   姜不苦忍不住这么想,但很快,他自己就失笑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但,自己还真得对这方面多加注意了。   仔细琢磨了一下,姜不苦发现,解决方法,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被自己亲手埋下了伏笔。   虽然,当时他还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   “唔……也不一定,虽然我没有形成这方面的清晰认知,但或许潜意识里已经在给我提示预警了。”   在很早以前,为了防止自身意志被兆亿人心思潮“裹挟”,让自己一点点变得“非我”,他便将自己一分为二,神性侧的自己镇守世界,“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在“分家”时就做好了规划,神性侧的自己自然不惧任何人心思潮的冲击,而神性侧的思维,也最与其他世界意志相似。   只要再稍微“调试”一下,就能保持与诸界意志相同的调性。   而人性侧的自己,就是现在的他,重新完整的走了一遍修行路,修为在真仙境巅峰,也是九州世界现在的极限,再加上随时都能调整个九州的力量为己用……但这并非最主要的,人性侧自己最主要的任务,始终是确保“我依然是我”“我永远是我”。   以前,为了那最真实的参与感和体验感,人性侧的他与神性侧的九州之主的分工很明确。   作为神性侧的九州之主,负责最无趣味,也最为繁重的那一部分,确保整个九州世界的天道运行正常无纰漏,严格执行每一个既定的规则,不出丝毫偏差,比如,某地某时某刻降雨几厘几毫,某山某段某岭刮几级风,而相似的任务覆盖整个九州世界……如同一个最高效的、最可信任的智能生命。   ——所有能够放心交给下属去做的事都交给祂做。   而所有需要决策的,或者所有需要领导拍板,所有能够让他体验到一界之主之尊隆的,他都要去亲力亲为。   姜不苦反思,这种情绪,绝对是以前做人时便烙在心底的某种深刻的执念作祟。   而非这么做真的对事态最有益。   “这算是生而为人的某种劣根性顽固的扎根不去了吗?”   将这些事交给神性侧的自己去处理,难道就会做得更差吗?   当然不是,甚至可能做得更好!   对于神性侧九州之主的能力,姜不苦一点都不怀疑,因为这不仅是从他自己身上剥离出去的、本就是他的某一部分,更添加了许多他心向往之、却求而不得的素质。   譬如眼下这件事,若是让神性侧的九州之主去处理,整个过程会非常简单,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件事。   让他困扰纠结的种种,统统不会存在,因为祂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   也只有人性侧的他,才会因此生出这许多莫名其妙的感触,纠结半天。   “所以,我拽这么紧,把持这么多干什么呢?”   “这类事能不能也交给九州之主去做呢?”   “……”   反思的结果就是,此身既是人性侧的自己,那就多去做人该做的事,与九州世界相关事务,则更多的交给神性侧九州之主负责。   当然,也不是完全泾渭分明,在关键时候,或者只要自己想,随时随地都能体验当“大领导”是什么滋味。   以陈中夏等人为例,只要是谈公事,无论是他们来找自己,还是自己去找他们,都有九州之主出面,哪怕陈中夏等人找自己头上,自己也得主动推掉:   “这事现在不归我管,你们自去与九州之主理论……什么,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想要申诉?   先去与祂谈,先去与祂谈,实在谈不拢我再想想办法。”   若陈中夏等人为此气愤,“那要你有何用?”   “当然有用,喝喝茶啦,谈谈心啦,切磋一下修行啦,都可以来找我啦,即便你们不来找我,有暇时我还得去叨扰你们呢。”   呃——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无耻?   愚者之见!   有这种想法,说明你们还没有摆脱生而为人的许多弊端陋习。   你首先得清醒的认识到,我既是九州之主,又不是九州之主。   “越发不懂了,怎么既是又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既是又不是,至于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不是,当然是看我的心情了。”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想至此处,姜不苦忽然有种豁然开朗,通透至极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念头微动,感受到诸天研管办那边有人在呼叫自己。   随着海量穿越众回归,他们带回来了海量的异世界信息,因为这些信息太多,且大多都是无用的,重叠的,姜不苦哪怕能一眼看透,却也懒得自己去整理加工。   对这些信息进行整理,甚至提炼,都是诸天研管办的工作,为了及时了解他们的研究动态,他特意留了个私人联系方式,一旦有有价值的新发现、新成果,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此刻,感受到诸天研管办的“呼叫”,他懒懒的问:“何事?”   当然,这话在他这是懒散,可听到对面诸天研管办众人耳中,就是渺渺难测的天道之音。   “根据这次大家反馈回来的信息,我们给九大世界重新做了个‘绘象’,与以往我们掌握的那些,这次改变是革命式的,其中包括各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社会模式、势力格局、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更多的创生模板……”   这边汇报还没完成,姜不苦却出言打断,同时传了个新的联系方式过去,道:“以后有什么发现就直接传这里去就好,有什么沟通指示,也会通过这个渠道传给你们。”   然后,他就挂了,中断了与他们的谈话。   至于他刚才给出的新“联系方式”,其实就是给他们一个直接与神性侧九州之主交流的权限,九州之主随时随地都要处理海量事务,若没有准确的联系方式,便是喊破喉咙也是不可能得到祂丝毫垂顾的。   所以,这个联系方式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总结出来的这些对九州之主的意义也非常重大,其他且不说,这对接下来即将爆发赌局战就很有帮助,能让祂更准确的预估即将遭遇到的敌人们。   他这边倒是挂得轻松,对面可就有点懵,此刻与他交流的看似一人,可在那人周围可是挤满了人,直接与九州天道对话,这样的稀罕事没有谁想错过。   每一次,都会有许多人在场围观,哪怕不能直接对话,沾沾天道气息也好啊。   所以,姜不苦忽然的举动让他们都有些懵,面面相觑。   “怎么办?”   直接通话那人目光看向他人,似乎再问大伙的意见。   “不是给了个新的联系方式吗?”   经人提醒,这人再次与对面连接上了。   可是,任他这边将铃声拨得震天响,那边也毫无反应,许久之后,才传来一个意念:“何事?”   还是这两个字,甚至音调都差不多,可听在人耳中,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其中那难言的高远淡漠。   这人将刚才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   “直接传过来就好,不用呼叫。”   然后,那边就这么断了。 第四五七章 改造世界   拥有姜不苦“四人联系方式”的,虽然不多,却也非只诸天研管办一家,九州道宫,周天星宫,阴冥世界,包括蓝星内另几方阵营首脑,蓝星炎夏中枢某部门(最初是他借用圣兽本源的联系与他们沟通后来逐渐形成惯例)……都有与自己直接沟通的渠道。   另外还有迄今为止所有成就真仙境的修行者,考虑到他们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姜不苦同样授予了他们与自己直接沟通的权利。   除此之外,另还有神道体系内的佼佼者,其他一些修为虽低,可在某些方面却表现出了非凡特质,或者机缘巧合下被他亲自撞见,觉得有趣或者有缘的,也都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姜不苦虽然当了个清闲的甩手掌柜,可每天从各个渠道递到他这来的信息依然非常之多,而他则如同一位勤勉的君王一般,每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他都不会遗漏掉。   而能得到他这授权的,都将之当做一种巨大的殊荣,若非样本太少,他的挑选也很慎重而且非常随机,并没有形成固定的规律,蓝星九州之内很可能会多出一条力量之道——专门迎合他的好恶,疑惑他的青睐,抱上他这根大腿为方向的新路。   在这种氛围下,他们都会很积极的去寻找有价值的信息,以作为主动与他通话的理由。   而这也让他能够随时把握蓝星九州两界的任何变化。   他就像是盘踞在蛛网正中央的蜘蛛,看似一动不动,却对整个蛛网所辖之地的动静了如指掌。   可从这一天开始,所有拨打他这“私人联系方式”的行为,全都没有收获到预期的结果。   最初姜不苦还会解释两句,最后,更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将之转接到了神性侧九州之主那里,从今以后,这方面的事情,都会交由九州之主去处理而,他不再直接插手过问,若是真想要了解些什么,直接与神性侧的自己交流就可,而不再试图亲自去获得。   而这位九州之主,与之前他们私底下称为“姜爷”那位相比,简直毫无人情味可言,无论是对任何人,哪怕是那些与“姜爷”私谊极深的那些,“九州之主”依然是那副高邈、疏离、淡漠的姿态,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有丝毫改变,活像是一台莫有感情的机器。   经过这番算不上顿悟的感悟,姜不苦将“公事”与“私事”之间做了一次更彻底的分割。   他也没来得及做太多,只是将所有“公事”方面的联系方式转出去交由“九州之主”负责,他蓦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悠闲了,悠闲到无事可做,想找点事做,却都找不到的奇妙状态。   就像是前一刻还是位高权重、前呼后拥的大领导,现在却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模样,站在家门口,往左走是去单位,往右走是其他老头老太下棋玩乐消遣的所在。   可他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似乎往哪边迈步好像都不太妥当。   他原以为,将这些担子交出去,自己就清清爽爽做一个“普通人”,而那些非人的活计,交给“九州之主”去做就好。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因为他恍惚中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成为九州之主迄今也才不过四十多年前,距离以姜平身份历练归来更是只有二十多年,相比于之前三百多年的人生,在典藏阁一宅就是数十上百年的他来说,算不上多长的跨越,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普通人了。   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类的模样,如曾经的自己作为一个纯粹的人那般修行生活,似乎也没什么难度,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不可能再回到当时的状态。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多么的尴尬。   作为世界意志,自己是最奇葩最另类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作为一个人类……呃,好吧,若是“人类”这个名词有脚的话,当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已经拔腿逃跑了。   看似两边都沾,可却两边都不靠。   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蓝星还未穿越之前,自己很小的时候学到的一篇课文,讲的是一只蝙蝠,既不见容于走兽之列,也不被容于飞禽之列的故事。   他发现,这只小蝙蝠和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是好像啊。   不过,这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已从中脱离出来,大步的向外走去。   暂且不说姜不苦要如何找回重新做人的状态。   九州本源之地。   随着姜不苦将更多“公事”交由神性侧的九州之主掌管,为了更好地“做人”,他也主动搬离了此地,将这里空置了出来。   不过,这个空闲状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另一个“姜不苦”便凭空出现在此地。   这自然是神性侧的“祂”,法理上的九州之主。   以前,祂都是直接以大地为枕席,以世界做帷幕,睡倒在九州世界,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现在姜不苦既然主动搬离了此地,祂自然当仁不让的住了进来。   在这本源之地,凭着祂九州之主的身份,祂能够对整个世界更精确地掌控,无论是世界反馈到祂这的一切,还是祂传递给世界的一切,都会更加容易,更加精确。   随着祂入驻此地,整个世界好像什么都没变,一切照旧,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种潜移默化的、正向增益的改变正在悄然间迅速向整个世界扩散。   而对这样的变化,九州之主神色间却没有丝毫变化。   从进入此地开始,祂便在仔细打量着这片独特的空间。   在祂打量这片空间的时候,祂的双目有隐约的光辉如同瀑布一般迅速变幻。   而若将祂双目之中的光辉持续放大,放大千百倍之后,能够看到,这些光辉看似玄妙万端,却都有着极其简洁而规律的“基础型”,那是符文。   可其中的内涵,远不止于此,若将这些符文再次放大千百倍,能够看到,组成这些符文结构的乃是更简洁的两个结构。   结构一:【一】   结构二:【--】   而在这两个结构之上,则有八个基础型。   基础型一:【乾】   基础型二:【坎】   基础型三:【艮】   基础型四:【震】   基础型五:【巽】   基础型六:【离】   基础型七:【坤】   基础型八:【兑】   而在此之上,还有六十四种复合型,已经更多更繁复的衍生型。   可归根到底,它们只有两种型,【一】与【--】。   无论世界多么繁复,花团锦簇,玄妙万端,最终呈现在祂眼中的,都是这种模样。   所以,世界无论如何变化,在祂眼中,都能迅速还原成一个简洁清晰、且没有遗漏的模型。   当然,这个世界特指蓝星和九州——还得是现在的九州,即已经被炎夏人道、兆亿众生持续两百多年的坚持成功改造之后的世界。   早在练气观想法还没有诞生之前,炎夏的力量体系还在使用“旧版九品武道修炼法”,炎夏认识到众生的集体意念可以反过来为世界“立法”之后,很多在当时看来狂妄到没边的计划就已经出路。   “立法”的领域,包括重新定义人体自身,进而由此扩大去定义一切生命。   从蓝星穿越前全球普遍信奉的进化论那套变成阴阳五行,经脉窍穴,丹田紫府,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宇宙,而这也是现行修行体系能够走到如此高度的基础。   另还包括重新定义死后世界,摈弃地府轮回,十八层地狱等繁复吓人的设定,给蓝星的天空套上了两层外套——地煞层,天罡层……   而其中还有一个方向,则是将整个世界也如人体一般,置入阴阳五行、乾坤八卦这套设定之下。   天机数算之道将因此成为通途大道,数将彻底的与形、与象深度结合,世界将变得可测可算。   站在“天道意志”的高度,这能带来多大的改变可想而知。   直接从封建帝王坐江山模式变成超级智能统御世界。   前者哪怕权柄再大,也有“皇权不下县”的潜规则,而后者,则真的是无孔不入,纤毫不漏。   诸神世界的众神哪怕面对一次次“世界重置”,也坚持不懈的一次次织就遍布世界的“神力蛛网”,目的雷同,可效果上不见得比阴阳八卦高明,若“神力蛛网”出现损失,还不得不承受无法逃避的反噬。   而将世界阴阳八卦化则不同,非某人之私有,是公开的,对所有人都开放的,谁都可以看到,谁都可以去尝试掌握,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反噬……至于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解读方式将之利用起来,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这个计划过于宏大,迄今为止,蓝星也未能如两百多年前预期那般彻底“阴阳八卦化”,只在炎夏境内,特别是天地灵机浓郁充沛之地才能稍稍显出奇效。   反倒是后诞生的九州世界更早的享受到了这项成果,再加上姜不苦本人有意的推动,一眼看去,繁复玄妙的世界就能被“分解”成最简洁的模型,这就是神性侧九州之主与生俱来的一项能力。   因祂本就是九州世界的天道意志,这又反过来推动了天机数算之道的成长和发展。   此地作为九州本源之地,有其特殊性,这也是祂第一次仔细打量这片空间。   祂首先看向的是这片空间本身,还有边缘一层仿佛透明穹顶的防护罩,因它的存在,成功将兆亿人心思潮阻隔在外。   若将兆亿人心思潮看做一座特殊的汪洋,那这片本源之地就像是藏在汪洋深处、深海之下、却没有滴水侵入的世外仙府。   看明白这一切后,九州之主直接上手开始改造。   伸手一抹,那道无形的防护罩立刻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兆亿人心思潮便如携带着亿万斤的重量向他当头砸来。   对此,祂怡然不惧,视若无睹。   那些仿佛能够磨灭任何个人心志的潮水砸在祂山上,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将祂视若无物,直接从祂体内穿了过去,借着势头继续奔向远方,很快,这片原本“真空”的区域也被兆亿人心思潮填满,这片从来浪潮“拍击”不停的地方,居然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祂迈动步伐,分开“潮水”,向中央那最特殊的一团九州本源走去,也正是因为九州本源的存在,这里才显得这般特别。   世界本源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态,可以是白色如同牛奶般的液体,也可以是一朵永不熄灭、自存永存的火焰,可以是一块冰,可以是新鲜的甚至泛着果香味的红色血液,甚至可以是一团雾气……世界意志可以对此随便定义。   对其他世界来说,这些形态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姜不苦看来,世界本源真正珍贵的地方在于,它们像是概念本身。   因为它们的存在,世界的一切才能被定义,世界也才有了意义。   而一部分世界本源的失去,代表这个概念缺失了一角,或者被整体削薄了一层。   而若世界本源完全失去,世界连存在的基础都已经消失,自然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姜不苦曾长时间与九州本源面对面,瞪大眼睛,想要将它也“格”个明白透彻,奈何所得有限,但他也因此尝试着将这团九州本源翻来覆去揉搓成千百种姿势。   最后终于兴味尽了,化作一滩浅浅的清水,在这个既没有底、也没有沿的地方自成一片深不过膝,十步见方的小池塘。   走到小池塘边,九州之主没有停步,径直走了进去,池塘浅水淹过脚踝为止。   祂一步步淌水走到池塘中央,弯腰下去,做出捡拾的动作。   当祂再次站起,手中多了一枚鹅卵石一般的物件。   仔细一看,晶莹剔透,神光璀璨,哪怕浸没在本源之池中,也难掩其颜色。   这是一枚神格。   决斗之主的神格。 第四五八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一)   拿起这枚神格,九州之主又沿原路返回,一步步蹚水离开了这个小池塘。   出了池塘,祂也没有再去祂处,直接盘膝坐下,双手捧着神格置于腰腹之间,天然便处于九州之主神意的最中心。   自然,也就恰好置于整个九州世界的正中心。   一位伟大主宰的完整神格,无论是在诸神世界还是在其他世界,都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姜不苦能够领悟出镜像本我之法,在整个蓝星的力量体系才起步,一切都还十分粗陋的前提下探索到如此玄妙精微的领域,除了种种内因,也有他从这枚神格中汲取到的种种经验和灵感。   但这只不过是这枚神格全部价值中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远非其价值的全部。   哪怕姜不苦从来没有停止对它的学习和研究,可迄今为止,他对它的使用率依然非常非常低。   对此他本人也是心知肚明,因为他更多的是将这枚神格当做一本“百科全书”“知识之书”“历史之书”……一个特殊的“图书馆”。   因为神格不仅是一位神灵力量权柄的具现,也相当于一个外置的、超大容量的“大脑”,完整记录着一位神灵所经历的一切印记。   他期望通过对这位曾经也在诸神世界极度煊赫强盛,而后又逐渐失势落寞的古老主宰的解读,洞悉诸神世界更多的隐秘和真相。   可一来,姜不苦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接受任何新手教程的指引,只是凭着这样一个念头便直接领取了地狱级难度的挑战。   再加上,哪怕决斗之主已经死了,他贵为一界主宰,可两者在力量一道上的差距,依然巨大。   另还要算上决斗之主成长于一个力量体系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化已经十分成熟的世界,而姜不苦的背后只是一个才刚起步的雏形。   他想要从一枚神格中解读出“一个世界的隐秘”,只能说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实际上需要面对的困难,自也不必多提。   这种情况,和一个聪明绝顶的原始部落的智者先知面对一个装满知识的U盘有颇多相似之处。   对此,姜不苦只能说,自己至少正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虽然距离目标里程可能还有点远。   当然,对他来说,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能够让他更快的获得读取神格内一切信息的权限,那就是将这枚神格彻底的吞噬吸收,完全消化成为自己的东西。   这不仅能够让他快速获取解读内中一切信息的权限,他的力量也会突飞猛进,哪怕依旧会受限于九州世界本身,其价值依然是无法估量的,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整个九州,乃至与九州紧密相连的蓝星,都将因此获益。   可最终,他却硬生生拒绝了这个诱惑。   这也是这枚神格现在被“弃置”于此,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的重要原因。   之所以这么做,姜不苦自有他的顾虑在。   哪怕他已经非常确信,这就是一枚纯粹的神格,决斗之主哪怕确有后手藏在里面,经过一遍遍的“清洗”,包括个体念头最为惧怕的、兆亿人心思潮的洗礼冲击,现在这枚神格就是一枚纯得不能再纯的神格。   但他依然不敢贸然将之炼化吸收。   这会彻底改变他本人那还远未成熟的修行之道还在其次,更大的隐患在于,这很可能对炎夏修行体系,乃至蓝星其他几种同样在大步向前的力量体系来一记“闷棍式”的袭击。   因为他相信,哪怕是最纯粹的力量道路,也是有生命力的,同样有着扩张吞噬的本能,特别是当其与另一条、或者几条力量之道狭路相逢之时。   狭路相逢的双方,一方是已经完全成年的大汉,另一方则是群虽然未来可期、可眼下却都还是蹒跚学步的孩童……这种狭路根本就是不公平。   虽然,这种力量道路之间的抉择,无论谁胜谁负,都是“烂在锅里的肉”,站在世界的角度,都有利无害,就像是蓝星曾经历过的文明与野性间的较量一样,又譬如现在诸界内部都在面临的斗武体系对既有道路体系的冲击一样,无论谁胜谁败,世界都会向前更进一步。   可姜不苦虽为一界之主,却依然有着清晰的立场和必须恪守的底线,他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在炎夏修行体系还未“长大”之前,自己有着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这些,是人身姜不苦,人性侧“姜爷”才有的念头。   可对九州之主而言,却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   就如炎夏神龙老爷子天生便无法与个体生命共情一样,神性侧九州之主没觉得这样做有任何问题。   哪怕只是粗步炼化了这枚神格,九州在接下来这场赌战中就会更加从容,可以有更多的手段。   至于包括炎夏修行体系在内的既有力量体系可能因此受到剧烈冲击,很可能发生一次预料外的“大道之争”,让世界趁机更进一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所以,姜不苦刚把“公事”移交给祂,基于最简单的“最优化”考量,祂没有一点耽搁,直接来到此处,取出决斗之主神格,就地炼化吸收。   ——神性侧九州之主的思维模式,和更偏向感性的姜不苦不同,每一次行动,每一个抉择,都是基于最优化策略,在每一次行动、或者调整之前,祂都会根据现有的一切已知条件,以确定下一步采取哪种方式才能让九州蓝星收益最大化,虽然漠然机械,没有一点人情味可讲,也很少有什么“妙手”出现,没有让人拍案叫绝的惊艳落子,却如同蓝星穿越前某条著名的狗在围棋比赛中横扫所有超级国手一样,平平无奇赢到终点,这也是姜不苦在主动“人神两分”时候对神性侧自己的期望,他的这种强烈期望,最终促成神性侧九州之主成为这般形状,而非其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九州之主盘坐不动,决斗之主的神格却开始如热蜡一般缓缓融化,渗入九州之主形体之内。   这个过程,似缓实快,前一刻似乎才刚有融化的迹象,下一刻祂双掌捧着的神格就已不见了踪影。   或者说,只要这个过程甫一开始,便不可打断,不可中止,自然更不可逆转。   就像是那枚被“闲置”于此的神格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这边只是稍微敞开了一个口子,它就“迫不及待”的主动投奔,生怕跑得不够快,刚敞开的大门就要被关上,还会死死焊上一般。   而事实也证明,它若真有此顾虑,并非多此一举。   就在决斗之主神格出现蜡化迹象,却还未融入九州之主体内那一瞬,又一个与盘膝而坐的九州之主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出现于此。   此人自然是姜不苦,他眼睁睁看着决斗之主如同机敏的老鼠一般,在他看到那一刻,在他想要采取行动却还没能采取行动的那一瞬,已经成功融入另一个自己体内。   这一刻的他,看着这一幕,有种被人强喂了满满一把苍蝇的憋闷感。   苦也。   苦也!   随着决斗之主神格被炼化,盘膝而坐的另一个自己睁开了眼,哪怕是面对七情上面的人性侧的自己,祂的眼神中依然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平静的、可以鉴照人心的琉璃,在祂平静回视过来的目光内,姜不苦清晰的看到了此刻自己的狼狈。   伤害无损反弹。   伤害加倍。   若是可以,姜不苦真的很想食言,让面前这家伙把刚吃进肚的决斗之主神格吐出来。   可惜,做不到。   决斗之主神格看似融入面前这具形体之中,可面前这具形体压根就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整个九州世界天道意志的显化。   所以,决斗之主神格看似融入这具形体,实则是已经彻底融入到整个九州世界之内。   现在要让面前这家伙把刚吃进肚的神格吐出来,相当于要把已经均匀稀释到整个九州世界的“肥料”再次逆向回收聚拢……也不是一定做不到,可这般做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让他根本不敢这般做。   “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见已经事成定局,姜不苦也没心情在此多待,至于和面前另一位自己聊两句,自然是不需要的,若果真如此,他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了——自说自话怎么想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所以,姜不苦身形一闪,便从这本源之地消失,又回到了刚才来前所在之地。   盘坐孤峰之上,面对大好河山,姜不苦却叹出一口气。   “哎!”   这次搞出这么大个乌龙事件,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疏忽。   若在与另一个自己交接工作之前,将决斗之主神格之事单独拎出来说说,自然就可以避免。   但谁能想到呢。   继续追溯,问题似乎又要回到这几天反复纠缠他的那个问题,兼具两种优势的他,两方面都做得不够好,这导致他对自己的了解也浮于表面。   所以,真正的问题并非在交接时自己未曾提及此事,而是自己对自己缺乏充分的了解。   自己若足够了解自己,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而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同样凸显了“做人”与“做天道”之间的矛盾。   哪怕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着炎夏立场,对炎夏相关之事有着某种必须的责任与义务有什么不对。   可事实上,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才是真正符合九州天道根本利益的做法。   自己的坚持,反倒是在强行压制“天道本性”。   他不知道一界天道会不会有心理问题,若长期被压抑本性,会不会扭曲成一株以曲为美,不复天然之态的“病梅”。   若真如此,九州世界就真要长成一株奇葩了。   这同样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虽然这次事件是个实打实的乌龙事件,很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意味,但这非但没有让他对这次“工作交接”后悔,反而越发坚定了决心。   “公事与私事不能混为一谈,人类社会内部都有这样的诉求,虽然鲜少有人做到,可这岂非更说明这般做的必要性。”   “人神两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要更坚决更彻底,大步向前。   若只停留在刚分出去的那种状态,享受在两种状态间来回横跳带来的短期利益,这才是真正的作茧自缚!”   至于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与自己的本心相悖,长此以往,多来几次,会不会把自己搞成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   姜不苦认为,只要把握好“公私分明”的界线,这个问题就不会发生,反倒是如以往那般“公私不分”,才会真把自己憋成个精神病。   “所以,祂炼化决斗之主神格就随祂炼化,这是有益于整个世界的,我没有立场去阻止。   但是,我也用不着放弃我的坚持与立场。”   狭路相逢?   一胜一败而已。   自己这边虽然只是一群“稚童”,可不是有自己吗。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次对炎夏而言陡生的危机转变为难得的机遇,当然是最好。   若依旧没能避免决斗之主神格所代表的诸神世界神道体系喧宾夺主,炎夏修仙体系落于下风的事实……那,也只能如此了。   理清思绪后,姜不苦终于从这突生的意外中清醒过来,不仅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下一刻,盘膝而坐的他站了起来,扫了眼九州世界的大好河山,他的身形一闪,便已从此界消失不见。   ……   蓝星。   炎夏。   洪都城,新建的联赛竞技场内。   此时此刻,又是一年一度的决赛日。   此刻,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喧嚣震天。   每个杀进决赛的团队,都不乏其拥趸,他们分区划片,如同参赛者一般,穿着统一的“战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为支持队伍喝彩助威。   轰隆的战鼓之声,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一声出百声惧的唢呐声,高亢的蕴含充沛热情的浑厚肉嗓……   这样的场合下,自然没人注意,有个没买票的家伙堂而皇之的混在其中。 第四五九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二)   在喧嚣震天的氛围中,决赛第一场已经开始。   随着双方团队全部走出各自的备战间集体登台亮相,本就沸腾至极的氛围又上了一个台阶。   从亮相双方的长相,衣着装扮就可以看出,双方分别隶属于光明神阵营麾下团队和希望真神麾下的团队。   炎夏早就是当之无愧的全球霸主,其他阵营也早就熄了与炎夏别苗头争锋的心思,但其他几方阵营之间,摩擦却从未停止过。   其中尤属彼此毗邻的三真神阵营之间最为特别,一方面在三真神阵营高层,甚至三位真神,彼此之间都默认为大家站在同一个大阵营内,特别是在对外之时,同进退早已成为行事准则。   可另一方面,三真神阵营之间又是竞争最为激烈的。   所以,当隶属于光明神阵营麾下的团队和希望真神麾下的团队刚一亮相,彼此间还隔着极远的距离,但双方之间的“交锋”就已经开始。   光明神阵营麾下一位身高超过两米,块头巨大的壮汉冲着对面爆喝一声,其猛烈的怒吼如同陡然爆发的炸弹,一度将全场的沸腾声响都镇压了下去,举起肌肉高高隆起、能够跑马的胳膊,收腹挺胸,将本就健壮魁梧的体魄显得更加魁梧,宛如大理石雕塑出的远古神话人物再临世间。   面对光明神阵营团队的率先挑衅,希望真神阵营团队不甘示弱,一位身材曼妙,双腿极长,穿着却极其传统的女郎站了出来,她妩媚迷离的双眼仿佛能够说话。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前一刻还耀武扬威,仿佛骄傲大公鸡的壮汉在这双目光下如同迅速放气的皮球,气势迅速衰减了下去,他的体型虽然没变,还是那么高,那么大,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这家伙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萎”了下去。   若观众只看到了这些,一定会心生疑惑。   好在大屏幕将她的眼神清楚无误的捕捉到了,呈现在所有大屏幕上,也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在与这双目光的对视中,让所有人都切身体会到了她这双眼的威力。   其中又属那些成年男性观众,平日里自诩“男子力”的男士感受最深。   她那看似没有任何变化的凝视中,却似乎蕴藏着万千变化,崇拜,欣喜,迟疑,不屑,嫌恶……   她什么话也没说,却清楚无误的传递出了一个信息。   你不行!   你不行!   你——不——行!   好家伙!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更别说壮汉一看就是从来以自身本钱自傲的,希望真神阵营团队派女子出场与他对线,还是用这种伎俩,简直就是在往他腰眼上捅刀子。   这一场交锋,让两个队伍间的火药味迅速上升。   观众的情绪也因此被引燃。   各种喝彩呼啸之声响彻整个场馆。   有人更是怪叫:“干她!证明给她看!……干她!干她!”   很快,“干她”“干她”就变成了响彻全场、整齐划一的呼喊。   那位被女士在这样一个万万众瞩目的场合这样“污蔑”,再加上全场观众的“点火”,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的他脑子犯糊涂,便真顺着观众的呼声,逐个点名问候了女子包括女子所有的女性家人。   他这一通发泄倒是爽快了,却见周围同伴一脸见鬼的神色看着他。   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赶忙扭头看去,只见位于双方之间,始终冷着一张脸的裁判忽然掏出一张黄牌对他亮了亮。   得了一张黄牌警告的光明神阵营团队心中憋火,可在接下来的“暗战”中明显处于下风,特别是在互相逐个握手的时候,面对那位女郎大大方方伸过来的“友谊之手”,他们更是不得不用极大地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因为联赛有规定,在双方团队正式比赛前的全体亮相接触中,有很多禁止事项,比如不能骂人,不能打人,不能做恶劣低俗的动作(比如对女士做某些带有强烈X暗示的举动)——这也是刚才的暗战让人喝彩的原因,眼神当然不能算是恶劣低俗的,哪怕她眼神传递的信息非常清晰。   而还有一个禁止事项,就是面对对方团队主动伸过来的友谊之手,必须礼貌的回应,不能无视,自然更不能将其打开,若是应对适当,轻则一张黄牌,重则一张红牌。   还没正式开打呢,光明神阵营团队就已经获得了一张黄牌,要是这时候应对失当再领两张,那这场比赛也就不用打了。   等到双方“友谊会晤”结束,双方团队各回备战间,正式比赛开始。   在观众席上看到这样一段前菜,姜不苦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样的联赛模式从诞生至今也才二十几年时间而已,现在却已经成为了风靡全球的,当之无愧的全球第一赛事。   洪都作为这种赛事的开创者,推动者,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这个因素在。   他曾以姜平的身份重走修行路,这在一定层次的人那里,已经不是秘密。   他曾带领弱队一路过关斩将,获得联赛第一届冠军,这为联赛做了最好的代言,也是联赛能够迅速铺遍炎夏,甚至更进一步风靡全球的重要原因。   而随着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联赛规则也在不断的微调完善,让赛事在不背离初衷的前提下变得越来越有观赏性。   至于眼前这决赛,也非洪都范围内的小决赛,而是面向全球范围内的大决赛。   入围大决赛的名额总共只有十六个,其他几方阵营各一个,剩下的十一个则有所有副都小决赛胜出队伍争夺。   获得资格的十六个团队齐聚洪都,决出最后的胜负——洪都因为地位的特殊性,没有异议的直接成为这种决赛的永久举办地。   所以,这场决赛,可不是眼前这两支队伍的鏖战,而是足足十六支全球最优秀的战队之间的碰撞。   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一场饕餮狂欢。   观众不但有洪都人,还有更多从炎夏各境,乃至炎夏之外其他几方阵营随着各自团队一起过来的。   随着战斗开始,氛围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精彩处大家依然会给出掌声喝彩,但整体上反倒没有了最开始那般亢奋。   至于原因,非常简单,大家都在蓄力。   其他几方阵营的交锋固然精彩,可最精彩的永远是炎夏“内斗”。   “我们那十一个名额,每一个,都得拿命去拼,其他阵营直接就获得了一个,虽然他们内部也会为了这个名额竞争,但和炎夏内部的争夺,烈度上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曾经有毁灭真神阵营的家伙叫嚣不公,因为我们在对十六支战队排序时,其他几方阵营的战队前期只会彼此相遇,而不会与炎夏战队遭遇,只有等到他们决出最强战队之时,才能与炎夏战队会面,成为四强队之一。   其他阵营战队年年都有四强战队出现,可冠亚季军的获得者年年都是炎夏内部包圆,四强战队似乎就是了他们无法逾越的天花板,他们说这是炎夏暗中用了手段的缘故。   可后来他们却不吱声了,也没人再拿这说事,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炎夏派出了十一支战队中最弱、最先被淘汰的那支,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将其他阵营所有战队全部击败,包括位次远比他们更高的四强战队,他们这才知道差距有多大,真要公平排序,他们连前十都进不了。”   “不过,那些家伙也是好心态,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一点也不觉得四强战队掉价,对他们来说,成为四强战队,就相当于是冠军了。”   一位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比赛,一边对身旁一位女子讲解一些“联赛须知”。   联赛虽然风靡全球,但不关注、不关心的依然大有人在,这位女子明显就是其中一个。   若不是被强拉过来,这样嘈杂得近乎癫狂的环境她还不想来呢。   迷迷瞪瞪的听着这些“科普”,然后又听男子要将那一听就脑仁疼的种种比赛规则,她干脆主动出击,傻傻的问:   “把四强当冠军?那要是哪天他们真夺冠了呢,当什么?”   前一刻明明对女子还巴结的要死的男子,听了这话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被人毫不留情的当面冒犯,大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边说,一边大幅度挥舞着手臂,“永永远远都不可能!”   见他突然这么大反应,女子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眼神中仿佛在问:“你……没事吧?”   “呃——”男子正剧烈挥舞的手臂僵在了空中,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姜不苦会心一笑,却对他俩接下来的故事不是太感兴趣,默默的走开了。   他就这么混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别人的主要目的是看比赛,间或闲聊一下打发时间,可对姜不苦来说却恰好相反,他只偶尔瞥一下现场比赛,更主要的心力,却是感受着周边那拥挤的“人气”。   他穿梭之前,哪里拥挤、哪里吵闹,他就往哪儿凑。   他并没有用任何方法将自己隔绝在这片空间之外,他真实的置身在这个环境之中,做一个吃瓜的看客。   观众席远比外面看到的多得多。   洪都当局早已将联赛相关产业当做一项支柱产业来经营——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这么做才是脑子进水了。   既然是产业,就不单是观众看到的一场场比赛这么简单,比如眼前这座场馆,就是竞技场馆建设的集大成之作。   一方面,完全汲取了蓝星穿越前那些超大型体育馆的建设经验,另一方面,则充分吸收了所有符文阵法在大型场馆建设方面的经验成果。   另外,还要考虑到更多因素。   包括现场观看的体验,若是现场观看的体验比以智能网络观看还差,那这场馆哪怕建的再大也没有任何意义,徒耗资源而已。   另还要考虑到观众与参赛者之间的互动效果,又不能过于干扰到比赛的正式进行。   种种因素综合之下,这座竞技场最大可容纳超千万观众现场观看。   即便是在姜不苦眼中,将超千万形形色色的人类“压缩”到这么小的空间之内,这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样本。   关于如何让炎夏修行体系在这横生变故中尽可能化危机为机遇,姜不苦有过许多思考。   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蓝星上。   九州世界已将决斗之主神格彻底融入体内,接下来就是更进一步的消化吸收,这是已经不可逆转的变化。   若他依然在九州世界内部想办法,且不说“公事”与“私事”之间会不会彼此妨碍冲突,效果也不会有多好。   虽然九州现在上马的许多项目都前景喜人、未来可期,可就现在来说,九州的局面依然太小,远不能与蓝星相比。   所以,要解此危局,最好还是要落脚于蓝星之上。   明确了这点之后,再想具体的方法。   最开始姜不苦还是有些懵懂。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了一些思路。   这次事件,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炎夏蓝星来说,都是个新情况,没有既有的经验作为参考,他又非急智之人,不能创造式的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对此他也有些经验,那就是将这种陌生的问题划入熟悉的模型中。   因决斗之主神格会对九州世界带来的改变,将之视作“强龙”自无不可,以炎夏修行体系为首的原有力量体系,视作“地头蛇”也顺理成章。   只这么小小调整之后,本来堵塞的思路立即豁然开朗。   “强龙”过境,甚至想要在此扎根,开山立柜,“地头蛇”力有不逮,大概率扛不住。   站在地头蛇的角度,此局何解?   办法很简单,既然靠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压过强龙去,那就把水搅浑,甚至可以考虑再引入一条强龙。   两强相争,可能殃及池鱼。最强的老大老二相斗,结果老三老四全没了。   可还有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大老二相斗,也可能是两个都没落个好,最终是老三上位了。 第四六零章 兴之所至,兴尽而返   其中微妙,既与两方“强龙”的实力有关,也与“地头蛇”的手段有关。   而若是“地头蛇”主动新引入一方“强龙”,且本身也有颇多手段和底气,那可操作空间更大。   再考虑到新一轮的诸界赌局收官之战即将开打,控制好节奏,能够把这这潭水搅得更浑。   反正,在这样的大势下他已做过最极端的估测,无论如何,局面都不会变得更差,而若是把握的好,九州乃至蓝星都能“大赚”一笔。   在明确了这一点后,姜不苦的思路彻底打开。   至于引入何种力量,他却还在考察之中,而此处作为他考察的第一站,固然有个人的情怀在内,但也正因他对这个方向很是看好的缘故。   在观众席来回溜达了大半日后,某刻,当他来到一处由符文阵法形成的结界隔断旁边,观众在抵达这里是会自然的绕开这个区域,就连他们发出的种种声音也都会在此“绕行”,咫尺之隔,喧嚣嘈杂的环境就变得闲适安静。   来到这处隔断之前,姜不苦的身形步伐未变,可周边的空间却仿佛无声息间出现了个分岔,喧嚣震天的现场在一端,而他则在另一端。   他脚步丝毫不停,径直向前,视面前的阵法结界如无物,直接进入到内部。   这里依然聚着很多人,要么是联赛组织者,要么是随各支战队一起过来的相关人士,要么是其他地位尊隆之人,或是在朝,或是在野,有的是大贾巨商,有的是宗派领袖,这里有着最好的观看的视野,但他们只是偶尔精彩处或者战队双方与自己有些切身关系时多关注一下,其他时候更多的还是将精力用在与其他人的交际互动上。   对有的人来说,打破头争取到进入这里的资格,远比观看比赛本身更加重要。   姜不苦堂而皇之的从这些个个都心有七窍的人精身旁走过,却无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他径直来到其中某片区域,也是视线内所有人员关注的“焦点”,虽然大家的目光鲜少直接落在那群人身上,但姜不苦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几乎将耳朵高高竖起,九成以上的心神都落在那边。   而那片区域单从外在看去,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人也不多,也就十二三人随意的坐在几张藤椅上,一边看着现场,一边随意闲聊而已,与其他地方似乎并无任何不同。   他们随意闲聊,偶尔发出笑声。   谈话内容大多都是些联赛趣事,联赛迄今也有二十多年历史,再加上以蓝星的广袤,各种稀奇古怪事情都能遇到,令人捧腹的也很是不少,此刻用在此处作为谈资,恰是应景。   对于他们谈的内容,姜不苦并没有怎么关注,他只是看着隐隐居于众人中心位置的两人。   一个身形臃肿胖大,笑起来像是个油腻中年痴汉,身上几乎找不到多少他理解中的修行中人的气质,反倒与他印象中那些擅长左右逢源、应酬往来之人更像。   他惬意的靠躺在藤椅上,场中也属他话最多,笑得也最大声。   而在他旁边,则板正的端坐着一个颇为沉默,气质有些冷肃的男子。   看着这两人,姜不苦止住脚步。   那位身形臃肿胖大,笑起来一脸油腻的男子乃是朱富荣,修为卡在紫府境巅峰,距离金丹境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通过其散发的气息,姜不苦判断,这家伙应是想要以最好的状态,成就最高品质的金丹,这才停在了紫府境到金丹境的门槛上。   因为自己的介入,虽然没有给他们直接的帮助,可他们受到的间接的益处,至今也未断绝,对修行人来说,五十不到的年纪便有了紫府境巅峰随时可以迈出下一步的修为,一点都不算低,甚至能够被划拨到天才的行列,对这一境界的修者来说,多耗几十年时间换一个最好的结丹的品相,是一点都不亏的事。   而从其言谈和周围人有意无意的恭维可以看出——其中不乏金丹境修为者,他们这般态度,绝非因其修为所致,若单以实力论,现在那些入围每年全球决赛的战队成员,大多都有着比他更强大的战力和修为,他们这般做,主要还是自己的身份在他们这个圈子中已经不是秘密,而自从自己以姜平的身份进入蓬县一班正式结束蛰伏之态后,他是与自己交往最密切的,再加上联赛能有今日这般规模,他的积极参与和推动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那位形容冷肃,气质更加锋利,修为也达到了二劫金丹层次的男子,则是韩锋,他与姜不苦的关系没有朱富荣与姜不苦那般亲近,可此刻,姜不苦看他却反倒更加入眼一些。   可即便如此,二十多年过去,他们身上姜不苦还能找到的熟悉感已经很少很少,更多的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陌生感。   作为修行者,未来必将晋入金丹甚至更高层次的修行者,四十多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真的是很年轻了,可姜不苦在他们身上已经看到了比较明显的“暮气”,虽然韩锋身上要少些,却依然明显,而以他的经验,等到他们暮气深重之时,也是他们修行止步之时。   在修行一道上,只在小小蓬县的某一届,都有比他们更优秀的人,只在修行者中论,他们的资质也都算不上惊艳,若是排除自己这个意外“干扰”,他们能够走到今天已非常难得,要想更进一步,自己几十年前留下的“遗泽”对他们的帮助将越来越少。   最终,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看着这两位陌生感远超记忆中的熟悉感的人,姜不苦心中轻叹。   兴尽矣。   在决定以人身重返蓝星,甚至要亲自考察一下联赛情况之时,对朱富荣、韩锋等人这些年的经历也有些了解的姜不苦自是想着与他们见见面,聊聊天的想法,甚至这念头一度很是上头,都还没有看到人,他自个一人就已经开始推演见面后都会聊些什么,气氛又会多么轻松欢快。   可现在,他们明明都在前方,姜不苦却觉得兴味已尽,甚至都不愿再多嚼一番,生怕再多咬几口反倒品出了其中的苦味。   所以,他只是驻足旁观了一会儿,就直接转身走了,没有停留,也无留恋。   原本他还想与他俩见过之后,再去见见那几位女同学和另几位女性故人,可此刻,这个念头已在他心中消失。   自己深刻在记忆中的,也时常被自己所缅怀的,或许从来不是他们这些鲜活的个体,而是他们在自己的某段记忆中留下的痕迹。   自己对他们的想念,实则是想念那段一去不回的时光,而不是他们这些人。   既如此,何必再见呢?   若还是如眼前这般,还不如不见。   他就如无声息的来一样,稍微驻足之后,就无声息的走了。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幕。   从这里离开,姜不苦也没心思继续观看比赛,身形一闪,直接从竞技场离开。   下一刻,他的身形出现在一个寻常小山村中。   这里,就是“姜平”的出生地,也是姜不苦成为姜平之后最初十几年成长受教育的地方。   他曾以姜平的身份在炎夏修行界短暂的活跃过,时间虽然短暂,却留下了许多传奇,联赛只是其一,开创出呼吸法,补齐炎夏修行体系既有的短板,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但所有对他的了解,都止步于蓬县一班。   至于“姜平”生于何地,长于何地,就鲜有人知道了,而所有知道的,也都把这消息封锁得很好,若有人基于好奇或者别的什么心思想要顺根查下去,必然会触发似松实紧的境界,轻者遭到严厉训斥,重则人生自此而至。   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要替姜不苦隐瞒些什么,比如有什么致命“罩门”留在了这里,一旦被会如何如何……当然没这么玄奇。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确保这块生养之地不因他而受到额外的纷扰——这种事例实在太多,别说孕出个“九州之主”的山窝窝,就是哪山哪村出了个元神有望的金丹境修士,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所在立刻就会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说句不客气的话,任何一个关注的目光,只要有心,随便拔下一根腿毛都能让这样的小山村人人都变成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米虫。   山村那浅薄而脆弱的“生态”,哪里遭受得住这样的剧变。   短期来看这是好事,可长远来看,这种“好事”最好还是别来得好。   元神有望的金丹境出生地都已如此,更遑论数百年来蓝星最传奇的一位人类?!   只要村子一曝光,别说整个村,整个镇都得变成天下瞩目的旅游胜地,一人过来踏一脚打卡,都能把整个镇都踩成平地。   不用任何劳作,单是“旅游业”都能让整个镇滋润无比的活下去。   这看起来很美,可这却不是姜不苦希望的,而以那些在背后默默做着种种幕后工作的人来说,他们对“姜平”,对“姜爷”的了解完全不下于姜不苦自己,这既是姜不苦不愿见到的局面,他们当然要尽力的阻止。   因此故,时隔多年后归来,姜不苦还是能从这小山村中找到许多熟悉的片段。   不过,变化也不是没有。   一条更宽阔更平坦的道路从村子一直通向镇里,可以看见村人还有进出大黑山发财的猎队采药人推着货物往返,有的是运东西进来,有的是运东西出去。   所有住户的屋舍保留着他记忆中模样的同时,明显有重新修缮的痕迹,不仅变得更漂亮,也更宜居,打理得也更加妥帖。   从其中许多细节可以看出,村人的生活水平相较于以往,都已经有了巨大的提升。   一方面,他们并没有失去唯有劳动者才拥有的淳朴特质,一方面,他们的生活在悄然间变得非常富足。   山村不仅没有成为阻碍他们前进的枷锁,反倒成为一种特殊的优势。   而变化最大的,则要数村外大道旁边的护猎公所,也是姜不苦曾常年居住过的地方。   原本的护猎公所大归大,但利用率真的不高,现在的护猎公所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一圈,占地面积至少是原来的三倍,而且起了两层的木楼,更多的采药人和猎队人马在此进出,甚至有几家山货收购处和几处专业的售卖各种户外用品和丛林战斗生存所需的店铺。   而最让姜不苦错愕的,是看到一个白发老者脸上带着慈穆的微笑,一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幼童,一手牵着个六七岁头缠丫髻的白胖女娃娃。   老者牵着两幼童站在一个专门正骨和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铺内,一位猎队打扮的汉子正咬紧腮帮子在一个毛手毛脚的女医师的侍弄下清晰创口,女医师每弄一下汉子浑身就巨颤一下,而老者在旁看着,不紧不慢的提点着,甚至女医师做错了什么他也依然这样一副姿态。   汉子的同伴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刘爷,您帮帮忙可好……就这么小点伤,我兄弟用得着受这么大罪吗?”   白发老者白眼道:   “就是因为这是小伤我才让小霍上手啊,你们也别对小霍有什么怨气,难得有这么一位甘愿舍弃成立工作来这做奉献的,你们就知足吧。   现在我还能够盯着,以后终究是要她全面接手的,她不趁现在多涨点经验,以后可就不是疼这么简单了。”   众人尽皆默然,本来因为第一次在这么多目光下独立操作而显得紧张的女医师也一点点重拾自信,处理得越发熟练起来,受伤男子的反应最能反映她快速的进步。   姜不苦看到这一幕,看着被刘爷牵着的两个小人儿,心中滋味莫名,过了一会儿,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他到来,本村土地已经默默出现在他身侧,只是始终不曾出声打扰到他。 第四六一章 大时代中的一点浪花   “这俩小娃娃都是刘爷的嫡亲孙子孙女。”土地公道。   姜不苦奇道:“他没结婚啊。”   “他那位儿子也是非婚生子,但确是他的血脉无疑。”   姜不苦心中那点异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反倒是对他走后发生在刘爷身上的事更感兴趣。   “整个大宁府,包括我们蓬县在内,都是百年内新生之地……”   姜不苦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而随着土地公的讲解,他也渐渐明白其中原委。   经过长达三百年的积累摸索,对新生之地的开发,炎夏中枢早就已经有了一整套极其完整的方案——单是蓝星增长还不够,还得将之彻底消化才算数。   而充分合理的开发,让炎夏人道之气尽快在这些区域铺开,则是历届炎夏中枢最重要的工作。   其中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移民。   自从蓝星穿越之后,除了最初一段时间的调整动荡,炎夏人口年增长率常年保持在百分之六的高位,经过长达三百多年的繁育生息,单是炎夏人口就已将近七十八万兆。   人口的增长与星球的扩增在炎夏中枢的调配下保持着一致同步。   经过三百多年的岁月熏染,“安土重迁”已逐渐从炎夏人的血脉中淡去,新生的炎夏人反而是希望自己能够搭上这辆车,对所有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他们一生中所能遇到的最大的“风口”。   只不过,随着炎夏人口基数越来越大,可调用的各种资源和力量也远超曾经,最初那动辄波及整个炎夏的大迁移早已成为过去式,具体的迁移工作被不断细化打包下放。   炎夏中枢也逐渐从包揽一切的角色变为一个计划制定者和监督者,具体事务则交由下一级的副都乃至更下层的州府负责,后来甚至更进一步引入了许多获得准入资格的民间商贸团体进入。   包括适宜迁移人群的调查、筛选和组织这些极为繁重的工作,也包括迁移所需海量的人力与物力运输的需要。   还参与到新拓之地的各种建设之中,包括无数城市及海量配套设施的建设,新迁来海量人口各自的需求,从家园的建设到衣食住行各种需求的满足……   在年复一年的完善之中,随着炎夏人均财富的增长,这里有着海量的利益可以汲取。   每一次迁移,对每一个参与者来说,都是一次一生难再得的机遇,一切既有的规则都被打破,新的规则亟待重塑,新的社会体系几乎从零开始重新搭建……其内蕴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迁移的方式,因需求与筛选标准的不同而有巨大的不同。   如老姜村这般,曾经的村庄因为人口的繁衍,人均占有的土地和其他资源都急剧缩水,这样的村庄会如同蜂巢分箱一样,或是一分为二,或是一分为三甚至更多,有的留下,有的离开。   因为这种分法,村寨一级哪怕是在迁移之后,社会结构也会很稳固,彼此都是熟人老关系,只会有不多的“新人”在高层的安排下插入进来,在确保村寨结构稳定的同时,尽量引入鲜活的东西。   这是多年摸索中最适合村寨一级的迁移方案,若是全由陌生人拼凑成一个村寨,大家单是适应新的社会关系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甚至还会有很多本来不必要的心力支出。   以村寨为单位能够尽量确保一个稳定的生产单位,迁来之后只需稍微适应一下就可以立刻成为“即战力”。   再就是在所有迁移人群中,村寨一级的人口总数量是最多的,又是散得最开的,若以个人或家庭为单位,单是迁移前的筛选和迁移后的安排就是巨大的工作量,以村寨为单位能够极大地简化整个工作流程。   这是新建村寨的情况,而新建镇、新建县城、新建的府城乃至州城,则是另一种情况,一方面,各新城如同大学招生一样,竖旗打广告招募未来新城各行各业的核心骨干,另一方面,所有有意者如高考生填报志愿一样积极的推销自己,希望能被某个团队吸收。   这是大势。   而大势之下,则是无数的人,无数的故事,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人间万象,都在其中。   甚至因为大迁移将人的情感、欲望、野心以最极端的形式呈现出来,围绕着大迁移是各种“人的故事”的高发区。   其中一切,哪怕是最先进的智能网络,也不能完全记录,很多故事都尘封在一个个亲历者心中,随着他们老去,随着他们死去,这些故事也就随之湮灭,或许,某些浓烈的情愫执念会在转生池底沉淀,成为演化下界的养料,又或许,什么都不会再留下,只不过是炎夏人道滚滚浪潮中很不起眼的一小朵一闪即灭的浪花。   在这样的大势背景下,刘爷的故事一点都不离奇,甚至可以称得上俗套。   当年,他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虽没有修行的天赋,却也不甘就这么在出生地终老,过着还没有过就可以预期的一生,不可能有新意的工作,不可能有惊喜的妻子和家庭,直到彻底闭眼的那一刻,都是毫无新意的“流程”。   于是,当新一轮大迁移招新终于轮到他家乡所在区域,他的年龄也正合适,于是他报名了,他入选了,他很快就迁走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有一位同样不甘平凡的女友,和他一样,当机缘到来,同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申请报名。   对于他们这些没有任何值得写上简历的特长,唯一亮眼的就只剩坚定的心意的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选填“志愿”的资格,完全不能决定最终能被分配去哪儿,也唯有如此,愿意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他们才最有可能成功入选,进入他们能够进入的最优待选序列。   没有什么意外,他们都成功入选了,同样没有什么意外,在经过一次次调配之后,他们不仅彼此失散,联系方式也逐渐断掉。   ——这里有两个大背景,一是那时智能网络还没有出来,非修行者的普通人之间的远程交流非常困难,虽然也有基于传讯符之类的消息传递手段,但这也不是普通阶层可以享用,每传一个字都能让一个普通家庭难承其重。   二是因为大量民间商业性质的团体参与进大迁移中,固然为炎夏中枢简省了很多事情,在官方和炎夏人道的双重监督之下他们也不可能干什么坏事,可这些民间团体的驱动力始终是利益,是尽可能多的盈利,而不是为人民服务,在很多最耗精力、却又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就难免疏忽。   官方规定需给每个迁移人建立一个完整、详尽的个人档案,事无巨细的记录其在整个迁移过程中、乃至成功迁移之后的跟踪记录。   真按要求去做,每个人的个人资料加起来比真人还高,在没有智能网络,一切都只能手动手写的时代,让这些民间团体严格去完成这些资料,简直是天方夜谭。   通行的做法是,负责这些资料填写的,都是与之毫无关联的外包团队,从迁移开始前到迁移结束后,他们都宅在后方城市中没有挪窝过。   他们从来没有与被迁移者打过照面,双方唯一的联系就是将那些统一发过来的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名字按照几套固定的模板编写材料,而刘爷就是其中的一位。   这样的外包团队有无数。   别说刘爷和他女友的资料不是一个团队编的,即便是同一团队编的,双方也不可能凭这些资料寻找到对方。   而这已经是他们,乃至炎夏官方中下层人员唯一可以依助的渠道。   若这个渠道走不通,那失散的人就真的失散了。   这样的故事,在迁移者群体中,一点都不稀罕,是一种常态。   还有更残酷的,即便没有彻底失散,还可以通过双方共同的家乡找到彼此,可是,这又如何呢,遥远的,至少以百万公里计的路程,足以将这些念想击碎,对九成九以上的迁移者来说,终其余生,都很难攒出买一张单程飞船票的钱——迁移者只能在迁移之时享受一次全免体验,其他时候可没有任何优惠。   对这些人来说,失散意味着什么都很清楚。   虽知道对方大概率还活着,可在彼此的世界中,和死掉了并无什么不同。   对此,大家都很坦然,在做出报名申请那一刻,就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刘爷迁来此地后,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总览其事,也算上有多轰轰烈烈,却也远比曾经死水一潭的生活精彩,虽然层级很低,却也是炎夏官方有名有姓的在编一员。   对他而言,最遗憾的是在某次任务中因意外受了些难言之伤,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原本决定稳定后逐渐新家庭,枝繁叶茂的他只能遗憾的打消此念,其人也因此消沉下来,自我放逐般主动申请来老姜村外驻守,一驻就是几十年。   在老姜村众人眼中,同样也是姜不苦以姜平视角看到的,刘爷在他人心中仿佛从来都是这个印象。   却不曾多想,在此之前,他还有过另一段人生。   听到这里,那两个娃娃的身份也不难猜。   他们的父亲,刘爷的儿子乃是非婚生子,而在迁来此地之后刘爷还没来得及传宗接代就失去了这能力,那他们的父亲只能是迁移之前刘爷的女友生下来的。   不过——   “既已失散了几十年,怎么忽然就又联系上了?”姜不苦问。   “这些年,您以姜平身份重走修行之事传得越来越开,凡与您有过交集之人,都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而其中又属刘爷最为特殊,他受到的关注自然也就最多、最大。   在这么多有心人的关注下,他的生平,包括迁移之前他相貌,性格,所思所想都被人研究透了。   自然也关注到了他那失散的女友。   对普通人来说,这自是难解的一道题,可对他们来说,难度虽然也有,却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们就顺便帮他找了找,然后,不仅找到了他那失散多年,早已嫁与他人为妻的女友,还发现他那女友直到迁移之后才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虽然未婚生子对她将来的人生有极大的妨碍,但出于母亲的本能,她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不过,那孩子在她母亲新组建的家庭中难免地位尴尬,自小养成了阴郁孤僻的性格,在他被这些人找到之前,都还是个单身光棍汉。   对此,他们只是用了些简单的小手段,就让那孩子来到了蓬县。   不过,两人虽名为父子,可除了那点血缘纽带,彼此间的隔阂始终难以消除,双方如陌生人一般相处。   但刘爷还是利用自己多年攒下来的关系为他找了个稳定的工作,又张罗着给他娶妻,让他安心的在此扎下根来。   结婚不久,这两个小娃娃就接连出生了。   与儿子疏离的他却对这两个孙儿孙女宝贝得不行,加上他儿子儿媳都有工作要忙,他干脆把两娃抢来自己带,一手一个,牵着到处闲逛。”   姜不苦缓缓点头。   目光落在刘爷和他那一双宝贝疙瘩身上。   虽然小男孩看人处理伤口看得津津有味,可小女娃却有点不太敢直视那血淋淋的创口,刘爷便一手一个牵着他俩里离开了此地,溜达去旁边收各种山货的小铺前面,看买卖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对刘爷能得这样的晚年,姜不苦也真心替他高兴。   原本,他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刘爷寿终之前与他再见一面。   可现在,他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忽然的出现然后又立刻消失不见,反而欠妥。   如此,还不如不见呢。   在决定彻底离开之前,他的视线在两个娃娃身上扫了扫,发现都有淡淡的光芒笼罩。   姜不苦微微一愣,而后笑了。 第四六二章 神道改制   在他眼中,这只是两点比萤火还要微小的光芒,但这却意味着他们都有修行的资质,虽然这资质也算不得多好,若无意外,达到筑基境就已是极限。   因为炎夏并不提倡资质检测,除了某些宗门或修行某些特定功法前需要做一些资质检测,无论是炎夏官方还是权威修行人士,都反对将人的资质进行精确量化。   天才庸才都是他们自己的表现出来的,哪怕他自觉天资不凡惊才绝艳,可偏偏修为就是上不去,那这就是个庸才无疑,而若其人自觉愚鲁不堪,别人一学就会的东西自己得花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苦功才能追上,可他各方面的提升速度都和天才等同,那么,其人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而孩童在十五六之前所受教育以启蒙心智,健全身心为主,得等入读县学之后才会正式修行,所以,在此之前,孩子们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这一切在姜不苦眼中,却分明得很。   他心中念头一动,那两个娃娃身上散发出的微光收回体内,在他们体内收缩成两枚细小如种子般的物事。   等到他们正式修行之后,这两枚种子会在他们自己的“浇灌”下再次破茧而出,至于最终能够长成何等规模,则取决于他们自身。   在修行的最初阶段,他们的进度甚至会受到拖累,成长会更加缓慢,若是他们因此而懈怠,修为也就止步于此,可若始终不放弃,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这两枚种子真就能长出两棵通天的建木。   而他这么做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在他们修行起步那些年多压一压他们,让他们的起势能够更慢一点,能陪刘爷走完余生,让他的幸福能够更久一些,而不是当初的自己那般,成长太快,飞得太高,很快就超出了刘爷视线之外,对此,他心中始终是有歉疚之意的。   现在,就让这两个小娃娃代自己稍微偿还一下吧,而给予的回报就是打碎了他们身上原有的桎梏,给了他们更多的可能性。   做完这一切,见旁边土地公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言不发,姜不苦莫名有些心虚,解释道:   “我可没有违背任何禁令,我只是从旁稍微引导了一下,引发他们改变的,也全都来自于他们自身……不然,我若真要干预,完全可以用更直接、也更有效的办法。”   好吧,他心中也承认,自己这行为怎么算也逃不过打擦边球的嫌疑,虽然没有触犯神道禁令中的具体条款,但却违背了神道禁令所倡扬的精神,还直接当着一位正式在编神职人员施为,确实有些太那啥。   姜不苦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权柄在炎夏人道体系内比整个神道体系都更高,就觉得做这一切理直气壮,反倒有种自己“知法犯法”的负罪感。   他心中甚至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这对自己而言真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随意划过,不然,今日一小犯,明日一大犯,漫长的岁月积累下,自己终将亲手将这来之不易的规则秩序打碎,变成另一套自己都很厌恶的模样。   面对姜不苦郑重其事的解释,土地公真没觉得这位爷触犯了什么。   虽然祂才刚学习了新的指示精神,随着炎夏神龙从九州视察归来后整个炎夏神道体系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改制之中,所有神祇都被调动得如陀螺一般滴溜溜的转。   今日一精神,明日一指示,对所有神道神祇的要求如同紧箍咒一般不断缩紧,越来越严。   已有很多事实上已经跟不上神道发展的神祇被贬为小神,从州府城隍变成县镇城隍,村寨土地的多到都不能称之为新闻。   被彻底黜落,褫夺所有神道敕封,直接跌入阴冥世界养老待死的也不罕见。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神道禁令被进一步完善,也被执行得越来越严格。   可土地公依然不觉得这位爷做的这些与神道禁令有什么相关。   这次神道体系大改制,在不断地学习中,每个神祇对于神道历史的发展都非常清楚——哪怕是神道体系最核心的机密,也不会因为某些神祇职级过低而刻意隐瞒。   所以,哪怕祂只是个卑微的小土地,也清楚地知道,炎夏神道就是这位爷一手捣鼓出来的。   而这次炎夏神道,乃至全球神道都要大调整,也是炎夏神龙去九州视察之后,得到了这位爷的应允之后才开始施行。   在这位爷的高度,炎夏神道的存亡兴衰都不过是他念头的起落而已,神道禁令再怎么霸道,管天管地管空气,也没资格去约束这位爷的行事。   所以,面对姜不苦郑重其事的解释,土地公反倒有些无措起来。   见祂如此,姜不苦反倒不好多说什么。   而是问道:“你来这多久了?”   土地公恭敬回道:“不久不久,我上任至今也才不到一个月,现在正在加紧熟悉本村各方面的情况。”   姜不苦颔首道:“行动效率还真的蛮快,我还以为能见着九叔公呢,没想到本村土地已经换人了。”   “……”土地公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这位爷似乎在称赞祂们的行动效率,可后面分明是寻人不遇的遗憾,想见的人没见到,那就是见到的是不想见的咯,您搁着直抒胸臆,这让当事人怎么回?   姜不苦似乎也感受到了祂的窘态,主动解围道:“你来这边上任时与九叔公有过交接吧?”   “嗯,是的,非常慈和善良的老人家。”土地公道。   “知道与你交接后他的去向吗?”姜不苦问。   “我只知道他与我交接后会完全离岗脱产学习半年,至于学习结束之后要去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土地公沉吟了一阵,才道:   “不过,据我所知,这样的学习班都是从各地遴选的最优秀的神道种子,祂们未来的去处差不了。   要么是去州府以上级别的城隍山神河伯处任职,甚至直接担任这个级别的城隍山神河伯之职。   要么就去神庭副都历练,职级上可能暂时会吃点小亏,权柄也不能与地方要职相比,可未来却反而更值得预期,若是表现得好,甚至有很大机会直接进入中央神庭任职。”   “神庭副都?中央神庭?”姜不苦面露疑惑之色。   土地公解释道:   “中央神庭现在只是完成了理论上的结构建设,但除了寥寥几个已经确认将来会去中央神庭任职的之外,整个中央神庭事实上处在一个空心虚化的状态。   因为经讨论后都觉得,这在方面的经验为零的情况下直接搭起中央神庭的框架,必会遇到很多问题,到时候再来调整会很麻烦。   无论是将某些最终证明并不合宜的机构删除还是将某些不适合的神祇从中央神庭清出去,阻碍都会很大,甚至面对有些可改可不改,可去可不去的情况,很可能就碍于执行的困难而置之不理,从一开始就埋下隐患。”   “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中央神庭暂时虚设呈空心化状态,以每个副都为核心,组建小神庭,作为试点模拟,最终再根据所有副都小神庭的运作情况确定中央神庭的结构与任职者名单。”   姜不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土地公察言观色,小心问道:   “您是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若是如此,请您务必告诉我,我会立刻向上面反应,事实上,在这套神道改制方案出来之后,大家都想着请您亲自过目点评一下的,只是大家都知道您现在很忙,甚至将很多联系都断了,也不敢拿这种事来烦扰您。”   姜不苦没想到自己掐断“私人联系方式”后的影响已经扩散到了这个层面,他很想说,这都是我的私事,你们不要过度脑补联想。   不过,又一想,所谓“天家无私事”,自己这个最当之无愧的“天家”更不可能有什么私事,他的任何动作影响都是世界级的。   面对土地公小心翼翼的态度,他还是道出了刚才皱眉的原因:   “我和九叔公亲近是我个人的事,我不会因此就强推祂上位,我也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关系就强推祂上位。”   土地公闻言,赶紧解释道:   “神道任职有个核心原则,那就是德必须配位,能力必须镇得住其所担任的司职,若是德不配位,明明不适合某个位置却强推上位,那就不是享福而是受刑受罪,其本身会感受到神位反噬带来的痛苦,其自身性灵也会迅速消耗磨损,自我意识崩散湮灭。   九叔公有您这层关系在,谁敢犯蠢将祂安排去一个超出祂能力范围的司职?”   那不是帮人,那是害人,是谋杀,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谁敢这般对待这位爷的九叔公啊!   当然,十个甚至百个都附和要求的“萝卜”去争一个坑,而九叔公这个“萝卜”必然是第一个被选入坑的,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绝对不算是强推上位。   德位相配,怎么能算是强推呢?   姜不苦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想了想他却没就此再说些什么,难道人家九叔公明明有资格也有能力,自己还得强令他们先紧着其他神先上位,让九叔公发挥自我牺牲精神,等到其他神都考虑完了,再安排祂去填坑补漏?   这般做就真的是有病了。   所以,他最终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安排。   而他见这位新来的土地公这般知情识趣,老姜村因为自己的关系,哪怕只是来此担任一个小小土地,要求和受到的关注也绝非其他地方的土地可比的。   老姜村土地公说是“天下第一土地”都不算夸张,因为这就是事实。   于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了面前这位土地公一阵,从外表上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六七十岁的相貌,因为敕封为神之后精神状态倒是更加年轻,并不给人以老迈之感,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并没有任何出奇夸张的地方。   给人的最大感觉,就是顺眼。   嗯,这或许就是他能来此任职的理由吧,毕竟,说到底也就是个村中土地,若是将那些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的神祇放在这里,若真被姜不苦看到,说不定还要起反效果。   “你来此村任职土地之前是在哪里任职?”姜不苦问。   土地公先是欠身施礼,才道:“小神在来老姜村任职土地公之前在本州城隍文判官治下担任校书小吏,连正式入籍神道司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编外小吏,这次能被选为老姜村土地,才算是正式迈入神道序列。”   姜不苦微微颔首,这种没有正式名录、却又在神道体系内任职的小吏没有任何神道敕封,只有当地的神祇私人用印,都是当地神祇选中的某些新死之鬼,在他们进入阴冥世界之前以其本身神位神职做担保,聘请的“临时工”。   这些新死之鬼转变而来的“临时工”没有任何神道敕封加持,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力量可言,与其他鬼相比,唯一的特权就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不必第一时间便去阴冥世界报道。   而他们的最终归属,大多也不过是在人间多混几十年,然后还是得去阴冥世界报道。   却也有很少一部分在做“临时工”期间兢兢业业做事,积攒功德,最终获得正式的神道敕封,从“临时工”变成神道体制内有名有姓的一员。   这种做法其实有很多弊端,但神道司却默认了这种情况的存在,因为它确实给成神之路新开了一条小路,一个隐蔽的偏门,让某些确有能力,可在生前并不注重功德积累,在身死之后才后悔之鬼以一个新的选择机会。   虽然其中难度远比生前困难,能以此法成神者寥寥无几,但这终究是一条新路。   所以,面前这位看着普普通通,单是他这出生,不仅能够从“临时工”变成正式的在编新神,居然还能得到“天下第一土地”的职位,其能力已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   这次神道改制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打破敕封之地对神祇的强力约束。   以前,一个村中土地公,就只能担任此村土地;一个城隍也只能担任本城城隍,别说去其他地方灵活就职,连走出任职之地都做不到,强行为之,一切属于神祇的权柄都会被剥夺,甚至还会受到反噬。   而现在,此村土地公可以去其他村寨任职,还可以升迁去担任山神河伯,若是表现不得力,也可以灵活贬谪降职。   在这次神道改制之前,众神祇都觉得以前那套理所当然,神道体系就该如此,这次神道改制之后,才真切体会到以前神祇所受限制何等之多,所以,哪怕现在对某个神祇的要求更加严格,甚至堪称苛刻,但神道体系的整体氛围依然是积极的、昂扬的。   在与这位土地公的闲谈中,姜不苦更清楚的知道了那次与炎夏神龙老爷子一场谈话之后祂回归蓝星采取的一系列动作,和这些行为对蓝星带来的改变。   虽然细节处有了很多调整,但大方向上与那次谈话精神是一致的。   而蓝星的整体氛围也很好,并没有因为这场突然到来的神道改制而出现波折。   炎夏神龙老爷子的动作可不限于炎夏之内,其他阵营也都有变化,就连祂大半的心力现在也都放在其他阵营上面,炎夏内部相关事宜则交由神道司主持,整个神道体系敕封众神祇参与。   但体现在外,情况恰好颠倒过来,发动最广泛,甚至有大量炎夏官方人士参与的炎夏神道改制,影响几乎被控制在神道体系内,现世社会的运转,人们的生活日常,都没怎么被影响,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本村土地/本地城隍已经换人了。   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各种缅怀公祭活动,正在逐渐淡化不同土地/不同城隍极具个人特色的宣传方式,而是逐渐换成更标准更统一的“制式版”,土地公该是什么样子,城隍山神该是什么样子,那就都该是什么样子,哪怕是跨越百万公里之外,依然如此,而不是这座村是李姓土地,秉性如何,那座寨是张姓土地,秉性又如何如何。   虽然这会让改变后的神道没那么个性生动,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更加庄严、规范、宏大的神道整体。   而即便是这种改变,也都是逐渐的、缓慢的,若非有心人都不能感受到其中变化。   而且,这种变化是从下往上的,现在只涉及到村寨土地到县镇城隍和其他同级别的山神河伯,更上面那些城隍、山神、河伯依然是以有名有姓的为主。   现在神道体系内部就有个玩笑般的说法,要是中央神庭建立后你都还是个有名有姓的,那才是一方巨擘的标配,才是人们认知中的神。若非如此,不过是“十万天兵天将”一样的人物,看似位列神籍,不过就是群喽啰职员罢了。 第四六三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三)   蓝星炎夏。   帝都。   351号航站,28号站台。   站台两侧是宽阔而整洁的大厅,一侧是出站厅,一侧是侯站厅。   侯站厅内的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巨大,但在内部设计上却非常简洁,和功能繁复的洪都竞技场完全是两种方向。   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宽敞,亮堂,宏大。   此刻,侯站厅内,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   有老人,有小孩,更多的是正值壮年、衣着得体,精神昂扬的男女们。   有普通人,也有修行者,既有练气境的小修,也有气度深沉的金丹境大佬。   在其他地方,这样复杂的人群根本不可能凑在一起,强凑在一起,也会各种不自在,可这里却是例外,没有强弱尊卑,也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候车人罢了。   在这些候车人中,最显眼的是两个群体。   一个群体是以小孩子为主,周围有一圈大人陪护,穿着统一的红配黄的崭新校服,带着统一的红黄相间的小帽,小孩子们嘴里喊着整齐的声音,无论是行走还是等候都有号令,跟随着前方一名高举着炎夏龙旗的领队人前进。   而另一个群体和他们恰好相反,是一群以六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组成的老年团为主,巧合的是,他们的穿着也是红黄相间西红柿炒蛋的搭配,有的老太手中搭配一根同款丝绢,或者头巾披巾,有的老头或是手拿折扇,或是戴个与衣服颜色很搭的黄色镜面的眼镜……反正各有各的型,各有各的范,美的美,酷的酷,同样引人瞩目。   他们本是从不同的进站口进入,刚一进来,就在数以万计的人群中看到了“同类”,径直凑到了一起,互通声气。   这才了解到,双方都是游客。   只不过,一方是趁着还在启蒙学习阶段,正是无忧无虑,同学间的情谊也最真挚的时候在学校的组织下来帝都一游,激励心胸。   而另一方则是辛辛苦苦忙活一辈子,赶在刚退休身体精神都还康健的情况下来一场朝圣般的远行。   而他们分明来自不同的地方,却还在着装上撞车,是因为帝都针对这种大规模成团的、以旅游为目的的外来群体,有一些特殊的规定,组织大规模的赴帝都旅游团,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需由专门的机构接洽,而为了方便他们在帝都旅游期间能够尽可能的受到相关方面的善意和关照,便免费一人一套发了这样的统一服装,哪怕是离开之后也不用归还,留作纪念。   当然,这背后还有些更隐晦的心思。   帝都本身,其实早已成为炎夏中枢的一块心病。   随着蓝星的持续扩增,炎夏的持续壮大,帝都的规模自然也是一增再增,一扩再扩。   若是帝都的扩增幅度与蓝星扩增的速度等同,帝都的面积早已超过了五千亿平方公里,这什么概念,蓝星穿越前表面积才五亿平方公里,得将一千颗蓝星的表面摊开才堪堪达到帝都现在该有的规模。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从蓝星穿越之后开始,炎夏中枢就在不遗余力的为帝都“减负”,从最开始的大迁移,将数千万的人口从帝都迁走,而后又陆续的、尽可能的将一些重要至极的机构部门外迁他处。   可帝都的人口依然在爆炸般的成长着,成长幅度甚至超过了炎夏平均人口增长率,城市的发展也不得不被其“绑架”,跟着一起向前撒丫子狂奔。   炎夏中枢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刹车减速,城市的范围倒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虽然早已超过了曾经蓝星的表面积大小,但至少没有一千颗蓝星那般夸张。   但人口方面的成效就不明显了,有人还真计算过,若真把帝都人口摊开摆在帝都,每个能能有立锥之地就是好的了,更大的可能是,连立锥之地都够呛。   这一度成为历届中枢最不愿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顽疾,几乎找不到根治之法,只能左右腾挪优化,尽可能将问题往后退,好在洞天小世界出现了。   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彻底缓解了帝都的人地矛盾,可炎夏中枢也不可能就此忘记此前的教训,洞天小世界的承载力也不是无限的,而且,对大量洞天小世界的管理难度远比同样大小面积的蓝星主世界更加困难,虽然有智能网络辅助,依然会有再次达到阈值的一天。   所以,炎夏中枢对于帝都人口进出的控制历来都是极其严格的,可另一方面,炎夏帝都也不能对炎夏其他区域关上交流往来的大门——这么做真就是自绝于炎夏、自绝于世界了。   甚至都不能刻意抬高准入的门槛,理论上,只要买得起往返的车票,任何炎夏人都能来——虽然这车票钱一点也不便宜,帝都居更是大不易,但炎夏偌大疆域,海量人口,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土豪。   甚至还得让那些抱着朝圣般心情前来的炎夏国人都有种不虚此行,宾至如归的感受。   这一切,就都只能在背地里、在管理上不动声色的下功夫。   唯有专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职员才知道,别看游客来帝都一行花费极大,非普通人能够承受,可在这方面,帝都真的是一分钱没赚,反而还会往里倒贴很多。   当然,这些隐秘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铃声在侯站厅内响起,原本天南海北闲聊着的人们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往检票口冲去,就连那些六十多岁、毫无修为的普通老头老太,这一刻也化身为百米健将,一个个前一刻还在玩耍闲聊,下一刻就嗖嗖嗖的冲到了检票口前方。   很快,数以万计的候车人便排成了数十条长龙。   从检票口向外看去,隔着一层不时便闪烁着阵法符文微光的透明屏障,外面泊位的一切清晰可见。   泊位中央,一段长长的轨道之外,连接着一个巨大而特殊的空间。   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看出那片空间的不同,空间仿佛在那里破开了一个深深的孔洞,他们看到的那处空间和其他空间很是不同,只是盯着看上几秒,就会有种心神被夺,仿佛已坠入无底深渊的恐慌感。   有人看一眼满足了一下好奇心就赶快扭头不再多看,也有人就好这一口,明明知道看久了自己受罪,却忍不住一次次看个不停。   不久,人群中有人轻呼:“来啦——”   便见那“孔洞”深处,出现了一条细线,然后,这条细线迅速变大,人们也逐渐看清这是一辆正在快速接近的传送列车。   很快,这列总共有四十九节,内部空间比看上去更加巨大的传送列车稳稳的停在轨道上。   列车到站,另一端车壁几乎完全敞开,以方便里面的乘客能以最快的速度出车,等到乘客下完,对面车壁合拢,此端才开始上客。   大家正上到一半,却见那处空间孔洞处又传来异常,先是只能看到一颗小黑点,然后,这只小黑点迅速壮大,最后化作一艘船首形状。   看到这一幕,有人忍不住道:“今天运气真好,居然正好赶上传送列车与飞船同时进站。”   飞船最终就稳稳的泊在传送列车旁边的空地上,在地勤人员的指挥下精确的泊在指定的位置就开始上下乘客。   气息显示只有筑基境的姜不苦混在人群中,慢慢的往前挪。   他也注意到了飞船旁另一艘传送列车的存在,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千。   无论是飞船还是传送列车,它们的诞生,从理论层面上的验证成功到真正造出第一台可实用的,他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在传送列车出现之后,飞船作为曾经引起过全球震动,一出现就挽救了炎夏乃至全蓝星局面的“大功臣”,渐渐似乎又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阶段。   但飞船并没有“退居二线”,借着传送列车构建起来的覆盖全球的传送脉络“重生”,传送列车的优点它也有,传送列车没有的它也有,既可以通过构建的传送脉络实现远距离传送,在那些传送脉络没有铺过去的地方,飞船依然可以快速的飞过去,而传送列车却始终只能在传送脉络里行动,不能出轨一步,相比于飞船,传送列车唯一的优点就只剩票价更便宜,造价更低。   姜不苦看到这一幕,心中想的却是,或许百十年之后,这两种交通工具最终会彻底糅合成一种。   姜不苦混在人群中来到了站外,其他人一刻不停,使用各种工具迅速四散而去,唯有他站在原地驻足不前,斜仰着头看着远空天际的奇景。   他眼中,帝都城区方向,仿佛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气球挤挤挨挨的呆在帝都的上空。   那些气球的数量规模,堪比他记忆中很久远之前人们欢祝之时放出海量气球飘在天空,甚至犹有过之。   而这每一个“气球”,实则都是一个洞天小世界。   他记得,在他还在六一学院之前,六一学院才是洞天小世界密度最大的区域,可现在他却可以肯定,帝都现在洞天小世界的密度已经超过了六一学院最巅峰时刻,更重要的是,帝都的面积远超六一学院,所以,数量上的悬殊只会更加巨大。   其数量规模,饶是以他的眼界,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就在这时,他忽觉眼前一花,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同时出现一个气度威严的身影。   不仅气度不凡,神威凛凛,一个个穿着更是华丽的很,帝服蟒袍,至尊冠冕,都不需要做更多的装饰,他们只需要就这么往人群中一站,大家就都明白:“哦,这是哪家供奉的皇天上帝啊?我得赶紧拜拜。”   面对这般模样,这般穿着的存在,不主动拜一拜他们自己心中都会不踏实。   可此刻,分明应该接受万民朝拜的祂们,却齐齐向被祂们堵了个正着,围在核心的姜不苦恭敬施礼问候。   “乾阳区城隍恭迎姜爷回家!”   “海鼎区城隍恭迎姜爷回家!”   “崇礼区城隍恭迎姜爷回家!”   “玄武区城隍恭迎姜爷回家!”   四位区城隍分别施礼恭迎之后,又齐声道:“我等四城隍代表帝都六十一区城隍恭迎姜爷回家!”   帝都和其他地方不同,为了防止城隍权柄太大,也担心偌大帝都不是一个城隍能够镇得住的,当初便听从了金允儿的建议,将帝都分区划片,一区一个城隍。   虽如此,这些城隍可没有一个水货,每一尊,其力量权柄依然远超其他城隍。   而听到他们的问候,姜不苦的眉头挑了挑。   自己并没有向外界说明自己与神性侧自己做更进一步切割的事情,但对于站得足够高,保有自己联系方式的势力来说,通过与自己和与“九州之主”的明显差异,不难分析出这差异背后更本质的一些因素。   这从祂们对自己的称呼上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自从自己成为九州之主,除了寥寥几个极亲近的关系,其他人可都不再称自己为“姜爷”,而是九州之主,而现在,他们又叫自己“姜爷”了。   而且,祂们还用了“回家”,这更能看出“姜爷”和“九州之主”在祂们心中微妙的不同,虽然都是自己,但在足够层次的人眼中,已经渐渐将自己“一分为二”的来看了。   这是一件好事。   不过……   “你们这是来堵我的吗?”他问。   他也不问祂们缘何如此及时的知道自己来了这边,若连这都做不到,也没资格在帝都担任城隍了。   四区城隍连呼不敢。   姜不苦点头,便要绕过祂们迈步向外走去:“那就好,我此来也非存心要避着你们,实在是离开太久,我对帝都这些年的变化也好奇得很,想要亲眼看看。”   四位明显带着重任的城隍彼此看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姜不苦道:“你们也不要为难,半天,给我半天时间,到时候我会主动去找你们的。”   “好,那……我们恭候您的大驾!” 第四六四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四)   姜不苦拒绝了四位区城隍的陪同和其他安排,以一种悠然的心境穿梭于帝都的大街小巷、出没于一个个洞天小世界。   虽然计划迫切,可那是对九州世界而言,以人的视角去看,其实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供腾挪的,抽半天时间重游帝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最大的影响只是让他能够更好地把握自己的节奏。   不过,这种轻松悠然的心境也就只属于他了。   与姜不苦辞别后,四位区城隍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来到了中央行政区的城隍殿中。   此刻,不仅帝都除祂们之外的另五十七位区城隍皆聚集于此,另还有数十位人类聚于此处。   这可就稀罕了,无论是神祇还是人类,都在尽量避免与另一方有过度深入的接触,特别是帝都,在这方面就更为敏感,尤其是现在正处在神道改制的关键节点,就更是如此,甚至到了有些刻意的地步。   可此刻,他们却毫无避忌的聚于此处。   待见到四位区城隍返回,纷纷扭过头来,投来问询的目光。   一位男子更是直接,问道:“怎么样?姜爷这次回返蓝星,可有什么目的?还是只是一次单纯的出游?”   九州世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九州之主”和“姜爷”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异常,虽然很隐晦,其他人也都只能间接的感受,并没有直接接触,但却足以让炎夏中枢感受到其中微妙的变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姜爷扔下九州那一摊事不管返回蓝星,当然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四位区城隍颔首道:   “姜爷此番回来,确有目的,咱们也不用瞎猜,他很快就会主动来为我们解惑。”   说到这里,海鼎区城隍环视了场中所有城隍与人类,道:“姜爷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咱们这边也不要过分郑重其事,能安排几个可与各方联络沟通的代表就可以了。”   其他城隍对此颇有些无所谓,倒是那些人类听后,大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爷这次回归,在很多自小就擅长做各种“阅读理解”的人看来,其意义之重大,再怎么夸张都不算夸大。   从听闻姜爷在洪都现身之后,炎夏当局就隐隐有些风声传出,而在确认姜爷现身帝都之后,原本只是很隐晦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响亮,有种想要大办特办,将与姜爷的接触往“与天道对话”的神圣性上靠的意味。   若是如此,炎夏当局出面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地位越高越好,越隆重越郑重越好,反正排场怎么大怎么弄。   不过,虽然炎夏当局内部有了这么一股风声,但同样有其他声音,甚至有种针锋相对大开嘲讽的:“那要不要再来个满城彩绸飘带挂着?怎么着,还想来个新式封禅自我标榜不成?”   而姜爷人未至,只是借城隍之口,就已将这股歪风直接废了。   对此,众人心情各异。   等到姜不苦结束短短半日的悠闲之后,迎接他的就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团队。   总共就八位,四位区城隍,四位炎夏中枢的代表,能力自不用说,官面气息却很淡,这就很舒服了。   当然,姜不苦也知道,自己面前虽只这八位,但自己与他们交流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呼吸顿挫,指不定都有一个庞大的专业团队在琢磨呢。   对此,他有心理准备,却也不怎么在乎。   与他们见面后,姜不苦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怎样才能做好一个合格的世界主宰,我也在不断地尝试学习之中,我想,你们也应该感受到了一些变化。”   众皆颔首,一位炎夏中枢代表还道:“都说您变得越来越威严,越来越有一界主宰的法度了。”   姜不苦见他这般小心斟酌的用词,忍不住笑道:“其实,你们真想说的是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没有人味儿吧?”   “呃——”那位中枢代表被姜不苦这般直接的言语噎得不知如何接。   姜不苦自己对此倒是坦然得很,颔首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为一界主宰,本来就不该有太多人味儿,所以,我这才做了调整,你们也不要抱怨怎么‘九州之主’忽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祂以后还会一直这么不近人情下去……”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笑道:“人味儿现在都集中在我这了呢。”   他没有更具体的阐述做这改变的心路历程,只是告知了他们一个大略的结果,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非常意外的了,这样事涉根本的机密,能被当事人主动分享出来,还是各方面都占据绝对主动的一方。   “人味儿”这样浓的姜爷,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现在倒是出了点小状况。”姜不苦道。   他语气尽量轻描淡写的转折。   可无论是四位区城隍还是四位炎夏当局选出的代表,哪一个不是精得跟猴似的,先一步主动把自己的心脏拽紧些,生怕清楚知道“小状况”后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九州之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枚决斗之主的神格给吞了……决斗之主你们都有印象吧,就是四十多年前那位单枪匹马,驾着神国来撞蓝星的家伙。   当时调用了全蓝星一切可以调用的力量才勉强将祂完完整整的留了下来,战利品也是异常丰厚,蓝星各方都因那一次吃了顿饱的,决斗之主最重要的神格则被我得了,这些年也从中悟出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九州之主’显然是觉得这么做效率太低,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给吞了,等我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姜不苦具体介绍了一下“小状况”的因由,四城隍、四代表都听得异常认真,但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这个“小状况”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还是刚才那位中枢代表问道:“姜爷,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姜不苦道:   “对你们其实没什么直接的影响,唯一的影响就是,自此之后,九州世界会非常适合走诸神世界那条路,特别是偏向决斗之主领域的……我举个例子,决斗切磋这种事情很常见,对吧,无论是正式的、非正式、公开的、私下的,修行者之间印证所学最主要的方式就是战斗切磋。   那么,只要双方在战斗切磋的过程中契合了决斗之主神格内蕴神意,就能够直接进入某种神妙之境。   这种状态和顿悟相似,不同的是,顿悟来自于自己某一刻的心念契合了天地大道,而这种妙境则如同一个接口,只要对准了决斗之主神格预留的那些‘孔洞’就成。   再一个不同就是顿悟主要是心灵上的突破,境界上虽有提升,但也不会太过明显,后续的路还是要修行者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自己去走,去印证。   而这种妙境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灌顶’之法,只要对准了决斗之主神格预留的接口,力量境界就会如同积蓄已久的水流一样主动喷涌过来。   ……你们别考虑决斗之主神格内的蓄水什么时候会流干这个问题,以九州世界现在最高只到真仙境的体量。   这么说吧,每个人的极限也就是能承受一方水量,而那枚神格所代表的蓄水量至少也是个上亿立方的超大型水库。”   众人沉默,目露思索。   玄武区城隍看看深思的众人,终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听您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这是件好事呢?”   “对九州世界来说,确实是好事,不然,‘九州之主’也不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姜不苦点了点头,看向玄武区城隍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有眼光”。   “不过,对你们来说,这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姜不苦很快就话锋一转。   “怎么说?”还是那位中枢代表直接问出了疑惑。   “这种灌顶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代价?   ……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会对那些接受灌顶的个人有什么坏处,若真有损伤根本的隐患,‘九州之主’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这方面,祂可比我严明多了。   真正的代价就是,他们的力量境界固然在提升,但道路却也会在持续的灌顶受益中偏离,从原有的练气观想修行体系逐渐偏到神格成神那个领域去。   这个偏离本身也并不确定,这只是大方向,可能更倾向于诸神世界信仰成神的道路,也可能只是深度借鉴神火、神性、神格、神职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项。   具体偏离到何种程度,既要看接受灌顶之人本身的悟性与倾向,也要看九州世界本身的调性受这神格的影响后与诸神世界道路的契合程度,甚至还要考虑到诸界赌战给整个九州世界带来的影响。   ……影响因素很多,具体会如何我也不敢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炎夏经过三百多年的摸索发展才勉强够着真仙境层次的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将变得不再那么吃香。   同样的天赋悟性,一条路只需要几十年就能够轻松凝成神格成为堪比真仙境的真神,而另一条路则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更多的难度才能修成真仙,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你们觉得后来者会如何选?”   四位炎夏中枢的代表此刻终于明白了这个“小状况”的严重性,纷纷色变。   可那位玄武区城隍却一脸的疑惑,道: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能有更好更快的方法,怎就要固守现在这一套呢?   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练气观想修行法出来前,炎夏不还是九品武道修行法的天下吗,可就因为它根本上形势发展,自然就被淘汰了。   现在这种改变临到练气观想法头上,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   总不能是以前的激进者变成了现在的保守派,成为新生代眼中跟不上时代大势的老顽固吧?   玄武区城隍在成神之前是个农业研究的,无论是成神前还是成神后,对修行都没什么研究,所以,祂对练气观想修行法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在祂看来,炎夏走什么道路并不重要,只要脚下的路不坑人就好,若还能比以前的路更好走,那就自然是最好。   从练气观想修行变成其他修行方式,就不能接受了?   他没觉得炎夏会这般脆弱。   另一位炎夏中枢代表摇头道:   “不一样的。   我们从九品武道修行过渡到练气观想修行,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前一条路上探索到了尽头,尽收其养分,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有限,已不足以支撑炎夏的力量体系走向更高。   在这种局面下,集整个炎夏无数聪明才智之士的心血精力,持续两百多年的苦功,新的力量体系终于有了如今的规模。   而我们所有人都认可的是,这个修行体系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远未到其上限,我们唯一欠缺的就是时间的积累而已。”   “现在,我们若在外力的干涉下拐向了另一条路,在可见的未来,这条路看上去确实可能更好走,与九州世界而言,这或许也是收益最大,凭着这些本钱能够在接下来的赌局中攫取更多利益。   可对我们来说,局面却微妙得多。   首先,我们从一条确定的、完全由我们自己开拓探索,拥有完全自主权的道路上拐向了一条不确定的新路,这条路的未来,可见的及不可见的,真有那么美好么?   或者这么说吧,同样两条路,一条是我自己选的,一条是被外力强推进入的,在一切都还顺畅平坦的时候还好,可若遇到了阻碍困难,你更愿意身在哪一条道上?”   呃——   玄武区城隍若有所悟。   祂虽对修行法没有特别的倾向,但也听过一句话,“自己选的路,含着泪也要走完,跪着爬也要坚持爬到终点。”   由此可知,“自己选的”似乎真的很重要。   “还不止如此。”   “我们现在所行之路,一步步都是我们自己开拓探索出来的,没有神格灌顶提携,走得慢,也不可能一次顿悟就离地飞升,可胜在踏实稳健。” 第四六五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五)   “……   而这忽然冒出来的新路呢?   于个人而言,能享受到神格灌顶,力量境界以远超练气观想法的速度快速提升,且无任何后患,这自然是好事。   可于整个力量体系而言,这就是个灾难。   那些可以看见的深沟大壑,不会因为他们过去了就不存在,更可怕的是那些隐蔽的、根本不可见,除非亲自用脚步去丈量、一步步去走才能知道的暗沟暗渠,没有真正的走过,永远都不会被解决。   神格灌顶无论量有多足,终究有耗尽的一天,彼时,这些就会成为后来者修行路上凭一己之力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们当然可以如练气观想法已经经历,还正在经历的这般,再用双脚去走一遍,将无数的智慧、心血、前途、精神、躯体等一切能够填进去的东西化作祭品将这些沟壑隐患填平,重新推出一条坦途来,且不说其中的难度,我只问一句,凭什么?”   “我们明明已经支付了足够的大家,也收获了足够的成果,就因这成果现阶段成色还不太足,便要舍掉,然后在未来某一天让后来者再去重走一遍?”   “这还只是其一,按姜爷所说,那些受到神格灌顶者,并不会走在同一条道上,而是会因他们自身志趣天赋的不同、九州世界的变化、因诸界赌局而对九州带来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所以,我刚才预设的那种情况已经是最乐观的、他们都走在同一条道上的结果了,真正的情况很可能是,受灌顶者散布四野,根本没有一条道路能将他们串在一个体系之内。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即便是后来者想用巨大的牺牲把路填平,会绝望的发现根本没有一条路能让他们去填!”   “有没有感觉这很熟悉?   你们可还记得,在练气观想法诞生之初,这种事情就已经上演过一次。   当时,以陈中夏陈真人与李未晞李仙子为首的那一批先行者,在炎夏修行界已经事实上放弃九品武道,全部改走练气观想修行法后,却硬是逆着大势洪流,生生将炎夏修行大势摁了十几年。   直到他们以事实印证了金丹大道乃唯一修行正道之法,练气观想修行体系的上限从紫府境突破到金丹境,也彻底拉开了与九品武道修行法的差距,炎夏修行这才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起来。   他们为何要逆势强压十几年不松手?   因为他们必须确保炎夏修行体系有且只有一个主道,百花齐放看着很美,却事实上会将无数人的才情智慧消耗在毫无意义的新道路的探索上。   道路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持续向前,能够距终点越来越近,所以,在资源有限、时间有限、人才有限……各种条件都很有限的当下,我们只需要确保有一条主道就够了。”   “那一次,他们成功了。   可我几乎可以肯定,下一次若还出现这样的局面,很难成功!   哪怕陈真人、李仙子等人复出,同样也不可能!   当时是什么情况,炎夏的力量体系、全球的力量体系都还在萌芽阶段,本就是最容易矫正、也最容易影响干预的阶段。   而下一次若再有这般局面,炎夏的力量体系早就不再是萌芽阶段了,强行干预,要么难度太大做不到,要么能把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炎夏力量体系给弄折了!”   听了中枢代表的这番言语,玄武区城隍城隍收起了有些无所谓的态度,诚恳道歉道:   “是我浅薄了,这么看来,我们还真得死保练气观想修行之法不在这变故冲击下失了根本。   哪怕要有改变,也得是我们自己在吸收了既有道路的养分后主动做出的,而不是被外力强迫。”   “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基本的思路统一之后,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解决办法了。   一番思考后,众人将目光看向了姜爷。   他们没有任何头绪。   这也是必然的,若他们轻易便能想到解法,姜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九州,特意来蓝星一趟。   而同样也是姜爷在九州这么关键的时候抽身离开,来与他们谈论此事,让他们终不至于慌乱无措。   道理很简单,九州赌战的重要性不需要强调,若是姜爷心中没有一点头绪,没有一点想法,必不会在这时候作此一行。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姜不苦没有直接回答。   念头一动,身前虚空凝出一汪真实不虚,滴滴澄澈的清水,虽只小小一团,悬于众人目前,静止不动。   可当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这团清水上,却像是在凝视一汪无垠的大海。   那平静无波的“大海”,仿佛比怒浪滔天更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静穆,渊深,将一切的怒浪狂涛都压抑在这种极致的平静之下。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汪“大海”吸引,姜不苦道:“你们可以将它看做一个世界。”   众人了然。   无论是生而为人,还是生而为神,他们的视角天生便有着巨大的局限性,再加上他们现在的力量层次,也远没到窥测天心天道的地步。   姜爷若是直接讲解,难免有些空对空,便是他们半蒙半猜勉强领悟了,作为人、神两道的代表,他们可还肩负着将所见所闻一切转述给其他人,让他们也能准确理解的任务,若是连他们到底面临着什么问题都不能准确理解,还想谈其他也是徒劳。   所以,姜爷用了一种更简单、更能让他们理解的方式来讲述。   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他刚才半开玩笑自认“人味”都在他这并没有错。   就在他们念头转动的功夫,澄澈晶莹的大海内部开始有了颜色。   有绿色,而若将这些绿色像素级放大,却可以看到,这绿色有植物,有动物,有草食者,有肉食者,有海洋生物、有陆地生物、有属于天空的生物,有胎生、有卵生、有湿生、有化生……这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生机勃勃的、囊括了整个世界的生态体系。   有红色,同样,若将这些红色像素级放大,能够看到组成这红色的,有火焰,有熔炉,有工具,有拿着各种工具追逐猎物的人类,他们移山填海,与天斗,与地斗,改造世界……无数的壮举在他们身上完成,他们共同组成了火焰的颜色,也在如火焰一般自发的燃烧着、本能的扩张着。   这是积极进取,从诞生之后,便永不止步的文明之焰。   有黄色,同样做像素级放大,能够看到一个个人类从对外征服天地自然转而向内挖掘探索自身,挖掘人躯本身的宝藏,又不忘时时与天地相勾连,随着与天地勾连越深,这黄色的规模就越发壮大,其背后所代表的,恰是炎夏修行体系。   除此之外,他们还看到了蓝星上存在的其他几种力量体系所各自代表的颜色,无论是本身的浓度还是在整个大海中的占比,都远比与炎夏相关的几色淡薄。   众人都被姜不苦这番展示吸引了目光,注意力完全被这汪小小流水所吸引。   第一次,他们站在第三人称的角度,以俯瞰的姿态,如此直观的看到了他们的世界。   随着越来越多大道的出现,原本澄澈的海水逐渐变得五颜六色起来,甚至,逐渐超出了“五颜六色”的范围。   此刻,姜不苦的声音适时的传入他们耳中:   “你们可以将这些颜色理解为世界的道路,当然,你们也不用刻意深究颜色与道路间的对应关系,我以不同颜色区分,只是为了方便你们观察而已,这些道路,我可以用任何颜色去代替,不会有任何妨碍——这都是小节。   我要说的是,站在你们的角度,或者说,站在世界内任何一个生灵的角度,大道只选一条,也只需要一条,这并无任何不妥。   可站在世界的角度,大道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条!   哪怕强势如诸神世界,将整个自然生态、文明发展都尽数收编在众神道路之内,哪怕纪元更迭,宇宙一次次重置,众神依然竭尽所能,将任何新道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可这也只能说祂们所坚持大道的颜色占据了世界的主流,成为世界的主色,但新色在世界的支持下依然在不断的孕育萌芽。   滴水不成海,独木不成林。   这是世界与你们的根本不同。”   “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也唯有如此,方才有资格称之为海。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替九州世界担心,九州世界吞了决斗之主神格,并不会有任何不妥,觉得不妥的,只有你们。”   说到这里,姜不苦忽然笑道:“当然,也包括我。”   众人莞尔,也因姜爷这调侃般的言语感觉熨帖,其实,站在姜爷现在的高度,这事对他能有什么影响呢?   什么影响都不会有。   之所以这般,只因他心中那除“世界立场”之外的“炎夏立场”罢了。   众人发现,原本的一汪大海忽然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汪不过拳头般大小的水罢了。   而那可以追溯到像素级的种种颜色,也逐渐变成单纯的颜色,他们不能再从这些颜色中看出那意蕴繁复,仿佛蕴藏着整个世界的信息。   而这种种颜色混在一起,把拳头大一团水装点得五颜六色。   就在这时,一粒纯粹的紫色晶体出现在水团上方。   姜不苦道:“你们可以将它看做那枚神格。”   正说着,那枚悬浮在水团上方的紫色晶体沉入水团之中。   紫色晶体仿佛源源不断的紫色生发之源,随着源源不断的紫色从中流出、向整个水团扩散,因为紫色过于浓烈,所经之处,其他颜色无一被受到强烈的影响。   在这个紫色出现之前,水团本来以绿色、红色、黄色三色为主,且三色之间的浓淡相差不大,相互促进,相互影响。   而在这紫色出现之后,所有颜色都受到了压制,尤其是原本的三主色看上去变化最大,一下子就退居次位,整个水团虽依然是五颜六色,但主色却已是当之无愧的紫色无疑,其他颜色都是紫色的辅助。   姜不苦道:“若是没有意外,九州世界彻底消化完决斗之主神格,这枚神格也将自身潜能切实的转化为九州世界的底蕴之后新九州诸道之间的情况。”   所有人现在都清楚的知道,这些颜色背后代表着何种沉甸甸的分量,于是,见此情形,都是沉默。   过了一阵,乾阳区城隍才问:“该如何解呢?”   姜不苦道:“我想到了两个办法。一个是这样。”   说着,就见那团拳头大的水团忽然膨胀壮大,很快就从一枚拳头大变成一颗脑袋般大,依然没停,水团继续壮大,仿佛要就这般无止境的膨胀下去。   而随着水团膨胀,水团内原有的各种色彩也跟着一起膨胀,虽然各自所占比重并没有任何变化,可量确实都在急剧的增加。   那枚原本几乎能将整个水团染成紫色的晶体随着水团越大,表现越“无力”,紫色所占比重也因此在迅速降低。   最后,某一刻,当紫色陆续被绿、红、黄三色赶超,成为稍逊于黄色之后的第四色后,紫色才彻底与水团融为一体,从此刻开始,紫色与其他诸色一般,随着水团的膨胀一起膨胀。   “神格虽强,积蓄虽丰,其内一切却是固定的。   九州体量小,诸道弱,可九州世界却是可以持续成长的,诸道也可随世界的成长一同成长。   所以,第一个办法很简单,在九州世界彻底将神格消化、完全化为己用之前,让世界尽可能成长,尽量将神格所代表的紫色比例往下压。”   众人闻言,都是精神一震,但很快,其中一位中枢代表就皱眉道:“这……没那么容易吧?”   姜不苦颔首道:   “确实不容易,很不容易。   最大的问题是,九州世界消化神格需要时间,可世界成长同样需要时间,两者相比,前者所需时间还要更短一些。” 第四六六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六)   “……   所以,正常情况下,在神格被彻底消化之前,九州世界都不会成长到我们希望的那种程度。”   这时,一位中枢代表忽然问道:   “姜爷,您不是正在计划将九州世界向四大部洲格局转化吗?   现在的九州要彻底四大部洲化,固然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但若我们蓝星这边从现在开始就全力推行,总归还是有些作用的吧?   这是否可以加速九州世界的成长?”   姜不苦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   “这般做确实会加速世界的成长,可排除蓝星这种特殊情况,世界成长的时间尺度是非常漫长的,这般做效果会有,却不会太大,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此法真要见效,得与另一法配合才会有些效果。”   “还是以诸神世界为例,诸神世界的情况你们应该都有些了解了吧?   众神将自身所行之道贯彻到了世界的方方面面,一切新道在萌芽之初就会被扼杀镇压,这固然无法从根本上杜绝新道诞生的可能,但从中我们依然可以得到一个重要的启示,那就是,既有道路本身就有着扩张自己、排斥新道的天然本能。   蓝星现在能够这般欣欣向荣,并非炎夏所行之道没有獠牙,而是咱们主动抑制了这方面的想法,给了其他道路露头成长的空间。”   “要想真的在这方面取得成效,加速九州的成长蜕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要让九州世界对神格的消化降速,延长其消化时间,两相配合,才能有些效果。   而世界已将神格吞噬,无论是对世界,还是对神格,我们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干预手段……”   他说至此,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姜不苦甚至能够读出其中意味,“干不干预,不都在您一念间的事吗”,对于这种想法,姜不苦也有些无奈,有这种想法,说明他们还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公私分明”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对此,说再多也无用,只能用事实说话。   等到时日久了,他们自然就能更加明白“姜爷”与“九州之主”之间分明的界限。   现在,他们虽然理智上已经将这两个身份分开来看,可情感上还是倾向于将这两位看做一个整体,这固然也没有错,但若因此生出些额外的期望,那他也只能说抱歉。   “直接的手段没有,间接的手段倒是有一个,譬如,这样……”   说着,就见面前水团又回到绿、红、黄三色为主,其他诸色为辅的状态,紫色逆向凝缩成一枚紫色晶体退出水团之外。   然后,就见那原本给人以稳重温和之感的黄色忽然如同贪吃蛇般对其他几色下起手来,而随着其他几色被黄色吞噬,黄色在整个水团中的占比迅速上升,“黄浓度”迅速增加。   此后,紫色晶体再次融入水团之中,众人立刻看出其中奥妙,紫色扩张渗透的速度相比于之前明显变慢,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无形的阻挠。   但,因为双方体量上的巨大悬殊,当紫色彻底融为水团的本色之后,依然成为最显眼的主色,只不过,这一次黄色在这紫色的水球中勉强撑住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自留之地。   众人见此,却都是纷纷色变。   他们已经明白诸色代表的含义,自然也能明白诸色被一色独吞意味着什么。   若是在两百多年前那个时期,这只会让炎夏青年们欣喜若狂,这甚至就是他们所追求的。   可现在,炎夏人的观念却早已不同,更明白诸道同在无论是对蓝星还是对炎夏都只有正面意义,若在这个时间节点吞灭诸道,他们都感觉惊愕异常。   而且,这也不会如水团演示的那般简单,他们虽然笃定炎夏必将毫无悬念的获胜,却也必将经过残酷惨烈的杀伐和难记其数的牺牲,他们甚至生出个念头——这么做,值得吗?   对于他们的纠结,姜不苦彷如未见,继续道:“我这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看你们……而且,说实话,哪怕你们在这方面做到极致,最终的效果,其实也就那样。”   说着他还指了指紫色占据了大部分,黄色只勉强占了一小部分的水团。   还是那位对修行大道之类都不太敏感的玄武区城隍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讶然道:“不对啊,吞噬神格、消化神格的不都是九州世界吗,这些改变在蓝星发生,对九州有什么影响?”   这么简单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姜不苦解释,旁边另一位区城隍便低声解释道:   “九州蓝星虽为两界,但九州本就出于蓝星,可以视之为同根同源。   自姜爷担任九州主宰后,不仅没有切割与蓝星的关联,反而通过方方面面的合作加深了与蓝星的羁绊。   所以,在大道层面,两界乃是深度同步的。”   见玄武城隍眼中依然有些茫然,祂想了想,解释道:   “嗯,可能不是太准确,但你不妨将蓝星九州两界理解为一个特殊的双星系统,它们虽为两个独立世界,但却可以将之视为一个整体去看待。”   “哦,原来如此。”玄武区城隍点头,但从祂的神色间也不难看出,祂其实依然有些似懂非懂,只不过祂也知道这不是祂刨根问底的时候,只能含混点头将这事略过。   姜不苦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不过,我也有些思路,其他几方阵营,无论是三真神还是新大陆魔族那边,不管他们所行之道潜力如何,其在蓝星的体量占比在那摆着,总共才百分之八那么点份额,便是全吞了,又能有多少进益……不过是鸡肋罢了。”   “真正值得一提的是深海区域,一直以来,我们的态度都是放任的,任由深海按照自行发展,而深海作为全球生态中极重要的一环,原始野性最大的净土乐园,这些年也保持得不错,发展得不错。   但……许是蓝星在力量道路上的发展太短了,而这种放任自行发展,最需要的就是漫长的时间,无穷物种、无穷代次的不断角逐优化,才能有其独到之处,反正,就现在来说,除了深海意志本身,无论是深海物种还是这些物种自然演化而出的力量道路,都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而它们所占比重又如此之大。   你们不妨就此讨论一下,咱们能不能用一些偏温和的方式,比如直接与深海意志商议,将深海物种自然探索出的力量道路引入到炎夏体系之内,当然不必完全照抄练气观想法,而是一些更基础的内容。   比如对任何血肉生命都适用的精气神三论,比如阴阳五行、五行八卦……若这些也能在深海普及,无论是于深海还是于炎夏都有益无害,深海物种的力量会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炎夏道路则会借此更进一步成为全球标准,双赢!”   当然,弊端也会有,那就是自此之后,深海物种再不会如以前那般“自由”,想怎么演化就怎么演化,再难超出炎夏道路所设框架之外。   不过,深海物种这些年几乎没什么亮眼表现,或许就是“太自由”的缘故吧。   将深海也覆盖在炎夏标准之下,这是好事也说不准。   这事之前又不是没有过,炎夏周天星辰覆盖深海区域,现在,不过是更进一步将更多炎夏标准覆盖过去罢了。   众人听闻姜不苦的建议后,彼此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大家的态度。   都很统一,这事真的有搞头,而且,成功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我也就这么一个思路,具体要做到什么程度,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双赢,在真正去做之前,你们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姜不苦最后道。   四位中枢代表忽然相视一眼,其中一位道:“姜爷,能不能先打断一下,我们想先将这事向上面汇报一下?”   姜不苦点头,道:“当然可以。”   四人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分别取了枚玉简往里面刻录着什么,然后,玉简被他们传了出去。   ……   这四枚玉简,被传送去了帝都四个不同的地方。   在接收到玉简之后不久,这四个地方就都如同被泼入冷水的热油般,迅速激活,高效运转起来。   且不说姜不苦这个思路本身的价值,不少聪明人从中还联想到了更多。   “你们说,按照姜爷这个思路,其几个阵营内部是不是也有些搞头?   咱们和他们有没有可能也双赢一把呢?   在不破坏他们道路根基的情况下,将炎夏标准彻底的全球化!   姜爷说这有些鸡肋,可我不嫌鸡肋,哪怕只是从上面刮出一滴油下来,我认为都值得我们倾尽全力。”   “干,我认为值得一试!”   “可以试试!”   ……   将阶段性的信息汇报完毕后,其中一位中枢代表问:   “姜爷,您刚才似乎说这只是您想到的第一个法子?   您心中还另有一个想法?”   姜不苦颔首,直接道:   “我刚才也说了,第一个法子哪怕做到了极限,最多也就能够确保炎夏现有道路在这剧烈的冲击下能有一方安息之地,不会从根本上被破坏掉,但因神格而带来的新道路依然无法避免成为新的主流。   第二个法子则不同,若是做得好,能够从根本上扭转这种局面,甚至蓝星九州都能借机更进一步,当然,难度也非常大。”   此刻,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他,姜不苦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问:   “咱们可不可以主动再引入一个新的道路,给决斗之主神格招一个竞争对手?”   众人茫然。   从哪儿引?   决斗之主神格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竞争对手?   一个头绪都没有。   姜不苦循循善诱道:“咱们之前以第一个演化下界作为仪式仪轨,主动招来了斗武世界,这事乃你们中枢一力为之,我想,你们应该从中汲取到了相当多的经验,那么,你们觉得可不可以效仿此法,再招个新世界过来,这个新世界的道路和决斗之主神格重合相似处越多越好!”   被他这么一点拨,众人都是一个激灵。   这几位可没有一位是庸人,他们之前之所以跟不上姜不苦的思路,还是受到了他们自身视野的局限性了,而这已经在之前与姜不苦的对话中得到了极大地弥补,姜不苦之前在与他们的对话中也始终注意“边讲边教”的策略。   他心中那点想法其实并不多,若只是想把心中想法分享出去,让他们依此施为,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打包将这些思路群发出去就行了,以他的能力,能够保证所有该收到信息的人都准确无误的理解执行。   之所以这样挤牙膏般一点点往外弄,是因为他始终相信人的创造性。   他也从不以为自己的想法就精妙完善到不容更改、不容置疑的地步。   果然,当他将话题引导至此,都不需要他继续往下说,立即有一位中枢代表脱口而出道:“姜爷您是想在联赛上面做文章?”   又一位中枢代表眼前也是一亮,道:   “决斗之主神格,核心是决斗,嗯……还可以更进一步提炼,决斗之主的决斗更倾向于武斗,个人之斗,生命个体在这种时刻,在生死边缘,才最能绽放璀璨光华。   败者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以生命、力量、荣耀等一切标价,并以之为祭品,而胜者则可借决斗之名收割这一切,让生命更升华、力量更强大、荣耀更璀璨。   在决斗之主见证下,获胜的一方,收获一切,可成为万众瞩目,位面瞩目,甚至诸神瞩目的全明星般存在,这也是决斗之主最风光无限、最巅峰的时候。”   “这其实与我们举办的联赛有许多暗合之处。   同样是战斗双方,同样有胜有败。   胜者同样光芒万丈,虽然没有直接的力量增加,但荣誉、实利、声望一样不少,而这一切都能很轻松就转化成为力量。   而联赛囊括范围,甚至比决斗之主神格的范围更广!” 第四六七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七)   “既有个人之间的战斗,也有多人团队之间的战斗。   不仅有纯粹的武力对决,更囊括了战略战策的碰撞,甚至还可更进一步延伸,心理、气势这些层面的交锋一样不少。   若以联赛作为吸引他界的饵料,我们确实可以很容易就吸引到可与决斗之主神格打擂台的世界。”   “而以联赛现如今的规模和格局,已经是个半成品,甚至已接近完成的仪式仪轨。   单以规模和影响力而论,更是早已超出了钓鱼斗武世界那次,所欠缺的只是一些细节上需要按照仪式要求做更进一步的完善和打磨。”   凭空凿出一条大江大河确实不容易,可现在的情况是,已有足够的、甚至超越大江大河所需的水量积蓄在一个个彼此紧邻的湖泊里,彼此间只有一道薄薄的田坎阻隔,那么这时候开凿大江大河就非常容易,只需要因势利导,根据需要对这些将一座座湖泊分隔开的田坎掘开,让彼此分隔的“湖泊”彼此贯通,一条大江大河自然就形成了。   甚至,就连这些阻隔本身,大多也非天然如此,而是炎夏中枢有意为之。   目的就是避免其自成仪轨之后,在炎夏甚至整个蓝星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再招来一个世界。   这也是炎夏当局主动“钓鱼”斗武世界之后最大的收获之一。   经过那次实操,炎夏当局不仅掌握了主动钓鱼他界的办法,同时也掌握了如何防止在意外的情况下招来他界的办法。   一方面,炎夏乃至蓝星需要倾尽全力的发展,向前狂奔,不能因为任何顾虑而放慢脚步。   另一方面,炎夏同样不能接受某些领域发展到某个阶段之后就会自成灯塔的效果,招来他界窥视的目光,如一起降临的九大世界,又如后面被吸引来的斗武世界,若这种局面会不受控制的出现,无论是对炎夏还是对蓝星,都弊大于利。   炎夏将此法视为一张过硬的王牌,其前提是此法是可控的,即便不能做到彻底可控,也得在一定程度上可控。   这种在联赛上主动加塞阻隔的做法,目的就在于此,加一层保险,打断仪式的自发形成过程。   这种做法可不仅存在于联赛。   炎夏为此成立了专门的预警监测机构,他们将炎夏范围内,乃至蓝星范围内一切行业、风俗、力量体系等一切可能形成仪式仪轨的存在或现象列为监测目标,寻常时候,他们如同一双疏离于外的冷漠之眼,漠然的注视着一切,无论成败、无论兴衰、甚至无论善恶好坏,他们都只是默然的看着,从不干预。   直到其规模抑或结构抑或两者同时达到某个临界之时,他们才会发声,不仅发声,还会亲自下场指导,增设阻隔、安装保险用尽一切办法打断这些潜在仪式的进程。   这些“指导”,对于那些受指导的对象来说,或许是无关痛痒的,也可能是灾难式的,但无论是哪一种,受指导一方都必须完全服从配合,因为这个他们此前可能从不曾听闻的神秘机构,在这时发出的声音却会无条件的受到整个炎夏中枢的倾力支持。   蓝星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这样的意志,只能服从与贯彻。   姜不苦现在的要求就是,炎夏中枢不仅要将之前预留的种种阻隔和保险撤掉,还得主动促成这个仪式仪轨的形成,以吸引到他们所希望的目标世界,主动引入新的、可与决斗之主神格互别苗头的大道入场。   当他们的理解来到这一层之后,并没有为姜爷给出这样一个“解法”而叹服,反而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再者,他们的视野虽然有很大的局限性,可一个基本的判断他们还是有的,决斗之主神格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真能与一个新世界掰腕子,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一位中枢代表直接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姜不苦没有任何意外,而是问:   “你们是不是忘了,哪怕我们招来了新的世界,按照正规的流程,其要与我们真的接触上,还有一系列前置准备要做呢,并不是一被盯上就能扑过来。   而且,只要还没有真个扑上来,我们都是相对主动一方的,还有很多方法可选。   譬如效法斗武世界那次一样,再来一遍,我想,已经尝到甜头的其他世界绝不会介意在祂们已经分食万斗武世界后我们又抛出来一块肥肉。   当然,除非万不得已,我不建议采用这种方法,短期来看确实能解我们一时之困,可其他世界真就要被我们越喂越肥,这对我们可不是好消息。”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心头豁然一亮。   对啊,蓝星从新历一百年左右就开始陆续吸引到了九方大世界的注意,九大世界从此开始用尽办法要撬开蓝星世界的大门。   可从蓝星被诸界瞩目到诸界真能对蓝星直接下手,中间可是隔了足足两百年的时间。   虽然这有蓝星当时状态特殊的缘故,刚穿越过来,携带的种种旧宇宙信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屏障,可当时的蓝星底蕴何等浅薄,甚至连蓝星意志都还处在一片混沌懵懂的状态中,单从底蕴上讲,现在的蓝星与彼时的蓝星的差距,大到已经完全无法用数量级差来衡量了,完全就是两种状态。   他们自信,蓝星若是全力应对,与蓝星当初遭遇的局面相比,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而且,实在挡不住了,完全可以效法斗武世界那次般,把这个新世界抛出去即可,虽然后患很大,但却至少蓝星当下的安全。   有了这样的底气,他们也都发现,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真的很大很大。   姜不苦看着陷入沉思中的众人,脸上不由得泛起了微笑。   这也是他要亲来蓝星与他们说道此事的原因,这些虽然都只是一个念头就可以搞定的事,但他更愿意多费些功夫,也要尽最大可能调动大家的主观能动性。   而后,众人也确实不负他的期望,提出了许多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再与他自己的视野和已有的一些念头相互佐证,原本只是一个雏形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完善,也越来越具有可行性。   而在讨论的间隙,四位中枢代表多次向外传递信息,并及时得到永不会枯竭的“场外援助”——姜不苦看似对话的只面前几位,实则是在借用整个炎夏中枢的智慧和经验。   当这场讨论进入尾声,完整的应对方案已基本清晰。   大方向上依然就是他提出来的那些,可细节上,却已经丰富到了极致,这更是一个将蓝星九州纳入一体考量安排的宏大计划。   而计划的第一步,也是将联赛彻底仪式化的一步。   一位中枢代表对姜不苦道:   “姜爷,这一步需要得到您和炎夏神龙的授权。   其他方面我们都能做到,可唯有这点,非您二位出手不可为,不然,哪怕能够吸引到新世界的目光,时间也会很久,能吸引到什么样的目标世界更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姜不苦问:“你们要如何做?”   “联赛中的胜者,特别是冠军,已能收获足够多的东西,荣誉、实利、名望……这一切虽然也都能转化为力量的提升,但终究是间接的,不够直接。   所以,我们希望炎夏人道能够对联赛中的胜者,特别是最终进入决赛圈、最终获得前三甲乃至冠军的战队,从战队成员到教练这些参与者统统赐予更直接、更明显的回报。   包括对不同层次的胜者赐予不同额度的人道气运奖励、让他们更容易契合某一种圣兽本源、赐予顿悟之机、抑或让他们进入某种玄妙之境。   我们相信,这般改变后我们很快就能‘钓到’新世界!”   姜不苦仔细琢磨了一下其中妙处,越琢磨越觉意味深深。   颔首道:“好,这事我帮你们搞定,你们放手去做吧……嗯,也不用太急切,于世界而言,这些变化或许只在顷刻之间,可在你们的角度,大约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可以折腾,所以,也别过于急切,忙中出错就不好了。”   他心中是有一本时间账的。   首先是即将到来的第二场赌局战爆发的时间。   所有穿越众之所以要卡点准时回归,还是在这个时间回归,他参考的是第一场赌局,其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是二十五年,于是他稍微保守了一点,将所有穿越众在外的时间卡死在二十年,二十年期满,就必须回归,毕竟回归之后还要让他们有一个足够充裕的消化提升的时间。   这样一来,哪怕赌战是以二十五年为一次周期轮回在九州爆发,这一次他依然能够非常从容的应对。   可实际上,他这计划依然十分保守,因为第一场赌局的尾声,诸多本源小世界挤入九州世界,这些世界乃是从零开始成长到堪比元神境巅峰的力量层次。   而这一次,这些本源小世界若还以这般状态挤进来,不过是给他送菜而已,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这些经过多次融合升阶之后的本源小世界进入九州世界之时,其力量极限必然也都达到了真仙境巅峰。   哪怕这些本源小世界的生灵都相当于是“转世重修”,要从无到有达到这样的高度,用时必然比从零达到元神境巅峰更久。   至于久多少,姜不苦并不确定。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采用了最保守的方案。   所以,时间还很宽裕。   而九州世界消化神格的速度,即便再快,单位也是以年计。   炎夏中枢开始推动的“新钓鱼计划”,从施行到真正见效,单位同样也得以年计。   对“九州之主”而言,这自然是十分紧迫的,用“争分夺秒”来形容都不为过,有无数的计划、无数的决策需要祂去执行。   可对他姜不苦而言,却忽然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   该自己做的事情好像都做完了,其他事情便是想插手都不合适,只能巴巴地在旁边看着。   ……   “这样的悠闲,天生劳碌命的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啊。”   九州世界,某无名荒山,此地既非名胜,也无神异,没有任何吸人眼球处,就是座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荒山野地。   但姜不苦就这么随意的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嘴里衔着根草茎,翘着二郎腿,仰看天际云卷云舒,真的是好不惬意悠然。   旁边,一只土狗在他身旁撒欢乱跑,一会儿在远处山林间乱窜,一会儿又跑到他身边,绕着他兜圈子,好不欢快。   转悠一阵后,抽着鼻子到处乱闻乱嗅的它总会忍不住往他身上凑,甚至想在他脸上脚上舔一下,每到这时,迎接它的都是姜不苦的大脚,一脚踢来,让它如皮球般被踢得又高又远。   可哪怕被踢得再远,过不了一阵,它又会大张着嘴,吐着舌头,满脸谄媚的凑上来。   姜不苦见它这般无忧无虑的样子,一脸的嫌弃,叱骂道:   “我真没见过有你这般没志气的,既然你这么想当狗,那你以后就永永远远做一条傻狗吧。”   土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责骂,没有感觉丝毫羞恼,原本就没心没肺傻乐的狗子变得更加欢快没心没肺起来。   见它这般,姜不苦还真的是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了。   这狗东西,毕竟与他渊源颇深,姜不苦也很将它的问题放在心上,特别是看到它原来的同伴自从成为九州四象神兽之后,越来越有神兽的派头,再看这土狗,反倒有种不堪重负、正在变得越来越傻的感觉,姜不苦心中自然也将这是挂在了心上。   身为一界之主,若真有心,这种问题虽难却也不可能解决不了。   这段时间闲下来他便想了个法子,土狗有很大概率从现在这种“被压五指山下”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可谁能想到,当他主动提出帮土狗解困后,这狗东西居然自己主动选择放弃了! 第四六八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八)   当一条狗有什么不好?!   虽然这狗东西现在无法说话,意念交流这些同样做不到,它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汪汪汪”,最多也就是不同的“汪汪声”配上不同的神情就是它能传递出的全部信息。   但相处久了,姜不苦也不难从中解读出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家伙许是在长期做一条真正的土狗的过程中,体验到了做一条纯正土狗的快乐。   以前它想要拼尽全力摆脱现在这种状态,现在面对他主动伸出去的援手,它却反倒后退避开。   这真的让他无言以对,可稍稍代入它的角度去想一想,他还真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既然“本狗”自己都不愿减负,他自然也不会强迫什么,只是每当它表现出某些让他略感嫌恶的“狗性”之时,他也会直接用对待狗的方式对待它,该踹就踹,该踢就踢。   最初他还担心力道过重真踢出个好歹来,可这狗东西对此一点都不领情,反倒以为自己是在跟它开玩笑,更有大扑上来按着他狂舔的态势,汲取了教训,他自然也就不再客气,每一次踢踹,那可都是用了真力的。   若这样看似随意的一脚踢到其他真仙境修行者身上,至少也得是个重伤濒死的下场。   可换在这狗东西身上,却只能换来一阵很短暂的痛呼嚎叫,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活蹦乱跳的凑上来。   那皮实抗揍的程度,远非真仙境修者所能及。   这大概也是它真正安心做一条狗之后的最大所得了。   嗯,按照狗的天性,真发起狂来,其战斗力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所以,想做条狗你就做吧。   虽然它的某些举动经常让他有种想要踹死它的冲动,可在这种无聊的时候能有一条傻狗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就在这时,原本绕着他傻乐土狗忽然机警的抬起了头,高高昂起的狗头注视着冥冥中的虚空某处,原本放松的姿态迅速切换到机警备战的状态。   肚腹更猛烈的起伏,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传入姜不苦耳中却恍如闷雷一般的声音。   它这番姿态,就像是在家中自由自在玩耍的狗子忽然看到有生人出现在院中,立刻变得机警戒备起来,迅速切换自身状态,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随地扑上去撕咬的准备。   当然,以姜不苦对狗性的了解,狗子当着主人的面做出如此姿态,对生人出现的天然防备只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作秀,用这种看门顾家的态度向主人展示:“看,我也是一条非常称职的看门狗呢。”   而以姜不苦对这条狗的了解,他觉得它现在这般做态的目的更倾向于后者。   但无论前者后者,狗子这般态度至少证明了一点——有第一次登门的生人来访。   那么,这狗子现在这般做态,是它发现了什么吗?   姜不苦心中一边玩着猜谜,一边从地上挺身而起,同时有些机警的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一头雾水的姜不苦,心中忽然一动。   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炸开,毫无感情的声音波动中,充满了默然和疏离。   “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不苦乍闻之下,心中也是一跳,毫无疑问,在九州世界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有且只有一位。   姜不苦的第一反应是:“真是稀奇,自己跟自己说话就不能稍稍柔和一点吗?!”   第二反应是:“我艹,我这才交接多久,这就要呼叫支援,又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联想到狗子之前的反应,姜不苦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也没有多想,身形一动,下一刻,就已来到“九州之主”身边。   此刻,九州之主已经离开了本源之地,而是随意在虚空某处开辟了一处间于虚实之间的泡沫空间。   这个泡沫空间特别的地方在于,即存在于九州之内,但又与九州彼此分离,这往往是用来做一些比较危险,有可能影响到九州世界规则运转的一些勾当或者试验。   可以理解为进出实验室的消毒隔离空间。   这也是接待了焱域领主和伽布诺因之后姜不苦自己完善的一个制度,任何异世界访客,都要尽量避免与九州世界的直接接触,最好在这样的空间接待安置。   所以,这是……又有异世界访客登门了?   姜不苦心中判断。   而下一刻,姜不苦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九州之主旁边一位雌性身上。   晃眼看去,这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完美女性,知性、优雅、贤淑……姜不苦承认,有那么一瞬,姜不苦真有些为其颜色所倾倒,恨不得把自己了解的所有赞美异性的诗句用在她身上。   但这样的恍惚也只是一下,他就清醒了过来。   再向那雌性看去,粉中带紫的、如赤子般懵懂无邪的双瞳,同样是粉中带紫的长发和唇色,纤细而婀娜的身姿。   极致的萌,萌到不真实,萌到爆炸。   “嗷~~呜~~汪~~汪汪汪~~!”   就在这时,一条土狗的身影从姜不苦身后窜了出去,直接朝那位仿佛萌到发光的雌性生物扑去,嘴中更是发出凶恶到极致的犬吠之音。   狗影一闪,下一刻就来到了那位雌性生物身前,张嘴就咬。   那位努力让自己萌到发光的雌性生物“呀”的轻叫,姜不苦不确定她能不能硬抗狗嘴一咬,但无论她扛得住还是扛不住,显然都不想刚一过来就平白无故的被狗咬一口。   于是侧身轻闪便避开了。   而也正是她这稍微剧烈的动作,似乎打破了她自一开始便努力维持的状态。   在姜不苦眼中,她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认知上,却给了他强烈的冲击。   媚态,浓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媚态。   妖娆、妩媚、勾人心魄……仿佛她本身就是这一切词汇的集合体,用这些词汇来形容她,更是恰如其分。   但这一切对姜不苦来说,却已再没有一丁点的杀伤力。   一张嘴便吼破面前这只雌性生物的一切伪装,已经再次回到姜不苦身边的狗子兴奋的摇晃着尾巴,一脸的邀功谄媚模样,姜不苦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没有去看那一脸懊恼的雌性生物,而是看向“九州之主”,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是谁?”   面对姜不苦的询问,在他面前从不懂隐瞒为何物的九州之主直接打包发来一段信息。   姜不苦很快就将这些信息读取,心跳不受控制的陡然加快,一手捂住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一手如枪似戟的指着九州之主,道: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俩什么关系?你这是坑我吗?你这是连自己也坑啊!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坑我,你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不过,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非常注意确保两个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团结一体,所以,他挥手便对这个泡沫空间做了些新设计,将他与“九州之主”单独拉入一片空间之中,把那头雌性生物完全屏蔽在外。   而面对他忽然气急败坏的模样,“九州之主”面色不改,对祂而言,从不知愧为何物,自是一脸的坦然。   “这次行动,我是经过了超十万次的反复验证计算,确认无论结果如何,对九州都只有益无害……这才促使了这个方案的诞生。”   姜不苦却一点都没有被祂这番言辞打动,一时间却又懒得想反驳之言,只是伸手狠狠的指着祂。   过了一阵后,缓过气来的他这才恶狠狠的道:   “之前的交接太彻底,事实证明这很不妥当。   我现在要加一个补丁,其他一切不变,可以后但凡有这种层次的决策制定,你不能独断专行,更不能先斩后奏,必须事先与我商量。   这些新决策的施行,必须和我商量,直到我也同意之后,才能去做!”   九州之主“傻乎乎”的问:“那你要是不同意呢?”   “那自然是因为这决策有问题,暂缓施行。”姜不苦道。   九州之主道:   “经过计算,有99.99%的可能是你的问题,而不是决策的问题。   每一个新方案的推出,我都经过了至少十万次以上的模拟推演,其准确率,你应该知道。”   姜不苦当然知道,因为“九州之主”的模拟推演,动用了阴阳八卦卜算之道,由一界主宰来模拟推演,可以说和世界的真实进程不会有任何误差。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模拟推演得在一个封闭的体系内,也即一切要素都必须限定在九州世界之内,若有其他世界因素的干扰,准确率就会大幅下降,但依然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方法,虽然具体结果有误差,但至少方向上是不会错的。   “九州之主”一点没有为姜不苦保留体面的意思,继续穷追猛打:   “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你也不会将九州之权交由我来主事。   现在面对一个正确的方案你却如此抗拒,不正说明了你这抗拒本身的无理吗?”   还真的挺牙尖嘴利。   “我……我……”姜不苦第一次体验到自己被自己噎住是什么滋味,更让他难以下咽的是,他心里知道这家伙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他依然坚持。   “那你既然觉得道理在你那儿,问题在我,那你就想办法说服我啊,你只要把我说服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姜不苦道。   “九州之主”木木的道:“根据你一开始对我的设定,我擅长计算和管理,却一点都不擅长说服人,所以,你若铁了心抵触,我是说服不了你的。”   “你……你……”姜不苦无话可说,却气愤难耐。   “九州之主”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阵,道:   “这就是我的风格,改不了了,你若觉得不妥,咱们还是回到以前的状态吧。九州之事依然以你的想法为主,我给你做辅助。   你不问我意见,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可你若问我,我也只会据实相告,你若交给我做,我也只会如此施为。   你现在这般,一边要将九州事务全权交给我做,一边又对我的决策极其抵触,何必呢?   你若因此生出心病来……何必呢!”   恍惚之间,姜不苦似乎听到了“你残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似乎有一个哀怨的妇人在指责数落,更可怕的是,自己不是被指责的一方,而是持续输出“你无理取闹”的一方。   是啊,到底谁无理取闹了?!   姜不苦心知肚明,正如“九州之主”所说,自己越是这般,反倒越说明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要为此收回事权吗?   当然不能,这是基本原则!   所以,自己还就只能看着了呗?!   姜不苦自认不是不讲理的人,可面对这样的局面,心中还真有些憋得慌。   “九州之主”给出了一个什么方案呢?   让姜不苦这般失态。   “九州之主”在管理九州世界的同时,还有一个重任就是监测所有本源小世界的情况。   因为所有本源小世界都是寄附于九州世界之上的,有点类似于这处泡沫空间,当然,复杂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既在九州世界之内,又不属于九州世界。   虽然“九州之主”对于这些本源小世界内部的变化一无所知,祂只能看到外在表象。   这就像是只能看见星球大气层以外的世界,不能破开大气层,自然更难看到遮蔽在大气层之下的丰繁世界,在“九州之主”眼中,这些本源小世界都是打着层层叠叠的马赛克的。   但从第一场赌局开始,就已经开始这项工作的“九州之主”经过大量的样本观察和详尽的数据记录,让祂逐渐触摸到了“阅尽天下X片,心中自然无码”的境界。   随着经验的提升,祂甚至能够通过对不同本源小世界的对比,分析出这些本源小世界内的大概局势——哪个世界阵营占优,这很简单,因为只需要看驳杂的诸界本源气息的净化趋势就可判断出来,但祂还可以更进一步,分析出占据优势的阵营内部更详尽的信息。 第四六九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九)   单是如此,最大的价值似乎也就是能够更早的获知那些即将与九州世界遭遇的本源小世界的具体情况,以便九州世界能够做出更有针对性的应对措施。   这就像提前预测到极端气候将临,然后大家能够对此做出更有针对性的种种布置一样。   “九州之主”此前对待这些信息的态度也与之相似。   事情的转变在这次诸界穿越众回归之后。   他们不仅带回了足以让他们自己更进一步,甚至更上一层楼的资粮,还带回了海量的诸界信息——因为穿越众在异世界身处层次普遍偏低,他们自己能够接触到的世界信息也都很片面,连他们自己都很难将这些信息有效的利用起来,可当这些碎片信息经过专门的提炼整理融合在一起后,对蓝星九州而言基本全是一片迷雾的诸界立刻有大量区域被“点亮”。   这些信息最终都会汇总到姜不苦和“九州之主”这来,因为其中信息过于庞杂,迄今为止,姜不苦也只是大略的翻阅了一下,并没有仔细的读取,而“九州之主”不仅仔细而完整的读了,将这些信息全部纳入心中,更是将这些信息与他“隔空”观看那一个个本源小世界的种种所得结合了起来。   在这个基础上,一个全新的方案应运而生。   而在此之前,九州之主先分析了本源小世界的生灵构成及这些生灵与背后遥控这些本源小世界的九个大世界之间的关系。   其繁复而严谨的中间过程可以省略,直接看见结论:   “综上所述,这些生灵的源头虽然来自于九座不同的大世界,却存在着某种惊人的共性。   本源小世界的生灵虽都源出于背后的大世界,但早在匹配进入不同的本源小世界之前,就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和分工,也即是说,他们生来便是不平等的。   这种不平等可以层层细分,但在宏观上,大概可以将之分为三层。   其中第一层,乃是数量最多,也是地位最低的,他们的成长极限,最强也就只能止步于相当于紫府境的层次,不仅因为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充当基石和炮灰,更因为早在进入这些本源小世界之前,他们就已经被施加了种种手段,以透支的办法让他们能在小世界快速成长立足,但却缺乏足够的潜力后劲。   他们是阉割过的残次品,先天上便是残缺的,毕竟,在诸界的定位中,无论赌局胜败如何,他们都注定是必将死亡的炮灰,既然是炮灰,那如何用更‘经济’、更‘廉价’的方式来使用,自然也是应有之意,而诸界虽然道路不同,可在‘节省’这件事上,却都是一致的,也都极为熟稔;   其中第二层,则是赌局的中坚,也是一千一百座本源小世界形成之初,各阵营最为倚仗的尖兵,他们不再是炮灰,也不再是可被随意挥霍的消耗品,但限于他们本身的资质禀赋,能在赌局期间成长到堪比金丹境乃至元神境层次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他们不再是残次品,先天上也是完整的;   其中第三层,数量最少,也最受倚重,在进入本源小世界那一刻,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本源小世界之间的鏖战厮杀,而是成长到相当于真仙境的层次,他们的战场也从不在本源小世界内部,而在九州世界。   他们不仅先天完整,更因极受倚重之故,还额外背负着许多‘祝福’与‘青睐’,个个都是神眷者,世界之子。”   “诸界对这三层生灵给予的一切,差距巨大。   可站在这三层生灵的角度,他们对这些大世界的态度差别同样巨大。   首先说第一层生灵,因为他们先天残缺不完整,在进入本源小世界之前就被使用了种种手段,类似于‘思想钢印’这样的手段同样不少,所以,他们对世界是最忠诚的,悍不畏死的忠诚!   再说第二层生灵,外在手段已经无法让他们成长到这般高度,只能靠主观自愿,这也是他们能够保持先天完整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正是这个原因,虽然他们多是其背后世界某种理念的坚定追随者——譬如,在诸神世界就是某神祇的虔诚信徒,短时间内不担心背叛问题,但这主要依靠的是这些生灵自身的觉悟,终究不如‘思想钢印’来得可靠;   最后说第三层生灵,毫无疑问,他们得到的最多,可另一方面,他们却反倒是最‘自由’的。   不仅没有‘思想钢印’这种控制手段——这种手段下催生不了真正的强者,只能催生出炮灰,连是否坚定的追随某种理念都值得商榷。   同样以诸神世界为例,成长到堪比九州真仙境层次,在诸神世界就是点燃神火,凝聚神格,升华为神,而诸神世界有这样一个理念,弱等神和伟大神之间的差距固然巨大,但在神格层面,祂们却是平等的。   所以,指望一个神对另一个神有多么虔诚的信仰,那真就是想瞎了心。”   由此,九州之主更进一步得出结论:   “身在本源世界的他们是最‘自由’的,而在这些本源小世界与九州相遇之后他们会如何转变,不仅取决于他们,更取决于我们!   我们可以让他们‘更自由’,也可以让他们‘更坚定’,这取决于我们采取什么样的应对策略。   而一直以来,我们的应对思路都是在将他们变得‘更坚定’。我认为是时候就此做出根本性改变了。”   如何改变呢?   “九州之主”不仅提出来了,更是已经直接展开了行动。   祂认为,九州在充分备战的同时,也要想办法睁大眼睛寻找,从那些即将成为敌人的群体中寻找潜在的伙伴。   “你不也是历来主张多交朋友,少树敌人吗?   即便机会渺茫,可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我们就应该努力争取才对。”九州之主道。   姜不苦沉默,没有反驳,心道,还说不擅长说服人,你这不是很擅长吗?   九州之主考虑得已经非常完善,方案中也明白的说了,考虑到九州世界现在的体量,“交朋友”也要适可而止,不能过于大张旗鼓,若是招来太多心怀叵测的朋友,超出了他们能够掌控的局面之外,情况反而会变得更糟糕。   祂的眼睛雪亮,其他世界的眼睛可也不瞎,更没有一个是傻的,这种局面其他世界也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隐患,九州世界这般大张旗鼓的去做,说不定正中对方下怀,顺水推舟可就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木马计”,为虑胜先虑败,九州不得不防。   不过,九州也不能因此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九州之主”通过最不讨巧的、用一力降十会的办法,将祂自己从诸多本源小世界收集来的信息与无数穿越者从诸界收集来的信息进行综合比对,硬算出最值得接触的“潜在朋友”。   而姜不苦刚才看见的那只雌性生物,就是“九州之主”无数遍模拟验证之后,尝试发展的第一位朋友。   祂不仅主动“发函”给对方,还主动遮掩,帮助对方偷偷潜出本源小世界,来九州时间面谈。   这就像是看守的狱卒主动打开了紧闭的牢门,将刑期未满的囚徒偷偷放出来兜风。   若非这家伙从不隐瞒,将已经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不然,姜不苦真的无法相信,这是自招“不擅长说服别人”、比钢铁直男还要钢铁的“九州之主”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姜不苦道:“那你说说,你这挑来挑去,怎么就挑中了这头魅魔?”   “九州之主”道:“我方案里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姜不苦“无理取闹”道:“我就是想听你亲自说。”   “九州之主”愣了一下,却终究还是老实道:   “首先是大环境。   九大世界中,其他世界都谈忠诚、谈信仰,虽然程度上有所不同,形式上更是差别极大,但在这大方向上却是惊人的一致。   而深渊世界不同,不仅不会将忠诚信仰视作美德,还会将之视作一种令人耻辱的、可笑的理念,背叛才是他们所信奉的。   几乎所有深渊强者的发家史都是一本厚厚的背叛史,背刺史,背叛背刺对他们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他们不选择背叛,从来不是因为忠诚或者别的顾虑,只是因为价码还给得不够罢了。   所以,只看大环境,深渊世界的强大在九大世界中虽能排进前列,我却认为这是最容易分裂的,甚至只需要时机合适,方法得当,这个世界能够主动从内部分裂。”   姜不苦颔首,表示明白:“所以,相比于其他世界,深渊世界生灵更容易背叛其原本的阵营,变成我们的朋友,对吧?”   “九州之主”点头:“对。”   姜不苦反问道:   “可你也说了,背叛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交到这样一个‘朋友’,还搁在身边,你就不怕什么时候她顺手就给你也来这一下?   还是说你自信自己能够做得比深渊世界更好,能够真正的感化她?”   面对姜不苦的质疑,“九州之主”平静道:   “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深渊世界需要面对的是无数的个体,而我们所要面对的,现目前只她一位而已。   我当然不相信她能被我轻易感化,但我同样相信她不蠢,更不会主动选择一条死路!”   姜不苦对于祂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道:“深渊世界强大的恶魔多得很,可你怎么选去选来就挑中一头最不擅长战斗的魅魔呢?”   “九州之主”道:   “笼统去看,魅魔一族在深渊世界确实不太上的了台面,更从不以战斗能力著称,所有的技能都点在魅惑上了。   可具体到个体,任何一个族群都有可能诞生出惊世之才。   魅魔不以战斗见长,可我请来这一位却能够在二十几年间成长为堪比真仙境巅峰的大恶魔,现在已经是一个被深渊世界统辖的本源小世界的一方巨擘,其本身的能力和手段,我想已经不需要我来粉饰。   另一方面,在达到这个成就之前,不以战斗见长或许是她的弱点,现在却反倒成为她的优点,正因为她不擅长战斗,你可以想到她在本身天赋上的造诣有多么恐怖。   可以这么说,只要能够将她拉拢过来,那些堪比真仙境的暂且不说,那些实力在金丹元神层次的,在其他强者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她若忽然发动,完全可以让他们全部叛投,改变立场。   她的能力不仅对深渊世界生灵有效,其他世界生灵同样有效!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超大范围的群控之法,能够将所有金丹元神境层次的力量排除在战斗之外。   虽然这一次赌战真正的硬骨头乃是那些堪比真仙境的强者,但相当于金丹元神境的力量者依然是各本源小世界不可或缺的中坚,若是没了他们,原本牢固一体的本源小世界立刻就会散得七零八落。   那些堪比真仙境的强者,强则强矣,失了本源小世界的输血供奉,就像是失了后勤粮秣的无敌军团——任其再怎么无敌,饿几天也得变成软脚虾。   哪怕最终只能起到预期十分之一的效果,依然值得一试。   这么看来,若能将这位魅魔拉拢过来,牢牢拴住,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可“九州之主”已经提前说了,对深渊世界出身的魅魔来说,别谈忠诚,也别谈什么轻易,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且足够分量的利益才能打动她,拴住她。   而且,深渊生物骨子里都有种混乱和疯狂,谈收买就老老实实谈收买,哪怕收买不成功问题也不大,千万别说什么“你也不看看这里什么环境,不同意就弄死你”“我们赢下这场赌战固然艰难,但要对付你一个却容易得很,你最好老实同意,若不然,到时第一个就弄你”,这种威胁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只会起反效果,这时候他们是真的要钱不要命的!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九州之主”开出了什么价码呢?   这也是真正让姜不苦强烈抵触的根由! 第四七零章 循环相克   要想确保这第一次的“交朋友”成功,开出的价码就必须让魅魔足够心动,哪怕为此背叛深渊世界都在所不惜。   那这诚意就必须给得非常足,必须一锤定音,切忌进入“讨价还价”的模式,这么做注定会失败。   这么一想,九州世界能够给出的条件其实非常有限。   “九州之主”分析来分析去,直接承诺了对方,倾九州之力,助对方独辟一座“内景仙天”!   魅魔没有如焱域领主那般深不可测的实力,更没有撕裂一方大世界,携残界来投的丰厚资本。   没关系,“九州之主”承诺,魅魔可以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在这次赌战中与九州配合打辅助,事后根据双方的贡献程度,以分割战利品的方式处置这些新融入的本源小世界,而其中属于她的那一部分,自可任其处置,成为其独辟内景仙天的起家资本。   其中不仅包括新融入的本源小世界本身,还包括那些被她各种手段魅惑感召的下属。   彼时,起家地盘有了,人手也有了,再加上“九州之主”相助,已完全可以搭起一座新的内景仙天的架子。   虽然这个新生的内景仙天比之斗武焱天差了太多,简直就像是天空之城与破烂茅草屋的差别,但至少在位格上,两者是平等的,更意味着无限而广阔的未来,更更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属于魅魔的仙天!   “九州之主”经过无数次模拟推演,都认为这个条件足够让魅魔满意,这是她在深渊世界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的,而且,她已经来了,这说明她已经彻底被这“满满的诚意”打动了。   可实际上,在与魅魔的面谈中,“九州之主”发现魅魔对此并没有祂预料中的热切。   祂很想用严谨的无可争议的分析阐明这对她是一个何等巨大的机会,那诚挚恳切的心情,真恨不得直接钻对方脑子里高喊:“我是来帮你的啊,过了这村,就没有了这店啊!”   可魅魔的表现却很奇怪,对于祂殷切备至的分析、乃至一切技术性的话题都不怎么想搭理的样子,反而始终一副奇奇怪怪的表现,往往前言不搭后语,神色转变也毫无逻辑章法可言,这让第一次认真与雌性生物打交道的“九州之主”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感觉从会面一开始,双方的沟通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于是,祂放弃了,呼叫姜不苦。   【这个雌性生物有点难搞,交给你吧。】   对于祂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姜不苦简直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   他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   “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啊,这么大事都不提前与我通气,你知不知道内景仙天在我的计划中有多重要?   为了拉拢一个小小魅魔就轻易许诺……你是不是还打算等这次成功之后便以之作为样板,把内景仙天完全当做一个筹码,大量引入这类心思各异,良莠不齐的家伙进来?!   你这从根子上破坏了我对内景仙天的设想,你知不知道!”   面对姜不苦的厉声质问,“九州之主”淡定的道:“你这是洁癖。”   “什么?你说什么?!”姜不苦道。   “九州之主”道:   “或许你对内景仙天的设计异常宏大,可迄今为止只存在于你脑海中的一切设想,其实一文不值,我看到的,不过就是两三个还停留在草创阶段的准仙天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能凭这个拉来人,已经很了不得了,用炎夏民间的话来说,我这也是只凭着画饼和讲故事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我觉得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你之所以如此恼怒,是你想将内景仙天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打造、去设计,我以之作为交易的筹码,让你觉得它的格调变低了,或者变得没那么纯洁干净了?   所以,这其实是你的心理问题,不是我这方案有问题。”   我有洁癖?   我恼怒的原因非是“九州之主”先斩后奏,而是觉得内景仙天被玷污了?不纯洁了?不干净了?   这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变态!   姜不苦感觉自己受到了最严重的诋毁,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这个诋毁者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他本人!   这……这简直是无法容忍!   他冷笑道:“你对人心的了解这么透彻吗?既如此,怎么一个小小魅魔都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都是自己人,“九州之主”丝毫不在意姜不苦的嘲讽,嘲讽祂不就是自嘲吗,祂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自我纾解之法,虽然祂自己觉得其实并没这等必要,祂反倒立即注意到了姜不苦话中隐含之意。   立刻振作道:“你看出她为何有这么奇怪的表现了?”   “你说她表现奇怪?”姜不苦摇头道:“她的表现很正常好吧,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才是真的奇怪,好吧!”   “九州之主”将与魅魔接触的始末,包括祂这行为的动机和思考,全都与他共享了,自然也看到了刚才“九州之主”与魅魔之间的交流,还是以“九州之主”这个第一人称视角看到的,所以,他也相当于亲身感受了与那头魅魔“交锋”的全过程。   她那一切在“九州之主”看来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表现,前言不搭后语,神色转变毫无逻辑……一切的一切,在祂或许是比对整个九州世界进行数十万次的模拟推演还要难解的问题,可看在姜不苦眼中,简直就是一目了然,明明白白啊!   而再想到她魅魔的身份,她做出这一切,简直毫无违和感。   “九州之主”侧头想了想,眼中依旧是茫然,以姜不苦对祂的了解,祂的能耐哪怕比现在更强十倍,祂的“超级大脑”依然是分析不出来的。   想了想依旧无解的祂直接问姜不苦要答案:“到底怎么回事?”   姜不苦道:“你跟她谈什么内景仙天的成因和前景啊,她对这并没有你以为的那般感兴趣啊!”   “九州之主”不解的道:   “不感兴趣她还来?   本源小世界现在都到了收官阶段,也是最容易出成果的时候,她现在离开岂不是主动放弃,又对我提出的内景仙天不感兴趣,那她冒险跑这一套做什么?”   姜不苦仿佛再看一个智障,道:   “她是为了你啊!   内景仙天对她是个陌生的东西,她不懂,也不可能听了你的‘科普’就倾倒拜服,可她懂你啊,她既然来了这里,怎能不懂九州之主的分量!”   “九州之主”更不解了,若祂的脑子里真有一台运算机械,姜不苦怀疑这时候已经过热到冒烟了。   “哎!”姜不苦叹了口气,道:   “茶艺你懂吧?备胎你懂吧?舔狗你懂吧?养鱼你懂吧?   当然,我对这条道路也是粗知皮毛,我也只能确认她的手段算是这条路子的,至于具体的手法,却也并不太懂。   ……某方面来说,魅魔可是雌性个体的集大成者,战斗力不行,却最懂得如何将自身能力最大化,这是她们生来就懂的道理,这可是她们的成道之基,大道之路!   连炎夏那些十几二十岁的黄毛丫头都能无师自通的道理,这些魅魔自然更是精熟!”   “哎!”说到这里,他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口气却是为那头魅魔叹的。   “成为堪比真仙境的大恶魔,能对其所在的本源小世界生杀予夺,或许让她有了些自己也是一界之主的错觉,又或者你主动的联系,还开出这么高价码招揽,让她变得有些膨胀,对自身定位有了错误的认知。   所以,她不知道一界之主到底是个什么层次的存在,更不知道你是这般的榆木脑袋、铁石心肠,种种手段,这算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呢,还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呢?”   神色之间,似乎真心有些为那头魅魔感到惋惜的模样。毕竟,他刚才猝不及防之下都还小小的踩了一下坑呢。   这说明她的能力没问题,手段也没错,唯一错的就是用错了对象。   这简直就像是一位自诩魅力无穷的女士,使尽浑身解数,辗转千百妙法,结果却发现对象是块冷冰冰、莫得感情的铁板,或许有凭着一身能耐把铁板也变软的,但这显然不是她现在能做成的。   他甚至将那头魅魔的心理揣摩了个七七八八。   因为内景仙天乃是新生的事物,魅魔对它很是陌生,缺乏一些更直观的认知,对于“九州之主”描述的那些,或许也有些激动,心潮澎湃,但终究是有些虚的,反倒是对“九州之主”本身更感兴趣。   “九州之主”以为魅魔过来就算是默认了他给出的方案,亲自过来就是最后落实,不然过来干嘛,可在魅魔而言,不管她对内景仙天什么态度,九州之主既然出人意料的伸了一只手过来,她就没有不顺着往上爬的道理。   至于爬上来后最终能得到些什么,她反倒没那么在意。   在她的认知中,谋事又怎及谋人?若能借此机会与九州之主建立起非同一般的情谊,显然比那什么内景仙天靠谱多了。   除此之外,以他对此道的浅薄了解,驱动这头魅魔如此行事的,还有这件事本身对她的刺激非同寻常,因为“九州之主”异乎寻常的“抬举”,她可能恍然间才意识到。   “呀,我已经变得这么高贵了吗,连一界主宰都对我有了想法……一边是深渊世界,一边是九州世界,怎么办,怎么办?”   “嗯,九州之主作为一界主宰或许寒酸了点,可这也是一界之主啊!”   “……”   还是那句话,因为姜不苦本人对这条道路的了解本来浅薄,这也未必就是魅魔当时心境,但大意也就如此了。   “九州之主”似懂非懂的看着姜不苦,有的地方祂听懂了,有的地方依然没懂,而便是那些听懂的地方,也还有很多是祂无法理解的,只是强行懂了而已。   所以,最后祂放弃了,自诩算尽天下的祂这一刻决定放弃继续在这上面用功——性价比太低,付出和收获完全不对等,所以,没必要付出。   反正祂也不担心这会成为自己的短板,不还有姜不苦吗。   “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吧。”祂直接道。   姜不苦心道,喂喂喂,你还没问我到底同不同意这做法呢,你不知道我并不赞同你这么做吗?   可看着浑没将此当回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九州之主”,他真怕再听到祂说“你有X癖”这样的话。   只坚持了一小会儿,终还是屈服道:“好好好……你就这样跟她说,这事应该也就大差不离了。”   “九州之主”诧异道:“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姜不苦无奈道:   “你还没明白吗,你最大的错误在与期望将一个全新的理念以这样一种方式灌输给她,还期望她理解,你不知道对她这种生物来说,你这纯粹就是对牛弹琴啊?   两者不一样又怎么啦?这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得让她懂,以她的方式最简单省事的理解,形成直观印象,懂?”   “九州之主”难得的面露踟躇之色,犹豫了下才道:“要不还是你去与她说罢。”   姜不苦头摇得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去不去,这种小事,你解决就好,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别真以为我不会翻脸。”   他可不会说,那头魅魔好歹也是堪比真仙境的,所有天赋技能都点在那某些不可言说的方面,对你自是毫无用处,可对我多少还是有些克制的,除非我借用九州之力。   可如此一来,对他而言,就相当于是“破戒”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破戒,守戒破戒都在他一念之间,可为一头魅魔破戒,实在不值得。   所以,他在告诉了“九州之主”解法之后,直接将祂送了出去,让祂单独与那头魅魔谈话,他则继续呆在这处特别空间,自己能够看到他们,那头魅魔却看不到自己,她的种种手段自然也就无法真的落在他身上。 第四七一章 合作愉快!   当“九州之主”再次出现,看到的就是魅魔那张艳丽到不可方物的俏脸。   刚才她被长时间搁在一边,若换做他人,心中难免会有疑惑,情绪也难免会有些波动,但她却没有,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或者放入了一个特殊的“保鲜室”中,这一刻随着“九州之主”再次现身,她的动作神态立刻变得鲜活起来,差点让“九州之主”怀疑刚才两人的交流就没有中断过。   不过,好在事情终究还没有灵异到这个地步。   魅魔主动问了出来:“我刚才似乎见着了另一个您,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那位看上去可比您好打交道多了。   说着还瞥了眼远处那条一脸不善盯着她打量的恶狗,看起来倒是远比深渊三头犬,冰焰狼犬之类的深渊恶犬普通得多,可当它扑上来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本能的感到慌乱。   随着它张嘴厉声咆哮,她甚至感觉有丝丝恐惧之念不受控制的从心底生起——不是被恶犬咆哮送入体内的,更像是因此咆哮而激发了血脉中的某些未知远古残痕。   “九州之主”摇头道:“这不重要,以后有机会你都会知道的……现在,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魅魔那明丽的不可方物的俏脸上陡然一僵,若非她还得保持对一界主宰的基本尊重,她真的很想直接拒绝。   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是小姐姐以修电脑为借口深夜来访敲门,结果你真就老老实实给小姐姐修电脑,不仅修电脑,面对小姐姐使劲浑身解数的撩骚,你却摸出一本厚厚的电脑修理手册,从砂子里面搓芯片开始说起,可以想象小姐姐彼时心态是何等之抓狂。   这大约也是魅魔现在的心理感受。   但受了姜不苦点拨的“九州之主”却也没再蠢到继续聊“电脑修理手册”,虽然以祂的思维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魅魔聊到同一个频道去,但作为一界之主,祂也根本不需要去迁就魅魔的聊天频道。   就像小姐姐面对电脑达人掏出的电脑修理手册会抓狂,但若是直接发动钞能力,起到的效果绝对远超与她在同频道瞎聊。   “九州之主”看着魅魔,问:“深渊世界是分层的?”   魅魔疑惑,不知道这位这时候怎么聊到这里来了,但还是点头道:“是呢。”   “九州之主”又问:“那这些世界是有主的还是无主的?”   魅魔更疑惑,但还是道:   “当然都是有主的,每一层深渊都有少则一位,多则数位至强存在,到了他们的高度,其力量基本和其具有的深渊权限直接相关。   主宰一层深渊者,远比数位共同主宰强,而若能身兼多层深渊之权,则更强。   他们的意志就是深渊的意志,而他们之间为了深渊权限所展开的永无止境的搏杀,也是深渊纷争的一大源头。”   “九州之主”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个在魅魔看来很傻的问题:“那他们的地位应该远比你们更高吧?”   因为这个问题太傻,魅魔都懒得回答,反倒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九州之主”,仿佛在说,你没问题吧?   这还需要问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这岂止是“更高”的问题,而是这两者根本就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   这种问题,就像是“国王比农夫更有权力吧?”“首富比乞丐更有钱吧?”“强者比弱者的力量更大吧?”这类问题,从问题出口那一刻,就知道这问题有多么的傻。   “九州之主”毫不在意,反正祂也读不懂她那些过于丰富且微妙的表情,一切按照姜不苦给出的剧本往下演就是了,哪怕是某些地方似乎有些生硬,祂也毫不在意。   继续道:“那么,你想做这样的存在吗?”   魅魔的神情越发微妙。   这个问题等价于“你想做国王吗”“你想做首富吗”“你想做强者吗”。   需要问吗?   需要答吗?!   “九州之主”继续道:“那你认为自己距离这一步有多远?”   呃——   扎心了,打脸了啊!   哪怕您是一界主宰,这样当面打脸就真的好吗?!   不聊这些咱们还能愉快的聊天,聊艺术,聊美好,聊宇宙之神奇奥妙,聊生命的大和谐……明明有太多的话题可聊,为什么您就偏要把我往绝路上带呢?   不过,魅魔也真的确认了,这位九州之主真的真的是不会聊天啊!   “那么,我现在想帮你一步登天,你愿不愿意?”   魅魔仰头看着已经一步步逼到自己身前,她必须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九州之主”,原本的各种情绪因这一句话尽数冰消雪融,她只感觉极度的不真实,仿佛整个宇宙的美好幸福都装在了丘峦叠嶂的雪峰内。   她很想挣扎一下,质疑一下这事的真实性,可看到哪怕说出这般温柔话语的“九州之主”,脸上依旧是硬邦邦的,眼神依旧是“莫得感情”,一副究极霸道总裁的模样,魅魔凭着雌性生物究极体的超强直觉,判断出这是比真金还要真的诺言。   于是,她感觉自己融化了,激荡在体内的水液如汪洋大海般难以抑制,仰视“九州之主”的双眸这一刻仿佛都要渗出水来。   由于内心情绪过于激荡,她已经无法言语了。   她只能伸出略有些颤抖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九州之主”的一只手,她原本还想更进一步,把自己化为千回百折的水流缠绕着祂,紧贴着祂。   她感觉自己已经触及到了魅魔的终极之道。   一般的魅魔是怎么做的?   周旋在一个个雄性生物中间,彼此交换一些原始而低级的体液,帮助那些雄性生物获得一些原始而低级的快乐,借此获得一点点资粮,搭出一步步往上的阶梯。   她从来都看不起这样的魅魔,不是因为她清高,觉得这么做不妥,而是觉得这些姐妹太蠢。   因为这太低级,赚得都是辛苦钱,体力劳动,本质是这些魅魔太懒惰,只想用身体赚前途,而不愿意用脑子。   努力提升自己,搭上一个真正的大佬,如绕指柔般与之紧密相合,终身相依,然后被大佬一起带飞,这才是魅魔该有的颜色啊!   这般想着,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如水一般移动,就要完全贴在“九州之主”身上。   就在这时,一股虽不强横,但却刚好可以将她从“九州之主”身上推开的力量从“九州之主”身上散发而出。   “你在干什么?”“九州之主”奇怪的道,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表现奇奇怪怪的魅魔,有一瞬,他都怀疑自己数十万次的模拟推演是不是出问题了,这第一个交到的朋友似乎脑子有问题的样子,而且越来越严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想帮你,你什么态度?”“九州之主”又问了一遍。   “都……都听你的。”被“九州之主”强行从身上推开后,魅魔就乖乖的站在祂身前,乖乖巧巧的一只,双手绞在身前,微低着脑袋,似乎偷吃被罚站的小女生,有些羞赧,又有些止不住的雀跃。   “那就是接受了?”“九州之主”问。   “嗯。”魅魔俏皮的稍稍踮了踮脚尖,似乎想要努力让自己的头顶高过“九州之主”的下巴。当她靠着“作弊”真的高出一线后,开心的笑了,还轻轻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对她发神经般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九州之主”完全无视,就当做是魅魔一族的特有风俗,这么一想,似乎也就没那么无法接受了。   “那接下来的赌战中,我希望你能多多出力……毕竟,帮我也是帮你自己。”祂又道。   根据战利品分配原则,她的贡献越多,最后的起家资本也会越丰厚,现在看似在九州世界,可归根到底,还是在为自己挣前途。   所以,祂说“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魅魔闻言,如同吃了蜜一样甜,点头道:“嗯,我知道的……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祂说“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其中之意,不就是说,我的就是你的,世间还有比这更浪漫的情话吗?!   她心中已经发誓,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她心中给自己打气:“你能从无数低级的、只懂得靠原始的手段获益的魅魔中脱颖而出,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你是最棒的!”   魅魔缠着“九州之主”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九州之主”想了想,觉得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根本没兴趣继续听这头莫名其妙的魅魔聒噪,早散早好。   于是便点了点头,一挥手,两人之间便出现了一封间于虚实之间,静静悬浮于虚空之上的奇妙帛书,意念投注上去,便能看到上面一条条、一款款罗列着无数祂提前拟好的条款,这也是祂耗费了无数心力和无数遍的模拟推演才得出的一套模板。   祂认为姜不苦无论是与焱域领主的口头协议还是与伽布诺因之间的口头合作,都存在着太多漏洞,这是一定要改变的。   更何况未来各种各样的“合作伙伴”还会更多,如这头魅魔般心怀叵测者也绝不会少,单是口头协议的约束力实在太弱,所以,才有了这一款“契约帛书”的出现。   其信用和执行力有整个九州世界做担保,敢违背这契约帛书的存在绝不会多。   随着九州世界越来越强,任何存在都得掂量赖皮的下场。   他对魅魔示意了一下,然后主动烙上了自己的神意印记,道:“若你没什么异议,那你也签了它吧。”   魅魔看了一眼,好奇道:“这是什么?”   “九州之主”没有丝毫隐瞒,道:“这是契约帛书,目的就是以更稳妥的方式确保协议双方的共同利益,若你签了这份协议,那咱们之间的合作就不能再反悔,不然,哪怕你能活着离开九州回到深渊世界,也逃不了!”   魅魔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反而惊讶道:“您也签了……难道这对您也有约束力?”   “九州之主”颔首道:“当然,我说了,这是为了确保咱俩的共同的利益,契约双方是平等的,你不能违约,我自然也不能违约。”   这一刻,魅魔感觉甜到爆炸,幸福到想不管不顾的扎进面前这位怀里去。   在她的理念中,在她经历过的一切之中,强者对弱者,从来都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看着面前这份契约帛书,就像是看到了一份确切的有关未来的保证,祂是这么的妥帖,这么的精心呵护……她只感觉有种幸福的晕眩感。   迷迷糊糊间,她就已经抬起了手来,就要往契约帛书上按去,将自己的神意烙印上去。   “九州之主”见她直接就动手,反而提醒道:“那些条款都是我一条条拟出来的,你也都看看吧,若觉得有不妥的可以现在提出来,不然,签约以后可就不能再更改了。”   魅魔随便扫了眼那些条款,只是一眼,以她强大的神念之力都感觉仿佛受到了精神攻击一般。   实在是这些条款太多,太密集,内容又过于艰涩,必须逐字逐句反复琢磨品读才能稍稍理解其意。   她立刻远远避开,将这玄妙的精神污染从念头中如扫垃圾一般清理出去,她没有片刻停留,抬手就将自己的神意烙印了上去。   签约之后,她才扭头对“九州之主”甜甜一笑:“不用看,我相信你!”   随着她签约完成,契约帛书一阵光华流转,然后分别化作两团流光,分别融入两人体内。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这头魅魔的表现也让祂心中有些疑虑,但终究还是完成了,附和祂最初预期的完成了。   “九州之主”也彻底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位有病的合作伙伴,祂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伸出了手。   这是深渊世界不曾有过的礼节,但魅魔很自然就懂了,跟着伸出了粉嫩柔荑与之紧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九州之主”沉声道。   “合作愉快!”魅魔也板着脸,声音却比黄鹂还要清脆,说着还用食指在祂掌心偷偷刮了刮。 第四七二章 要不再盖个戳?   魅魔终于是离开了。   装着沉甸甸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期盼,在“九州之主”的目送下袅袅娜娜的走了。   见这头越来越莫名其妙的雌性生物终于离去,向来古井无波的“九州之主”心中也感觉陡然轻松了很多。   在她离开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九州之主”似乎后知后觉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魅魔仿佛嗔怪般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才记得问我的名字?”   若是知情识趣的,这时候定会顺着这话说些风趣幽默的,但“九州之主”对此却没有丝毫反应,眼神中一点波动都欠奉。   可见祂这般做态,反倒让魅魔整个身心都酥软了。   然后,她报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深渊名,听她念出自身的深渊名,“九州之主”仿佛听到了隐隐流水之声。   祂皱了皱眉头,心中又默念了两边,那流水之声越发清晰。   再然后,祂发现,随着每一次念诵此名,魅魔体内便会有一股极其隐晦、又极其玄妙的波动微微扩散。   就连魅魔本身,对此都不甚了然。   但祂作为九州之主,虽然力量上还有天渊之别,可位格上却不比深渊世界低,所以,很容易就解读出这波动内隐藏的更深的奥秘。   注视那股波动,祂隐约之中,仿佛看到了一条细线,从莫名的虚空贯穿而来,进入魅魔体内。   而那根细线却非真的一缕线,却似一条贯穿古今未来的长河,在悄悄的静谧的流淌着。   祂很自然的便想到了深渊世界那条最特殊的、贯穿所有深渊层的无尽冥河。   所有深渊生物都是从中孕育而出,乃是一切深渊生物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面前这头魅魔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们这些被送出深渊世界,进入本源小世界的有些特别。   若将深渊世界视为父,冥河视为母,那么这些前来本源小世界的深渊生物,就像是本来该在“母亲”怀中享受母爱呵护的孩子被父亲强行从“母亲”怀中夺走,一脚踢得远远的早早地就出去闯世界。   致使这些深渊生物与冥河之间的疏离。   但随着这些深渊生物不断成长,隐藏在他们血脉深处的、仿佛断流枯竭的冥河印记就会如受了雨露的种子般再次复苏,会越来越清晰,等待外出闯世界的游子再次归来,立刻就会重新得到浓浓的“母爱”。   而每一次念诵深渊之名,就如同在撩拨半昏半睡的冥河印记,次数多了,也会逐渐加强冥河与“游子”之间的关联——冥河的子女何其多,它很难注意到某一个体,可你若经常“拨电话”联系,次数多了,那被冥河记住的概率自然就会越来越大。   既已窥出其中玄奥,“九州之主”自然就要尽量避免魅魔再踩这坑,哪怕她未来不会再回深渊世界,这种事情该避免还是得尽量避免。   祂又仔细打量了那深植在其身心深处的冥河印记、波动源头,这里是自己的主场,所以,饶是这枚印记极为隐晦、潜藏也极深,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将之剥离。   但稍微想了想,祂还是放弃了这种做法。   一来自己毕竟是生手,第一次尝试也难有十成把握,若是因此出了点状况,这头魅魔很可能就要倒大霉。   而且,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这样暴力拆除,都会引起另一端冥河乃至深渊世界的反应,后续会发生些什么,他也难以预料。   现在九州的事情已经够多,祂可不想节外生枝。   念头一动,祂想到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这冥河印记外围筑一圈篱笆,将其彻彻底底的围了起来。   祂心中又念了一遍魅魔的深渊之名,果然,那深植入其体内的冥河印记并没有任何反应,也再没有冥河异象出现。   但为确保万无一失,祂还是微微低垂下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矮了祂一头的魅魔道:“这名以后你就别用了。”   “啊?”魅魔檀口微张,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问,为什么呀?   不过,虽然心有疑惑,她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嗯呐,可我以后叫什么呀?”   “九州之主”道:“叫什么都行,反正别再和深渊世界和冥河扯上关系就好。”   “啊!”   听了祂的回答,魅魔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心思立刻通透起来。   本来就已经化了的心这一刻感觉又融化了百十遍,她心道,这就是一界之主的霸道么,连我在原世界残留的点点滴滴都要夺走。   这样蛮不讲理的做派,在某些雌性生物那里,可能讨不了好,甚至还会引来反感,可在她这头魅魔心里,却如全身过电一般,将她浑身上下都电得酥酥麻麻的。   “想好了吗?”   “九州之主”那依然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将她从某种玄妙之境中唤醒,她却觉得这比任何深情款款的私语呢喃更有杀伤力。   “那……那你觉得我该叫什么好呢?”她低垂着脑袋,音如蚊蚋。   “你说什么?”“九州之主”皱眉,让你重新取名,你问我的意见?!   魅魔忽然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眸子狠狠剜了祂一眼,仿佛在说,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您这是要我不仅把心剖出来给您看,还得恭恭敬敬奉送到您嘴边呗?!   她娇嗔的轻哼了一声,才稍稍板起身子,让身体的曲线显得更加挺拔婀娜,这才微噘着嘴道:   “哼,我是说呀,大老爷您看着给奴家赐个名儿就好了,问我的意见干嘛?”   “九州之主”听得满脑子问号,你个深渊女魔头居然学起了炎夏古人说话,这到底是长了个什么脑子?   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但她话中意思祂倒是听得很明白,虽然感觉她的私名由自己来去,有些不妥当,但祂在与这头魅魔的互动中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之感,实在不想继续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下去,早结束早好。   于是也认真琢磨了一下,这才缓缓道:“那你以后就叫魅妖吧,内景仙天就叫魅欲妖天得了。”   祂其实很想说“干脆你以后就叫魅魔得了”,但即便是祂也觉得这多少有些敷衍,于是便改了一个字。   而且,这头魅魔今日的表现,与其说是“魔”,祂反倒觉得更近“妖”一点,妖里妖气,莫名其妙,怪异反常,不是妖是什么。   魅魔听了这话,眼神中的含水量似乎更足了,甚至伸出左手,尾指轻轻从唇上划过,说不会出妖娆妩媚,轻声道:“那我以后就叫魅妖了。”   说着眼神又轻剜祂一下,挺身往前凑了凑,吐气如兰道:“大老爷,您要不要再给我盖个戳啊?”   说着她的身子原地拧了起来,一点点将挺翘的后臀凑了上来,不仅如此,她还主动将自己的紧闭的神意念头敞开,把自己整个彻彻底底的奉送上来。   她微闭着眼,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九州之主”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意,一巴掌就拍到了她那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将又要贴上来的她直接拍飞出去,这才冷声道:“好了,既然一切都已经谈妥,你也该回去了。”   祂那不解风情的态度,不仅没让前魅魔、现魅妖着恼,反倒让她有了更多的脑补,并陷入更深的迷醉之中。   最后,她终是在祂强硬的态度下恋恋不舍的走了。   见她终于走了,“九州之主”也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   而姜不苦却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祂的身边,和祂的目光一样,同样看着魅妖离去的方向。   “大家都说深渊世界充斥着混乱和背叛,穿越者在深渊世界的行动自由度较其他世界高很多,可唯独有两样东西不能奢望,一是善良,二是忠诚。   可我又听说,这并非绝对,一旦有恶魔甘心追随,能够将自己的一切献上,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有人据此猜测,世界的特性有显性与隐性之分,我们能够直观体验到的是显性,我们无法直观体验到的是隐性。   世界呈现出了一面,并不代表只此一面。   这同样可以用阴阳双鱼、二元对立的观点来理解,凡事无绝对。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混乱之极有秩序、背叛之极也有忠诚。”   发呆中的“九州之主”忽地扭头看向低声聒噪的姜不苦,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看着明显感觉到他话里有话的“九州之主”,姜不苦其实很想问问,为什么你能轻易听出我话里有话,却对那头魅魔,哦,现在改叫魅妖的言语完全无感呢?   心中如此想着,他却笑着看向“九州之主”,道:   “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你或许真能得到这头魅魔真心实意的忠诚……嗯,或许她这忠诚里会夹杂很多其他成分,但真心实意很可能会是真的!”   “九州之主”对此却一点也没觉得稀罕,魅妖忠不忠诚,真忠诚假忠诚,对祂并无任何影响。   祂反倒质疑起姜不苦这些判断的来源:   “我收到的有关深渊世界的资料怎么没有提及这些?……哦,好像因为都是传闻,没有一例实据,所以在提炼整合信息时将这部分剔除了,只收纳在传闻野史之中,里面充斥着大量类似的信息。”   而这些真假存疑的信息,“九州之主”在阅读时会主动降低记忆和运算的优先级,甚至直接从自身记忆库中剔除掉,不然这种信息的存在本身很可能会妨碍到正确推演结果的产生。   姜不苦没有再在这事上纠缠,反而盯着“九州之主”看了一阵,恍然大悟道:“过于追求精确,或许就是你最大的毛病。”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欣慰。   说实话,这几次“九州之主”的擅作主张,猝不及防之下他确实有些着恼,可仔细一想,他又不得不承认,祂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没有错,唯一的问题就是过于冰冷机械,抛弃了他个人的心思和立场,这并无不妥,本就是一界主宰该有的格局。   所以,再对比之前自己主管这一摊事的表现,他反倒觉得自己有种被全方位碾压的感觉,一界之主也做得极不合格、极不称职。   现在,经历了眼前一事,他却再没有了这层困扰,祂有祂的优点,我也有我的长处。   祂长在对海量确切信息的计算和推演,是搞管理搞后勤的一把好手,因为祂的实力始终与九州世界的体量规模呈正相关,所以,永远也不用担心祂的能力跟不上九州成长的脚步,其他方面祂或许还要慢慢适应,可唯独在做“九州之主”这件事上,乃是祂与生俱来的本能天赋。   但面对存疑信息、或者未知信息的处理上,祂就过于死板僵硬了,同样,在创造创新上,祂也非常的外行。   而这却是自己拿手的方面,至少,比“九州之主”拿手很多。   他没在与“九州之主”纠缠魅妖一事,只是道:   “她这事就算过去了……我知道,你在契约帛书里埋了不少的坑,不过,只要她不作妖,你也不要过分为难她,生在那样的氛围里能够长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九州之主”扭头道:“那以后与她接洽之事就交由你来办?”   姜不苦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   “不不不,我可应付不来,你才是她的克星……若非是你,你以为她真会这么傻吗?   魅魔之名其实浪得虚名,知道世间有种最恐怖的感知力是什么吗?   雌性生物的直觉!   那是没有一点道理可讲的!   作为此道的集大成者,她在这方面的能力自不用说,她既然已经对你有了特别的感觉,下次若换了我,无论我伪装得多像,她都会立刻反应过来。   她能立刻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到时别说好好合作,她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你信不信?   她死不死我无所谓,可今日这意外之喜,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第四七三章 仙境之争   “魅妖一事就这么算了,不过,以后你若还有类似的想法,不管你自己认为多么正确,在行事之前还是得先通知我一声。”   魅妖一事已成定局,亲眼目睹了这场交涉始末之后,他还觉得很可能有些意外惊喜,也就没有在这事上继续纠缠。   却也不愿祂以后行事总是这般无所顾忌,或许自己身为一界之主有些不合格,因为自己顽固的坚守着过多的立场和底线。   “九州之主”有时候跳出这些立场底线的做事,自己是容忍的,甚至下意识会觉得这是对的,可有的底线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突破的。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若把出产于诸神世界的决斗之主神格换成深渊世界同位格的物事,从“九州之主”的角度,模拟推演十万次祂都会做出十万次相同的选择——吞了它!   至于九州世界原本根植于秩序和文明之上的种种力量体系会向混乱倾斜,“祂”并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妥,不过就是改了个路线而已,有什么打紧?   可这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哪怕已经被九州世界吞了,自己拼着伤筋动骨,哪怕是硬刮也得将此物生生的刮出来。   所以,在任由“九州之主”折腾的同时,他还是决定给祂带个辔头。   “哎……所以说,我终究还是世界主宰中的一个另类。”   心中如此叹息着,此刻的他已经与“九州之主”分开了,正行走在不周山的深处。   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一条撒欢乱跑的狗子。   不周山的区域极大,灵机充沛,神异,人迹罕至,处在九州世界的西陲。   因为它在炎夏神话体系中的地位,虽无任何明令,别说低境界的普通修者难至,便是一般的元神境修者,也会自觉绕行。   此地虽然广袤,却只有极少数极优秀的元神境修者和真仙境成就者在此修行,成了他们论道修行的自留地。   姜不苦目标明确,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所在。   这里的环境很有些奇特。   一侧是万丈悬崖,陡直如削的悬崖深不见底,只能见白色的云气横亘其间,一直与远空的云海相接,远远近近、或大或小、千奇百异的山脉峰峦矗立远空,这样的景象一直延伸到天边,给人以无限开阔之感。   而另一侧,则是一块微微上斜的坡地,一块块温润的白玉如同竹笋破土般露出地面,高者十几米,低矮者五六米;粗壮的可让数人合抱,纤长者一人环抱都有多余;圆润者可供三五人、七八人同坐,尖锐者哪怕一个人站上去都嫌地方狭促,只能站着,连盘坐的空间都没有。   此刻,在这样一片奇特的白玉林上,除了那些依然在闭关苦修的,几乎聚集了在不周山范围内潜修之辈。   晃眼扫去,达到真仙境层次者有上千人,修为处在元神境巅峰、已站在真仙门槛前的修者近万人,这场聚会,总共聚集了上万人。   且都是集蓝星九州两界之力合力打造出来的最优秀、最精华的一批。   聚集人数虽多,但场面却非常安静。   只听一人侃侃而谈道:“天地神人鬼五仙,这在炎夏神话体系中本就有着极高的普适度,根据人为自然立法的原则,我们以此为标准划分确立仙道境界,不仅很容易被人接受理解,还能反过来为这仙道五境正名。”   与他当面攻讦之人立刻就出言反对:   “反对!你这就是教条主义,生搬硬套,不知道变通之理。   传统惯性我们固然需要参考,但也不能过分迁就,更不能没有了自己的原则。   其他且不说,我们若以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的标准来作为仙道境界标准,那我问你,咱们现在所谓的真仙你准备放哪里?”   那人道:“根据我的推演,咱们名为真仙,却也由人而仙的第一步,故可称之为人仙,人仙就是真仙,真仙就是人仙,两者境界一致,只不过名称有些差异而已。”   另一人当即冷笑道:   “那我就不懂了人仙既是由人而仙的第一步,那鬼仙又该何解?   境界该比人仙高还是比人仙低呢?   按你那么去解释,我可不可以将鬼仙安在所有鬼修阳神之法成仙者?   可我真没看出来这些仙修和其他道路成仙者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实力或许有差异,但单论成道境界,却都相差无几,处在同一水准线上。”   那人摇头道:“鬼仙和鬼修无关,乃是为将来做的预备,留的一个后门。   现在的成仙者一来数量少,二来在突破成仙时都或多或少享受到了世界的助力,所以都比较顺利的一步成为人仙。   但我与很多好友论证过,这就像是从金丹境直接跨入元神境一样,对很多天才者、机缘者来说这就是一个台阶,可对有一部分人来说,必须还得有一个元婴境搭梯子借力这才能走通。   鬼仙境的道理与此想通,也是一阶多出来的梯子,为后来者在有人而仙的蜕变中借力所用。”   另一人冷笑道:“牵强附会,强词夺理……我怎么感觉你这就是现编的一个理由呢……不是?那你能不能就鬼仙这阶多出来的梯子说得更具体一点?”   那人同样回以冷笑,道:   “真是可笑,你自己智力不及,没想通这些关窍,反倒推诬我牵强附会?   本来我并没有义务为你一一解惑,不过,位面其他道友被他思路带偏,我可以试举一例。   有人在从元神境巅峰突破到人仙境这层关卡时,始终差了点意思,天赋不够,本钱不够,我们应该都能体会到,只要达到元神境巅峰之后,个人心中自有比较准确的判断,而且,能过还是不能过,和时间积累关系不大,现在过不了,一千年后要想凭水磨工夫将这层境界磨穿,机会也不会太大,说不定难度还会更大!   但你们注意到没有,个人的积累到了这一步几乎走到头了,可有一样东西却会随着时间积累一直持续下去,不断的成长下去……那就是本命法器!   你们别看本命法器的成长速度普遍没有跟上在场大家的脚步就忽略了它,说到底这还是咱们整个力量体系起步太晚,本命法器从诞生至今的时间就更短,想要它成长到突破元神境的界限,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呢!   我们预计,若是修为达到了元神境巅峰,哪怕没能直接顿悟突破成为人仙,拿一千年时间来专门培育本命法器,它也是能突破元神界限的。   但此法突破的弊端也很大,且借助器物之力,与人仙的差距也是很明显的,所以,我认为将之命名为‘鬼仙’没有任何不可。   此鬼非鬼修,而是形容以非正道、非主流的方法跻身进入仙道境界,却又因此埋下许多后患的修者。”   另一人装模作样的不时点头,最后却道:   “你这想法也有些道理,不过,我提个建议哈,若你真这么想,那建议你将鬼仙改为尸解仙,鬼仙一名确实容易让人误解,特别是咱们本来就有鬼修的前提下。   你也别觉得尸解仙这名儿怪,这可同样是炎夏传统既有的仙道之名,不是我生创硬造的。”   那人眯了眯眼睛,仿佛看到有人不仅想把自己的孩子抱走,还想把孩子的姓也改了,强忍着怒火平静道:   “到底叫鬼仙还是别的什么名儿,并不重要,咱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其中内在的逻辑,至于境界名称,你们若是愿意,直接称作一二三也并无不可!”   另一人面对他那仿佛随时都要喷发的怒火,一点不慌,平静道:   “我要和你讨论的也是内在逻辑,至于名称,我以为稍稍借用一下你的建议也无不可。   鬼仙暂时不说了,天仙、地仙、神仙、人仙,其内在逻辑其实就非常模糊……您可千万别拿传说里的那套解释来说事,不过,我也承认,这这些名称确实深入人心,我们将之拿来用也可以,能省很多事,但却需要重新的解读。   不过,我认为将真仙和人仙强拉在一起就大可不必。   咱们以前早就有议定,真仙贵在一个‘真’字,这个‘真’字的内涵太深,蕴意极其丰富,不过,简单提炼下,我认为可以将之归纳为‘自身小圆满’。   这小圆满不是指某法某术,而是将人体视为一个小宇宙,真仙即将人体小宇宙修炼到某种圆满圆融之境层次。   以此为标准,下一境很好确定,我们将人体之外的世界视为大宇宙,下一境的核心就是从人体小宇宙走向天地大宇宙。   至于境界名称……”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对面那位,嘴角弯起,笑道:“我认为直接名之为‘天仙境’也很好。”   说着他还看向其他人,半开玩笑般吐槽道:“这可是好事啊,能让大伙直接省掉神仙、地仙两大境界,一步就登顶成天仙了。”   另一位心中一直自我暗示“制怒”“制怒”,可最终在众人的轻笑声中,终究还是破功,他洒脱的拂袖站起,一步之间就从自己所在白玉笋上迈出,下一刻人就已经站到了悬崖之外的澄净虚空,悬立于云海之上。   他看向另一位,摊了摊手,道:“来吧,咱们手上论个高低。”   虽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遥远,但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被他这般邀请,另一位也不心怯,爽朗一笑道:“哈哈,我也正想见识见识你现在的手段呢。”   说着身形已经化作一道虹光向悬崖之外的虚空激射而去。   这也是他们要将交流地点选在这里的原因,修行者之间的交流,可不是单靠嘴皮子辩论,若是自觉天生嘴笨不擅长说服人,或者心中被对方堵得慌了,完全可以采取另一种“说服”的方式。   更干脆,更直接。   赢了的就有理,输了的就没理。   多么简单。   旁观者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当双方针锋相对,彼此都呛出心火来之后,他们就知道,这两位最终必然会以此作为收场。   所以,对这两位天雷地火般的对决,大家都只认真的看着,并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   就站在人群之中,却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姜不苦看到双方开始动手后,也就收回了关注的目光。   和现场其他人都不同,他只对他们的嘴皮子较量感兴趣,反倒对他们的战斗兴趣寥寥,哪怕这是真仙境之间的对撞。   他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便看到了此行目标。   ……   章羽彤正和其他人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位真仙境修者之间的较量。   却忽觉身周空间出现了异常,自己似乎坐在原地没动,也没感到周边空间丝毫异样,可偏偏,她忽然变得只能看不能听了。   就像是自己与外界之间竖起了一层透明的玻璃,自己能够接收到的信息乃是经过这层透明玻璃“过滤”后才终被自己接收。   在九州世界能够使出这样强大的手段,且从头到尾让人感不到丝毫异常,有且仅有一位。   她扭头看去,果然,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身侧,与自己一起看着远处的战斗。   见他这般,章羽彤心中无奈,心中甚至想,若真有鬼仙,您必然榜上有名吧,而且,还会是鬼仙第一人——九州世界,还有谁能比您更神出鬼没啊?   见章羽彤看过来,姜不苦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表现,毕竟,对他来说,他们可一直都生活在自己身上,哪怕去穿越了,也只是镜像念头分身过去,身体可始终在九州没有挪窝的。   他对章羽彤道:“仙境标准的确立,可不单是名称的确立这么简单,背后是一整套体系的建立……怎么就你们这么点人参与讨论?”   章羽彤看了看周围过万人的讨论人群,疑惑道:“也不少了吧?……当然,相比于元神境论道那次参与者确实少了很多,可现在够资格参与讨论的人真的不多啊。” 第四七四章 先定标准、再充细节   依照章羽彤内心所想,就算在场这过万人中,那些占了总人数九成左右,实力还在元神境巅峰、真仙境门槛徘徊者都没资格参与这场讨论,只能借这个场合积累些经验而已,真正能够参与讨论的,最多也就千余人。   连真仙境的门槛都没有摸到,对这层境界没有任何切身感受,参与这种讨论有意义吗?他们提供的建议又真有可取之处吗?   只不过,那样一来,场面也有些太过无趣,这才有了现在这番局面,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寒酸。   虽然真正开口的都是那些真仙境修者,其他近九成人都只带了耳朵和脑子,认真听、认真记就好。   这对他们而言,也并非只是走一个过场,同样意义重大,不仅仅是亲眼见证一段注定载入炎夏修行史的关键节点那么简单,性质类似于鸿钧讲道时在紫霄宫中也得了一块蒲团,虽然效果上可能相差悬殊,但性质上却是相似的。   章羽彤作为第一任九州道宫的宫主,九州人世的格局基本就是她负责搭建起来的,哪怕后来卸任道宫之主,却也没有真个清闲下来。   按照他的构想,九州世界分为了三层,第一层可称为“人世间”,由九州道宫负责,第三层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内景仙天”,由他和“九州之主”亲自负责。   而第二层则可称之为“修仙界”,一来因为比较分散,再就是在这一层出没活跃者身份复杂,既有从九州“人世间”过来的,也有从蓝星及无数演化下界飞升上来的。   既有泛炎夏阵营的,同样也有大量其他阵营的,虽然姜不苦给其他阵营各划了一块“自留地”,但从总体来看,这些“自留地”只是“修仙界”极小的一角,哪怕是为了增广见闻的考虑,也常能见到其他阵营飞升者出没。   元婴境在这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大都在觅地苦修。   真正比较活跃的大多都是元神境以上修为者,这些人都大多在进入“修仙界”之前就是久处上位,一呼百应之人,哪怕性喜自在洒脱、不耐富贵权柄的,同样抵触头顶有一个,再加上成长环境的不同,自小养成的理念也各不相同,若真成立一个立在明面的管理机构,反倒可能自找麻烦。   所以,“修仙界”的整体氛围倾向于自治,由“九州之主”监督好一些基本的底线准则,其他的则任由他们自为之。   但也不是真的就一盘散沙,第一局赌战最后,借着九州世界上限晋升,姜不苦特意挑选了百余位享受世界的“灌顶”扶持,借此机会成为第一批从元神境突破真仙境修为者。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九州世界的“天眷者”当然没错,这就是一个天然的隐形核心,其中又以之前担任过九州道宫之主的章羽彤为核心的核心,大家都知道无论是“姜爷”还是“九州之主”对她都有些特别的优待。   因为这层关系,但凡她出面说要做些什么,都会得到积极的响应,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事背后真正的源头在哪儿。   这就造成了“修仙界”的奇特现象,既像是有个官方存在,又像是没有官方存在。   最开始,这种局面的形成并没有姜不苦什么事,当他注意到这点时,已经隐隐有了这种雏形,后来他却觉得这样正好,“修仙界”既不至于完全脱缰失去控制,又不会因为管得太紧而失去活力。   眼前这场由她号召发起的仙境论道,就是这次穿越归来后,她都还没来得及将这次穿越所得彻底消化,姜不苦就迫不及待的发给她的一个新任务。   这样的论道会,已经开了多起,随着越来越多人消化完穿越所得,参与者也在逐渐增加,从最初寥寥无几的人数变到现在已有过万人的规模,发展也算是非常快了,更关键的是,有关仙境论道的风声也已刮遍九州,这颗种子在无数人心中扎下根来……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也算是很努力、很成功了。   可说起这个任务,她却没有任何喜悦,只有苦恼。   “您实在是太高看我了……不仅高看了我,您这是高看了所有人啊!”   “修行之道,一步一阶,越往后,阶与阶之间的跨度就越大,向上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我们从零开始到现在,总共也才三百五十年不到,即便把之前那八十多年九品武道修炼也算进去,完成从内壮境、到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直至金丹境的探索,也用了百余年时间。   我们用了百多年时间才勉强搭出修行的架子和根基。   然后,单是完成金丹到元神的梳理,我们又用了百余年时间。   最后是元神到真仙这一步,哪怕有您在背后力推,我们照样花了百余年时间。   而且,一次借用了蓝星晋升的契机,一次借用了九州晋升的契机,都是有外力相助之故,不然,单是百余年的积累都远远不够。   可现在呢,从我们晋入真仙境到现在总共也才二十多年光景,连真仙境的内涵都远没有摸清,大家都囫囵着硬撑,凭着这点积累就妄图为整个仙境修行划下道来,真的是力有不逮啊。”   “时间不足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以往无论是首批紫府突破金丹境之后,还是首批金丹境突破元婴境、元神境之后,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后来者涌进来,于是可以很轻易地集思广益、博采众长。   可现在呢,哪怕有您在后面力推,后来又大量穿越诸界以加速积累,迄今为止成就真仙者也才堪堪过千而已,便是后面还有闭关者突破,总数量也很难越过两千,既不‘广’、也不‘众’,集思广益、博采众长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她无奈的摇头,叹气道:“所以,您交代的任务,根本就完成不了……现在,我也就只能尽力而为,对结果真的是毫无期待。”   姜不苦给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希望她带人赶在下一次赌战结束之前将仙境修行的脉络大概理出来,定下来。   因为他非常确信,下一次赌战结束,只要九州世界没有被这些突然挤进来的大量本源小世界给“撑爆”,那么九州世界借机再晋升一次没有任何问题。   而每一次世界晋升,都是其内众生的狂欢盛宴,这意味着他们的天空变得更加高远,曾经的天花板也将再次往上抬,一切生灵都有可能得到“超进化”的天降福利。   九州世界晋升时有他主持,他还可以将这契机进行更精确的分配,如同“灌顶”一般送给他指定的个体,实力蹭蹭蹭飞涨,还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受“灌顶”者心中显得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不然,这种“灌顶”就会在真仙境巅峰止步,若目标不明确还要强行为之,反倒会将受“灌顶”者撑爆。   这就如同装水,哪怕现在不限量的供水,可若你本身的容量有限,也不可能盛装更多。   听了章羽彤的讲述,姜不苦陷入沉思之中。   再和之前他旁听到论道内容联系起来,体会就更深。   一来时间积累严重不足,二来真仙境的数量太少,缺乏发动“人海战术攻坚克难”的必要基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任务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他又仔细想了想,道:   “时间太紧迫,积累太少,这点确实很要命,可这也是我无法控制的,所以,只能接受。   但第二点还是可以改善一下的。”   章羽彤闻言一振,认真盯着“姜爷”,想要听他有何高见。   姜不苦道:“我刚过来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就感觉你们漏掉了一批人。”   “谁?”章羽彤迫不及待的问。   姜不苦道:“陈中夏他们。”   对这些人她当然熟悉,她的年龄和他们相当,可当他们风光正盛的时候,她还只是个默默无闻打酱油的呢。   偶尔想到他们当年的风采,她也忍不住设想,若是他们没有选择自我牺牲去填天眼——三百多座周天星宫,在一部分对其成因了解极深的人眼中,就像是三百多个蓝星天幕薄弱点,像孔洞,像漩涡,是最容易为其他世界突破第弱点,而陈中夏等人自我牺牲的意义,就是把自己亲自堵在那里,填在那里。   她承认他们的能力,可是,身在蓝星的他们真能对现在他们讨论的这事有帮助?   她对此持怀疑态度。   蓝星的体量太大,上一次本质上的大晋升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也早已经摸到了再次蜕变的门槛。   可距离再一次蜕变,却仿佛永远都差最后一口气。   所以,蓝星个体的力量上限依然停留在元神境巅峰。   陈中夏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连真仙境都没有进入,又如何能够参与到这场讨论中来?   见她反应,姜不苦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怪不了她,她有这想法也属人之常情。   “你和他们没什么联系,对一些情况不太了解。   不过,你既然已经穿越了一次,周天星幕、周天星盘应该都用过吧?有什么感觉?   经过常年的磨合与探索,他们已经渐渐走出了一条以星辰为基的新路,且你也不能将他们看做只是元神境巅峰的一群人,而是一座座少则元神境修者以万计,多则以百万计的星宫整体。   这些星宫分享了蓝星世界的部分权柄,所思所见并不会比你们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高一筹。   以他们的实力,来九州助战都能起到巨大的效果,只不过,考虑到蓝星大本营的安危这才没有调离。   不过,我虽不能把他们直接迁过来助战,但让他们参与这场论道却还是完全可以的。”   他心中有句话没说,这不仅关乎章羽彤等人的根本,同样也与陈中夏等人的未来密切相关,因为他们的未来不在蓝星,终究会来九州世界。   作为炎夏修行体系的开创者,完善了从内壮境到元神境的整个体系搭建,若在仙境道途的讨论上连参与都没有,真有些说不过去。   章羽彤惊喜道:“那我现在就邀请他们?”   姜不苦摆手道:“先等等,我还有两点建议。”   “您说。”章羽彤道。   “一个是任务本身,我当时确实有些欠考虑。   我刚才仔细想了下,你们现在并不需要过分追求对仙境道途的后续完善,我现在只需要你们先确立一个明确的方向,再将真仙境之后的下一境大概确定下来。   这样能在下一次九州晋升时‘有的放矢’就可以了。   先把标准定下来,至于更细节的血肉填充,现在不急,反正急了也没用,后面慢慢来做吧。   笼统些、模糊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还有更大的可调式空间,这还能为以后的调整预留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而且,我相信这次九州晋升后,将会有更多真仙境乃至更高境的修行者出现,这同样对你们现在的困境有很大的缓解。”   章羽彤边听边点头,神色越越来越和缓。   随着这么一改,任务难度直接从地狱级降低到困难级。   姜不苦继续道:“另一点建议就是,我们要充分利用好诸天穿越的成果。”   章羽彤闻言,眼中泛起了疑惑。   “以前,我们为了确保炎夏修行体系的纯粹性,避免其他世界既有力量体系的干扰,所以,我们的道路探索始终是以我为主,甚至在主动走上去之前,还会刻意避免知道太多异世界力量体系相关内容。   可现在不同了,我们虽然远没有成长到他们的高度,但也度过了最脆弱的襁褓发育期,不用担心受到异世界道途的干扰。   那么,我们当然能够敞开了借鉴吸收其他世界的道途成果。   譬如在仙境道途的确立上,我认为仙古世界就有很好参考价值……不是让你们抄,而是汲取其中的精髓,最终转化为我们自己的东西。   不仅是仙古世界,其他世界也一样,但凡有我们觉得合适的东西,又能很好衔接进来的,一定不要客气。” 第四七五章 沉眠之心,竞技反馈   看着章羽彤惊讶中带着恍然的眼神,姜不苦道:   “这些可都是其他世界经过漫长的摸索和验证,和更漫长时光的雕琢打磨,这才能够被我们看到学到。   那不仅是一条条成道之路,更是一座座由无数聪明才智之士心血智慧搭建起来的通天之塔。   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可不要太多,咱们当然得充分消化借鉴利用,这才不枉咱们这么多辛苦。”   最后,姜不苦开玩笑道:“这些也都算是诸界的核心知识产权,咱们却既不需要谁的授权,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收专利费,拿来就用,这种好事没赚到都算是亏了,更没有放过的道理。”   只是这么一想,他都觉得又偷偷薅了诸界好大一把羊毛,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却发现章羽彤有些疑惑的模样,明显对自己抛出来这个几百年前的老梗没有任何感觉,授权专利这些词语对她来说或许就是历史书中无数字词中的一个而已,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忽觉有些有些兴味索然,心中叹息,作为人的自己努力让自己作为人的一面显得正常不另类,可事实上,在这一点上,自己和真正的大众其实也相去越来越远。   自己作为人的那个时代,与世界、与众生融洽无碍那段记忆,早已是几百年前的旧事,自己更是那个时代唯一的遗存者。   莫名的,虽身处热闹的论道现场,拥有一整个世界,无尽众生的顶礼膜拜,他却心生一种孑然一身,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见他忽然闭嘴不言,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抽离,章羽彤忽然心生忐忑,放低声音试探般问道:“姜爷,姜爷……您还有什么建议吗?”   姜不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甩开这一瞬心中泛起的这股情绪,心中自嘲的想,看来即便只是做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看见章羽彤关切的目光,他摇头道:“没了,暂时我也就想到这些……你们若有什么好想法,也尽可以讨论,不要太紧张,大可以放更轻松些,即便最后任务没完成,也并不怎么打紧,让大家把心态都放开阔些。”   最后,他又环视了一遭论道现场,刚才文斗改武斗的双方已经从云海战场中返回,新的嘴仗再次开打,但他却没多少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对章羽彤叮嘱道:“做你们的,我就先走了。”   说罢,身形一闪,便已从此地消失不见。   章羽彤看着姜爷最后消失的背影,心中默然。   那一刻,她分明从那背影中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孤寂的氛围。   这一刻,她隐约中有些理解姜爷彼时的心境。   修行,修行,哪怕是一条有兆亿修者同时行走的大道,可走到最后,都会发现,渐渐的只剩自己,当恍然惊觉之时,却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离群了,前后左右,只有自己一人在走。   姜不苦原本还想跟章羽彤说说自己对他们现在所在这片不周山脉的打算,因为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他觉得,不周山与未来的盘古大陆更搭,留在九州世界反倒有些不相称的感觉。   类似的还有云梦泽,十万大山这些所在,到底是将它们留在九州还是未来迁去盘古大陆,他也在犹豫之中,章羽彤作为“修仙界”隐形话事人,他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但最后因为一股没来由的情绪,他决定暂时将这个念头按下,反正内景仙天现在还在前期的前期,盘古大陆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停留在纸面上的大工程,要落到实地还有得等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因那没来由的情绪袭扰,忽然之间,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当这个念头一起,恍惚间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从自己以姜平的身份历练归来,直到现在,自己已经有二十多年时间没有真正的睡上一觉了。   虽然他已经早早将自己“人神两分”,哪怕他万事不管,神性侧的“九州之主”依然能把九州世界打理得很好,大概也是这个真实修仙版的“我的世界”实在是太好玩,也可能是他本身也很享受那种操持一界权柄、日理万机、事无巨细、微操大师的快乐,反正一上手就是二十多年,没有片刻停歇过。   当他投入其中时,没有任何感觉。   可当他忽然间意识到“我还是一个人,还是个会因自己抛出来的梗没有领会而懊恼的普通人”时,二十多年没日没夜被无尽工作冲击的体验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无尽的疲惫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就像是被剜了心的人,本来如若常人般正常的活着,可当被人叫破这层关节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生机早已从体内消失殆尽,支撑这具身体的,不过是一股念头和一具形骸罢了。   那一刻的他前所未有的像是一个普通人,只想抛下一切,找一个清静不被打扰的所在好好地睡一觉,万事不关心,在这一觉醒来之前,便是天真个塌了下来,他也不想醒,也不想管。   瞌睡来得太猛,想要睡一觉的念想压过了一切。   与章羽彤辞别之后,他直接来到一处深居地下数千米的密闭空间,他也不在意这个地方过于粗糙简陋,挥手间削出一张石床便迫不及待的躺了上去,闭上眼睛,在入睡的前一刻,他主动关闭了自己的一切感知,避免这些过于敏锐的感知破坏了他想要“好好睡一觉”的体验。   很快,便听到有节奏的轻微的鼾声从他嘴中传来。   而就在这密闭空间中,除他之外,石床不远处还蹲着一只土狗,它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进入深层睡眠中的身影,它几次站起,想要往那人身上凑,甚至想要伸出舌头去舔几口,但生命的本能警告了它。   它最终也老老实实的趴在石床边,听着姜不苦那有节奏的轻微鼾声,瞪大的狗眼也变得越来越茫然涣散,最终,它蜷成一团,同样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   倏忽之间,十年时间,一晃而过。   新历三五五年,蓝星,洪都竞技场。   巨大的立体观影投射屏体贴的将决赛场中的所有画面清楚无误的送入每一个观众脑海。   而且,这些投射屏还会根据观众眼神乃至心意的变化而自动追踪聚焦,将他们最想看到的画面,最希望看到的视角呈现在每一个观众的脑海之中。   有的观众对甲战队一号队员最感兴趣,那么他就能以最好的视角看到甲战队一号队员的表现,若有的观众的关注点在某些更奇怪的领域,在不侵犯参赛者“私人领域”的前提下,同样可以进行适当范围的调整,以让人获得更好的观看体验。   这么体贴的、类似于私人订制的体验,乃是近十年内才开发出的新玩法。   最开始,就因为这个玩法让很多主打女性成员的战队很是抗议了一阵,毕竟,哪怕设置了“私人领域”这一概念,视野追踪不能逼近战队成员半米以内,但这足够人开发出无数膈应人的观看视角。   “我们是修行者,还是同龄人中最优秀,未来必将飞升去九州的修仙者!   那些观众大半都不过是普通人,即便是修行者,天赋也远比我们差,我们能站在场中倾力战斗供他们观看,已给足了他们脸面,怎么还能容忍他们那些说起来就猥琐膈应人的玩法?!   我们可不是以色娱人的偶像歌姬!”   但联赛方面对这种抗议置若罔闻,一副就要把由最优秀修行者组成的高冷联赛战队拉低到娱乐战队的模样。   除了这件事,联赛还进行了方方面面的改制,同样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   因为这事,一度有大量性格高冷的联赛战队成员选择退出,不继续在这泥潭中厮混。   但很快,就是——“真香。”   不仅那些离开的人吵着嚷着要回来,就连一直对联赛都表现得不太感冒的一群“宅系”修行者,都开始踊跃投入其中。   而同样是因为联赛的这种改革,这项赛事彻底变成了全民热爱的运动。   原本,因为联赛本身的属性,还是有着极高的观赏门槛,而在蓝星各阵营中,占比最大的始终是普通人,随着改革的持续推进,联赛包括战队成员都逐渐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走了下来,成为全民热追热捧,茶余饭后可充作谈资的明星人物。   这种变化远不止联赛本身,联动着社会方方面面都因此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化。   此刻,观众们的目光从那些或漂亮迷人,或帅气俊朗的战队成员身上移开,集中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这个男人长得一点都不帅,与他旁边那些战队成员更是完全没法比,有些矮,有些胖,有些老,还有一个不是太明显,却同样无法遮掩的肚腩。   可当他一出现,就自动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会浮现一个印象,骚气,这是一个骚气至极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包括鞋袜,包括身上的一切装饰,头上那一头仿佛染料铺加荧光铺共用的“展示架”,配合他那飞扬的身材和恰到好处的笑容,他同样是借着联赛这个平台在这几年内出道的超级明星,虽然不是任何一个战队的成员,可受欢迎程度却不输于任何一个超级战队的超级成员。   很多人都说,联赛如果没有了他的主持和解说,还有那些看起来无聊的插科打诨,联赛的趣味就要丧失一大半。   此刻,他刚发表完一篇极热血又令人捧腹的即兴演说,做最后的总结。   “……好了,虽然万分不舍,但终究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我宣布,这一届联赛正式结束,现在举行最后的仪式。   有请我们这一届的冠军战队、亚军战队、季军战队悉数登场。”   伴随着欢快活泼的鼓点和观众的吆喝欢呼声,这一届冠亚季三战队陆续登场。   然后,便是一些据说来头很大,但几乎所有观众都不认识的人陆续出现,开始给这些战队颁奖。   颁奖内容涵盖范围极广,既有特质的奖章奖杯,据说都是炼器宗师级以上的人物手工打造,不仅象征着荣誉,本身也有着无穷妙用。   还有各种珍贵物质的奖励,包括一个能让所有紫府境参赛队员都心动的大额贡献值奖励,或者包括飞船、本命法器、护山阵法,建宗令在内的各种实物奖励,还包括同样能让每个紫府境参赛队员都心动的地位跃迁。   具体的奖励或许不同,但一个总原则始终不变,那就是“这次奖励之后,足可以让你们切身体会到这是前后两段截然不同人生的分水岭”。   为了达成这一成就,幕后操作者可谓是不惜血本。   而这些奖励,对这些参赛队员来说,依然不是重头戏。   此刻,随着一群颁奖者来了又离开,一个个原本便装空手出现的战队成员,现在脖子上挂着,头上戴着,肩上背着,手上提着,腰间缠着,配合他们脸上的笑容,有种十分特别的丰收感。   可这还没完,随着一阵阵躁动惊呼之声在整个竞技场响起,就见一条腾挪夭矫的神龙虚影出现在竞技场的天空,一点点降临下来。   最后,落在这三支战队头顶上空,随着它在空中游动盘旋,一缕缕神光如雨水般倾泻而下,有多有少的没入三支战队所有成员身上。   种种异象以他们为中心出现。   龙凤麒麟,四象,鲲鹏,九尾狐……各种各样的圣兽虚像在他们身上忽隐忽现。   不时还能看见有人身上闪烁着金色光辉,那是每个身上的气运突破到功德层次的瞬间才会有的异象。   与这些相比,他们身上陆续出现紫府境突破到金丹境,还全都结成最上等品质的金丹反倒显得过于寻常普通了。   无论是旁观者还是身受者,见了这般夸张的奖励幅度都会感慨,“这哪是对联赛冠亚季军战队的奖励,分明是炎夏人道想方设法的清理‘奖池’。” 第四七六章 有信号了!   更夸张的是,这种奖励并非只局限于当届冠亚季三支战队。   根据多年摸索,联赛模式早已非常完善。   大方面分为三个层次,分别对应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的赛事。   不过,普及全球,全蓝星战队可不分阵营同场竞技的,只有紫府境层次的赛事。   筑基境赛事只限于副都范围之内,而练气境赛事范围则更小,只在州府之内,除了本州本府之人,外州外府之人几乎都不会关注这样的比赛,但这却能随时为更高规格赛事挖掘、提供有能力的、甚至具有成为“超级巨星”潜力的新鲜血液。   也是战队质量越来越高的原因。   对于场中最高规格的冠亚季军的奖励固然令人瞠目,其他但凡在联赛场上有所表现的战队,哪怕只是筑基、乃至练气级别的小场面,同样会得到炎夏神龙的投影赐福,虽然量远无法与现在发生在洪都竞技场中的这一幕相比,但这些奖励也都足以让受奖励者迅速突破现在的阶位,突破至下一个境界。   这样的改变,修行者都不是心动了,简直都已经疯狂了。   哪怕因为种种改制变得越来越有娱乐大众倾向,也没有修行者在意了,他们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加入一支战队,加入一支足够强大、能够带着整个战队从一个胜利持续走向另一个胜利的战队。   因为无论是哪个级别的赛事,战队的数量也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膨胀,也不是能够凑出一支队伍来就敢称之为战队……这在联赛草创之初,为了迅速扩大规模和吸引力,对于这种行为是支持的,可现在却不同,一切都有定章定法。   所以,对蓝星新生代修行者来说,哪怕天赋再如何卓绝,闭关苦修,游历悟道都是很过时的玩法了,若能获得一支战队的邀请函,那才是最令人神往的快车道。   辛苦修炼?慢慢打熬积累?期待不靠谱的灵感迸发?   加入战队后这些都可以逐渐舍弃了,只需要追逐胜利,保持胜利,一切就都会有的,其速度更是远远超出原有修行观念的。   ……   就在竞技场中这一幕发生之时,就在紧邻竞技场旁边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城市公园内。   寻常时候,这里也是人流密集的休闲场所。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洞天潜隐在这片空间的深处,这个城市公园就是洞天世界与蓝星主世界的连接点。   在这个洞天世界内部,是一块没有任何起伏,宛如一块镜面板平整的大陆。   这块大陆的面积超过百万平方公里,质地全是最坚硬的岩石,没有一寸松软的土地。   即便如此,依然有一根根直径超过十米的特殊灌注桩宛如一根根尖细长针深深扎入大地之下。   这些插入大地之下的“长针”,看似凌乱,实则错落有致。   这些“长针”顶端,坦露出地面的部分,有高有低,上面都顶着一面彷如镜面的平板,这些平板粗看去科技感十足,可仔细剖析其内部结构,却能发现其乃阵法之道、符文之道、炼器之道的集大成之作。   这样的镜面,在这个洞天世界,根本难记其数。   将视野继续拔高,能够发现,一根根“长针”顶着的镜面平板巧妙的衔接在了一起,并非物理意义的紧贴在一起,而是以一种类似于符文结构、阵法结构的方式,看似散乱分离,有的地方过于紧密,有的地方又过于疏朗,但却能给人一种“神意贯通”的整体感。   那些本来没有镜面平板的虚无空间,也仿佛映照镜像一般有了同样的镜面平板,而且,比那些实物看上去还要更加光滑规整。   那些实物的镜面平板,虽然都是阵法、符文、炼器诸道宗师级以上人物联手打造,已经极为完美,但真要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同样也能找到许多瑕疵不足之处,但这些于虚空镜像出现的镜面平板,其规格却是真正的“理想状态”,称之为“完美状态”也并不为过。   看似分散布置的镜面平板因为这种自动补全,衔接成为一个整体。   视线不断上移,眼中所见视野越来越大、越来越开阔,便能发现那些原本平整的镜面开始有了弧度。   这些弧度同样有不同,有的更陡,有的则更缓。   当视野扩大到整个洞天世界全境,便能清晰看出,这些镜面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一只独眼。   一只有着如猫一般竖瞳的眼。   若将这只眼缩小到一张纸上,接受了更多炎夏传统神话教育的孩童们一定会给出另一个答案——   这和二郎神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好像啊。   是的,这就是一只以天机眼理论为基础,用面积超过百万平方公里的洞天世界搭出来的、面积同样超过百万平方公里的、镶嵌在蓝星之上的独特天眼。   在此之前,其他天机眼功能上各有不同,但使用场景却都在蓝星世界内部,而这一只“天眼”不同,它不用在蓝星世界之内,而是用在蓝星世界世界之外。   就在这支巨大天眼瞳孔所在核心位置,镜面平板之下的大地上,有一座孤零零的低矮建筑立在那里。   这也是这个洞天世界唯一一个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其他地方,别说是人,连一丁点生机都不曾见,是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不毛之地。   此刻,就在这座低矮建筑内部,一个巨大的类似于娱乐室的空间内,乌泱泱一大群人也都仰头观看着立体投射屏送来的这一届联赛决斗后的奖励现场。   因为这里就在洪都竞技场旁边,再加上强悍的技术傍身,他们的观看感受和那些现在观众一样。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看一边琢磨,那专注的劲儿,不像是娱乐,反倒像是在搞研究。   相比于现场那些普通人,他们对这事的内情知道得更多,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对这项比赛的羡慕和追逐。   或者说,正因为他们知道得更多,他们对此才更加渴望。   其中一人看到炎夏神龙投影赐下的奖励也已到了尾声,知道这一届即将圆满落幕。   他忍不住以艳羡中带着抱怨的口吻道: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不将这种模式上覆到金丹境层次。   以炎夏乃至全蓝星现在的规模,哪怕按照紫府境的战队数量来搞,也一点问题没有。   一旦这一层开发出来,观赏性必然远超紫府境战队,其所带来的影响力自然也如此,这对我们的监测也是有益的啊!   可为什么就不呢?”   他脸上带着不解。   他旁边一人听到他的抱怨,扭头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新来的吧?”   抱怨牢骚那位闻声也向他看去,不解的问:“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难怪你会问出这么,这些问题我们很早以前就讨论过了。”   他旁边那人先是感慨了一句,而后仔细介绍了一下:   “你既然是新来的,那应该能够感受到,这十年来的联赛改革对修行风气的影响有多大。   修行者从练气境到紫府境的修行模式也因此发生了颠覆式的改变。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这种方法真的能与我们的修行之道完美契合,为什么以前不用,现在为了这个联赛改制才推出来?   其他且不说,用这种方法咱们能够做到真正的量产!   可为什么没做呢?”   “为什么?”   “归根到底,这依然算是一种拔苗助长啊!   虽然这由炎夏神龙来做,能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但终究还是有负面影响积累在修行者体内的。   我们的修行法,讲的从来都是自力更生,一步一个脚印,前面由炎夏神龙带着飞着走……这缺掉的课程,终会在后面的修行中补回去,而且,有可能还要花加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弥补这曾经缺失的步骤。”   原本还有些抱怨那人一阵错愕,然后脸色就变得不是太好看,因为在突破金丹境之前他也曾在联赛中厮混过,虽然没有拿到过于耀眼的成绩,但也非寂寂无名之辈,甚至能够这么快从紫府境突破到金丹境,也仰赖于这段经历。   体验过被推着狂奔的爽感,再让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自修自证,体验真的是太鲜明了。   可若按照这个说法,这不仅不是好事,还是个深坑咯?!   见他如此,那人继续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你自己想想也知道,便是你现在缺了练气境、筑基境的某些功课需要弥补完成,你觉得是你在练气境、筑基境的时候去做轻松些呢,还是现在轻松些呢?!   我认为,哪怕现在的你为此多付出数倍的时间和精力,都是赚了的。”   见他如此,对方那明显变得有些难看的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境界层次越低,积累型提升比重越大,领悟型提升比重越低,经过专门的论证后发现,这种拔苗助长在金丹境以前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哪怕有些隐患积累,也可事后慢慢弥补。   可若到了金丹境以后,这种拔苗助长带来的隐患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彻底弥补,渐渐地会变得得不偿失起来。”   听了这番解释,那人轻轻点头,心中原有的些许怨念也消散一空。   但解释之人的言语并没有完。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和我们的目的有关。”说着他还饶有兴趣的看向旁边之人,问:   “你一定以为,我们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出成果吧?   越快越好,时间越短越好?”   那人疑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解惑之人笑道:“并非如此,你也说了,金丹境的影响力会更大,其吸引力自然也会更大,我们会更早的被新世界盯上。   ……你一定会想,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   确实,这当然是我们的目的,可我们也要控制好节奏啊。   就像下饵料钓鱼,你见过将整团饵料都挂鱼钩上去的吗?……或许也有,但这却不是我们现在追求的风格。   我们不仅要钓鱼,还要有节奏的钓鱼——受我们掌控的节奏!”   那人彻底恍然大悟,被调来这里之前,他只是接受了一些最基本的培训,对这里的了解依然很片面,更多更详细的内容,却需要到了这里后边做边学,这也是炎夏培养新人的一贯方法。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阵刺耳的尖鸣声。   老人们听到这声音,如同机警的兔子般,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就蹦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此地。   而那些新人们则还有些呆滞,就这么片刻的耽误,就有一道机械冰冷的智能语音在场中响起。   “请大家各归各位,请大家各归各位!”   冰冷的机械音反复的念诵这一句话,当其念诵到第三遍时,所有人都已从此地散去,各归各位。   当众人各归其位后,恍惚之间,他们纷纷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下坠下沉,仿佛跌入一个无底的深海之中,正在持续的下坠,持续的下沉。   然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蜕变过程,一个很平滑的转变,当他们再度清醒过来时,感觉自己化身为一只巨大天眼的一部分。   是巨大天眼最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组成部分。   而无数个这样的“不起眼”最终构成了巨大的天眼整体。   他们的意念,在一个淡漠意念的梳理下,团聚为一个紧密的整体。   随着这个意念的变化,他们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巨大天眼开始转动,弧度也开始变化,仿佛调整“视线”的焦距。   明显是巨大到需要一个超过百万平方公里才能承载的天眼,但这一刻却在做着比绣花还要精细的活计,因为这种“调焦”,每一次都只是一忽一丝的调整。   也只有这样,这种调整才有意义。   随着一次次的调整,终于像是对上了某个频道般,他们清晰的看到,有丝丝缕缕玄妙的波动从蓝星世界之外扩散过来。 第四七七章 明暗调转   一届联赛,周期就是一年。   每一届赛事,都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时间最久,整个秋季和冬季都耗在这上面,这也是每届联赛热度最低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只关注本副都内,乃至本州本府内的情况。   以全球视野观之,人心对联赛的期待值、关注度都处在调整蓄养蛰伏的阶段,毕竟上一届酝酿起来的巅峰高朝透支了太多心力,需要从峰顶再次回到低谷,再次为下一轮冲顶蓄势。   这恰好应了秋收冬藏之象。   第二阶段在春季,经过漫长的第一阶段的蓄养,无论是战队还是观众,都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所谓“一届新人换旧人”“届届都有强队出”,新老战队之争,是继续捍卫自身荣耀还是以黑马之姿一骑绝尘,将自己的存在霸道的烙进观众心中,联赛开始变得激烈,战队与战队之间,乃至观众与观众之间,看点越来越多,大家投入的关注度远超第一阶段。   恰如春雷始生,万物萌动。   第三阶段在春末夏初,是第二阶段的进一步升华,新一届的强队基本已经脱颖而出,强队除了争夺各自副都内部的冠军席位之外,还要与其他副都冠军队伍争夺最终总决赛的入场资格,从这个阶段开始,观众们关注的队伍会逐渐从自身所在副都扩散到整个炎夏乃至整个蓝星,寻找那些最终会在总决赛露面的十六支战队,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一支是“黑马”,全都被无数的目光反复的研究观摩,里里外外都分析得透彻至极。   恰如季节的变化,联赛的热度自此才真正的爬升了上去,一届联赛自此也进入第一个小高朝。   然后就是第四个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时节盛夏,在洪都竞技场进行的最终总决赛,来自全球的战队在此极尽碰撞,各自绽放出最绚烂的火花,也彻底将这一届的联赛热度推上最巅峰,真正做到了全民热议,全球关注。   在最热的季节,办最热的联赛。   周期是如此明确,波谷波峰之间同样如此清晰。   这也是“节奏控制”的一个方法。   而每一次波峰之时,也即总决赛在洪都竞技场爆发前后,也是蓝星作为“灯塔”最亮的时候。   如果蓝星有可能被新世界注意到,那么,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最容易被注意到的时候。   这场决赛中的人们,无论是场上的战队成员还是场下的热情观众,都绝不会知道,在他们全情投入其中,以为这是一场一年一度覆盖全球的狂欢之时,上到天穹之上负责镇守蓝星天区的各方日月星辰——包括炎夏的周天星宫体系,其他阵营获得了日月星辰权柄的各路从神们,下到覆盖全球的新神道体系,包括天机眼在内的种种监测预警机构,却全都进入了一年一度最紧张的时刻,同样也是在他们的严阵以待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十年编织,当新世界的“目光”向蓝星投来,甚至都还没确切锁定之时,经验丰富,且早有准备的炎夏一方就已经提前抓住了这个新世界的一点点尾巴。   当那一点点玄妙的波动被天眼“捕捉”,很快,一道意念就传遍蓝星。   这是一个清晰至极、简单至极的指令。   “伏!”   当这个指令发出的瞬间。   洪都竞技场内,正在为此次决赛冠亚季三战队颁奖赐福的炎夏神龙投影于瞬间消失不见。   虽然奖励已经发出了大半,可后续还有些奖励没有放完,但此刻,祂却没有继续的意思,直接半途撂挑子了。   不仅正在接受“神龙灌顶”的三支战队成员惊愕非常,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对整个流程非常熟悉的观众们也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位骚气到突破天际,但自从“神龙灌顶”开始就自动消失的他再次出现,以他高超的个人能力将这个局面兜住,听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卖弄嘴皮子功夫,观众没有一点乏味,反而不时会心微笑,有夸张点的更是直接笑得前仰后合,硬生生的喧宾夺主,将总决赛现场变成了他个人的脱口秀现场。   他一边控场救场,一边对三支处在惊愕茫然中的战队成员传音:   “出了点小状况,不过,你们的奖励也不用担心,后面会补给你们的……不过,即便是以你们现在所得,也足够让你们消化很久了,对你们后续修行不会有任何耽误。   本该一次给你们的奖励分成两次,这对你们反而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在洪都辖境内的其他地方,按照惯例等这次总决赛一结束,新一届的联赛筹备工作就要立即展开,战队的新老交替,换一些老人,引入一些新人,乃至从其他战队挖墙脚弄些好苗子,都会密集的发生,这也是总决赛结束后联赛最具看点、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   可就在此时,所有战队,乃至这些战队背后的地方官方、商业背景、宗派势力全都得到了由炎夏中枢背书的指令——   【暂停新一届联赛的一切筹备工作,下一届联赛开始日期不依循往届惯例,等候通知,通知未到之前,请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切记!】   可以说,这样一份由炎夏中枢直接发出指令,在整个蓝星社会的效力和天道敕令没有任何分别。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指令背后的力度。   所以,不管是明白的还是不明白的,在接到这条指令后,全都将与联赛有关的一切后续工作暂停下来。   若将全球有关联赛的热度看做一锅覆盖全球的沸水,那么,几乎是瞬息之间,这沸腾的水温就迅速下降,很快就下降到了冰点。   观众们并没有接到与之相关的任何指令,但观众的热情和注意力却是可以被轻松引导的。   决赛现场的观众在不知不觉间从看一场热血沸腾的决赛变成了一场精彩纷呈、令人捧腹不已的脱口秀现场。   现场观众都已如此,那些通过智能网络关注这场比赛的观众,很快就被更加劲爆、与他们更加息息相关的热点事件、重大新闻拉走了注意力。   说到底,联赛再如何精彩,对智能网络另一端的观众来说,那都是发生在几万里外,几十万里外,乃至几百几千万里外的遥远故事。   当身边与他自身生活密切相关的种种事件频频“叩门”,他们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被吸引走了。   而且,决赛本来就已经走到了尾声,虽然还剩一点点余味未尽,未尽就未尽吧,也真没什么影响。   随着这样的变化在全蓝星发生,负责驾驭天眼的众人明显的感觉到,那几道已经进入“网中”、本来方向明确、直指蓝星的玄妙波动忽然间像是失去了方向感的昏头苍蝇,变成了一个“瞎子”,前后左右上下的乱兜圈子。   道理也很简单,前一刻的蓝星本来还是座明晃晃的灯塔,吸引到了远方未知黑暗中一双陌生目光的关注,并以此灯塔为目标,就要摸黑一脚深一脚浅的蹭过来。   可就在这时,原本还明亮着的灯塔忽然间就熄灭了,毫无征兆,又像是在这灯塔之外忽然升起了一面黑幕,将灯塔全方位无死角的罩了起来。   那黑暗中摸黑过来者,自然就立刻失去了方向目标。   刚刚建立联系的双方距离还太远,远没有近到不借用“灯塔”,直接以“肉眼”就可以观看的程度。   可另一方面,那几缕隐晦而玄妙的波动,却已被这枚天眼确确实实的抓在了手中。   ……   姜不苦从沉睡中醒来。   看到正要伸舌头舔过来的土狗,他直接伸手抵住了它就要凑过来的脑袋。   看向就站在石床边的“九州之主”,道:“你叫醒我干嘛?”   经过十年沉睡,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得不错,也没了那种极度嗜睡的渴望,但是,他原本打算的是自然醒来,为此他甚至主动封闭了自己的所有知觉,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以获得最好的睡眠环境。   此刻却是被“九州之主”主动唤醒,他心中多少还是觉得不圆满。   他带着些起床气的道:“莫不是本源小世界都挤进来了?你应付不过来,我得亲自下场了?”   “九州之主”摇头道:“刚才蓝星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捕捉到了几缕新世界的气息。”   姜不苦听了这话,精神立刻振作,原本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状态瞬间就彻底清醒,他赶紧问:“咱们暴露了没有?”   “九州之主”摇头道:“没有。”   有些紧张的姜不苦这才真的放松下来,忙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按照他之前特意往蓝星一行,与炎夏中枢商讨出来的结果,把新世界“钓”过来都不是关键,反倒是这一步才是最关键的。   若这一步失败,蓝星没有完成反向捕捉,也没有完成对自身的藏匿,让对方循着“灯塔”找了过来,局面就会越来越不受蓝星控制。   若是这个新世界的距离近到其他九大世界都能以“肉眼”观察到,那真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忙来忙去忙了个寂寞。   而现在,蓝星——更准确说炎夏通过一系列复杂而精细的操作,借着对方看过来的刹那捕捉到些许对方的气息,然后又潜伏藏匿,让对方再也捕捉不到蓝星踪迹,明暗之势自此调转,从原来的我在明彼在暗变成彼在明我在暗。   更重要的是,因为双方的距离现在还足够远,即便是直接相关的蓝星也做了无数准备和谋划才提前捕捉到些许残气,其他世界自然更不可能有丝毫察觉。   这样,蓝星就从原本的劣势方变成了唯一的优势方。   这些想法琢磨起来似乎也不难,可真正的去做,要达成这项目标,他都不知道要克服多少的困难和不可能。   设身处地的想,这些问题让他去解决,他都有狗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感觉,实在不知道炎夏中枢做成这一步到底付出了多少。   但是,终究是做成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我的了。   他愣神了片刻,将思路理得更清楚些,开始计划着下一步行动。   就在这时,“九州之主”摊开了手,露出掌中三根如头发般的细线,只不过,这三根头发不是黑色,也不是其他任何一种颜色,而是无色透明的,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将之忽略。   祂道:“这是炎夏神龙出手将那几缕残气稳固封禁最终所得之物,祂见你睡得香甜就没直接唤醒你,而是送我让转交给你。”   姜不苦闻言,立刻伸手将三根无色透明细线握于掌中。   闭目仔细感应了片刻,这才满意的点头。   对“九州之主”道:“好好看家。”   然后身形一阵轻微闪烁就已消失不见。   看着空荡荡只剩一条傻狗的地下空间,“九州之主”后知后觉般道:“注意安全。”   然后身形一闪也从此地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一条傻狗傻登登的瞪大狗眼,张大狗嘴,这看看,那瞅瞅。   ……   从此地消失后,下一刻姜不苦又出现在了十年前那个位于不周山深处的论道之地,此地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只不过,与会者的人数相较十年前更多了许多。   他很容易就从人群中看到了章羽彤,他就要上前与她讨论,可就在他即将出现在章羽彤眼前那一刻,他犹豫了。   最后止住了脚步,闪身离开。   下一刻,他又出现在另一个人群更加密集的所在。   昆仑山深处,以修为元神境巅峰的陈东东为首,聚集了大量元神境修者,他们都是六一学社的核心成员。   “仙境道途的讨论我们参与不了,我们就负责将元神境突破到真仙境这个坎研究明白吧,到现在为止,这个门槛还是太高了。   其中原因有很多,但我认为走得人少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由我们来将这个高门槛踩低吧。” 第四七八章 注定“出击”   题目是“主动出击”   ——   六一学社的诞生,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出于一种追忆和缅怀。   在力量道路探索的早期,六一学院在炎夏乃至在整个蓝星都曾起到过无可替代的作用,但随着力量道路的持续发展和完善,六一学院也逐渐走过了其巅峰期,若没有“大飞升计划”,六一学院依然会是蓝星无可替代的修行圣地,但随着“大飞升计划”的施行,六一学院的辉煌直接在最巅峰的时候戛然而止,突然谢幕。   而即便到目前为止,处在个体力量最顶端的那群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有过在六一学院学习进修的经历,哪怕炎夏之外其他阵营的力量者,也都有来六一学院交流学习的经历。   六一学院虽然谢幕,但它造就的一代代站各个时代最巅峰的修行者们却都留了下来,至今依然在蓝星九州两界拥有着绝对垄断地位,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共同的渊源,共同的纽带。   也恰因六一学院在最巅峰时谢幕,没有经历徐徐下降、逐渐平庸的过程,在所有人的记忆中烙下了最鲜明亮丽的烙印。   所以,陈东东等最后一任学院核心高层一提出筹建“六一学社”的构想,立刻就得到了所有六一学子的响应,然后六一学社顺势打开引入新流活水的渠道,让六一学社迅速成为飞升者兼诸天穿越者群体中的第一核心组织。   因为这次“变身”,六一学院也算因祸得福,摆脱了一所学院所带来的种种束缚,其所坚持的,与天变之前一脉相承,传继不绝的种种理念和精神也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   相比于那些学校建筑,这才是六一学院最宝贵的东西。   按理说,在这个学社中,陈东东等人也只能称之为后生晚辈,且不说资历比他们深厚的比比皆是,修为、见识、经验无论任何一个方面,比他们能打的也一抓一大把。   但在实际的运行中,这些“老人们”却默契的都不参与进六一学社的任何实务管理之中,只是将自己的名字录入学社专门的簿册中,以此为六一学社的“学统”背书。   具体的事务依然是由陈东东等六一学院最后一批领导班子负责。   在穿越诸天时,六一学社负责在潜移默化中引导、塑造穿越风气,甚至想要更进一步提炼出一套“穿越者的道德”,对所有穿越者行为形成正面的引导;   穿越结束之后,六一学社的任务更重,对各个世界的道途进行建模与分析,将炎夏原有的修炼体系继续往前推进——真仙境算是被九州世界硬推上去的,直到现在为止,依然只是粗具轮廓,还有大量的未知领域需要探索,需要填充。   符文、阵法、炼器、炼丹、机关傀儡、灵植、驭兽,卜算……修行百艺,方方面面都要更上去。   术法,神通,功法……具备真仙境水准的越多越好。   这是一个浩大至极的工程,绝非三五个绝顶天才就能够搞定,需要投入无数的人力,无数的精力。   也只有六一学社最适合扛起这杆大旗,让大家心往一处、力也往一处。   以最科学合理的调度分配,以期用最短的时间,有难易先后、有轻重急缓的将这些问题逐一攻克,将大量空白的真仙境逐渐填充得丰润圆满。   旁听了一阵他们的讨论,相比于章羽彤等人那里,姜不苦最大的感受就是,分工更精细,方向更明确,更加言之有物,同样,也更加忙碌。   他们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明明也是站在修行塔尖的一撮人,却生生活成了一副社畜的模样。”   旁听了一会儿,他就没再继续关注,这些问题真的逐一拆解开来,对他来说都太过小儿科,需要他脑子多转一圈才的都少之又少。   他直接来到陈东东面前,道:“我这有个新任务,你帮我参详参详安排谁去做合适。”   他的忽然出现,让陈东东先是有些惊愕,然后便是惊喜,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我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您要给我们什么任务?”   姜不苦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道:“出趟差。”   “出差?”陈东东疑惑道:“去哪里出差?”   对普通人来说,哪怕是去同州之内的另一个府,都能算得上是出差了,可姜爷来说,九州蓝星都是他的后花园,想去哪里还不就是个念头之间的事情,哪用得着特意说明。   所以,很快她就想明白,这个出差地必是九州蓝星之外的其他世界。   但,具体是哪个世界呢?   她心中好奇,便直接问了出来:“去哪个世界?”   她倒是没有急着问出差干什么,反正这些即便是不问她也终会知道。   姜不苦摇头道:   “和你想的有些不同,不是既有的九大世界中的某一个,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嗯,就在刚才,蓝星那边借鉴之前钓取斗武世界的方法,又钓到了一个新世界。   因为准备充分,在对方盯死我们之前,我们成功截留了一点新世界的气息。”   说着他摊开手掌,露出其中三根透明毫毛,道:   “这些气息被炎夏神龙提炼成了此物。   哪怕我们与对方相距甚远,了解甚少,借用此物,依然能够助我们成功送三人过去。”   陈东东盯着姜不苦掌中三根透明毫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   “现在安排我们去这个未知新世界?最多还只能去三个,干什么?”   姜不苦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道:   “当然是去与他们谈一谈,看看有没有深入合作的可能。”   “与其他世界谈合作?”陈东东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蓝星九州都是处在一个“群狼环伺,诸界皆敌”的险恶局面。   对于与其他世界的关系,都不用思考,下意识就能蹦出答案——自然是敌对。   乍闻“与其他世界谈合作”,她真有种三观破碎的感觉。   姜不苦解释道:   “现在的局面是我暗彼明,可这只是一时的,不可能一直如此,我们已经被对方注意到过一次,哪怕很短暂,却也足够了。   哪怕我们动用手段让它们暂时失明,可哪怕是昏碰乱闯,对方依然会把我们再次摸出来。   更糟糕的是,若对方瞎摸乱闯,提前与其他几个世界撞上,我们就更是得不偿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属于我们的优势窗口期其实很短暂,若不能利用起来,那真就枉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大概介绍了一下形势,这才道:   “形势大概就是这样,其他的你也不要多想,我主要是想让你帮忙参详一下,安排谁去比较恰当。   嗯,既然是要出使去其他世界,不管最终会谈成什么样,人员的安排上也还是要讲究一下,不能随便安排一个人过去,毕竟这也算是对方对我们的第一个印象,他们代表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我们的整体形象。   思来想去,我觉得实力都是次要的,坚定秉持六一学社理念之人才是最合适的。”   听到这里,陈东东缓缓点头,她已经明白了姜爷的意图。   不过……   她盯着姜不苦道:   “和一个世界谈合作,就我们?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身份差距也太大了点吧,我们跑过去人家会理我们吗?”   姜不苦解释道:   “具体怎么谈,我会亲自负责,你们不用操心,你们最大的任务是把我‘带’过去。   我也想自己一个人过去,可如此一来,为了能够顺利往返,我的消耗就会非常大,若如此也还罢了,我怕的是若是谈判不成对方直接把过去的我给处置了。   且不说对方有没有手段寻根溯源连累到九州世界的我,便是只将那个我给处置了,对我的伤害也是极大的,以九州现在的处境,这是我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再给陈东东消化反应的时间。   过了一阵才继续道:   “而若往返之时有其他人代劳,那么,我就可以之分出一点念头带过去,这样一来,即便是对方心生歹意我也就损失一点念头而已。   哪怕是对方想要循着这念头加害于我,也很难做到。   我可以念动间便将这点念头抹掉,实现彻底的隔绝。”   陈东东恍然大悟。   所以,说到底,其实就是给您找三个“轿夫”呗?   她也没问若是双方没谈拢或者对方直接翻脸动手,这些“轿夫”有什么活路。   因为答案很简单,若是出现这种局面,“轿夫”是不可能有任何活路的。   但于蓝星九州而言,区区三名“轿夫”的死亡,连损失都不太谈得上。   而姜爷不同,在当前局面下,他哪怕只是出现丁点的损伤,甚至只是状态有些不对,对蓝星九州两界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很可能就是压垮两界的最后一片“羽毛”。   没有谁会在这上面去赌。   虽然有点冰冷,但这就是事实。   三名“轿夫”的最大价值就是将姜爷可能遭遇的状况转移到他们身上,而之所以是顶格三名而非只安排一人,在明白了姜爷意图后她也很容易就想明白。   若只有一名“轿夫”,那么他的存身之地是确定的,而若是三名“轿夫”,他就可以在三者中任意一个轿内存身,甚至可以随意调换,除他之外就连“抬轿者”本人都不会清楚,这将更进一步的确保他的安危,便是真有危险,有了这层布置,无论是念头自毁还是回归,都能更加从容。   想着这些,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姜不苦见她如此,反倒主动宽慰道:   “你也不用想得那么严重,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我没有蠢到主动上门给对方机会,那除非对方真的失心疯了才会对其他人下手,所以,大家的安全性基本是可保无虞的。   事实上,按照我的想法,他们除了方便我念头容身之外,还有额外的任务,那就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多的收集些这个未知新世界的信息,以后我们无论会发展成什么关系,这都是很有价值的。”   陈东东颔首道:“那我亲自带您过去。”   “你过去?”姜不苦摇头:“不行不行,你不合适。”   陈东东道:“怎么不合适,既然没危险,还能多些经验见识,为什么不去?!”   “呃……学社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呢,你哪能在这时候当甩手掌柜?”姜不苦想了个理由。   虽然他确定此行九成九都是安全的,可……这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危险性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他依然不愿让她去。   但陈东东这次却表现得异常“倔强”,摇头道:   “我在学社的作用真没您想的那么大,便是离了我依然照常运转,所以,您不用担心!”   “第二个人选我也有了,秦慎重我觉得就很合适。   他的年纪虽然比我小,可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穿越经验,都远不是我能比,既然还有其他任务,那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姜不苦想了一遍秦慎重的简历,点头认可,还真没比这位更合适的了。   至于她如此不容拒绝的把自己安排在第一位,想了想他也认可了。   作为一个人,有所倾向无可厚非,可同样,作为一个人,倾向也不能太过。   “至于第三个人选……我觉得金阳就很合适。”她仔细考了一阵给出了答案。   “金阳?”姜不苦认真想了想,从自己的记忆库中很是翻检了一阵,这才知道这是哪位。   虽然现在也是元神境中期的人物——这还是因为这次穿越收获不菲,从元神境初期成功突破到元神境中期,但在他这里,却依然只能算是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平庸之辈。   “你怎么会选他,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姜不苦问。   陈东东道:“正因为他没什么特别之处,我才特意选了他。”   “啊?这是什么道理?”姜不苦很是惊讶。 第四七九章 胜者为王   原因并不复杂,陈东东只稍微解释了一下姜不苦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三个名额中,她坚持自己必须要有一个,不如此,她说服不了自己。   虽然姜不苦保证这一趟基本没什么危险,但她依然坚持。   秦慎重则因为他丰富的经验也不能轻动,队伍中必须要有这样一位。   可说到底,这一趟目的特殊的穿越“出使”任务,对穿越者本身的能力要求并不高,甚至,便是随便安排三位有过穿越经验的元神境初期或者中期修者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这种情况下,若是陈东东选择的名额都在高层核心圈子里打转,多少有些“上层垄断”“吃独食”的味道。   危险性不高,对穿越者能力的要求同样也很活泛,却又是这种意义极其重大,甚至必将影响蓝星九州乃至诸界局势的行动,多一个金阳这般“各方面都很平庸普通的人选”是有积极意义的。   “而且,他是宗派出身,官方色彩很淡,可在思想上却又是积极向六一学社理念靠拢的,在不妨碍其他的情况下树立这样一个榜样,同样是很有积极意义的事情。”陈东东道。   姜不苦点头认可了她的建议,道:“那他就由你去通知,我去通知秦慎重……一天后我们在此汇合。”   陈东东惊讶道:“这么急?”   除非很急切的事情,元神境的时间观念里已鲜少用“天”做单位,以月计,甚至以年计才是常态。   更何况毕竟是穿越去其他世界,还是一个未知的全新世界,还是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的。   从心态调整到个人事务的安排,事情还是非常多的。   譬如,以金阳为例,他除了“平平无奇的元神境中期修者”这层身份外,同时还是金虹宗的老祖。   手下一大票徒子徒孙,这次穿越归来,被他“拖家带口”弄出去溜了一圈回来的,个个有收获,人人有突破,他们虽然从蓝星炎夏金虹宗飞升离开了,可他们却没有因此就要做孤家寡人流浪汉的心思,反倒雄心勃勃想要将金虹宗在九州“修仙界”也扎下根来。   而九州“修仙界”同样不是乌托邦,竞争无处不在。   甚至在“九州之主”的刻意调弄下,竞争还激烈而充分,修行灵地的争夺,修行资源的占据,甚至种种未来潜力无穷的“天地灵根”“天地灵脉”的竞争,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不搞恶性竞争,只要不致人死亡重伤,“九州之主”不仅鼓励竞争,对于竞争中的优胜者甚至还会另眼相看,人道气运都会因之而倾斜。   在这种时候,毫无征兆的将一宗老祖征调,影响还是非常大的,给他们一些处理个人事务的时间,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陈东东的思考,但姜不苦却只是皱眉。   他也不想对她说“你的格局还是小了点”,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些考虑在他的角度看去,还真就是些蜗角之争、蝇头微利,为此哪怕多耽搁一分一秒都是浪费,可站在陈东东、金阳等人的角度,这么想却是理所应当,无可指摘。   他在想,若是这么麻烦,那自己就再找几个“孤家寡人”来做这事?   不过……这个世上,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吗?连自己这样的,似乎牵绊也不少。   而且,便是真的有,“孤家寡人”吃你家大米了?   陈东东见他神色变化,赶紧补漏道:“那就明天……至于其他事情,若有什么后续,都交给学社去处理。”   “行吧。”姜不苦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留,闪身就走。   他心中感觉有些好笑,以前自己“人神不分、公私不明”的时候,认为这是症结的根本,为此他做出了改变。   现在彻底的“人神两分、公私分明”,身为人的自己总该得了大自在、大解脱了吧?   结果很明显,这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念。   刚才,他下意识就感觉陈东东的那些考虑浅薄了、市侩了,“你怎么主次不分呢”,然后才醒悟过来,这不是她浅薄市侩,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难道自己提出的任何建议都要对方无条件欣悦顺从,这才算附和自己心意吗?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世界不仅无趣,而且虚假,更没有前途可言。   “所以,什么时候能真得大自在呢?”   “这个世上,真得存在大自在么?”   ……   自从诸神世界归来,秦慎重就一直在闭关。   他的经历比其他人丰富,收获也远比其他人更多。   别人都只是穿去了一个世界,而他却先去了邪佛世界,捞到一网大鱼回来,然后又去了诸神世界,起步就是传奇境界的神眷者,他相信这是绝大多数穿越者回归之前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而他却跳过了小心翼翼的发育过程,直接参与到与神灵的角力之中,收获之大,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借着这些资粮,他硬是将自身修为硬冲到了真仙境巅峰,即便如此,依然还有大量余韵可堪回味。   是以,其他人都已纷纷出关时,他依然在闭关,一点也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闭关地的选择,都是极私密的,除他本人,再无第二人知道,但这对姜不苦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心念一动,就直接将秦慎重锁定了。   更能够直观的看到他那似睡似醒,惬意悠然的心境。   意与神驰,物我两忘,若存若亡。   若论修行之乐,姜不苦以为这种妙境至少要占六七成。   见他“睡”得这么香甜,姜不苦没来由想起之前自己被强行唤醒的经历,不由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伸手轻叩虚空。   处于玄妙之境的秦慎重恍恍惚惚间仿佛听到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他晕晕乎乎的醒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地的感觉。   然后,就听见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起了起了,别睡了。”   自此,他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见一男子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前,原本伸出轻叩虚空的手掌正在往回收。   秦慎重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瞪眼不满道:   “姜爷,您这么做就过分了吧。   哪有在人闭关顿悟的时候把人叫醒打断的啊,即便你是此界之主,这么做也太过分!”   姜不苦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惊讶我能用这么温和无伤的方式打断叫醒你呢。”   正常来说,处在这个状态的修行者是最脆弱的,可真不是简单的“被叫醒”这么简单,外力的介入很容易带来负面反噬。   秦慎重却不上这当,您把我强行唤醒,我还得因您方法得当跟您说声“谢谢啊”?!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只能瞪眼表示不满。   姜不苦打了个哈哈,道:“不是害你,是真有好事。”   他将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秦慎重木然道:“所以,您给我加活加担子,其他人只穿越一次,我连轴转的穿三次,这是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你的收获远超他人,你本身的能力是一方面,可最主要的原因,难道不是给你单独开小灶的缘故?”   秦慎重无奈道:“所以,您这次又要给我开小灶了?”   “对头。”姜不苦点头。   秦慎重叹了口气。   除了小小牢骚一下表示不满,他还真能拒绝不成。   而且,出使一个未知的新世界,也真的是很有趣啊。   ……   姜不苦带着秦慎重在约定之期与陈东东、金阳两人汇合。   陈东东表现得比较平静,倒是金阳神色间难掩喜色,见到他更是激动非常,看他那表情,恨不得掏出小本本就上来问他要签名。   姜不苦心想,陈东东必然是对他许诺保证了什么,不过,他们具体怎么谈的,他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见人汇齐,点了点头,一挥手间,三人就感觉身体好像没有任何移动,可身周的“背景”却瞬间转换,来到一片茫茫水域上空。   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世界在动,还是他们在动。   云梦泽,飞升池。   对于这里,他们都不陌生,毕竟之前在穿越诸界时,他们的形骸包括本我念头全都“寄存”在这里,回归之后也是从这里醒来,然后各自纷纷觅地闭关,整理消化穿越所得种种。   虽然以姜不苦的能力,还有“九州之主”在旁边照拂,在九州世界任选一地都能安置,但既然有更妥当的、已被事实证明过的办法,他自也不会在这方面去求新求变。   在最后行动之前,他对三人再次确认道:“此行目的和要点,都已经知道了吧?”   三人颔首,金阳回应得最是恳切,大声道:“知道!”   姜不苦颔首道:“那就……那么,你们就按照之前那次穿越经历做准备吧,其他的你们不用操心,都交给我就行。”   随着三人真身被稳妥的“寄存”在飞升池内,三团镜像本我念头如灵魂出窍般从他们体内升起。   姜不苦摊开手掌,现出掌心三根透明毫毛。   随着他巧妙用法,将自身一点微末念头附于其中,而后,三根透明毫毛如同三根牛毛细针射出,迅速没入三团镜像本我念头之中。   三团镜像本我念头立刻消失不见。   ……   随着一段仿佛穿越极光隧道的奇妙体验,金阳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闹市之中。   按照之前穿越的经验,现在的他要想取得在此界“合法”的身份,必须以三界创生之法,塑造一具完全符合此界规则的身躯。   但连这个世界都是未知的,他自然没有任何模板可以借鉴,三界创生之法自然失效。   不过,因为体内融入了一缕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的缘故,他并没有感觉丝毫隔阂排斥,反而有种如鱼入水的契合感。   他“打量”了一圈周围,发现这是一个十字街头,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一米有多,长宽五六米见方的土石混合砌成的土台。   而在这个土台上,正有两人相对而立。   他们衣着普通,一男一女,男子身形健壮魁梧,女人却是个臃肿肥胖的中年妇女。   而在金阳现在的特殊视角,更能将他们看个“通透”,所以,他也能看出来,这两人的水准放在炎夏也就内壮层次的普通人。   若这一切在他看来都还算正常的话,他们在做的事情他就理解不能了,只能用离谱来形容。   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互相大眼瞪小眼,眼珠子瞪得如鱼眼睛也似,一眨不眨。   同时,互相还在穷尽所能的作怪脸,扮丑相。   不得不说,无论是男子还是妇人,五官天生就清奇不凡,滑稽得很,异于常人,当他们竭力作怪扮丑时,真的是各有各的怪相,各有各的丑态。   台下观众时常为他们的扮相捧腹狂笑,可这两位倒好,定力都好得惊人,一点没有要笑的意思。   两人互相向对方输出的时候,还是回合制的。   有来有往,并不凌乱。   中年妇人用手辅助,将自己软哒哒、肉嘟嘟的胖脸变成一个猪头,然后忽地张嘴,露出孤零零两颗牙齿,仿佛某种诡异软体怪的舌头仿佛要出洞一般,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看到这种,金阳觉得自己都要吓一大跳。   可男子不为所动,反而回敬了她一个憨中带傻,傻中带凶,凶中同样让人犯恶心的怪脸,面无表情,好像在说“无聊不无聊”,抬手就要再度还击,一面藏在宽大袖袍中的镜子就在这种情况下停在男子面前,毫无准备之下,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瞬间,他破防了。   先是下意识想笑,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对想要控制,但却因为这笑意来得太猛太情不自禁,直接憋得他脸色通红,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如同内伤一般。   台下一位老者立刻跳上台,拉着妇人的右手高高举起,仿佛要宣布她的胜利,但男子却边咳边抗议,指着妇人袖中藏镜,“抗议,抗议,她作弊,她作弊!” 第四八零章 胜者为王(二)   虽然两人都是重量级选手,可汉子健壮魁梧,妇人痴肥臃肿,哪怕他们是还没正式踏足力量之道的普通人,可若按照金阳既有的经验判断,双方强弱之势也是非常明显的。   可这一刻,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分明健壮魁梧的壮汉,此刻却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申诉,通常情况下,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而面对他的指责,痴肥臃肿的妇人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言语,比如主动解释一下他指出的袖中藏镜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辩解一番的意思。   这平静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   她没有为自己的作弊行为解释什么,反倒是那位看起来像是这场古怪较量仲裁人的老者主动站了出来,背对妇人,正面壮汉,目中带煞,似乎对壮汉的指控非常愤怒。   他高举起手中一份帛书,几乎要塞进壮汉的眼睛里,另一只手猛戳其中一个红色手印,那猛烈的力道,如同打桩一般的频率,似要用手指将虚不着力的帛书戳穿一般。   一边愤怒的道:“这份赛状是不是你主动申请确认的?手印是不是你主动按下的?”   被他这般喝问,壮汉那本就因悲愤才强撑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一分,却还是强调道:“可她作弊了!”   老者将手中帛书往前塞,几乎就要紧贴在壮汉眼前,他的身体也往前倾斜,本来比壮汉矮了一头的他此刻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壮汉,阴鸷的道:   “这赛状中具体的条款你有兴趣自己去看,我没闲工夫挨个教你,你只需要看清楚最后那附注两条。   第一,任何赛状的申请与签订,都务必慎重,不可视同儿戏,赛状必须在各方主动自愿之下签订才能生效,而一旦签订,则默认为签订各方对赛状内容的完全认可。   所以,只凭这一条,你就没有任何资格抗议,你要么不签,签了就要认。”   “你要么不签,签了就要认”老者这一句话将壮汉的气势进一步打压,心中那团怒火,最终也只能支撑他嗫嚅着低声道:   “可我是因为相信您的仲裁,认为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赛,这才签下了赛状。”   老者盯着他,冷笑道:“言下之意,你的失败还要我来负责咯?”   说着他又挥了挥手中赛状,“我好心再教你个乖,看看附注第二条,知道写得什么吗?……来来,你亲自来给我念念!”   壮汉羞恼,本来不想念,可老者一副你不亲口念出来今天这事就别想善了的姿态,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字字读道:“胜……胜利者……不……受……指……责。”   读完这一句,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不仅脸色惨白,身体虚弱得摇摇欲坠,原本魁梧的身体仿佛漏气的皮球一般萎缩着。   老者再次冷笑,斥道:   “你或许还会想,自己一定是被人下套了才会在这样一份赛状上签字,可我得说,你这就是活该。   连这种局面都没有预料到,就敢跟人玩赛状,不坑你坑谁?   难道你不知道,赛状一签,生死不改,赛台之上,生死不悔……难道你以为凭着自己这一身腱子肉就可以在台上横着走吗?   简直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旁边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一位很有些混不吝的街溜子青年不满道:“还有完没完……赵老倌,你把这当课堂了?这种蠢货你管他去死,正经事还干不干了?!”   老者瞪了那位街溜子青年一眼,不满道:“他指责我徇私舞弊,处事不公,我当然要跟他理论理论!”   说着,他不再理会身后那彷如枯死槁木的壮汉,上下打量着街溜子青年,他身上除了混不吝的气质,最惹人注意的就是瘦到可称纤细的身体,浑身上下连一两多余的肉都挤不出来。   老者啧啧称奇道:“今天真是稀罕,你小子都敢跟人玩赛状了?……怎么,难道还真有人……”   见他嘴上没把门,街溜子青年恨不得上前堵他的嘴,却只能瞪眼喝道:“赵老倌,别忘了你的职责!”   老者闭嘴不吭声了。   街溜子青年扭头对人群中喊道:“傻柱,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   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墩实憨厚得有点冒傻气的半大小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刚从人群中挤出来,便被至少上百双各异的目光盯上了,他似乎对这样的环境很不适应,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了,骂道:“陈二皮,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连这样的傻……啊!”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一位同样痞里痞气的青年用拳头狠狠在腰肋处捅了一下,他就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后面的话自然也就说不下去了。   看到那被喊做“傻柱”的半大小子浑身冒傻气的模样,明眼人都知道陈二皮玩得什么心眼,很多人都看不过眼,可看看人群中常与陈二皮厮混的另外十几个青年混在人群之中,一副谁敢多嘴他们就要让谁闭嘴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陈二皮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的凶戾之气,让所有人明白,今天要是谁敢开口坏他好事,他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于是,真就没人敢开口了,一个个嘴巴都像是被上了封条一般。   他们素知陈二皮的秉性,要是今天敢坏他的事,他绝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值得吗?   他们的这些对话终究还是对“傻柱”带来了影响,本来就迟疑的脚步变得更加迟疑,看他那脚步和神色的变化,让人清楚的觉得,这傻小子很快就会止步,甚至返身回走。   陈二皮那原本瞪向人群一副要杀人全家的凶厉眼神早已收敛,将急切深藏在眼底,脸上浮出热切的笑意,道:   “傻柱子,傻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去畅春园看你姐姐?   陈老鸨什么人你也见了,我可跟你说,这城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你这忙!”   一身邋遢相,浑身冒傻气的“傻柱子”粗声粗气的道:“可我姐说了,傻柱子就是死也不能跟人玩赛状。”   陈二皮心中更急,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半大傻子玩这种手段,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好不好,忍不住瞥了眼刚才出声那人,心中暗恨,要是今天这事搞砸了,嘿!   可任他心中再如何急切,这个时候也只能好声好气的顺着傻柱子说话,不然,便是他强把傻柱子拽到赛状前签字画押,但凡他心中有一丝抵触,这玩意儿也没有任何一点效力。   所以,他故作惊讶道:“你不是说你家把你姐卖给陈老鸨已经有好几年了吗,她怎么还能与你说这话?”   傻柱子傻乎乎的道:“我姐就是在离开前一晚给我说的呀。”   陈二皮忽然问:“十天前,也就是你离家出走前一晚你爸跟你说过什么?”   傻柱子一脸茫然:“那么久的事我怎么知道?”   陈二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问:“那几年前你姐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那真是你姐跟你说的?你确定你个傻小子能记得住?”   傻柱子被他这一问,仿佛陷入时机循环状态。   “是啊……爸妈几天前的话我都忘了,姐姐几年前的话我还记得?我有这么聪明吗?”   傻小子的他自己都忘了,正因为知道自己傻,所以这些年他几乎每天都要数遍的“复习”姐姐离开前一天的点点滴滴,这都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了。   陈二皮脸色立刻冷淡了许多,问:“你还想不想去见你姐姐了?”   思绪被完全搅乱,对自身记忆都感觉混乱不可信的傻柱子忙不迭点头:“见姐姐,见姐姐!”   陈二皮淡淡道:“那还不赶快过来?”   傻柱子不再多想,快步上前。   两人来到赵老倌身前。   全程看完始末的赵老倌当然清楚陈二皮的手段,哪怕他已经做了上千场各种各样的比赛仲裁,对各种奇葩事都早已见怪不怪,但此刻看向傻乎乎的傻柱子依然有些于心不忍。   陈二皮在旁“提醒”道:“赵老倌,作为仲裁人,别告诉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不清楚!”   赵老倌深吸一口气,直挺起胸膛,脸也板了起来,拿出最专业的态度,取出一份帛书,道:“赛状内容是否都已悉知?”   陈二皮点头道:“知道。”   旁边傻柱子也忙不迭点头:“知道。”似乎生怕答得慢了就见不到姐姐了。   赵老倌看了他一眼,又问:“比赛内容是否都已商量妥当?”   陈二皮点头道:“商量妥当了。”   傻柱子同样点头:“说好了,斗蟋蟀。”   本来赵老倌的第三问就是询问具体的比赛项目。   此界规则,世间万事万物,无事不可比,无物不可赛。   没有任何限制,所以,赛状也不会给出任何限制,具体内容任由参赛各方自行协商,只要大家同意,便是比赛各往心脏捅一刀看谁死得更快或者更慢这样的项目也都是可以的。   只要大家都协商同意,签订赛状前在仲裁人询问下各方均无异议,便可。   所以,傻柱子主动说出“斗蟋蟀”之后,赵老倌也不再询问,而是看向陈二皮。   陈二皮便也点头道:“对,斗蟋蟀。”   赵老倌顿了一下,这时候,已经到了仲裁人义务的他便可以将赛状往两人身前一摊,说一句“签了吧”,属于他的义务便算全尽了,等两人签订赛状,整个流程就算完成了。   可此刻他终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根据规定,赛状通用条款之外,针对具体的比赛项目,可以追加一条更有针对性的条目。”   若把话说得更透一点,如这种斗蟋蟀的比赛项目,可以更进一步对“蟋蟀”本身以更准确的定义进行约束,诸如品种,尺寸大小之类,又比如为了防止作弊禁止在比赛前给蟋蟀服用某些药物之类,用这种方法让比赛更加可控。   这也是他之前怒骂壮汉“不知死活”的原因,签订赛状前不想着堵漏,等到结果出来了人家手段都用出来才抗议,这不就是不知死活吗,连这都没弄明白还完赛状,你不失败谁失败?!   可现在这一对有些不同,他忍不住盯着陈二皮想杀人的目光多提点了一下,但最多也就如此了,现在这种程度勉强也算是他职责所在,也不怕陈二皮事后找他算账。   可若更进一步,那就有“拉偏架”的嫌疑了,到时陈二皮连同他那群二流子团伙向上申诉抗议,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严重点甚至连仲裁官的角色都可能保不住。   对仲裁官来说,最不被容忍的就是有着主观立场的“拉偏架”。   可傻柱子不愧是傻柱子,面对赵老倌冒了极大职业风险的提醒,他却摇头道:“我不需要,我姐说了,我的大将军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赵老倌忍着想要用手指头摁着傻柱子脑袋大骂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看向陈二皮,虽然心中倾向非常明显,但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到不偏不倚的。   陈二皮同样面无表情道:“我也不需要。”   赵老倌点了点头,便将帛书摊在二人面前,淡淡道:“那就签了吧。”   见了帛书,傻柱子没有任何迟疑,咬破食指,然后就将滴血的手指用力的按了上去。   反倒是旁边的陈二皮从怀中掏出一枚细针,在指肚上轻轻戳了一下,见有血珠渗出便赶紧助手,然后往帛书上按去,留下一个浅淡的血指印,与旁边傻柱子那个被血糊作一团的血指印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帛书赛状的效力。   赵老倌面无表情的将之收,道:“赛状一签,生死不改,赛台之上,生死不悔……请双方登台。”   陈二皮上台后,赶紧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小罐,露出里面一头蟋蟀来。   围观人群中有对蟋蟀有研究的,一看到这蟋蟀的品相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可陈二皮却又从怀中取出一些物事,有粉末,有药水,或是外敷,或是内用,给那头威武雄壮的蟋蟀来了个一整套。   傻子也知道他这是在作弊了,这么一整套下来,这次比赛后这头蟋蟀不死也废啊。   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众人也都是无语了。   可见他如此,傻柱子却只是傻呆呆的看着,没有任何要干预的意思。   直到陈二皮弄好,看向傻柱子,问:“你的大将军呢?”   傻柱子却是一脸疑惑的问:“这就是你的蟋蟀,这也太不经打了吧?”   陈二皮现在哪还有功夫与傻柱子闲扯,他可没义务去教他辨识蟋蟀的知识,只是催促,“赶快把你的大将军拿出来。” 第四八一章 胜者为王(三)   听到他的催促,傻柱子也不敢耽搁,忙将背后一个用破布麻绳勉强绑成的包裹取了下来。   这样一个包裹,但凡有人看了第一眼,便绝不愿再看第二眼。   仿佛沿街乞食的流浪汉将一身破烂行头背在肩上,肮脏到已经无法看清原色、呈现一种奇特油渍光泽的被褥棉套,更重要的是这团物事还在持续的散发着恶臭,能让任何一个生活稍微正常的人掩鼻绕行,便是多看一眼都会有污秽爬上身的嫌恶感。   他取下这个包裹,解开这层外壳——里面没有藏着宝藏,而是一堆更加杂乱的破烂,破衫烂袄两三件,不知从哪捡来的、各种质材、各种颜色的碎布片一小堆,缺角的碗……还有更多不知道来历的物事。   它们都被傻柱子胡乱的堆成一堆。   此刻,在陈二皮的催促声中,他就这么在赛台上蹲了下来,当众解开包裹,露出这样一堆破烂,然后从一堆破烂中间拿出一个很有些年头的陈旧木盒,用木条拼接的木盒上有许多拼接不严的细缝,形成天然的气孔。   看到傻柱子拿出这个木盒,陈二皮没来由眼皮一跳,因为,这个木盒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从价值上来说,傻柱子这个当成宝贝一般藏着的木盒简直一文不值,更不可能与他那充满了精致巧思的蟋蟀盒相提并论。   可它是真的大啊!   若只如此也还罢了,用个大点的木盒装蟋蟀也非不行,可再与之前这傻子那不经意的点评联系在一起,陈二皮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陈二皮按下心中不安,问:“你那大将军就装在里面?”   傻柱子点头:“对。”   陈二皮看了眼自家那使用了各种手段后正处于巅峰却不持久状态的蟋蟀,不耐道:“那别磨蹭,赶快放出来吧。”   “噢……好。”傻柱子稍微愣了一下,便赶紧应道,然后打开了盒盖,黑黢黢的盒内不见任何东西出来。   他一边用手指在木盒外周轻叩,一边嘴中轻声催促:“大将军,快醒醒,快醒醒,大将军……有好吃的,加餐啦!”   最开始,任他如何催促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说出“有好吃的,加餐啦”后,才见意志巨物从里面慢吞吞爬了出来。   只见其轮廓,陈二皮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人群中原本对傻柱子有着普遍同情怜悯情绪的众人,目光神色从这一刻也都变得古怪起来。   真要说此物多大,也不见得,不过也就比成年人拳头略大一些而已。   可陈二皮却是以自己这只费了许多手段才弄来的这只“打败蟋蟀无敌手”的“蟀中之蟀”为参考的,与之相比,体型大了十倍不止,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生物。   此物整体看上去像是一只肚子有些肥大的蜘蛛,六只毛茸茸的长足如蛛腿一般四向散开,支撑着整个身体的稳定。   肥大的肚腹之前是长而纤细、高高昂起的头颈,一对比螳螂更加灵活锋利的前肢虚虚着地,护在头颈两侧。   此物虽然有些稀罕,但也并非什么珍稀绝品之物,乃是一种名为螳蛛的凶恶昆虫,兼具蜘蛛与螳螂的习性与凶性,多在人迹罕至的荒野生存,野外偶尔也能遇见它的身影。   饶是陈二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淘来这么一只“蟀中之蟀”,可在这只螳蛛面前,也只是“弟中之弟”。   自从螳蛛现身之后,围观众人都知道“剧情”发生了奇妙了反转,早已收起了对傻弱之辈本能的怜悯心,却同样不可能将怜悯心廉价的施舍给更不得人心的陈二皮,纷纷进入吃瓜看戏的模式。   身在局中的陈二皮可没有这般心境,看到螳蛛那一刻,脑子里就感觉“嗡”的一声仿佛有某根线被狠狠撩拨断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傻柱子,呵斥道:   “斗蟋蟀斗蟋蟀,你好歹也要弄只蟋蟀来,拿个螳蛛来算怎么回事?   还是你觉得我和你一样傻,连蟋蟀螳蛛都分不清吗?!”   傻柱子一脸疑惑的道:“我这不就是蟋蟀吧?!”   “啊?你管这玩意儿叫蟋蟀?!”陈二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有种自己被一个傻子用傻子才能想到的办法给愚弄了的愤怒感。   傻柱子却依然憨憨的点头,道:“对啊,这不就是蟋蟀吗?!”   陈二皮指了指自己身前那只正宗蟋蟀,问:“那你管这玩意儿叫什么?”   傻柱子道:“也是蟋蟀啊。”   陈二皮手指先是指了指身前蟋蟀,然后又指向旁边另一头体型相貌没有一点沾边的螳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这也是蟋蟀,这也是蟋蟀……他的差距如此之大,你管它们都叫蟋蟀?   便是个真傻子,这点基本的辨别力也是有的,你可以不认识它们,但你不可以强说它们是一种东西,何况,你还没傻到那个程度……所以,你是在玩我是吧?”   傻柱子挠了挠头,道:“我姐说……”   陈二皮赶紧抬手打断,道:“又是你姐说……那表子又跟你说了什么?”   憨憨的傻柱子忽然发怒道:“不准骂我姐!”   陈二皮一滞,最后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   在即将离开贫苦的山村,去城市中“享清福”的姐姐,在离开的前一晚将十岁都还在穿开裆裤的傻柱子唤到身边。   “傻柱子,你这么傻,一定很容易被人骗,答应姐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被人骗去签赛状,知不知道?”   “姐,赛状是什么?能吃吗?”   “你别管,把我说这话记住就行。”   “记住了。”   “答应得这么干脆,一准一觉起来就忘……你记住什么了?”   “不被人骗去签赛状。”   “你把这话给我念一百遍。”   “一百遍是多少?”   “别管,你只管年,我给你数着呢……”   “不被人骗去签赛状……”   “不被人骗……”   傻乎乎的傻柱子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句话那一晚念了多少遍。   最后,看着傻乎乎的傻柱子,姐姐忽然道:“傻柱,这几天我看你和村中一群人到处抓蟋蟀玩……你认识蟋蟀吗?”   傻柱子点头,得意道:“认识。”   “抓来干什么?”   “玩斗蟋蟀呢。”   “姐姐送你个东西。”   姐姐忽然掏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对他示意道:“你打开看看。”   傻柱子打开盒盖,便发现了里面蜷缩着一只螳蛛——他当然不认识这是何物,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抬头好奇问道:“姐,这是什么?”   姐姐道:“这是蟋蟀。”   得到这个答案,傻柱子似乎真傻了,赶紧从腰间取出一个加了塞子的小竹筒,倒出里面两只半死不活的蟋蟀,这看看,那瞅瞅,然后终还是抬头看向姐姐:“它们差那么多,怎么都是蟋蟀?”   姐姐忽然问:“傻柱,前几天你跟爸去城里了吧?”   傻柱子因她这一问似乎想到了什么快乐事,忙点头道:“嗯,城里真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爸还用竹篓给我换糖吃,那糖真好吃,真甜。”   姐姐又问:“你看到城里富人家的小孩了吗?”   “富人家?”傻柱子似乎有些不明白。   姐姐解释道:“就是那种穿的特别好,前前后后都有人照顾,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她这么一说,傻柱子立刻懂了,忙不迭点头,“看到了看到了……我就看到一个,吵着要买糖吃,就有人给他买了好多糖给他,可他只是舔了一下就说不好吃让人扔了……好多人都在抢,我也抢了好几颗呢。”   姐姐点头道:“照理说,他和你都算是人,年纪也差不多,但你觉得,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和这两只蟋蟀之间的差距,谁的更大呢?”   这句话有些复杂,但傻柱子却奇怪的很快就想明白了。   两只“蟋蟀”的事例近在眼前,而另一个却是他记忆最为深刻,最难忘却的片段。   他立刻就懂了姐姐所问之意。   明白了问题,答案几乎不需要思索就出来了。   这两只“蟋蟀”差别虽大,可他却真觉得,自己这个“人”和城里见到那个“人”,差别可比这两只“蟋蟀”大多了。   可他也真的是个“人”啊,大家虽然常笑话他傻,却也没有说他不是人。   于是,他立刻就懂了姐姐的意思。   它们虽然看上去差别很大,但确实都是“蟋蟀”。   姐姐将螳蛛木盒轻轻盖上,推到傻柱子面前,轻声道:   “傻柱,这可是个秘密啊,以前只有姐姐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平日里和伙伴们玩,千万别把它拿出来,也别告诉别人知道!   记住了吗?!”   “记住了!”   ……   傻柱子说话,东一下西一下,毫无章法,但众人连蒙带猜,居然也大约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想明白其中玄机,很多人都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   众人也再次确认,傻柱子是真的傻,可他却有一个心思玲珑、且爱他至深的姐姐,知道傻柱子容易被骗,更知道若他真不走运遇到陈二皮这种心思恶毒之人,任何告诫也终能被他找到空子,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便用这种也只有在傻子身上才能生效办法,偷偷埋了一个伏笔。   陈二皮不就因对方是个傻子,没防备之下刚好踏入人家多年前就预留的险境中,自己成了那个“傻子”!   陈二皮自然也想明白,双目几乎要直接喷出火来。   很想一脚踹在面前这个傻子脸上,更想一脚将那头螳蛛踩个死无全尸,可他却发现,这些念头只能心里想想,自从上了这个赛台,身体的某些权限似乎就被别的什么神秘存在接管了,他对自己的身体不再享有全部的主权。   看着一点点向蟋蟀靠近的螳蛛,他扭头对赵老倌抗议道:   “我抗议,我要申诉,这场比赛完全无效!”   赵老倌一副客观公正脸,淡淡道:“赛状一签,生死不改,赛台之上,生死不悔。”   陈二皮见这老家伙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职业姿态应对,就恨不得一脚将这面具踹碎,可想到此刻形势,也不得不让姿态变得更加柔媚一些,同时一边解释道:“这次比赛内容是斗蟋蟀,其他且不说,相斗双方必须是蟋蟀吧?   这无可争议吧?   总不能明明说好是斗蟋蟀,结果一边弄只猫,一边弄条狗来斗吧?!”   “你错了。”   赵老倌先是直接将这事定了性,将陈二皮摁死,这才摆出一副“在这方面我比你专业”的姿态对周围人解释道:   “比赛内容的确认,乃是对参赛各方是否基于主动自愿的最后确认。   若各方在已经协商好、甚至签订好赛状后,其中一方不按照约定内容比赛,比如陈二皮说的,明明是斗蟋蟀结果却变成猫狗斗,这当然是不可行的,连尝试的必要都没有,因为赛台本身就会对此做出限制约束。”   “可也有例外,比如现在你们看到这种情况,在傻柱子的主观意识里,螳蛛就是蟋蟀,这就是他认识的蟋蟀,双方约定‘斗蟋蟀’项目时,他心中想的蟋蟀也是此物,那么,他拿出螳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在正常人那里,效果类似于指着一条狗说猫名,指着一头蟋蟀喊人名一个道理,‘名’的意义在这时候真就只是个‘名’而已。”   他这番解释,让人啧啧称奇,有人高声道:“这岂不是说,傻子神经病在某些时候还要占大便宜咯?”   赵老倌正色道:“怎么能叫占大便宜呢,我刚才可是提醒了,在具体赛事内容确定后,可以追加一条专门条款的,可以将这漏洞轻易就补上。”   说到这里,他扫了陈二皮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嘴里轻啧了一声,一句话也不多说。   可他又什么话都说了。   陈二皮忽然间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可他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他已经看见,被他用各种手段将战斗能力催逼到了极致的“蟀中之蟀”,因用药过多只能傻乎乎等着另一头蟋蟀主动来战,结果被一把“镰刀”轻松割去了脑袋。   其干脆利落,真的是一点悬念也没有留。 第四八二章 胜者为王(四)   比赛结束,赵老倌没有丝毫耽搁,直接上台宣布了傻柱子的胜利。   前一场比赛,那个壮汉因妇人作弊输了比赛还有余力申诉抗议一番,可此刻,瘦得皮包骨的陈二皮却根本没有任何抗议的时间,便直接晕倒在了台上。   赵老倌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的两个狐朋狗友上来把他弄走。   最终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那些和陈二皮一起混的街溜子们甚至都没有多停留一会儿,麻溜的钻进人群中跑了。   最终,他只能让两位热心的围观群将陈二皮弄下去。   “弄到哪里去?”两位热心群众一抬头一抬脚将陈二皮弄下来,却不知该往何处,向赵老倌求问。   赵老倌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隐蔽街角,道:“放哪里就行。”   其中一人有些不忍心道:“这……他现在这状态……”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却也清楚的表达了。   赵老倌对此却异常淡然,道:   “以他这病怏怏的身体,来与人玩赛状之前就应该预见到失败的后果,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比如将自己的身后事提前进行妥善的安排,这都是他自己的事。   他自己没做任何准备,甚至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总不能还要我们来替他操心这种事吧?”   说着他对着不远处那隐蔽街角示意了一下,道:   “他现在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在,我们也不能直接将他当死人处理了,可也没义务为他身后事操心,不然,我这隔三差五都能遇见这种事,怎么忙得过来?   所以,你们将他搁那里不占道就行,有家人朋友来把他弄走自然最好,若真到落气后还没人来,那自也有人将他收走,用不着你们操心。”   虽然有点冷血,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赵老倌说得有道理,作为路人,他们帮忙抬一下还行,可不想真沾上什么麻烦事。   所以,将昏死不醒的陈二皮弄到旁边街角就算完事。   前一刻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顾忌的混子现在躺在街角,呼吸渐停,身体渐冷,旁边人来人往,却逐渐无人理会。   处理完陈二皮,见傻柱子依然还站在赛台上,憨憨傻傻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赵老倌换了另一幅面孔,笑骂道:“傻小子,比赛结束了,你还不赶紧下来?!”   “啊?……噢!!”陈二皮的突然歇菜让傻柱子有些无所适从,他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嘛,听了赵老倌的话终于不在台上愣着,小心的将螳蛛收回木盒之中,将台上一堆破烂胡乱的收拾绑扎成一团,就赶紧从赛台上走了下来。   走下赛台,他看向十字街道的每条路口,又陷入茫然之中,在这样一个大城市,他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之前的一切都有陈二皮在,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现在他却连往哪条街走都变得茫然起来。   “你打算去哪儿?”赵老倌问。   傻柱子先是有些茫然,很快却又坚定起来:“我要去找我姐姐。”   赵老倌盯着他,忽然道:“我有个建议,听不听在你。”   “啊?……那……那您……您说!”傻柱子道。   见他这态度,赵老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行,看来你也不是全傻。”   赵老倌道:“赢得比赛后,你应该能感觉到体内正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吧?”   傻柱子点头承认,手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道:“这里就像是燃了一团火,不热,反而很舒服。”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感觉有股冰水在流,却并不冷,同样舒服得很。”   “我还感觉有奇怪的东西在这些地方流。”   说着他的手指在躯干四肢移动,仿佛在循着某种轨迹。   赵老倌点着头,啧啧赞叹,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羡慕。   “你小子倒是好运,虽然说年龄越小得到的好处会越大,但如你这般的也很罕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种奇怪的变化傻柱子本来是想闷在心里的,可现在既然有人主动解惑,他便也顺杆问了起来。   “其中的道理真要说清,复杂得很,我也是一知半解,我就简单说两句。   未来一个月内,你小子会有一次堪比破茧重生的蜕变……不懂?   既然你是村里来的,见过蚕茧吧?见过蚕从茧中出来后的模样吧?   还有另外一些看起来极不起眼的昆虫,但在经过一个特殊阶段后,便会蜕变为另一种仿佛截然不同的生物,这就是蜕变。   你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以前你可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爬虫,可蜕变之后至少也是有翅膀能飞的大蛾子了。”   听赵老倌这么一说,傻柱子这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兴奋之色毫不掩饰的浮现在脸上。   这些词语他不知道,可自小便常找各种虫子玩的他立刻便理解了,以前的自己是个又笨又脏的杀虫子,以后却就要变成另一番模样了?!   “我不会还像现在这么笨吧?”他立刻问。   赵老倌笑道:“所以我说你小子真的运气不错,若你体内的情况真如你说的那般,那你小子那榆木脑袋真有可能再开一次窍。”   “脑袋开窍?”傻柱子有些不明白,这个词语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被人砸破了脑袋。   赵老倌道:“为什么你以前那么傻?就是因为你的脑子太死板,不会转弯啊……你不是说感觉有冰水在脑袋里钻来钻去吗,它就像是蚯蚓打洞一样,把你那僵死的脑袋弄得松松软软的。”   要是一个正常人听了这话,一定会为他那奇奇怪怪、似是而非的言语而疑惑不已,但这些话却刚好与傻柱子对症,让他真明白了自己身上将发生什么变化。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赵老倌道:   “你现在最好哪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做。   一来蜕变期间本来就宜静不宜动,宜安不宜乱。   二来你现在也真不适合乱跑,现在的你还是个傻小子,可这次蜕变结束就不同了,各方面都会有长足进步。   陈二皮那些伙伴若想找你麻烦,也只有这个时候了,虽然陈二皮本人都要死了。   以他们的秉性为他报仇的可能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得小心点,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就不用担心他们来找你麻烦,等这次蜕变结束你再考虑其他。”   “在这周围住下来?……可我身上没钱啊。”傻柱子喃喃道。   赵老倌又笑骂了一句,道:“滚蛋,你还指望我接济你不成?”   见他那茫然呆傻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笑骂道:“一遇问题就装傻,等人来解决……怎么感觉做傻子比做个正常人还轻松?!”   说着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街角正在那躺尸的陈二皮,道:“教你个乖,若是在赛台上致对方死亡,胜利者可以去摸尸。”   “摸尸?”   “你看上了他身上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拿走……他身上带没带钱我不知道,他那个蟋蟀盒子就是个难得宝贝,足够抵你在这周围住下,吃喝不愁了。”   话才说完,他就见原本还呆呆傻傻的傻柱子如同最机敏的兔子向陈二皮那蹦了过去。   很快就蹲在陈二皮身前掏摸起来。   他本以为这傻小子在陈二皮身上掏弄出一些值钱玩意儿就成,哪想到,等那小子再度起身,地上的陈二皮就只剩一句皮包骨的身体了,身上连一块布片都没有给他留下,就任他这么一丝不挂的躺在路边。   见傻柱子提着个包裹,一脸丰收喜悦的往回走,赵老倌只想捂脸,此刻却只能板着脸训斥道:   “你这也太穷凶极恶了,陈二皮便是没死,现在也被你生生气死了。   好了,赶紧走,赶紧走,可别在我这磨蹭了!”   直接挥手赶人。   对于傻柱子“开窍”后会变成何种模样,他忽然有些心悸起来。   ……   就在赵老倌旁边,现在只是一团镜像念头的金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见再没有新的比赛,他这才不再停留,往一个方向飘去。   旁观了两场奇葩的比赛,让他对此界规则终于有了一些模糊的认知。   完整看了这场“斗蟋蟀比赛”,现在这种状态的他有着一种特殊的视野,能够看到很多更本质的变化。   所以,他看到,当双方在赛状前确认比赛内容,签订画押之后,冥冥中他便看到有两缕仿佛蚕丝蛛丝一般的细线从高不可知的天际垂落而下,贯入两人体内。   那原本只是寻常泥土和石块混合砌成的普通高台,随着他们两人的登场,同样在普通人不可见的层面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两个原本对自己的身体有着完全自主权的人,从踏上赛台那一刻,就像是变成了两个有着剧本的舞台演员,在剧本演绎结束前,不能下台立场,同样,两个“演员”的一切行为虽有自主发挥的成分,却也不能脱离剧本给定的范围。   比如剧本给出了“斗蟋蟀”,那么双方的一切行为都必须围绕这个主题展开。   当比赛结束,胜负一分。   他看到了更加神奇的一幕。   那两根从高天垂落、贯入两人体内的细线,仿佛变成了蚊子扎入人体内的口器,仿佛针头吸管。   失败的陈二皮,在失败的一刹那,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从他身体中被抽走。   然后,体质本就极差的他直接歇菜,当场昏死过去。   而胜利的傻柱子,待遇则刚好相反,通过那根丝线,体内被注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种感觉,就像是给一盏燃烧本来极其微弱的油灯加了更多灯油,换了更好更长的灯芯,于是,原本暗淡的油灯光变得越来越明亮起来。   这种一来一回,一收一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间商赚差价”或其他类似的联想,金阳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他却发现,陈二皮因为天生孱弱的缘故,能够被抽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反倒是傻柱子得到的东西,远比从陈二皮身上抽走的多,因为他傻,大脑、精神方面存在天然的缺陷,要想使之蜕变,必须给出更多才成。   所以说,这场比赛中若真存在个“第三方”,只陈二皮与傻柱子的这场比赛中,不仅没得赚,反而还要倒贴很多。   不过,在此之前那一场他并没有完全见证的奇葩比赛中,“第三方”的收支应该是基本平衡的。   从那位壮汉身上抽走的,和那位妇人获得的,基本是均衡的。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决定再多观察观察。   何况,以这种形态存在也终非长久之计。   很快,他就来到了那位壮汉身前……嗯,这一刻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壮汉了。   其他且不说,此人的准备至少比陈二皮更充分些。   比赛失败的他根本没心情去看陈二皮和傻柱子的比赛,抗议不成反被骂后他就拖着孱弱的身体一步步挪回了提前安排好的住处。   原本魁梧健硕的身躯,现在明显缩水了很多,就像是被抽气了一般凭空小了一圈,但他各方面的本钱好歹比陈二皮更好,哪怕失去了很多,可好歹没有当场昏死过去。   只不过,他现在的状况也绝对算不上好。   一回到屋中,他就直接瘫倒在床上,昏昏沉睡了过去。   现在只是一团镜像念头的金阳悬浮在此人头顶又认真打量了一阵,这才一个猛子向下扎入此人额头。   此人骤失大量本源,身体看着勉强还算完整,可在金阳的视野里,缺失却是无处不在。   特别是比身体更加重要的精神念头,凭空断掉了一大截。   即便再无任何意外,此人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成就,注定沉沦泥沼,而且,注定早夭。   但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就像是一个封装在暗箱中物体在他面前袒露出清晰的截面、里面、剖面。   他直接以此为参照原型,用三界创生之法将他体内那些本来已经失去的部分又造了出来。   只不过,这部分身体的所有权属于他金阳,和原主无关。 第四八三章 胜者为王(五)   在穿入此界之前,陈东东心中对这个所谓的“陌生新世界”也有过许多的设想,但真到进入此界,她才知道自己想象力的贫瘠。   穿来此界之后,她发觉自己身在一片莽莽狂野之上。   尽“目力”之极,也看不到丝毫文明存在的痕迹,只有无垠苍茫的旷野在她的“视野”力无尽的延展,仿佛能延展到天地的尽头。   天极高,地极广,天与地的界限从未有如此分明,却又从未有如此浑然一体。   这样的所在本该极其单调,可真实的情况却是,一种另类的纷繁之景清楚至极的呈现在她面前。   在她身下,也是距离她最近的旷野上,无数黑色的生物在肆意的狂奔。   它们身高体长,每一头单独拎出来都能给人以巨大的压迫力,但在这里,它们的数量却比蚁群还要多,漫漫的铺陈在大地之上。   它们有着黑亮而健硕的身躯,四蹄每一次奋起再夯入大地,便如同一柄柄巨锤在一遍遍对大地擂鼓,奏响最热血狂野的自然之曲,尘土飞扬。   黑而柔顺的颈鬃随着它们的奔跑在它们的脖颈间如水草一般飘摇舞动。   始终低垂的脑袋,似乎在向身下大地表达谦逊顺服,但额顶那三根随着其头颅低垂正好指向身前、左右两侧,这三个方向的如矛似剑的尖角,随着它们全力而高速的冲锋,给人一种势不可挡之感,它将身体全部的潜能,对于生的意志,一切的一切,全都凝在这冲锋冲刺之中,尖角之上。   空气都在它们身周发生了奇妙的形变,一个个仿佛被包裹在一层仿佛蛋壳的空气罩中,只有三根锋锐尖角突出于外。   这样的冲锋,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如大地蚁群般难以计数的恐怖规模。   如此浩大的势头,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陈东东便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呢?   还真的有。   就在它们冲刺的前方,拦着一线长河,将旷野分割成为两块。   这线长河之中,水面之上,无数如同岩石的斑点露出水面,就像是一块块浮出水面的礁石,但它们当然不是礁石,而是一只只以逸待劳,等着盛宴主动降临的水中巨鳄。   无数黑鬃三角的生物从远方极速冲刺而来,哪怕有大河阻路,速度也不曾有丝毫衰减。   直接扎入大河之中,甚至踩在那一点点“礁石”之上。   霎时之间,血花溅射,大河因此都被染成了鲜血的颜色。   既有黑鬃三角兽的,也有水中巨鳄的。   有的黑鬃三角兽成功渡河,奋蹄泅水,登上对岸,再次启动狂奔;   有的则永远的留在了这条大河之中,除了点点血沫混入大河之中,连点骨头渣都不曾剩下,已被无数伪装成礁石的水中巨鳄分食干净。   准备饱餐盛宴的水中巨鳄们,有的连一口肉都没有吃到,就直接被无数铁蹄踩成肉沫,或者被锐利尖角洞穿身躯;有的确实吃了几口好肉,既有黑鬃三角兽的,也可能是同类的,但同样很快就因同样的遭遇而死去。   双方看似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但并不存在后者更胜于前者。   若她所见只是这些,也算不上太过稀罕,蓝星之上同样存在着这种现象,只不过规模和对抗层次上或许会稍逊一筹,但本质却是一样的。   但这一切只是她看见的表象。   她还看到,视线中的每一头生物,无论是黑鬃三角兽还是一头头水中巨鳄,都被一根从天际垂落的无形丝线牵连着。   每一次碰撞,这些丝线也随之变化。   失败陨亡者,血肉称为其他生物的祭品,可它们体内却有更玄妙的东西随着这些丝线的离开一起抽离。   胜利者,不仅成功渡河、填饱肚子,还有源源不断的玄妙力量顺着这些丝线注入它们体内。   受到这种玄妙力量的滋养,奇妙的变化正在它们体内悄然发生。   因为这种变化太多太密集,当她将视野从局部个体抽离,关注更宏观、更整体的变化。   这些“丝线”远不止黑鬃三角兽和水中巨鳄之间,在旷野更远的地方,同样遍布此物。   它们携带力量的往返,从地面返归天际、从天际再降大地,往返不断,就像是灯带如瀑布一般流动,从这个视角看去,整个天地充盈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和美感。   只不过,以往这种现象无论是蓝星还是九州,都是人造的,是繁华地带常用的一种装饰手段。   而眼前所见,却是天造。   看着这些往返的玄妙力量如同浩大的瀑布,勾连天地之间,她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是否这种“瀑布”的规模越大,便意味着这个世界越繁盛?   视野从这些生物个体之上抽离,拔高到更宏观的层次,甚至以天地的角度观之,个体的胜败生死根本不值一提,而是这极致的对抗中、在胜败生死之中形成的这种“天地瀑流”本身,于这个世界而言,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恍惚之间,此界天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赛场,大地之上的一切生物,被从天际垂落的丝线串联,是这无可回避的大赛场中的一员。   对它们自己而言,它们尽可以为自身赋予无尽的意义,可对这个天地大赛场而言,在意的只有胜败,连生死可能都是次要的。   “这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陈东东心中这般想着,然后仿佛询问般想着:   “姜爷,接下来我该如何做呢?”   根据她的观察,她很难靠现在这种状态找准方向穿越旷野,找到此界文明所在之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文明的话。   同样,只有这些野性生物为参照模板的她,也只能用三界创生之法变成某种野物——穿越成一头野物?这还真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所以,她很想问问姜不苦的意见。   可惜,她的想法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她怀疑,姜爷现在是不是已经从自己这里离开。   当然,也有可能他并未离开,但在这种选择上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甚至,哪怕他一直都在,很可能从头到尾,他都不会主动与自己联系。   这让她稍微有些失落,却很快便将这点情绪甩开,开始认真面对这个问题。   ……   秦慎重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   在穿越来此界之前,他就清楚的知道最难得的就是第一步,也就是三界创生的问题。   虽然姜爷的目的是来此界谈判,但那是他的任务,而不是他们仨的,只要有可能,能够悄无声息的潜伏下来当然是最好。   可问题是,三界创生需要有一个模板,而此界对蓝星九州而言是个全新的未知世界,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创生模板,这第一步要想迈出去,不仅看能力,更要看运气。   现在,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眷顾。   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豪华宛如神宫的巨大殿宇之中。   此刻,殿中除他这个状态特殊的穿越客之外,只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枯朽残破气息的、仿佛垂死的老者闭目躺在一张床榻之上。   在他的视角,能够清楚的“看到”老者那即将彻底崩溃的濒死气息,可同样也能清楚的“看到”,老者身上散发着玄妙的力量气息。   若是正常情况下,穿越到异世界,见到这种人有多远就要躲多远,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晃荡,那出来给穿越者的穿越大计平添波折,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可现在不同,这个老者正处于濒死边缘,根本无力对他做什么。   另一方面,在他视野中清楚的看到老者身上散发的各种气息,相当于将他内里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面前,以此为参照,这就是一个最好的使用三界创生之法的模板。   至于这老者现在这种奇妙状态背后是否隐含着什么危险,他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反正此次穿越他也没有长期滞留的打算,若事有不协,提前闪人就是。   穿越经验最为丰富的他既然拿定了主意,便也不再磨蹭,镜像念头扎入老者体内,然后便用三界创生之法行李代桃僵之事。   没过多久,原本奄奄一息,闭目待死的老者睁开了眼,好像刚才的濒死垂危只是幻觉,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只不过,外在虽一致,内里却已经彻底改变。   秦慎重尝试着回忆些什么,若能找到老者的些许回忆,对他在此界行事会有更多好处。   但是很可惜,一点回忆也没有。   看起来人还是那个人,脑子也还是那个脑子,可与老者相关的一切似乎随着秦慎重的“上线”已被彻底的阻断封印。   秦慎重稍感遗憾,翻身坐起。   可他的这个行为似乎触动了什么,紧闭的宫殿大门很快就被人推开,一群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群人看到已从床上坐起来的秦慎重,脸上都闪过激动之色,但很快,这下意识的激动就被其他情绪所取代,迟疑,担忧,急切。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脚步都没有因此变缓,快步来到窗前,三人在前,五人居中,九人居后,恭敬的跪在床前地面。   “老祖宗,您能醒来,真的是太好了!”   对于他们恭敬的问候,秦慎重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认真的打量着这一群跪在自己身前,恭敬喊自己“老祖宗”的孝子贤孙们。   毫无疑问,最前三人地位最高。   居中一位看上去是个年逾六旬的慈善老者,单从外貌上看,和他算是同辈。   左边则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右边则是一位丰腴妖娆的妇人。   在他们后面跪着的十四人,从外貌来看,同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虽然都是跪着,但跪相也有明显的不同,最前三人笔挺的跪着,上身却笔挺板正,只是脑袋微微低垂,看着秦慎重床前阶陛,以示恭敬。   其后五人则半弯着腰,脑袋低垂得更多,只能看见身前地砖的纹理。   而最后九人则几乎完全趴伏在了地上,脑袋几乎完全磕在了地上,别说他们大多半眯着眼,便是他们把一双眼睛睁到最大,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见黑黢黢的一片。   只从他们这个行礼的姿态,秦慎重就看出了很多东西。   “规矩这么森严的吗?”他心中暗暗心惊,却不知道这是眼前这个群体的特殊还是这个世界的特殊。   而随着他们恭敬的问候,秦慎重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原本什么也不知道,关于老者什么记忆都没有得到的他,这一刻仿佛一把正确的钥匙插入到一个正确的锁头上。   老者那有关语言的记忆如同解封一般在他脑海中快速复现——这些记忆原本就被记录在老者的大脑里,只不过因为这具身体换了个主人,他无法读取了,现在则如同触发激活一般。   一来要接收这些新记忆,二来也是在考虑这行人与自己这具身体的关联,他一时间陷入长时间的沉思之中。   众人都能够感觉到“老祖宗”的注视,但“老祖宗”却长时间一言不发,众人心中都有些犯嘀咕。   过了一阵后,跪在最前排右侧的那位妖娆妇人稍稍抬了抬头,轻声喊道:“老祖宗?!”   姜不苦闻言一振,也从沉思长考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着面前一群人,若是可以,他很想模仿老者的言行举止,可惜,他都没有,现在也不能装傻,那也就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于是,他终于开口道:“都起来吧。”   听到这话,能够明显看到跪伏众人都有些发怔,不过,很快随着中间那位看上去慈善的老者带头,众人都纷纷起身。   慈善老者小心打量了秦慎重一眼,先是迟疑了一阵,最后却还是不得不轻声道:“老祖宗,您既然醒了,十番赛可就要重启了。”   秦慎重听得莫名其妙。   十番赛?   这是什么东西?!   他努力回想,希望如同刚才语言激活一般,能借着这股外界的刺激激活相关记忆。   可惜,他只能回忆起一些零星片段,根本无法拼凑成整体。   这让他为难起来,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 第四八四章 胜者为王(六)   稍微纠结了一下之后,秦慎重决定打一个直球。   他直接皱眉问道:“十番赛?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都惊愕的抬起了头。   但奇怪的是,他们虽为此感到惊讶,但程度真的不深,似乎他有此一问,并没有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为首居中那位老者虽然惊讶,更有种不出所料的了然,直接略过“老祖宗”失忆,连“十番赛”都已经忘记这件事,只是一脸忧心忡忡的道:   “您的记忆已经出问题了吗?   那接下来本该您赚便宜的一局岂不是要落空?”   忧心怅然之色,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见他这般反应,秦慎重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似乎,自己并不用绞尽脑汁的去解释自己失忆这回事,他们自己就已经主动找到了答案。   既如此……   他皱了皱眉,慢慢道:“给我仔细说说。”   居中老者正要开口,却又看向秦慎重,问:“不知道老祖宗您的记忆现在还剩多少?我应该从何处起讲?”   秦慎重慢悠悠的道:“记忆倒是挺多,只是在脑子里很乱,就像是一团被搅乱的线,一时间不知道线头在何处……你就仔细的从头跟我说,让我理一理线头在何处。”   老者露出恍然之色,同时脸上还有些欣喜,道:“原来如此,看来老祖宗您的情况也不算太糟糕,那些散乱的记忆,若只您一人去整理,还真不好办,但我却可以提纲挈领的给您一些提示,您脑海中那些散乱的记忆自然就会重新服帖有序。”   说着就要帮“老祖宗”重新整理记忆,但在开口之前又闭嘴了,扭头看向身后一行人,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吧……老祖宗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虽有小挫,却并无大恙,让大家尽可以把心都放回肚子里……好了,这里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都先出去吧。”   站在他身后的众人听了这话,却并没有立刻转身闪人,而是抬头看向秦慎重,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秦慎重也不去管他们只是单纯求问自己的意见还是有别的想法,对这些他也不关心,见他们投来问询的目光,便也只是懒懒的挥了挥手,顺着老者的话头道:   “那你们就先出去吧。”   众人应了便恭敬的倒退着快步出了此殿,等到他们出去后顺手将大门轻轻关上,殿中只有包括秦慎重在内的四人还在。   其他三人的状态也比众人都在时更放松了些,见他们如此,旁边又有几张坐具,便道:“你们也别都站着,坐下说吧。”   待三人逐一坐下,老者这才伸手在嘴前轻咳了几声,这才开口讲了起来。   他没有一上来就讲十番赛的原委,而是先大略的讲了些更基本的东西。   他对秦慎重的“诊断过程”虽然大错特错,但对某些“症状”的判断上却还是准确的。   在他启发式的讲述下,秦慎重也确实开启了此身原本已封存在大脑中的许多信息。   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同时,对此界规则也有了很多了解。   他的身份粗听上去非常尊贵,黑摩楼主,统御一方天地,代天执法,简直霸道得不行。要力量有力量,要权势有权势,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任何形式上的官府,作为一片区域的主宰,那就真是一方区域的主宰。   可当他了解得更多,却隐隐的有了另一种想法。   到底威不威风,还真不一定呢。   以老者口中提到的,致原身于死地的十番赛为例。   自己这个“老祖宗”前一刻还豪华的宫殿住着,一大群“孝子贤孙”殷勤的侍奉着,忽然祸从天降,有强人登门,主动向他发起十番赛的挑战。   一般人,面对其他人的任何挑战,都有资格说“不”,只要本人不同意,另一方不可能强逼着将人拉到赛场上。   可他“黑摩楼主”却不是一般人。   若将天地视作一个大棋盘,那他“黑摩楼主”就是有资格作为一枚小棋子立于这块棋盘之上的。   这固然让他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与权柄,可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担起作为一枚“棋子”所必须尽到的责任。   不可推卸。   一般人只要自己不想,可以拒绝任何挑战邀请,但对于有资格来到他面前提出挑战邀请的,他却只能接受。   最多,作为被挑战一方他也只能追加一些补充条款以减少被坑的可能。   但若硬实力真不如人,那便是打再多补丁也无济于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只能进不能退更不能逃的小卒子被对面硬吃一样。   十番赛,则是这类挑战中最决绝、也最不留余地的一种。   其中意义,完全可以与“不死不休”等同。   一场挑战,内含十局。   每一局,都有每一局的胜负输赢。   胜负之间,并没有固定的彩头,但所有人都可以确信的是,胜利的一方,必将“得到”,失败的一方,必将“失去”。   持续胜利,就将“持续得到”,持续失败,很可能就会“失去所有”。   按照三人所述,十番赛现在已经进行了七局,自己这个“黑摩楼主”,因为加补丁和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勉强赢得了第二局和第四局,勉强将第一局和第三局“失去的”拿回来,然后,从第五局开始,便是连败三局。   按照规则,第六局具体的项目本该由他出题,众所周知,“发球赢一半”,这么大的优势在手,但他却干脆利落的败了,几乎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这也导致三局连败,他也连续三次“失去”。   具体他都失去了什么,他没说,别人也不会问,但大家都知道,很惨就对了。   这种情况下,“老祖宗”记忆出了些问题,还真算不上大问题。   若非他底子厚,本钱足,换他们上去,别说三次,两次之后怕就要直接玩完,当然,若非秦慎重的意外乱入,黑摩楼主也只能撑到这一步。   帮“老祖宗”重新梳理了一遍记忆,老者身子微微前倾,建议道:   “老祖宗您能连撑三次败局而不崩,足见积累之雄厚,但依您现在的状态,若这第八局还不能胜,那就真的危险了!”   秦慎重见他这态度,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   他现在也只是大略明白了一些情况,可不懂的地方反而更多,对于这必须由自己去应付的第八局比赛该如何搞,他完全是一头雾水,此刻见老者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哪有不顺杆爬过去的道理。   他这态度,看在三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感受。   老者甚至忍不住叹息道:“若是老祖宗您一开始便多听听我们的建议,局面或许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秦慎重轻咳一声,摆手道:“这些就不要提了,你说你的想法。”   在三人的帮助下,他也激活了不少原身的许多回忆,也知道他这番感慨来由。   说起那位向他发起十番赛挑战,已成功将真正的“黑摩楼主”推下深渊的挑战者,身份上与黑摩楼主也颇有渊源,狗血含量也不低。   黑摩楼主从初出茅庐到成为如今这种一方巨擘,也是踏着一具具失败者的枯骨,借着一场场胜利的推送才到了如今的高度。   此番向他发起十番赛挑战之人,根本没有隐瞒自己出身的意思,孤儿出身,父母双亡,全都成为了黑摩楼主踏上更高位的阶梯,现在,人家就是来复仇的。   此人虽为天才,但若论硬实力,比黑摩楼主还是稍有不如的,但他利用了挑战赛对挑战方的隐性保护机制,在挑战结束之前,黑摩楼主及其相关力量不能用任何手段针对于他,直到挑战结束之前。   而此人便直接定下了十番赛制,摆明了不死不休,等到十局比赛结束,他要么死了,要么一飞冲天,自然也不用担心来自黑摩楼主的任何报复。   对此,面前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家伙早在十番赛开局前夕便有一番见地。   “他胆敢主动登门,提出这样不死不休的挑战,排除他自己故意寻死的可能,说明他对于正面应战真有几分底气。   那咱们就不从正面去,用些险僻点的法子。   他便是再如何天才,相比于老祖宗您,年龄就是他最大的硬伤,论见识广博,必有不如老祖宗您的地方,这就是取胜之机!   而十番赛中,虽然您处于不利地位,必须先等对方挑战您才能应战,可您依然掌握着五次主动机会,只要利用得好,这至少能够让您处于不败之地。”   对于他这非常腹黑的建议,黑摩楼主却是嗤之以鼻,道:   “什么险僻之法,你是建议我走歪门邪道吗?   老夫也是一路尸山血海杀上来的,面对小儿辈呲牙,连正面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吗?!”   回想起这段记忆,再结合黑摩楼主那惨到不能再惨,闭目待死的模样,秦慎重感觉很有些黑色幽默。   说到底,黑摩楼主的“老祖宗包袱”还是太重了些,一天天被老祖宗长、老祖宗短的架了起来,真以为没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更何况区区黄口小儿。   然后他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他秦慎重可没有这种包袱。   岂不闻,瓷器不与瓦片碰,碰输碰赢都吃亏。   所以,黑摩楼主连听都懒得听一下的“歪门邪道”,却是一道主动送入秦慎重眼中的曙光。   慈善老者道:   “那小子也算是聪明,知道将十番赛的内容限定在‘大道之争’这一具体的领域,不然若您提出一些完全与大道无关、甚至唯有您熟悉的领域作为比赛项目,他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任他再如何天才聪明,也不可能尽通世间一切。   所以,他将内容限定在‘大道之争’这一具体领域,也是他最熟悉、最自信的领域。”   说到这里,他摇头道:   “可大道之争、大道之论,何其广博,便是站在世界最顶上那些位,也未必尽知,区区黄口小儿,难道还尽知大道一切不成?   他所倚仗的,必然都是最通俗、也是大家通常默认的那些。   那我们就全部绕开,不让他如愿,全从那些险僻的、他甚至未曾听闻过的路径下手。   若有您熟悉擅长的领域固然最好,便是没有,只要足够生僻,也是完全可以的……您对此也一无所知没关系,关键是他必然也是一无所知,您只需要在此之前多做些准备,比他多懂一点点就可以了。   场面或许会比较难看,但却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您的胜利!”   秦慎重想了想他描述的场景,若真如此,场面确实会非常难看。   就像是和一个学霸同场考试,要想比学霸考得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一道自己不会做,但学霸也必然不会做的题,比如千禧年难题,便是学霸也是一筹莫展只能交张白卷,你虽然也交白卷,但却好歹写了一个“解:”,因此得了一分半分,这难道不能算是比学霸考得更好?!   秦慎重一拍巴掌,道:“好,就照这个思路办……不过,我对这方面了解真不多,你看……”   慈善老者当即会意的点头道:“您放心,只要您同意,其他都可以交给我来准备,事实上,我已经拟了一些想法。”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秦慎重面前,道:   “自从知道十番赛开始,我便在准备这事,针对对方的限定要求,我筛选出了这些比较刁钻的领域,既不逾越限定范围,也基本能保证这是对方涉猎的盲区,您先看看,觉得哪些最合意,然后提前做些与针对性的加急了解学习。”   秦慎重拿过,大概翻了翻,心中感叹,你这准备工作也做得太充分了,黑摩楼主但凡能够稍微屈一下身子,都不可能这么惨。   他不由得想,哪些被莫欺少年穷的黄口小儿干翻的反派到底真的是实力不济还是死于傲慢?   “那我可就不客气笑纳了。” 第四八五章 胜者为王(七)   经过一夜的“补课”,秦慎重终于踏出了他安寝的宫殿。   刚走出宫殿,就像是走出了“安全屋”,他当即便感觉到有股冥冥中的力量找上了自己,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与世界的联系更紧密了,同时,一种使命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若他现在还是刚穿过来之时的特殊状态,只需要抬头仰望,就能看到一根长线从天际垂落而下,直直的贯入他这身体的头顶正中央,所以,他感觉自身与世界的联系变得更紧密,并非一种虚妄的感受,而是最真实不过的客观事实。   “十番赛,第八局!”   这原本只是他众多念头中的一个,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可在这一刻,这个原本与其他念头并无多大区别的念头忽然间变得明亮夺目起来,就像是从众多繁星中的一颗变成了独一无二的明月,在这过于明亮的明月的衬托下,其他繁星似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按理说,这种对生命意志的强力干涉,一定会受到生命本身的抵触,哪怕这种干涉来自于世界本身,同样如此,可奇怪的是,这种过度十分自然,生命本身也无丝毫抵触。   便是他这个亲历者,除了既有观念的冲突所带来的强烈违和感之外,他还适应得很好。   “这就是此界规则吗?也太奇怪了一点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也必须遵循冥冥中的指引行事,除非他不想在这个世界混了,现在就当逃兵返回。   不然,任他心中怎么想,该怎么做就得怎么做。   他还忍不住想起另一回事,之前在对所有人穿越者进行必要的穿越前培训之时,就设想过一种境地,那就是穿越者没有遭到任何的生命威胁,主动自愿的想要融入到新世界之中,不愿意回来了。   念头主导行为,而这种“顺理成章”的对念头的改变,岂不就相当于在操纵人的行为?   这么一想,他忽然警惕起来。   “终于出来了吗?……不过,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你要在这么磨蹭下去,整个十番赛可就要直接给你判负了!”   刚从殿中出来,因忽然与世界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关联而陷入一种奇妙的感悟之中,一道冰冷中略带嘲讽的声音就传入秦慎重耳中。   秦慎重按下纷乱的思绪,抬头看去。   就见自己所在宫殿前方便是一个石砌场地,不是太大,下台阶就到,而就在这块场地与自己身后宫殿正对的方位,另有一座同样恢弘的宫殿矗立在那里。   而就在对面宫殿前方,台阶之下,站着一位眉目如画、冷硬似刀的俊朗青年,而就在他身侧略靠后位置,还站着位亭亭玉立的绝美少女,手中正捧着一个仿佛沙漏一般的计时用具。   一见他这位“黑摩楼主”出来,少女第一个绷不住,直接对他怒目而视,柳眉倒竖。   倒是那位气质冰冷的俊逸青年神色始终平静,甚至在计时用具眼见着就要走到最后之时主动提醒,将秦慎重从某种情绪中拉出来。   秦慎重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下台阶,与这位青年相对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心中却在吐槽,这是什么主角剧本,再想想自己老态龙钟的相貌,黑摩楼主那看起来也称得上煊赫的身份,更是妥妥的反派,还只是中前期的小怪反派。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确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后赞道:   “您老的底子还真雄厚,连败三局居然也能撑得住,不过咱们不急,后面还有三局呢,我真心希望您老能够一直撑到第十局结束!”   他这看似关心的言语,当然不是出于好心,纯粹是想让他的痛苦更持久一点,譬如对于某些罪犯,直接一刀了结反而觉得便宜了对方,必要千刀万剐才能泄心头之恨,少一刀都不行!   “这小子对我就是这种心态吧?”   “他就这么笃定,一定能把我摁死?”他心中忽然升起些许的疑惑。   俊逸青年双手背在身后,向前两步,距离秦慎重更近了些,道:“这第八局由你来开,你想比什么?”   即便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量也比青年更高,之前的黑摩楼主也不是没在这方面想办法,但这方面的优势早在第二局和第四局就已经被他使用了,第二局斗力,第四局斗拳,俊逸青年甚至都没有与他正面放对就直接弃局认输。   而第六局是斗剑,同样是黑摩楼主极为自负的一个领域,可这一次青年没有认输,在纯粹的剑术角力上,他败得很彻底,很干脆。   至于第一局、第三局、第五局、第七局这四局,他败得更是干脆利落。   第一局斗速度,第三局斗悟性,第五局斗天赋,第七局斗五感。   这样铁的事实摆在眼前,秦慎重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黑摩楼主”除了硬实力压这兔崽子一头外,其他方面全都不如人。   那么,第八局斗什么呢?   秦慎重忽然意识到,在黑摩楼主的角度,在第六局之前,他和青年都是平局,至少,他这是这么以为的,哪怕青年因为率先开题的缘故能够稍微领先,但最终都会被他扳平。   若第六局他依然能够如第二局、第四局一般强行扳回,直到现在他也只能算是败了一局,以他的底子完全承受得住。   可也正是第六局的失败,让他忽然一脚踏空,迎来三连败,从原本“完全能够承受”变成“濒死边缘”。   所以,除非自己这个“黑摩楼主”真的死了,不然,以黑摩楼主一路从底层杀上来的心智胆魄,也绝不会蠢到继续原来的坚持,一定要摆什么“堂堂正正”的谱。   所以,哪怕没有那位慈眉善目老家伙的提醒,他自己也会主动在“歪门邪道”上打主意。   排除自己这个“黑摩楼主”忽然失忆这种情况,以黑摩楼主的见识阅历,哪怕仓促间去寻找,也是能够找到方向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慈眉善目的“孝子贤孙”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般知情识趣,早在十番赛开始之前便预见到了这种可能,提前做了准备,然后在这个“黑摩楼主”最危急的关头恭恭敬敬的呈到他面前。   这么想着,秦慎重忽然感觉怀中那本为了作弊用的小册子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炭渣,烫得他龇牙咧嘴,生疼不已。   也不是他疑心,实在是太巧了点,瞌睡来了就有枕头,肚子才刚有饥饿感食物就递到了嘴边。   他甚至忍不住更进一步的想,那位看着慈善的“孝子贤孙”赶在十番赛正式开始之前便建议他这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更加强大尊贵的黑摩楼主放弃堂皇正道,而是自一开始便想着不择手段用邪门歪道取胜,这解释成以此法来堵他的退路,故意让他只能在堂皇正道中做选择,似乎同样解释得通。   毕竟“黑摩楼主”的性格并不是什么秘密,以那位慈善“孝子贤孙”对自己的了解,必然清楚才对!   “所以,这是个坑吗?”这么想着,他便感觉胸口书册所在位置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烫。   他在这里发呆,俊逸青年又道:“你已经放弃了吗?难道你已经没有头绪了吗?呵呵,留给你的时间可已经不多了!”   秦慎重没有因他的催促而变得急躁,反而在想,这又是个证据。   不过是给本作弊用小册子而已,真的需要聊那么久吗?   时间仿佛是卡着来的,我刚好赶在时间将尽之前准备好一切出来。   迫在眉睫的期限,已经不容许更多的思考了,正道已经走不通,只能走邪道,可急切之下,除了怀中这本书册能做参考,还有什么可做参考呢?!   无论怎样,秦慎重已下定决心,邪道要走,但怀中书册上提到的那些自己却都要避开。   这么一想,这本书册同样价值巨大,哈。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很邪很邪的领域,看了看俊逸青年旁边那位绝美少女,虽然她努力掩饰,但以她这种雏又岂能掩饰她对青年那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爱意?!   他轻咳一声,道:“第八局咱们就来斗房中术吧!”   “啊?!”   随着他话出口,一阵阵惊呼忽然响起。   俊逸青年在惊呼,绝美少女同样惊呼,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身后同样响起数声惊呼。   俊逸青年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确认般问道:“你……你说什么?”   秦慎重双手已经背到了身后,挺胸昂头,十足的大佬气派,道:“老夫就与你这小娃娃切磋一下房中术的参悟吧。”   啪——   俊逸青年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他身侧那位绝美少女先一步失态,手中捧着的计时用具直接摔在地上,她却已经没有心思理会,此刻的她早已经霞飞双颊,修长的脖颈,粉嫩的耳朵都变成通红一片。   她直接张口骂道:“老东西,你混蛋!”   “小娃娃,在大道面前,可不要有偏见的眼光。”秦慎重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还小小的教训了一顿,这更是另少女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可秦慎重已经略过了她,目光看向俊逸青年:   “世间但凡还有雌雄有公母,有生育有繁衍,性事就是最不可回避的一环,重中之重,大道中的大道!   畜生和畜生之间,人与人之间,甚至人与畜生之间……如大道般渊深难测。   你既然敢来向老夫挑战,别说连这方面都没做准备!”   说着,他直接扭头对身后那位给了他好建议的老者吩咐道:“去,给我弄十条狗过来,五条公狗,五条母狗,必须都是正当年,精力最健旺的那种!”   一边说着还一边对同样面露震惊的老家伙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你的建议我收到了,不过,我还有更好的主意。”   至于在他说出十条狗的需求,且公母各半之时绝美少女脸上露出的震惊到崩溃的神色,他只是心中冷笑,你们莫不是以为我会让人准备十位女子过来?   看不起我了不是!   既然要斗,咱们就直接来点刺激的!   很快,十条健壮大狗就被签了过来,似乎知道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它们身上都还湿漉漉的,明显有被匆匆洗过的痕迹。   秦慎重先是走到五条公狗面前,伸指在它们身上分别轻点了一下,它们眼睛也都变得红了起来,呼吸也急促,嘴中低声呜咽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让人觉得这个时候只需要给它们一根柱子它们都会发狂的扑上去。   然后他将五条快要发狂的公狗对着青年和少女全方位展示了一番,抬了抬下巴,道:“小子,过来吧。”   俊逸青年这时候根本没有傻乎乎的问“公狗怎么比”,原本维持着的冰冷姿态早已崩溃,一张脸像是开了染料铺一样,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咬牙切齿,似乎要扑上来将他撕咬粉碎一般。   他还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绝美少女却先一步撑不住了,崩溃的尖叫一声,“啊!!!”   那五条要发狂的公狗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在这目光之下,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和冒犯,更有种强烈的恶心眩晕之感袭上心头。   而若是……真要去斗这个……   她扭头看向身旁这位让她爱慕不已的青年,她真的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世界要崩溃了,她是绝对……绝对无法容忍的!   俊逸青年在身旁少女的尖叫声中终于一点点控制住了情绪,然后,咬牙切齿的道:“我……认……输!”   秦慎重却没有因此就放过他,戏谑嘲笑道:   “?比都没比就认输?反正都是输,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老夫来帮你开开荤吧!”   他正要继续拿青年开涮,但他却感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在体内凭空出现,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浸没在一种温暖的液体之中。   包括身体的筋骨血肉,脏腑器官,甚至还包括精神念头,舒服得让他想要长吟一声。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有种重回母体,在羊水之中再次蜕变孕育的感觉。 第四八六章 胜者为王(八)   与之相应的,对面俊逸青年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了。   不过,他有之前三场连胜的收获做支撑,哪怕现在败了一场,比他刚上门挑战那会儿,依然还是赚了。   他现在的状态糟糕,更多的还是心理层面的担忧,“黑摩楼主”这一局表现出的某些东西,不仅让连败三局已被逼到悬崖边缘的他狠狠的回了一口气,更是机警的逃过了他精心布置的一个隐蔽的陷阱。   本来,若第八局“黑摩楼主”真用了某本册子里的“歪门邪道”应对,那他就是那头主动踏入网中的猎物。   然后第九局他可以保证自己必胜。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积三连胜为五连胜,他确信,无论黑摩楼主的底子有多厚,都不可能扛得住五次连败。   是的,他虽然主动提出了十番赛,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给“黑摩楼主”第十局的机会。   若是九局就能把黑摩楼主将死,他作为挑战方将多拥有一场先发优势,而若拖到第十局,黑摩楼主再如何顽固傲慢,也必然会绞尽脑汁的想招,以他的经验见识,有很大可能真给他找到一条生机,若他趁机赢下这一局,残血的他便能借这机会狠狠的回一口血,那他借十番赛报仇的目的就要落空了。   彼时,从十番赛中缓过劲来的黑摩楼主就得反过来为难他了!   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这才是他此刻状态如此糟糕的主要原因,在这第八局中,黑摩楼主展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生动的诠释了当这种人物彻底放下体面和矜持,会有多强的“战斗力”。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如电闪而过,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沉稳气度,他踏前一步,道:“那么,咱们现在就开始第九局吧!”   秦慎重诧异的看向他,道:“你不用休息一下?”   十番赛中,每一局下来,失败者从内到外都会有极严重的亏损,甚至是死亡。   所以,失败方在一次失败之后是可以休息调养一阵的,只不过,这个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一天,逾期便自动视为放弃接下来所有比赛,直接判负。   当然,若是失败者坚持不休息,比赛继续,那胜利的一方则必须奉陪,这也算是十番赛中,对失败者唯一的“优待”了。   第八局的变故让俊逸青年哪还有心思去休息,他只想尽快开始第九局,避免这已经变得陌生的黑摩楼主变得更加陌生,再出预料之外的幺蛾子。   所以,面对“黑摩楼主”的询问,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摇头道:“不需要,现在就开始吧。”   秦慎重点点头,昂首挺立的他,一手依然背在身后,一手平直前伸,道:“开题吧。”   其他且不说,他这姿势配合他此刻展露的气度,年龄和地位,简直就是诠释“宗师气度”“大家风范”的最好范例。   若是不知内情,还以为十番赛中他才是那保持完胜不败的一方呢。   俊逸青年胸膛稍微起伏了一下,平复下有些波动的心境,这才平静道:“这一局,咱们斗指速。”   “黑摩楼主”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小娃娃,咱们第一局就是斗速,现在又来一局斗速,这不合理吧?”   俊逸青年道:   “这两局内容完全不同。   第一局比斗的是纯粹的速度,重在个体的整体反馈和与天地自然的契合相融程度;   这一局名为指速,可内涵却在个体精神意志与个体肉身联系的紧密程度,本质在于个体生命的整合程度。   两者的内涵完全不同,怎能混为一谈?”   秦慎重沉默。   还真是巧了,这小子这一下还真是打在了自己的软肋上,自己现在这具“黑摩楼主”的身体,严格说来算是一个“缝合怪”型的,这个身体现在的所有权虽然归他,他也可能随意操纵驾驭,并不用担心会忽然跳出个真的黑摩楼主跟他抢主导权。   可这具身体有一部分是属于原黑摩楼主,自己也是借着这一部分逸散的种种信息借三界创生之法对这个身体加以补完,这也是不用自有“创生模板”,借用黑摩楼主身躯在此界落地的唯一弊端。   这在寻常时候也没什么影响,可若真与这小子堂堂正正比斗一番,就会暴露出他在这方面出人意料的鶸!   比他以往展露的还要弱的那种弱。   俊逸青年既然主动提出这方面的比斗,其在这方面的能为自不用说,压原黑摩楼主一头都不是问题,更别说是现在的他。   这一局输定了。   还没正式开始,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直接认输吧。   这么想着,正要开口,看见俊青年旁边那位美少女,此刻正愤愤的瞪着自己,显然刚才那一局自己给她的伤害远未过去,他忽然不想就这么直接认输了。   自己既然拿的是反派剧本,那岂有这么规矩老实的反派?!   他上下打量了俊青年一番,桀桀一声怪笑,道:   “小子,你还真是个奇葩,有这么一个小美人在旁边不多练练房中术,反倒一个劲儿的练劳什子的指速,你是不是有病?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病?!”   说着,不管听了他这话脸色都已经剧变的俊青年和小美人,神色越来越亢奋的道:   “斗指速就斗指速,这么好玩的事我还真的很想试试。   不过,咱们是在自己身上试呢,还是在这几条狗身上试?”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五条依然还处在发情期的公狗身上。   他虽然没有说得更具体,但所有人心中都随着他的话语浮现出一副副猥琐龌龊肮脏不忍直视毁三观污眼睛的画面。   情绪本来已经有些稳定的青年再次变得脸色铁青。   他旁边的美少女再一次破防,她感觉今天自己受到的污染超过了之前生命的总和,这种差距还不是低数值与高数值之间的差距,而是零与无穷大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从来都文静而知礼的她再一次愤恨怒骂:“老混蛋,老流氓,老不死……”   哎,骂人都这么矜持,可见平日里是个怎样知书达理的乖乖女。   反倒是青年在一阵怒火攻心之后,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冷冷道:   “请你拿出与你地位相衬的气度来,不要胡搅蛮缠……还有,第八局已经结束,这几条狗是不是应该清走了?!”   经他提醒,五公五母十条刚沐浴清洁过的狗被带离了此地。   见它们立刻,美少女忽然有种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明起来的感觉,连呼吸似乎都变得更加顺畅自由了。   秦慎重对这一切并没有阻拦,只是安静的看着,最后才问:“那你想怎么比,难道咱们就这么凭空划拉?”   说着还伸出右手五指如同挥弹琵琶一般在虚空中划过。   青年道:   “很简单,正好就有这么一件按键式乐器,键越多音越全,最复杂的有二百五十六个键,这些键位是可以灵活调整的,为了免得你说我作弊,这件乐器便由你们准备,键位也可打乱重排,到时候我再提供一张乐谱……不用担心指速过快,这是一张据说需要一千只手才能完美弹奏出来的音乐。   指速快慢也很好区分,谁弹出来的更顺滑更悦耳,那毫无疑问,指速便是更快的!”   好家伙,你这不是斗指速,你这是斗音乐啊。   秦慎重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俊青年弹奏着丝滑顺畅的音乐,在美少女脉脉含情、崇拜满满的目光中,击败了一个顽固愚蠢的老家伙。   这种好事我怎么能让它发生!   他却依然没有直接认输,而是问:“这乐器的材料都有啥?”   俊青年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木头和钢铁。”   “黑摩楼主”啧啧道:“好家伙,木头和钢铁,还是你们年轻人玩得花……算了,这么刺激的玩法我这个老人家就不奉陪了,这一局,我认输了!”   这话才出口,秦慎重便感觉前不久才刚在体内忽然涌起的“地底暗潮”忽然消失不见,甚至连那些已经浸润到他身体内、心灵中的部分也都被无情收走,让他结结实实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人去楼空”。   按理说,一得一舍,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和才从殿中出来差不多,可单从心灵的感受来说,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能说,简直糟糕透了,糟糕透顶!   他在这回味“失去”的苦痛,可对面的俊青年却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只有一脸便秘的难受劲。   而且,即便撇开这老家伙以这么下作的方法消解了他获得胜利的爽感,赢得这一局也不过是将局面重新扳回第七局结束、第八局还没开始那时的状态,第八局第九局一胜一负,彼此抵消,他相当于什么都没得到。   而接下来的第十局,可又是这个毫无下限的老家伙开局!   这么想着,他瞥向对面的“黑摩楼主”,果然,老家伙很快就从因失败带来的亏损中走出来,嘿嘿道:“还剩一局,咱们也别拖着了,今天就将这事彻底了了。”   俊青年对此并无异议,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点,这个无下限的老家伙又会开出一个怎样没下限的局呢?   可是,那个老家伙这时候却出人意料的正经起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一脸严肃,偶尔还伸手捋须,叹气摇头,仿佛痛心疾首一般。   “老家伙,你又搞什么鬼,还不赶紧开局!”   他这怪异的行为,俊青年眉头紧锁,美少女却毫不顾忌,直接开骂。   “黑摩楼主”表现出了十足的宗师气度,没有因小美人的叱骂而生气,再次摇头轻叹了一声,“哎,我是为这场十番赛名不副实而痛心呐!”   俊青年闻言,眉头锁的更紧,美少女先急了,道:   “怎么就名不副实了,总不能是因为你输多赢少,就觉得这场十番赛名不副实吧?!   难道要你赢得多才叫名副其实?   虚伪!”   “黑摩楼主”道:“这场十番赛的总纲是什么?”   美少女牙尖嘴利,道:“你瞎呀,赛状上不明明白白写着吗,你不会自己去看啊,磨蹭什么……”   她还想继续发泄心中郁气,俊青年却挥手止住了,平静道:“大道之争。”   “黑摩楼主”道:   “那咱们都争了些什么呢?   斗速度?斗悟性?都天赋?斗五感?斗指速?……这就是大道之争吗?   我承认你小子天赋潜力远胜于我,可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就是大道之争吧?   是,强要解释这些都能与大道息息相关,可我怎么这不是比斗,你小子在变着法炫耀呢?”   俊青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美少女在旁却不忿嘀咕道:“你那房中术就算大道了?!”   “黑摩楼主”没有狡辩,反而点头道:“也不算,我这不过是用你们的方法变了个花样还给你们罢了。”   美少女气结。   “黑摩楼主”又捋了捋苍白的长须,道:“所以,为了让这场十番赛稍稍名副其实一点,这第十局咱们就真拿出点大道之争的态度来。”   俊青年沉默一阵,便稍稍后撤两步,取出腰悬佩剑,郑重道:“好!”   说罢,脊背微微低伏,安静之中却给人极致的动感,下一刻他如闪电般划破虚空也不会让人有任何奇怪。   一副将生死弃之不顾的拒绝态度。   “黑摩楼主”还没反应,美少女先急了。   无论俊青年多么惊才绝艳,硬实力依然比“黑摩楼主”低这是毋庸置疑的。   真正的大道之争,要死人的啊!   可任她急得跺脚,俊青年都不做丝毫理会。   反倒是“黑摩楼主”见他这般态度淡然拂袖,哂笑道:   “果然是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一说大道之争就只知道生死相向,大道在你眼中成什么玩意儿了?这么莽的吗?”   情绪酝酿已经非常到位的俊青年像是被踹了一记窝心脚,过了一阵才闷声闷气道:“那你要怎样?”   “黑摩楼主”捋须悠然道:   “既然是大道之争,咱们今天就来好好争一争,论一论,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此界大道,看似有无穷变化,可内核只一条,胜者为王,这不错吧?” 第四八七章 胜者为王(九)   “黑摩楼主”捋须悠然道:   “既然是大道之争,咱们今天就来好好争一争,论一论。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此界大道,看似有无穷变化,可内核只一条,胜者为王,这不错吧?”   哈——   争一争?论一论?   这就是你解出来的“大道之争”?   美少女看着老家伙,有些嘲笑,可另一方面,又觉这老东西似乎看起来顺眼了不少呢。   俊青年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头认可。   任你如何惊才绝艳,天赋盖世,要想将这一切兑现,都必须通过一次次胜利,若是一次次失败,再如何光辉夺目的明珠最终都会变得黯淡无光。   任你如何平庸普通,甚至愚顽蠢笨,只要能够胜利,不断的胜利,那即便你原本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会逐渐变成至宝。   这个世界,不存在“越挫越勇”这种事,越挫,只会越矬。   也不会有扮猪吃虎这种事,你扮猪,真就会一步步变成真猪!   个人的天赋、才情、妙思、奇想、创造力、乃至际遇、机缘……可能都是你逐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可这一切,都必须驯服于“胜者为王”这个最基本、最底层的规则框架之内,不然,这一切都将变成“哑炮”,甚至被改变,被消解。   这些道理,俊青年都是深知。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在这种无可争议的事情上睁眼说瞎话。   “黑摩楼主”捋须颔首,继续道:“市井间那些赌场赌档你见过吧?”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俊青年没有任何发挥的空间,只能再次点头。   “黑摩楼主”继续道:“赌斗博戏的玩法同样内容繁多,诸如玩牌,玩骰子,斗蟋蟀,斗鸡,赌马,甚至赌黑拳……而这些内容,同样是市井赛状中最普遍的比赛内容。   在市井底层,一直有种模糊的认知,他们将赛台赛状视为赌斗博戏中的一种,最刺激的一种……把自己作为筹码押在桌面上,直接玩命,还有比这更刺激的玩法吗?!   即便是咱们这场十番赛,用赌斗博戏的视角去解读,同样非常贴合。”   说这一段时,“黑摩楼主”的语速比较慢,似乎没说一句话都在仔细斟酌,以便让自己的意思尽可能准确的传递出去。   最后,他才看向俊青年,道:   “那么,我的问题来了,你是否认可,此界底层规则与赌博之间存在高度相关性,或者我可以这样问,我们可否用理解赌博的思维去领悟此界根本大道的真谛?   如果是,请详细说明。   如果否,请同样详细说明。”   说罢,他很有宗师气度的朝俊青年又一次伸了伸手,示意请答题。   这一刻——   风止了,云住了,所有人的呼吸也都屏住了。   如果可以,这时候要是再有一只不知所谓的聒噪的乌鸦从他们身旁呱呱叫着风过,就更能衬出他们此刻的心境。   从来对自己的能力都极为自负的俊青年,这时候也难得的卡壳了。   他甚至不能昧着良心说黑摩楼主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依然是“歪门邪道”一流,任何与世界底层规则相关的探寻和思考,都是正得不能再正的正道。   可是,自负如他面对这样一个正得不能再正的问题,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用这个视角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这太寻常,太普遍,下到市井愚夫愚妇,贩夫走卒,上到立于云端主宰众生的强者,都自动的将这个问题忽略了,抹过去了。   就像人们不会真的去关心太阳为何要东升西落、水为何要往低处走一样,大多数直接将之无视,当成人生历练的“背景设定”就好。   少数聪明的或许会追寻一下答案,无论正确错误,他们终会在某个节点停步,甚至一点点主动退回到与贩夫走卒差不多的层次,同样将之当成世界的“背景设定”这件事在此人身上便算画上了句号。   所以,他没有将这个问题当成一个问题,真的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和他的天赋才情也真的关系不大。   就像你逮着一个自小便有神童美誉,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聪明人问“苹果为何要从树上掉下来”一样。   没想到这个问题很正常,反倒是在这么寻常的现象中硬生生“凿”出一个问题来了,这反而显得非同寻常。   而蓝星有这么一句话,“提出正确的问题,问题便被解决了一半”。   这个世界虽没有一模一样的话,但意思相近的话也同样不少。   在场众人,无论俊青年还是美少女,抑或“黑摩楼主”身后的一群马仔,没有一个是傻的,都非常明白这个问题的分量。   所以,大家此刻看“黑摩楼主”的眼光,都有些惊疑。   “黑摩楼主”的能力没有人怀疑,可按他以往的作风,真的一点都不像是能够发现这种问题的人啊。   见俊青年真的在这个问题面前沉默止步,这和第八局还不一样,第八局他主动投子认输,是因为他有底线,他要脸,可这一次不一样,他是真的没办法更进一步,他的能力只允许他这么做。   可就这么认输吗?   他同样不甘心!   虽然,哪怕这一局输了,以整个十番赛而论,他依然胜六负四,无论怎么看都是胜利的一方。   可他要的可不只是胜利,而是要面前这个老东西死啊!   现在直接认输,岂不是相当于自认精心筹划的一切功亏一篑了吗?!   从第一局开始便始终散发着光芒的俊青年在这个问题面前忽然显得光芒暗淡,其他人看了都不免心生酸涩不忍之意,就像是看到美好的事物蒙了尘,被泼了脏水一般,但“黑摩楼主”可没有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桀桀笑道:   “答不出来?没思路?   没关系,你胡诌一个也可以啊。”   被逼到墙角的俊青年眉头锁得更紧。   美少女却忽然眼前一亮,她从老东西的话中找到了盲点:“等等……老……”   她本想直接称对方“老东西”“老混蛋”之类不太恭敬的称呼,但想到这次自己开口的目的并不是骂他,便生生将后面俩字给吞掉了,继续道:   “这一局有问题!”   “黑摩楼主”双手背于身后,看向她,问:“哪里有问题?”   “我承认,你能提出这个问题,够刁钻,眼光也够毒……可你不能只要求靳哥哥回答,这个问题你同样得回答!”美少女道。   “黑摩楼主”颔首道:“当然,我既然能够提出这个问题,自然也有我的一些思考,我自然会回答。”   得了这个回答,美少女并没有气馁,眼神反而越发明亮了,道:   “那问题就来了,答案由谁来判?!   这个问题可和其他那些已有确切标准答案的问题不同,至少,我以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问题的,我断定,这个问题现在并不存在标准答案一说。   那由谁来判,如何判,就很重要了。   你说我靳哥哥是胡诌瞎扯,难道你的就是完全正确的标准答案了吗?   或者你认为你的回答更接近标准答案吗?   又或者两个答案都很离谱,只是其中一个相对靠谱?   ……这些该如何评判?由谁评判?   总不能是由你来判吧?!”   “黑摩楼主”闻言,再次高兴的捋起了长须,沉思片刻,连连颔首道:   “不错不错,你的这个问题也很有价值……由我来判确实不合适,那么,我提一个,我相信没有谁会反对。”   “谁?”美少女问,心想谁的脸这么大,一张纸都装不下?!   “黑摩楼主”指了指头上天空,道:   “我们就由祂来判吧,我们只需要给出各自的答案,至于这一局到底判谁胜谁负,都交给祂!   如何?”   还能如何?   当然只能好咯!   不然还想怎样!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他们也不可能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自然只能遵从。   因为美少女的提醒,“黑摩楼主”即秦慎重灵感爆棚,想到了更好玩的点子,甚至可以借机与这个世界的主宰意志实现真正的“近距离”接触的可能性。   说实话,这样做很冒险,会让他这个穿越者处在一界主宰意志的目光之下,这会让他无所遁形,这会将他置于险境,但那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却在告诉他,她真的很想试试。   虽然他名为“慎重”,可骨子里却是非常喜欢冒险的。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这么做的结果会怎样。   而且,姜爷不是保证过了么,他这次是抱着和平、合作的态度过来的,只要此界主宰意志不是一个失心疯,他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第一次“大穿越”结束,无数的穿越者带回来无数的收获,可无一例外,别说一界主宰这种终极大boss,就连那些实力超过九州真仙境以上的存在,他们都是绕着走的,极力避免与他们发生任何接触,更别说主动接触了,其危险性甚至比用刀划自己脖子更甚!   而现在,自己却有了这样的机会,若能抓住这个机会,必将填补“大穿越计划”中最大的一块空白。   这种机会摆在面前却因种种顾忌而错过,自己一定会悔恨终生!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电闪而过。   在外其实就是瞬息之间,他对俊青年嘿嘿笑道:   “你会给出什么答案,我并不感兴趣,同样,我也不想将我苦思才悟得的道理免费说给你听……我想,以你的骄傲,也没有这个想法吧?”   俊青年其实很想听听这个老家伙会给出个什么答案,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冷哼一声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黑摩楼主”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咱们都把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写在纸上,然后当场焚烧献给上天参阅,我想以祂之能一定能够收到我们传递出的讯息,至于谁胜谁负,当然静待祂定夺就好。”   虽然心中感觉非常奇怪,但俊青年却没有反对。   他这时候当然也不会直接认输,反正不用说出来,写在纸上烧给上苍,那他无论怎么写都无所谓咯,便是“交白卷”他也不怕丢人。   何况,随着这一阵的思考,他还真有了一些想法,虽然凌乱至极,不成章句,连东拼西凑都勉强,很多想法完全无法自洽,要让他当众说出来,还真有些为难,可烧给上苍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万一呢,万一自己的某个想法就真合了上苍本意呢?   “黑摩楼主”挥手对身后吩咐道:“拿纸笔来,再准备两张桌子,一个香炉,我们要答题了!”   才准备了十条狗来回溜了一圈的下属听了命令,又忙开了。   当两张桌案摆好,挑战者与被挑战者双方都端正的跪坐在桌案前埋笔疾书,两张桌案中间隔着一尊三足圆腹的香炉,里面升腾着袅袅烟气,散发着淡淡清香。   此情此景,让所有围观者恍惚间都忘了这是最惨烈的十番赛最后一局,不仔细去想,看他们那严肃认真的态度,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考试现场呢。   大概半个小时后,秦慎重率先搁笔,收卷站了起来。   看向还在埋头奋笔疾书的俊青年,他也没有催促,反而扭头对旁边的美少女开起了玩笑:   “哎,这一局还是出了疏漏了,居然没有事先规定答题时间……不过,算了,他只要不答个几天几夜,也由他,若真能憋出几个让上苍也动容的思路,便是判我败我也认了,就当为世界做牺牲了。”   他的话语还没完,俊青年啪的一下将笔拍在桌上,起身淡淡道:“我也好了!”   秦慎重看了看自己手上两张纸,对方手上却捏着不下十张纸,他也丝毫没有紧张,只是笑笑。   这种问题,答得越多只能证明其人的思路越混乱。   “那——交卷?”他扬了扬手中两张答题纸,对俊青年道。   俊青年点头,却没有回答,因为他羞于说出“交卷”二字,这会让他越发感觉整件事的画风正在向另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脱缰狂奔。   两人将答题纸塞进香炉中,随着一阵明火过后,纸张灰烬伴着袅袅烟气飘上天空。   秦慎重抬头看着在天空中飘荡的飞灰,轻声道:“现在,就看上苍是个什么态度吧。” 第四八八章 胜者为王(十)   秦慎重并不确定用什么方法才能与此界天道搭上线。   将答案写在纸上,然后将纸烧成灰,然后期望这些飘扬到天空的纸灰将某些特定的讯息传递给上苍——只能说,这种方法只是凡人的臆想,还是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世界中某些凡人的臆想。   所以,对于这些在空中飘荡的纸灰能否把他们的信息传递上去,他并没有任何过分的奢想。   但是,他自认对于天道,一界主宰的运行模式,了解程度绝不输于其他世界那些站在世界最顶端的至强者们——单论在与世界意志打交道这个层面来说,秦慎重完全可以自豪地说,不弱于人,不弱于任何世界的任何人!   其他世界,哪个世界意志会这么“低姿态”的与界内众生交流啊!   这也算是他们拥有的一种独特优势。   所以,他非常确定,哪怕他们不想方设法的去与此界天道沟通,这个时候,天道的目光也会主动的向他们这里汇聚。   而只要天道的目光被吸引过来,这些答案到底是写在纸上烧成灰,抑或当众说出来形诸于口,再或者只是闷在心里只有自己知道……其实都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不同,都能被天道轻易的提取。   他之所以选择焚纸为灰这种法子,只不过是玩了个现场只有他才能明白的行为艺术梗,对炎夏文明中某些经典瞬间的一种复刻致敬。   至于包括俊青年在内的其他人对他这种拍脑门决定、近似玩闹的“呼叫方式”没有反对,是因为他们一时间没找到比这更好地法子。   更重要的是,便是这法子真有什么不妥,他们也没那个义务去帮他“补漏”,既然从头到尾这一局的所有新玩法都是他提出来的,那要是出了岔子自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来扛,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望着天空那些逐渐飘散的纸灰,秦慎重心中这般笃定的想着。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纸灰从香炉里往天空升腾之时,没有动静。   纸灰逐渐飘散,依然没有动静。   纸灰在天空中连最有一点残痕都消失不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本来异常笃定的秦慎重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旁边那对他始终严肃冰冷,还有些苦大仇深意味的俊青年忽然没忍住轻声嗤笑了一声,虽然这笑声很短暂,但秦慎重确信自己的耳朵确实没问题,确实听到了。   旁边的美少女则更无顾忌一些,直接大声笑了两声,这才问:“老……嗯,这第十局从头到尾都是按你思路来的,现在出问题了,你说怎么办?”   秦慎重翻了个白眼,道:   “能怎么办?老天爷自己出了问题,还能赖在我头上不成?!   怎么,难道你还想凭这个就让我主动认输不成?天真!”   “你……”美少女气结,她刚才心中还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被老家伙提前封死了,可她除了心中气闷似乎也真的做不了什么。   秦慎重扭头看向俊青年,摊了摊手,道: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天爷不给答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吧?   我觉得祂也不可能这么一直把我们吊着,等哪天祂回过神来了自然会给我们判个胜负,所以,咱们也不用在这苦等了,散了吧,都散了吧……不用等了。”   俊青年闻言,神色陡变,就要说点什么,秦慎重却先一步开口了,但他却没有继续对俊青年说话,而是对那位建议自己走歪门邪道还给自己献书献计、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家伙道:   “让他闭嘴,然后把这俩位尽快给我清走。有他们在,咱们就别想有片刻的清静!”   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他也不知道“黑摩楼主”这时候对他说这话有没有在内涵他,即便是有他也顾不得了,这个时候能让这二位全身而退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怎还能期望更多?   正对俊青年的他当即使了个小手段暂时堵住了俊青年的嘴,在他剧烈挣脱之前,还给他丢了几个只有他俩才明白的眼神。   本来剧烈挣扎的俊青年仿佛被抽了气一般,任由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安排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胳膊半拖着就往外走。   美少女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跺了跺脚还是紧跟在俊青年身后往外走。   就在俊青年被架到小广场边缘,即将被架出门去之时。   所有人都听到了“嗡”的一声巨响,这声响不是来自现世,而是直接作用在所有人心灵念头之中。   随着这声巨响,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俊青年身前虚空,忽然生出一道光华之墙,他刚才想要出门的动作仿佛触动了某个隐秘的设置,一道绚烂夺目的光华之墙以这里为源点,迅速的向四周扩散。   很快,这道光华之墙就将整个小广场全部笼罩。   前后左右四方,包括天空,全被这随时都在流变的光华之墙封阻,就像一个圆形的锅盖将他们所在这片区域罩于其中。   随着这道光滑之墙的出现,身在其中的众人忽然间就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这一刻,好像这被光华之墙笼罩的小小区域便是他们所能认知到的整个世界。   除此之外,两道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细长光柱宛如不知尽头在何方的长线连在俊青年和“黑摩楼主”两人身上。   架着俊青年的两人此刻哪还敢管他,扔下他就远远地跑开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将他们囚在这小小方寸之地的光华之墙比水流还要自然顺滑的流动,感受着它们流动之间隐约漏露出的些许能被他们感知到的震怒情绪。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秦慎重,心道,不会是这家伙搞了那么多新花样,把“天”都给激怒了吧?!   若真如此,这家伙也是死得其所了,可是,连累到我们了啊!   下一刻发生在两人身上的变化似乎也在佐证他们的猜想。   只见插在两人身上的光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黑摩楼主”这里是下粗上细,像是在从他体内抽取什么,而俊青年那里却是上粗下细,像是在往他体内灌注些什么。   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未亲见,都是在传说中听过,即便是传说,这种“事故”也是寥寥无几。   “天”很少出现,可每一次出现,都是一次严重至极的“赛场事故”,这个时候,“天”对胜负的判断不再是比赛本身的胜负,而是追究是谁引发了这样的事故,若是比赛场中的某一方造成的,那么无论他在这场比赛中是胜是败,都只会是败的一方。   而现在,胜负未分之际其中一方就要动用强权将另一方逐出赛场,就是一次明显、极严重的人为事故,所以,祂亲自出场,直接对破坏规矩者进行惩戒。   感受到生命本源正从体内源源不断的被抽离,但秦慎重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心道,“您老人家总算是出来了!”   是的,这场“事故”就是他刻意为之。   他心中也很是无语。   心道,我已经估算到了所有,恰恰忽略了一点,你们这些从没有与其他世界打过交道的“土著天道”反应会这么迟钝——不过,似乎也不太对,应该是无论“姜爷”还是“九州之主”的反馈速度都过于敏捷,让他对正常天道的效率造成了误判?!   虽然这个乌龙有些搞笑,但已经遇上了他也只有想办法尽量解决,不然咋办,大家走又不能走,结果又迟迟不出,总不能让大家为了这个在方寸之地度过余生吧,谁知道正常天道的反馈效率如何,他可是从姜爷那里知道,对世界而言,百年千年岁月,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果然,生命本源被持续抽取了一阵,大有不把他抽干不能平息这次事故风波的态势,可那前一刻还莽足了劲猛抽的力道忽然变弱,没过一会儿,居然停了下来。   俊青年那边也是如此,往他体内新度入的生命本源同样停止了输送。   显然,此界天道也终于完整提取了这第十局的内容。   祂不可能不明白其中价值。   所以说,哪怕是一界天道定下的原则,哪怕再如何不可逾越,只要另一端给出的砝码分量足够,都是可以使之改变的。   他虽然认为自己的观点颇有可取之处,但也并非真就以为这是正确的,事实上,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正确错误一说,只能说,看此界天道更倾向于哪种思路罢了,此界天道倾向谁,谁就变得正确,而非谁正确此界天道才倾向谁,他一开始就明白这道理。   反倒是这个问题本身为此界天道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对祂而言,这才是最有价值的地方。   秦慎重还以为祂在提取了这些信息后悔更快给出祂的答案。   却没想到,时间仿佛再一次暂停了。   就连那流变不止的光华之墙这一刻都逐渐凝滞,最后凝固不动。   秦慎重心中惊疑——这是,此界天道在思考?在犹豫?在权衡?处于两难之境?   还真是稀罕啊,稀罕得都有点不真实。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再搞幺蛾子了,和那位俊青年一样,仿佛等待最终判决降临的准嫌疑犯,除了把自己恭敬的态度更好的展示出来之外,也真不敢做得更多。   好在此界天道终究不是“老年痴呆症”患者,祂的长考也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原本是秦慎重这里抽,俊青年那里送,现在则完全调了个向,俊青年那里抽,秦慎重这里送,速度还越来越快。   当一切停止,秦慎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比赢得第八局之后还要好。   “还额外多给了些奖励?”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正想着呢,他就感觉一股吸力忽从天上传来,似乎要将自己摄入冥冥天际。   这根本不是他能够抗拒的力量,他心中一惊:“祂这是……看出我穿越者身份了?!”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有些小惊慌的同时还有些好笑,这也算是爱憎分明吧,事情一桩桩算,一件件了,该给的功一点不少,可该算的账同样也一点都不含糊。   就在这时,他忽觉一道玄妙波动从心灵深处泛起,电射而出,顺着这股摄取之力投入冥冥天际。   而随着这股波动一闪即逝,那股让他丝毫反抗之心都无法升起的抓摄之力陡然消散。   他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一道从心灵深处泛起的玄妙波动,应该就是姜爷这个正主了。   正主已经主动现身,甚至非常配合,他这个“轿夫”自然也就失去了额外关注的意义。   发生在他身上这一切,其他人都丝毫不知。   他们唯一能够看到的是,原本看上去要受到惩罚的“黑摩楼主”最终受到了世界的青睐。   当世界给他的馈赠结束,无论是光华之墙,还是立在二人身上与虚空相连的光柱都逐渐消失,一切都恢复正常,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过,此间发生的一幕幕在所有人心中都历历在目,对于这最终结果,所有人都很沉默。   秦慎重看向远处低垂着头,失魂落魄的俊青年,慢慢踱步向他走去。   俊青年毫无反应,反倒是一旁的美少女赶紧上前两步,挡在两人之间,鼓囊囊的胸脯还向前一挺,似乎这样能够为她这次的阻却行动提供效力加成。   “干什么?你要对靳哥哥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最好规规矩矩放我们离开,我爹可是……”   秦慎重可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爹是谁,赶在她说出口之前挥手止住了,道:“你爹是谁我并不关心。”   说着他看向俊青年,道:“我只是想要确认一点,你在赛状签订之前承诺,十番赛了,前仇恩怨尽消,这话可是真的?”   这只是俊青年的口头承诺,只是为了让十番赛赶快开始,而没有天道背书的承诺和废纸无异,承诺者随时都可以改口,但他还是觉得,以这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不可能连地方都没变就直接变卦。   更何况,现在可是属于他的“主场时间”,真的该担心的是对面两位,没见美少女连她老爹都要搬出来了吗。   只要没有失心疯就知道该如何回答。   面对这个问题,俊青年一阵沉默之后还是点头道:“是的,我说过。”   秦慎重点头道:“好,既然你个小娃娃都有如此气魄,我也不为己甚,你们都走吧……只希望你以后还能记得这话。”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你父母的死和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巴拉巴拉……但最后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至于这小子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他也真的不是太在意,若彼时自己已经离开了,那自然和他无关,若他还在,继续挡着就是,他还真的不怕。   随着他挥手示意,俊青年还有些不敢相信这老东西就这么轻易的放自己离开,一时间有些愣神,旁边的美少女可没心思管这些,一手拉住他就小跑着往外面拽。   脚下几乎都要磨出烟来了,生怕这个从今天一露面便处处都透漏着不对劲的老家伙忽然变卦。   目送二人远去,直到消失不见,秦慎重这才扭过头来,看向身后一群用崇拜目光看过来的“孝子贤孙”们,他这时候也懒得去琢磨他们这些表象之后的心意,只是对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微微一笑。   “好了,外人都走了,现在说说咱们自己的事。”   可他这一笑落在慈眉善目老人家眼中,加上这句言语,真就有些不寒而栗的意味了。   “这次十番赛让我明白了很多,以前被尘世权柄所迷,心思早已逐渐偏离了最初的梦想。   这次十番赛也算是把我打醒了。   所以,以后我会更多的将时间和精力专注于自身的道途,其他事务你们就多上点心吧,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不要打扰我!”   “……?”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本来以为暴露了自己会遭到灿烈的报复,结果,人家轻飘飘提也没提。   这是……自己没有被发现吗?   怎么可能!   他自己都不信。   那又是为了什么?   无解。   ……   空间变换。   姜不苦顺从此界天道的抓摄之力,向冥冥天际电射而去。   可很快,周围场景就已剧变,原本在向天际深处疾掠的他很快便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孤零零的、周围却鸟语花香的赛台之上。   “这是不想让我继续向天靠近么?”对此姜不苦也非常理解,毕竟,离得越近,对方暴露得就会越多。   而随着他出现在这赛台之上,原本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赛台瞬间狂风呼啸,危机四伏。   一道冥冥中的意志从天际垂落,贯入他脑中:“你是谁?潜来此界作甚?”   姜不苦没有立刻回答祂的疑问,反而嫌弃的看了看周围,道:“我不喜欢这种环境,换一个地方谈……还有,我不喜欢对着空气说话,你最好变个人的模样来与我说话。” 第四八九章 胜者为王(十一)   此言一出,那由风和日丽转变为狂风呼啸的周遭环境再次一变,这些背景如同极薄极脆的玻璃瓷片,瞬间崩碎瓦解,露出一片更加静谧幽深的空间。   在这空间中,出现了一张极长极窄,宛如一条线段的长桌,姜不苦身在之地,恰在这怪异的线段长桌的一端,而在这线段长桌的另一端,则端坐着另一个身影。   遥遥看去,确实有了人类的形态和轮廓,但也仅是一个模糊的外形和轮廓而已,连血肉皮肤都没有。   这样的形象若是出现在其他人形生物面前,天生便具备极高的震慑力,但姜不苦见此只觉得有些好笑,将之当成这位“最后的倔强”。   这位不知姜不苦心中所想,用一种奇怪的、莫辨雌雄的腔调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何偷偷潜入我的世界?”   姜不苦道:“首先要申明一点,我可不是偷偷潜进来的,是受你之邀才来的……你可以不承认,请柬可还在我手上呢。”   “我邀请你?请柬?”姜不苦的回答显然完全超出了这位的预料,陷入沉默之中,就在姜不苦以为祂会如一尊雕塑般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祂这才音调陡然高亢的道:“不要胡言乱语!”   姜不苦微微一笑,“我可没有乱说。”   说着便摊开右手,现出掌心中一点纤毛之末,数量极少,甚至不及一根毫毛的百分之一,但那熟悉的波动立刻便让此界天道意识到什么。   原本情绪还在正常范围内波动的祂立刻切换成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原来是你!你居然还敢主动现身,潜入我的世界?!”   蓝星世界的骚操作,搞了祂个猝不及防,事后反复琢磨复盘,自然知道,自己是被对方“钓鱼”了,自己这个自以为身在暗处的捕猎者,事实上却是被捕猎者。   对祂来说,蓝星同样是个未知新世界,他自以为捡到了宝,事实却完全相反,他被对方捡了宝!   虽然失去那点气息微不足道,但在失去的过程中给祂带来的痛苦,却足以让他刻骨铭心。   就像人身上一片几毫克的皮肉,对一两百斤的人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哪怕失去也没有任何影响,但若就这么硬生生将这片皮肉掐下来,却足以让任何人痛彻心扉。   对此界天道来说,这点小小的伤害还是其次,毫末之损,距离“皮肉伤”都还差得远呢,对他刺激最大的是这场猎人变猎物的过程中,对祂尊严的践踏。   祂这时候便是捂着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脸颊,一脸悲愤的向他控诉:“从小到大,我这一辈子就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   姜不苦都不会觉得荒诞。   一界主宰诶,连爹妈都没有,从诞生那一刻起便是至尊,从来都是被小心翼翼的供着,何曾被这般羞辱过。   所以,对于祂此刻的情绪变化,姜不苦分外理解。   随着这位情绪的变化,原本还算静谧的空间陡然间潜流暗卷,身在风暴最中央的姜不苦有种随时都会被卷入其中,然后被撕成粉碎的感觉。   考虑到此界天道有可能是个完全无法正常沟通的存在,姜不苦也做好了这个念头分身折在这里的准备。   所以,这个念头分身就只是一个空壳,任何交流都没问题,但若说力量,连练气境的手段都用不出来,除了能施展一些只能唬人的虚假幻化之术,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面对周遭世界的变化,他还真就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对发生在周遭的一切变化都无动于衷,平静而淡定。   而他也清楚的感受到,周遭那凭空而起的暗卷潜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对面那一度扭曲到完全失去人形轮廓的存在也再次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应该说,其人形态经这番折腾后反而变得更清晰、更形象了些。   姜不苦心中暗暗点头,很好,非常好,只要这位不是那种病态玻璃心,或者疯起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的性格,那这事基本就成了一大半。   “居然是你,你居然还敢出现!”这位虽然再度恢复了稳定,但也不可能给姜不苦什么好脸色:“直说吧,你此来目的是什么?”   姜不苦还没有说话,祂又赶紧道:   “别妄图再给我挖坑,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   也别以为耍了我就万事大吉,等着吧,既然你的世界在我这露了面,我终会将之彻底扒出来,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躲!”   祂这显然是把姜不苦当成曾在祂目光中“一闪即逝”的蓝星天道了。   对于这个误会,姜不苦并没有特意的去纠正,误会就误会吧,以后时机到了一切终会明了,他又何必特意澄清呢。   祂那些无力的威胁姜不苦也浑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用最诚挚的表情,说出了最真挚的言语:   “不要误会,我此来是抱着极大的善意的!”   而后,他又提醒道:“另外,现在的你最好安静一些,不要为了找我制造出过大的动静,不然,你在找到我之前必被一群猎食者顶上。”   长桌对面那位,听了姜不苦这些话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说他软中带硬、绵里藏针吧,偏偏同为世界主宰的他们力量上可能有差距,但却最能感受到对方那毫无遮掩的诚挚态度,这是不可能伪装出来。   若是可以发表情包,对方现在看他的表情一定是满脸的困惑疑问,问号贴了满脸。   姜不苦没有卖任何关子,直接道:“请容许我介绍一下您即将遭遇的大环境。”   他直接将蓝星新历三零零年十日横空那段记忆,加上后来收集到的有关其他九大世界的基本信息打包传给了对方。   这么富有冲击力的信息,从传过去那一刻起,对方便似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方陷入僵直,姜不苦并没有枯等,而是以幻化之术化出一个赛台,赛台之上,有十头张牙舞爪、凶厉至极的恶兽,其中一头最为孱弱的处于另九头恶兽包围的中心,每一头恶兽都想上前分食一口,可与此同时,这九头健壮恶兽之间也在互相提防,忌惮对方趁着至极捕猎中央那头恶兽之时反被其他恶兽所趁,于是每一头都小心翼翼,机警非常。   与此同时,这些互相提防的恶兽之间又隐隐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   此刻,对面那位也堪堪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目光再次死死的锁定在姜不苦身上。   姜不苦道:“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说着他伸手指向那头位于中心,体型最弱小,处于群兽环伺之中的小兽,道:“我的处境大概就是它现在的处境。”   他再度抬头向对面看去,看着对面那锋利如有实质的目光,他没有丝毫怯场回避,直言道:   “所以,之前我在您的目光刚锁定过来之时就遮掩隐藏,并不是戏耍您,而是在保护您!   您可以试想一下,在对周遭局势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您循着我这‘灯塔’的指引摸黑过来,最有可能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姜不苦摇了摇头,道:   “那后果,是您绝对无法承受的。   所以,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可能收敛隐藏自身,务必不能让其他世界发现您的存在,其他任何谋划,在这面前,都要让位!”   他这饱含关切的拳拳心意,对方有没有感受到姜不苦不敢肯定,可对面那位咬牙切齿、磨刀霍霍,恨不得冲上来将他千刀万剐的心境他倒是感受得异常清晰。   “所以,你主动招我过来,就是为了拉我做垫背,好让你能够继续苟延残喘?!”   双方的交流,当然不是炎夏语,也不是此界语言,而是更本质的意念的碰撞,姜不苦能够将对方意图自动转译为炎夏语。   而且,世界天道之间的交流,会更直接,更简洁,但习惯了人类思维的姜不苦在对其进行“转译”时也会本能的将“世界格式”调整为“人类格式”,其副作用就是本来高渺难测、可以给人无数顿悟契机的“道音碰撞”变得过于接地气了些,如同市井之人的言语。   反正,对方这一刻对姜不苦的态度可以说是不善到了极点!   大有便是我真要遭遇不测之险,也会先把你这个阴险卑劣之徒拉下马来的意思。   姜不苦赶紧道:“请冷静……还有件事我觉得您也应该知道。”   而后,姜不苦又打包传过去一段信息。   蓝星做法钓来斗武世界,然后在斗武世界冒头的第一时间便将之甩锅出去,一点不沾,任由其他九个大世界撕咬,然后这个单独拎出来强横至极、不比任何一方世界弱的斗武世界短短二十几年时间便分崩离析,被九大世界分食得干干净净,连一点骨头渣都没有剩下,现在,或许也曾辉煌灿烂、煊赫至极的斗武世界已完全成为过去式。   姜不苦的态度始终诚挚,饱含善意,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可这段信息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你想成为第二个斗武世界吗?   对面那位虽然骄傲,但真的不是疯子,在接二连三极具冲击力信息的轰炸下,真正的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审视现在一脚踏入的险恶局势。   ——至于这些信息的真假,无论是其他九大世界的情况,还是斗武世界的一切,祂自然有能耐确定都是真的,而非对面那位胡编乱造,对一界主宰、世界天道来说,这都是基操,所以这方面也不用特别赘述。   而祂也不是傻的,虽然姜不苦还没有完全说出目的,但祂也基本了然。   姜不苦亲自前来,而不是如斗武世界那般在祂这边刚冒头猝不及防之际甩给其他世界接盘,就大略可以想到他的谋算。   这种被强逼着合作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所以,祂真的很想甩手赶人,就连这个“烂泥潭”祂也不想多沾,只想扭头就走。   可惜,走不了了,祂已经半只脚踩了进来,若是姜不苦这边不吭声,祂或许还能偷偷转身,在不引起任何怀疑的情况下把自己好好藏起来,可这有可能吗?!   “你想如何?”祂问。   “我想与您深度合作。”姜不苦道。   制怒!   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平静的问:“你想怎么合作?”   “帮我更快的成长起来!”姜不苦道。   ???!!!   你坑了我,然后还指望我来帮你!   祂满脑门问号和感叹号,这是什么不要脸的想法?!   真的具备哪怕一丁点的可能性吗?   姜不苦继续推销他的方案:   “我现在之所以弱势,除了一开始站位尴尬,天然就处于中心之外,远比其他世界孱弱,看上去最好欺负。   可情况你大概也都知道了,这可不是我比其他世界差,事实上,单论底子厚度,我的潜力比其他世界只高不低,唯一欠缺的就是发展起势的时间太短。   再就是没有一个先行者提携,在前面给我引路,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摸索,而我相信,您能很好地充当这个角色!   若能得到您的搀扶,我能从现在的小步快走直接飞起来,用不了多久,其他世界就再不能以纯看猎物的眼光来看我了!”   想得挺美。   可是——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祂问。   “关系可大了!”姜不苦说着,身前那以幻化之术结成一小兽,九巨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小星,九巨星,不过,除了形态变化,九巨星围一小星的格局却没有变。   他指着中央那颗仿佛被九颗巨星拱卫的小星,道:   “别看我现在的处境艰难,可我也有着其他世界都不具备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   知道是什么吗?”   他没有说,直接在幻化图像上演示了起来。   只见中央小星忽然向四周射出九条线,分别连向簇拥在它周围的九颗星上。   就着这个图像演示,姜不苦就想配合着说点什么,却忽觉隔在自己与对面那位之间长长的桌案忽然缩短,原本遥不可及的距离瞬间变得近在咫尺。   下一刻,一双温热的大手就将他双手死死握住,让人充分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拳拳心意。 第四九零章 胜者为王(十二)   紧握他双手那位,也从原本只有一个粗略的人形轮廓悄然变成了一个宽厚墩实、给人以温和亲切之感的中年男子形象,脸颊上还有淡淡的胡茬,既不给人以邋遢糟乱、疏于打理的印象,又很好地凸显了一种安全感、责任感和担当。   姜不苦非常配合他的表演,心中自然静如平湖,还有暇心中分析揣度。   果然,祂并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懂,之前之所以倔强坚持,不过是心底还有倨傲,没有真正的弯下腰来罢了。   “说说你具体的打算。”祂热切的看着姜不苦,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对于他如此快速的转变,过度转折还如此的顺滑,姜不苦也很有些诧异,但他既然主动来谈合作,自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隐瞒。   “我希望您能将此界道途分出一条支流,引入我方世界……嗯,未免将来误会,我必须提前说明,这条您分出来的支流控制权将完全捏在我方手中,它需要有多大的‘流量’,什么时候断流、什么时候引流,如何使用等等……全都由我们自己决定,您不能插手。”   这话听在对面这位耳中,大意相当于“您生一个孩子出来,我们也不占你便宜,就一个庶出子,然后交给我就行了,其他都不要你多管,至于我们是打是骂、长得好还是短命早夭,你都不用操心”,这么过分的要求,让祂热切期待的笑容有一点点僵滞,但祂依然还是在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祂期待着,祂等着,还想听听姜不苦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可是——   许久之后,祂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说?”   姜不苦原本还想主动谈谈决斗之主神格与祂所持道路在某些领域的近似性和冲突,再谈谈他欲引入此界道途倾注于联赛相关领域,以此刻意制造出两条近似又矛盾的道路势如水火,彼此角力对峙,为其他道途的大步快跑创造契机。   但这念头在他心中也就只停留了片刻便自动消散,未来,当事实呈现在各方面前,对面这位自然会清楚自己的谋算,可现在,真的没必要一点点主动剖明真心。   即便是抱着最真挚的态度,也不能天真的将这里当做告解室啊。   所以,清晰阐明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也并没有更多的话想说。   他摊了摊手,表示这就是自己全部的诉求。   有那么一瞬,饶是祂有着与一界天道相匹配的心胸,也忍不住想要把对面这位一巴掌糊在空间壁上。   那始终紧握着姜不苦的手,从热切有温度变成如同钢铁之钳,上面还携带着恐怖的高温,狠狠烙在与之相握的另一只手上。   “我的呢?我的好处呢?你就是这么与人谈合作的吗?”放下姿态后,祂也切换得非常迅速,一点都没有形象包袱,想什么说什么。   姜不苦诧异道:“您的好处,不就在其中吗!”   祂愤怒道:“我可没有看出来!”   姜不苦再次仔细看了看祂,然后摇头轻叹。   祂皱眉不悦,却又当真生出一丝狐疑,问:“这里面难道还真藏了什么玄机?!”   姜不苦这番做态,当然是故意的。   他非常明白这位期待的好处是什么,蓝星乃至九州对祂敞开门户,祂可以将最直接的力量海量的倾注过来,瞬间将蓝星渲染成祂所期望的颜色,当然,这只是祂最好的期望,自己既然主动过来,不可能连这点隐患都没有考虑到,所以,哪怕自己设下种种条件门槛,防止引狼入室之患,祂也大概率会欣然接受,毕竟第一步是最难走出去,而有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就是顺理成章的是,以一界天道的时间观念,祂完全等得起。   可自己别说一点口子,连一条缝都没有给祂开,在这方面锁得死死的。   让对方的幻想落空,自然会恼羞成怒,形诸于色。   他直接问:“您认为您的基本盘是什么?”   对方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这个世界本身!怎么,这有什么问题?!”   祂虽然看似跑出了个问题,可看祂那态度就知道,这对祂来说并非一个问题,而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有着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   姜不苦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对这个问题本身进行点评。   而是道:“给你分享两个小故事。”   “你说!”祂道。   说是分享小故事,姜不苦还真的给祂分享了两个小故事。   这个小故事在蓝星上,对所有受过启蒙教育的人来说,都是常识。   “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早起,财富资源分配的不均主要体现在土地的占有上,发展到极致,人们的终极追求变成了对土地的追求,拥有更多的土地,占有更大的疆域,几乎烙在了每个人类的血脉记忆之中。   于是,有了大地主、大农场主,他们固然无法与您相提并论,可他们对其所占有土地的情感,我想和您对世界本身的执着是有共通之处的。”   说罢姜不苦竖起一根食指,表示这是第一个小故事,然后也不待对方表现出不耐烦,便竖起第二根指头,道:   “后来随着全球文明的加速推进,曾经那些不是国王、胜似国王的大地主、大农场主们却逐渐变成顽固、落后、迟钝的代名词,你道为何?   成也土地,败也土地,土地给他们提供了坚实的基础、稳固的保障,可同样也束缚了他们、牵绊了他们,将他们永远和不可移动的土地绑定在了一起。   真正的弄潮儿是大资本家,大金融家,他们挣脱了土地的束缚、甚至挣脱了国的束缚,若非当时的世界只有一个,说不定他们已经挣脱了世界的束缚,呵护。   此外,他们还甩脱了具体的产业和实物,唯一凭恃的只有资本,但驾驭着资本的他们如同手执三叉戟的海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过之处,无不战栗震恐,看似除资本之外一无所有,实则拥有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任他们予取予求。”   “整个世界都任他们予取予求”这话稍微有点越界,就像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对方稍稍皱起了眉头,姜不苦赶紧补充了一句:   “当然,凡人愚拙之见,他们以为的整个世界,在我们的角度去看自然不值一哂。   我讲这两个小故事自然也不是为了夸耀凡人的事迹,只是希望您能从这大地主、大农场主到大资本家、大金融家的转变中领悟到一些东西。”   对方双目低敛,仿佛沉思,并没有回应。   姜不苦趁热打铁,继续道:“斗武世界的情况我大概也给您了讲了,可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更详细的版本,我觉得对您应该也有所启发。”   他将自己了解到的斗武世界最后的“落幕”全告诉了对方。   斗武世界面对九大世界的围攻撕咬,很快便落入下风,消亡只是迟早的事,对世界而言,这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过程其实也会非常漫长,但斗武世界内的至强者们显然不这么看,趁着斗武天道疲于应对诸方围攻,无力兼顾之际,主动将斗武世界来了个“大分家”,除了最该分一份的那位什么都没得到,落了个早早谢幕之外,其他个个都分得了丰厚的身家,带着这些身家有商有量的投奔其他世界,主动送进人家嘴里,在新世界重立“斗武遗风”。   “至少在他们看来,斗武世界虽然没了,但斗武之道却被他们保存了下来,不仅保存了下来,还在九个世界都扎下了根!   或许,这次巨变,对斗武世界来说是场大劫,可对斗武之道来说却反而是个机遇,一个挣脱原生世界的束缚,向更广阔的世界前进的大门已经敞开。   您说这像不像大农场主将土地套现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国际游资,它固然失去了土地,可从此却也不再依赖于土地。”   “不知道您对这种变化是什么想法,站在同为一界天道的角度,我只感觉非常可惜。   为什么这一切是斗武世界内一群至强者引发的,要是这是斗武世界主动做出的,那又该有多好!”   小小的拱了一下火,姜不苦就又把话题拉回来,看向对面,问:“在这个事例中,将斗武之道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资本,没问题吧?”   对面的心情这时候有点乱,面对这个问题,也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缓缓点头道:“没问题。”   姜不苦再问:“那么,此界道途,是不是同样也可以视作一种资本?”   好像,也没问题。   对方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回答,继续沉思。   姜不苦继续道:   “您向我提供资本,我也只需要您提供的资本,至于我用来做什么,怎么做,不用您管,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可这资本依然是属于您的!   在这过程中,资本不仅没有损失,还会裂变,会增值,就像斗武之道,从原来的斗武世界向更多的世界扩散开去!   这就是您最大的好处啊!   ……   这可不局限于我方世界,因为位置的特殊,我们还能更自由、更隐蔽的前往其他世界,在这过程中,还能将您的‘资本’也一起带过去,您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能随着我们的成长攫取巨额的回报!”   这一次,对面那位陷入更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姜不苦也不打扰祂,任祂独自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祂才缓缓睁眼,双眸平平无奇,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信息,祂只是轻哼道:   “你的蛊惑能力确实很强,我差一点就真着了你的道,若是如此,此界道途都要发生根本改变……难道你不知道!”   姜不苦却摇头道:   “是您掌控道途,而不是道途反过来掌控您!   您的权衡,和道途有什么关系?!”   这番对话看似藏着机锋,其实双方都非常清楚所言何物。   这和之前祂对秦慎重所提问题和给出的答案有关。   他提出的问题很简单,用祂们都能理解的方式翻译,就是此界道途是否可以与“赌”相关道途合并,至于谁为谁的子集,谁主谁次,这反而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将这两者绑定。   而他给出的答案提炼出来也很简单,他反对这么做,而且提醒“此界天道”应该警惕这两者之间存在的模糊地带,更不能让“民意”挟裹,真将两者含混一体。   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以世界做舞台,做赛场,胜者为王,成王败寇,看上去和以世界为赌场,做赌桌,赢家通吃,两者看似一致,其实内里还是有着根本的不同。   任何一场赌局,输赢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输赢背后的赌注。   没有赌注的输赢,一文不值。   如果赌注是俯拾即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输赢重要吗?便是连输无数次又有什么要紧呢?   而且,在每一场赌局开始之前,最要紧的部分就是议定赌注,赌注是确定的、是明晰的。   而这显然和此界道途的实际表现相悖,赌注并不确定。   姜不苦心中甚至恶意的猜测,对面这家伙之所以这么搞,完全是出于偷懒的目的,其中很可能还有“法不可测而威不可知”这层用意,祂真正的本意是要拥有对一切的最终解释权,但表象上确实如此,这就给了秦慎重“穿凿附会”的理由。   没有赌注的输赢一文不值。   但胜利不一样!   哪怕只是一朵小红花,哪怕只是一句空头夸赞,甚至哪怕什么都没有附加,胜利就足以激奋人心!   胜利之后会得到什么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胜利本身!   相比于赌局输赢,这无疑更加纯粹,更能凝聚无数心意,若大量的心意思潮分散到对无穷“赌注”“收获”的期望上,反而是自废武功!   越纯粹,才能走得越远。   这就是秦慎重给出的“解”,姜不苦猜测,在秦慎重刁钻的从这个角度审视此界道途之前,面前这位很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在看了秦慎重的答案后,并不妨碍祂“见贤思齐”。   反正借鉴一下又不算抄,谁还敢问一界天道收版权费不成。 第四九一章 胜者为王(十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的视角,如看镜中,返视自照,让此界天道对此界道途的认知变得更清楚和明晰。   秦慎重自己很可能都不清楚他那番思考对此界天道的影响有多么的巨大。   在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此界天道并没有这方面的思考,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此界天道不仅有了这个意识,还通过对双方胜负的判定给出了祂的答案——这也将是此界将来的正确答案,标准答案。   和秦慎重给出的简单明了的答案不同,那位俊青年的想法更加散乱,他只是将听到这个问题后心中浮出的种种念头和灵感记录下来,很多想法甚至自相矛盾,彼此冲突。   但总体来说,他是倾向于赞同将两道合一道的。   道理很简单,这源于一种最朴素的审美,越多,当然就是越好,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非此即彼呢,“我全都要”,这不香吗?!   而此界天道也亲自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相比于多,祂选择了纯粹。   在姜不苦看来,其实这两种选择并不存在谁对谁错,或者哪个更好一点哪个更差一点,这个问题对此界天道最大的意义,是让祂更进一步“看清楚自己”而已。   这种现象在人类社会中也常能见到,同在一个文明之内,共用一种语言、一种习惯的人群,会将日常中很多行为视为寻常,直到被一个外人点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哦,好像还真是诶!”   这也是祂指责姜不苦蛊惑祂的一个原因,姜不苦告诉祂,不妨将此界道途当成一种特殊的资本进行运作,仔细一想,这和“赌”岂非绝配!   可祂已经做了选择,是绝对不可能改弦更张的!   道的目的是给人指路的,若自己都变得混乱无主见,那道也就不配再称之为道。   说人话就是“你丫想坏我道心?!”   可姜不苦的回答,却让祂再度错愕。   “是您掌控道,而不是道反过来掌控您!   您的权衡,和此界之道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祂直接问道。   姜不苦道:“我见过很多世界,也见识过这些世界内各种各样的‘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您依然是极其特别的。”   他没有直接说到底特别在何处,而是看向对面那位,问:“这些世界的信息我刚才也都传给了您一份,您自己能发现自己和其他世界最大的不同吗?”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姜不苦也不催促,祂自己经过一番长考后却缓缓给出了答案:“我似乎……管得更多更琐碎一些。”   姜不苦点头道:“是啊,身为一界天道,却如您这般劳碌命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心中默默加了个补丁,自己是不能看见自己,所以,这话也不能算错,更何况,他现在不是已经做出改变了吗,现在他姜不苦可是已经清闲下来了,真正劳碌命的是“九州之主”。   他直言不讳道:   “所谓劳碌命,就是管得宽。”   “其他世界天道,都是怎么做的?   把握宏观,掌控大势,其他事务,全部交由世界自身,就连道途本身,虽然倚重,却也罕有反被道途缚住手脚的。   仙古世界,今日就仙道,明日就魔道,妖、鬼、蛮诸道,统统来者不拒。   诸神世界,信仰成神之道乃此界唯一坦途大道,可作为此界天道,诸神意志从来没放弃收揽更多新道的可能。   在这些世界,天道从来都是高渺难测的。   除了那些站在一个个道途顶端的至强者,其他生灵,九成九以上,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与之有任何交互,便是那些行走在一条条道途之上的行道者们,一界天道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就如人间帝王,人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可这能近距离目睹天颜的又有几人?别说草民终其一生也看不到一眼,便是入了朝廷体制的官员,除了站在顶端的那一小撮,又有几个能够近距离目睹真容,甚至与之直接交流呢?大多也只能遥遥朝拜罢了。”   “而你却不同,完完全全的不同!”   姜不苦看着对方,就像是在看一个真正的奇葩。   在此之前,他还真以为一界天道就应该像其他九个世界、包括斗武世界展示的那般模样呢。   以为这样当一个“天道”才是一个天道该有的本分。   可现实却告诉他,呵呵,你完全是想多了,谁告诉你“一界天道”需要有一个固定的模板了,之所以这么觉得,不过是见的世界还不够多罢了。   譬如面前这位,理论上,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一场比赛,都有祂在背后为其背书,将此界道途默认为自身权柄的延伸,并理所当然的将这一道途视作此界“唯一道途”,在祂这种奇怪的角度,姜不苦有点无法想象第二条道途应该如何诞生。   祂这样做事实上将“至强者”的作用也给取代了。   “至强者”也是其他世界共有的现象,虽然名称不一样,但性质类似,都是那种在某一道途行走到巅峰,能够得到部分世界权柄,与世界天道一起,一近虚,一近实,共同成为一个世界的核心。   因为在此之前所遭遇的世界都是这种模型,他便以为这也是个“通用模板”,直到来到这个世界。   在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后,他心中莫名的浮现出一些古老的言语。   “消除中间商。”   “扁平化管理。”   没有“至强者”,可不意味着这个世界就比其他世界弱。   单论力量层次,没有真正的碰撞过,姜不苦也不能断言哪个世界更强,哪个世界最弱。   所谓至强者,不仅要有力量,更重要的是还得有权柄,有地位,而以面前这位的风格,要力量可以,要权柄要地位?怕不是以为要祂的命吧?!   身为姜不苦当面点评的当事方,对面那位显然也明白了他话中所指。   身为第三方,姜不苦都觉得很惊讶,作为当事方,祂当然只会觉得更加的惊讶。   但惊讶之后,祂也就渐渐平复下来。   “难道这有什么不对?或者变成祂们那般才合适?”祂问。   姜不苦摇头道:   “没什么对与不对,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   我只是想要借机提醒您,您所坚持的、您原本认为的,也不是什么无法更改的。   对咱们来说,并不存在‘祖宗之法不可变’或类似的限制,唯一限制我们做出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现在,超过十个世界扎堆挤在一起,这种局面,对任何一个世界来说,说是‘亘古未有之大变局’不为过吧?   我知道您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这边放开口子,在瞒过其他世界的情况下悄悄渗透进来……只要有机会,只要我这稍微露出点破绽,你一定不介意一口把我吞了,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这不就是您吗?   可我要说的,这种念头不仅您有,其他世界也都是这种念头,我并不怕多一个想要吃我的。   我只是认为,以现在这种‘亘古未有之大变局’,若一个世界还只抱着这么单纯的想法,真的走不远。”   说着,他再一次摇头,一边摇头一边道:“改变,必须要有改变,要有与这亘古未有之大变局相适应的改变!”   他看向对面再度陷入沉思的那位,拳拳心意,溢于言表,同样温热有力的双掌反握了回去,恳切道:   “其他世界都视我为猎物,我说的任何话祂们都只会当做猎物的挣扎,所以,这些话便是与祂们说了也毫无用处,但我相信,您是不同的,我真心希望您能认真想想。   若您能因此做些改变,那自然就更好了!”   他虽然非常用力,但毕竟这个身体的力量水平摆在那里,当对面那被他紧握的双手缓慢抽离出去时,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祂缓缓开口道:“你想我怎么改变?”   姜不苦道:   “世界对撞,彼此鏖战互斗,要么胜个彻底,要么败个彻底……这应该是世界的本能吧,但我认为我们要克服这种本能,超越这种本能!   如您,因为您对世界的方法差异,和其他世界天道相比,天生便有一个优势,您不仅拥有世界,还直接掌管了胜败之道,这相当于您直接有了两个抓手。   这本来是两码事,一直以来却被您当成一件事再做,现在您只需要再次将它们拆分为二即可。   ‘世界’这个抓手您暂时不能用,您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还在暗处,一旦暴露在明面,只会惹来无数麻烦,可另一个抓手就没有这种顾忌了,不仅可以在我方世界是用,我还可以帮您如同播撒种子一般传递去其他世界!   如斗武之道传遍诸界一样,将您所持之道也传遍诸界!   避其害而尽享其益!”   说罢,姜不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算是将心中所有的想法全都和盘托出了,拳拳心意,尽在其中,所有的牌都已经打了出去,他手上现在是彻底空了,能不能够说服对方,也只能看对方的态度了,若真死犟着不认可,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能将之前对斗武世界用过的办法再用一次了。   许久之后,对方终于开口,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既然我有两个抓手,我还是想要两个都用起来!”   “#¥%……@#!”姜不苦忽然之间很想骂人,但又不知该从何骂起,只能沉默。   “不过,你的顾虑我也明白,担心引狼入室,对吧?……那么这样,你给我留一个口子,放心,这样做不是图谋你的世界,只是借个站而已,我只希望在你们将胜败之道传去其他世界的时候,我能够以你的世界做跳板,安排我的力量进入这些世界。   只需要这样便可以了,不需要你做更多!   你看如何?”   “呃——”姜不苦听了他这建议,显得有些犹豫。   对方见此,有些不满道:“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害,便是有受损的也只会是那些觊觎你的敌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姜不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实在是他刚才联想到的画面有些滑稽。   这个要求本身确实不过分,正如对方所说,便是真的要遭殃,那也是其他世界的事,和他无关,这种事情若真发生了,对他反而是件好事,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他只是忽然间联想到更多,一时间思维就有些发散。   若这条路证实可行,无论是他还是炎夏都不会止步于只“钓”来这一个世界,还会有更多的世界被“钓”过来。   然后每个世界都效仿此法,那么,这些从一个个未知新世界提取然后悄悄注入诸界内部的一条条未知新道路,一定会对这些世界带来影响,甚至是冲击。   更要命的是,这些新道都是有主的、源头和这些世界毫不相关,只有损失,没有收获,只出不进,这就真变成一头头趴在这些世界内部吸血的蚂蟥毒虫了。   便是这些世界天道反应过来,想要清理,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祂们要面对的,同样是世界天道施展出来的手段,谁又比谁差了不成,唯一差的也就主场优势一项了,而这远不能成为奠定胜局的法宝。   这么一想,暴露在明面上的这些世界的未来局面未必就好了,其他世界都在暗处,唯独祂们露在明处,岂不是更容易被集火针对。   而更关键的是,要想达成这一目的,自己这里就成了必经之地,那些藏在暗处的世界,也必须以蓝星抑或九州作为跳板,才能将“蚂蟥毒虫”之类投射进其他世界。   这让他莫名有种极熟悉的既视感。   他想到了蓝星未穿越前,作为全球霸主的阿尔法帝国,吸食毐品也是全球之最,全世界的毐品都向这里汇聚,在进入这个帝国之前,却都会去它旁边另一个国家绕一圈,成就了该国毐品黄金通道的美誉。   “这么沉重的冠冕也要戴我头上吗?”预想到这样的未来,姜不苦都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 第四九二章 只等风来   自从此界天道向他这里投来一瞥目光之后,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随着姜爷的离去这点关注似乎也已消失,但秦慎重心中的忐忑一直未消。   有人来向他请示一些什么,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就给打发了,扔下一群怀着各样心思的人,孤身返回身后的宫殿,他现在最关切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姜爷与此界天道的合作谈判如何。   有这样的念头横在心间,哪怕是一人独处也不可能真个清静下来,他总是忍不住的去想,如果成了这会如何如何,如果没成又会如何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他的精神立刻一震,问:“姜爷回来啦?怎么样,谈的结果如何?”   姜不苦的声音直接在他心中响起:   “还不错……嗯,应该说,结果很不错,比我们之前预想的结果还要好,这也和无胜天道的特殊性有关,具体的就不在这多说了。   经过和此界天道的磋商,此界以后将被正式定名为‘无胜世界’,其实,我原本是想给此界命名为万胜世界呢。   最后说说你的安排,你的身份在此界算是过了明路了,你还在无意间给了无胜天道极大的帮助,所以,你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祂不仅不会针对你,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出手帮你兜个底,至少能让你平安返回。   这样的机遇是非常难得的,再加上我们与此界刚建立起的合作关系,短时间内大规模的穿越安排不太妥当,所以,我希望你能巩固经营好这个身份。”   秦慎重有些迟疑:“那九州那边……”   姜不苦道:“九州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要是还搞不定,便是多你一个依然搞不定,反倒是在此界,你的价值无可取代!”   “好……好吧。”秦慎重心中虽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勉强答应了。   虽然他天性爱凑热闹,哪里动静闹得越大便越喜欢往哪里钻,但他也知道九州现在的局面,多自己一个不算多,少自己一个也无甚要紧,反倒是这里,他走了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他。   ……   一头身形矫健修长,浑身黑亮皮毛的雌豹在一片无垠旷野上尽情的撒欢奔跑,它敏捷而轻盈的在一头头猎物中穿梭,她本可以轻易的猎杀它们,但她没有,只是撩拨它们,恐吓它们,玩弄它们,让它们疲于奔命,而就在它们忍无可忍,决定与她这头猎食者展开正面对决之前,她又忙不迭的先跑开了,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陈东东心头响起,她这才恍然惊悟,心中大声嚷道:   “姜爷,是您吗?   事情办完了吗,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不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想走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像是玩得很开心啊。”   “开心什么呀,这地方简直有毒,稍不注意就要和其他动物来一场决斗,无论胜败,结局可都不怎么好!”陈东东忍不住大倒苦水。   姜不苦疑惑问:“败了结局不好我知道,怎么胜了结局也不好?”   “开始我以为是好事,胜得越多,获得就越多,怎么想也是好事,可短时间连续这么多次‘灌顶’,我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像是被糊了一层厚厚的浆糊,差点都想不起我叫什么从哪来了,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头豹子,这还能是好事!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世界邪性得很,伪装成一头畜生,还真就会一点点变成一头真正的畜生。”陈东东道。   ……   当身体真正的“话事人”变成金阳之后,壮汉那看上去就糟糕至极的身子骨又精壮抖擞起来。   这样的状态当然不适合继续在原来的城市久留,醒来之后,他就悄悄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一个陌生城市。   亲眼目睹了傻柱子如何将一个机关算尽的家伙坑死,他心中灵感涌现,想要学那直钩垂钓的姜太公,想试试有没有“聪明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看上去从外地来得的安分守己、本分过活的老实人,若是一刀切下去内里全是黑的。   而随着他的“坚持不懈”,这两天他明显能够感到自己已经隐约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他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姜爷的声音同样在他心中响起。   “看来你在这里适应得很不错,考虑到将来我们不会在这个世界投入太多穿越者,但此界信息对我们又非常重要,特别是来自基层的第一手信息,所以,你暂时也不用跟我回去,好好经营你这身份吧。”   ……   对三人一一做了安排,姜不苦这随着陈东东一起返回。   他的返回,波澜不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改变,却已在悄然间渗透进蓝星、九州两界的“肌骨”深处。   首先是蓝星,原本因未知原因而短暂“偃旗息鼓”的联赛又再次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若说原来的联赛对无胜世界还只是一座若隐若现的灯塔,因为“灯塔”被人为控制的周期性明暗变化,只有在“灯塔”最亮的时候才能真正吸引到无胜世界的目光。   那么,现在这座灯塔的亮度变得更强、光亮也更加稳定,无胜世界能够更准确的对蓝星世界进行锁定。   但就在“灯塔”光亮所及的边缘区域,无胜世界如同安静的潜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等待着,身形保持潜藏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但祂并非真的什么也没做。   一条对蓝星而言崭新的、从未有过、却又极其成熟的大道仿佛凭空而生。   毫无疑问,这自然就是胜败之道。   但因为严格的约束,这条大道的应用场景非常明确,只能在联赛之中,这条大道才会被激活。   在其他情况下,这条大道仿佛选择性失明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没有任何作用。   以前,在联赛中胜利虽同样能得到各种奖励,但其源头实乃炎夏神龙强行引导炎夏人道有针对性的倾斜之故,这种做法短时间内应应急问题不大,但若形成常例,损害的将是炎夏人道本身的底蕴。   现在引入真正的胜败之道,假李鬼终于可以让真李逵来顶缸,终于名正言顺,这个强行“嫁接”的枝条终于真正的活了过来。   同样,应用场景现在只局限在联赛范围内的胜败之道和其在无胜世界表现出来的姿态也有了很大不同。   胜败之道的核心在与有胜就有败,有进就有出,这是不能改变的,但若是执行起来如在无胜世界那般,这就不是费劲心力才取来的真经善政,而是搅乱现有秩序的恶乱之源了。   胜利者一步登天,失败者一命呜呼?   若真如此,联赛只需要办一届就能成为绝响了。   所以,联赛中施行的胜败之道和无胜世界的本貌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借鉴了古老的“体彩”智慧,每一个联赛的参与者,在一开始都会“输献”一点生命本源进入“公共奖池”之中,随着联赛一轮轮的进行,胜者所得就都从这里提供,败者则不用再付出任何东西。   败者的损失固然降到了最低,但胜者的收获相较于无胜世界也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特别是资格赛、小组赛的胜利,所得也就堪堪能拿回最初就“输献”出去的那一部分而已,只有一步步到了淘汰赛、乃至决赛阶段,收获才会真正的引人瞩目起来,特别是决赛场中决出的每一届冠军,收获甚至超过了无胜世界单场胜利所得。   如此改变之后的联赛受欢迎程度如何,姜不苦并不是太看重,这事他甚至没有亲手操刀,他看中的只有一点——如此“嫁接”之后这根苗还能够活,健康正常的活着,便已经足够。   结果没有偏离他的预料,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因蓝星九州两界的特性,大道一体,这条大道在蓝星盘活了,那在九州自然也能活。   于是,九州的“人世间”忽然热闹了起来。   联赛在蓝星已经风靡了几十年,九州又怎会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早就想要效仿,将之在九州复制起来。   但为了便于宏观调控,这个口子一直没有开,九州之人从来都只听见雷声响,始终不见雨下来。   现在,雨水终于下来了,而且不来则已,一来就下了个饱。   在蓝星已经发展得非常完善成熟的联赛直接一键复制到了九州,胜败之道如同流水一般随之涌入九州。   此道涌入九州之后,不需要“九州之主”刻意的安排,它自己就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存身方式。   如同水来了自然便知道往低处去,先填补那些低洼之地,若有“盈余”,再一点点上升蔚然成观,若量不足,那就安安分分在“洼地”呆着就好。   烟来了则会往天上去,而且,不同密度、不同质地的烟还会自觉的分出不同的层级来,谁改在哪一层,分明得很,丝丝不乱。   这都是很简单的道理,同样很简单的道理,当质地相近的两物同处,不需要刻意安排,它们自己便会“相遇”。   胜败之道这个新引入的“活水”刚一注入进来,很快便遭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看上去各方面和自己都颇为相似的讨厌“家伙”。   这自然便是九州世界吞噬了决斗之主神格后沉淀在世界内部的、等待九州世界慢慢消化的沉淀精华。   对于这新冒出来的“家伙”,它本来是不想理会的。   它只想安安分分的被这个世界吸收,成为供养这个世界更进一步的资粮。   可是不行,这“家伙”不仅与自己的相似性极高,量上似乎也掐准了,不多不少,正好与自己拉开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它的骄傲已经不容许它当一只缩头乌龟。   那就斗呗!   ……   这在姜不苦眼中,便是原来四散到九州各处,消化后作用也很可能是随机呈现的决斗之主神格沉淀精华,如同铁屑受到某种磁力吸引一般,主动富集到联赛这个特定的领域。   于是,九州联赛这个新生事物,规模分明远低于蓝星,按理说“奖池”储备也会更少,胜者获益也会更少才对,可实际情况却是,胜者不仅能从胜败之道的“奖池”中领奖,还能获得几乎同等的神格沉淀精华的青睐。   除了实力的提升、生命本源的快速充盈,更奇妙的是,这时候受益者仿佛福至心灵、心有九窍,哪怕是榆木脑袋也会短暂体验到悟性满点是怎样一种快乐。   本来,这种悟性开窍是有明确的倾向性的,要么是偏神格方向,要么是偏无胜世界方向,可是,因为双方的相互角力,互不退让,最终谁也没有沾到好处,反倒像是两只分别向两个方向用力的大手,轻易便撕开了当事人仿佛铜浇铁铸的心障,让他短暂的体验到“心无滞碍”到底是一种何等畅达的境地。   这种仿佛系统开挂的瞬间,没有任何人会浪费,自然会将之使用到最关切、最挂念的领域,或是练气观想法,或是呼吸法的修炼,或是炼器炼丹制符阵法这些领域的疑难谜题……这一瞬,修行人仿佛手执一柄锋利至极、无坚不摧的利刃,就没有清除不了的壁障,就没有破除不了的阻碍。   只要能够找到问题,便能挥刀破除问题。   “修仙界”众人原本对于忽然在九州风靡起来的联赛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因为联赛规格一直都在金丹境之前打转,连金丹境都没有触碰,更别说元婴境、元神境、真仙境了。   可当其在种种巧妙手段的组合下在九州展露出真颜色,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开门,送挂上门!”   他们甚至觉得,这种“挂”送到低境界修行者手中纯熟浪费。   你们有什么问题解不开可以问我们啊,这种机会用来解“小学数学题”,亏心不亏心?!   没看到我们为了真仙境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头皮都差点挠破了吗?   这挂来得可谓正当其时! 第四九三章 再接触   本来,无论是神格的沉淀精华,还是无胜世界已经发展得极其成熟自洽的大道,单方面进入九州,以九州现在的体量,都会落个“虚不受补”的结局。   可微妙的地方在于,这两者正巧不巧先一步撞了个正着,且不多不少,它们碰撞的余波刚好互相抵消,连“池鱼”都没有殃及。   它们原本就像是高速而蛮横的冲入星球内的巨大陨石,在给星球带来更大质量的同时,也会对星球原来的生态、甚至最根本的结构带来彻底的改变。   而现在的情形却是,两颗相向而行的陨石在撞击星球之前先一步彼此互撞,星球的结构乃至原有的生态不用担心会因此发生剧烈的改变,但它们依然将自己的一切都留存了下来,质量并不会凭空消失,两颗陨石所携带的一切最终都会成为星球的滋养,更均匀、更柔和,没有一丁点的浪费。   而且,它们彼此对冲的刹那撞出了一条通向更高维的缝隙,为世界更清晰的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这大约也是现在正在九州发生的事情。   姜不苦最关注的并不是这次从无胜世界“引流”之后九州现在这批修行者能够吸收多少,受多大的益。   于个人而言,不少修者却是能借机快速的突飞猛进,可于整个世界而言,要想看到明显的增益,还需要时间。   他最关注的反倒是由章羽彤负责的仙境之后的道路问题。   低境界探索高境界道路,最悖论的地方在于,恰因为境界低,所以“视野狭窄”、“目光短浅”,根本就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凭这种条件探索通往更远方的路,本来就是一件很魔幻的事。   通常的做法是“试错”,既然不知道正确的路该怎么走,那就将一批批探索者漫山遍野、四面八方的对过去,至于这些探索者到底是跌坑里了还是衰悬崖了疑惑碰壁了,都无所谓,只要试错的次数足够多,总会找到一条可以走的路、并且继续优中选优,找出一条最好的路。   可这却恰是他们现在最想避免的,想一开始就找到一条正确的、至少可以走通的道路出来。   这也是始终进展不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现在,神格的沉淀精华配合从无胜世界引流的成熟道路,在精妙的控制之下刚好能给他们这些探索者一个更高、更广的视野。   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层楼虽然不真切,而且体验感也很短暂,但终究给了他们站在更高处瞭望更远风景的契机,原本迟迟没有进展的仙境探索终于逐渐理出了头绪。   不过,对于这一切的进展,姜不苦都是通过对九州世界的权限查知的,他本人并没有在这些场合露面。   因为他并没有刻意宣扬此事,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如此变化背后的因由,自然也没人感恩他的操劳。   姜不苦对此也很平淡,只是看着这一个个事项在以更快的速度发展、推进,他就感觉一切都值了,有种农民伯伯看着地里庄稼茁壮成长的既视感。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臭不要脸的想:“这算不算功成而弗居呢?”   ……   新历三五六年。   夏日,正午。   九州,江南市。   一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别墅内。   一个相貌端庄的丽人牵着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处,外面正被烈日炙烤的庭院中央,一名身上只穿了一条休闲短裤的赤膊男子,他此刻双目紧闭,笔直站立,一动不动,就这么直面最炽烈阳光。   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仿佛在轻微的呼吸。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可以丽人在金丹境中也堪称绝顶的精神力,却能够感知到,那些从九天之上垂落的阳光,直接来自“九州之主”的刚劲阳性之力,正在被面前这个男子悄然吸纳。   她曾仔细探查过,虽然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她家别墅所在范围,除了这个范围之外,其他人便是有和她一样强大的精神力,只要不是特意探查也无法感知这种变化,但这只是说明影响在变得轻微,并不是消失,事实上,笼罩整个江南市的阳光都因这悄无声息的吸纳而受到影响。   最初她还担心丈夫从呼吸法中顿悟到的这种方法会触犯“九州之主”的权威,毕竟丈夫吞纳的阳性力量源头是“九州之主”,丈夫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偷薅九州之主的羊毛。   但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九州之主”对她丈夫这种行为完全视而不见,她可不会觉得这是因为“九州之主”眼瞎,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所以,这只能是人家真的不在意,不介意。   这才让她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看着丈夫悄悄干着“偷天”之事,她才会这般平静坦然。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一点点从中天往西侧倾斜。   感受着炎阳之力随着太阳变化的涨落起伏,她心道:“要结束了。”   果然,就在她这般想的下一刻,男子便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他轻轻伸出右掌,拍击前方虚空。   一声轻微的嗡鸣——   女子敏锐的精神力只感觉仿佛有一枚音叉在剧烈震荡着空间,她甚至感觉到了空间的挤压摩擦之声。   虽然她对丈夫的实力已经非常高估,可此刻依然忍不住心中惊讶,问道:“阿锋,你这一掌已经有了元神洞虚的水准吧?!”   被称作阿锋的男子微笑点头:“差不多。”   他心里补充了一句,元神洞虚要想达到他这水准,都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才行。   他俩说话间,小男孩已经挣脱母亲的牵扯,嘴里高兴的喊着“爸爸”,一边向男子跑去。   男子一手便将小家伙抄了起来,让他就这么坐在自己肩头,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而他则已经与妻子并肩往别墅里面走去。   女子奇怪道:“你现在还算是金丹境?”   男子自己也很疑惑,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确实是金丹境,我能够感觉到金丹好好地在体内呢……而且,便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感觉到了极限,同样没感觉金丹要破开化出个元婴元神什么的,我能感觉到它还在成长,远没到其极限!”   “真是奇怪。”女子感慨了一句,而后又忍不住对丈夫担心起来:“真就没有第二个如你这般情况的吗?”   男子笑着宽慰道:“你也不要担心,这并不见得就是坏事,而且,我也隐约知道了突破的契机何在,只要时机到了,它原来压我有多狠,将来就会送我有多高!”   女子好奇道:“契机在哪儿?”   男子道:   “我原以为我的特殊是因为我坚持更彻底的走呼吸法的道路,再加上与演化下界发展起来的武道结合,凝出了独一无二的金丹。   后来才醒悟过来,这只是表象,更本质的原因是这枚金丹所拥有的内核。”   “什么内核?”女子问。   男子道:“你可还记得,新历三二二年我十五岁刚准备升学考那会儿,发生了一件对我刺激特别大的事。”   对九州之人来说,新历三二二年是个非常特别的年份,在与丈夫以前讲述过的内容联系起来,女子立刻想到了什么。   她忍不住笑道:“你不会是说第一次本源小世界集群挤入九州那事吧,那事可不是对你一人刺激特别大,对我们所有目睹过那场事变的人刺激都特别大吧?!”   男子忽然与妻子起了孩子般争胜的心思,昂首道:   “那我也是受刺激最大的那一个,至少也是受刺激最大那群人中的一个!   因为我前不久才发现,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这种影响直接作用在了我的金丹之内,这也是我的金丹表现如此奇怪的主要原因。”   “呀,还有这么一回事?”女子这时候哪还有心思与丈夫比谁当年受的刺激更大,只是关切的道:“影响大吗?要怎样才能缓解?”   男子道:“影响当然很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影响是正面的……至于缓解……嘿嘿”   说到这里,男子“嘿嘿”笑了两声,“我为什么要缓解?我还想着更进一步呢!”   “更进一步,怎么进?”女子惊讶问道。   男子道:“之前我能凝出这样一枚奇特的金丹,是机缘巧合,便是让我自己再来一遍,也不一定还能做到。   但是,既然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那要想迈出正确的第二步也就没那么难了,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比照着再来一遍就成。”   “这……”女子有些迟疑道:“没那么简单吧,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本源小世界融入九州,这岂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   男子道:“可也没那么难,反正我现在等得起……以这些年宣传的烈度来看,我觉得机会很可能已经近在眼前了。”   话音才落,男子一张脸便如同凝固一般,保持着嘴唇微张,头颅微微抬起的姿势,整个人凝定在此时此刻。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近在眼前”“……在眼前”“……眼前”“……前”!   坐在他肩头的小孩儿最初几乎与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过,很快,少年人还未彻底被现世规则束缚的思维让他更先一步从这种吃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兴奋的直叫嚷:“妈妈,快看天上!”   女子抬头看向天空。   立即便被天际此刻展现出的恢弘奇景所震慑,如丈夫一般呆怔在原地。   头顶天空,最先只是如同海市蜃楼般,一片本是晴朗无纤尘的空域突兀出现一座孤峰插破苍穹的影像,某片白云之上忽然映照出熙熙攘攘的市井繁华,哪怕只见其形,不闻其声,依然给人一种喧嚣之意扑面而来的感觉。   东一片,西一块,位置乍看上去都很乱,而且,风格完全不一致,有的甚至冲突得非常厉害。   可很快,这些仿佛倒映在天空的景象就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最后,整个天空都被风格各异的未知世界的未知画面所构成。   天空中的某一条线,像是一道无形的镜面分界,将另一个世界的一切倒扣着呈现在九州的天空。   恍惚之间,两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那些恢弘精细的背景世界中,似乎同样有密密麻麻的群体聚在一起仰望星空——他们的星空。   这种感受便让人忍不住的想,在对面那群仰望者眼中,应该是我们的世界才是倾倒的那一方。   女子还想继续打量,原本与她并肩而行的丈夫却已经先她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同时男子还将原本坐在自己肩头的小孩儿交给了女子,催促道:“快,都别磨蹭,去社区六广场集合。”   女子接过小孩儿,可眼神中依然带着茫然无知:“去那里干什么,现在不还什么都没发生吗?”   男子一改平日里对待妻子温和的态度,严厉道: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谁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忘了每年都在进行的避灾演习了吗?!   快快快,动起来,趁现在局势没乱你带孩子先过去,到时候你们都会受到城隍乃至其他神祇的全力庇佑,那将是整个江南市最难被影响、自然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别想着逞能,你一个小小金丹,平日里还行,可现在这种局面,金丹境就只管安安分分待着别闹事就是对这事所做的最大的贡献。”   女子终于有了主心骨,抱紧孩子,忙不迭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似乎意识到什么,忙扭头问:“你呢?不跟我们一起?”   男子后退一步,然后摇头道:“你们先去,我再看看。”   女子意识到了什么,很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丈夫对修行那发自骨子里的热爱,最终只能摇了摇上唇,叮嘱道:“注意安全。”   便不在停留,抱着孩子瞬间消失。   等妻子离去,男子看向天空不知多少个世界倒扣过来的世界,忽然双臂伸展做拥抱状,如细语般轻声道:“我,原锋,今日出道,请多关照!” 第四九四章 反覆颠倒   新历三五六年,本源小世界群第二次集中莅临九州。   九州从诞生到现在,也才五十六个年头。   距离第一次本源小世界群集中莅临,更是只过去了三十四年。   对修行者来说,无论是五十六年还是三十四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对世界来说就更是如此。   对世界来说,大概也就刚了结第一场赌局,稍微喘息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第二场就已经迎头撞了上来,真算得上是应接不暇了。   对九州来说,能够清晰感受到这两场赌局的不同,首先是规模。   第一局时,本源小世界的规模比九州世界小,即便是全加起来疆域面积也只有九州世界的两三成。   而这一次,本源小世界的规模刚好是第一次的十倍,换句话说,正好是九州现在的两到三倍。   所以,在这两局中,“寡”与“众”完全颠倒。   其次,则是“成色”的不同。   第一局时,很多本源小世界才刚融入九州,甚至立足都还未稳,这些世界内的生物就迫不及待冲入九州,将自身的力量与敌意彰显无疑,但结果无一例外,张牙舞爪扑上来的这些货统统都给拍扁了。   他们虽然展露了自己的强横,但总体看上去,却显得很“毛糙”,从上到下整个体系都透露着一种“匆匆造就、草草敷衍”之感,这既有时间更短的缘故,也有经验欠缺,力量金字塔的规模过小、使得整个“力量金字塔”的自稳定性也有所欠缺。   而这一次,本源小世界的规模十倍于第一次,寡众之势完全颠倒,吸取了前一次教训、经营时间也更久,最强者的实力也从第一次的元神境巅峰变成了现在与真仙境巅峰比肩,同样因为这个原因,每个本源小世界的力量结构也更紧密,可以说相比于第一次是全方位的超越。   可是,便是出了名的以莽著称的莽荒世界巨兽,都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位置,没有贸然冲上来展示勇武,源出其他大世界的本源小世界就更是如此。   全都安安静静的,九州世界与诸多本源小世界的强者几乎能够隔空看清彼此,却都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连敌意都不明显。   不周山之野。   章羽彤等人早已停下了一切争论,全都仰头看着天空的异变,见此情形,很多人心中都轻声嘀咕:“糟糕!”   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真不怕敌人莽,反而怕他们又苟又慎重。   若敌人只是一群无脑的、只知莽和勇的蠢货,便是个体实力再强,有世界上限这条线卡着,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当成一头头野怪大BOSS就好,再怎么厉害也会如拔钉子一般被一一拔除。   可看他们现在的表现,很明显,他们一厢情愿了。   看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章羽彤却没有失望,反而笑道:“想什么好事呢,要是敌人真就只是一群经验怪,咱们又何必如临大敌,做这许多准备?!”   “是啊,咱们还是做好与他们做更艰苦斗争的准备吧!”   “咱们宁愿把敌人想得狡猾一点,也别指望他们主动犯傻跳坑。”   “……”   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所有人忽然再次息声。   全被天空动静所吸引。   此前,一个个本源小世界如同集结一般,迅速出现在九州世界的天空之上。   它们从无到有的出现,从模糊到清晰,从一个个只是粗具轮廓的小世界到越来越真实,最后如同倒影一般覆在九州的天空。   现在,它们似乎完成了集结前的所有准备,开始缓缓下落,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掌”,想要与地面另一只“巨掌”拍在一起。   如同天倾。   哦不,这本来就是天倾。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感觉一个巨大无垠的世界向自己拍来。   因为世界太过巨大,他们恍惚间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以为世界本身并没有动,在动的是他们自己,他们正在如同鸡蛋撞石头般,头铁的向着一个世界冲撞而去。   但最终,他们并没有撞上去。   那由许多本源小世界集合而成的、从天而降的世界,并没有真个与九州拍在一起。   因为九州世界升起了一道弧形如蛋壳一般的外壳。   “这是九州天幕。”   很多人心中都涌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扛着规模比整个九州还大的世界群的压迫,九州天幕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强硬,反而给人一种如同弹性橡皮的特性。   九州天幕被挤压的不断变形。   随着九州天幕受到越来越多的压迫,原本只是浑然一色的九州天幕显出更多的“内涵”。   一条巨龙,其色苍青,威风凛凛,支撑着九州的东极;   一只玄武,龟背蛇项,渊渟岳峙,支撑着九州的北极;   一只白虎,昂然而立,杀气腾腾,支撑着九州的西极;   一只朱雀,赤焰燎天,光华灿烂,支撑着九州的南极。   祂们似因九州天幕受到过分压迫才骤然觉醒,又像是始终都在,从未改变,只因九州天幕的骤变才将祂们显了出来。   第一次,四象神兽在九州展露峥嵘。   四象神兽的出现并没有让九州天幕扛着世界群的压迫反顶回去,九州天幕依然如同受气包一般,逆来顺受。   很多人一时间有些没看明白。   又或者,祂们的出现并没有对局面起到任何改变?   章羽彤轻声提醒:“仔细看那世界群交接处!”   在她的提醒下,终于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端倪。   头顶那个规模比九州还要大的世界,并非一个浑然的整体,而是由数十个本源小世界拼合而成。   第二场赌局一开始,本源小世界的规模可是一千一百个,后来随着不断融合升阶,本源小世界层次越来越高,数量也越来越少,但到了最后,依然有数十个之多。   并非不想继续融合,而是这已经到了尽头。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受到九州世界上限的桎梏,继续融合若是超越了九州世界的容纳上下,那这些本源小世界就会被九州“吐”出去,这固然能让这些本源小世界背后的大世界回收部分世界本源,甚至可能还有小赚,但这却与祂们的初衷不符,所以,到这个地步的本源小世界就不能在融合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并不是所有本源小世界都卡在融合的极限,虽然本源小世界已经够到了堪比真仙境的力量层次,但便是再融合一次,也不见得就会突破极限,这就那一个个站在各个本源小世界力量金字塔顶者的选择有关。   一千一百个本源小世界,在形成之初每一个本源小世界都同时均匀的混杂着十一个世界的气息——若将九州蓝星视为一类,那也有十种,可谓相当驳杂。   理论上,每个本源小世界对赌局各方的机会都是均等的,但随着每个小世界的持续衍变,内部源属各大世界的生命在不断的鏖战中要么蜕变升华,要么沉沦甚至陨落,成为其他生命进步的阶梯,一个个本源小世界的气息开始变得不同起来。   各方对各个小世界的权限从均等逐渐变得差异巨大,多个本源小世界的彼此融合也基本都发生在这个时候。   既有弱势的几方联合,企图借着本源小世界融合,开更大的地图搅浑均势,再谋可图之机,也有已经占据优势地位的某方与另一个本源小世界的同伴强强联合,让强势如滚雪球般持续积累。   随着一个个本源小世界气息越来越纯粹,最后彻底纯化为一种气息,那些站在各个本源小世界塔尖的部分强者就会逐渐失去继续融合的动力——他们已经完美的完成了背后大世界给与的任务,在此前提下确保自己站在塔尖、避免在新一轮的洗牌中从塔尖位置挤下去,这完全无可厚非。   但这造成的结果就是,理论上一千一百个初始本源小世界,最终可以融合出十几个力量层次达到真仙境极限的本源小世界,可实际数量却比理论数量多很多。   这对个体力量的上限影响并不大,可眼下造成的结果就是九州头顶那片“拼接”的世界群,“拼接缝”实在太多了点。   当它们带着不可一世的嚣横气焰从天而降时,这些“拼接缝”多一点少一点没有任何影响,拍上来效果都一样。   可现在,随着四象神兽支撑的九州天幕展开极其灵活、极有策略的对抗之后,本来整体下压的世界群开始变得不那么协调起来。   有的遭遇的抗拒更强一点,于是稍微有点拖后,有的遭遇的抗拒稍弱一点,于是稍微冲的有点靠前,原本整齐谐一、压迫力十足的覆压之态迅速瓦解,反而变得坑坑洼洼、凹凹凸凸,更进一步的显出其缝合怪的本质。   然后,随着九州天幕又一次灵活变化,反应迟钝的世界群瞬间土崩瓦解,那一个个原本紧密贴合,根本看不出太多特别的“拼接缝”迅速变成隔离各个本源小世界的鸿沟。   下沉的一个个本源小世界不可能就此止住势头或者做其他操作……哪怕只是一点点看似轻微操作,都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些本源小世界并不存在一个类似“九州之主”或者其他堪比天道主宰之类的存在,因为这些本源小世界属于参与赌局的各个大世界,与这些世界内的任何存在无关,这些本源小世界内部诞生的站在“塔尖”的存在,也只能类比于大世界内部的至强者这样的角色,他们可以提前计划安排,以对本源小世界施加一定的影响,但绝不可能如臂使指,一个念头就让世界做出某种调整。   带着绝强威势,以一个规模比九州世界还大的世界群凌压而下,结果却被如此轻易地消解得七零八落。   虽然,这些本源小世界并没有因此受到丝毫损伤,没有一个生灵因此遭殃,但目睹这一切的九州众生,心中都陡然升起一股豪情。   世界群的下沉变成了一个个世界的下沉。   向九州迫来的局面似乎并无丝毫改变。   原本灵活而充满弹性的九州天幕忽然一变,变成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尖锥外形,且九州天幕的外壁充满了刚性,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之所以说尖锥外形特别,是因尖锥位置是随时处于变化之中的,如同峰尖,那一个个下沉的世界,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石球。   石球受重力的影响,终会滚落到山脚,但滚落到何处山脚,和整个山的坡度有关,也和石球从山峰的哪处开始下滚有关。   眼前奇特的地方就在于,那一个个下落的石球没变,但由九州天幕组成的“无形之山”却随时随地都在变。   于是,一个个下沉的世界被精准的分配去一个个希望它们去的山脚。   很多人还沉浸在世界倾轧的震撼,还有四象神兽出现、各种连消带打的精妙操作之中,但如章羽彤这样站的位置够高,知道更多的不少人心中却已升起更多的明悟。   若注意力从那一个个变化之中抽离出来,纵观整体,便会发现脉络非常简单。   世界群强势下压,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强行挤入九州世界内部,将九州世界撑大也好,撑爆也罢,它就是要挤进来,造成一种事实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若这种局面形成,九州城市的旁边,很可能就是一个深渊小世界的巢穴,某个灵地灵脉的腹心之地,同样也是某个本源小世界堪称禁地一般的奇险绝地。   而九州世界的应对同样很简单,坚决不从,巧妙地借着世界群本来就有的“缝隙”,将这些世界群化整为零,全部置于九州世界的周边。   这确保了原有九州的完整性,同时还尽最大可能的消解了世界群规模超过九州这一点。   堂正对垒,两三倍优势确实很明显,可若变成一攻一守,且攻的一方还是围攻之势,那两三倍的优势也真的不怎么样。   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两三倍的优势就要十面埋伏,想屁吃!   只有看到了这一点,才能看出这番对抗背后真正的精彩。   弱势却有更多主动选择的九州站在被围攻的角度逆向使用了这个兵法,选择了一种最有利于九州的布局。 第四九五章 指导总纲   虽然九州在最不利的局面中争取到了最为有利的开局方式,但章羽彤等人却也并未真个为之欣然。   因这一切改变不了一个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在开局两场诸界赌局之中,九州世界就已迅速完成了由攻转守的转变。   第一局时,是九州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一个个本源小世界吞入腹中,迅速消化,反倒是这些本源小世界主动向九州南北两境聚集,以在规模偏低的情况下尽可能将力量完全的整合凝聚,同时还主动借势炎夏文化中与四夷相关的思潮,以尽可能加强自身存在的合法性,这种种行为,反倒越发凸显了彼此的强弱之势。   只有弱势的一方才会尽可能的精打细算、多方借势,强势的一方反倒会主动谋求堂堂正正的对决。   所以,眼下这第二局,虽然还未彻底展开,但孰强孰弱,彼此心中都有一杆秤,且还称量得十分精准。   所以,现在九州在最不利的局面中争到了一个最有利的开局,最多使章羽彤等人紧绷的心弦稍稍缓了一股劲,但心态上依然是肃穆的,对接下来的局面也并未感到过分的乐观。   反而是随着那一个个本源小世界的落下,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也随着这一声轰然落地狠狠的砸在他们心头。   ……   ……   世界群从九州世界的天空消失,但它们带给九州世界的影响却远未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在天地之间回荡,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在天空炸响,如同世界重塑,山河再造,连带着一股股直抵人心的威压,深深烙印进所有九州生灵的血脉记忆之中。   这一刻,除了元神境以上生灵还能保持住属于个体生命的尊严,低于此境的生灵,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全都匍匐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威压面前还倔强的昂然挺立的元神境以上修者,他们感觉到这一刻的自己与九州世界的联系更紧密了。   与九州世界有了更深契合的他们,心灵中忽然出现一个极特殊的视野——原来的九州世界位于中心,九州天幕竭力维系着九州世界的完整,然后,就在九州世界周边,一个个小世界轰然“砸落”,九州之外,迅速延展出更多的世界。   本来,九州世界,就是特指九州天幕护持的这方天地,这便是九州世界的全部,至于九州天幕之外,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心中都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感觉。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九州世界,已不再是独属于九州的世界,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些忽然新增的天地,都不可能被“开除”这个世界之外,它们和之前那草草拼凑起来的世界群不一样,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以原来的九州为基础,向四野拓展延伸出来的更大的世界,世界的概念在这一刻被放大,可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世界再称之为“九州”反倒有些不合适了,九州只是这个全新世界的一部分罢了。   至于九州之外的天地,他们只能借着世界刚生的那一刻粗窥其轮廓,更多的细节则一概不知,除九州之外的疆域,尽皆一片迷雾。   原本清晰全透明的世界,骤然跌入浓重的迷雾之中。   ……   ……   姜不苦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随着一点点的改变不断重塑着一个全新的九州,所有人就已逐渐明白了九州未来的战略。   诸界赌局,与“人间界”没有任何关系,“九州之主”会极力避免将“人间界”直接拖入战局。   只有修仙界,才勉强够格参与到这样的博弈之中。   不过,即便是在修仙界,实力至少也得够着元神层次才能沾边,元婴境水准的,哪凉快哪呆着去,这种水准主动往前凑不是帮忙而是捣乱。   而真正作为胜负手,被寄予厚望的,都是力量层次达到真仙境水准的群体,这数量规模与元神境相比,只能说,少得可怜。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有实力达到真仙境水准的修者,都感觉到沉甸甸的如山似岳的压力。   想到那覆在九州周边的大片迷雾,都需要他们去逐一趟开,点亮,那压力就变成了如有实质的危机,只要稍微想想,就如芒在背。   就在这时,一道指令以群发的形式给到每一个真仙境修者心中。   这道指令附带着浓浓的天道气息,毫无疑问,这道指令直接来自于九州天道。   但在章羽彤这些与九州天道打惯了交道的修者眼中,却能轻易的从中看出更多的信息,一时间竟有些久违的亲切。   因为他们看出了背后发送者的不同,不再是那个淡漠冰冷、一切都源自利弊得失精确计算的“九州之主”,而是人味满满、让人倍感亲切的“姜爷”。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过关”才是第一要务,其他一切都要为此让路。   姜不苦认为这个指令由自己来发比“九州之主”来发更加合适,毕竟“九州之主”一贯给人的印象算不得太好,这也算是对利弊得失的计算过于精确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他的形象反倒更好很多,虽然他自认为经营世界方面“九州之主”做得确实比自己更好,但人心便是如此。   既然自己出面效果比“九州之主”更好,那就只能暂时让“九州之主”把位置挪挪。   这条群发的指令,并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行动计划,却又必将成为一切行动计划的核心依据。   它明确的指出了这一局九州该如何打的问题。   ……   《论持久作战的必要性》   基于敌强我弱这一基本事实,我们应该放弃一切凭己方血勇之气、悍不畏死之心、抑或机缘天降、地方犯蠢等契机快速灭敌获胜的期望,在这种客观事实面前,一切冒险行为与机会主义都将把我们推入一个更险恶的境地,哪怕这行为偶会也会取得一些极端性的成果,但这与其说是成果,更像是裹了蜜糖的剧毒。   我们应该主动放弃任何期望在三五年内奠定胜利的期望,即便真的出现这样的契机,我们也应该主动放弃,而应采取一种更缓慢、却更夯实的推进策略。   我们的目的从来不只是取得胜利,而是在取得胜利的同时,一方面还得确保自身的战损最小,另一方面还得尽可能以最大的转换效率、将新增世界全部纳入“九州世界”的秩序之内。   只要我们能够越打越强,越打越顺,这些新增疆域不仅没能成为绊倒我们的阻碍,反倒是让我们变得更强大的最好磨刀石……若能达成这样的目的,便是将这一局战事延长到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又如何?   便是敌人想要拉快节奏,我们都要主动把节奏慢下来。   我们不急!   是的,虽然整体态势敌强我弱,但敌我双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敌人会很急,而我们恰好相反,我们并不急!   所谓“敌强”,是将所有本源小世界全部算上,将他们视为如我们九州一般,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愿意为一个目标、一个信念大步朝一个方向前进的整体。   只有作为一个绝对的整体,它们才有资格称“强”。   短时间内,他们确实可以做到,这却并非他们自身的意愿,而是他们从进入本源小世界那一刻起便注定背负的、被强行赋予的使命,哪怕心中有各种想法,在这种大势之下,他们也只能化作洪流中的一部分,被挟裹向前,一起成为冲击我们九州的力量。   但这种非内生的驱动力,是不可能真正持久的。   他们只是强行捏起来的整体罢了,他们背后的大世界就有九个,这九个大世界之间,永远也不可能一条心,他们之间的间隙并不比他们与我们之间更小,而时间拖得越久,这种强捏起来的整体便会逐渐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当他们发现无法对我们一鼓而灭的时候,纷杂的念头便自然会在他们内部滋生。   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他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间隙便会复苏抬头。   我们需要主动避免他们任何谋求决战的期望,更要避开这种洪流冲击的正面,既然这种洪流冲击注定不持久,再而衰、三而竭,那聪明的做法自然是待其衰竭之后再做打算。   对于九州之外那些新增的迷雾区域,不用去探索,甚至都不用去过多关注,咱们只需借助有四象神兽支撑的九州天幕和由神道助力天然有利于防御的特点,安安心心做一只“缩头乌龟”就好。   扎稳篱笆,守好家,其他的,当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另,温馨提示,据说硬顶着疾风暴雨种田,很可能得到比风调雨顺之时更加丰硕的收获!   希望大家不要囿于战争,更应着眼于发展,希望这场赌战结束之后,我们取得的不仅仅是胜利,而是各方面都取得了跃迁式的蜕变。   ……   看罢这条指令,所有紧绷着的心都一点点松了束缚,一点点安稳踏实起来。   这条指令,并没有带来任何东西,却又仿佛带来了一切。   顺着它所指明的方向展望,众人惊愕的发现,原来,方法竟然可以这么简单,不需要奇谋百计,不需要他们这些真仙境修者一个个化身孤胆英雄,深入敌境,极尽周旋,百战余生。   同样,胜利的获得竟然也可以如此简单,只需要扎稳篱笆守好家,不需要主动出击做些什么,只需要种田、只需要发展,胜利便会自动落在他们头上。   道理是如此简单,在当前局面下,唯有九州,种田发展会迎来持续的正增长。   而其他被迫分散到九州周边的小世界群,种田发展迎来的只会是负增长,种田时间越久,负得就越明显。   时间拖得越久,内的矛盾反而会越大,最终“爆体而亡”都不是不可能。   隐约之中,他们甚至从中窥见了诸界赌局,本源小世界模式对背后各方“牌手”最大的弊端,因为时间短,仓促成势,这些小世界的内部结构不是自然演化而来,而是强行拼凑而成。   而任何一条力量道路,越往上,生命个体便越发难以被彻底掌控,任何形式的束缚,无论是信仰绑定,还是思想钢印,都无法造就真正的强者,而强者之所以是强者,便是摆脱了这些桎梏的生命,也唯有这样的生命个体,才有资格追逐此道。   这就带来一个难解的循环,越往上,作为“执棋手”的祂们便越来越难彻底掌控强大的棋子们,而随着棋子越来越强大,也必将越来越抵触只作为一枚没有任何念想,只懂听令行事的“棋子”。   祂们的掌控力,随着赌局规模的扩大反而是在下降的!   祂们可以让赌局规模越来越大,寄希望于用这种方法将九州这个“创始人”从新世界的决策群中踢出局,可同样也不得不面对棋子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有主见这种后果,没有任何行为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   而若祂们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将九州这个“创始人”踢开,那局面,哪怕是他们在旁边看着,都感觉画面太美。   身为九州的一员,与九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样可能的未来摆在面前,他们怎可能无动于衷!   ……   因为这道指令的出现,章羽彤正在对原来的一些计划做新的调整。   就在这时,她又接待了一个指令。   一个更私人的任务,只是对她一个人开放的。   “帮我个忙。”   一看这说话的方式,就知道这又是出自“姜爷”的手笔。   “?”章羽彤回了个问号。   “有个小子想要坏我的事,你去把他给我摁回去。”   “????”   章羽彤更疑惑了,又回了一串的问号。   这是您的世界,谁能坏您的事,若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干这事,您一个念头就能把他摁回去,还要我帮忙?! 第四九六章 谁还没个新手期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章羽彤对这个临时加塞的任务本身倒是非常上心,她既有长期给人当下属的经验,也有长期给人当领导的经验,自然知道,这种领导单独交托的任务,看起来越奇怪,越不像公事性质的,就越要去认真完成。   所以,当她受到姜爷发来的更进一步的任务详情,她没有片刻停留就闪身破空而去。   当她再次出现时,已从九州偏西北的不周山荒野来到了九州东南方向边境,脚下不再是陆地,而是一片茫茫碧波,而在身前远处,同样是一片无垠波涛,只不过,无尽汪洋在她身前咫尺之地分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在她所在这一侧,海洋是蔚蓝的,而在另一侧,海洋却是如鲜血洇开的淡红色,波涛的起伏也更加剧烈,整片海洋明显给人一种更加粗粝的感觉。   蔚蓝和淡红,两种颜色带来的明显色差,在她身前不远处划出一条明显的线。   当她凝神注视那片淡红之海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到,在那片海洋中似乎也有一道道目光在打量着她。   没有任何的遮掩,待感觉到她已经察觉到窥探后,反而更加明目张胆起来,原本看起来还大体平静的淡红海洋逐渐汹涌澎湃起来,轻易便汇聚起一道高足有百米的巨浪之墙,向她所在方向狠狠拍来。   面对这挑衅般的巨浪来袭,章羽彤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道威势不小的巨浪在抵近她身前十米之时,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陡然出现一道连天巨幕,上面有鳞甲的光芒一闪而逝。   然后,这道来势极凶的巨浪便似拍在了铁板上,积蓄起来的所有的“势”都在顷刻之间消散于无,连天巨浪最终便如无骨的软泥怪般扑簌簌跌入海洋,海洋迅速恢复成她来之前的模样,就像是那道百米巨浪只是幻觉,从来就不曾真正出现过。   章羽彤当然知道这并非幻觉,在那道连天巨幕一闪而逝的瞬间,巨幕之内有鳞甲的光芒闪过,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神兽玄武的气息有那么一瞬真切的光顾过。   她又打量了一阵那片淡红色的海洋,其对九州的敌意没有丝毫的掩饰,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些“敌境”她是必然要亲走一趟的,但现在她却只是站在属于九州的海域打量了片刻,便返身向陆地的方向远去。   在她离去之后,淡红海洋的某片海域,显出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巨大五官轮廓,看那动作的趋势,他就像是从原本的匍匐姿势变成仰躺朝天的姿势,这才随着翻身的动作显露出五官的轮廓。   他看向章羽彤离去的方向,似乎有疑惑,也有遗憾,可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最后看了看两个海洋交界的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最终,他似乎又做了一个翻身,仰面朝天的巨大五官再次深藏在淡红的海洋之中,与之完全融为一体,再也显不出丝毫形迹。   章羽彤并没有往回走多远,也就刚刚将那片淡红海域彻底甩在视野之外,她就看到了此行的任务目标。   根本不需要她仔细寻找,因为实在是太显眼,太夺目了。   从陆地方向,有一道璀璨的天火流星,划破苍穹,掠过海面,向着她身后那片淡红海域疾掠而去。   这道天火流星,光华灿烂,璀璨夺目,去势惊人,仿佛能够直接洞穿虚空,破除一切阻碍,向前向前向前,永不停歇的向前。   定睛再看,这道威势绝伦的天火流星的内核,却是一个标准的炎夏青年,只穿着一条休闲短裤,赤膊上身,整个人仿佛睡眠般平躺在虚空,此刻的他双目似睁似闭,一手握拳守于小腹部位,另一只手五指并拢极力前伸,遥击冥冥虚空。   他就保持这种固定的姿势,成为一枚声势惊人的“天火流星”的内核和源头。   即便是她那强大的、已达真仙境极限层次的神识之力,也只能隐约看出在那小子与身周虚空之间,那看似寻常、实则奥妙无穷的姿势之间,正在持续发生着极其神妙的勾连互通。   章羽彤自然明白,这小子现在正处在一个极其微妙,却又极其脆弱的顿悟妙境之中。   若是运气好,他将完整收获顿悟中的一切所得,若运气不好,现在这种状态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而这种顿悟状态是非常脆弱,非常难保持的!   她可以确定,若没有自己拦在这里,待他越过前面那条海洋分界线,无论他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果,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必将从这种妙境中退出来。   而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将这鲁莽的、因为一次顿悟就敢独闯异域的小子摁回去,最重要的是,摁回去的力道既不能太轻,更不能太重。   轻了摁不回去,重了则很可能将人直接摁醒,直接从那种顿悟中跌落出来。   而遍览从无数修行者那里收集来的经验,最让修行者抓狂,能让性情最平和的人也忍不住想提刀将人碎尸万段的,莫过于一件事,那就是当顿悟或者类似的契机来临时,在未能圆满之前被人外力干涉打断——那未圆满的顿悟,将成为修行者永生永世的遗憾,哪怕后来境界更高,又或者又进入了类似的状态,但那终究不再是当时曾经,就像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梦境在要达到最顶峰时被人唤醒,无论如何脑补,或者重新睡觉补回去,终究不再是正宗原版。   若是如此,她的好心阻截在对面青年那里可就是另一番面目了。   所以,双方在绝对力量上的差距,她有信心将他轻易的摁回去,让他无法进入那片异域海洋,可还要如同贴心老妈子般顾忌这顾忌那,这比把她手脚整个绑起来还要更难一些,这也是这个任务真正的难点所在。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任务才落到了自己头上,这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任务这么简单,而是姜爷对自己的期待。   想清楚一切,她觑准时机,深吸一口气,身形便已轻盈跃起,连同身周虚空都仿佛化作了一个软而韧的气垫,拦在对方毕竟的虚空。   ……   任务发出去,姜不苦自然也能看出章羽彤的疑惑,对此,姜不苦还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他当然可以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可他堂堂一个九州之主,不要面子的吗?   可要真说理由,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好在章羽彤很识趣,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拿这个问题来询问他。   当然,真要说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作为一个新上路的世界主宰,亲自上手“玩”一个世界的爽感,百分百操作体验,虽然因无法与他人分享这种愉悦让他多少有些遗憾,但那种雀跃的心情……真要类比,大概也就小时候刚获得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霸王学习机的心情稍稍能与之相比。   新手初上路,又是怀着那样一种心情,灵感一个接一个,而且,想到就去做,反正“我的世界我做主”,又没谁给他个“世界之主须知”或者类似的操作指南,教导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在他内心确实是秩序且善良的,不然,在一个百分百由他说了算的世界中,但凡他内心有一丁半点混乱邪恶向的念头,都能让这个九州多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整个世界也会被他“玩”得乌烟瘴气。   不过,在“玩”的过程中,他还是逐渐找回了本心,一点点正视了自己一界主宰的身份,九州也不是供自己娱乐的游戏场,逐渐的,他收回了原本有些轻佻游戏的态度,九州世界的发展,游戏心态是最不可取的。   这一切的改变,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也并非自然而然就认识到了这一切,而是有一个个具体的“游戏现实”“游戏作品”反馈给他,让他慢慢领悟到这一切。   而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些“游戏现实”“游戏作品”就是他从人完成世界主宰过度的代价,真实的教具!   因为九州世界乃是他的世界,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拥有全局视野,早期的九州全力谋发展,且大量还阳者的境界都很低,生命很短暂,世界的“新陈代谢”非常快,所以,那些让他成长的“代价”基本上都已经消泯在九州短暂的历史之中,除了他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段代表着他从稚嫩走向成熟的过往。   而那个名叫原锋的小家伙,算是某个游戏作品的“漏网之鱼”,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奇迹。   他曾有过这么一种灵感,九州蓝星现在的窘迫,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九州蓝星起步太晚,无论是力量体系的发展,还是个体力量要一步步达到元神境乃至真仙境,所需时间对九州蓝星面临的现实来说,都太过漫长。   那么,能不能加速这个过程呢?   姜不苦想到了世界之子,天道之子,命定之人……诸如此类的称呼,他们在不同世界有不同的名,但本质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比其他生灵更得世界的眷顾。   他们是世界内的特殊存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也要打个特别的补丁“除他们之外”。   这是由世界钦定的特权阶层,直接钦定的“贵族”。   他就想效仿女娲造人一般,在九州世界也造一批这样的“贵族”出来。   他对他们的期望是,生来便有超凡的悟性,修行突破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对普通修者来说宛如天堑般难以跨越的境界瓶颈,在他们面前连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都算不上,只要走过去,下一境自动延伸到他们脚下,其他修者是努力去攀境界,他们则反过来,境界就如同哈巴狗儿般主动巴结他们,走出一条新道路,也如吃饭喝水般简单自然……就是这么豪横。   当然,这只是他的设想,并非现实,若任何设想都能直接变成现实,那九州蓝星早就成为诸界魁首了。   而现实也很打脸,他的这些设想基本都是空想。   哪怕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还是做了许多更具体的工作,比如,对他们一定程度的开放自身的某些权限,比如,只要他们有能耐,有悟性,可以直接从他这里抢些“吃食”,这可是世界层次的力量,虽然量不会太多,但位格在那摆着,高质量妥妥的!   可结果,当然还是失败了。   现在想来,失败才正常,要是成功了才真是活见鬼。   所以说,原锋那个小家伙的出现是个生命的奇迹呢。   因为他本人并非姜不苦刻意的“游戏作品”,他的父母才是,而且都是失败品。   虽然他们本人都不知道自家这么幸运,两口子都有过被九州之主眷顾当“小白鼠”的失败经历,虽然他们并没有因此受益,却也因为姜不苦足够小心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隐患,他们的表现就是大部分普通九州人该有的样子。   但他俩生出来的原锋,一开始普普通通,可自从踏上修行之路后,居然真的一点点显出特别来。   他不仅能够领悟到从他这里“抢食”的修行法,对与“世界”有关的一切也变得分外敏感。   虽然和他预想中那完全体的“九州贵胄”差得还远,最多也就沾了点边,但就是这点“沾边”,一下子将他那近似玩闹的游戏之作升华了。   可他仔细复盘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发现,这就是个孤例,哪怕重复无数次,原锋的父母在他的推演中哪怕无数次诞下子嗣,其中智商或者天赋超过原锋的不知凡几,但具备他这种特殊特质的,却再也不曾有过。   同样,在他的推演中原锋也曾与无数不同的雌性样本诞子无数,同样再也生不出具备他这种特质子嗣。   这就是个不可再得的孤例。   所以说,这家伙的出现,是属于生命本身的奇迹。 第四九七章 听话!!   这也算是新手刚上路时留下的“黑历史”,姜不苦当然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   但他把“妥善”处置原锋的任务交给章羽彤,而非亲自出面解决,却和这些顾虑无关。   虽然有了原锋这个意料之外的“收获”,但他的计划本身却已经宣告失败,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无法重现的孤例便变得不同。   若单就原锋个人而言,虽然他确有一些特别之处,但也不值得他这个一界主宰投入过多关注,他也很少特意关注此人,只是偶尔想起此事,才会稍稍投入一瞥关注的目光。   但当他自身成长到某个境界,以某种方式出现在他视野中时,他那特殊的身份背景还是会让姜不苦给予一些更多的“关照”。   他既不会给予他过多的、超出正常范围的特殊待遇——比如自己若是亲自出手替他解决问题,待遇就过于特殊了,但他也会尽可能确保这小子在自己能罩到的一亩三分地安稳顺遂,至少保证他在新手阶段能够正常健康的发育,在这两点的基础上,他很好奇这小子未来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无论是好的出奇,还是差的出奇,还是平平无奇,他都同样的期待。   种种念头还在心中盘桓,章羽彤那里却已经反馈说任务已经完成。   姜不苦再关注过去,就见原锋化作的那枚天火流星去势丝毫不减,相比于刚才甚至还有所加强,因他本人的领悟越来越精深,其自身与身周空间的勾连越发紧密玄奥,天火流星的威势包括稳定性都有了明显的加强。   按理说,以它现在的势头和速度,早就应该穿过九州海域,抵达那淡红的异域海洋,但奇妙的地方就在这里,天火流星前方那看似正常的空间,却已在悄然之间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弯曲。   顿悟状态的原锋以为自己在走直线,在笔直的杀向九州之外的异域之地,但旁观的姜不苦却看得明白,看似横冲直闯的他现在正陷入到了一个类似于鬼打墙的空间循环之中。   他以为自己在走直线,实际上却是一个标准的圆形轨迹。   无论他顿悟多久,都不用担心他走到目的地,他永远都只会在一片固定的区域内打转。   而且,那片空间有章羽彤“照料”,可以百分百确保任何外来干扰都无法将顿悟中的原锋打断,除非他自己停下来,不然,他大可以永远这么转下去。   虽然,他将这个任务交给章羽彤便是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但她能够用如此简单明白的方法解决问题,还是让他颇为意外。   这个“简单明白”的背后,可真的一点都不简单,对空间的认知和掌控,都要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且还要有着强大的自信才成!   “很好!”姜不苦给出了自己的任务评价。   “我需要一直待其自发醒来,才算任务完成?”章羽彤再次确认了一遍。   “嗯。”姜不苦道。   “那……他倒是问我怎么回事,我该如何回他?”章羽彤再问。   啧——   姜不苦有些无语,但还是回道:“你可以说适逢其会,不想看他憨头憨脑的冲出去自寻死路,也可以随便编个其他理由……反正,别让他知道我在关注他就行了,好了,就这样。”   似乎怕章羽彤继续问个没完,他干脆直接中断了与她的“连线”,虽然这家伙的问题都非常在理,但他总有个感觉,这家伙在变着法窥视“宫闱”呢,任务前不吭不哈,任务完成后终于没抵住那颗天生的八卦心性,他也真不能因此就发作了她,只能避之。   当然,他并不知道章羽彤这时候心中所想,不然,在避开之前,一定会对她的“大不敬”狠狠惩戒一番。   章羽彤此刻一边“遛狗”,一边从头到尾反复仔细的打量原锋,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些许佐证她关于“天道私生子”的关键线索。   ……   处置完当下事务,姜不苦径往“九州之主”驻地赶去。   在这方面,这家伙比自己讲究太多。   以往,自己“当政”那会儿,要么就呆在九州本源之地,在这里,他能最真切的感受到整个世界的“呼吸”和“脉搏”,对世界的体察最是精细入微,要么就随便用念头塑造一处虚空神殿,反正对他来说,整个九州世界都是“体内”,并不需要特别的讲究。   可这个家伙不同,排场比他大多了。   推演九州大势,需要有专门的所在,运转昼夜、四季轮替、寒暑变化,同样需要专门的所在,观照九州世界,更新记忆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同样需要专门的所在,虽然这一切对身为九州主宰的祂来说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搞定,但他这种将任何行为都要规范化、仪式化的做法,姜不苦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从理智的角度分析,他认为这确实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从感性的角度来看,他甚至怀疑,这家伙这么做是不是刻意为将来某一天自己的忽然“复辟”制造障碍,毕竟,站在旁观的角度来看这些措施都很好,可若把自己代入这种角色中,越来越有种打卡上班的既视感,且永生永世无休无假,世界不灭,运转不止。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猜测本身就很无稽,只不过,随着“九州之主”连同祂配套设计的种种规范仪式越来越正规,姜不苦反倒越来越有种闲散逍遥、游手好闲的感觉。   寻常时候,就到处悠游闲逛,像是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孤魂野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要么就随便挑一地,无论人烟繁华,还是荒郊野地,安安静静的宅着,静观风云流变。   心血来潮,兴之所至,便到处走走逛逛,甚至直接去看看“九州之主”的工作情况,无论他什么时候去,看到的都是祂工作狂一般永不疲倦、永远精神焕发的高效工作状态,对此,他除了叹服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九州之主”的行宫,在九州就是至高至玄之地,别说普通人,便是修为触顶的真仙境修者,都只能远远的仰头膜拜,但这一切对姜不苦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算算时间,现在“九州之主”应该正在旸谷神宫。   九州本源被祂化作了一个规模并不是太大的池塘,祂在旁边不远处建了一座神宫,将之命名为“旸谷神宫”。   每日黎明破晓之前,祂都会准时迁移至此地。   来到旸谷神宫近前,发现大门在另一个方向,他也懒得绕弯,看着面前高耸巍峨的宫墙便直接走了上去,随着他的走近,这道宫墙陡然虚幻成为幻影,待他进入之后,这才再度恢复成“一只苍蝇也别想从我这里进出”的霸道模样。   “现在这家伙应该在清静殿冥想,提前将今日的工作内容在心中大略的过一遍。”   这般想着,他便径往清静殿而去。   刚走到殿门口,他忽然停住,心中大喊: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想不到啊,真的是万万想不到啊!   清静殿清静殿,你就是这么清静冥想的吗?!”   姜不苦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袅袅娜娜!   纤腰长腿,秀项雪峰,螓首莲足,环肥燕瘦,丰腴轻盈,娴静妩媚,外放内敛……一眼之间,姜不苦差点把自己的眼睛晃瞎,他自认对异性是有着极高的抵抗免疫力的,这一刻都忍不住有种血脉偾张,筋骨暴走的架势。   那一屋子的、几乎要把整个清静殿撑爆的“雌性气息”,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抬头再三才确信自己并没有老糊涂。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大摇大摆往前走的他,让自己变得虚化透明起来,仿佛已从这里消失,轻飘飘空若无物,向前悄悄覆了过去。   ……   清静殿中。   “九州之主”自认为是个哪怕世界崩在面前都能心绪不乱的好心性,好脾气,但此刻看着这一屋子的毫不掩饰自身的雌性气息,而且一个个仿佛花园里互相争奇斗艳的花卉一般,一个个不知收敛,努力将自身“特色”全力释放,不仅将整个清静殿搞得乌烟瘴气,就连他那不知崩乱为何物的好心性也似乎被染得“乌烟瘴气”起来。   祂就感觉古井无波的心底有股无名的火焰要狂暴燃起。   祂冷冽的目光在满殿的莺莺燕燕上扫过,最后,锁定在身前一个极尽温婉妩媚的身影上,面无表情的问出冷冰冰的言语:“这就是你的有事相商?给我弄这么多魅魔过来?”   这位被祂冷面冷语相对的雌性,当然就是早在本源小世界群贴上来前就已偷偷建立联系的那头真仙境魅魔,被祂敷衍改名为“魅妖”的那位。   她早已熟知这位九州之主的秉性,知道祂天生便喜欢这个调调,心中没有任何不安,只有久别重逢的、几乎按奈不住的喜悦,但她还是非常配合的、努力做出一副凄惶柔弱、受尽无数委屈的温婉小媳妇的姿态,配合每一个低眉垂首,摆腰俯身,几乎就没明说“您看看,我是多么的乖巧,多么的顺从呵”,但她就是不明说,掩袖做委屈垂泪状,抽抽搭搭的道:   “我上次来将您,想您贵为一界至尊,神宫之内却是如此清冷孤寂,当时我便想,我一定要为您的神宫妆点几分颜色,而若论服侍尊上的本事……”   说到这里,她骄傲的挺了挺粗看乖巧含蓄,细看才知深藏不露的一双嫩笋,道:   “还真没比魅魔一族更在行的呢,所以,自上次回去后我就悄悄做好了准备,然后第一时间把她们带了过来,我这样的心意,您都没有一点点感念的吗?”   说到这里,那无尽的委屈似乎都要浓得滴出水来——她那盈盈的身子骨,水汪汪的眸子,似乎真就要溢出水来。   此情此景,哪怕是百炼钢都得给浸成绕指柔,但九州之主却像是完全绝缘的冷铁硬钢,冷声道:“好好说话!”   前一刻还表演着无尽温婉委屈的魅妖闻言,俏皮的吐了吐粉嫩的舌头,嘻嘻笑道:“果然还是瞒不住您……好啦好啦,不生气啦……”   说着还拉了拉“九州之主”的衣袖,见她在一界至尊面前如此肆意谈笑,挥洒自如,那一个个互不相容,使劲浑身解数争奇斗艳的魅魔们完全凝固了一般,看向她的目光,只有无尽的钦佩和——羡慕!   她指了指满殿对她就差匍匐跪地、顶礼膜拜的魅魔们,笑道:   “我想要尽可能的帮到您,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将所有魅魔收归我的麾下,不仅我原来所在那方小世界的魅魔,还包括另外三个深渊所属小世界的魅魔族群。   可对深渊族群来说,忠诚一文不值,若没有正确的方法,收服是永远不可能收服的,哪怕我现在是所有魅魔中实力最强的,但这对收服她们没有丝毫作用。   甚至这群小表砸会因此加倍的嫉恨我,恨不得上前撕破我的脸,将我从高高在上的地方拉下来,践踏在脚底下,她们本质上就是这样一群剑人!”   说着她嬉笑怒骂的扯掉一切覆在这群莺莺燕燕身上的伪装,戏谑般的道:   “要让她们彻底的心服口服,靠我自己可不成!”   说着她一手柔荑轻抚上“九州之主”胸膛,轻声呢喃道:   “我得靠您啊!   您才是我最大的依靠,也只有您,才能让她们认清现实,现在这个世界,还有比您更值得依附,价值更大的存在吗?   没有!   我能够早早地贴上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不仅实力强过她们,在如何做一只好魅魔这个基本功上,我也把她们甩的远远地!   摆在她们面前的选择就变得很简单,要么乖乖跟着我,哪怕是肉吃不上,也能混一口好汤喝,要么就去捡一些老娘我根本就看不上的边角料糊弄着过。”   说到“吃肉喝汤”时,她那双眼睛似乎又开始变得水汪汪的。 第四九八章 听话!!!(二)   在外人眼中,魅魔的思维无疑是非常奇葩的,奇葩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可在魅魔自己的角度,这就是天经地义,理该如此。   魅魔乃是天生的藤蔓,若有藤蔓不依靠他物而自身挺拔,那在其他魅魔眼中就是完全另类的异端。   魅魔之间的较劲比拼,自身的实力、乃至各种天赋资本,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有且只有一项,那就是“傍大佬”的能力。   你便是一只丑小鸭,只要你能成功傍上大佬,那你就是魅魔群体的榜样,羡慕嫉妒恨,争相学习效仿的目标。   你若自视是一只白天鹅,各方面都能对其他魅魔造成碾压性打击,可唯独在这最重要的一点上拉胯,那么其他魅魔会让你知道铁锅炖白天鹅是个什么待遇。   所以,魅妖掌控魅魔族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没有画饼,没有谈心,没有对未来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许诺,也没有大讲姊妹情——话说,魅魔族中也压根不存在这样的玩意儿,哪怕是塑料性质的都没有,她们之间的竞争和撕扯从来都是如此直接而干脆。   她的手段就一个,炫!   小表砸们,瞪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好啦,这个世界上最具潜力股的大佬已经被姐拿下了!——甭在意这个大佬是个男性雄性无性或者其他什么性,这对咱们来说都不是事儿,咱们魅魔的绝活,便是颗石头都能给它盘化了,所以,这根本不是问题。   啥?你说啥?九州之主面对诸多小世界的联合围攻,背后更有诸多如深渊天道之类的超级大佬在背后捉刀,势若累卵,这个时候去傍这位,岂不是利令智昏,自寻死路?   若有这种想法,说明魅魔的世界你压根不懂。   当然,你若傍上深渊天道这样的存在后再说这话,当然另说,可这可能吗?   只要智商正常的都知道根本不可能,而至少在位格上,九州之主和深渊天道这些存在是同一层次的,便是其他世界的至强者们,哪怕实力眼下比祂可能强出一头,可位格上也略逊一筹,也就是说,九州之主在魅魔心中的排序,在可知世界之内,优先级是最最顶格的。   在魅妖这次大肆炫耀之前,其他魅魔也压根没往这个方向去想,拥有基本自知之明的她们根本就没有将“九州之主”纳入目标范围之内,就像一个再怎么茶道精通的女子也不会将目标定为球长夫人。   她们最顶格的野望,也不过是寻一个实力在当下堪比炎夏真仙境的“对家”,若将来还有随着世界的成长更进一步的潜力,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到底谁能中大奖,笑到最后,既要看彼此的眼光如何,还要看运气,但基本上大家都是玩的同一款“游戏”,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好怨,认赌服输就好。   可现在“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呢,魅妖就放了大招,还是大到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那种。   这“游戏”让她们还怎么玩!   能被魅妖挑中的,一个个可都是魅魔中的魅魔,见识已经被魅妖强行拉高到这个层次,让她们还怎么心平气和的继续按照原来的设想行事。   魅直接挽着“九州之主”的胳膊嬉笑道:“现在给她们一个选择,一个是在您这做个卑微的小侍婢,一个是继续完成那卑微的小梦想,你问问她们怎么选!”   根本不需要回答,那一头头魅魔那一双双似要溢出一座座海洋的眼睛,那一身本钱不要钱的释放挥洒,把这辈子身为魅魔的技能不要命的密集施放,就已经知道她们的想法了。   可“九州之主”的关注点永远和魅魔这种不可理喻的生物不在一个层面上。   祂已经彻底无视了这满殿妖娆,而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轻声自语道:“深渊天道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若是魅魔的“慕强”或者说“慕贵”情结已经病态到了这种地步,设身处地,祂若是深渊天道,根本就不会让这样的族群出现在本源小世界之中,这不是嫌对方弹药资源不够,主动送枪送炮的节奏吗!   要么在允许她们过来之前,必会对她们做一番“重新设定”,至少会将这么明显的漏洞给堵上。   所以,在祂审慎的心态之下,这个祂本来只是稍稍表态就主动倒贴上来,与主动“送肉上门”也差不了太多的群体,就实在是太可疑了!   连带着魅妖,都被祂重新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对于祂的怀疑,魅妖没有任何惊诧,反倒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祂,轻声道:   “您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既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是深渊天道有问题,而是您的问题!”   “九州之主”疑惑道:“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魅妖贝齿轻咬下唇,嘻嘻笑道:“可能是您生冷不忌?胃口太好?”   她现在很会把握尺度,刚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就赶在“九州之主”不满之前主动正色道:   “作为一界至尊,您太过‘亲民’了一点。   其他世界的天道我不了解,可深渊天道我多少也是有些感受的,于我而言,祂从来都只是一个高远而冰冷的符号,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仰望,除此之外,我与祂之间再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祂的视线里,也永远不会有我的存在,祂的眼光,整个魅魔族群,都不值得祂多审视片刻,这不过是祂无数牌面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张牌罢了,而我更只是这张牌的小小一角,我想,祂的目光,现在更多的都在其他几个如祂一般的存在身上,我们这些存在,是不值得祂多加留心的。”   “而您,却和祂,乃至祂们都完全不同,您的视线似乎很少放在祂们那里,反而更多的落在了我们身上,因此您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发现和收获,这,岂非理所当然之事?!   若您如此留心,却一无所获,反而才更应该奇怪吧!”   似乎……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九州之主”有些恍然,精明如祂居然还要借魅妖点破。   祂的视线“亲民”,因为祂本来就和其他天道不同,至于祂的视线很少向上,与其他世界天道直接对线,乃是因为祂和蓝星意志的明确分工,也是蓝星意志对“幼生期”的祂的一种保护,这才造成了这样一种特殊的局面。   魅妖感觉到“九州之主”态度的软化,立刻便想将此事彻底敲定:“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九州之主”在这片刻之间,心中更是已经算得非常明白,即便这些魅魔真有什么不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个计划彻底作废,不会变得更坏,无论她们背后是不是藏着更深的谋算,其他大世界的手伸不进来,这——就足够了!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魅魔本身的雌性魅力,抑或侍婢之类,对祂正在进行的计算没有任何的干扰,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因为祂压根就没有将之当做一个存在因素。   她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对收编整个魅魔群体的重要意义。   既然魅妖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她们本身也证明了这点,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祂可没有“矫情”这种特质。   祂先是点头认可了魅妖的思路,却又想到了另外的问题:“那接下来该怎么安置她们,将她们留下来?还是打发她们回去?”   魅妖立刻便跟上了祂的思路,将她们留下,收编她们的意义一下子便至少削弱了九成,可若放回去,信息该如何保密?   她们真正的、最大的作用便是在没有暴露与“九州之主”的关系之前,一旦暴露,且不说她们的安危如何,她们存在的意义同样也将十去七八。   而人多嘴杂,特别是雌性群体,“我有一个秘密就跟你一人讲,可别跟其他人说哦”,保密可是宇宙级的难题。   魅妖对此却没有丝毫担心,“九州之主”有如此顾虑,说明对魅魔的认识还是流于表面了。   她当着所有魅魔的面,理所当然道:   “既然要给您当侍婢,当然得拿出侍婢应有的姿态,死契,心灵钢印,有多少手段您就给她们使多少手段,您可千万别手软,您要是能将她们全变成提线木偶般操弄,那才最好呢。   事实上,您在她们身上使得手段越多,她们也才会越发的安心,越发的死心塌地,若就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口头允诺,结果连个戳都不给她们盖一个,她们反倒不安心呢。”   “九州之主”没反应,隐在一侧旁观了全过程的姜不苦先惊住了。   这应该说是蓝星九州的思维还是太狭隘了,还是深渊魅魔的心态过于扭曲变态了?   若果真如此,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九州之主”显然也不懂得心软为何物,当真是有多少手段就用多少手段。   血脉死契,念头预爆,思维钢印,行为布雷,基因暗示,环境魔障……作为一界主宰,这个世界现在虽然不再是完全由祂做主,但现在依然是唯一一位拥有最大最高权柄者,祂实在是有太多手段可以施展,无论是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有验证过的,更多却都只是经过推演未曾实际使用过的,祂全都用了出来。   这些手段植入之后,她们寻常时候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别说她们不可能主观故意暴露自己身为暗子的事实,哪怕是无意识的,或者在其他手段的影响下,同样无法吐露任何相关信息,这将成为信息黑匣,祂相信,便是强如深渊天道,也只能用强力毁灭她们,却无法撬开她们。   因为在祂种下这些手段的时候,她们不仅没有丝毫抗拒,一个个还仿佛承接甘露琼浆一般,几乎是仰着脖子踮着脚的期盼落在自己身上,主动敞开身心,恨不得将这种种控制她们的“狗链”更牢靠、更稳妥的塞入身心的更深处。   看到“受缚”后的她们一个个精神焕发,姜不苦恍惚间居然也真有些搞不懂“九州之主”给她们施加的种种手段到底是个什么性质了。   魅妖就站在“九州之主”旁边,她一开始是笑吟吟的,可渐渐地,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羡慕和嫉妒,最后,待所有魅魔侍婢都主动带上了层层锁链,她居然委屈巴巴地凑上去,拉了拉“九州之主”的衣袖,道:“我也要,我也要!”   “九州之主”没有理她,当初双方议定合作意向后祂已经用足够牢靠的手段绑定了双方的关系,自然用不着再多此一举。   见祂这态度,魅妖委屈的嘟了嘟嘴,也没再在这事上纠缠。   继而兴致勃勃的道:   “很快,所有魅魔都将被我拿下,不过,在拿下她们后我不打算继续盯着那几个深渊小世界,那些肮脏混乱的家伙,根本不值得继续在他们身上多耗时间。   我要将目标放在其他几个源出其他大世界的雌性种身上,虽然各界安排的雌性雄性比例都差不多,也不乏一些强大的雌性群体,可诸界之中,雌性竞争力整体偏弱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雌性率先打破大世界的隔阂,先一步联合起来,共同发声,这本来就是很有必要的,现在由最擅此道的我们来主动牵线搭桥,必然能够很快就建立起跨界雌性大联盟!”   “诸神世界的暗精灵,蜘蛛娘,猫女,兔女,仙古世界的各种女妖精,女魔头,道姑仙子,邪佛世界的比丘尼,还有什么科学娘,机械娘……”说到这里,她凑到“九州之主”身边献宝般道:“只要是附和您审美的,到时候,我便是绑也会把最好的先弄来给您当侍女。”   “九州之主”毫不领情,一巴掌按在她头上,狠狠揉按道:“认真做事,别胡思乱想,听话!!!”   祂这动用了真力的按压,换来的是她盈满胸腔的甜蜜,她乖巧点头:“嗯嗯,我最听话了!!!” 第四九九章 狂奔不止   最后,“九州之主”主动掀开一角空间的帷幕,在这看似薄如纱帐的帷幕另一边,是一个有着和九州风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那道“帷幕”自然便是九州天幕,也只有九州主宰才能仿佛揭纱帐一般轻松的将之撩起。   而帷幕彼端的另一个世界,就是现与九州接壤,原为魅妖所在的那处源出深渊的本源小世界。   此界在与九州相融之前,魅妖就已靠自己成功站在了此界力量金字塔的顶点,有着堪比真仙境的实力,这也是她能够进入“九州之主”视线的基础,这样的她自然有资格独据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按照姜不苦定下的总原则,现在九州天幕对这些异域地界是完全封闭的,小打小闹根本都不用理会,靠九州天幕自身就能轻易的将任何的试探拒之门外,若是动静过大,那就调动更多的力量配合九州天幕一起,将之牢牢阻在九州天幕之外。   九州有祂这样一位存在坐镇梳理全局,又是核心内线应对,只要铁了心被动抵抗,这些刚刚才在九州周边扎下根来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他们本来也很难凝聚出这样有威胁性的力量,在达成一致针对九州这个大目标之前,先达成一个“统一战线”再说吧。   源出九个大世界、在这次落地之前更是分属数十个不同的本源小世界,不是姜不苦看不起他们,他们要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快速拉起一支共对九州的统一战线,那别说可见范围内的诸界未来已是属于他们的,他们甚至可以提前宣布是这片宇宙的未来主人翁了。   在这种局面下,“九州之主”只要给魅妖提前预留一把特别的“钥匙”,就可以非常方便她在避开任何异域目光的情况进入九州内部,只要“九州之主”主动开门,难度大概也就和从客厅走到卧室差不多。   可同样,只要“九州之主”觉得她已经没必要再次多留,那她很快便会感受到来自整个九州的强烈排斥,譬如现在,“九州之主”虽然还没有开口,但逐客之意却已经非常明确。   魅妖显然很有些不舍,可面对如此态度的“九州之主”,她发自内心的不敢违逆祂的意愿,乖乖顺服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所以,只能带着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迈入帷幕的另一端,而那些身体内被套上了层层“项圈”的魅魔侍婢们也都乖乖的跟了过去。   待最后一只魅魔离开,“九州之主”赶紧将帷幕合拢,没有祂的允许,这道薄薄的帷幕就是她们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空间中,只剩下浓得几乎化不开的雌性气息在顽强地证明前一刻这里是何等的“花团锦簇”。   但对于这些气息,“九州之主”完全当成了垃圾,一个念头一股狂风便在整个空间席卷而过,片刻之间,她们在这片空间存在过的所有气息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见清静殿终于彻底的“清静”下来,姜不苦这才感到终于有了安全的“落脚之地”,以真实的人身形态出现在祂旁边。   忍不住感慨道:“一物降一物,还真只有你才能真的降服住这群妖精。”   “九州之主”在旁纠正:“她们不是魅魔吗?”   姜不苦无语,他现在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了,却也懒得深究,只是心中感慨,这也算是“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这一定律的又一力证吧。   便是站在他的角度,也真没觉得“九州之主”对待魅妖有任何暧昧擦边的成分,态度冷硬是真的冷硬,教训也是真的下重手,除了不会致死致残,落在实力堪比真仙境的魅妖身上,也绝对不会好受,而且,一切行事都是基于最冰冷的利弊权衡和计算。   可就是这么奇怪,能把任何雄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她偏偏就吃这一套,若说第一次她这般姿态还有扮演做作的成分,是魅魔利用自己天赋优势的一种本能,那么这一次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她自己脑补塑造的某种浪漫氛围中。   与她的任何互动,似乎都能被她“转译”成为让她更进一步沦陷其中的理由。   这在姜不苦看来,简直扭曲到畸形,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有的认知和价值判断体系都是基于炎夏和蓝星的框架,这已经事实上成为了自己认知更广大世界的束缚。   因为当自己给她们贴上“畸形”和“扭曲”的标签时,便已主动在自己对她们的认知上竖起了一道墙。   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透过她们离去方向的九州天幕,看着魅妖及一众魅魔在另一侧徘徊一阵,直到确认“门”已真的关死,这才率众转身远去,消失在他能感知的范围之外。   他这才转身对“九州之主”道:“下一次,再不可能有这样的漏洞给我们钻了!”   毫无疑问,不管魅魔的习性扭曲还是不扭曲,与九州共处一界,脱离背后大世界的直接影响,就是个巨大的漏洞。   虽然便是将他和“九州之主”加起来相比其他世界天道也还差得远,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祂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下次必然会及时调整过来。   不仅仅是魅魔和接下来还可能会暴露出的新漏洞,那些可能存在,却没有被九州抓住利用的“漏洞”,也必然会在认真的排查后全给堵上。   所以,这样近乎捡便宜的好事,有且只可能有这么一次。   “九州之主”却并未因此而失落,道:“有这一次就够了……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我本来就没将希望放在这种事情上。   何况,相比于这些看起来似乎占便宜,却很难被提前纳入计算中的意外因素,我更愿意面对更稳定的障碍……哪怕更难!”   姜不苦心中点头,这倒确实,相比于“钻漏洞”“捡便宜”,“九州之主”更愿意接受“稳定更可控”。   至于这一局的最终胜负,他俩根本没有多谈。   在姜不苦亲自发出这一战的指导总纲后,在他这里,就已经将最后一颗钉子敲了下去。   对九州众生来说,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可对他和“九州之主”来说,这一局基本已经结束。   在姜不苦看来,决定这一局胜负的,从来不是真刀真枪、热血沸腾的对拼对冲,或者九州众生一个个忽然爆种,激发小宇宙,以一敌众,靠着意志和血勇成功完成“守擂”。   他并不否认个体的斗志和状态在具体的战斗中乃至在局部战役中的作用,可这种规模的碰撞,胜负基本在“庙算”阶段就已经确定了,在碰撞真正展开的时候,除非遭遇逆天级的变数,胜负也基本确定了下来。   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也真是小瞧了他这一界主宰的成色。   对章羽彤,魅妖,乃至其他一切身在局中的生灵来说,无论是属于九州阵营的,还是敌对阵营,这是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第一人称的“角色扮演游戏”,高自由度,剧本既由他们自己决定,也受其他“玩家”的影响;   可在姜不苦这里,这却是一个“塔防游戏”,在这波敌人冲来之前,他已竭尽所能做好了所有准备,布下了一切能够布下的“工事”,现在属于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他只需要看着。   而他对自己的工作,不能说百分百满意,对结果却也非常笃定。   所以,他们现在要考虑的,主要已不再是这一局的最终收官,而是必将更加艰难的第三局。   “第一局,诸界共下注一百一十枚世界本源之珠,这只能算是试水,大家都想借这机会攒经验,熟悉玩法;   第二局,诸界共下注一千一百枚世界本源之珠,不仅规模更大,也能明显的看出他们的快速进步,熟悉得非常快,而且,借着这次教训,祂们还将堵上所有漏洞,不管是咱们看见的还是没看见的,祂们将从新手变成老手;   第三局,必然还将更进一步增大,我曾私下向蓝星天道询问过,她猜测这一局下注涨幅应该又是上一局的十倍,也就说是,很可能会有一万一千枚世界本源之珠参与演化成初始本源小世界。”   说到这里,姜不苦忍不住皱眉道:   “现在这一局,咱们做个最乐观的估计,将所有成果全部吃下,新世界的规模大概能有超过四万亿平方公里的体量,相比于刚诞生那会儿,确实有了长足的发展。   可相比于下一次即将遭遇的,总规模很可能超过三十万亿平方公里的体量,差距就实在太悬殊了。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咱们接着两次赌战小赚了一笔,都是祂们故意喂我们嘴里的小饵,可相比于祂们瓜分斗武世界的收获,祂们同样是大进小出,而有了这笔横财做底气,说不定祂们的下注还会更狠。   毕竟,祂们也不会傻到一次次用添油战术把我们越打越强!”   按照他的期望,当然是希望诸界在对九州始终保持压力的基础上,又不要压力太大,最好在另九州蓝星两界高度紧张却又不至于彻底压趴下的程度,这样才能促使九州蓝星在高压下最高效的成长。   可是,其他世界真的不傻。   当九州表现出“打不死的小强”特质的时候,祂们自然会拿出能打死小强的态度出来。   这个时候,九州若还只是“打不死的小强”的水准,那必死无疑,至少也要比“打不死的小强”更进一步甚至更进几步才成。   这才是姜不苦感觉压力最大的地方。   他对此忧心忡忡,“九州之主”却异常淡定,道:   “这一局收官战能够拖很久,九州蓝星都将获得长足的发展,实力底蕴更胜现在。   穿越者的规模也将会有一个爆炸式的提升,他们的收获也会远超这一次。   内景仙天也能从现在的初具雏形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具备初步的战斗力,其他仙天情况如何暂且不说,斗武焱天的即战力必将非同小可。   仙道体系、神道体系、乃至星宫体系都将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彼时能提供更大的助力也未为可知。   更何况,这才第二局,邪佛世界就已经展现出了暧昧的态度,在与其他世界联手高压的同时,却又悄悄与我们的默契的在另一条线上开始了试探性的合作,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持续,九州不再是个可以轻易拿捏的软柿子,态度暧昧的绝不会只有邪佛世界一家,局势会变得更加混沌,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复杂,但单纯的压力反而会变得更小。   便是真有不妥,我们还可以通过加大对无胜世界的引流迅速增强我们抵御风险的能力。   除无胜世界之外,我们还掌握着招引更多世界的绝对主动权。   所以,我们手中并不缺牌,甚至可以作弊般临时加牌,局面并没有糟糕到哪里去。”   姜不苦却并未因此感到心安,摇头道:“咱们凭着这些牌,确实能够度过第四局,可第五局第六局,乃至第九局第十局呢?”   他感觉就像是有一群疯狗在身后狂追,最让人心悸的绝不是它们的凶恶和狠劲,而是,随着他每一次成功狗口逃生,疯狗群的速度乃至凶狠程度都会迅速的更进一步,他若不能每一次都赶在狗群加速的同时也随之加速,那他终免不了最终被群狗追上啃食的结局。   而最让人崩溃的是,这个追逐逃亡的戏码仿佛永无止境,至少,现在看上去是如此。   他道:“我现在也不奢望太多,只希望手中的牌越来越多,再就是手中现有的牌能越晚打出去就不能图爽快一次性舍出去,得为更后面的赌局做打算!   比如斗武焱天,用在第四局固然能轻易解决问题,可若是可能,我更愿意将它留着在第五局甚至第六局使用。   同样,无胜世界的这样的助力,能少用就少用。” 第五零零章 内外   姜不苦并没有因为这一局的胜利而感到轻松,反而有种刚将一担重物拼了老命的扛到终点,还没有喘一口气,一担重量更胜之前十倍的重物又已经压到了肩上,都还没来得及品味胜利果实,就又已经再次上路。   就是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压力,他不可能跟章羽彤、陈东东或陈中夏等人吐露,他们肩上的担子已经不轻,不必要再将自己这一份再分润一点给他们,何况,这种倾诉就只是纯粹的情绪发泄,对问题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唯一能够聊聊的也就“九州之主”。   虽然想到“九州之主”同样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和祂聊天,真有种一个人面对镜子中的另一个人你来我往聊得火热的诡异分裂感。   但自从自己卸任九州世界的全局工作,交由“九州之主”负责之后,虽然祂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很让自己有些闹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做得真的比自己好,比自己细致。   而且,也是在祂主持全局工作之后,“九州至尊”才真的逐渐有了些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感觉。   与之相比,以前的自己则过于随性,还喜欢拍脑门靠一时兴起或者灵光乍现做决定,他自己也觉得,用这种态度来做一界天道主宰,多少显得有些“轻佻”。   祂用实打实的能力赢得了他的认同,所以,他才真心想与祂聊聊,让祂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期望能够从祂这里得到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或者启发。   可结果,多少让他有些失望。   他心中忍不住想,这大概也是“九州之主”的缺点所在吧,祂比自己更加擅长推演计算,能对所有已知的信息做出最优化的处置,换种说话,握着一手已经完全确定的牌,好也罢烂也罢,祂都能打出最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可是,祂却既不擅长主动去创造新的“已知条件”,祂甚至没有主动去将一些“未知”转化为“已知”的这种意识。   他恍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对此了然才对,还是祂这些时日的成绩一点点改变了自己对祂的看法,连这些既有的印象也一点点淡去了。   现在再次想起,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换个角度来说,这压力确实给得太足了,一时间让自己都有些昏了头了。   意识到这点,他也暂时按捺下心中有些急躁的情绪,转而和祂聊起了别的。   这一局在他看来九州已经稳稳的将胜利抓在了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就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旁观等待。   九州在他的总纲指导下整体龟缩防守,并不是真的被动困守,当一只缩头乌龟。   事实上,无论是对他抑或“九州之主”而言,还是九州范围内众生而言,这都是一个极其难得、也极其宝贵的成长发育的时间,别说傻待着不动不可取,就算没能将之最大化的利用起来都是“不可饶恕”的!   而要如何调动才能将整个九州的潜能全都调动起来,甚至连带着将蓝星相关的一切也跟着调动起来,真的没有比“九州之主”更在行的了。   所以,这方面的话匣子一打开,基本上就变成了“九州之主”的个人秀时间,姜不苦便是努力的想要灵光乍现,或者只是提供一星半点参考意见都感觉难之又难,能够勉强跟上祂的思路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接下来的思路大概就是这样。”“九州之主”做了个梗概的介绍。   姜不苦沉默半晌,才拍着祂肩膀道:“不错,不错,那这方面以后就全由你负责,我就不用再操心了。”   对此,“九州之主”并无特别的反应,稍微沉默了一下才道:   “我知道你现在因何感到压力,能力所限,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帮助,不过,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操之过急。   机会到了,现在困扰你,苦思不得解的难题,可能就迎刃而解了。”   这话也不错,无论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前焱域领主、现斗武焱天之主,还是主动暴露暧昧姿态的邪佛世界,主动露出裂缝的诸神世界……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而随着诸界联系越来越紧密,诸界的交互还会越来越多。   新时代,新玩法,这绝不是九州一家的困扰,而是所有世界共同面临的困扰。   九州作为最绕不开的一环,面对的“界际环境”也最为复杂,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意味着机会最多,可选择、可操作的余地就越大。   现在他苦思无头绪,说不定下一刻“头绪”就主动找上来了。   所以,祂的安慰还真不是什么鸡汤,而是事实如此。   但对此姜不苦都不是太在意,而是满脸惊诧,上下不断的打量着对方,叹道:“你不会真被那只魅妖给盘软了吧,居然也懂得安慰人了?!”   对于姜不苦的惊叹调侃,“九州之主”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好了,不聊了,今天已经耽误得够久了,我的上班了。”   姜不苦很想说,耽搁一会儿又怎么啦,便是给自己放个假又能如何,难道九州世界离了你就不懂日出日落、昼夜变化啦?!   你居中把握乾坤枢机,燮理阴阳,不要搞得跟零零七的打工人一样好不好。   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这调侃他终究没有真的说出口。   正是因为有了祂这般的劳碌,才有了自己的散漫清闲,若还以此作为谈资调侃,真就太缺德了。   殿中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人,一时间姜不苦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事要做,也必须去做,这种时候无所事事的闲下来,他自己第一个便会感到极不踏实。   可仔细一想,现在大家的任务都很明确——为了这一局的最终胜利全力以赴,准备工作做到这种程度,若在这种时候还因主观懈怠而掉链子,简直不可饶恕,这样一来,他这孤零零一人能做的也很有限,他能想到的最有意义的也就剩为将来多烧些脑细胞,这也是他一时间心态有些失衡的一个原因吧。   现在他也想明白了,这是急不来的,也不是多烧些脑细胞就能解决的,不得不强行心平气和下来。   “要不……去内景仙天看看?”   仔细想了想,姜不苦又放弃了,他可以将内心的情绪暴露在“九州之主”面前,可其他人就算了,这时候去他们面前晃有什么意义呢,师绾暄等人自有一套行事章法,并不需要他去加油鼓劲。   与斗武焱天之主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和他套近乎拉关系没有任何意义,在他面前,自己只需要输出两种情绪,一是信任,二是信心,除此之外的任何举动都是多此一举,若还想和他交个朋友,倾诉一下心中苦闷,那真就是完全拎不清了。   所以——   “罢了,罢了,看来无所事事的就我一个,那我也别折腾了,找个地儿自个儿清闲去吧……回蓝星逛逛也都挺好。”   姜不苦认清了现实,干脆彻底躺下算了。   ……   原锋缓缓的睁开双眼。   萦绕在身周的炎阳流星如同断闸断供一般,开始迅速暗淡熄灭。   最后,随着那炙热的高温在空间一阵轻微扭曲后被“埋藏”在空间更深处,这片区域连最后一点高温余烬都不存在,反而随着天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烈烈寒风呼啸,让他感觉如同被浸在刺骨的冰水之中。   在他前方,章羽彤也随着他的苏醒而现出了身形,被她干涉扭曲的空间也迅速恢复原样。   “多谢前辈出手,让我能在不被干扰的情况下尽收所得。”原锋满是感激的看着她,与此同时,心中也充满了疑惑,问:“不过,不知前辈为何要出手助我?”   清醒过来的他也很明白沉浸在顿悟状态中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他已经确信,那些本源小世界对自己而言,有着他人所不具备的特殊价值。   第一次目睹小世界群出现,那段记忆化作一道特殊的烙印将他的金丹变得和正常的金丹不同。   这一次,目睹规模更大,更加震撼的小世界群降临,他只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而他之所以“沸腾”,是因为体内那枚特殊的金丹仿佛受刺激被什么东西点燃,化成了一团特殊的火炬,对他而言,这团火炬就是当之无愧的“太阳”。   幸运的是,他没有在这“太阳”之下融化,被烧成渣,而是宛如升华一般,变得更加通透,陷入奇妙的顿悟之中。   可这样的顿悟也不是毫无代价,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完全受本源小世界激发的他,哪怕是在顿悟之中也收到本能的驱使,往距离异域最近的方向笔直的冲杀过去。   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他当然知道,冲入异域的他并不会真的化作太阳将异域之地焚烧殆尽——便是某一刻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期待,那也只是个人的臆想,真实的结局很可能是完全反过来。   所以,对于章羽彤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不仅阻止自己,还小心翼翼的保住了自己这次根本不可能重来的顿悟契机。   现在一切圆满,他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章羽彤对于他的感激倒是显得非常风轻云淡,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破坏了咱们九州才刚定下来的大势方针。”   原锋好奇道:“什么大势方针?”   章羽彤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审视评估,过了一阵才颔首道:“告诉你也无妨,咱们不需要深入异域探索冒险,只需要守好家,扎稳篱笆,防止异域力量跨过九州天幕,同样,也要防止内部有人个人英雄主义发作强闯九州天幕深入异域送人头!”   呃——   原锋有些尴尬,因为章羽彤那个“深入异域送人头”这个评价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若是没有章羽彤的出现,自己大概……也许……真有可能……也说不定。   他没有继续追问,主动岔开话题:“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他不追问,章羽彤也感觉轻松,快速将之前的问题滑过,轻松回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咱们的力量体系从诞生到现在拢共也才三百多年,若从练气观想法出现开始算,更是只有两百多年,还远没到论年资的阶段,在你们这些后辈新进面前,多那百十年的修行经验也并不是多大优势,有时反倒会成为一种障碍,所以,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哦,我叫章羽彤。”   “章羽彤?”原锋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以他的记忆确信以往并没有接触过,在心中多琢磨了几次,然后忽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说话甚至有些结巴的道:“您……您就是章宫主?”   若说姜爷是九州世界的缔造者,是九州一切秩序规则的见证者、守护者,那么章羽彤作为第一任九州道宫之主便是九州人世规则的缔造者,九州人间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这般模样,而不是长成别的形状,都因为面前这位,作为“土生土长”的九州人,原锋对此有着比还阳者更加浓烈的情怀,此刻看章羽彤的目光都是仰慕的。   章羽彤也没去纠正,感受着他身上传出的奇怪的波动,好奇道:“你刚才应该是有很大的突破吧,不过,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原锋很是疑惑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   章羽彤奇怪道:“你也不知道?”   原锋点头道:“是啊。”   在章宫主面前,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特殊,先将自己的情况大体讲了一遍,道:   “这次突破之前,我虽还是金丹境界,但在实力上我自认为已能与元神洞虚境界的修者比肩……这次突破后,我能感觉到各方面都有突飞猛进的提升,但要问我具体到了什么阶段,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不会是从元神洞虚跨越到元神不朽或者元神造化境界吧?” 第五零一章 内外(二)   章羽彤对发生在原锋身上的状况也非常好奇,这浓烈的好奇还是多重因素叠加而成。   姜爷不曾解释祂为何对这个小子如此关注,她也识趣的没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好奇,且以她对姜爷的了解,也知道自己这种基于好奇心的探究并不会让姜爷反感,既如此,她当然愿意依循本心探一探。   再就是通过原锋自述,她也确实对发生在这家伙身上的事情非常好奇。   既如此,她也不怕唐突,直接道:“我想仔细探查一下,可以吗?”   之所以说这个要求唐突,是因为在修行者的观念里,个人的修行的具体情况,乃是独属于其个人的最根本的隐私,别说一般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合适,便是至亲,也鲜少提出这样的要求,除非本人主动自愿或者在一些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比如重伤,比如走了岔路需要师长的“把脉”指点。   但“章宫主”在原锋心中的分量确实非同寻常,并不只是口头说说,再加上这次若非她的暗中照拂,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完成这未知的突破。   更何况,他虽然借着这次顿悟和本能的指引完成了突破,但他对自己的情况乃至未来具体该往何处走也是懵懂的,这对他这个新进萌新来说,课题实在是过于超纲了些,他也很想借助“章宫主”及更多先行者的经验帮他指指路。   所以,无论是理性的权衡,还是感性的倾向,在听到章羽彤的要求后,他并没有做过多思考,便颔首道:“可以。”   说着,他主动盘膝坐下,更主动的将身体全面“接管”,并提前做好准备及“安抚”工作,因为他走的是更彻底的呼吸法道路,此道更着力于激发、培育生命的本真、本源,若他不提前做好安排,对于异力的侵入都异常敏锐、敏感的身体会在章羽彤探查的第一时间便“群起相抗”,所以,他得提前做好安排。   当章羽彤五指箕张,伸手虚虚悬罩于原锋头顶之上三寸之地,绵密入微的神识之力顺着原锋头顶,在他的主动配合下悄然渗透他周身。   很快,章羽彤便清晰的“看到”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原锋。   他的身体状况大异于寻常的练气观想法修士,经脉、丹田、紫府就像是干涸多年的河道、早已变得可有可无,而对其他修为达到元神境的修行者来说,经脉已经堪比真实的汹涌河道,丹田如同汪洋一般广阔,紫府如同星空般无垠浩瀚,而这些在原锋体内却已退化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她甚至能够据此判断出,对原锋来说,经脉、丹田、紫府早已经变成不必要的东西,之所以还有一丝残痕遗留,不过是他多年来受到的传统修行理念教育还在对他施加着淡淡的影响,让他没有彻底割舍。   虽然经脉、丹田、紫府在他体内明显“失位”,但他身体呈现出来的状态,却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单论身体状态,甚至一点都不亚于侧重呼吸法成就真仙境的修行者。   他体内唯一一个窍穴,位于膻中,内里的空间也不小,但远没到寻常真仙境紫府所展现出的那种星空无垠般的广阔。   内里的情况也很单调,一枚“安静燃烧”的太阳悬停在这片空间的正上空,也因为它存在,定义了这片空间的上下。   说实话,乍看到这样的“景象”,她是有些失望的,随便拎一个修为达到元神造化境界的修行者,其体内呈现出来的都远比这绚烂夺目。   但这种失望也就只是存在了极短暂的一小会儿,她就变得越来越认真起来,最后,更是拿出了最巅峰的状态和专注力,绵密入微又大气磅礴的神识之力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在这片空间反复扫描。   这片空间呈现出来的景象确实很普通,但它却太真实。   真实到她完全无法分辨出这片空间和她现在身在的九州空间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那枚安静燃烧的太阳也同样真实,除了小了点,其燃烧的威能也远远不及之外,她对它的真实性同样提不出任何质疑。   她甚至有种感受,若非原锋的主动“开门”,她根本无法如此顺利的进入这片空间,因为他就是这片小小内景天地的绝对主宰,宛如天道。   这枚小小太阳便是这个内景天地的“天道核心”,它散发的光明同样真实不虚,甚至可以直接视作原锋的精神意志,光明所及,便是他意志所及,感知所及。   阳光穿透正片内景天地,照进他身体之中,照遍他身体所有哪怕最隐秘最细致的场所,无不所及。   虽然没有了经脉,但却一点都不影响他对身体的掌控,每一束光都可视作一条无形的经脉,每一束光所及,他都能绝对掌控。   到了这一步,根本不用仔细计算,章羽彤就已经知道,他对身体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真仙境修者对身体的掌控,做到了意志与行动配合的极致,无延时同步!   与之相比,其他真仙境,包括她的内景天地,无论从规模大小还是内里的繁盛程度,都远超原锋,但与原锋这个内景天地比起来,反倒像是个华而不实的幻术。   极致的反应速度与之相比也显得迟钝、繁琐、臃肿。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若没有看到原锋这个内景世界,她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任何一个真仙境修者都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问题,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真仙境就该是这个水准。   他们当然知道由虚化实的重要性,但都认为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甚至经过长期的讨论,大家都已经认可,这将是仙境道路的核心指标之一。   直到她看到了原锋的内景天地。   她在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忽然意识到,此前她乃至所有真仙境修者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并不是真的“理所当然”。   由此延展引申,常年的切磋讨论却始终囿于原地的险境探索,蓦然间因这个“理所当然”观念的破碎,无数的灵感如同被积郁在厚重岩层之下超级火山,瞬间喷涌四溅。   许久之后,盘膝静坐,主动把自己“敞开”的原锋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反抗越来越明显,虽然他还能强行继续,但这会让他越来越不舒服,就像是用力将自己往两个方向拉扯,再加上章羽彤的探查仿佛陷入了停滞,并没有继续。   他便开始一点点放任,将身体的主控权一点点交给身体自己,在这过程中,章羽彤侵入他体内的神识之力也被一点点驱逐。   章羽彤并没有硬抗,反而顺势主动撤退,慢慢收回了手掌。   但她并没有说话,整个人明显沉浸在沉思的状态中。   见此,原锋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守护在她旁边,静静等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章羽彤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神再次恢复灵光,看向原锋,赞叹道: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让人震撼,更让我大受启发!”   见她如此反应,对自己情况异常懵懂的原锋迫不及待的问:“您都看出来些什么?我现在到底处于什么境界?”   章羽彤缓缓道:“你现在,应该算是真仙境,嗯……虽然你这真仙境非常特别,但就层次而言,和真仙境是处于同一层的。   只不过,你这真仙境和其他真仙境都不同,或许,单独名之为‘真阳境’或许更加合适。   当然,这条路是你探索出来的,命名权在你,你若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重新命名。”   她最后的话,原锋根本就没有接茬,早已因她之前的话陷入震惊之中,“真仙境?这就到了真仙境?   我之前还只是金丹境界啊,虽然我这金丹境有点怪,但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别人金丹境最多也就跳一级,直接越过元婴境,直接成为元神境,我这算跳了多少级?!   而且,我能够感受到,哪怕现在,我也只是在空间方面的领悟更加精深,但对时间,对自身、对生命的认知和突破之前并无本质提升,而对正常修行者来说,这是元神不朽境界,元神造化境界就该完成的蜕变。   在这方面,我连他们都不如,缺课这么多,这样的成就也能与真仙境相当?!”   虽然刚听到她抛出的结论,他很震惊,也很惊喜,可很快,他第一个对她给出的这个结论充满了质疑。   章羽彤微笑道:“若非如此,若你在这些方面没有缺课,和其他修行者一样,那你就不是比肩真仙境,而是全面碾压真仙境了。”   经过仔细的探查,她清楚的看到了他那内景天地远超其他真仙境的地方,可同样也看到了他相比于其他真仙境严重缺失的部分。   她承认他“真阳境”的厉害,可也不会妄自菲薄,据此就一边倒的对真仙境全盘否定。   在探查完原锋的情况,并与之和其他真仙境进行全面对比的时候,她忽地有种一点都不严谨的、很直觉的认知,那就是他这特殊的“真阳境”就像是一个敏捷与行动力点满的杀手刺客,而其他真仙境与之相比,无论速度有多快,都像是反应迟钝、但却可以一人成阵、甚至一人便成为超级要塞的术士法师。   若是在双方都没准备,且距离又近的情况下,骤起发难,原锋是所有真仙境的克星。   可若反过来,只要其他真仙境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又能够做出有针对性的准备,那就能变成让他难以下嘴的“乌龟”——当然,关键就在“有针对性的准备”这一点上,这对已对他了解极为透彻的她来说自然很简单,可对其他真仙境来说,却等同于无用的废话。   所以,他对其他真仙境依然有着致命的威胁,但至少就理论层面来说,他这真阳境和真仙境是各有优劣,却大致处于同一高度的。   若说真仙境修者是通才,那他这个真阳境就是个专才,在空间一道上“一意孤行”,这也造就了他那真实到过分的内景天地,虽然这也造成了他在其他方面的严重偏科。   但在真仙境“通才”们在各方面的成就都只能算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的情况下,他这种“专才”反倒显得更有优势。   她将其中的不同仔细的解释给他听。   原锋时而恍然大悟般点头不止,时而面露疑惑与章羽彤深入讨教,她也耐心指导,直到他彻底明白为止。   章羽彤最后忍不住道:“你这条路反倒和仙古世界的仙道之路很像。”   原锋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最后请教道:“那么,我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走呢?”   章羽彤道:“理清了这一切,你的路其实已经变得非常简单,不外乎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在空间一道上一意孤行,要么在其他方面补课……不过,我却希望你暂时不要急着做选择。”   原锋疑惑道:“为何?”   章羽彤道:“走到这一步,你自己也很懵懂吧?”   原锋苦笑道:“何止懵懂,完全是误打误撞,便是重来一次,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到这一步。”   章羽彤又道:   “现在误打误撞,以后不可能继续误打误撞……便是你真的天赋异禀,每一次本源小世界群出现都能激发你的状态,但我不认为完全顺应这样的本能,被它牵着走是一件好事!   就像这次,若是没有我恰好出现,你这次顿悟到底是好是坏也说不准呢。”   原锋也变得郑重起来,缓缓点头道:“是啊,若是连自己都掌控不了,关键时候受其他因素影响支配,便是修为再高也还是个傀儡。”   章羽彤继续道:   “而且,单是明白方向还远远不够,咱们一路走到现在,勉强将真仙境以前的道路踏平了,这样的成果是多少人的同行换来的?   之后的路只会更艰难,同行者反而变得越来越少,更应该坚定不移的继续同行,既是助人,也是助己!” 第五零二章 内外(三)   说到这里,章羽彤看向原锋,言辞恳切的道:“真阳境是你个人靠天赋硬闯出来的一条新路,下一步该如何走,是你的自由。   但我还是希望你在做选择之时能够与我们现在正在探索的仙境道路相结合起来,咱们两路并一路,彼此搀扶,彼此借鉴。   我相信,有这么多同路人在,于你而言也会更轻松,而对整个仙境道路的探索来说,每多一个同路人,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再加上你本人的特别,我相信有你的加入,在整个仙境道路的探索中,能起到远超寻常真仙境的价值。”   她本以为自己这要求无论答应与否,都会让原锋有些为难。   因为对他来说,原本二选一的问题,是个很纯粹的、如何选择也都是完全出自他本心的问题,可现在,因为自己这番话,让他的选择变得不再纯粹,颇有些用大义挤占了个人选择自由的意味。   原本一个纯粹的发乎本心的选择题,现在却强势掺杂进了“大局”这个额外因素,这对一些有强迫症,对自我意志的完全自主性有种近乎精神洁癖的修者来说,真的是让他们非常难受的一件事,而这样的精神状态,修为越高的人往往严重。   她明知如此,却还是说了出来,实在是太香了!   刚才种种灵感乍现,她忽然意识到,原锋最大的价值,并非他那相比于其他真仙境修者,堪比杀手刺客一般的巨大威胁,而是他所走这条道路本身。   于他个人而言,或许确实如此,可在她眼中,因长期主持仙境之后道路的论证与探索,她习惯性的跳出个人修行的具现,而是站在整个炎夏修行道途的高度来审视,才发现原锋真正的价值。   在对他所具价值进行更准确的衡量之时,她心中忽然冒出个对姜爷有些不太恭敬的念头,那就是真阳境原锋对于仙境道途的价值,完全可以类比于姜爷开创呼吸法,彻底奠定炎夏修行的精、气、神“三足”,炎夏修行体系自此才得以彻底立稳。   或许还可以用个不是太准确,但却足够形象的比喻。   用一只眼看世界和用两只眼看世界,只要稍稍尝试一下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若始终是用一只眼看世界也还罢了,在缺乏对比的情况下不会真的感受到所见世界缺失了什么,可只要体验过一次两只眼看世界的不同,立刻便能分辨出那微妙却又巨大的不同。   曾经,只有真仙境的章羽彤等人,就像是一群“不自知的独眼龙”,现在,真阳境的原锋就相当于是另一只眼睛!   当她意识到原锋的选择不单是他个人的选择,而是很可能关乎整个仙境道途的走向,这种情况,她也顾不得自己这时候说这些会不会让他生出被“大局欺压”的逆反情绪。   这也让她心中颇有些忐忑,但原锋的反应却像是在嘲笑她:“其实是你内心戏太多。”   在听了她的要求后,至今也才四十九岁年纪,身上更有着十成十的年轻人的锐气与活力原锋双目陡然变得异常明亮,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激动的问:“我的选择,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此刻,他内心中浮现出的是炎夏三百多年的修行发展史,那一个个几乎塑造了整个修行形态的关键节点,想到了那一个个闪耀在炎夏修行史、如同指路明灯一般为无数后来者照亮前进方向的名字,陈中夏、李未晞、金允儿……   由此上溯,他的思绪顺着炎夏文明史逆着时间洪流往更久远的源头远眺,那一个个隔着漫长时间,甚至跨越了不同宇宙,在他记忆中却依然熠熠生辉的那些名字……   在章羽彤的启发下,他忽然间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节点上,他几乎忘记了这次选择于他个人修行的利弊得失,而是基于这种层面的一种使命感与荣耀感瞬间充盈内心,来得猝不及防。   他异常的反应让章羽彤意识到了什么,她重重的点头道:“影响很大,远超你想象的大!”   原锋重重点头,道:“好,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都听您的安排!”   见他应承得如此干脆,章羽彤反倒主动打了个补丁道:“不能一味的听我安排,你也要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嗯,我知道。”原锋近似敷衍的应了一声,便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章羽彤道:“咱们先去不周山,有些争论,今天该画个句号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征询原锋的意见:“此行时间难定,可能会很快,也可能会很久,你要不要先把个人私事安排一下?”   “好。”原锋直接应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矫情,他追求大道,可对家人同样有着深沉的爱,他也自信有能力两者兼顾。   ……   一天之后,不周山之野。   章羽彤带着原锋一起出现在一种真仙境大佬之中,他们的出现,如同一枚陨石砸在一面大体平静、只有不高的水浪涟漪的波涛之上,瞬间,翻江倒海卷巨澜,一簇簇无休止般高高浪涌而起的波涛似在一遍遍叩问苍天。   更准确的说,是原锋的出现才最终造成了这般惊人的效果。   他就像是一滴冷水,滴入到已经被加热到极致的油锅之中。   又似一点小小的火星,只是轻轻的一个接触,便点燃了这如山丘般壮观、干燥到极致的柴火堆。   事实证明,脑袋灵光的绝非章羽彤一人——或者说,能够在现阶段便走到真仙境层次的修者,不管踩了多少狗屎,走了多少大运,他们本身的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一如当初的章羽彤一般,心中因常年思考纠结而积郁难解的种种一时间都有种如被烈焰焚烧,通透无碍的感觉。   长期停滞不前的工作,完全换了另一番模样,就像是过度使用了生长激素。   一个月后,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章羽彤做总结性发言。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脸上浮现出一种仿佛获得一场大捷的笑容,第一个鼓掌道:“首先,咱们可以堂堂正正的用掌声驱逐那持续了多年的烦扰可苦闷,尽情的享受这场大捷。”   哗啦啦——   在她的带动下,其他人也忍不住陆续奋力的拍手鼓掌起来,有些对自己真仙境身份颇为在意的修者本来并没有第一时间跟随,可感受到周围大环境的变化,也只能跟着鼓起掌来,脸上的笑容也从一开始勉强不情愿到最后的完全放松,融入群体,心中那一点倔强的骄矜也在这掌声中冰消无痕。   不过,片刻之后,章羽彤就第一个停了鼓掌,脸上的笑容也已收敛,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整个场面的氛围也随着她的变化而随之一变。   她环视众人,道:   “不过,这场大捷只说明我们成功的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未来,并没有因此变得一马平川,大道坦途,每前进一步,依然有无数的烂仗苦仗在等着我们。   不过,我么也大可以放平心态,因为我们已经成功的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大体的框架,大体的方向,都已明确。”   “现在,就由我来做一次比较全面的梳理。”   “真仙境之后的道路,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过无数的设想和讨论,我们在炎夏文明史、炎夏神话传说中找灵感,在整个蓝星的神话传说中找灵感,大家更是不要钱一般压榨自身的脑洞,方向太多,粗听上去都很有道理,一时间反倒让人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现在回头去看,看上去花团锦簇,方向无数,但都受限于当时的思维局限。”   “我们现在已经明确,要想找到真仙境之后的前进方向,我们不仅要看到自己,还要与九州乃至蓝星联系起来,要主动将仙境道途嵌入到蓝星九州的大势发展之中,与之完美契合,而不是与之抵触,哪怕是如水与油般互不兼容、互不妨碍都不行!   不仅如此,还要更进一步,与九州蓝星的处境联系起来,不仅要考虑到与九州蓝星契合,还要主动与这个特殊的诸界大环境契合,而不是与之相悖!”   “大家都有过穿越异世界的经验,应该非常清楚,原来我们的修行,局限性都太大,只适用于蓝星九州二界,一旦去了其他世界,就全部失灵,这就是与其他世界的契合度太差,甚至是负面契合。   这也不只是咱们才有的问题,而是诸界都面临的问题。   从这方面来看,咱们在力量道路上的草创不成熟也是一种特殊的优势,我们可以在选定未来道路时完全考虑到这些需求,而其他世界已经完善、成熟到极致的力量道路反而船大难掉头,更难改变。”   听她这般说,很多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嘀咕道:“这么说,咱们起步晚、发展时间短、力量层次低反倒是件好事咯!”   果然不愧是当了九州道宫第一任宫主,为九州人间界立下规制与法度的奇女子,说话就是这么入耳顺听。   “站在这样的角度再去看,超过九成九的思路就可以直接废了。   它们大多存在同一个问题,或许成长起来威能会异常惊人,潜力非凡,可这一切都依助于与九州、蓝星的深入绑定,不断加深的绑定。   甚至将自身完全修炼成九州世界的某条法则代言人,直接获得相应法则的完全权柄。   真到了那个地步,在九州蓝星之内固然无可匹敌,连天道主宰都不能强撄其峰。   可其一身本事却都与世界绑定过深,一旦离开了蓝星九州,十成力量便直接削去九成,甚至直接变成废物,一切只能从头开始。”   她先大概回顾了一下那些已经事实上作废的经验,然后明确的给出了评价:“这是不行的,这么走只有死路一条!”   “同样,站在这样的再看真仙境之后的路,也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最简单、也是最核心的一点,内景天地必须更进一步,向真实转化,哪怕因此会让内景天地缩水,甚至失去一切强大、华丽的法则神通,都在所不惜!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当时我们都太过担心,想要直接一步到位,什么都不想丢下,什么都不想舍弃,拖拽着越来越繁盛华丽的内景天地一起化为真实,并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样的变化就该是仙境道途的核心特征之一。   到了那时,有着一个真实的专属世界做底蕴,再穿越去其他世界,就绝不会再如现在这般狼狈。   现在,原锋用事实告诉我们……”   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旁边的原锋一眼,继续道:“这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所以,下一步就非常明确了,哪怕不得不做权衡,舍掉一些‘坛坛罐罐’,我们也必须让内景天地变得更加真实。   天地大世界,人身小世界。   我们要在自己的生命中开辟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出来,做这个世界的天道主宰!   神道的本质是与世界越来越深的绑定,与世界同呼吸、共命运,荣辱与共,既如此,我们仙道就该做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尝试,若不然,仙神二分有何意义?”   “神道是宗族式的大家庭,每一个族人的成长,都会让整个宗族变得更加强大;   仙道则是个人小家庭,子女在襁褓中时,必须受到长辈的悉心照拂,可到了一定阶段,就会主动分家独立出去,自己做自己的主,也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全责。   以此为据,迈出的下一步体现在力量的增长上并不会太夸张,甚至在某些方面会变得更加钝感,但这却能为诸界穿越创造最大的便利。”   “与此同时,我们虽在形式上变得更加‘独立’,与九州世界进行切割,但在神意上反而更加契合,九州于无有处开辟一座座内景仙天,我们同样于无有处开辟独属于我们的内景天地。” 第五零三章 内外(四)   “此境的最终,我们能够凭着这自造的内景天地独存于这片混沌宇宙之间,自由行走在诸天万界,无需仰仗这些世界的‘脸色’,彻底挣脱九州蓝星这个襁褓。   但这是此境的终点,也是我们现在所能预想到的极限,至于此后的路,还有没有路,我们不考虑,也不讨论,这也是这次探索定下的总原则,现目前而言,太玄虚的、太缥缈的,无法落地的种种脑洞灵感,不在这次探讨的范围之内。   所以,这次仙境之后的道路探索依然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而且只是一个粗略的框架,但我们也相信,只要能将这一阶段走到头,无论是咱们个人还是世界,都足以解决现在所面临的问题。”   “所以,我们不能指望一蹴而就,一两步就跨越这障碍,这既不现实,也不利于整个修行体系生态的建立。   前进的台阶竖的过高,将太多人拦在外面,只能望而却步,无论是于个人而言还是于世界而言,都不是好事。   所以,我们要主动将台阶变得更低,哪怕因此增加台阶的总数量……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因为金丹境直接晋入元神境这道门槛太高,便增设了一个元婴境做台阶,让整个修行体系的‘坡度’更加平缓,不至于来个陡然拔高,这就和咱们的根本理念相悖了。   这种成功的经验咱们可以充分汲取,还要将之发扬光大。   跨越此境的难度远比金丹境到元神境难,所以,咱们不只是增设一两个台阶那么简单,需要凭空搭建的台阶会更多。   可这就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些凭空增设的新台阶,不可能真的一拍脑袋就定下来,它们得有更稳定、更具体的锚点,而不是这么一阶阶全都虚不着力的悬在空中。   金丹境元神境之间只增设一个元婴境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因为它一端连着金丹境,一端紧系元神境,就像是大桥两端深深扎进大地之下的桩基,稳得住!   可现在不同,另一端本来就还只是一个单纯的构想,所以,这一根桩基只存在于构想中,并非实际存在。   而这一端呢,虽也勉强能算是扎下了一根桩基,可相比于它要支撑的整个框架来说,还是显得太过浅薄,远谈不上稳固。   再加上这一境的跨度太长,需要新搭的台阶太多,在缺乏稳固确凿锚点支撑的情况下,这些新台阶只能是个能看不能走的摆设。   所以,我们必须另找一个锚点。”   “这个问题,靠我们自己是无法解决的。   好在,我们也不需要死犟着只靠自己,我们还有九州世界可以依靠,饶是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到最后是以彻底与世界脱离为目标!   这是我们的幸运,是其他世界的众生永远无法得到的垂顾。”   “天地大世界,人身小世界。   九州内育内景仙天,我们的方向也是塑造一个自具自有,自给自足的内景世界。   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内景世界达到完全的自具自有之前,挂靠在九州内景仙天的秩序之下,托庇其中。   这相当于一类特殊的内景仙天,是完全属于我们的,当然,这个内景仙天要如何发展成长,也全靠我们自己。   九州的内景仙天,乃至整个九州世界,便是我们的锚点,每一阶每一步都能获得足够坚实稳定的基础。”   “这相当于连接世界与我们之间的特殊脐带,在我们彻底成长到自具自有之前,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保障。”   直到现在为止,她都在为整个体系寻找“法理基础”,而没有涉及更具体的东西,这都是比具体的境界划分更重要、更加直指本质的内容,所有人都凝神静听。   章羽彤这番梳理中,有一个未曾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前提,那就是未来道路的框架一旦据此而定,那么,在走到最后那一步之前,他们每个修者与世界的关系反而绑定得更深,真的成为与世界“生死与共”,他们灭了世界不会灭,但若世界灭了他们绝对无法独存——既然是脐带相连,从来没有母体死亡,还在孕育中的子体还能独存的。   这就从根本上断绝了“眼见大势不妙,便先一步提桶跑路”的可能性。   如斗武世界那样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在九州发生。   其他世界的天道主宰正因为对其内一切众生的“一视同仁”和“淡漠疏离”,其内众生与世界的绑定关系反而没有那么牢靠,且随着境界提升,会越来越“独立自主”。   而九州世界对他们的特殊“偏爱”,反而会把他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绑得更紧。   虽然,只要他们能够走到最后,他们可以彻底自具自有,完全切断与世界的关系,获得彻底的超脱,九州世界会很果断的放手甚至还会帮着主动推一把,绝不会如其他世界恨不得所有的“肉”全都烂在自己这口锅里。   但,在场之人,无论是真仙境修者还是元神境中距离真仙境只剩最后一两步的佼佼者,都非常清楚,这对他们来说,基本就是个只能远远看看、永远都无法真的够着的悬空大饼而已。   对于自己的能力,他们从不妄自菲薄,更是一次次借着世界级的机遇风口走到如此高度,都可以算是得大气运加持之人,但他依然确信,能真的把这条路走通关的,亿分之一的概率都不会有,其他人,都只会“沉淀”在世界内部。   对此,早在长达一个月的讨论中,所有人都已经看得非常清楚,而无论过程如何,最终所有人也都默认了这样一个基本前提。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时候见真的没人在此刻跳出来打断,章羽彤心中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讲话继续向下推进。   “至于具体增设多少台阶,并没有彻底定死,以我们现在所在的层次高度,强行定死反而有妨碍,所以,只暂时定出了前面的两境十八阶,同时也将真仙境细分为九阶,彻底锁定仙境前三境二十七阶的方向。   在命名上,不追求新奇,尽量向传统认知靠,这多多少少也能减轻一些探索的阻力。   真仙境九阶我就不细说了,这一境大家都非常熟悉了,必须一提的是,真阳九阶虽与之异途,高度上却基本一致,最终会在下一境殊途同归,至于具体如何衔接,则需要原锋你与其他真仙境更广泛的论证交流。”   说到这她又特意叮嘱了原锋一句,甚至因此发散了一下,道:   “还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这三境二十七阶只是确定了方向和主道,但其本身是开放的,预留了足够多、足够大的接口,可以容纳其他道路的自由接入。   原锋专攻空间,修成独一无二的真阳境可并入其中,将来若有其他修者专攻时间、生命抑或其他方向迈入仙境门槛,同样可以顺利接入此三境二十七阶,不会有任何人为预设的障碍。   我甚至希望我们能够提前在这方面做些准备工作,若真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还可以更主动的伸手将他们接纳进来。   不仅主道畅通,其他羊肠小道、乃至旁门左道,只要他们能够走过来,不限制,不歧视。   我想,这会让整个仙境道途更有活力。”   这番话却是她受原锋启发临时想到的,并未提前讨论,虽如此,其他人都非常认可,颔首不止。   “真仙九阶之后,便是地仙九阶,天仙九阶。   地仙九阶,内景天地不再是丹田抑或紫府中的幻景,虽还不能全部化为真实,但至少在修行者擅长的几个领域有了真实化的成果雏形,可以称之为‘地仙道果’。   一个地仙道果,便是一座内景天地的最初源头,相当于‘世界本源’,它可以是太阳,可以天空,可以是山河湖海,可以是星辰大地,也可以是花草树木,乃至其他形态。   天仙九阶,以地仙道果为源头,逐渐演化完善成一个特色鲜明、却初步完备的天地世界,空间稳固,时间流动,滋养生命,这些功能基本都已具备。   但也只是初步具备,空间无法完全掌控,时间更是只能依葫芦画瓢,跟着九州世界的节奏,无法自由的颠倒昼夜四季,无法加速,无法减速,只能滋养生命,无法创造生命。   所以说,天仙世界,只能算是初步完备,依然停留在学习模仿的阶段。”   “真仙幻景,地仙道果,天仙世界,三境二十七阶,这都是已经确定了的,这也足够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具体需求了,至于天仙之后下一境,也有了大概的方向,但等我们真到了地仙乃至天仙的高度再来探讨不迟。”   听着章羽彤的完整梳理,原锋内心活跃。   自己走的路和其他真仙境不同,他们是幻景孕道果,而自己却先一步有了道果——那枚小小的太阳,便是他误打误撞弄出来的道果,但他现在却还不算是地仙境,因为他还缺了“真仙幻景”,他的世界还太过空旷,太过单调,他必须把这些缺失部分补全才成。   这也算是他比其他真仙境占便宜的地方,他只要补全了相比其他真仙境缺失的部分,就可以晋入地仙境,这可比真仙境突破地仙境容易太多,所以,他现在甚至可以算是“准地仙”,已经提前拿到了地仙境的门票。   当然,这一切都还有一个更基本的前提,九州世界突破现在的上限桎梏,只不过,他们对此却比自己突破都还有信心。   章羽彤这番梳理之后,为仙境道路定下更准确的基调,大家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热烈的讨论起来。   正如她一开说所言,这只是一个粗略的框架,要想将之彻底落在实地,还有无穷多的细节需要完善填充,其他且不说,真仙九阶要想完善成熟到相当于元神三境的程度,就得耗费无穷苦功,非朝夕能成。   反正,大家有的忙。   不过,大家都不以为苦,他们从来不怕忙,只怕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一通瞎忙。   ……   魅妖带领一群魅魔精英返回老巢之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忽见一头燃烧着漆黑火焰的血眼蝙蝠闪现般凭空出现在身前虚空,然后不做丝毫减速,向她电射而来。   她双目微眯,冷哼一声,伸出右手,露出完美的纤白如凝脂般的五指,加上一节如凝霜雪般的皓腕,五指加这一节皓腕没有丝毫杀伐烟火气,反而给人一种柔弱慵懒到了极致的感觉,仿佛刚出浴轻搭在浴桶旁,指尖仿佛还有浴水在滴,又仿佛从深闺窗里不经意间伸出来,指尖缭绕着丝丝春意,哪怕不扔撑杆去打一下,也能勾得任何路经者心潮起伏、浮想联翩。   她这样随意而慵懒的动作,却让那仿佛要极速轰进她怀中的浑身缭绕漆黑火焰的血眼蝙蝠陡然改变初衷,绕着她手臂就是一个“U”形机动,然后停在她食指指尖,本来它那一身浓得化不开的凶戾之气一时间尽数收敛,变得俯首帖耳起来。   她问:“何事?”   血眼蝙蝠“吱吱”轻叫了几声,便要恭顺的道出此行目的,却不想,就在它即将主动吐露的前一刻,“嘭”的一声,那缭绕它周身的漆黑火焰陡然变成一只火焰手掌,而它恰好就站在这只怪异手掌之内。   这只手猛力一握,血眼蝙蝠便瞬间被捏爆,内脏血肉在黑焰之下迅速化作一蓬灰烬。   见此,魅妖的目光更冷了。   而那只手掌在捏爆不受控制的传讯蝙蝠之后,化成一个由黑焰组成的恶魔头颅,黑焰燃烧的空洞双目死死的盯着她,难听的深渊语从他口中传出:   “为何不遵号令?!”   那种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口吻,让魅妖的眼神更加冰冷,嗤笑道:   “什么号令?别以为得了几个魅魔的投效,就真是所有魅魔的主人了……你还没资格用这口气与我说话!”   她这话明显让黑焰头颅扭曲了一下,待其重新变得清晰稳定,此头冷然道:“现在,马上就要谈四域联合之事,哪一域的力量更强,便越能占据未来主导,作为本域一员你若不出力,那就永远别想再出力了!” 第五零四章 内外(五)   他虽仅是一颗由黑焰组成的头颅,但面对魅妖,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居高临下”,什么叫“颐指气使”。   或许,在他想来,一旦自己摆出这样的姿态,面前这个魅魔就会乖顺的趴伏在自己面前,和家中那些拼了命讨好自己的魅魔没有什么两样。   可很显然,魅妖并没有如他的愿,盯着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嘲笑意味,没有接腔,反而是再次伸出了手臂,仿佛妙龄少女摘取花瓣一般,五指带动舒展柔美的手臂前伸,直接就插入了黑焰头颅的额头之中。   在此过程中,黑焰头颅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完全僵直,便是那缭绕燃烧的黑焰都仿佛冻结成冰。   当她收回手臂,指尖正握着一团正在如一头已经没有了脑袋,被剁成截却依然在狂乱挣扎的蛇躯,且随着它极力的扭动摇摆黑焰化作点点黑星消散于虚空。   而那黑焰头颅,额头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凹坑,仿佛被暴力撕扯掉。   直到她完全收回摘取的纤手皓腕,仿佛被定身了一般的、已然变得残缺的黑焰头颅这才再次燃烧起来,可在其额头位置却坑坑洼洼,残缺得厉害,他那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也变成了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捣毁的暴怒:   “你想死吗?   你这是想找死吗?!   是不是成为大恶魔让你有了不切实际妄想?   ……看来有必要让你重新审视你那卑贱的血脉!”   魅妖仿佛驱赶嗡嗡乱叫的苍蝇一般挥手,直接将黑焰头颅的嘴“封住”,这里是她的主场,更重要的是,这黑焰头颅本身只是遥远彼端某位存在借以传讯的寄身,本身的力量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以她的实力,自然能够挥手间便让其“闭嘴”。   她冷笑道:   “蠢货,看来你并没有真的认清现在的局面,和你那事实上已经岌岌可危的处境。   真以为在蜕变成大恶魔时血脉连续两次异化就成为大恶魔中的贵族了?   真以为大家之前对你这蠢货的容忍就真让你成为大家的首领了?   不遵号令?!   呵,难道是你让大家奉你为首,团聚在你的周围,用大家的生命帮你在这时候攫取更多私利?   这难道不是个笑话吗?你还当真了?!   大家不理会,可不是认可,而是觉得你脑子有病,连续两次血脉异化,你的智慧已经被扣成了负数不成?”   就在这时,黑焰头颅忽然如同蒸汽机械过热沸腾一般,大量黑色雾气蒸腾而出,它的体型迅速变小,黑焰也迅速变淡,不过,这也终于让他从被封印闭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怒道:“你……”   可他才刚吐出一个字,随着魅妖再一次挥手,就被再次禁言。   她继续道:   “所以,你现在是想与我合作,想要得到我的支持,对吧?   若你想要成事,请拿出对待合作者应该具备的态度,若你不想成事,那你想如何都随你,不过,我这却没耐心听你聒噪了!”   说罢,她再一挥手,被禁言的黑焰头颅再次获得了说话的权利。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急于发言,也没再顽固的维持刚才那种状态。   而是上下认真打量起魅妖来,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娴雅从容、不急不缓的慵懒姿态,只是一颗黑焰头颅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状态的魅魔变得更撩人,更能勾动心灵了。   在仔细打量她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有种把持不住的感觉,这还是面前这头魅魔并没主动对他“发功”的缘故,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不过,他终究不是寻常的恶魔,很快就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但他对魅妖的态度,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疑惑,有狐疑,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震惊。   黑焰撩动之间,他直接问道:“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底气?!”   对这个问题,魅妖没有回答,只是以略带玩味的目光看着他。   这让他越发不安起来,越发要将之琢磨明白。   同为深渊种,甚至他还“豢养”了一群魅魔,对于魅魔的秉性,他自然非常清楚。   在他看来,魅魔有个最奇特、也是最显著的特点,也正因为这一点,哪怕面对面前这位大境界与他相当的魅魔,他也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   因为这个特点便让他认定,魅魔是天生的贱种,天生的玩物,其血脉也必是恶魔中最卑下者,魅魔生来就是供其他恶魔娱乐玩耍的。   魅魔的底气,从不来自于她们自身,而是来自于她们依附的对象。   依附对象的强弱,直接决定了她们底气的不同。   狗仗人势,同样一条狗,会因为主人的不同而完全不同,若主人是个窝囊废,那么狗也只能做条夹着尾巴的败犬,哪怕被人踹了也只能忍着呜咽逃跑,若主人大权在握,那它会变得比主人还要嚣张跋扈……狗的底气完全因主人的不同而不同。   在这一点上,魅魔与狗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他眼中,魅魔与狗最大的不同,是狗至少还有忠心,选定一个主人,那便认定了这个主人,而魅魔不是,她没有忠诚,“慕强”之心是刻进骨子里的,只要让她看到了比现在主人更好地依附对象,她会毫不犹豫的将现在的主人踹掉另攀高枝。   可也正因为魅魔的这种秉性,注定只会是个“消遣玩物”,用她们的天赋手段供其他恶魔玩乐,深知魅魔秉性的深渊种不可能做这种冤大头——当然,任何一头深渊种,在别的深渊种眼中都有着恶劣到不可容忍的秉性,暂时性的合作还有可能,至于长期伙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他也坚信这一点,面前这头魅魔的表现才让他忍不住狐疑又震惊。   若在深渊世界也还罢了,毕竟豢养魅魔也是一种深渊时尚,若某魅魔有幸被某个深渊大佬相中,哪怕她只是个玩物的身份,但这也一点不妨碍她们以完全睥睨的目光俯视自己,底气自然也一点都不会缺。   可这里不是深渊世界!   那她那莫名其妙的底气从何而来?!   终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组成头颅都是黑焰都变得阵阵扭曲起来,仿佛有剧烈的风暴在其内刮过。   “你已经提前与其他三域中的某位存在接触过了?!”他失声问道。   魅妖笑而不语。   她这态度让他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再问:“他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   魅妖依然笑而不语。   黑焰头颅变得更加扭曲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我能给你更多!”   魅妖咯咯笑道:“你都能给我些什么?”   黑焰头颅缓缓道:“我会让你成为我真正的伙伴,我的财富,我的成功,我的一切,都可与你共同分享……不用担心我反悔,只要你同意,我愿指冥河为誓!”   这番话他说的非常缓慢,一副自己为此做出了莫大牺牲的沉郁慷慨,就像是为了某个远大的目标,允许某个低种姓的不洁之人成为自己的伴侣一样。   他这番付出有没有感动魅妖不知道,反正先把他自己给感动坏了。   他认为,这话一出,便足以击碎某个卑劣的、挖墙脚的深渊种对她的一切许诺。   可惜,迎接他的,却是一双满满的嘲讽目光。   他震惊了。   “你?居然还不满足?!”   多么贪得无厌的一头魅魔啊,他感觉面前这头魅魔再一次拉低了他对魅魔的认知下限。   魅妖甚至都懒得嘲笑面前这可怜的家伙,他居然以为这种条件是对她的恩赐,殊不知,他便是主动跪下来爬到她面前来舔她脚趾,她都只会嫌弃恶心。   现在的我,也是你有资格窥视染指的?!   她做了个扇风的动作,像是要将某些让她嫌恶的事物驱赶开。   而后才道:   “蠢货,这么快就把我的话给忘了吗?   我说,要合作,就赶快拿出合作的态度来,不然,就给我——滚!”   她这话出口,黑焰头颅差点扭曲到原地解体。   受此屈辱的他恨不得扭头就走,可他,终究没走。   而是闷声问:“你到底想要如何?!”   魅妖道:“很简单,你帮我,我帮你!”   “怎么帮?你都要我帮你些什么?”他再问。   魅妖大概讲了一下自己期望的交换条件,最后道:“你看,就这么简单。”   只说这个交易本身,确实很简单,黑焰头颅并无任何意义,反而点头认可,但他心中,却真很想指着面前这头魅魔大骂:   “你还是不是魅魔?你莫不是一头披着魅魔皮的异端!”   从来都视魅魔低众魔一等的他第一次生出想要主动替魅魔群体清除异己的念头。   ……   这次,深渊所属的本源小世界,包括魅妖及黑焰头颅据有的那一座,总共有四座。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四座深渊所属的本源小世界在“落地生根”之时,全部挨在了一起。   这是这四座深渊所属本源小世界的幸运,因为除此之外的其他本源小世界,“邻居”基本都是源属其他大世界的本源小世界所化异域,对任何一方来说,这些异域一点也不会比九州更加亲切。   所以,他们“落地生根”之后,最迫切的需求并非针对九州搞风搞雨,而是如何穿过一个个“异域邻居”,与其他源属同一大世界的本源小世界接上头。   一根筷子易折断,一把筷子才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这个陌生的新世界,这一点倒不会因为源属大世界不同而有认知偏差。   从这个角度来看,就可以看出四座深渊小世界紧挨在一起,是何等的幸运。   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整合成一个更大的整体。   深渊四域的大恶魔们全部聚在一起,一个个都在兴奋的展望着未来。   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不休,但大意却都出奇的一致:   “这样的优势不牢牢抓住,简直枉为深渊种!   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的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停止无意义的争执内耗,大家齐心协力,以最快的速度将除九州之外的异域之地统合起来,然后集所有异域之力,把九州推平,让九州变色。   到时候,这个世界就是第二深渊,而我们,就是第二深渊的最大功臣,高不可言,贵不可言!”   没有经过任何商量,当四域大恶魔们坐在一起展望未来时,目标心意都出奇的一致。   可唯独因为一点的“不一致”,使得这么一致的目标却只能在众恶魔的言语之间跳跃,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不一致的点就在于,这样一股此时此刻能对九州周边异域秩序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力量,该由谁主导呢?   所有大恶魔都知道这将是一柄无上利剑,聪明的他们在这一点并无异议,可他们同样都意识到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柄利剑应该由谁掌握呢?!   一众大恶魔就没有一个是谦虚的,他们无一例外的认为,这柄剑由自己掌握最合适——这最烧脑的工作由我来做,你们只需要安安分分做一柄剑,指哪打哪就足够了。   若只一个恶魔这么想,这叫毛遂自荐,若都这么想,那就……撕吧扯吧,除此之外,也不可能再有别的。   眼见局面就要这般无休止的缠斗下去,一个之前始终沉默的身影站了起来,平静道:   “这种无意义的争执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要是继续这么撕缠下去,恕我无法奉陪了,这般下去,等其他异域秩序梳理完成,咱们这也不会有结果。   与其如此,大家干脆散了各行其是,其他且不说,至少效率还在。”   说罢,作势就要往外走。   这个发言者自然便是魅妖,因为魅魔在众恶魔心中固有的形象,她跳出来这番发言,惹得众恶魔纷纷侧目的同时,都在猜测她是在替谁张目——这已经是众恶魔对魅魔的一种固有印象。 第五零五章 内外(六)   他们心中都还在猜测指使魅魔如此行事的幕后者是谁,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机心。   个个目露思索的同时,心中也都忍不住冷笑。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人是谁,又是基于何种念头搞出这事——也不必知道,只需要知道一点即可,无论绕多少弯、玩多少花样,其最终目的必然都是为了攫取那最惹众魔瞩目之物。   大家都冷眼旁观,想看这头魅魔能演出个什么样的独角戏。   虽然魅魔常有,哪个大恶魔的后宫不豢养几头,这已经成为早就潜移默化进深渊种常识认知中的一种风尚,因为魅魔的特殊手段,便是其他雌性大恶魔也不能免俗,但在大境界上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这还是第一个,也都好奇相较于其他魅魔,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可事态并没有如他们预料般进展下去,就在他们略带玩味的、“看你表演”的目光之下,就在这魅魔旁边,一位浑身黑烟缭绕的大恶魔便站了起来。   他额生三角,环绕在头颅两侧和眉心,加上形状和角度,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至尊头冠戴在头顶。   至于相貌,没什么可说的,恶魔种族千千万,便是具体到某一个体上,也会随着实力晋升、血脉升华而不断蜕变成不同的模样,这也使得不同恶魔的长相千差万别,而“相貌”在其他恶魔的辨识中也逐渐成为一个不太重要的、甚至可有可无的因素。   譬如他们看见这位浑身黑烟缭绕的恶魔,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标志性的、缭绕周身的黑焰,然后,他们注意到的是他体内散发的、让他们本能的感到不适的气机,这并非来自于实力高低,而是更隐晦的血脉压制。   所以,这一眼后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忽略未来继续成长继续蜕变这一点,只论当下,他们与这位虽同为大恶魔位阶,力量层次差不多,但只要此界上限更进一步放开,或者返回深渊世界,那么,现在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的他们很快就只能仰视他——只要他还活着。   因为他的主动现身,原本集中在魅妖身上的目光被分散了一半。   他环视众恶魔一圈,便转身看着魅妖,质问道:   “你说咱们这场聚会没有意义,这般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甚至一手好牌会被硬生生拖成烂牌。   你这不仅是贬低大家的能力,更是污蔑大家的智商,你以为大家都是蠢货,就你一个聪明的?”   魅妖冷笑道:   “我当然不会以为大家都是蠢货,恰恰相反,一个个都太聪明了。   可问题就在这里,都是聪明的,没一个蠢的,那和全都是蠢的,没一个聪明的,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不同?   都不可能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一个个“聪明绝顶”的大恶魔们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独角戏,是唱双簧呢。   至于她话中带刺,不留情面的贬损,他们当然是——没有任何感觉啦,难道还指望他们因为这个就羞惭上脑,无地自容?   面对众恶魔那寡淡的反应,早有预料的魅妖同样也没有任何不适,反正也不需要她超常发挥,跟着手中剧本走就行了。   众恶魔没有被她“犀利的言辞”刺中不要紧,反正对面主动跳出来和她演双簧那位明显被刺中了,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可浑身黑焰如被飓风吹拂般狂乱舞动,便可知道初听此言的他心情是何等激动,他仿佛大受打击般语音颓唐的道:“怎……怎会如此,怎……怎么可能!”   魅妖上前一步,冷笑道:“怎就不能如此,怎就没有可能?!”   在黑焰大恶魔最开始站起来的时候,分明可以看见他比魅妖高达许多,可现在,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分明是在以一种俯视的目光说话,充分而直观的展现出了双方地位、气场、心态的变化。   她继续冷笑道:   “我不妨明说,咱们天生就不适合这样的舞台,狗肉上不了大席面。   单独去看,没毛病,一个个能爬上来的就没一个水货,与其他大世界竞争,完全不落下风,甚至个体素质还更胜一筹,可若聚在一起是什么货色……”   说到这里,她“呵呵”笑了两声,才道:“我说错了,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   她这几乎算得上是凑上来强行撕脸了,但众恶魔的反应依然平淡,总不能指望他们大受震动,然后摆出一副知错能改的乖宝宝模样,恭敬的向她垂询请教吧,他们要是这种德性,也就不是大恶魔了。   这可是专属于他们恶魔的标签,不是他们自己贴的,而是世界贴的!   所以,有恶魔看不下去他俩这般拙劣的双簧表演,便直接道:“你这不是对我们有意见,你这是对深渊对冥河有意见呐!”   上纲上线,谁还不会似的!   而众所周知,恶魔行事可以百无禁忌,可以毫无底线,但依然有绝对不能逾越的禁忌,那就是对深渊、对冥河的绝对敬畏。   其他大恶魔看她的眼神忽然一点点变味,像是看待猎物,像是看待美食,仿佛下一刻大家就要一拥而上将她分而食之。   局面忽然变得险恶起来,魅妖却没有丝毫慌乱,看向那名公开指责她的大恶魔,脸上既有冷笑,又有怜悯,摇头道:   “看来,刚才我也确实有说错的地方,虽然大多看起来都是聪明的,却也并非个个如此,蠢货也是真的有的!”   说罢,她都没看那忽然变得凶恶起来的“蠢货”,而是看向其他大恶魔们,道:   “难道大家在本源小世界过了几十年,就忘了一个基本的事实,深渊种深渊种,可不止咱们恶魔这一支!   还有魔鬼呢,你们把他们至于何地?   或者说,因为这两次深渊都只安排咱们入局,你们就以为将来就必会如此,永远如此?!”   随着她这番话语落地,整个空间都像是按了暂停键,原本态度还显得有些适意悠然的一众大恶魔们个个都悚然心惊,仿佛有股冰寒之意像是放了闸一般忽地从心底窜出,周游全身,将整个身子都冻住了一般。   魔鬼,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了?!   对混乱邪恶的恶魔来说,从他们诞生自我认知的那一刻起,秩序邪恶的魔鬼就是刻入他们血脉深处的、不死不休的死敌。   对魔鬼来说同样如此,恶魔与魔鬼的永恒敌对,这本来就是深渊的基本规则,这是混乱与秩序之间的天然互斥,只不过是将这种无止境的二元对立具象在了恶魔与魔鬼身上罢了。   对魔鬼的敌意,不需要任何理由,哪怕只是嗅到了他们的气息,就已足够他们追索到底,直到将之斩尽杀绝为止。   而若魔鬼不在周边,也鲜有恶魔会不识趣主动提起这个只是听名字就能直接引发他们生理不适的存在——一群恶魔内部言笑晏晏,却有一个不识趣提起恶魔,这性质和一群重度洁癖的人类聚餐享受一顿丰盛佳肴之时、却有人忽然提起与翔有关的话题一样,甚至还要更加严重。   所以,自从他们一个个被深渊安排来这里“出外勤”,从零开始从头往上爬,恶魔生涯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更是完全屏蔽了魔鬼这种讨厌的存在,这个名字已有数十年没再被提起,仿佛,这种恶心的生物真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完全忽略了深渊种除了恶魔这一大支之外,还另有魔鬼这一大支!   他们“仿佛”遗忘了,可他们的潜意识却并没有遗忘,一个个都记得清楚得很,此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魅妖忽然解开,就像是在众恶魔心中发酵了数十年的“翔”忽然间齐齐揭了盖子。   一时间,便是自诩百无禁忌的众恶魔们都不得不屏息凝神、调整状态,实在是劲儿太大了。   “所以,别自作多情了,恶魔不行,只能证明恶魔在诸界竞争中确实废物这个事实,还想把脏水泼到深渊冥河身上,怎么想的?!   既然恶魔是废物,那就安排魔鬼上,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   “事实上,咱们作为一张废牌,即将被舍掉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了,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魅妖道:“大家既然都不傻,那自然应该看得出来,抛开恶魔既有的立场,大家又都是亲历者,站在深渊的角度,扪心自问,在这样的诸界赌局中,到底是安排秩序侧的魔鬼更容易成事还是安排咱们更容易成事?”   当然是魔鬼!   他们虽为恶魔,却都不傻,这些年随着本源小世界的成长而成长,伴随着无数的、无止歇的杀戮和斗争,敌人不是同出深渊的魔鬼,而是源属不同大世界、有着各种迥异风格的敌人们。   也正是这样的亲身体会,他们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之所以能与魔鬼永恒敌对而不落丝毫下风,是因为深渊本身的特殊,是因为深渊本身的“精神分裂”,一半趋混乱、一半趋秩序,只要这根本规则不变,混乱测的恶魔个体可能会在持续的敌对中不断消亡,但恶魔作为一个群体却会始终存在。   反之,秩序侧的魔鬼也是一样。   可是,这只是深渊的特殊才造就了这样的特殊。   在诸界相遇之前,他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特殊,只以为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宇宙的常态。   可直到他们进入这里,才逐渐认识到深渊到底是怎样的特殊。   其他世界的道路风格可能差别巨大,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除了一个例外,那就是,这些大世界无一例外都理所当然的倾向秩序、本能的排斥混乱。   当大家都在初始本源小世界“出生”,混乱邪恶的恶魔能够享受到其他多方势力联合的“爱”。   他们在互相竞争之前,一点都不妨碍联手将恶魔清除,优先级甚至还在蓝星九州所属那群软柿子之上——若是九州蓝星真敢派人过来,不过,九州蓝星也有自知之明,几乎就没有成规模的派遣过,即便是在一些本源小世界“出生”,目的也不是争夺世界,而是更纯粹的“耳目”性质。   这种开局对恶魔群体是非常不友好的,在刚“出生”就遭到诸界势力联手围攻的众恶魔们,一边顽抗,坚决斗争,一边也忍不住怀念对他们如同襁褓一般的深渊,有脆弱点的心中甚至直接高呼“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只不过,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深渊从不理会罢了。   这般险恶的局面,他们还能获得四座融合后的本源小世界,并不低于诸界得手的平均数,这要得益于恶魔的先天优势,自初始本源小世界“刚出生”时开始,横向对比,恶魔比许多世界的智慧种都要更强。   其他世界的智慧种往往有这样一种毛病,本身偏孱弱,仿佛将有限的属性点耗在了智慧上面,而那些体质可与他们较量的,却大多都是毫无智慧可言的畜生野兽,而恶魔呢,体质更甚于强大的凶兽,智慧又不输于任何智慧种,而且,行事百无禁忌,毫无底线,这固然让他们更容易享受到诸界势力联合给予的“爱”,同样也能让他们更容易建立起先期优势。   当然,各个世界有各个世界的成长规则,初期偏孱弱易受欺负,但总有高光发亮的时候。   若这是一条足够长的“跑道”,总有反过来让恶魔们感到难受的时候,但很可惜,因为九州世界现在的上限桎梏,“跑道”并不算长,待其他势力慢慢缓过劲来准备发力的时候——   不好意思,大家都已经到终点了,进无可进,我们通过先期优势奠定的最终优势,你们再也拿不走了。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   所以,当魅妖说出“咱们这张废牌已经快要被深渊舍掉了”,众恶魔只感觉寒意凛冽,却没有一个跳出来反驳。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深渊的唯一选择,还有个更好的“魔鬼牌”可以打时,就知道,其所言非虚。   所言非虚呐! 第五零六章 内外(七)   当众恶魔陷入凛冽的沉默,魅妖的言语还在继续。   “我想,大家只要能够主动跳出既有的立场,便不难发现,最适合魔鬼比我们更适合参与这样的诸界赌局。   那么,大家不妨再想,这个问题连我们都能够看出来,你们觉得,深渊天道可能认识不到这一点吗,亲手缔造了我们和魔鬼的祂在这方面的认识比我们还要不足,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不合理,当然是极其不合理。   在此之前,众恶魔都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便是潜意识中觉得这可能存在些不妥,但也会主动回避,就像是班主任避开各方面表现最好的那位,选“我”做班长,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我”绝不会质疑班主任选错了,认为这个职位“我不配”,真实的心态只会是“我得做出成绩来,不辜负这种程度的信任”!   现在,他们被魅妖强行揭破了这层薄障,不得不正视一些主动被他们回避的东西,自然不难发现,站在深渊的角度,安排恶魔出场,确实算不上一个好选择。   这般看来,事态还真就显得极不合理起来。   在他们陷入沉思的时候,魅妖再次提供了一个思路。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深渊刻意留给我们的机会,却也是我们仅有的机会!   在祂的角度,对待我们和魔鬼是一视同仁,没有偏私的,若是魔鬼在这方面会更有优势就完全倚重他们,最终必将打破深渊平衡,连带着深渊规则也会因此而改变,秩序一点点压过混乱,这种局面不是祂想看到的。   所以,我们有了在这前面两场试水局出场的机会,我们证明了自己固然是好,便是失败,对深渊而言损失也不会太大,反正诸界对待试水局的态度本来就比较敷衍,成固然好,败了就总结吸收失败的经验,反正都不会亏。”   说到这里,她摇头叹气道:   “可对我们而言,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众恶魔再次一致的陷入沉默之中。   按照这个逻辑,当“试水局”“攒经验局”结束,没能拿出亮眼表现得恶魔就必将被深渊所放弃,改而换成魔鬼入局,至于长此以往必会对深渊的基本规则带来改变。   可对深渊来说,似乎也真没什么大不了。   祂乐于维持现状,乐于让世界的规则按照自己的主张,可若诸界大势真不允许祂这么任性,做些改变又有什么打紧?!   对恶魔来说,这种变化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这是生存环境的直接恶化。   在深渊发生这样的改变之前,即便他们饱受诸界“凌虐”,受了千般苦难和委屈,却依然有一个温暖的“港湾”接纳他们。   可若连深渊都开始从规则层面排斥他们,歧视他们,那他们这群恶魔将变成“可怜虫”。   并不需要魅妖说得多仔细,她只需要稍微点拨一下,他们就已将这一切关窍想得通透。   ……   混乱的本质是极度的自私自利,所思所念,都只有自己没有其他,当所有生命都秉着这个理念作为最基本的原则,加之一个个都奸猾狡诈,那自然就是极致的混乱。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真的不蠢,很识时务,你可以对一个恶魔的忠诚永远保持怀疑,但却可以相信其对力量的顺服,当面对实力可绝对碾压他的恶魔时,他绝不会为了无谓的自尊心或者其他什么情绪而死挺着高昂的头颅,他们会很识时务的低头。   这也是恶魔虽然混乱,但在深渊这个特殊的世界能够爆发出不啻于魔鬼力量的原因,深渊力量的道路足够长,且深渊是分层的,在走到某一层深渊顶点之前,永远不用担心“头顶没有更强的力量压着”,而每一层深渊,顶点位置能够容纳的数量是很有限的,避免了“群虎同林”带来的麻烦。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若是某一深渊层有两个以上恶魔站在顶点,其总体力量反而弱于只有一个恶魔站在顶点的深渊层的原因,因为他们必会将力量消耗在内部。   而现在,此时此地,深渊四域简直就是这种模型的极致放大版,因为世界力量上限的限制,他们都站在大恶魔的起点,与真仙境相当,数百计的数量,彼此实力相差无几,即便因为血脉蜕变异化带来的差距,也因为才刚起步,强弱优势反应在战斗力上,相差也不大。   加入所有大恶魔的平均战力为一百,那么实力偏弱的战力也不会低于九十,实力偏强的战力也很难突破一百一十,这点差距是完全可以被其他因素弥补的,强势一方要打败弱势一方可能还容易点,可若想下死手杀死对方,就变得很不容易,远没达到弱者向强者无条件顺服的那道坎。   谁都不服谁。   这就是造成了现在这种僵局。   他们当然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好,但却更知道,他们绝不会为了打破这个僵局而主动把自己牺牲掉,去成就其他恶魔。   他们也各都已略带期待的眼神看向魅妖,他们可不相信她跳出来是没有目的的。   可是,她却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般抛出一个方案来供大家斟酌,反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对她这番做态,众恶魔都有些疑惑,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与她唱双簧那位,更准确点说,是给她捧哏的那位。   只见他周身黑焰轻晃,便已经站在了魅妖身前,拦住了她离去的道路,沉声道:“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   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清楚无误的传递出一种若有实质的压迫力,只听他冷冷道:   “我最讨厌话只说一半的,你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完,现在抛出一堆问题把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现在却想离开……你这是在戏弄大家吗?”   最后那一句话出口,仿佛森森杀意如同刀子般割在魅妖脸上。   魅妖似乎被他这般气势所慑,一时间有些怔忪,欲言又止的模样,这看得众恶魔都迷糊了——这到底是在演呢还是在演呢?!   可这演技的提升也太快了点吧,亦或者,是入戏太深?   片刻,魅妖摇头道:   “我可没敢戏弄大家,我也确实有些想法,只不过,我也知道,我这想法乍听之下有些过于荒诞,根本不可能同意,既如此,又何必提呢!”   “你不说出来,怎知大家就不会同意?!”他先是回了一句,然后语调直接上扬,大喝一声:“说!”   魅妖一怔,却依然还是表演了一番犹豫不定,这才在对方的逼视下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做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   “我知道现在的问题在于,无论选谁来作为四域首脑指挥四域后续的一切行动,大家都不会服气,这也很容易理解,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谁又愿意俯首称臣呢!”   “我想到的办法,就是既然这路行不通,大家何必在这个问题上死磕呢?   既然选不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四域首脑,那就不选了呗!   既然谁也不愿意俯首称臣,那就从根子上废掉这个模式,不要首脑了呗!   这问题不就直接解决了吗?   何必死磕呢!”   果然,她这话才出口,原本几乎恨不得把自己周身都插满天线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她能有什么奇谋妙计的众大恶魔们全部愣住了,傻眼了。   就这?就这?!   有句话叫“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家伙给解决掉”,你这可比这狠多了,岂止是把“提出问题的家伙给解决掉”,你这是连他身下所占之地,乃至周围整个空间,都给“解决”掉了啊。   从来以最擅长“察言观色”的魅妖这时候好像是眼瞎了,根本不曾注意到随着她这话出口整个氛围的改变,继续道: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这念头蠢透了,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可我却很好奇——凭什么不可能,为什么又不可能?!   我只想问,是什么让你们这么觉得?   是前来之前深渊天道对除我之外的大家有过什么特殊的交代吗?   又或者你们都具有某种必须共同坚守捍卫的底线,而这同样是我不知道的?”   恶魔具有某种必须共同坚守捍卫的底线?   这简直就是对恶魔的侮辱,好吧!   所以,这一切当然是不存在的。   深渊天道既不可能在他们出发之前事无巨细的对他们这里要求那里限制,作为恶魔的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坚守的底线。   那么,对啊,凭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众恶魔一时间也被这问题给搞懵了。   他们还在沉默呢,旁边双簧另一位却已经开始将话题继续往下推。   只听他恼道:   “你这话还是没有说完,你只是将原来的东西拆除推倒了,可你的新方案呢?   总不能直接宣布这场聚议结束,公开承认咱们作为恶魔确实不适应这个新世界,新模式,大家各回各家,各行其是便好,至于那天意降临到咱们头上的机缘,溜走就溜走,不要也罢,反正要也捏不住。”   魅妖差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何必这么极端,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大家转变一下思维模式就好了。”   说着,她顿了顿,看向众恶魔,缓缓道:   “抛开要么臣服,要么被臣服这种陈腐的观念。   而是合作!共赢!   不要指望将不属于自己的‘蛋糕’一口全吞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蛋糕’被抢了,大家就根据手头现在的‘蛋糕份额’,变成股份公司化运作也好,变成相应比例的权柄整合成邦联体形式也罢……无论怎样都好,虽然效率可能会比一言堂低很多,但至少比现在一团糟来得好。   嗯,不用我做更多的解释了吧,咱们和诸界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些基本的概念应该都懂得。”   对方似乎被她这番理念气得不轻,斥责道:   “离经叛道,离经叛道!   你也别在聒噪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任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归根到底,不过还是要为自己牟利罢了。”   魅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按腹忍笑道:“恶魔居然要变成卫道士了吗?”   而后,她又咯咯笑了两声,才道:   “你也别激我,我说这一切最终都会是为自己牟利?   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颔首道:   “我知道你,在四域相合之前,你是我所在那座本源小世界中战力最强、蜕变最好的一位,只要不主动作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因为实力手段不俗,你手中的‘蛋糕份额’远超平均值,所以,我对你未来的发展非常看好,加上我也不喜欢操持这些,那么,我趁这机会在此公开宣布,那份属于我的‘蛋糕份额’全部托付给你管理,我不插手,也不过问,怎样?”   随着她这话出口,后面双方如何互动,就开始彻底的“套路化”,甚至,若非职业道德在,现在直接停止这越来越拙劣敷衍的表演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场的大恶魔们却鲜少有被他俩吸引的,他们甚至完全不关心他们最终到底讨论了个啥。   只是陷入了一个非常哲学的思考之中。   我们能不能这么改变?   他们的脑子里并没有加锁,似乎,这样做没任何问题。   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心慌呢?   因为这种合作共赢模式,无论具体走哪一条道,在他看来反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作共赢”本身,这是典型的“秩序化”。   而他们在深渊的定义中,天生便是“混乱”的。   那么,这种变化,算是混乱对秩序的妥协呢,还是他们赶在被深渊弃牌之前先一步把深渊给叛了呢? 第五零七章 内外(八)   当心思通透、真正聪明的大恶魔们联想到这一层,甚至对提出此议的魅妖的真正动机产生了怀疑。   可当他们齐刷刷注视着她,想要得到一个更加确切的答案之时,她已经绕过了拦在前方的黑焰大恶魔,没再多做片刻停留,似乎真如她一开始便表明的观点——她对后续会如何发展,真的不怎么关心。   可她不关心,还停留在此的一众大恶魔们却都很关心。   而对于她的洒然离去,众恶魔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有的只感觉松了一口气,长期以来对魅魔形成的习惯性成见,让他们真的很不适应看着一头魅魔在他们面前“装比”,也有的浑噩茫然,根本不曾意识到这头魅魔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同样也有心里跟明镜似的聪明人,但他们却都很好的将这一切掩在自个儿心底。   将某些发现和猜测共享给其他大恶魔们知道?   抱歉,身为大恶魔的他们并不具备这样的秉性。   无论这些恶魔众们都怀着何种心思,但他们至少都留了下来,没有如魅妖般选择一走了之。   在短暂的沉默和混乱之后,一个大恶魔环顾左右,故作淡然的开口道:“继续?!”   “……继续!”   “继续!”   其他大恶魔们纷纷回应,而无论是问的还是应的,似乎都很默契的将已不在现场的魅妖的存在感淡化下去。   ……   魅妖走得非常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径直回到了自家老巢,那一群被她精心遴选出来去九州“镀金”一遭回来的魅魔精英们齐刷刷涌了上来。   她们环绕着她,簇拥着她,热切中带着期望,就像是一群等待她分发糖果的小孩。   魅妖见此,心中满意,这才是我的基本盘啊。   若要强说魅魔出身的她相比于其他大恶魔有什么优势,她认为自知之明应该算是其中一点。   其他大恶魔都在期望坐上四域一把手或者类似于四域盟主这样的位置,但她就从来没有这般奢想过。   能够趁机将四域魅魔整合,拿捏在自己手中,便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而要做成此事,面前这群“镀金归来”的魅魔精英就是她唯一可以依助的力量。   她虽然始终都不相信她们对她有何忠诚可言,但她却更加坚信她们哪怕是死也要抱紧“九州之主”这根大腿的决心。   甚至,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忠诚,这般市侩、势利的她们反倒让她更加信任一些。   她直接开始一一点名吩咐:   “为了方便,我将四域细分成为了十六个分区,方便工作的开展。   你,你,你,你们五个,负责第一分区。   你们六个负责第二分区;   ……   你们六个负责第十六分区。   在正式行动之前,我得再强调一遍。   咱们的目的只在于统合四域魅魔,万不可掺和进其他事务之中,能够低调便尽量低调,不要张扬,若能做到悄悄的进入,不动声色的离开,那才是最好。   再就是具体的统合目标,以数量最大、在中低层厮混的自由魅魔为主。”   “自由魅魔”听上去不错,可在魅魔的价值判断中,这就是卑下低贱的同义词,她们之所以“自由”,是因为她们作为魅魔,太寻常、太普通、缺乏亮点,没有恶魔愿意把她们单独的养起来,哪怕只是个当做玩物,那么方方面面,她们都只能自己想辄。   在整个魅魔群体中,“自由魅魔”虽然数量最多,但地位却最为卑下,同样,其他恶魔对魅魔的种种印象也大多来自于此,她们算是魅魔这个群体的“形象代言”。   “至于那些已被其他存在豢养起来的,原则上不主动与她们接触,若是她们主动与我们接触,也要多留些心眼,若实在避免不了,也要多设几道防火墙。”   说着,她的眼神陡然变得严厉起来,警告道:   “若你们谁把咱们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局面变成了她们向他们的主人邀功献媚的功劳,那真就是不可原谅的奇耻大辱!   这种事情若真发生了,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对她如此严厉的警告,众魅魔并没有任何反感,反而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作为魅魔群中最为“志存高远”的一批,在抱上“九州之主”这根粗大腿之前,她们就打心眼里看不上那群“小富即安”的同行,她们看似找到了稳定的“米缸”,不愁吃不愁喝,还能搭上她们主人的顺风车,随之一同成长,在那些“自由魅魔”眼中,这就是标准的成功,可在她们眼中,这种成功却是根本不值一哂。   这就像一群立志打入真正的豪门圈,各种课程学习,各种努力上进的姐妹,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能文能武,不仅精擅吃喝玩乐,还能雪月风花,厅堂厨房床……哪里都可横行,这样的她们,对于那些只凭着一些天生的本钱,附在一些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土老板身上就不想起来,不想挪窝,不想继续努力的蛆虫们,那鄙夷是不加掩饰,深入灵魂的。   谁敢说她们是“同行”,都能让她们感觉受到了羞辱。   若事情当真败在了她们最鄙夷的这群魅魔身上,那还真就是不可原谅的奇耻大辱。   最后,魅妖叮嘱道:   “现在,各方心思都被别的事情牵扯,你们只要自己多注意些,整个计划的推进都会比较顺利,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时间也不会太久。   只要大致整合完毕,咱们就开始下一步。”   众魅魔都做认真思索状。   她口中所谓的“下一步”,她们更早前就已经听她大略提过一嘴。   当时魅妖在九州之主夸口,压给祂弄来各界各域、符合祂审美的雌性生物填充神宫,“九州之主”将她这话视作胡闹,可她们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全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上,返回之后她们更是第一时间变向魅妖确认了此事。   魅妖也趁机向她们大略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构想,构建诸界雌性大联盟,向她们大肆输出魅魔理念,并从中挖掘寻找真正的“同行者”。   “我对九州、乃至蓝星有过专门的了解学习,原本只是想要加深对祂的了解,能够更好的取悦于祂,本来并没有指望学到些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让我有了意外之喜,在研究蓝星某段古老历史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宝藏!”   说着她纤长的手指握成可锤人胸口的小拳拳,一脸郑重的向前打出一拳,然后对一众迷糊的魅魔普及道:   “拳师,女拳师!   当时的蓝星,可还没有发展出任何力量体系,可一个技艺精湛的女拳师随便一拳便能打出数十年功力的恐怖一击。   你们想想,要是换成咱们,汲取精华之后再来打这拳,那又该有何等恐怖的威力?   一拳之下,数百年功力只是等闲,千年万年功力,直接化出时光岁月无解洪流,也不是不可想象!   这是比咱们循着血脉本能走魅魔一道更有前途,而且,这条路还不会局限在咱们这里,便是源出其他世界的异域之地,只要有雌性生物,都能找到与此道契合者!”   最后,魅妖守拳贴在胸口,雄心勃勃道:   “咱们,将是第一个真正跳出源出世界桎梏、摆脱血脉本能、走出崭新局面的觉悟者!   和这样的未来相比,四域之地的一切,不过都是些蝇营狗苟的算计罢了。”   说着她还顺便介绍了一些具体的拳击技能,拳击理念,众魅魔不得不承认,这简直就是为她们量身定制的一条大道,完全能够和她们现有的魅魔之道无缝衔接,不仅不会彼此妨碍,甚至能够彼此加成。   甚至有学习能力超强的很快便把握到了此道核心,忍不住问:“若当真走了此道,岂不是要放弃‘九州之主’这条大腿?!”   原本陷入沉醉之中的众魅魔纷纷清醒过来,拳师大道固然好,其理念极合她们心意,可要让她们就此放弃已经抱上的大粗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魅妖没好气的批评道:   “若你们真有此想,说明你们已经走向了邪道。   记住,作为拳师,是你们打拳,而不是让拳来打你!   对外,你们大可以拳劲刚猛,所向披靡,却不能被拳反制,打向自己,更不能打向‘九州之主’,别说打,这种念头都不要有,还得把这条腿抱得更紧些才好,须知这才是我们可以放肆打拳的根本倚仗。”   众魅魔心悦诚服,悉心受命。   此刻,她进一步制定了更加清晰的未来蓝图,同样是从蓝星学来的画饼技术也因此越来越炉火纯青,色香味俱全,除了还没吃着,饼子该有的一切她们全都感受到了。   虽然如此,终还是有魅魔对她如此轻易的便舍弃脚下故土感到惋惜和不舍,忍不住道:   “若无意外,咱们将是第一个完成四域整合的,虽然在硬实力方面咱们有着先天的劣势,可作为第一个完成四域整合的,数量足以弥补这劣势。   手握这手好牌,咱们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作为一支‘存在的力量’,就足以获得很多,该我们有的,没谁敢昧了去!   这种现成的便宜,捡起来就是自己的,何必主动避开呢?”   魅妖看着对面那一脸精明算计、献计献策的模样,摇了摇头,她原本有一肚子道理想要仔细与她讲一讲,同时也是跟其他魅魔说道说道,可面对那仿佛写满了精明的一张脸,她却忽地失去兴致,说到底,自己并不需要手把手教她们上道,能够听令行事就可以了,至于她心中认同还是不认同……这重要吗?   当然是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她只是挥了挥手,淡淡道:“听话!!!”   她承认,这句话乃至说这话的情绪,都是她认真学习后的成果,但不得不说,用这种态度说话,也是蛮爽的。   她原本想要趁机对她们吐露一些自己在四域聚会上埋下的种子——这是让她颇为得意的手臂,很想拿出来炫耀一下,但最后还是将这些全都埋进了心底,她告诫自己,自己现在和她们的关系已经有些近了,而自己只是要掌控她们,并不是要和她们成为朋友。   不过,她心中也未尝没有些许遗憾。   就像是下了一着妙手,但却只能闷在心里,其他人全都懵懂不知情。   她心道:“种子已经埋下,什么也不要多做,任其发酵,自发成长才是最好!”   她看得出来,当她在聚会现场说出最终想法后,已经有不少真正聪明的开始怀疑起她真正的动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本来就没指望自己提出这个思路后能把他们全都蒙在鼓里,直到最终后果显现出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呀,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变化在里面!”   她用得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阳谋的特点便在于,你便是看出了我另有神意、我别有图谋又怎样。   面对我抛出来的饵,你是咬钩呢还是不咬钩呢?   自己已经帮他们撕开了所有“迷障”,他们现在已经清楚的看到,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们看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实际上,若不想被废掉,若不想成为世界的弃牌,他们的选择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埋头认准她指出的那一条路向前狂冲,至于最后可能发生的某些结果,那也只有先冲了再说!   他们对深渊固然保持着绝对敬畏,可若一定要在深渊和他们自己之间做出选择,也是毫无悬念的。   他们可是毫无底线、毫无忠诚的恶魔,这本来就是深渊赋予给他们的!   若这最终应验到了深渊自个儿身上,虽然有些黑色幽默,可从某种角度来讲,那也算是功德圆满。   而自己做的,不过是轻轻一点,帮他们打破了一些“迷障”,让他们更清晰的认识到自身糟糕的、再无退路可言的处境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曾经的她同样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可现在,她已将自己置于局外,自然看得通透。 第五零八章 内外(九)   半年后。   四域某处恶魔巢穴之内,一头形如金刚巨猿的中位恶魔在一条条充斥着浓浓硫磺气息的甬道内横冲直闯。   他一边横冲直撞,一边带着愤怒的语气大吼:   “魅魔呢?魅魔呢!   都死哪里去了?!”   他这一路肆意发泄破坏,却并无恶魔上前阻拦。   一是他身上那“精虫上脑”的气息实在太过浓烈,已经有如实质,恶魔虽然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但却更知道此时此刻与这种莽货放对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若是强行冒头,反而很可能成为对方发泄的工具,何苦来哉。   再就是那些实力比不他差,甚至犹有过之的中位恶魔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   恶魔的血脉蜕变充满了太多变数,甚至还有一定几率蜕变失败,或者蜕变之时得益甚少,反而各种负面影响缠身——这都被归入失败之列,而其中比较常见的一种便是魔血不稳,时常沸腾,每每这时,恶魔的智慧、理智便会被极限压制,身体会循着本能行事,或是杀戮,或是最原始欲念的发泄,亦或者其他种种奇奇怪怪的体现方式。   按理说中位恶魔的实力介于炎夏金丹到元神境之间,已经有资格豢养几头魅魔以供不时之需,或者就为纯粹的放松玩乐,但也有不少志存高远的恶魔对自己要求更严格,这头临时抱佛脚满魔巢寻找魅魔的中位恶魔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对他来说,能不能找到魅魔,已经不单是纯粹的精神需求,甚至关乎其生命安危,除非有不死不休的仇恨,便是实力比之更强一筹,这时候也不会跳出来阻拦,任其将这座恶魔巢穴搞得乌烟瘴气也不阻拦。   因为能在这种魔巢厮混的,最强也就中位恶魔水准,别说大恶魔早就从这种“泥潭”中超脱,便是实力强大、有望蜕变成大恶魔的中位恶魔也会主动离开,所以,能在这里出没的中位恶魔哪怕有实力差距,悬殊也不会太大。   直到这位“精虫上脑”的中位恶魔在久寻魅魔未果,强行闯入有主之地,掳掠了两头有主魅魔,这两头魅魔的主人,另一位中位恶魔终于不再坐视,他的力量不比这头神智迷糊的暴戾凶猿差,更有智慧在身,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这头暴戾巨猿引导着离开了这座魔巢,只留下一片狼藉。   大约半天之后,就在距离这座魔巢数百公里之外的隐蔽所在。   两个肤如凝脂、纤巧婀娜的柔媚身影,一丝不挂的躺在嶙峋坚硬的岩石之上。   如同两具被极致摧残、破败不堪的玩偶,虽然身体大体上还保持着完整,但各种明显可见的伤痕、淤青、血污遍布周身所有角落。   若非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紧闭的双目不时因为惊悸本能的紧紧皱起,还真让人怀疑她们已经彻底香消玉殒。   而就在她们旁边,半天前还仿佛一头失了智的暴戾凶猿变得内敛沉静起来,看向对面那头中位恶魔,眼神中的杀意宛如实质,却又每每在即将爆发之时被他主动按捺下去。   对面那位中位恶魔面对他奇怪的状态,没有丝毫担心,有冥河血契作为担保,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遭到反噬,从今以后,这位恨不得手撕了自己的家伙将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唯一可惜的是,冥河血契从不做“永远”的担保,对冥河来说,但凡有“永远”二字就可以直接视作此契无效,任何一个受到冥河担保的血契,都必须有明确的时限,且时限长短还与契约双方的实力有关,以他们中位恶魔的实力,最多只能支撑起时限不超过百年的有效契约。   也就是说,他只能信任面前这凶猿九十九年,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无视对方不时溢出的浓烈杀意,大手一挥,指着旁边两具如烂肉般躺尸在地的魅魔,道:   “送你了……嗯,以后你也最好注意着点,现在魅魔可没有以前那么泛滥,这种水准的更是难找,你若真不小心给玩坏了,还真难再找到这么称心如意的。”   对于他的慷慨,凶猿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疑惑道:   “我记得上次还能见到很多魅魔,简直烦人得如同苍蝇,我不去找,她们反倒不时主动找上来攀附,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稀少,无主魅魔更是一只都没见到?!”   另一头中位恶魔奇道:“你还不知道?”   凶猿疑惑:   “知道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为了升华血脉,我觅地沉眠了三个月,虽小有进益,却也出了点岔子,原以为这只是个小问题,很容易便能解决,却没想到原本随处可见的魅魔忽然变得这般稀少起来。”   另一头中位恶魔摇头叹道: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魅魔,再不是咱们以前认识的魅魔了!   变少的何止是咱们这一处,这四域之地的魅魔数量都在急剧减少……这种情况,是忽然发生的,就在一个月前。   我专门打听过,最开始魅魔变少这事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等到我们听到风声的时候,魅魔仿佛已经销声匿迹了。   这可不是一处两处,是整个四域之地!”   凶猿更疑惑了,奇道:“动静这么大?从四域之地销声匿迹?去哪儿了?”   “还能是哪儿,既然不再四域之地,九州又不能进,自然只能是其他异域之地咯。”   “就凭……她们?!”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对魅魔与生俱来的鄙夷与不屑。   “我想,她们既然主动做出了选择,总不可能自寻死路吧?   不过,这就用不着咱们操心了,那都是她们自己的事。   我要说的是,因为这场变故,魅魔的价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省着点用吧,不要轻易折损了,真若折损了,要想补充,可没有以前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两头中位恶魔忽觉身周气氛有异。   猛地抬头四顾,忽然发现,远处山林里,高峰上,峭壁间,陆续有一头头身形矫健的魅魔出现,她们无声的跳荡在树林间,行走在陡峭的悬崖沟壑之上,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之地围来。   他们猛然站起,向四周仔细环顾一遭,发现魅魔的数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最多,也就十几头罢了。   之所以给他们一种数量极多,自己两人处在重重包围之中的错觉,主要还是她们流露出的、与以往认知中的魅魔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在他们面前天生便要矮上一头的魅魔敢于反向狩猎他们,那至少得是数十倍上百倍的优势才能让她们生出这种胆量吧。   可实际情况显然与他们料想不符,区区七八倍的数量差,就敢反向围杀,且其中有着中位恶魔水准的魅魔仅有六只,其他魅魔的实力比他们低了整整一个大位阶。   这点力量就敢围杀他们?!   他们竟生出一种受到巨大羞辱的感觉!   两头恶魔相视一眼,默契的做出了决定,背靠背站立,没有想着逃跑,反而做出正面搏杀的准备。   而十几头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的魅魔已经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   在两头恶魔奇怪的目光中,纷纷掏出两件武器——一双打造极为精良的拳套,金属冷峻的漆黑反光,尖锐的凸起、单面刃、双面刃遍布拳套手指、手背、手臂各处,拳套一直延伸到肩臂位置,当她们带上这样一双拳套,就像是完成了变身一般,从一个个娇弱不堪,只能供他们蹂躏玩耍的媚物变成了刚强不屈、充满攻击力的女武神,雌暴龙!   当她们全部带上拳套,就像是完成了某种神秘的变身仪式,当她们的眼神齐刷刷凝聚过来之时,两位从来只把魅魔当成玩物的中位恶魔忍不住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她们要打拳了!”两恶魔心中都如此想。   而这个念头本身,仿佛就只带了一股沛莫能当的威压,立刻便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沉甸甸的压抑。   半小时后。   轰——   轰——   轰——   十几头魅魔团团围在两具已经彻底血肉模糊的烂肉旁边,除了碎裂的骨头渣还在展现着最后的顽强,原本属于两头中位恶魔的一切,皮毛,血肉,脏腑,甚至脑髓都已经完全与周围的大地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旁边,那两位差点被彻底玩坏的魅魔早在其他魅魔围着两头中位恶魔凌厉打拳的时候就已经一醒来,然后,目瞪口呆的目睹了她们打拳的全过程。   在这过程中,随着她们一拳拳的打出,不仅将两头并不弱小的中位恶魔打得血肉模糊,也将她们心中的固有观念给一点点暴力打碎,同时,又有新的观念在这片废墟中发芽萌生,虽然,很是微弱,但却显露出了某种气息。   看着暴力击拳的一众魅魔,她们忽然觉得,她们好帅啊,好飒啊,我也好想跟她们一起打拳啊!   仿佛感受到了她们心中所想,其中领头那一位魅魔率先停止了打拳,大步走向她们。   “姐妹,醒了?!”她热切的问候道。   她这问候让两头魅魔有些疑惑,心想,我们早就醒了,从你们开始打拳那一刻就已经醒了,你们不都看见了吗。   时隔这么久再问这话,是不是显得非常奇怪?   不过,她俩也不是蠢货,想到刚才心中升起的,想要加入她们,跟她们一起学拳打拳的念头,而也正是这个念头的出现,面前这位原本专心打拳的魅魔这才暂时停手向她们走来,并致意亲切的问候,忽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而当这位魅魔走近,将一缕几乎遮住了半边脸颊的酒红色长发拂到耳后别好,现出一张精致的脸,她俩再次惊讶失声:“是你!”   她们对面前这位魅魔并不陌生,因为这位几乎是这座魔巢中最被所有魅魔看好的一位,要知道,以魅魔的秉性,若真心认可了另一头魅魔,那么,这头魅魔的优秀将是最无可置疑的!   她们当时还曾主动接触过她,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拉她“入伙”,同去现在正被旁边一群魅魔打成肉泥的那位身边“效力”,而这位也很干脆的拒绝了她们,当时还闹得非常不愉快,她俩甚至对她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不仅说了恶毒的话,还直接动用了旁边那位已经变成肉泥那位手中的权柄,以至于面前这位只能匆忙逃离。   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况。   此刻,双方的形势完全颠倒,曾经被她们逼得只能狼狈逃离的魅魔现在已经变成了强大的拳师,而她们则完全相反,几乎失去了一切,原本被倚为靠山的那位现在已经被一拳拳捣成了肉泥,而她俩连一件裹身的衣服都没有,在那头凶猿发狂的时候就已经被撕扯粉碎了。   现在,更是“仇人见面”,对于接下来的命运,她俩心中充满了忐忑。   可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她俩的预料,之间她爽朗一笑,道:   “我要恭喜你们从原来的躯壳中成长出了崭新的自己……担心我的报复?   若你们还是原来的你们,那你们确实应该担心,但现在你们尽可以放心,我不会报复你们。   咱们曾经看似敌对,但却都是受害者,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们的受害程度比我还深还重,我怎会报复呢?   能见到你们从那样的境地挣脱出来,我替你们感到高兴都来不及……从今以后,咱们没有仇没有怨,咱们是最亲密的姐妹!”   “姐妹?”再次听到这个奇怪的词语,两头魅魔忍不住多次轻声嘀咕自语。   “嗯!”对方高兴的重重点头,道:“你们觉得奇怪不要紧,只需要知道,这是一个专门的称呼,特指咱们现在这种关系!”   说着,她把自己的拳套脱了下来,给她俩各递了一个。   两位魅魔疑惑的看着她。   她解释道:“你们刚刚觉悟了新的自己,可念头是最不可靠,最容易改变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将之巩固。”   “怎么巩固?”她俩问。   她朝着旁边那两团烂泥抬了抬下巴,此刻连骨头渣子都已经被捶打成了粉末,道:“亲自上手去打几拳。” 第五零九章 内外(十)   当两头魅魔分别戴上一只特制的拳套,她们立刻感觉到了异样。   因为血脉能力的限制,魅魔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手段,其中大半还都只能作用在床笫之间,应用面可谓十分狭窄。   而且,魅魔非常缺乏正面强攻的手段,或者说,这就是魅魔最大的短板。   若只单论正面强攻,狭路相逢,同境之中,魅魔可以稳居深渊之末。   当然,若论生存能力,个体的魅魔或许还值得商榷,可若以族群观之,即便不能排进深渊种的首席,也定然位居前列。   因为这种缘故,便是魅魔遭遇绝境危机,想要濒死一搏,绝地反抗,也只会是以她们的方式进行,背叛,戴绿帽,左右逢源,多头下注,借刀杀人,成为“训狗大师”,或者更直接点,勾引,魅惑,精心的侍候,极致的技巧……每一种都能成为她们反抗报复的手段,可唯独一点,除非到了真正的绝境,她们绝不会捏着拳头硬冲上去。   可现在,随着戴上这样一只特制的拳套,它就像是一个诱发的源头,一点火星,心中那点原本很微弱的、很可能只是一闪即逝,若不处置很快就会消散无踪的念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又像是找到了契合的“组织”,不需要她额外做些什么,便感觉自动向着拳套汇来。   最后,仿佛连她们的整个心意都凝在了拳套之上。   看着面前两团已经与大地紧密贴合的模糊血肉,她们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有种抑制不住的跃跃欲试。   随着其他魅魔停止打拳,让开道路,她俩先还有些忐忑,但在众“姐妹”鼓励的眼神中终还是慢慢上前。   然后,对着地上那两团血肉模糊的死物,就是狠狠的一拳擂下去。   在她们眼中,这可不是两团死物,甚至不是两个具体的人,而是曾经桎梏了她们,驯服了她们,让她们不敢直视、只能顺服的权威烙印,为之生,为之死!   现在,随着她们一拳拳打下去,这个仿佛不灭的烙印被她们亲手打碎了。   当她们打出第一拳时,还有些迟疑,力量也有所保留,让人怀疑她们是否在虚应故事。   可紧接着的第二拳,就变得坚决,力量也更大,出拳速度也变得更快。   然后,第三拳,第四拳……   力量越来越大,频次越来越高,最后,虽都只是一只手出拳,但却打出了一串残影连线。   在这过程中,她们的眼神也在一点点变化,从最初还带着些许迷茫疑惑,到最后双目明亮,明亮中又带着兴奋和狂热。   其他魅魔看着这一切,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笑容,从这一刻起,她们才真正将这两位视作“姐妹”。   且不说她们事后如何融入这个崭新的魅魔群体,归途中吸纳到新鲜血液,姐妹群体再次壮大,也算是意外之喜。   打拳完毕,她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现场作了一番精心的收拾,直到再也看不到这里曾发生过群体拳击事件,这才飘然离去。   这倒不是怕这两位被捶成肉泥的恶魔泄露了什么,疑惑会有恶魔循着他们的踪迹来追踪报复——恶魔中就没有这么讲义气的,他们的消失只会让其他恶魔迅速瓜分消化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将他们残留在世间的一切痕迹以最快的速度“分解”掉,这种速度甚至超过了自然的降解速度。   她们这么做的目的很单纯,因为大姐头在向她们传授拳师至高奥义的同时,还顺口提了一些环保动保之类,她们虽然不会刻意去追求这些,但在不误事的情况下向世界、向自然“输出爱心”总是不错的,这能让她们在打拳时更加一往无前,更加有力。   行走在四域之地,她们刻意的避开那些魔巢所在,虽然如此,以四域之地各种恶魔的数量密度,要想完全避开也是不太可能的,这就体现出她们向自然“输出爱心”的好出来,行走在旷野丛林之中,她们就像是与自然完全契合,与世界融为一体,不仅更容易伪装隐藏自身,也更容易发现一些隐秘。   只要不搞出太大的声势,吸引来大恶魔的目光,四域之地她们尽可以从容往来。   她们横跨源属深渊的四域之地,没有停留,直接进入毗邻的异域之中。   两域都是旷野,但却可以看出明显的分界,在她们身后,是充满深渊特色的旷野,哪怕是最寻常的植物,异化也都非常严重,这些植物仿佛蒸腾一般时刻向天空搬运着一些仿佛淡雾烟瘴一般的物事,这些淡雾烟瘴没有固定的颜色,不过主要以黑、灰为主,但同样有艳丽至极的,有的地方蒸腾而起的淡雾烟瘴五颜六色,漂亮得一塌糊涂。   对深渊生物来说,这些弥漫了整个四域之地的气息就是“家的味道”,浸在这样的淡雾烟瘴之中,自然就能腌出“家的感觉”。   可对源出其他世界的生物而言,这种淡雾烟瘴就是他们进出此地的最大障碍,虽然不可能靠这个就将他域生物完全杜绝,但也必会极大地影响他域生物的发挥。   这种情况也非四域所独有,任何一个区域,对其他源属不同的生命来说,都有类似的现象,只不过,表现形式各有不同。   就在她们前方,便呈现出一个与她们“故乡”完全不同的丛林。   说是丛林有些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是“草林”,之所以用如此奇怪的生创名字,是因为眼前所见无垠区域,映入她们眼帘的,就是无尽的翠绿,其中盎然的生机不输于任何丛林,但仔细看去,组成这无尽翠绿的,居然没有一棵树,全是草,动辄七八米高,十几米、几十米高同样常见至极。   而在这片翠绿草林之内,不仅蕴藏着无尽生机,一点都不输与旁边毗邻的深渊四域,天空中更是飘荡着无数的细绒,这些细绒来源同样驳杂,有的仿佛芦苇蒹葭,有的仿佛蒲公英或者其他叶絮花絮。   单独看去,它们轻盈至极,柔软至极,吹一口气就能将它们驱逐。   可若从宏观看去,这就是一座浮在草林之上的奇特悬浮海洋,海浪确实会随风起浪,甚至哪怕是无风也会有浪,可无论是再大的风,都不可能将这座海洋本身给吹掉。   个体的它们比浪花还要微不足道,可作为一个整体,却又是如此不可动摇。   这样一座奇特的悬浮海洋与深渊四域中蒸腾而起的以黑灰为主、夹杂五光十色的烟瘴,化出了一条再分明不过的界限。   清晰的标记处两域的边界。   她们却没有停留,直接深入这座奇特的草林之中。   在进入这座草林之后,两位新入伙的魅魔明显感觉到了不适,仿佛自身与周遭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   走在她们旁边那位魅魔意识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两枚菱形翠绿叶片,递给她俩,道:“你们将这配在身上。”   两魅魔好奇接过,那种受到周遭世界排挤,与世界颇有些格格不入的她们立刻恢复了正常。   她们好奇的审视着此物,它有着玉石般的质地,握在手中触感却颇为柔软,一点也不刚硬,感觉有点温润,有感觉有点冰凉,很奇特的手感,握在手中很舒服,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这是什么?”她俩好奇问道。   旁边魅魔解释道:“当然是此地主人给我们发的通行证。”   她与她们算是故识,她也是第一个主动伸手将她们拉入伙的,再加上她本就是这个小队的领队,一路上为她们解了很多疑惑,也让她们对稀里糊涂加入的这个奇怪的以“姐妹”相称的组织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她们,按照魅魔一贯的秉性,即便心有疑惑,也只会暗中留意,自己慢慢的去解开,而现在,她们却能够更主动问出疑惑,寻求答案——当然,这只限于在这个“姐妹群”以内。   当然,她们的温和仅限于在组织内部,对外,反倒是变本加厉,变得更加强硬了。   “此地主人?为什么要主动给我们提供通行证?”她俩好奇问道。   以她们之前所出层次,对她们所居魔巢之外的区域都不大熟悉,更别说这些源出其他大世界的异域之地。   短时间的熟悉和介绍也只是让她们知道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并不足以让她们的认知发生太大的改变,所以才有此一问。   她旁边那位魅魔笑道:   “还记得我说的吗,咱们的组织可绝不仅限于深渊所属的四域之地,范围囊括很广,甚至所有和咱们一起参与这场赌局的世界都包含在内!”   她这么一说,立即让另两位魅魔将眼前所见和这几日耳中所听联系在了一起。   惊喜的问道:“此地主人也被发展成了咱们的姐妹?”   她旁边那位摇头道:“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在我们离开之前,咱们的大姐头已经与此地主人建立起了不错的友谊,现在或许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了吧。”   ……   魅妖舒展着婀娜姣好的身躯,这样一具完美得能让任何雄性生物发狂的胴体,此刻却放肆而又自信的躺在一个小池塘中。   她的旁边,与她并排躺着另一位身形相貌同样姣好至极的雌性躯体,除了一头仿佛海草绽放的柔顺长直绿发,她最吸引人的是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清纯气质。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个有别于常人的特点,即她有一双美丽魅妖细长的尖耳朵。   再看她们所躺的石砌小池塘,里面满盛着小小一池塘的翠绿液体。   有的绿色,只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一看就让人联想到其超高的腐蚀性;   而有的绿色,仿佛内蕴鲜活的生机,充满了阳光和温暖的气息。   魅妖半眯着眼,享受着头顶传来的无论是力道还是部位都炉火纯青的按摩,一边点评道:   “唔~唔~唔……舒服!   你也感受到了吧?   我已经看得明白,打打杀杀固然是大势所趋,但那基本都是雄性的游戏,和咱们又有多大关系呢?!   咱们更应该做得,绝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保养好自己的……可别以为力量高了就不用搞这些虚的。   天生丽质,就应该忽略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了?!   这可不对,我却认为,越是天生丽质,就越是要将息。   让完美的自己变得更完美,而且,还要竭尽所能的延长‘完美’的保质期。   这绝对比和一头雄性生物杀得血流成河更有意义!”   与她并肩躺在小池塘中的长直翠绿发,一边享受着经过魅妖精心条件的培训过的魅魔技师的仔细调理,一边轻轻哼了几声,才道:   “嗯……嘶……我承认,有些地方你说得确实有点道理,但也真的有些过分夸张了。   当成一个有趣且能令人放松的小游戏,就已经足够了,真要投入过多,那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虽然观点被她反驳,但魅妖却没有沮丧,反而高兴道:   “不全同意,那么说,至少有其中一部分是有道理,说到你心坎上了,对吧?”   对方也不讳言,大方点头:   “所以,我给了你许多权限,不仅能让你安排的那群魅魔从容入境,得到妥善安置,这个小池塘你也可以随便使用。   但是,拉人入伙什么就免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而且,不是我故意要泼你凉水,你这思路确实挺有意思,但若真的施行起来,还真就不一定好了!   你想要打破诸域隔阂,期望借助各域雌性的合力成事……我不得不说,你这想法真的有些一厢情愿。   而且,作为一个基本常识,一种事物一旦出现,那么,在其诞生的那一刻,与之相对的另一种东西就已经出来了。   打破诸域隔阂的雌性团体有了,那么,同样举着打破诸域隔阂的雄性团体也必将出现!   这……岂不是辛辛苦苦一遭,全都白忙活了?” 第五一零章 内外(十一)   说出这话之后,她便小心的观察魅妖的反应。   她虽然不想跟魅妖一起疯,也不想投身到她那显得有些狂热的计划之中,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主动打破地域之间的隔阂,主动找上门来,主动向她释放善意的魅魔,她很有好感。   而且,虽然不想亲自参与其中,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魅妖抛出来的计划和念头,对同为雌性的她有这天然的吸引力。   这也让她在对待魅妖的态度上颇为矛盾,理智告诉她远离,不要玩火,感性却又她对此事的后续发展有这浓烈的好奇心,想要更多的了解关注。   她以为,魅妖会很失望,抑或加大说服力度,可她却并没有,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又变得疑惑起来,魅妖止住了笑,道:   “不曾想,你已经把这事考虑得这么深了……虽然我有很多理由想要反驳,不过,这些都可以暂时不提,你难道不觉得你想得有些太多了吗?”   她不解道:“多考虑些难道还有错了?”   魅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这要分场合吧,至少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现在什么处境?   再多的顾虑,也得等到这次行动之后再去考虑,至于现在,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完成任务,拿下这场赌局更加重要!”   说罢,她看向低头沉思的对方,道:“所以,你考虑那么多、权衡那么仔细干什么呢,‘鼠目寸光’一点,反而是件好事呢。”   这一次,她这番话让对方陷入沉默。   魅妖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换了话题,道:“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她便将这段时间魅魔行走在深渊四域,因为某些实践,与世界变得更加契合、让她们的行事也变得更加轻松,仿佛受到了世界的“加持”这事说了出来。   “我们对此有过分析,都认为这固然和我们近段时间行事风格变化有关,但这最多只能算是诱因,不能算是主因。   若非在这个世界,这种做法无论是放在我原来所在的深渊还是你所在的世界,都不可能发生。   便九州世界,若非现在这个时间点,也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严格来说,无论是咱们所属的世界还是九州世界,都是‘有主的世界’,祂们都有着一套成熟且完整的运行规则。   而现在咱们所在这个世界的情况却很特殊,祂是在九州世界的基础上扩增而来,有主的只有九州那一片区域,而咱们这些所在,却还都是‘无主’的。   虽然,在本源小世界阶段,咱们所处世界也是‘无主’的,但世界本源却足以对本源小世界制定出严格的‘规则规范’,我们除了在这套规则之下行走不会有更多的自由度。   可现在却不同了,在多种因素的互相干扰之下,除九州之外的其他地域都已变成‘无主之地’。   虽然,这些地域原有的、源属不同世界的世界本源足以支撑这些地域的规则按照以往既有的那一套惯性运转。   只要不刻意的做出改变,这些地域就会按照既有的规则惯性运转,可是,只要有心,咱们便可以主动打破这种‘惯性’!”   “唔……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头翠绿的尖耳萌妹满脸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魅妖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得意。   这就是与九州之主发展出私密关系的好处啊。   这些道理自然也不是她悟出来的,自从确定了与九州之主的合作关系,且以祂为主的态度之后,祂就从来没有吝啬过各种知识的传授。   而让她受益最大的,就是九州之主不藏私的、让她知道了“天道主宰”的高度和视野。   身体血脉虽还只是大恶魔位阶的魅魔一头,但心态眼光,却早已到了俯瞰的地步。   这也是她面对其他大恶魔时始终底气十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不单是其他大恶魔以为的那般。   看着对方满脸的疑惑,她耐心解释道:“于咱们而言,这时候是开创新路,挣脱原来桎梏的最佳时机啊!”   她给对方举的事例,是“对世界释放更多爱心善意,那么世界便会回馈给你爱心与善意”,并从中得到的启发。   但其实,于她而言,这点小收获连饭后甜点都算不上。   真正被她在实践中运用起来的可远不止这点,只不过,因为对方还没有答应加入她才有所保留罢了。   实践中,两次运用都取得了非凡的成果。   一次很明显,就是在魅魔群体中寻找适合打拳的姐妹。   虽说魅魔天生就与女拳师这条路非常契合,但也不是所有魅魔都能走这条路,大量的遴选淘汰是必须的,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女拳师”这条路原本只存在于她心中,是她从蓝星文化中汲取到的灵感,哪怕魅魔在理论上与这条路有颇多暗合之处,但这也不是她能够“无中生有”,真正弄出“女拳师”的理由。   “女拳师”能够这么快便从构思变成一个真实的新道路,新职业,和这个世界现在所处特殊状态关系甚大!   寻常时候,要想在一个世界开创出一条新路,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可在此时此刻这正处于“无主”状态的世界中,情况却变得如此简单,只要不强行违逆世界本源所属世界原有的规则,只要“合情合理”,那么,现有的规则可以适当的、灵活的调整。   简单点说,只要顺毛捋,就很容易有收获。   这是一次成功的实践,而另一个同样成功的实践,则是她在所有大恶魔心中埋下的那颗种子。   原本被世界规则定义了的“混乱侧”生物,开始“合情合理”的一点点向“秩序侧”移动,虽然缓慢,甚至还常有反复,但以她暗中的观察,大趋势确实如此。   因为不如此他们就会失败,他们失败深渊所属四域之地就必然会被其他世界抑或九州世界规则覆盖,这一局投注的深渊世界本源就会被其他世界赢去。   要想改变这种局面,混乱侧的恶魔就只能做出适当改变。   道理如此简单,“合情合理”到了极点。   因此,此四域之地的深渊规则不得不根据现状一点点灵活调整,今日改一分,明日让一毫,粗略看去,深渊四域还是那个深渊四域,但若将时间线拉得更长一点,就能轻易的看出其中不同。   她心中甚至忍不住想,如此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哪怕深渊四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彼时的深渊规则、此界深渊本源,也会和真正的深渊相去甚远。   虽然,这一幕必然不会发生,但她还是忍不住想两者“相会”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那场面一定十分有趣。   这也是她那深渊四域练手,取得丰硕成果之后为自己定下的第二个目标。   听了她的答案,翠绿直长发萌妹也有些惊讶,但却摇头道:“挣脱桎梏?我没感觉受了桎梏了啊!”   魅妖闻言,心中无语,暗想,没受桎梏?   别说深渊出身的她了,她相信随便从各大世界随机拎一群人来对各世界进行各方面的评估打分,在“最觉桎梏压抑的世界”这个选项上,翠绿直长发萌妹所在的封神世界必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是的,有着一双尖耳的翠绿直长发萌妹出自封神世界,她们现在所在这座草林,也正是萌妹的“封神之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座草林就是她,她就是这座草林。   在这无垠草林之内,就是她的绝对主场,同境界以一当十也不在话下,可若除了这片区域,哪怕不去其他地域,只在这片封神世界所属地域活动,距离草林越远,她的实力就会逐渐下降。   从这一点来说,封神世界的道路和九州神道非常像。   不过,这也不奇怪,封神世界本就是因为炎夏神道的吸引才出现的。   魅妖并不打算在这方面说服对方,旁观者觉得桎梏压抑,当局者却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你让她改变人家还不乐意呢。   就像你看一个十天半月不出门的宅男心中难受,劝他多出门走走有益身心健康,可人家反倒觉得你有病,对他们来说,宅在自家那小天地永远都不出去才最好呢。   好在能成长到这个地步的,无论三观差异有多大,在其中一点上却是共通的,那就是对大道、对成长的追求,若没有这种精神,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无论其人多么天纵奇才!   这就让她有了下刀的方向。   她直言道:   “你能从初始本源小世界一路成长到现在,能力、眼光、天赋应该都不缺。   不同世界的特点,应该也有基本的了解,撇开主观立场,各个世界特点鲜明。   彼此印证,互为参照,自然便可得出各个世界的优缺点。   某个世界所拥有的最大的优点,便是其他世界最大的缺点,反之亦然。   你不否认吧?”   尖耳萌妹点头,这就是事实,她当然不会否认。   “这是一个大争的时代,抱残守缺,故步自封,死守着传统那一套不做丝毫改变,必将自取灭亡。   只有尽可能的取彼之长补己之短,甚至主动做出能够适应这个大争之世的改变,才有可能继续走下去,走到最后。   你不否认吧?”   尖耳萌妹再次点头,这同样是事实,她不反对。   魅妖继续道:   “你所在世界,防守有余,进取不足,若世界之争各方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点向前推,我相信你的世界会给你最大的支持,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的同时一点点蚕食壮大。   可实际情况,显然不可能如此发展,大家都只会盯着对方的弱点打,而不可能反过来。   你认为呢?”   尖耳萌妹点头三联。   魅妖讲的都是通俗易懂的道理,除了点头,她也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魅妖当即一个猛的翻身,将尖耳萌妹按在身下,双手把住她光滑仿佛无骨的双臂,一边摇晃,一边大声道:   “那你告诉我,这个时候,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尝试开拓创新,探索新路,还在原来的老路上打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前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明明已经指点你了啊,你却依然无动于衷,你这是犯蠢了,还是犯傻呢?!”   尖耳萌妹虽然被猛力摇晃,但却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感觉温暖,轻声道:   “说得轻巧,创新哪有那么容易!   老路或许缺乏新意,但至少有无数的先行者验证过,胜在稳妥安全。   拍脑袋想出个新点子容易,但这些未经验证的创新,必然存在诸多隐患,看上去似乎堵上了老路的错漏,实则千疮百孔,比老路还要不堪一击!”   魅妖将她压在身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傻呀,有那么多现成的、成熟的经验借鉴,谁叫你拍脑袋瞎捉摸了?!”   尖耳萌妹:“啊?”   仿佛在问,哪呢?!   魅妖道:   “就拿你来说吧……嗯,我随便说说啊。   首先是你所行之道,和九州神道非常像,听说九州神道近期做了一次重大的调整,最大程度的解决了神祇行动力差这个难题,你觉得这方面你们能不能借鉴?”   尖耳萌妹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且不说他们的经验未必适合我们,更重要的是,九州神道的改变是自上而下的,也就是你说的,得‘有主’才行,而咱们现在的局面不是‘无主’吗,想改也无力啊。”   魅妖继续道:“再具体到你……你有没有觉得,你和诸神世界的一种生物相似度极高!”   尖耳萌妹道:“你是说精灵?”   魅妖点头:“你也知道啊。”   尖耳萌妹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现在的形象本就是有意为之,你总不会以为是随机而成吧?!”   当他们完成相当于炎夏真仙境层次蜕变,与世界的联系更紧密时,相当于一次新生,可以重新“捏脸”,变成一个新的自己,这本来就是蜕变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的蜕变更加可控而已。   事实上,魅妖对此并不意外,却反问一句:“那你难道没想过,对精灵的借鉴更进一步,而不只是停留在表象层次?” 第五一一章 内外(十二)   “更进一步,我也想呀,可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呢?”尖耳萌妹听了魅妖的建议却如此答道。   魅妖看着她,心中颔首,果然,这个世界并没有真傻子,特别是能够走到她们现在这一步的,不管她们出身于什么样的世界,风气在旁观者看来有多么的糟糕,其实该明白的她们都已经明白。   譬如面前这个尖耳萌妹,她可不觉得对方在这个对他们而言最关键、也最具有仪式感的一次蜕变中舍弃传统的、既有的形态,转而向一个异世界的陌生新物种靠拢,只是出于一种审美上的考量。   支撑她这么做的理由,只可能是与大道相关。   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其内心其实已经选择了“改变”和“创新”,而大概的方法,就如同她建议的那般,拍脑袋想是最不可取的,汲取其他世界的道路和方法,借鉴既有的成熟的路才是最稳妥的。   可大概的方法有了,但具体实施起来,同样并不简单。   其他世界虽然给她们打开了一扇窗,让她们清楚的看到了许多既有的成熟道路是何种模样,凭她们的才智也能够简单的推演出,自己若是有选择的借鉴之后会对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但真正的施行起来才会发现问题同样很大。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拿面前这尖耳萌妹为例,她很想深度借鉴诸神世界的精灵道路,也能感到这对她成长的裨益。   但这不是她看到了、想到了,然后去做,就能够做成的。   若是“开创新路”这么简单,诸界道路早就泛滥成灾了。   所以,她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得其形,渐渐逼近,期望随着对“形”的深刻领悟最终收获她所期望的“神”。   这是个不得已的选择,也是个稳妥的选择。   虽然是个水磨工夫,但胜在安全,哪怕最终没成功,最多也就是空耗了许多时光和心力。   或许有对她近日举动了解更多的会疑惑,“不对呀,你那新开创出来的女拳师说是无中生有都不为过,这都能在短时间内做成。   其他人的改变开创只能算是嫁接转移,比无中生有简单多了,怎么忽然就那么多限制了呢?”   若有人拿这问题来问她,她一定会骄傲的说,“我背后有一尊天道主宰级的大佬做依靠,在祂的带动下,我的眼界格局早已今非昔比,这些条件,你有吗?   而且,我这大佬还是最精擅推演计算,便真有我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请祂随便代劳一下,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这些条件,你又有吗?”   “没有啊?那还说什么,呵!”   现在的她,就是这般优越满满,底气十足。   她揉了揉尖耳萌妹那一头翠绿,道:   “所以,明白我要拉更多世界的姐妹入伙的另一层用意了吗?”   “其他且不说,我若是能够成功发展出几个精灵姐妹入伙,现在困扰你的问题,还会是问题吗?!”   尖耳萌妹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因她一句提醒,思路仿佛打开了某个关窍,一种豁然通透之感盈满内心。   魅妖却还没有停止,道:   “而且啊,依我对你的了解,借鉴精灵之道固然是一个方向,但你完全还可以将视野放得更开阔些,源出仙古世界的妖精,与自然契合完全不输于你们,但却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的蛮修蛮妹,也是完全可以借鉴的啊!   而且啊,你的心性其实蛮佛性的……你不觉得?呵呵,以后有机会我觉得你可以试试,邪佛世界的道路对你也很有借鉴意义也说不定,你可别急着否认,等哪天真发展出比丘尼姐妹,让她与你理论理论,说不定你就会改变看法。   ……   以前你不敢奢想过多,是因为个人的力量有限,再多的想法若不能落到实地也毫无用处,可若咱们有一个打通诸界隔阂的姐妹团体,彼此亲密无间,互通有无,这种问题,还会是问题吗?!”   尖耳萌妹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反应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魅妖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良久之后,尖耳萌妹忽地从翠绿池塘坐起,傲人挺拔的曲线展露在空气中,蕴满生机的液体一颗颗宛如珍珠一般从她那滑腻光洁的肌肤上滑落。   她伸手一招,一株高度超过百米,范围超过数公里,形如兰叶的植株自动脱落一张位于核心处最脆嫩的叶片,向她胴体拂卷而来。   一秒着装,干脆利落,她看着依然慵懒的赖在池塘中的魅妖,反而催促道:“咱们现在做什么?拿着你那计划书,一起去忽悠一位精灵姐妹入伙?”   魅妖笑道:“不急不急,单凭咱俩分量还有些不够。咱们还要多做些准备。”   尖耳萌妹道:“什么准备?”   她原本不想参与魅妖这个有些胡闹的计划,可现在,看上去她倒是比魅妖还要急切了。   魅妖闻言又笑,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两界有个很大的不同。”   尖耳萌妹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哪里不同?”   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精灵妹子,所以回应得就颇有些敷衍了,而且,深渊世界和她所在的世界不同的地方实在太多,这种话题也真的很难引起她的兴趣。   魅妖带着一种近似控诉的口吻道:“你没发现吗,深渊对于雌性生物实在是太不友好了,唯一知名的雌性种就是魅魔,而魅魔的地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而强者基本都被雄性包揽。   可你们就不同了,哪怕到了你这层次,雌性与雄性的比例居然差别也并不大。”   尖耳萌妹忽地提醒道:   “事实上,越往高处,求道者越会淡化身份本身的标签,诸如族群特征,雄雌分别,这些都是最终会被淡化乃至摈弃的。   若是过分在意这点,反而拉低了格局,这个组织的前途也会非常有限,上限也会很低。”   魅妖无所谓道:   “格局低就格局低,忘了我之前的提醒了吗,咱们现在没资格看得太远,鼠目寸光有问题吗?   现在有用就好,难道你还真指望凭着这个姐妹组织一直走到大道尽头不成?!”   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将这个姐妹组织当成一段路程踏板的用心,一旦这个组织再不能给她助力,将之放弃也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   人还没入伙呢,就向人家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无情”。   尖耳萌妹没有感觉上了贼船,心理上仅有的一些负担也因此卸下了,创始人都这般态度,她这个后入伙的自然就可以更洒脱,不用背负过多不必要的负担。   而话到此处,魅妖虽然还未说明,但她却已明白其心中所想,瞪眼道:“你想让我当带路党?”   魅妖如蛇一般向她身上缠了过来,从后面搂住她,两姐妹脸颊贴着脸颊,只听她吃吃笑道:“不要说这么难听嘛,你这可是给她们开拓大道呢,这可是好事!”   尖耳萌妹没有立刻回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将紧贴在背上的魅妖甩开,她不得不承认,和这头魅妖相处,真的能时时点到她隐秘的情绪上,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深渊中唯一杀出一条路来的物种。   她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可不能保证能将她们全部拉拢入伙……我之前就说了,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无论是主动选择还是道路的需要,很多都已经雌雄莫辨了,姐妹会,对她们并没有任何吸引力。”   魅妖也不失望,道:“能拉来多少就多少……而且,雌雄莫辨也不是坏事呀,这岂不是说,一些原本的雄性出身的,咱们也能尝试着将他们拉拢发展成为姐妹啦!   他们既然不讲究这个,当然就是不忌讳咯,能给他们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不正是咱们这组织的目的吗?!”   尖耳萌妹知道这魅妖思路清奇,这一刻依然有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感觉,将雄性出身的家伙发展进入姐妹会?   她第一时间感觉是异常荒唐,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还真就是未尝不可啊,毕竟,人家自身已经雌雄莫辨,不在意了,那……试试又有什么打紧呢?!   她诧异的扭头看向魅妖,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魅妖吃吃笑道:“就这么想到的啊。”   她可不会说这些可都是从蓝星学来的智慧,毕竟,除了拳师姐妹、动保环保之类的赫赫威名之外,什么伪娘、女汉子,蕾丝,玻璃之类的名词她可是也学了一大堆,心中甚至有些不屑的想:   “雌雄莫辨?这也算是个问题?”   而后,魅妖和尖耳萌妹开始行动起来,尖耳萌妹利用她地头熟、人头熟的优点,再加上魅妖那特殊的天赋技能——魅魔的天赋可不只是服侍雄性上,哪怕将这些技能用在雌性身上,效果也一点不差,可以说,除了正面硬刚不太行,魅魔的生存力和对不同世界的适应力都是顶尖的。   新的“姐妹”以更快的速度增加,且随着新姐妹的出力,这种速度还在以滚雪球的态势迅速提升。   很快,“雪球”就在封神世界所属地域完成了最初的蓄势,然后一路向前、一路壮大,滚向诸神世界的精灵姐妹,滚向仙古世界的妖精蛮妹……每有一个新的姐妹入伙,她们就变得更有力量,也更容易拉拢新姐妹入伙,形成正循环。   这是最顶层的“姐妹圈”,而在她们的庇护下,从深渊四域迁出的魅魔群体,无论是同样经过考验加入姐妹会的,还是没有入会的,都顺着这个渠道“宣泄”出来,她们凭着身为魅魔的特殊能力,充当了“润滑剂”的角色,将不同世界、不同地域、本来充满隔阂的群体强行粘合成一个整体。   她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交际花”的特殊价值。   这一切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无声无息。   因为她们只在一个特定的圈子中流转,且在真正下手之前会有大量的前期工作,在她们娴熟的流程之下,当她们展露出些许峥嵘之时,就是新姐妹正式入伙之时。   当环九州各域势力还在合纵连横,想着如何壮大自身的同时快速建立起“反九州统一战线”的时候,一个无声的巨大雪球却已经绕着九州外域滚了不知多少圈。   “铁马金戈,雄图霸业,打打杀杀的事我们都不参与,只要没人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就好。”   这样一个横贯诸域的势力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形成了,但后续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举动,大家最热衷的事情反而是,姐姐妹妹们把门关起来“闭门造车”,“互通有无”,大家各取彼长,各补己短,一心扎在大道的求索上。   ……   透过九州天幕,姜不苦环顾九州周边各域,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可若对比这些异域刚落地之时和现在,就能清楚地看到其中的区别。   特别是随着魅妖那玩闹般搞出来的姐妹会的状态,他能够明显看出,这些无主的异域规则仿佛在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不再是一开始那般格格不入,“坚持己见”,彼此之间也从一开始的“泾渭分明”到现在逐渐柔化。   就像是原本不同的色泽强行拼在一起,色与色之间的交界是十分清晰、也十分“刚硬”的,可现在,虽然诸色之间依然顽强地保持着自身特色,但色与色之间的过度却开始变得自然起来。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而且,对各域生灵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其他地域对他们的排斥力在减弱,他们正在整个新世界……也可以反过来,说新世界正在适应他们,而不再是只有“老家”那几块地域才可适应。   姜不苦同样不觉得这是坏事,事实上,这个最初由魅妖团起来的“雪球”,能够滚到这样大,除了魅妖的奇想和努力之外,最少不了的是九州在背后默默出力。   不过,九州在背后做了许多工作,却一点都不居功。   姜不苦唯一的期望,就是待到这些地域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诸色混一的那一刻。 第五一二章 诸域无战事   若将异域之地视作一个整体,确实比九州大了许多,可若将之按照不同源属拆分来看,那么九州的规模体量则稳居第一。   再加上除九州之外的其他地域现在都是“无主之地”——当然,这些地域本质上归属于其背后的各个大世界,并非真个无主,但与近在咫尺的九州比起来,和无主之地也差不多。   虽然不能亲自下场,但也足够他借此优势做出许多操作,魅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成势,他就是那个最大的幕后英雄。   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对诸域固然有益,可受益最大的却是在旁默默看着却始终一言不发的九州。   所以,魅妖现在所做一切,在姜不苦看来,完全就是将原本应该由九州来完成的工作换一个形式、换一个群体来完成。   若这工作由九州来推进,那无论是对九州来说还是对环九州诸域来说,都将经历铁与火的淬炼,以海量的生命为祭,最终才可能完成“诸色混一”的工作。   而现在,这却以一种更加隐秘、更加柔和的方式来进行。   “待到局外者发现不妥之时,这事已经势大难制,早已成为定局!”   这件事里面,好像并没他多少事,这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个地方。   最开始他心中其实也没有这么“邪道”的计划,按照最初的构想,九州天幕稳稳扎紧篱笆,任由诸域争权夺势、狗咬狗,待到它们真个拧成一股绳,完成内部的“纯化锻打”,九州以逸待劳,一波平推即可。   而魅妖的存在,就当是千里长堤之中潜藏的蚁穴,对她的态度是放任自流,她能够做出什么成绩,不做期待,也不做要求,任何一点收获都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九州之主”最初看上她,固然有想要借机打入一颗钉子的想法,更多的还是想用实例来证明一些猜想,这在魅妖成功入伙之后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至于魅妖作为一个个体能够做成些什么,在这样的诸界赌局中,反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直到他在清静殿中听到魅妖想要将九州神宫打造成诸天万界“雌性博览园”,超级大后宫之后,他心中忽然萌生出许许多多的想法。   他确信,魅妖在说出这话时,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但在说出这话之后,以前了解的有关蓝星、炎夏、九州的种种信息忽然变得生动起来,那些隐藏在无穷信息之中宛如一颗沙粒般微渺的特定信息忽然在她心中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蓝星炎夏中种种好的东西她没学到,唯有和她天生“登对”的一些信息被她“捕获”,并深刻的理解——或许也可解读成“曲解”。   最核心的当然是女拳师,绝非花拳绣腿,而是大巧不工,一拳之中,可凝聚时光威力,岁月洪流,除此之外还触类旁通窥见了环保动保伪娘种种。   这固然和她“天赋异禀”有关,可若没有他在背后暗暗发力,也不可能这么巧就这些信息“遇见”了她。   此刻,见魅妖极其团队彻底走上正轨,剩下的就是时间的水磨工夫,姜不苦也不再过多关注,收回了目光。   再将这事抛到脑后之前,他心中总是忍不住想超级后宫这事,若真按魅妖的想法做成了,那都不能称之为壮观,简直就是奇观!   不过,这念头也就只是在他脑子里稍稍转了两圈就被他果断甩出脑海,心道,我做这一切又不是为了这个。   ……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九州无事,环九州诸域无事,姜不苦自然也就清静无事。   在这场接触之前,无论是九州内部,还是原各本源小世界、现诸域心思,都会以为当诸域与九州相接那一刻,就是连天战火烧起之时,新世界在确定最终胜败归属之前,世界将再无和平可言。   现在的局面,出乎所有等待这场碰撞发生的人意料之外,可,当时光就在这种诸域无战事的氛围中默默向前推进之时,又都觉得,这好像也并不突兀,很有些顺理成章的意味。   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   ……   时间默默的向前推进,在此过程中,时光走过了一个对蓝星、对九州都极具象征意义的时间节点。   但除了姜不苦本人,再无第二个存在能够领会这一点。   当新历三六零年的最后一天已经开始进入读秒倒计时的时候。   蓝星,从天上到地下,一派祥和安宁。   九州,从地下到天上,同样是安宁祥和。   姜不苦默默的倒出一杯酒,轻声道:“世界没有毁灭,我们已经走出了不一样的未来。”   这杯酒敬的是谁,这番低语又是对谁说的,姜不苦自己心中都有些不甚明确。   对那只在他记忆中才有的另一段时光?   对那选择自我牺牲的前蓝星天道?   对那段唯他视之为真、其他存在哪怕有所了解也视之为幻的历史?   ……   不管是哪一种都好,最重要的是,世界没有毁灭,世界很好很好。   时光,并没有因为这个节点在姜不苦心中有着特别的分量就加速或减速。   稳步向前,一去不再。   十年。   二十年。   ……   这天,人身姜不苦于一隐秘之地默默静修。   一个具体而微的内景天地正在他的体内,随着他的呼吸吐纳、乃至一个念头的起伏波动而有节律的波动着。   第一次清晰感受这个内景天地虽他呼吸吐纳、念头精神而起伏波动之时,他曾忍不住有些玩味的想,要是这个世界以后也发展出了科学、认识到物质的世界也存在波动之时,会不会窥见这些波动之后更深的原因呢?   当然,他现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按照章羽彤等人经过无穷论证搭建起来的框架作为核心,不疾不徐的“雕刻”着体内这个“微雕世界”。   以他现在的能力,有一整个世界做后盾,本来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念头生创出一条独一无二、又强大异常的修行大道,毕竟,在他这里近似游戏之作的“女拳师之道”都能轻松搞出来,给自己开创一条新路真的一点都不难,也绝不会有新路本身有缺陷或者自身资质不够修炼这样的原因。   毕竟身在九州之内的他想要修炼,就相当于拿到了“游戏人物”的核心源代码,他可以随自己心意修改人物相关的一切属性,唯一的限制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随意调整修改后的人物不能超过世界的承载极限,就这么一点限制。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人身修炼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很轻松的事,但他从来没有以游戏的心态来对待。   他是以很郑重、很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的。   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他修行者需要的是举重若轻,我需要的却是举轻若重,哪个更轻松,还真是说不准呢。”   他甚至没有如最初懵懂状态下下意识就想求新求变,因此走出呼吸法这条新路的心态,严格的按照章羽彤等人议定的方向前进。   唯一“作弊”的地方,若让其他修行者知道详情一定会吐血高呼“我们走的根本不是一条路”的地方,就是他在开辟内景小世界的时候对九州世界的借鉴参照。   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丝毫放水。   所以,他创造的这个内景世界的真实性,远超其他修者,或者说,方法虽然一样,但达成的效果却完全不同,悬殊的差距甚至都没有多少可比性。   他严格限制自己的行进方向,但并不意味着他还得刻意绑住自己的手脚,甚至“砍掉”自己的手脚,该大步狂奔就不应该小步慢走。   姜不苦感受着这个内景世界的“波动呼吸”,小心控制这起伏的节奏,呼吸稍微深一点,起伏稍微大一点,他就能够感觉到一层宛如实质屏障拦在上方,这种压抑的感觉,就像是置身在万里深的地底,一个狭窄的小空间,小心翼翼行事还无妨,但只要稍微动弹得厉害些,哪怕是呼吸深一些,就能够感受到无尽的、无法破除的压力。   他确信,自己确确实实的够到了世界的极限,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修炼,反而利用这种机会,从另一个角度去感受、去触摸这种世界桎梏。   和九州世界的角度看到的一切相比,这种视角虽然显得过于狭小,却也更加具体,更加微观,更接近生命个体的体验,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站在世界天道的角度审视、分析。   就在这种状态下,很突然,他感到几乎是紧贴着,紧压着他的那层厚岩壁障忽然不见了。   随着他呼吸起伏而同步波动起伏的内景世界几乎是紧随其后,就像是被他吹胀的气球一般,不仅疆域规模变得更大,内部一切也变得更加完善。   在此之前,这个内景世界只有天空和大地,日月和星辰,天空中有风、有雷电,有云雾,有一切自然天象,大地之上有河流,有湖泊,大地之下有矿藏,有岩浆。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这时候!”   当姜不苦感受到世界桎梏的悄然瓦解,心中轻喝一声,这个具体而微的内景世界立刻膨胀扩大。   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姜不苦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了那正在这座世界内迅速成长的自然生机。   大地之上,江河之中,乃至天空之上,原来一片死寂的世界,逐渐有生机出现,且随着河流的奔腾,天风的吹拂迅速扩散到这个内景世界的所有角落。   姜不苦感受着内景世界的迅速变化,心中念头闪转之间,他放弃了引入九州世界生机快速催熟这个世界的念头。   这和之前构造内景世界是参考九州世界的性质是不同的,虽然深度参考了九州世界的种种,但这个内景世界本身依然是独立完成的构建,并没有引入九州世界的外力,现在若是为了加速省事直接借用九州世界的生机,那么,自己坚持的人身修行也真就变成了一个游戏,也就失去了继续坚持的意义。   “慢慢发育吧,反正我也不急。”   他尾随着世界上限的提升,几乎是无缝衔接、将自己再一次逼近到新的世界极限,人身修行这里暂时也就没有更多值得他关注的了。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九州之主”那里的动静所吸引。   这一次世界上限的提升,无论是姜不苦还是“九州之主”都早有预料。   这次提升并不是因为新世界彻底混融一体,而是环九州诸域从现实层面到规则层面的互相融合、互相适应都取得了阶段性的提升。   原本源属九大世界的地域隔阂被打破,彼此贯通成为一体。   原九州世界向新世界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   于世界而言,这就是成长。   身高从原来的“真仙境极限”成长到一个新的阶段,这自是理所当然。   因为早有准备,不仅“九州之主”在瞪大眼睛等待这一刻,大量修行者也在等待着这一刻。   谁都明白,这就是“天降大礼包”的时候。   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会在这时候懈怠。   当姜不苦结束自己的修炼,将注意力投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九州境内几乎所有修行者都在大口的吞吐着、贪婪的呼吸着,似乎发生丁点浪费都是天大的罪过。   那场景在他看来就像是倾盆大雨之下一个个蹲在地上大张着嘴仰头望天的蛤蟆。   无数只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蛤蟆!   它们都期望靠着这一张嘴接到尽可能多的雨水。   它们有大有小,小的才刚刚孕育出来,不到拇指大,大的却宛如山岳,似乎一口就能装进一条江河。   无论大还是小,它们都是吸水就长,沾水就变得大。   “九州之主”则捧着一个蓄满了最多“雨水”的陶罐,直接对准那些大如山岳,或者稍微次一些,但同样潜力无穷的蛤蟆群们,直接倾倒陶罐,里面的“雨水”真就如同江河一般流入它们嘴中。 第五一三章 算无遗策,阴盛阳衰   姜不苦清楚的看到,借着这次契机,由真仙境突破至地仙境者,有两百多人。   由元神境突破至真仙境者三千余。   在真仙境内完成升阶者千余。   可以说,能够由“九州之主”控制的“雨水”,全都由这部分人尽数吸纳。   人人有份,无一缺漏。   而在此境之下者,就只能全靠自己,所得自然少了很多,若从比例来看,完成境内小升阶的都不太多,完成大境界突破者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因为九州修行者的比例非常夸张,蓝星、九州的元婴境、元神境全都集中到了这里,所以,哪怕比例很低,但绝对数量依然非常恐怖。   所以,这对整个九州修行界来说,依然是一场大丰收。   若将新世界晋升之后,天花板上升,相较原来多出了一百的“空余量”,那么,只这一刻,在“九州之主”一切务求最大化的精打细算之下,直接便将这一百的空余量填充过半。   剩下的一半,就只能用更长久的时间,花更多水磨工夫来填充了,等到所有“空余量”完全填满,便意味着整个体系又一次来到了进无可进的瓶颈状态,蛋糕不会再增加,一切的聪明才智都只会耗在如何更有效、更合理的分割这块大小已经固定的蛋糕之上。   站在九州修行体系的角度,这也不是没有意义的,一直以来,为了配合世界的成长晋升,九州修行体系首先考虑的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更多的蛋糕吃进肚里,也暂不考虑肚子同不同意,胃受不受得了,等到世界暂停晋升,这才如同反刍动物一般将草草吞进肚里的蛋糕吐出来更仔细的消化一遍,两遍……直到完全合宜为止。   从效率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姜不苦能够想到的最优解,能吃多少吃多少,先吃进肚里再说,至于更精细的消化吸收,大可以待到之后再慢慢来。   但“看着”在“九州之主”强干预之下井井有条的一切,姜不苦却本能的感觉不适。   一开始,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不适感从何而来,反复仔细的琢磨之后,他才渐有所感。   一切这种感觉的源头,还是因为“九州之主”算得太清楚,算得太精细。   那一个个具体而鲜活、个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修行者,在祂这里变成了一个个代表着不同大小的数字符号,而祂的选择,就是将这些数字拼出一个最优的组合方案出来。   个体选择的意义,在祂这里被彻底消解,只有祂的决定、祂的选择。   诚然做到了效率的最大化,正因为如此,让他感觉过于冰冷,机械,缺乏温度。   虽然,有句老话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体现在外,都是冰冷缺乏温度,可两者却又有根本性的不同,后者是因为无为,而“九州之主”却是因为“有为”,过于有为。   明明是两者截然相反的天道风格,可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又是如此相似。   姜不苦心中若有所思:“‘九州之主’最大的问题,可能就在于做的太多,算得太细了……现在就算了,等以后局面再缓和点,九州蓝星的容错率更大些,不再是走钢丝一般容不得半步行差踏错,哪怕是强行命令,也得让祂逐渐学会放手,能少管就少管吧。”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九州之主”这般做固然以最快的速度将世界晋升的“空余量”完成填充,却也提前将整个体系固化。   本来,若无祂的强行干预,每一次世界晋升,都可以看做一次“大争之世”的开启。   这是世界级的风口机遇。   乃是年轻的、鲜活的、生机勃勃甚至野心狂妄的新人后进最好的出头机会,他们能够借着世界级的东风,扶摇直上,将那些陈旧的、上一个时代的新人这一个时代的老人、再难输出更多新思想、新观念的老人们给替换掉,便是有“老人”连庄成功,也绝不是因为世界天道的偏袒,而是因为他们本身经受住了后来者的挑战顺利卫冕,守擂成功。   修行体系因此顺利完成新陈代谢。   对老人来说,这或许有点残忍,若这局面是世界推波助澜造成的,那世界更有喜新厌旧、拔×无情的渣男属性,但于整个修行体系而言,这才是最好的。   这也是姜不苦内心的倾向,但因为“九州之主”为了短时间内效率的最大化,直接顺着现有体系从上到下捋,整个“塔尖”几乎原封不动的整体上移。   整个修行体系构建起来的金字塔,除了整体变得更高更大之外,结构上几乎没有任何新变化。   想到这里,姜不苦只能再次心生感慨:“哎,以后,能少管就还是让祂少管一点吧。”   莫名的,姜不苦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   ……   世界晋升的红利,自然不会只由九州独享。   现在的新世界,是由“九州”+“环九州诸域”共同构成的。   而这次世界晋升的原因,本就是因为“环九州诸域”从分散到整合的阶段性成果。   “九州”算是坐享其成,也因为“九州之主”的存在,使得“九州”不仅提前预见到了这次机遇,还最大化了这一次的成果摘取。   和早有准备的九州不同,“环九州诸域”面对这次世界晋升,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局面。   将魅妖姐妹会这个近乎作弊的组织除外,对比环九州诸域现在与最初的局面,客观来说,大家真的是尽力了,也做得很不错。   相比于初来乍到时的局面,诸域不仅完成了“小整合”——即源属同一大世界的地域已经完成了内部整合,“大整合”——即源属不同大世界的地域之间,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这真的很不容易,因为在本源小世界阶段,大家的目标都非常一致,将世界独占,将其他各方清除出场——对于身在局中者而言,出场的唯一方式就是死亡。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世界交托的使命,他们都必须舍生忘死的战斗,除了源属同一世界的伙伴之外,其他的全是敌人,哪怕为了对抗更强一方会有短暂的合作,但最终都免不了你死我活,这是各方都心知肚明的。   从这样的局面中一路走到最后的本源小世界,早就习惯了“诸界皆敌”的行为模式,最开始进入九州,为了防备九州世界的蓄势已久的全力反扑,有共同的强敌挡在前方,彼此还能合作,可当九州没能如他们所愿硬顶上来,而是后撤一步,严防死守,彼此之间的隔阂便再难遮掩。   可在这样的局面下,源属不同大世界的地域之间并没有真个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虽然小摩擦、小龃龉不断,大方向上却在彼此走近,为再一次建立放九州统一战线而努力。   只有看清了这点,才能知道,这看起来“诸域无战事”的背后实则蕴藏着一点点重新积蓄起来的汹涌澎湃之力。   天然敌对的凡人国度之间,十几二十年时间能够取得这样的进步都能算是成效斐然,更别说源属不同大世界、规模格局都远超凡人国度的环九州诸域。   这些都是理由。   但是,机遇来了,没抓住就是没抓住。   在这次新世界晋升之前,并没有任何存在提前给他们一个通知,让他们好好准备。   当世界晋升的风暴席卷世界的时候,站在诸域力量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们,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愕。   “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们终是见识不凡,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都按捺住狂喜的情绪,立刻沉浸其中,虽然对于这次世界晋升都有些疑惑,却更知道这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此时此刻,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抓住这个机遇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而在这方面,他们有着十足的自信,哪怕九州有天道主宰坐镇,他们依然一点不怵。   他们以为过程会很轻松,等着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就好。   可,馅饼似乎掉下来了,但却没有跌进他们怀里,被另一个有着更充分准备的群体截胡了。   环九州诸域的存在没有提前收到世界晋升的“天气预报”,却有一个群体例外,那就是以魅妖为首秘密组建的、成员遍布所有地域的姐妹会。   铁血争霸,金戈铁马,尔虞我诈……这些戏码似乎天生便与雄性相契,而除了一些特例,雌性普遍对此便不感冒。   所以,自从各本源小世界以环九州诸域的格局在新世界落地生根之后,诸域雌性的存在感普遍缺失并没有惹来任何雄性群体的疑虑和关注,因为这本就是雌性生物的天性。   她们一贯以来就是如此。   所以,当魅妖明确姐妹会的宗旨,不参与环九州诸域的争端,关起门来互相印证大道,彼此借鉴互参,正合了她们的心意,或者说,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群体才发展的这样快,这样隐秘。   不张扬,不生事,加入组织之后就一心扎进对大道互参的快感之中,很多后入会的姐妹更是直接将之视作一个纯粹的学习互助组织。   所以,当魅妖知道世界晋升在即之时,根本不需要特意交代什么,她们就已经摆出了最好的迎接姿态。   虽然环九州诸域是“无主之地”,并没有一个如九州之主这样的存在捧着陶罐浇灌提携,但提前便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明显比临时抱佛脚的能够收获更多。   更别说,这次世界晋升本就是因为她们这个群体的暗中梳理造就的。   事后统计,环九州诸域借着这次世界晋升的助力整个力量体系也向前大进了一步,因为整体规模比九州大,饶是没有“九州之主”这样的存在居中协调,整体进步幅度依然不比九州差。   但在比例上却极不协调,超过九成“世界助力”被姐妹会内部吸纳,而姐妹会之外群体总共也没得到一成的余量。   原本隐而不显的姐妹会,自然再也隐藏不住,仿佛在忽然之间变得光芒万丈,无数的目光聚焦而来,在多方印证之下,连姐妹会的发展脉络都被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在此之前发生这样的变故,姐妹会很可能会被直接“看杀”。   可现在,环九州诸域的所有雄性群体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却集体缄默了。   整合环九州诸域局面,他们是有着一种使命感的。   可现在,原本站在整个力量体系塔尖的他们,却蓦地发现,变天了。   塔变高了,塔变大了,他们的力量也都有不同幅度的提升,可塔尖,再不是他们的自留地,一群雌性生物手拉着手站在了那里。   她们彼此以姐妹相称,她们亲密无间,她们比他们更早、也更成功的完成了环九州诸域的整合。   世界晋升的原因找到了。   但他们高兴不起来。   不仅是他们,“误打误撞”被这么大个馅饼砸脑袋上的姐姐妹妹们,也有点不知所措。   魅妖环顾众雌,似乎很苦恼的问:“姐妹们,担子现在砸我们肩上了,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众姐妹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环九州诸域因她们而完成初步整合,她们自身也因此在大道之途上更进一步,这都是好事,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这也将她们推到了舞台中央,环九州诸域格局将如何塑造,乃至整个新世界该是何等模样,与九州的对抗如何进行……她们都有了发声的资格,甚至做决定的资格。   毫无心理准备啊!   只是想想这些事情将由她们来扛,就感觉万钧重担压身,如同男生分不清口红色号一样,她们同样体会不到这些权柄能给她们带来什么乐趣,只有压力和责任。   “要不,还是维持原来的局面,这些担子还是继续让热衷于此的雄性来扛,我们继续呆在幕后,在必要时给些帮助就好。”有姐妹提议道。   魅妖眼神微眯,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已有人先她一步明确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 第五一四章 柔弱刚强   反对者有着一张在雄性审美中柔弱且媚气十足的相貌和体态,一双蕴满无穷春意、给人无限遐想的桃花眼。   哪怕她穿着最保守、最严丝合缝的服装,只要这样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能轻易让雄性生物联想到很多很多,最终直指雌雄双性最根本、也是最原始的那些交互。   但此刻,对于姐妹会这般“知情识趣”的先退为敬,她却是第一个明确表示反对的。   这位姐妹的来历大家都知道,乃是仙古世界一株先天灵桃之上一朵桃花成精,说起来根脚似乎极为不凡,可但凡对仙古世界了解略多些便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真正不凡的是这株先天灵桃,至于桃花,一次可以花开一万零八百朵,稍微妙手点化,便可得一万零八百个灵桃花妖,若是再等等,待花朵化为果实,则可点化成为灵桃童子。   因为这株先天灵桃本身根脚不凡,这些受点化的妖精有着上限堪比炎夏修行体系中地仙境的实力,不过,同样因其根脚限制,这也是她们最终能够成长到的极限境界。   相比于那些上限同样只能成长到地仙境的修行者,她的身份还更低一些,虽然不是道兵那般完全受他人驱使差遣,但更多的还是“工具人”定位,其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最大化发挥其“工具属性”。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定位,这位灵桃花妖一贯以来的表现,相比于姐妹会的其他姐妹更加柔弱,真就是水做的一般,似乎从来不懂得拒绝为何物。   可现在,她却是第一个明确反对的!   借着这次世界晋升,她的实力晋升到堪比地仙境,也是她命格上限,进入完全的“成熟态”,随着她那双桃花眼环顾一遭,似有无尽春水渌波泛滥。   可她说出的言语,却与她传递出来的情绪毫不相干。   环顾一周之后,她忽然问道:   “咱们既然姐妹相称,不妨开诚布公的说道一下。   我希望大家扪心自问,你们下意识的做出这个选择,真是因为麻烦,怕扰乱了自身清修呢,还是怕为将来埋下隐患呢?”   众姐妹闻言,神色都是一变。   “若真只是嫌麻烦才这般,我觉得大可不必,咱们不擅长,那就交给擅长的去做,不喜欢,那就交给喜欢的去做。   并不是所有东家都擅长经营,喜欢经营,自然有精擅于此的掌柜操劳,可东家就应是东家,掌柜就该是掌柜。   不能因为这种原因,东家直接把整个基业都交出去吧!   这世间,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众姐妹闻言,神色再变,却都沉默不言。   灵桃花妖也不是真想听到什么答案,直接将某些幽微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因为我们都明白,现在这种局面并非因我们的实力而来,而是很难复现的一种巧合。   本来,以强弱定尊卑是通行于各界的基本共识,现在的问题却是,在实力上我们确实已经站在了环九州诸域的塔尖位置,但我们自己似乎都觉得配不上这个位置。   想着那一个个野心勃勃被我们踩在了脚下,都没有仔细考虑压不压得住,自己就已经先一步怯了。   毕竟,一直以来咱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每霸道一点,我们就更柔弱一点,他们每鲁直强势一点,我们就机巧顺服一点。   因为这样彼此相处才最相宜嘛,我们也并不觉得委屈,毕竟咱们的天性便是如此,造物主将他们设定成了一团火,咱们就是一汪水,他们性刚,我们就性柔,他们喜动喜杀伐,我们就喜静喜平和……”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将时间留待众姐妹更仔细的消化。   “或许,你们还考虑着,咱们若就这么乾坤颠倒,直接压他们头上了,他们会不会不适应,念头不通达,甚而整个局面因此而坏。   所以,咱们干脆先一步主动把身段柔软下来,连碰撞一下都免了……这么妥帖精细,或许就只是为了让他们更舒心一点吧?”   灵桃花妖哪怕是说至此处,声音依然是软软糯糯的,眼神中的“含水量”并不因此而丝毫减少,但她说出的言语,却如同刀子一般扎心。   最后,她还是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做结:“其实吧,我也觉得这么想很有道理,可每每这个念头想要彻底说服自己,便又忍不住生出一股逆反之心。”   说着,她顿了顿,然后轻声道:“凭什么?!”   凭什么?!   可以看出,在这个话题上,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只点到即止,只以“凭什么”三字收尾。   这三字虽然简单,可她们却很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那未尽的、甚至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情绪。   ……   若姜不苦在这里,定会感慨这里有蓝星的锅。   因为他非常相信,在这个混沌宇宙中,世界的多样性甚至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   这混沌宇宙中,有女尊男卑的世界吗?   一定有,而且,而且,绝不会比男尊女卑的少。   甚至更进一步,这个混沌宇宙中,生命难道只男女、雌雄、阴阳两性之分吗,难道就没有更多的样式吗,三性、四性乃至无穷性,亦或者根本就没有“性别”这个概念……这样的世界难道就没有吗?   姜不苦同样觉得,这样的世界一定有,数量也绝不会少。   可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世界存在和不存在并无区别。   因为世界相遇的前提是“共识”,譬如现在受蓝星吸引聚来的这许多世界,虽然每个世界之间差异性都非常大,可其实,这些世界的“共识”更多。   大道共识。   ——虽然世界不同,名称不同,或称大道,或称究极真理,或称至高法则……但实质却是相同的。   时空共识。   ——无法想象,在时间与空间上缺乏基本共识的世界如何才能相遇。   生灭共识。   ——生和死,创造和毁灭,乃至由此引申的长寿,永生,不死不灭,永寂归墟。   有无共识。   ——存在和虚无,零和万,无极太极。   强弱共识。   ——这甚至是诸界局面演变到如今模样的基础,不然,根本无法想象在这方面缺乏共识的世界混到一起会是什么局面。   乃至秩序和混乱共识。   ——哪怕是深渊,同样严格恪守着这种共识,不过是换了一种呈现方式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小共识,多少共识……   只有这样的基础共识足够多,世界之间的相遇才有意义。   甚至可以换一种更极端的理解,不同世界根本不存在相遇或不相遇,亿万世界都是以一种“叠加态”的奇妙形式存在,唯有当这不同世界有了足够多的基础共识,它们才能打通认知屏障,互相看见,若不然,哪怕亿万年时间过去,哪怕一个世界生了灭、灭了生、成住坏空,历经无穷轮回,彼此也都是“视而不见”,毫不相干。   而让她们纠结的“凭什么”,甚至都不能提炼成“雌雄共识”,只能归纳在“阴阳共识”之下。   不过,共识是共识,并不会真的约束她们的思维和行动。   她们当然可以问出“凭什么”,甚至以实际行动来颠覆,但共识却并不会因此就被消解,反而因为她们的行为被更清晰的标注,就像深渊之于秩序和混乱一样。   这些世界都是受蓝星吸引而来,蓝星就像是一个“筛子”,“筛眼”的大小和形状都是确定的,唯有能够通过这些“筛眼”世界,才能够看见蓝星,继而通过蓝星看见彼此。   若否,这些世界永远都是互不相干的陌路。   ……   “凭什么!”   灵桃花妖说了许多,但真正触动众姐妹心灵的,还是这三个字。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一位头顶长了对长长兔儿的赤瞳妹子弱弱的问:“那……我们该如何做?需要与他们为敌,大战一场吗?”   灵桃花妖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什么要与他们为敌,为什么要大战一场?   我们拿我们该拿的,他们若不服,要与我们论个上下高低,那也是他们要与我们为敌!   或许最终都免不了一场摩擦,但这个顺序却是不能乱的。”   她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大家却都听懂了。   她所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个位置所带来的权柄之类,归根到底,求得也还是个念头通达。   “就许你们才有资格念头不通达啊?!”   一阵眼神交流之后,大家终于陆续点头。   “好吧……那咱们就这样。”   见根本不需自己发言大家就达成了共识,魅妖心中也是暗自高兴。   一开始,在发现姐妹会忽然站在了环九州诸域力量金字塔顶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那真是要天打雷劈啊!   她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推演起后续计划,忽然曝光的姐妹会如何强势发力,掌握环九州诸域的最高权柄,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个个野心勃勃的雄性生物们全部镇压。   憋屈?不服?   多简单,一拳一个,快速又简洁,不听任何叽叽歪歪。   整个计划,可以包装在“彻底整合环九州诸域”的外衣之下,因此灭掉一些挡路的,开大势倒车的,也合情合理。   等到整个“整合计划”执行完毕,环九州诸域的力量结构会更加稳定——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虽然这是以整个金字塔“焕然一新”为代价的,但“塔尖”没有丝毫削弱,整个力量体系从原来的“阳盛阴衰”变成“阴盛阳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   那不就得了。   而她也觉得,在这样一番雷厉风行的计划之后,就是她亲手奉上这颗果实的时候。   那个新鲜水嫩哟!   只是想想,她自己就已经先一步馋了。   但“九州之主”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罕见的主动穿给她一道指令。   “不要急,不要快,慢慢来!”   对姜不苦来说,这一局走到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赢是赢定了。   他反倒不希望这一局这么快的结束了。   很明显,这一局一旦结束,新的一局就会立刻开始。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虽然连败两局,可其他世界也通过这两次“试手局”经验疯涨,第三局的难度必然远超第二局,这是确定的。   面对这更险恶的第三局,他当然得最好一切准备。   攒更多底牌王炸固然最好,但这却不是想要就能有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能做的做到最后,以最好的姿态,最充分的准备迎接第三局的到来。   这次世界晋升,哪怕有“九州之主”在背后用力猛推,距离彻底消化所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多更精细的工作要做。   世界上限从真仙境极限提升到地仙境中段——是的,世界这一次的晋升只是阶段性的,随着环九州诸域彻底与九州混溶一界,世界本源全部为己所有,世界还会再次晋升,彼时,才是这一局的终了。   姜不苦并不奢望能靠拖延就将九州与其他世界差距拉平,九州刚推开地仙境大门,一片空白,有无数领域亟待填充,这注定是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   但,每往后拖一天,九州与其他世界的差距就将拉近一点,哪怕就一点,这就值得付出全部的努力去争取。   再一个,环九州诸域与九州之间的隔阂还是非常深的,靠着魅妖的配合,动用强力手段确实可以强行捏在一起,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自己不可能百分百的彻底消化,且不够柔和,哪怕是吞进肚里以后,不仅“伤胃”,将来也存在反复的风险。   与其如此,不如多等些时间,待其自己变得更“柔和”,更“入口”,更“不伤胃”的时候再去吃它,争取做到“入口即化”。   所以,他现在要的不是快,而是慢。   若非规则不允许,他还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局不结束。   现在嘛,他只能在合理的规则下尽可能多花些时间通关。 第五一五章 迢迢长路(一)   新历四零零年。   蓝星。   炎夏,遂州。   一个面积仅只一县之地的洞天小世界。   其中有座不高不低的山峰,上面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平台,好像直接剑削而成。   平台边有座普普通通的草庐,草庐正对的平台上稀稀拉拉、三三两两盘坐着总共不足百数的青年男女。   虽然都身着统一的道装,但无论是男性长短不一,造型不同的发式,还是女性风格各异的装饰打扮,就连统一的道装似乎都被她们特别改装过。   这样的场面若被传统的修道人见了,定会皱眉不悦,但在这里,却仿佛已是一种常态。   但特别的是,随着草庐中不疾不徐的讲道声传出,他们就像是被这声音所感染,不仅彻底的沉浸其中,更有一种沉稳平和的气质流露。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从清晨过了正午,那不疾不徐的讲道声慢慢的停了下来。   “叮”。   随着一声珠落玉盘,又似泉水叮咚的悦耳清音在众人心中响起,沉浸在特殊氛围中的众人纷纷醒来。   他们旋即站起,稍微整了整衣衫,便对着草庐方向恭敬施礼道:   “谢谢老师。”   草庐中没有并没有声音传出,只有连续两声悦耳的“叮”“叮”声映入心灵。   而后,他们才各自本性显现,三五作伴,说说笑笑的离开。   可最后,却有三人在平台上流连不去,两位男性,一位女性,反而向草庐趋近几步。   草庐中,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唐小棠奇怪问道:“你们有事?”   其中一位男生与旁边的女生相视一眼,道:“唐老师,我们是来向您告别的。”   唐小棠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他旁边气质清丽的女生,诧异道:“我记得你俩的婚期是在半年后吧,怎么忽然改时间了?”   男生又看了看旁边女生一眼,原本安静中还带着淡淡微笑的女生先一步脸红了,眼睛盯着地面,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又看了看旁边另一位男生一眼,试探性的道:“要不,师兄你先说?”   那位男生似乎知道两人顾忌他在场有些尴尬,点头道:“好。”   说着便先向唐小棠恭敬的施了一礼,才道:“我也是来向老师您辞行的。”   唐小棠的注意力从两人身上移开,看向这位男生,奇怪道:“怎么这么急,连提前报备一下都没有?”   男生解释道:   “其实我也很意外。   两个月我们州城隍不是组织了一次神道资质测验吗,我当时也报名了。”   唐小棠点头:“这事我知道,不过,你不是测验没通过吗?”   随着炎夏神龙亲自主持的、遍及整个蓝星的神道改制完成,现在的蓝星,可是神道与仙道并重,因为蓝星是神道大本营的缘故,占了主场之便,在声势上似乎比仙道还要兴盛几分。   而和仙道修行对于修行资质刻意模糊处理,一切以实效为证不同,神道有着明确的入门条件,所有想要进入神道体系者,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神道测验。   而这测验难度是非常大的,因为神道和仙道有着根本性不同。   仙道是大门敞开,面对一切众生,想来就来,想进就进,一切都凭自己的心意自愿。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进,更不意味着容易走。   哪怕蓝星天变已有四百年,蓝星在一年年的成长蜕变中早已成为修行大世,练气筑基的数量更是可以用“泛滥成灾”来形容,但真能迈进练气境门槛的人,比例依旧不高,“只有”百分之四的通过率。   即平均二十五人中能够通过一个。   这还不算,之后的每一境、每一阶,都是一个高高的台阶,能通过者寥寥无几,其他绝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一层层境界面前给无情的刷下来。   虽然随着整个修行体系越来越完善,各境通过率在逐年增加,但迄今为止,金丹境的通过率还是只有十万分之一左右。   据她看到的最新大数据统计,更准确的数据应该是每八万九千六百个普通人中才能出一个金丹境修行者。   当然,因为蓝星现在恐怖的体量,金丹境修者的绝对数量早已过了“千亿时代”,进入“两百兆时代”。   这种恐怖的增速,她只是看着这数字都觉头皮发麻,有着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但这种宏大却与具体的某一个体无关。   他本人的通过率,依然只有十万分之一左右,机会虽然比中彩票大奖大,但也真的大不了多少。   而且,金丹勉强也就“半山腰”的位置,现在随着地仙境、天仙境的出现,怕是只能沦落到“山脚”位置了。   金丹之后有元婴,元婴之后有元神,元神之后有真仙,然后还有地仙、天仙……而在天仙之上,现在虽然被“云雾”遮挡,但必然还有更高、更远、更难的路。   这“山”固然壮观,但每登一阶就会有超过九成以上的人被刷掉,只能徒劳的仰望叹息。   单是看清这样的“景象”,就足够让很多心志不坚、求道之心不足的人望而却步。   而神道则完全不同,虽然神道内部也存在阶位的不同,也有晋升通过率,但完全没有仙道那般让人望而生畏。   可这并不意味着神道就容易进,神道最难的就是入门。   入门之后,就相当于考编成功,获得蓝星官方认证的正式编制!   便是神道最底层的土地,也再不是本村公投可以决定,而是得先进入神道编制,在根据神道体系内部运作差遣调度。   所以,单论入门通过率,比普通人一路突破晋升为金丹境修行者也差不多。可以想象入门测验之严苛。   但民间对此事的热情,却远超修仙。   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测验,然后静等结果就好。   虽然神道资质和修行资质不是一回事,但神道测验同样也不会回避修行者,除了少数心志坚毅、死磕修仙者,其他修行人都会报名参加测验,能通过果然是好,喜大普奔,若是没通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概率的事件,那就继续修行好了。   现在的修行人就是这么现实,面对仙道和神道,他们并没有特别的倾向,哪条路好走,哪条路更适合自己,那就走哪条咯。   所以,听闻与神道测验有关,她心中虽然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她完全无法发作的理由。   作为一个传统的修行人,再加上一些隐秘的情愫,让她对仙道有一份特别的执着,甚至几次被人撺掇去报名神道测验,她都毫不犹豫的拒绝直接无视。   可是,她的坚持并不能改变时代的大势。   果然,男生解释道:“当时确实没有通过,不过,今年不刚好是蓝星扩增年吗,我第一次没通过,却侥幸的在补录中通过了。”   唐小棠恍然,蓝星每五年扩增一次,今年四零零年,正好就是扩增年,而每一次蓝星扩增年也是神道的扩增年,为了加快对这些新增疆域的消化速度,神道会在全球范围内“编制放水”,会有大量新增编制出现。   又因为新增之地的地形地貌并不完全确定,山,水,大山,大河,适合开拓成村寨的地方,适合县城、乃至州府扎根之地……这一切都不十分确定,必须更具体的勘探之后才有结果,而神道会比着坑塞萝卜,这就涉及到神道测验时必须更精确的筛选。   这就有了每次“扩增年”除了固定的神道测验项目之外会有一些额外的名额哪怕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但只要其他方面合格都能入选,只不过优先级不同。   所以,自己这位学生就是补录入选的。   哪怕她对神道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这种情况哪怕在神道之中发展潜力也很有限。   若将神道测验看做古代的进士考试,那么这位学生就只有举人出身,只能担任一些“浊流”之职,且有着明确的天花板。   那些“清流要职”,那就别想了。   她忍不住提醒道:“据我所知,你这情况发展前途也不大,但凡与中央神庭沾边的职务都与你无关。”   言下之意,和修仙比起来,谁更香还真不好说。   神道对你有着明确的“铁壁”,可仙道就不一样了,金丹元婴够得着,元神真仙也可以想一想……哪怕没有门,也至少留了一条缝给你。   那位学生却是一脸夸张道:   “老师,看来您对神道缺失缺乏了解,中央神庭,要混进去,其中难度一点也不比修成真仙啊!   我今天向您辞别后会受训半年,然后就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头担任山神二十年……之后的发展如何就全看我这二十年的表现了,不过,哪怕是我做梦的时候,也最多做个一府城隍。   中央神庭,我做梦都不敢想啊!”   唐小棠无话可说,挥了挥手,道:“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   见他掩饰不住想要走马上任的冲动,人虽在这里,心却早已飞到了他那所谓的“鸟不拉屎的小山头”,由此可知他对那座小山的真实情绪。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都懒得与他多说两句,挥手便让他直接走了。   男生对此也不意味,对于神道持有“偏见”的修行者,唐老师又不是第一个,但凡是在神道改制之前修行就有所成就的修行者,观念普遍如此。   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只是想起一句话:“所有在我出生之前的发明创造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在我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发明的东西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   所有在我三十五岁之后的发明创造都是反人类的。”   不过,这话他心里想想就好,万不敢让唐老师知道,不然若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腹诽她年纪大,那他真就只能刨坑把自己埋了。   所以,他向她恭恭敬敬行礼之后这才离去。   ……   唐小棠沉默了片刻,又看向辞别的另两人,问:“你们呢?”   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些火药味。   男生顿了顿,才解释道:“原计划确实在半年之后,可这不是……阿雪提前有了吗……这都怪我!”   说着他轻轻给自己扇了个耳光,才腆着脸继续道:“现在两边的家长都知道了,婚期自然不可能拖到半年后,迎亲今天下午就要过来了。”   唐小棠沉默,看了看男生,又看向旁边羞涩中又掩不住一脸幸福的女生,她忽地有种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难受劲。   按理,这时候她不应该说煞风景的话,说些祝福这对新人的话语就好了,但情绪莫名糟糕起来的她忽地没了体谅两个青年小男女的心情。   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看男生的眼神忽然变得比丈母娘还要挑剔苛刻。   男生忽然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唐小棠却已经开口了。   “这是你们的大好日子,有些话我本是不想说的,煞风景,但既然你们认我这个老师,那我今天就尽尽老师的职责。”   说罢,她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男生。   男生咽了咽口水,结巴道:“老师……您……您请说!”   唐小棠道:“也不是我自卖自夸,我任职的这座洞天道场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听我讲道的学生中,地位不比你差的也并不少。”   男生点头道:“我知道。”   两人话中有一个事关洞天道场的背景。   自从大飞升计划之后,蓝星的修行格局就发生了重大变化。   而随着六一学院的撤销,在炎夏全民修行中承担了绝对重担的院校体系也因此发生重大变化。   而后又是声势浩大的神道改制,神道体系彻底明确规范,开始和仙道并行,这对整个炎夏修行体系可谓是一计“重创”。   这还只是外在的改变,这接连的变化对身在蓝星修行人心态的改变初时还不太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才渐渐显现出来。   短短几十年,蓝星修行局面接连遭受“重拳”,以至于新时代下诞生的新人们在思维观念上已经与她变得完全不同。 第五一六章 迢迢长路(二)   自己的年龄虽然已经过了百岁,但唐小棠自认为还是个年轻人,直到面对真正的年轻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被贴上了“老古板”的标签。   便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相比于那些新生代修行者,自己确实更愿意与那些年纪更大,甚至超过两百岁的修行人相处——哪怕只算年龄差自己和新生代还要更近一些,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认知上,她还是更愿意与那些“老古板”被分到一起。   新生代心中腹诽他们“老古板”,跟不上修行新思维,他们这些“老古板”也对他们在修行一道上如此“精于算计”,如此“市侩”,缺乏对修行死磕到底的信念而各种看不顺眼。   ……   原本,草创的修行体系是随着蓝星的成长一起成长的。   整个修行金字塔全都安放在蓝星内部,就连对这个金字塔的一切“设计”和“建造”,也都是在蓝星内部完成。   曾经的修行体系正因其“粗陋”,对前路的探索开拓是摆在所有修行人面前的现实。   便是才刚摸到修行的门槛,刚突破成练气境的小修士,也能振振有词的与人讨论一下整个修行体系的种种问题,这里不妥当,那里有缺失……虽然基本都是吹牛皮,但却不妨碍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心气。   何况,这种“吹牛皮”也非全无价值,修行体系内的某块空白领域还真有可能是在一种中低阶修行者口嗨吹牛皮的氛围中填补起来的。   正因为当时整个修行体系足够粗陋、足够低级,所有修行人都能参与到这个“创造”的事业中来。   就像科学发展的早期,很多发明创造并不是来自于学者和实验室,而是目不识丁的工匠和生产第一线,可随着科学大厦的不断壮观,这种事情也将变得越来越少,直至再不可能。   整个修行体系的构建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   早期的中低层修行者,面对粗陋的修行体系,还有那大把的,等待后来者去填充去完善去迭代的领域,在修行进步的同时,还有着一份“参与者”、“开拓者”、“创造者”的意识,很多修行者对此心态并不完全自知,体现在外的就是一股旺盛的精神气,强大的自信心。   而随着粗陋的修行体系越来越完善,中低层修行者的心态也在一代代变化着,这也是必然的,除非对自我认知病态自信的,正常的只需要献上赞叹就好,也别妄想着“我要在XXX领域做出有意义的工作”。   作为一个正常的修行人,老老实实跟着前人的脚步走就对了。   这在唐小棠等人看来,就是修行者变得越来越“精打细算”,对修行再没了那种纯粹的执着和心性,斤斤计较于自身的得失,锱铢必较,修行仿佛变成了一桩生意,仔细盘算每一次付出和收获之间的性价比,驱使他们做出选择,不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是性价比的高低。   可在新生代修行者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这叫务实!   才刚入门就把大道长生之类的挂在嘴边,那才叫不靠谱,大道长生,那至少也得是金丹境甚至是元神境之后才有资格去考虑的是,我们这些“蝼蚁”,多想想下一顿吃什么才是最有意义的。   事实上,就连“跟着前人的脚步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够比着“理论状态”有个七八成的模样,就可以偷着乐了。   至于彻底达到“理论状态”,甚至超越“既有理论状态”,将之向前推一步,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众所周知,这种破世界纪录的事情,并不会因为现在的蓝星比天变前的蓝星大了无数倍就变得更容易,对个人来说,这事实上变得更难了。   因为修行体系的完善是渐变的、长期的,而且是从下往上的,最先完善的是内壮境,继而是练气境,然后是筑基境,紫府境……越往后,随着门槛的提升,境界本身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参与者”的数量层层递减,完善所需时间会越来越长,这种时间变化不是线性提升,而是倍数级、甚至是指数级的,所以,若是正常情况下,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要想传递到筑基境以上的修行圈子中,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   且还会有特别的“滞缓现象”。   因为境界越高的修行者本身就是在上个时代、甚至上上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其心态认知也早“凝固”在那个时代,他们作为同时代中经过无数优胜劣汰站到高处的强者,心态上也都是“强者心态”,自然不会因为新时代的思潮就改变自己的观念。   那些从内壮境、练气境开始逐代“世俗化”、“庸俗化”的修行思潮,随着有能力的新人修为逐渐上升,遇到这种“强者心态”造就的群体氛围之时,反而会主动提升自己,以融入其中。   若无大变,这种“世俗化”、“庸俗化”的修行思潮只会在中低阶打转,到了更高境界自然便会冰消雪融。   可变化不是来了么。   随着元婴境、元神境修士的飞升而去,修行界的“强者心态”造就的修行氛围几乎被整体挪移去了九州。   而随着六一学院被撤销,蓝星在整个修行体系中,变成了“基层”、“原产地”,“下界”,身为偌大蓝星中小小的一个个体,那更就只能是一只修行的“小蝼蚁”,这绝非妄自菲薄,而是自知之明。   后面又来了个神道改制,修行不再是唯一的选择,“考编入神道”,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在选择走哪条道路时多些利弊权衡,自我分析,更是正常人都会去做的必要思考。   这带来的后果,就是唐小棠眼中,“现在的年轻人都太过精打细算了。”   这些是修行者心态、修行圈子氛围的变化,而这种精打细算的结果,却并非唐小棠等“老古板”所想的那般妨碍了整个体系的发展,刚有了些模样的修行体系如受当头一棒,事实上,每年的统计数据都表明,修行者每一境的“通过率”都会有所提升,而通过率提升最大的,反而是她眼中“庸俗化”最严重的中低阶层次。   而整个修行格局的变化,则与这种修行思潮的变化互相影响。   从大飞升计划开始,到神道改制之前,修行格局并无明显变化,依然维持着大飞升计划之前那些元婴境、元神境“老祖”殚精竭虑制定好的大框架。   可修行格局的“静止”下面,却是修行思潮的变化,求变的需求事实上已经在越来越多的修行人心中酝酿。   直到神道改制之后,这种需求直接被摆在了明面上。   最先被突破的是宗门。   领了炎夏官方拍照才有资格开山立派的宗门对名下弟子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身依附关系,他们最多能以情感、血脉亲情、宗派文化这些动作手段作为纽带将宗门凝为一个整体。   但当所有新生代血液都变得越来越精明务实,那这些手段也就变得没那么有效了,弟子与宗门之间的关系,逐渐变成了员工与公司之间的关系。   别给我摆架子、更别给我穿小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别给我谈贡献,别给我讲情感,咱们直接点,谈谈付出和回报的问题!   ……   当然,这种变化是双向,弟子门人变得更自由,宗门同样也是如此,将某些潜力低下,失去继续的压榨价值的“老弟子”开革出宗门,也不用背负任何额外的道德压力。   宗门彻底公司化,而宗门传承也大幅度精简缩水。   曾经的宗门,就是个小型独立国,宗门与周围的村寨、府县关系紧密,以有需求时出工出力为条件,他们将优先获得这些区域的门徒选择权。   看好的苗子从内壮境就开始培养,一直到练气境、筑基境、紫府境……顶级的宗门能一路把你送到飞升,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真传弟子……外门长老、内门长老、客卿长老、执事长老……   整个体系可谓臃肿至极。   现在,却精简到不足原来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核心原则就一条,但凡是可以用“合同制”就签下来,都只是公司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唯有那些不可或缺、真正承担宗门传续任务的修行者,才能算是真正的“宗门中人”。   区分“员工”和“宗门中人”的方法很简单,看他们有没有宗门的“股权”,是否真的具有话语权,还是单纯的工具人,就可以分辨出来。   这和修为高低有些关系,但关系却并不大。   哪怕金丹境修行者,也不乏“打工人”,可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想与某个宗门强绑定,想当个自由人,也可能是有着某些缺陷,或者过于平庸,对于宗门传续没有任何价值。   ……   然后被突破的,是院校修行体系。   这个从天变之初便传续至今,甚至充分吸纳了蓝星穿越之前种种先进的教育理念,在无数人的心血浇灌下,这个体系乃是将一个普通凡俗世界转变成一个全民修行世界最重要的功臣,最不可或缺的一极!   若没有院校修行体系,整个蓝星都不会是现在这种模样。   在这种改变发生之前,唐小棠等所有“老古板”都不认为院校修行体系有什么问题,也绝不认为短时间内能找到什么新的体系能对其进行降维打击,全面替换。   他们自认为这个判断是非常客观、也是非常理智的,并不是因为他们这些“老古板”全都在这个体系中打熬过,都是受益于这个体系从而说些昧良心的话。   院校修行体系就是这么能打!   可新生代根本不接招,完全从一个他们不曾预想的角度“捅刀”。   “我们承认院校体系很能打,我们也不可能拿出个胜过这个体系的方案出来,事实上,我们也不需要!   是啊,它确实能打,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拿我自己来举例吧,我认为启蒙阶段的教育体系是有其存在价值的,我们应该更好地维护它,这没什么可说的。   县学阶段问题也不大,毕竟修行才入门嘛……但是,我自己的感受还是有很多课业的设置是完全不必要的。   到了府学之后,味道就不对了。   弄那么多修行演变史探究、修行原理印证的课程干什么,我来修行,你给我一本适合我的修行功法就行了,我不需要知道它是怎么一步步产生,又是如何产生了这些功效特性的……我并不需要知道这些!   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行进步,提升修为,并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修行学专家,我确信,在我飞升之前,我都不会关心这些,我只需要合适的功法,合适的教导行了,其他的等我飞升后再说吧……当然,如果我能够走到那一步的话。”   “州学以上的更夸张,我明明只想学会一本修行功法,按部就班的提升,可又是符文,又是阵法,又是灵植,还有天机数算,五行八卦……不仅研究自己,还要研究世界,我承认这是有价值的,做这些的人都非常了不起。   但是,我不需要啊!   我只是想要修行一门合适的功法,在我需要的时候有人给我正确的教导,这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学,可我不需要的时候,能不能别硬塞我这么多东西?   ……不说我吧,就拿你们举例,院校体系固然给你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从毕业离校之后就被你们扔到一边迄今都没再关注过的东西有多少?   学校学到的、一直沿用到今天的东西又有多少?!”   “我们承认院校体系的强大,不仅大,而且全。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太大太全也可能是负担啊。   只是才刚入门的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也背不动那么多,只需要很少很小一点就行了!” 第五一七章 迢迢长路(三)   简单来说,院校体系的“期望”和修行个人的“期望”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院校体系的期望是,但凡从这个体系中顺利毕业的学员,不仅能学到适合自身的修行法,更重要的是能够懂得其背后的成因原理,不仅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甚至基本掌握了“荒野生存”的必备知识,“钻木取火”,“手搓弓箭”,“自建房屋”……即便没有真个实操过,但却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将来某一天若是觉得现有修行法无法满足自身需求,或者有了更大的野望,更多的灵感,甚至能够根据胸中所学手搓出一本新功法出来,至于这是本可传百代的经典还是扔街上都没人捡的垃圾货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至少是功法没错。   若还不满足,那些有关符文阵法五行八卦的知识能够助他们将视野从自身扩及天地宇宙。   可以说,院校体系真正想要传授给学员的东西,放在仙古世界都是顶级“屠龙术”,是任何一个万古宗门的核心秘传。   至于那些开放任选的功法密录,是学校典藏室最不看重的东西,若非担心学员们贪多嚼不烂,你就是把整个典藏室全背下来也只会夸你!   可在院校体系中,就这么敞开了任你吸收,甚至还担心吸收消化效率太低,想尽办法想往你嘴里多塞一点。   可对修行个人来说,这担子太重,这期望太高。   随着修行新人们变得越来越务实,越来越精打细算,他们终于公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谢谢您们的厚爱,本来我只想要一块金子,结果您给了我一座金山……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要一块金子而已。   不要给我太多,行吗?!”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声音,早已是新生代修行人中的普遍共识。   面对这些菜鸟新丁的诉求,如唐小棠这些“老古板”当然可以凭着强大的实力摁下去,可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干。   既然新生代修行人对既有的院校体系模式已经发自内心的抵触排斥,强摁着他们埋头喝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又不是赌气,一定要争个谁强谁有理。   对于这样的时代大势,他们只能顺应,只能妥协,但由此心中也不免对这些新生代普遍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   他们的心痛,可以理解,无数先辈耗费无数心血精力,甚至将自己作为探路的工具,才造就了终于可堪一观的修行体系,唯恐后来者们再遭他们当年遭过得罪,将这一切收获心得无私的奉献出来化为传承,期望通过院校体系为一代代后来人铺路,让后生晚辈们走得更稳、更顺、更远。   结果呢,他们面对那塞满了一个个典藏室的无数知识,完全没有入了宝山的欣喜,只是在门口取走一本最浅显的东西,表示“我只需要这个”,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任那无尽的宝藏蒙尘,也不多回归一眼。   虽然很无奈,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这样的时代呼声下,院校体系也不得不做出改变。   首先,是县学更进一步的精简,地位也大幅度降低,真就变成了一个单纯的,供所有完成启蒙教育的青年接触并完成修行入门的场所。   假如你是一个很务实的人,那么,县学的流程会很简单。   首先当然是去报道登记,然后在专业老师的辅导下,加上个人的兴趣倾向等,确定未来修行的主攻方向,并由此设计出一整套最合适的修行方案,包括主修功法,各种辅修功法,是否兼修其他职业方向(如炼器炼丹制符等)——这当然是可以调整的,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每个大境界才做一次完整的“职业规划”。   然后会有专人将这些知识全部打包烙入你的脑海深处,想忘都忘不了那种。   再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因为接下来县学对务实的你再没有任何吸引力,虽然县学隔三差五也会有各种讲座公开课,但那都是些“极其务虚”的东西,内容东拉西扯可以非常宽泛,唯独一点,就是不会教人具体如何修行。   那作为才入门新人的你如何解决修行之中的各种疑问呢,总不能独自摸索吧!   好办,洞天道场由此而生。   每一个洞天道场都会有数十数百不等的“讲道人”,开设数十数百不等的讲道课程,或是一门功法,或是一种秘术,或是教你如何制符,或是教你如何炼丹,都是非常具体、非常实用的东西。   根据难易程度,这些课程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数月不等,加之智能网络现在已经非常发达,选择同一种课程的自动进入某个修行圈子,彼此印证讨论,学习效率远非县学模式可比。   至于为何这样的讲道模式定要设在洞天小世界中,这也是唐小棠这类“老古板”最后的坚持了。   在他们看来,蓝星主世界太大了,别说修行新人们把握不住,他们也时常被这样一种浩大所“淹没”。   更重要的蓝星主世界的变化太多太频繁,眼花缭乱,这也是造成现如今修行氛围如此浮躁的重要原因,干脆把讲道场设在洞天小世界中,因其与主世界隔绝封闭,至少保证新人们在听道的这段时间内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为了确保教学质量,虽然没有彻底禁绝学员在听道期间的出入,但却都要有十分过硬的理由,更不能学到一半就直接玩消失,必须向讲道老师说明缘由,得其准允才可离去。   若不然,就要被拉入一个特殊的黑名单,以后再想去任何一座洞天道场听道,不说绝不可能,难度也和登天差不了多少。   ……   府学、州学,则被直接切掉了。   但特级学院——包括以副都命名的第一批老牌特级学院,为星宫输送人才的道院,乃至如云莱书院这类新增院校不仅没有被废,反而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加强,甚至有很多是原州学升格而来。   毕竟,院校体系虽然受到了绝大多数修行新人的抵触排斥,但总有求知欲更强、天赋更好的新人不仅想知其然,更想知其所以然,不满足表象的知识,更希望掌握更本质的方法。   若强要类比,曾经的院校体系相当于综合教育遍地开花,单看教学内容,个个都是奔着要把学生培养成科学家去的。   现在则有一大批综合学校关门,却又新设了大量就业方向非常明确的“职校体系”取而代之。   而那一批最顶尖、最精华的综合院校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有被进一步升格的意味,真就是奔着把所有学员都要培养成科学家去的。   但只从比例来说,洞天道场肩负起了九成九以上修行新人的培养工作,曾经肩负着全民修行重任的院校体系变得“曲高和寡”,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小众圈子。   洞天道场模式在探索中发展,至今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对这些最多也才二十出头的修行新人来说,这就是最适合他们的模式,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可在唐小棠这些“老古板”的眼中,虽然她本身就是一位讲道人,却依然难免一种偏见。   即主动选择来洞天道场的新人们,要么天赋平庸,要么甘于平庸,反正,洞天道场就是“平庸修行者的收容所”。   而唯有坚持走院校体系的学员,才是“修行界未来的希望”。   这也是唐小棠特别强调一句“不是我自夸,这座洞天道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听我讲道的学生中地位不比你差的也并不少”的原因所在,其中有一个隐含的大前提,即“来洞天道场听道的学员整体上都不咋地”。   而即便是她特别强调的自己任职这处有些特别,也只是因为学员出身地位有些特别,因为这座洞天道场不乏各种二代三代甚至N代的出入,但这些代表着他们在世俗中拥有种种特权的身份在真正的修行者眼中,却并不被看重,之所以在这处洞天道场出现“扎堆现象”,也不过是“人以群分”罢了,新人在做选择时,都倾向于往熟人多的地方凑,逐渐造就了这种现象。   但唐小棠此刻强调这一点,却只是为了她后面更刺耳的话做铺垫罢了。   ……   “所以,你这样的学员,我也见过不少。   而每年在这个时间点因为结婚或者意外怀孕的理由来向我请辞的也远比其他时候多,我一开始也很疑惑,甚至一度怀疑人类也存在一个隐性的发情期。”   她自己大大方方的说出这话,却把对面低头数脚趾的女生修了个满脸通红。   唐小棠继续道:“后来经人提醒我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   说着她摇了摇头,自嘲道:   “这和人类的生物性毫无关系,而是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因为炎夏的公职人员很多都有年龄要求,有的还要加上启蒙入学时间,而启蒙入学又有一个最低年龄线。   里面的名堂很多,我想这个你比我懂,我只知道在这个时间点怀孕的话,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婴儿相当于踩着线出生的,会比正常孩子多赚‘一年’时间,而有的地方坚持传统复古,用虚岁计算年龄,只需稍稍变通一下,就可虚岁变实岁,这就相当于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比正常孩子提前起跑了两年。”   唐小棠看着沉默不语的男生,脸色从羞红幸福变得苍白的女生,忽然,她没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   不管女生的怀疑是因为两个小男女不注意造成的,还是精心计算的结果,现在都已经木已成舟,生米都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这么做,除了让这饭变得夹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既然话已经到了这里……   她略过了低头沉默的男生,看向女生,有些惋惜的道:   “你除了性子有些柔弱外,真的是一块修行的好苗子,单论修行天赋,比我还强,你们现在已经这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荒废了修行。”   “嗯。”女生声若蚊蚋的低声应了一句。   原本低头沉默的男生忽然抬头看向唐小棠,道:   “唐老师,我知道您素来不待见我这种人,事事算计,或许确实过于‘市侩’了吧。   不过,我还是想说说我对阿雪以后的安排。”   说着,他伸手拉住了旁边脸色有些惨淡的阿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认真看着她道:   “我承认,这里我耍了点小心机,对不起,不过,我这只是为了咱们的孩子能更好!   我希望你能站在孩子母亲的角度想想。”   女生脸色一滞,本来有些惨白的脸色似乎因为想到了肚里的孩子,忽然有些痴了。   男生扭头看向唐小棠,道:“我们结婚后,阿雪会被安排去管理一个专注于慈善的组织,我相信以她的真诚善良,能够借助这个平台获得足够的气运功德,这会让她未来的修行路走得更顺。   哪怕今生不成,只要气运功德足够,她甚至还能有来世,可以去九州重新开始,彼时,我或许已经化为了尘埃,但我相信她却能够凭着两世积累走上云端!”   他说着这话时,眼神早已从唐小棠身上离开,而是一脸深情的看着旁边被他紧握着手的女生。   原本神色颇有些惨淡的女生,此刻再次霞飞双颊,一张脸仿佛喝醉了一遍,红通通的、晕乎乎的。   显然,男生的情话完全戳中了女生感性的神经。   “@#¥%¥%……”看着这一幕,唐小棠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原本,她是因为小两口撒狗粮让她忽然情绪不爽,偏要挑这时候说些煞风景的话。   却不想,这个男生这么老辣,短短几句话,就彻底扭转了局面,反而还让女生更加死心塌地的爱慕。   “滚滚滚!”这话她强忍着没说出口,但她闭嘴一言不发,拼命挥手驱赶的模样无疑很好地表达了她此刻的情绪。 第五一八章 迢迢长路(四)   虽然将那对小男女赶走了,但唐小棠的情绪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几年,更准确的说,自从过了百岁生日之后,她的情绪便经常会“间歇性的”剧烈波动。   很容易就会被外界一些看似和她无关的种种小事刺激。   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但虽然极力避免平复,却也只能稍作控制,而不能完全根除。   她也知道,症结就在自己身上,要想根治这毛病,还得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知道归知道,做不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拒绝了其他同事的各种邀约,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洞府,禁制一闭,世界彻底清静了,稍作调理之后,她的情绪也开始逐渐回落,直至彻底静如平湖。   直到心绪彻底平复,她才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心道:“必须做出决定了。”   回顾自身,年纪才刚过百,正式修行满打满算也才八十多年光景,回顾个人的修行成长史,真的平平无奇。   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修行奇才,哪怕放在她那个时代,天赋也只能在普通修行者中称个“优秀”,一路修行走来,表现算不上糟糕,却也同样没有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可偏偏是这样无数普通修行者之一的自己,却清晰的体验到时代大势贴脸碾过的感觉。   那种崩腾壮阔,那种渺小无力……亲身体验了这样的大势洪流,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哪怕是将个人的修为一路提升到整个修行体系的顶点,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依然是无力。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层觉悟,她才能在紫府境巅峰卡了这么多年,本来迈步就能进入的金丹境她却始终没有进入……便是早几年突破到了金丹境又如何呢?   早几年,晚几年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所以,她稳得住。   但是,随着百岁大关一过,就像是触发了她内心设置的某个隐秘报警装置,身体会用“间歇性更年期”来提醒她——别磨蹭了,你已经拖得够久了。   虽然身体已经在表示抗议,但已经耗进去了这么多时光,她不可能在即将功成之际因为这种理由便改弦易辙。   若是如此,那才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呢。   最初,刚踏入修行路时,她的表现比大多数同龄人优秀,成为州学学生,更被天行府吸纳,专门在校内发展吸纳符合天行府需求的人才。   因为表现优秀,她在天行府的发展也很好——其中最突出的成绩当然是发掘到了“姜平”这个天才,当然,后来她知道了,姜平不是天才,甚至不是妖孽,他压根就不是人。   最初,送走“姜平”之后,她以为自己会长期扎根在天行府内。   却不曾想,在建立之初就肩负重任的天行府并没有煊赫几年,地位很快就持续下降。   天行府建立的目的,就是为诸界赌局做准备的。   这也是炎夏为了诸界赌局所设计的第一代战略级计划。   天行府的核心便是【天行使】和【天行副使】。   天行使借助镜像本我之法和其他种种秘法进入每个初始本源小世界,与源出其他大世界的生灵“同台竞技”。   而天行副使则安居于蓝星大后方,最大的作用便是充作“外挂电池”,为在本源小世界内行动的天行使们提供“无限续航”。   最开始计划得很好,都当成试验局的第一局开始的时候,发现这种模式居然真的成功避开了诸界天道联合制定的规则筛查,能够成功运行,更给天行府上下带来无穷信心。   但当真个运行下去之后,才发现局面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   首先,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被切断的天行使与天行副使之间的“无线连接”,这种跨世界传输确实精妙,“无限续航”也能让他们在与他界生灵对战时超常爆发。   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确实给了其他世界势力不小的“惊喜”,可很快,对于力量的认知远比蓝星经验丰富的各界势力很快就纷纷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炎夏冥思苦想开发出来的这种“小伎俩”。   很快,天行使们就不敢在战斗中使用“无限续航”,甚至,只要敌人还存在于视野中,贸然使用“无限续航”都会有莫大后患。   只有在完全安全的环境下,天行使们才敢开启这个能力,快速回气,快速疗伤,哪怕已经枯竭透支的状态,只要开启了与蓝星内天行副使们的“连线”,便都可以快速恢复。   “无限续航”变成了“随身补血包”。   然后被针对的是镜像本我之法。   其他世界可以肆意挥霍,随便拔一根“毫毛”就可以将这些本源小世界安排的妥妥帖帖,塞得满满当当。   可蓝星却不可能这样搞,若也这样做,将大量中低阶力量者投入这个“血肉磨坊”,蓝星的未来将被彻底断送。   而且,即便这么安排了,赢面也非常低,大概率会输,而且输的很惨。   所以,只有安排最精锐、最顶级的力量者进入,才勉强有与他界生灵一争之力。   可这些都是蓝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精华硕果,随便死掉一个都是大损失,所以,天行府期望用镜像分身代替本体出战,哪怕是有死亡,有损失,也止步于分身,止步于从天行副使耗费的“能量”。   但结果表明,天行府天真了。   这种摆明了作弊的手段,很容易就被其他世界找到了破解针对之法。   新人当着老人的面出千,还期望不被他们发现?   想得美。   在付出了许多代价之后,天行府愕然发现,这个计划不说全废吧,也差不多。   总结起来,天行使偷偷当个探子,不与他界生灵正面交锋,问题不大,天行使、天行副使这一套在非战斗情况下还是有很好的生存能力的,也并非真的一无是处。   但切忌避免战斗的发生。   好在第一局对各界来说,都是试手局,天行府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真正的损失却也不大。   可也是这第一场赌局之后,天行府的定位就发生了变化,从策划、安排战役级行动计划的总指挥部变成了针对本源小世界内的信息搜集部门。   经过这场试手局的碰撞,蓝星很识时务的从本源小世界的争夺中退出,不妄图在本源小世界“养蛊”阶段获得哪怕一座本源小世界的拥有权,全部交给其他世界争夺,蓝星只保持针对这些本源小世界的信息情报搜集。   好在天行使、天行副使这一套正面对战就像个充气球一戳就破,但若只是信息收集,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在弱点不被针对的情况下,这套模式也确实有其强大之处。   来去如风,隐匿无踪。   只要放弃了主动出击的念想,便很难被他界生灵针对攻击。   不过,因为本源小世界的争夺的特殊性,天行使基本也只能在初始小世界阶段活跃,随着初始小世界的不断融并升级,天行使就会逐渐沦为边缘,甚至被彻底从这些本源小世界踢出局。   每一个初始本源小世界能够容纳的各界生灵,无论实力,还是数量,都有其上限。   初始本源小世界兼具各界本源气息,这是各界生灵能够在其中生存、成长的基础,随着各界生灵以生命为祭杀伐鏖战,随着他们形势的消长,本来驳杂却均匀的本源气息也会随之变化。   有的份额变少,有的份额变多。   随着某界气息的份额变少,某界生灵在这个本源小世界生存权就会迅速衰减,直至再无“立锥之地”,被世界彻底排斥。   而很显然,实力最弱,还占有了最多份额的蓝星(因蓝星、九州都有下注权,初始权限相当于其他世界的两倍),自然成为最先被觊觎的目标。   大部分本源小世界在这个阶段就会彻底将蓝星本源清空,这意味着天行使从这里就要彻底出局。   还有部分份额残留,没有彻底被侵夺的本源小世界,也不是因为天行使做出了什么有力举动,最大的原因一般都是争食的鬣狗因为分食不均发生内斗所致,反正食物(蓝星本源份额)摆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吃,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其他鬣狗吃得比自己多。   因为这种完全不由蓝星自主的原因,部分天行使可能一路跟到最后。   这种感觉虽然憋屈,但只要能够多停留一分一秒,就绝不会提前一秒退场,这没什么可说的。   可随着这种风格的转变,天行府主动挥刀,给自己来了个史诗级削弱。   对于重新定位的天行府而言,天行使、天行副使的需求量连最初制定的百分之一都用不到。   既如此,那些多出来的当然要“解约”,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天行府本身大缩水。   原本唯恐天行使、天行副使数量不足,机构不断下沉,敞开了吸纳合宜的新人,现在却反过来,主动收缩。   第一步便是从所有学院撤离,还校园以清静,不再单设天行分局。   原本隶属于云莱书院分局的唐小棠又回到了遂州分局,这还是运气好的,大部分都另谋去路,就地拆散。   可没过多久,所有州府一级的天行府据点也都撤销,她运气不错,还没出局,随部分领导一起被调往洪都某一据点任事,职位却也在这一路变迁中直线下降。   可这变化依然不是终点,原本在每个副都拥有很多站点的天行府最后精简到只保留一个,唐小棠运气好,依然没有出局。   但她自己却在这不断的“颠沛流离”中厌倦了,在时代大势碾压下一路狼狈逃窜的她深感在这一步步辗转中逐渐丧失了修行本心,遂主动提出告辞。   “我想换一种生活。”她对拽着她一路狂奔的领导如此说。   在她离开之后,天行府的变化还没有停。   随着大飞升计划出炉,诸天研管办的成立,天行府干脆把独立的牌子都摘了,直接融并到诸天研管办之下,成为受其辖制的一个部门。   工作就是搜集、整理本源小世界的种种信息。   然后提交给另外的部门用天机数算、五行八卦、逻辑演绎等不同的方法推演预测这些本源小世界最终融入九州之时的格局形态,包括那些强者、各个族群的信息。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还被一分为二,大部分去了九州——因为强者都去了九州,只有小部分留守在蓝星——这还是基于“鸡蛋不能留一个篮子里”的朴素思想。   短短几十年,天行府从诞生到消失,宛如一颗流星,最巅峰时期跺脚整个蓝星都要震三震,能和神道司、洞管委等机构并列,甚至犹有过之,到现在寂无声息,很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曾有过这么一个强势部门。   完整的经历了这一切,唐小棠心中岂能无感。   若说这事的分量还嫌不够,对她的触动还不够深,那么,算上另一件,就怎么都够了。   那就是“姜平”的身世来历。   至今,有关“姜平”的来历她都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大概,也许,隐约……她还是窥见了那个差点没把她吓傻的真相。   这对彼时的她而言,内心造成了多大的震动,不问可知。   当时,她的修为就已经到了紫府境巅峰,随时都可能突破金丹。   她却觉得,这么急急忙忙突破金丹,又有多大意义呢。   相比于突破金丹的诱惑,她反倒更有种真幻无常之感,再就是,心中有股浓烈的情绪——找他当面问问。   可怎么找呢?   如何找呢?   自己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凭什么呢?   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似乎魔怔了。   便是那“姜平”真个就是那一位,那又怎么样,和自己有个毛关系啊!   或许两人在一起的某一个瞬间,自己曾有过某些念头,可这和人“姜平”有什么关系?!   “不管了!!”   她狠狠摇头,抛开了一切理性的分析,她只知道,若不当面求个结果,她这辈子念头都不通达。 第五一九章 迢迢长路(五)   也是从那一刻起,一直以一个平庸修行人自居的她,忽然有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   她不想循规蹈矩的沿着现有修行体系为她画好的道路走。   紫府破金丹,然后是元婴,然后有元神……这条路有没有尽头她不知道,但她非常确信,以自己的才情,绝对没那么个本事沿着这条道一直走下去。   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行。   这种差距本来就不是靠努力可以拉平的。   所以,努力修行或许能给她很大的回报,却给不了她真正最想要的。   她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某一刻的起心动念而已。   当她意识到“姜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的时候,震惊之后,她有种渺小如蝼蚁的自己被无尽汪洋淹没的浩大虚无,她意识到自己与姜平之间,哪怕她自以为很近的时候,其实至少也隔了个“指尖宇宙”。   她甚至怀疑起那家伙似乎真的出现过,自己某一瞬的动心是否也是虚假。   然后,她就想,“要是能当面求证一下就好了。”   这事不说难于登天吧,也差不了太多。   可她就是觉得,这远比努力修行,突破金丹,成就元婴,然后在某一步再无寸进之力更合她本意真心。   修行,不就是个念头通达吗。   “为何不试试呢。”   那就试试吧。   今天,就到了成果“验收”的时候。   虽然,她始终觉得还差了那么一点。   “不过,这也正常,我现在的境界对我的限制已经是全方位的,以我现在的高度,能到这个境地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般想着,她也终于放下了对“满分”的执着。   她再次闭上了双眼,沉浸在特殊的心灵氛围中。   在这里,她宛如一缕微尘,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小蝼蚁,在她身下,有一条壮阔澎湃,崩腾不止的河流。   她看不见这条大河的源头,也看不见这条大河的尽头。   她也不关心这个。   她只是将这条大河本身的威势深深的烙进了自己的心灵之中。   这条大河不是他物,是她百余年人生中,对蓝星大势最真实的感受。   身处其中,她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蓝星百年的风云变幻,没有一天止歇,她淡化了一切具象的人与事,而是提炼出一条奔腾的河流。   可以称之为大势之河。   也可以称之为时代潮流。   这是下方。   而在上方,自然是天空。   粗看平平无奇,仔细感受,似乎无限高远,永无尽头,凝视这天空,有种凡人凝视深渊的惊悚感,仿佛要被天空吞入其中。   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去,又害怕进去。   这是大多数修行者对“大道”的真实感受,本能的想要追寻,可理智又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追不到终点的,只会死在追逐的过程中。   这也是唐小棠这些“老古板”和新生代修行人最大的不同,大家都知道得不到大道,只不过,一方的想法是,追不到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   另一方的想法则是,既然追不到,那就干脆无视,不再把大道挂在嘴边,不再凝视深邃的天空,非常务实的只看下一步,就像瞎子杵着盲杖前行,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每进一步都是收获,都是惊喜——反正前面的路已经被人探出来了,也不怕跌跟头。   但在唐小棠这里,天空却没有那么令人畏惧。   当久视之下,天空因其浩大无垠,永无尽头而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绝望之时,她心灵中的这片天空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天空似乎依然是那个天空,没有任何变化,可那浩大无垠的感觉却消失了,天空好像变成了一口深井。   有个著名的“井底之蛙”的寓言,告诫人们要主动跳出井底,去看真正的天空。   可她却从中得到了相反的启发,她主动给自己造了一口井,主动跳到这个井里去。   然后,她再也不用担心浩大无垠的天空能给她恐吓,因为她能见的天空变成了有限而确定的。   不仅如此,天空不再空无一物。   虽然看得不甚真切,可以明确的是,它有了尽头,其中有物,物中有象。   她追逐,不再是虚无缥缈,难以言喻的大道,而是一个更确切、更真实的可见可知之物。   只不过,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她还看得不甚真切。   但她知道那应该是什么,是她想要当面谈两句的九州天道,之所以模糊不清,或许是自己境界太低,更是隔了一个世界,更或许是自己只接触“姜平”,并非其真正本相,天空尽头自然就只有个隐约模糊之物。   在炎夏的启蒙教育中,有个很经典的问题:“蓝星天道是大道吗?”   答案很明确:不是。   同理,九州天道当然也不是大道。   这对所有修行者来说是基本常识。   而唐小棠的做法,却悖逆了这个常识。   身下是大势洪流,头顶是无垠高天,正常的修行思路,都是让渺小无力的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能在大势洪流中畅泳,强到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搏击更高的天空。   可唐小棠,作为一个同时近距离接受过大势洪流的冲击和与“一方天空”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她反倒更真切的感受到渺小自身的无力。   她完全放弃了要凭自己这双小胳膊小腿去征服这大势洪流,威压一片天空的心气。   “将自己从小一点的蝼蚁折腾成大一点的蝼蚁,又如何呢?”   “我不需要让自己变得多大,多强,能够飞得更高,距天空更近才是目的。”   明确了这些,她的思路便越发清晰。   当主动放弃“境界提升、力量突飞猛进”这一限制条件时,她有种豁然通透的感觉。   她更是想到了一句话。   ——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   是啊,我飞得不快不打紧,飞得不远也不打紧,只要能攀附在一匹“千里马”上,那它去哪里我就能到哪里。   而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千里马”在哪儿呢?   还用想吗,这在她这里答案是唯一且固定的。   虽然没有完全抓住他的“真形”,只有一点模糊的痕迹,但她相信,带飞自己已经绰绰有余。   关键只在一点,对面愿意否。   对此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没底的,这不是她能决定。   不过,她也并不过分担心,既然这是她无法决定的,那就干脆将之彻底扔一边。   嗯,这种修行法除了力量上无法和正常修行者相比,还有另一个巨大缺陷,那就是成与不成,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   她这边的准备工作固然要做好,可更重要的是还得另一边不拒绝。   这才真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呢。   随着她心灵精神的蜕变,盘坐在洞府之内的她的身体形骸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正在一点点虚化,一点点透明。   仿佛要从这个真实的世界消散,化为一种虚幻的存在。   很显然,这是借鉴了合道之灵的蜕变之法,这也是唐小棠在这一步卡了这么久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要完成这一步有个必须的前提,那就是对真幻之道必须有极深的感悟。   她以前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在这方面的准备工作不能比那些准备蜕化为合道之灵的修者差。   而这些修者基本都有着元婴境的实力,哪怕这只是他们许多准备工作中的一项,可要想凭着紫府巅峰的境界就取得元婴境才能达成的成就,果然还是太困难了些。   这也是她迟迟未动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过,虽然她在这方面的感悟相比那些即将合道者依然有所不足,但也足够她当下所需,肉身形骸的幻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虽然还无法达到与一界之道相合的程度,但她的目的本也不是这个。   当身体彻底幻化,唐小棠分明感受到,心灵中,那处于大势洪流与高天之间渺小的自我忽然变得轻盈起来。   再看那仿佛隔着一口深井的高天之上,那虚幻模糊的物象似乎也变得更清楚了些,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视野变得不同了,现在的自己更近于幻化虚像,与那虚幻模糊的“天”的调性反倒更接近、更契合了些,看得自然也就更清楚一些。   渐渐地、她感受到那片天空,更准确的说,是那个立于天空尽头的物象之影,对她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就像是一根极轻、极细、极长的丝线,从那尽头垂落下,轻轻摆荡。   轻盈至极的她顺应着这股虽然微弱、但却持续不断的吸引,慢慢的向更高的天空飘去。   她本身并没有额外身处一双翅膀,也没有变得更强壮,更神通不凡,只是因为那股吸引力的存在,她就这么往高空升去。   最开始,速度还非常慢,但这股吸引力却在给她施加持续的加速度,她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   此刻,她已经停止了任何感悟修行,只是看着自己在持续“飞升”,安静的等待着结果。   数十年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刻,可临到近了,她却又忍不住忐忑起来。   “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吗?嗯……他?祂?”   “而且,我这不请自来,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他要是心中拒绝,不给我开门怎么办?”   虽然她觉得大概率不会,但依然忍不住这么担心,毕竟,自己琢磨出来的这种修行法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走后门”,还是连一点礼物都不带,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直接上去敲门那种。   被拒之门外也很正常。   可若果真如此,那她可就惨了。   她只是琢磨这个修行法——若这也叫修行法的话就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她可完全没考虑过一旦不成功该如何做的问题,很显然,以她对真幻之道的理解,肉身形骸的幻化完全是不可逆的,真化为幻容易,可若想幻化为真那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在,她担心的这些都没有发生,她只感觉自己正飞得越来越高。   而随着离天空越来越近,离脚下那大势洪潮越来越远,她感觉越来越奇怪,空间、时间的概念似乎开始扭曲、模糊。   再不如以往那般牢固,不可动摇。   她甚至逐渐忘了自己身在虚空,也忘了自己处于一种“运动”的状态中。   很奇妙的,她反倒是感觉自己像是被凝固在了某个特殊的时空的琥珀里。   就在这时,也不只是是哪一瞬,她只感觉头顶天空中那模糊虚幻的物象忽然极速扩大,就像是在向她砸落而来,仿佛天倾一般。   不过,很快她就回味过来,不是天倾,也不是那模糊虚幻的物象在向她接近,而是她仿佛经历了一个空间跳跃一般,跨越漫长的距离,忽然就来到了这物象的近处。   她努力的抬头仰望观看。   渐渐地,她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   抬头?   自己在抬头!   她忽地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重新有了身体,至少,在感觉上是如此,她能用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精神意念观察这具身体,但同时,此身又与曾经那具肉体凡胎完全不同,似乎与心灵意识彻底绑定为一体,轻盈仿佛无物。   再然后,她更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什么东西上,而非虚不着力的浮于虚空。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像是摊开虚握手掌形状的盆地之内。   而那原本悬于高天之上,模糊虚幻的物象,变得非常非常清晰。   那是一张脸,一张男性五官的人脸。   他正以俯瞰审视的态度,像是研究一直蚂蚁的好奇目光,聚焦在自己所在之处。   他占据了自己抬头仰望的整个天空,而她更可以确定,自己的“道”的另一端,就系在这人身上。   “砰砰砰——”   此时此刻,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哪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一般“走后门”来到这里的修者,此刻能做的就是匍匐在地,献上最至诚的心意。   但她却没有,她“走后门”的目的也非为此。   她逆着天道的目光反向打量着对方,同样有好奇,有审视。   过了一阵,她才问道:“你……您,就是九州之主?”   这话才出口,她忽觉周围虚空再次变化。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可前一刻那个在她视野中大至弥天,一张脸就遮住了整个视野的形象忽然变成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对面。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对方变了。   对方上下打量着她,问:“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修炼到了我身上来了?”   “修炼到我身上来了”,这话还真没毛病。   唐小棠仔细打量着对方,这是个很陌生,却又隐隐有些熟悉的青年,仔细一想,她就知道为何,因为在天行府任职的她曾有幸见过那位传奇姜爷的画像,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形象,和面前这位青年固然形象迥异,但却可以看出确实都是源出同一张脸。   但她并没有感觉兴奋,反而有些失望,因为对方身上并没有丝毫她期望看到的信息。   那一脸的平静淡漠,哪怕对方真的曾有过一段“姜平”的经历,要么这段记忆已被祂直接抹去,要么对方就完全没将其当一回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她感到高兴。   “九州之主”似乎从她的态度中看出了什么,也没再与她多说,而是伸手在旁边虚空一拉,仿佛揭开一面薄纱帷幕,现出虚空背后另一方世界,唐小棠只觉自己不由自主的投入其中,还有一句话随自己一起传入这方虚空。   “来找你的。”   然后,她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那位青年面前,和刚才所见,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就像是从镜子里面穿到镜子外面,或者反过来,从镜子外面进入了镜子里面。   不变的是世界,在折腾的只有自己。   不过,很快,唐小棠就感觉到了不同。   不同的是自己这次面对的这位青年更有“人味”,隐约间,她甚至从这完全不同的相貌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   她忍不住轻声道:“姜平?”   她这称呼,让姜不苦也有些愕然,继而笑道:“唐师姐……你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微笑,一声“唐师姐”,让唐小棠心中那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消散一空,她也只是笑着回道:   “你看不出来?”   姜不苦上下打量着她,更关键的是脑海中还有段刚才九州之主同步过来的信息,也大致明白了唐小棠怎么忽然就冒了出来。   若从“九州之主”的视角来看着事,就是祂正在上班处理“公务”呢,就感觉某根毫毛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住,不仅这根毫毛揪住,那个“小东西”更是想要借着这股联系一路爬到祂头上来。   祂大可以像是拍蚊子一样将之拍死,但这对祂而言也是个全新的体验,祂当然不会这么草率的处理,于是,祂干脆主动伸手捞了一把,把那个“小东西”捞了上来。   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唐师姐咯。   他忍不住道:“唐师姐,你这也算是创出一条全新的修行法呀!” 第五二零章 迢迢长路(六)   唐小棠听了这不知是褒是贬的话,也忍不住心中忐忑。   看着姜不苦,试探着问道:“我这法子……没犯什么忌讳吧?”   姜不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这个问题踢给了其他人。   他环顾左右众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唐小棠这才发现,面前非只姜不苦一人。   此番经历对她来说全是新奇,自从“飞升”之后一直就被推着走,情绪、注意力也全都不由自主起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正蹈立于虚空之上,面前的姜不苦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同样如此,当她环顾一遭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整个人群的正中央。   很快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在自己被送过来之前,这里应该就是这样一番局面,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就是面前这位青年。   自己则托了他的福,一出场就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在打量众人的同时,其他人也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原本见这样一位奇怪的女子莫名的出现,然后见她与姜爷一番仿佛故人再遇的对话,他们也都乐得隐身在旁当一个吃瓜看客。   此刻见姜爷忽然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都有些不明所以。   而且,从姜爷之前的言语中可以推断,似乎还和什么修行法有关。   这些人都是借着这次世界晋升突破真仙境关隘,现在已经是地仙成就者,在他们的一番大量之下,也看出了面前这位情况很有些不同。   一方面,基于对大道修行的敏感,他们能够判断出,面前这位女子在生命层次上不比他们差,可另一方面,她又给人一种极度孱弱之感。   只有微弱的力量感应也就罢了,毕竟有很多修行者都擅长敛息隐匿之法,也不能排除她下意识的对自身情况做了遮掩伪装。   可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某些本能反馈更做不得假,譬如一头狮子,哪怕是在懒洋洋的小憩,可若有一只老鼠兔子忽然从旁边经过,它的本能也会让它有所警觉、有所防备,唯有面对一株草、一朵花的时候,它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备。   现在,面前这位女子就给他们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已经不能用修行之法和他们不同来解释,且不说蓝星的力量道路有很多,九州的力量者,达到真仙境、地仙境层次的也非只走炎夏修行体系一条路登顶的,他们更都有过穿越去其他世界的经验,力量道路更是千差万别,但都和现在这位女子给他们的感受完全不同。   若将不同路径的力量者都视作“猫”,道路不同,也只是白猫黑猫的区别,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可面前这位,似乎就打破了这个常规,她还真不吃腥,甚至,可能连猫都不是!   这可真就是奇了怪了!   众人都被唐小棠这特殊的情况给搞蒙了,仔细打量她的同时都在皱眉思索。   苦思一阵无果之后,章羽彤主动问道:“姜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不苦对唐小棠示意道:“唐师姐,你将自己悟出的修行法给他们讲讲。”   虽然他已经洞彻了唐小棠的法门,但此时此地还是让她自己与他们交流为好。   他早就打定了注定,除非万不得已,他还是尽量管住自己的嘴为好,正因为自己言语的分量太重,更不能轻易褒贬是非,臧否人物。这也是身为至尊的一种本分吧。   众目睽睽之下,唐小棠也很有压力,随着心思逐渐活泛起来,周围这些人她也看到了不少熟人——都是她熟悉人家、人家不熟悉她的。   早在她才刚踏入修行路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站在了彼时蓝星个人修行的顶点,历数他们对整个修行体系的贡献,那真是数也数不清的,炎夏修行体系短短两三百年便有如此局面,面前这一批人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对她来说,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祖宗”。   在他们面前,他也真没有什么可拿乔的,她也并不为自己开创了一条全新的修行法而自矜,反倒是感觉有些可耻,因为严格说来,她这法门从根本上就不是一条正道。   成为第一个“走后门”修行的,有什么可骄傲的,特别是在这些位顶级大佬面前。   这些想法在她心中掠过,在众人注视之下,她还是老实的将此法的主要思路讲了一遍。   以众人的眼界,对现有修行法的深湛领悟,只是听了唐小棠简述的总纲,就已经把握到了此法修行的核心精髓。   见她还要继续往细了去讲,反倒是挥手止住了,唐小棠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心中还想着如何在讲述的过程中遮掩自己对于“九州天道”那比较私人的动机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没往下听的意思。   已经就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倒是没有出现唐小棠料想中的成片的打击批评声,反而一个个仿佛见了珍馐佳肴的老饕一般,兴奋异常。   “这还真是一种全新的思路啊,以前咱们挠破脑袋琢磨新方法、新思路,却都摆脱不了‘以我为主’、‘自力更生’的窠臼,似乎已经认定了,修行就是‘修我’的一件事,想得都是如何依靠自己,如何成就自己……压根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嗯,我觉得将‘天’改成‘彼’更好,范围也更大。   此法的核心并不在于‘天’与‘人’,而是‘己’与‘彼’,以前我们有关修行的思路全都在‘己’上,而此法却将中心放在‘彼’上。   ‘己’处于深坑井底,而期望求助的‘彼’则站在井上坑外,‘己’要做的不是谋求自己从中脱困,而是把绳子绑自己腰上,绳子另一端则握在‘彼’手中,救与不救,拉与不拉,则全由‘彼’做主。   说实话,只是将此法当成一种修行新思路,我觉得没问题。   可若真让我改修此道,我是死也不愿意的。   同样,这样的方法我也不建议大肆传播,不然,真可能会流毒无穷啊。   这对那些还在努力挣扎、苦求大道的修行者来说,就是一杯带着剧毒的水啊,暂时或能止渴,可长期来看,扼杀的是整个修行体系的活力和秩序。   若此法泛滥,底层修者也不用苦苦挣扎求索了,一个个想着走后门拉关系就好了嘛。   我刚才稍微推演了一下,此法根本就用不着与九州天道关联。   只需要修为达到了真仙境层次,就完全可以做这个拉绳的‘彼’,扪心自问,谁还没几个心中挂念、却又不成气候的徒子徒孙、子侄后辈呢。   反正他们在正途修行上也不可能修出个什么名堂,咱们在这边仙福永享,真就忍心看着他们渐入暮年,甚至死亡凋零?   若以此法,稍微通融一下,便可让他们也‘飞升’过来。   那还真就成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说实话,有这法子,我都有些忍不住想给下面的儿孙辈试试,但若跳出个人的私心,我是坚决反对此法传播蔓延的。   若靠这种速成的方法上来,实力也跟着速成,对九州局面有所裨益也就罢了,可此法的根基,也即是要被拉拽着‘飞升’上来的前提,就是要主动把‘己’团起来,矮下去,要轻,要小,要弱……不然就拉动啊。   不说战斗方面是个废物,除了一手幻化之术还略有可观之外,其他哪方面不是废物?硬实力怕是也就看看与金丹境修士持平。   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货色,弄上来干嘛?!   即便后面还能成长,可本质已经如此,即便能有三五倍、乃至数十倍的实力增长又如何呢?   至于幻化之术,除了妆点世界,粉墨升平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我唯一能想到的作用,就是未来将他们遣做洒扫童子、侍花使女之类的角色,可这显然不是现在的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这位一开始的态度还蛮平和,似乎也在努力的将讨论约束在“学术探讨”的层面,可越说越跑偏,越说就越亢奋激动,最后根本不管唐小棠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直接对着此法开喷,大有将此法贴上“永远封禁”的标签。   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戳心就说什么,“废物”、“货色”之类的字眼都是客气的了,他真正恶毒的攻击却在他说出“洒扫童子”、‘侍花使女’之后的那一个停顿上,大家都是见多识广、思维不俗之辈,既然洒扫童子、侍花使女之类的有了,那吹箫按管,铺床叠被之类的是不是也可以安排上。   更关键的是,这种仙界遐想,还真有广大的人心基础,似乎仙界画风变成这种模样也很正常。   但,这绝不是九州仙界该有的画风!   他这番发言固然很有见地,很能给人以启发,但……跑题了,你这跑题了啊。   有人立刻往回猛拉,道:   “学术讨论,学术讨论,不用这么上纲上线,现在姜爷是关起门来让我们讨论呢,那么激动干嘛。   我说说我的看法,首先我要肯定一下这个思路的新奇。   然后,我得说,这思路放在咱们炎夏修行体系内固然新鲜,但若将视野再扩大一些,似乎,类似的模式也并不鲜见。   远的不说,此法和神道模式就非常像。   神道的成长模式不就是如此吗,自身的资质、禀赋和一切前期准备是一方面,可单靠这些却不可能进步,更重要的是另一股提携的力量。   无论是神道改制前,还是神道改制后,这都没有变。   放眼其他世界,类似的模式同样不少。   诸神世界的神眷者看起来与此法差异巨大,可若将外在层层剥离,其本质也可以归纳在‘己’与‘彼’的范畴之内,或者说,所有以信仰作为力量根基的道路,都有类似的特点。   一个人的成长,自身的努力、天赋之类都只是一个方面,若上面没有神的提携准允,那再如何努力也是难以进步的。   反之,只要得了神的青眼,你便是废物一些,既不努力资质又差,同样可以成长到其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还真就印证了那一句话,‘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这样的模式,在诸神世界可是运转了不知多少万年,也没见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咱们炎夏修行体系出现这样一条路,不是坏事,应该可喜可贺才对。大可不必一棍子打死,视之为洪水猛兽,现在看起来废,这不是才起步吗,未来的发展上限谁又说得准呢。”   刚才那位情绪也已逐渐平复下来,此刻也只是哼哼道:   “其他不好说,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通过此法‘飞升’上来的,各方面都将受制于将他拉上来这一位,包括位阶境界。   若此法泛滥,那些后来者坐享其成都是小事,更严重的事,整个体系的进步成败,都将全部集中固化在一小拨人身上。   诸神世界不也如此吗?只不过,一来它基数大,再就是在此之前已经历经了漫长岁月完成了积累,也确实没显出多少弊端,可这显然不适用于九州。”   又一人道:“我感兴趣的是,此法与神道模式相似,反倒与我们传统的仙道认知相悖,那到底将之归入神道呢还是归入仙道呢?”   “当然是仙道,你不要只看模式,你还要看起决定作用的、也即是那位‘执线拉绳’的是谁,执线拉绳这位是传统仙道修行者,那被拉上来这些,自然也得归入仙道序列之内。   嗯,从这角度去看,作为一个独立的单位他们是不完整的,和传统的仙道修行者有着根本不同,更像是那位执线拉绳者的附属。   若将其他修行者看做是一棵棵独立的树,那么他们则是某棵树上的一根枝丫。   从这个角度来说,将此法修行者和传统修行者并列并不妥当,我以为应该有着更明确的区分,比如给他们另造仙籍。”   唐小棠像个受气包一般站在旁边尴尬抠脚趾,心中却腹诽,好嘛,你们要不要再更精细点,从穿着打扮上都严格区分限制,比如不准穿绫罗绸缎,或者头上带块绿头巾之类。 第五二一章 迢迢长路(七)   一开始,章羽彤并没有参与讨论,可听到众人的讨论,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看了看旁边不作任何表态的姜爷一眼,心中把这些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拍着巴掌道:   “好了好了,大家请注意,讨论归讨论,请就事论事,不要过分引申,更别上纲上线!”   心道,这些家伙还真把姜爷当成了摆设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讨论风气并非一朝一夕间形成,自从真仙境后,类似的讨论切磋就从来没有停止,现在这种程度的“激烈火爆”已经是他们十分克制的结果了。   往日在姜爷不在场的时候,言辞更犀利,也更有攻击性,这种攻击性可不单是言语上的,一般口头争锋往往会以硬碰硬来一场“物理论证”做结。   论道论道,不仅论思路论口才,更要论拳头论实力。   几十年下来,这种风气早已烙入每个人的骨髓之中。   这次情况自是大为不同,他们最开始也都还好,都还有所顾忌,控制着范围和尺度,可越到后面,就越是投入,习惯性的故态复萌,除了没有直接撸拳头开干,真是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出来了,什么话戳心就说什么。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又瞥了眼旁边的姜爷,心中明白,这些家伙现在这般“没大没小”,和姜爷本身的变化也有关系。   他们这一批人,说是“天之近臣”是一点没错的,受到的天道眷顾最多,与“九州天道”打交道也最多。   对于“九州天道”的变化,他们是感受最深的。   最开始,姜爷身兼两职,既是“姜爷”,又任“九州天道”,人情、天道一肩挑。   彼时的姜爷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不仅是“姜爷”,更是“九州天道”,甚至后者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更重、更沉一些。   面对姜爷,敬畏之心压过了一切,在他面前,言行举止,不敢稍有逾越。   后来,他们这些“天之近臣”最能清楚的感受到姜爷的改变,姜爷应是明确的做了自我分工,“姜爷”和“九州天道”再非一体。   虽然他们依旧能不时得到“九州天道”的照拂眷顾,但他们自己清楚,那真就是至尊对臣下的态度,没有丝毫人情味在其中。   与此同时,不时也能见上一面的“姜爷”,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完全的人,再没有丝毫让他们下意识就戒惧敬畏的天道之威。   他们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是姜爷失了势,就此生出些不好的念头,但面对这个以人自居、正事不做、就差“提笼遛鸟”的姜爷,他们依然会下意识的放松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也正是明白了姜爷现在明摆着一副“闲散人”的做派,除了他感兴趣的事,其他万事不关心的态度,这才让他们这般“蹬鼻子上脸”。   见苗头越来越不对,章羽彤直接一盆冷水浇上去,强行降温。   众人恍然惊觉,纷纷看向姜不苦,眼神都变得有些忐忑。   只能说,面前这位姜爷的“迷惑性”实在是太强了,居然让他们完全没了“伴君如伴虎”的端谨姿态。   姜不苦其实并没有因他们过分激烈的言辞而感觉被冒犯,反倒觉得他们的很多想法颇有见地,很有启发。   他最开始洞彻唐小棠开创的这门崭新修行法,只是本能的感觉这种不能带来实力的明显提升、且“走后门”倾向严重的法门不适合大肆泛滥,但这只是传统修行人本能的抵触情绪,想得远没有他们说得那般透彻。   他们的讨论倒是让他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了这门新法的意义。   不过,既然是讨论,就不能偏听偏信,他看向旁边的唐小棠,笑问:“唐师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众人的言辞集火,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的唐小棠一开始确实觉得自己创出的这个法门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听这些修行前辈说话这么难听,心中反倒生出了逆反之心,心中也积了一肚子话想要反驳。   不过,在场之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她的老前辈,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发言机会,此刻见“姜平”主动将话头送过来,扭头看去,看到他鼓励的眼神,心中一定,状着胆子道:   “诸位前辈的发言确实了给了小女子很大的启发,不过,我却认为你们的立场一开始就有失偏颇,并没有站在一个足够公允的位置上!”   她这话一出,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实在是她这话太“攻心”了,你说他们某个观点有些欠妥,提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大家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毕竟讨论嘛,不可能不允许不同的意见。   若是一见反对就怒目嗔怼,那就不是讨论了。   可你这直接指责大家的立场有问题,那真有些“抛开事实不谈”的到味道了。   其中一位性情耿介的男子更是直接瞪眼道:“小……唐道友,咱们讨论就讨论,就事论事,可没有你这般乱来的。”   唐小棠在他逼视之下,没有丝毫退让,硬顶道:“我可没有乱来,你们的立场确实有问题!”   耿介男子恼道:“你……”   他似乎很想发飙,但看了看旁边饶有兴趣做个吃瓜看客的姜爷,声调立刻萎了下来,闷闷的道:“你要这样胡搅蛮缠,那我看今天的讨论可以就此打住了。”   你是姜爷的“唐师姐”,所以,今天你怎么都有理,对吧!   既如此,那还讨论个什么,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意思却完全表达到位了。   见他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唐小棠使出了女孩子的绝招,眼眶立刻红了,似乎下一刻就要盈出泪花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道:   “你……你仗势欺人,你倚老卖老!”   耿介男子摆出一副我的耳朵没出毛病吧的态度:“你说我仗势欺人?”   咱俩到底谁在仗势欺人啊!   而且,倚老卖老……这话他可更不爱听了,别的且不说,修行迄今也才两百多年的他可一点都不老!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唐小棠狠狠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快要盈出眼眶的泪珠收进去……嗯,这就有点表演过度了,现在的她乃是“身心一体”、“真幻同在”,泪水不泪水的还不是她依她心意而定。   不过,她也不怕人家看破,这番小女子做态本就是为了一个最好的开口机会罢了。   “说就说!”她撅了噘嘴,真就说了起来。   可是,出乎在场众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说起了自大飞升计划之后蓝星的变化,且着重讲述了炎夏修行界的变化,从新生代修行者的思维心态,到修行界现有格局较之以往的巨大不同。   见她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众人也没说什么,知其此刻提起这些必有深意。   此刻被姜不苦特意聚来此处之人,都是此次借着世界晋升突破成为地仙境的强者,他们中有大半都是大飞升计划执行之初、第一批飞升来九州的修者,另一部分则是以还阳者身份在更早之前进入九州之人,除此之外还有唯一一位真正的九州生民、在姜不苦这里有着特殊分量的原锋。   无论是那一波人,他们对蓝星炎夏修行界的印象都停留在大飞升计划之前。   哪怕之后的日子里也陆续有蓝星修者飞升来九州,但因为姜不苦对他们这第一批的特别关照,已经与后来者拉开了巨大的差距,后来的飞升者还在元婴境、元神境圈子厮混。   而眼前这一批却早已站在真仙境,每日所思所想都是仙境之后的道途开拓事宜,便是偶尔了解到一些“故乡”新讯,也大多只限于一宗一家之变,没有如唐小棠这般详尽,方方面面的变化娓娓道来。   再加上唐小棠曾在天行府任职,视野也远非寻常修行者可比,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自他们飞升之后短短数十年间蓝星炎夏修行界的巨大变化。   他们一时间也都听得入了迷。   骤闻故乡在他们离去之后这短短数十年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唐小棠这个亲历者情感上都有些接受不能,更别说他们,对于变成这般模样的修行界,那真是万般滋味难出口。   陌生,极其的陌生。   这已不是我所认识的修行界了!   如此巨变,他们都很想来一全套“定体问”——炎夏修行界这是怎么啦?!   见他们个个沉默,情绪低落的样子,仿佛为他们离去之后炎夏修行界堕落得如此之快而黯然扼腕,她轻声道:   “对于这样的变化,大家都不太能够接受,对吧?”   众人不言,唐小棠点头道:   “我也接受不了,对于这些新生代修行者,哪怕祂们在我面前恭敬得很,乖巧听话,我依然有些看不顺眼,总是觉得,这不是修行人该有的模样。”   众人赞许的点头,看她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仿佛在用这种态度将他们拉入己方阵营。   可很快,唐小棠就话锋一转,道:“可我现在反倒觉得,这是我的偏见。”   顿了顿,她又看向众人,道:“也是你们的偏见。”   大家都被她这忽然的转着晃了一下,但这一刻却已没人立刻表露不满,或者认为她在胡搅蛮缠,而是认真思索起来。   唐小棠道:   “因为我们看新生代都是有立场的,我们理所当然的站在了传统的一边,以卫道者自居。   同样,新生代将我们都视为老古板,也是因为天然的立场。   抛开这些意识交锋,我给大家说几个数据……其他可以骗人,数据不会。”   “我记得很清楚,在大飞升之前,普通人成为练气境修者的概率是四十分之一,大概四十人中有一位,而这个数据现在变成了二十五人中便有一位。   原本九千个普通人中能成就一位紫府境,现也提升到大概每五千六百人中便有一位。   金丹境的比例同样大幅度提升……不过,这些修者基本都是在大飞升之前就完成了完整的启蒙和院校修行教育,就不纳入新生代统计中了。   但紫府境之前的数据依然有巨大的参考价值。   见到修行界的这些变化,我们心中抵触,很不舒服,甚至认为新生代正在变得堕落、庸俗,可数据却显示,他们并没有如我们料想的那般,该进步的依然在进步,该成长的依然在成长,甚至相比于我们当年,还有巨大的进步。”   “那这指责他们在变得堕落、庸俗的判断从何而来?!”   若是她的学生见了现在的她,一定会大吃一惊,曾经,她是那么传统、那么固执的“老古板”,对新生代表现出的异于传统的种种思想和行为都是抵触不待见,可现在,她却俨然变成了他们的捍卫者、维护者。   话至此处,唐小棠将话题猛地一收,道:   “现在,你们不觉得将我这么新法视为异端毒瘤,心态和这非常相似吗?!”   众人默然。   这么说,好像……还真无法反驳。   他们确实有立场,他们的立场就是既有的、被无数修行人视之为正道的修行法,站在这这个角度,她这不以“自力更生”为标榜的新法自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甚至反应过来,她下意识觉得此法是歪门邪道,甚至感觉这是“走后门”的法子,也是因这“正道”的参照而来。   她看向人群中一人,“前辈,我有一个疑惑,您刚才也说了,这门新法在很多方面与诸神世界的力量模式都非常像,对吧?   我就想知道,诸神世界的人会觉得他们所行之道天然就矮人一等吗?   会觉得他们所行之道非正道所为,而是所谓的歪门邪道吗?   不会,对吧!   那为什么咱们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认为呢?!”   “所以,这个判断本身就牵扯到了立场!”她非常笃定的道。   那位耿介男子不得不承认这小……唐道友狡辩得有些道理,却依然不认输,哼哼道:“我们并没有否认此道将来或许别有天地的可能……但就眼下而言,于蓝星无益,于九州无益,这是事实。”   唐小棠“嘴硬”道:“或许吧,不过,我却也想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应用方向。” 第五二二章 迢迢长路(八)   唐小棠觉得,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门新法没有展现出足够有价值的应用前景。   她当然也不敢奢想这样一门修行法能够取代现有的修行法,这根本不现实。   但要说此法真的一无是处,行此道者只能做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也不完全同意。   面对众人好奇的眼神,她直接抛出了答案,道:   “当初为了转行此道,我着力最多的就是肉身形骸应该如何处置的问题,因为以我当时的境界,远没有达到灵魂出窍、精神离体的地步。   而我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让身体幻化,这基本照搬了合道之灵在以身合道之前对真幻的感悟。   我当时就觉得,要是此法最终不成,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跟着合道之灵混,便是业务水平无法真个与他们相比,但做个副手,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她就又遭受到了一轮密集的目视围观,审视打量。   她的状态确实非常特殊。   说她是个纯精神体吧,又比精神体更“实在”,但相比于肉身实在的他们,却又虚了很多,也绝非纯能量体,她这身体甚至算得上“能量贫瘠”。   说她是个幻象幻灵吧,又比之更真些,说她是个真的吧,“含幻量”也太大了一点。   几边不靠,又几边都沾点。   也不能说她这是一种全新的“状态”,因为只是以几种既有形态为“素材”捏把成的新玩意儿——化繁为简,这过程大概用土和水一起搅合成泥巴差不多,其作用,好像也和这烂泥差不多,既不能涂墙,又不能填路,除了搁那闲着,真没觉得哪儿能用得上。   可现在经唐小棠一提醒,他们的思路立刻变得开阔了许多。   其中一人甚至主动承认自己之前的目光短浅。   “之前我倒是想得差了,基本是用针对传统修行者那一套标准来套,自然是怎么看都不合适,现在想来,倒是我狭隘了,既然是全新修法,自然要有崭新的、超出现有框架的应用领域。”   还不断有其他人从中得到灵感启发。   “若果能如此,此道还真有望填补一些空白。   而且,我以往还在想啊,咱们现行的这套修行体系胜在稳健踏实,可若与传说中、人心中对仙境仙界的想象来说,依然显得过于单调贫乏。   至少,在我的感性判断中,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寿元永固自然都可称为仙,但还另有一些,但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其他很多方面,都大为削弱,只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神异的,同样被民间传说冠之为仙,诸如什么狐仙花仙之类……   当然,我并非主张原样照搬,我只是觉得相比于现在的单调贫乏,对仙的定义,还是可以更加多元一点,更丰富一点。   比如很多传说中,各种各样的力士总是与仙伴生,但我们又清楚地知道,力士与正统之仙是不同的,但随着不断的完善加工,力士却逐渐有了自己的定位功用,甚至俨然成为仙界生态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感觉有点像是什么呢……类似于仙界农民,仙界苦力。   又譬如我们常听说的十万天兵天将,那些天将且不说,那些天兵我是决然不信,他们都是经过正统修行成长起来的真仙大能,但也绝不可能只是凡兵凡将换了个驻扎营地。   还有那些有趣的、甚至能被三五几个凡人成功下套整蛊的仙,说出去简直就是仙人的耻辱。   ……   你们看,相比于这样丰富繁杂的仙界生态,咱们现行的这套是不是太过单调贫乏了些?   在有条件,没大妨碍的情况下,尽可能让仙界生态更加多元化,我认为没有坏处。   生态只有足够多元,才能持续擦出火花,持续输出生命力和潜力。   咱们炎夏的先秦时期,思想成果是何等的灿烂,可自从罢黜百家、独尊一家之后又是什么模样,几千年兜兜转转还在啃老本,几乎没有新的成果。   我记得蓝星历史上曾发生过一次极严重的大饥荒,原因只是因为随着耕种技术的不断发展,选种育种越来越成熟,农民们就全都自发的选择了亩产最高的品种,原本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粮食品种变成了某种作物之下的某一细分品类,然后,当这种作物在某地出现病变,迅速蔓延遍及全球,自然便出现了粮食大缺口,自然就演变成了大饥荒。   由此可见,这种过分单一化,在不出问题的时候,效率确实高,可抗风险能力却也极差,当然,这事挪移到仙界生态上,我也不知道独尊一道会有什么风险,但多做些预防总是没有坏处,对吧。   自蓝星天变以来,咱们有多少次独霸全球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炎夏中枢每一任的决策者却都忍住了。   可以说,蓝星现在这种多阵营同在的格局,根本就是炎夏高抬贵手的结果,不然,其他阵营早在两三百年前就已成历史了。   为何如此呢?   原因有很多,但据我所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保持蓝星文明的多样性,唯有如此,炎夏文明才有足够的活性和生命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样一条新路的出现,不是坏事。”   “我也说两句……”   同样的一拨人,同样的一个话题,同样语出真心,可前后两次讨论的结果却是如此迥异。   而在这不断地讨论中,一个原本空白,从不在大家认知范围内的领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解也越来越全面。   章羽彤还做了个总结:   “这门修行法所有的基本元素都是从既有的修行法中截取,再重新搭接而成,仿佛并没有什么新的创见。   但此法却胜在思维层面的、带有颠覆性的创意创新,这才是此法最有价值的地方……这再一次打破了我们既有的观念常识,我以为将其在修行史中的地位拔高到与练气法、观想法、呼吸法等同的层次,也不算破格。”   她这话,说得唐小棠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就是个取巧的法子,可当不得如此盛赞。”   大家都众口一词贬低时,她心中不忿,以为并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差;   可当大家将此法地位与奠定了现有修行法基础的三法并列时,又真心觉得“我不配”,和这三法相比,自己就是个“裁缝匠”而已。   可章羽彤却说了,本来价值就不在“技术层面”,而是“创意层面”。   给出这个评价后,章羽彤又看了看旁边并不插嘴的姜爷一眼,继续道:“不过,我们还是觉得,此法在传播上应该更慎重,得有一整套完备的、经得起推敲的方案才可,不然,就这么贸然传播出去,很可能在修行界引发巨大的混乱。”   姜不苦微笑听着,依然没有明确表态,而是看向虚空某处,问:“你是什么态度?”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在他目视之下,一个袅袅婀娜的身影一点点被“析”了出来。   正是不知已经旁观了多久的师绾暄。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即隶属于九州、却又超脱于九州的内景仙天之内。   在姜不苦的小心侍候下,从创意诞生之初到现在也经历了七八十年的悉心浇灌,却依然还在雏形阶段,距离成气候还不知有多少时间。   即便如此,依然被姜不苦寄予厚望,也是他心目中未来真正可恃之以与诸界角力对抗的绝对主力。   是底牌中的底牌,杀手锏中的杀手锏。   按照现在梳理出的仙境修行框架,要想成就地仙境、天仙境,必须托庇于九州,更准确的说是托庇于内景仙天的大框架之下。   不然,单靠他们自己,是撑不起这样一个世界的。   他们这次突破成就地仙,全都是在九州的助推下“被动”完成,这一步也根本没让他们多费心便自动完成了——其性质大概相当于由出具不动产权的机构给他准备了一套现房,哪怕从头到尾本人都没有丝毫过问,甚至不知道房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套房的“资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待大家都稍稍稳定了地仙境所得再被一起拉来此处,有点集体补票认门的意思。   再一个,姜不苦也是考虑到,以前他们境界低时,内景仙天内的一切都帮不上什么忙,内里的一切都由他亲力亲为的操心。   现在他们有了地仙境实力,他们在体内自造的那个小小世界在位格上也勉强能称“仙天”,虽然此“挂靠仙天”都过于寒酸了点,但至少都可以帮他写忙,分担些压力,他自然就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将他们拉了进来。   对于能被姜爷拉入这个久闻其名,却从没进来过的“仙界”,大家也都很亢奋,虽然现在放眼望去,尽是虚空和寂寥,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仙家气象,也依然抵不住心中这股热情。   这么原始荒凉、几乎什么都没有的“仙界”没有让他们沮丧,反而更加都只昂扬,一路走来,他们早已习惯了一砖一瓦全都自己动手的老习惯,甚至喜欢这种天地自然在自己手下创造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这种和姜爷一起“创业”、一起“从零开始、白手起家”的经历,但凡是遇到了,就没有不死死抓住的。   这也是他们言语间常把“仙界”乃至“仙界生态”挂在嘴边的原因,在进入此地之前,这个词语他们可是很少提起的。   在唐小棠被“九州之主”送过来之前,大家伙就在姜不苦的领队下观览这个正处在草创期的“仙界”。   这么大的动静,一开始就把师绾暄吸引了过来,不过,姜不苦没让她做向导什么的,挥手便把她打发了:“你忙你的,这里不需要你招呼。”   然后,他带领大家将“寒酸”的仙界看了看,先是远远看了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斗武焱天一阵——只是远远地看,甚至都没去打扰不知是没发现还是装没发现的斗武焱天之主出来接客。   对全盛时期的他来说,这些地仙境“游客”确实还有些不够格。   然后又近距离的感受了一下“垃圾山”的诡异神奇,然后就停留在这处虚空,远远看着一众合道之灵一点点编织一个洪水世界的纵横经纬,天幕地则。   唐小棠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在人群正中央的。   而几乎是前后脚,因她的出现心中生出特殊感应的师绾暄也抛下手头活计,从“工地”赶了过来,所以,她也全程旁观了有关唐小棠引发的种种争执。   对此,姜不苦自然全都看在了眼中,甚至在看见她因唐小棠而出现时,心中便联想到了唐小棠创出的这门新法与合道之灵之间的奇妙化学反应,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师绾暄都没有立即表态,直到讨论基本结束,观点碰撞也已进入末期,姜不苦这才点破她的行藏,询问她的意见。   即便是面对姜不苦的询问,师绾暄也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感慨道:   “在真正接手这活计之前,任我多么的高估,最后还是发现低估了这事的难度。   我一直以为解决的方法就一种,不断追加合道之灵的数量,可这几乎就是个无底洞,似乎永远都没有填满的时候。   现在我却觉得,我们有了一个更好地、更高效的替代方案。”   说到这里,师绾暄对一脸懵逼的唐小棠颔首微笑。   虽然预料到唐小棠的出现能够为师绾暄提供一个新的思路,但却没想到师绾暄言语中会这般看中,搞得姜不苦都好奇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师绾暄伸手比了个剪刀手,道:“时间仓促,对于他们,我暂时想到了两种用法,以后思路进一步打开,或许还有更多灵感也说不定。”   然后她屈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种用法很简单,类似于太阳花的用途吧。”   从师绾暄和姜不苦的对话中,唐小棠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很可能抓在这个女人手上,对于她的言语便加倍的留心,此刻听她说出一个陌生的词语,她忍不住皱眉:“太阳花?这是什么?” 第五二三章 迢迢长路(九)   是啊,什么是太阳花?   这不仅是唐小棠的疑惑,也是其他人的疑惑。   师绾暄稍微有些错愕,继而恍然,说:“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当时你们要么已经是元婴境、甚至元神境的强者,要么还没出生,所以对这个称谓非常很陌生。”   任何一种新事物、新技术刚诞生时是最具吸引力、也最能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时段。   智能网络刚诞生那会儿,甚至都还没在蓝星修行界彻底普及的程度,一枚能够接入智能网络的终端甚至都称得上是一种不大不小的“特权”。   当时的人们刚接触这玩意儿,许多人甚至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新奇、更有趣的东西。   哪怕上层明确禁止智能网络出现娱乐化倾向,除了满足即时通讯的需要,一切都要为修行服务,即便如此严令,依然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   便是那些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修行讨论贴,都能被人玩出各种花来,各种开车各种浪,小修士只要捧上个智能网络终端,哪怕只是单纯的浏览那些他们根本看不懂、若换师长传授只会昏昏欲睡的帖子,就能傻乐一整天。   更别说那些全虚拟沉浸式历练项目,开发这些项目的本意本来是为了让修行新人在安全可控的环境下提前进行各种“历练”和“学习”,但无一例外,几乎所有这类项目的忠实拥趸,其目的都不是学习,而是玩耍。   那些被辛辛苦苦做出来、一草一木都耗费了许多心血的设计,本意是“教学工具”,实则变成了游戏爆款。   而其中热门、也是最终导致这种“教学模式”被彻底关闭的游戏,名为《荣耀》,其允许大量“历练者”(玩家)同时参与,拥有极高自由度,可以在进入历练(游戏)之前灵活自定义具体规则。   其中就设置了一种名为太阳花的特殊植物,因为智能网络并不能准确模拟出任一个体的修行状况——每一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每一个体在任一时间,因时因地因事的不同,体内的气机变化、功法运转也都不一样,这是智能网络无法胜任的工作。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设计者便虚拟杜撰了一种名为“太阳花”的植物。   “对那二三十年间成长起来的修行者来说,这种虚拟植物的知名度甚至超过了现实中的各种奇花异草,成为了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   后来发现这种‘教学模式’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教学效果,反倒因过度沉迷于这种虚拟沉浸体验,让很多修行新人对修行产生了一种错误而畸形的观念,这种模式被一刀切的砍掉了,那种因种种游戏而形成的独特文化现象也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独有印记。”   师绾暄在踏上合道之灵这条路之前,作为一个最特殊的“网管”,混迹在智能网络之中,以虚拟为现实,将现实作虚幻,这种时代大势之下的文化现象潜移默化中已对她造成不小的影响,包括说话方式,一些特殊的遣词用句,听到不熟悉的人耳中,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可只要对上了“频道”,短短几个字,甚至只是简单的几个如同天书的符号,就能准确的传递出丰富的内涵。   她在仔细研究了唐小棠的情况后,心中很快就有了一些模糊的灵感和思路,而促使这模糊的思路变得清晰的,就是当她跳跃的思维联想到“太阳花”这个虚拟植物的时候。   就像是天雷遭遇地火,烈火接触干柴,瞬间发生奇妙的反应,于是,在向众人解释时,她直接用了“太阳花”这个词语来概括。   结果发现媚眼抛给了瞎子,其他人根本不明白这个词语的内涵。   “每一株‘太阳花’,都能在一定的时间内生产出一颗颗金色的‘小太阳’,这金色小太阳的多寡和状态就是虚拟个体各方面能力的虚拟数据化,太阳花的数量多少,每株太阳花生产一枚小太阳的时间长短,综合起来就能反映出虚拟个体的修行快慢、修为境界、当时当下的身体状态等。”   她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杜撰出来的“太阳花”对于虚拟游戏人物的重要意义,这才继续道:   “小唐道友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她固然无法如合道之灵一般行事,但做个副手,打打下手却是绰绰有余的。”   见众人犹在沉思,脸上还有许多不解之意,她便也更细致的介绍起来:   “这就牵扯到两道的异同之处……”   随着她更详细的解释,众人逐渐明悟。   合道之灵最擅长的便是真幻之道,化幻为真,由真入幻,极真,极幻……若将真幻之道视作一条长河,真与幻各位长河之一端,合道之灵便是可在这条长河中自由来回遨游的精灵,而合道之灵境界的高低,只在于他们开拓掌握的这条河流的长短。   唐小棠所行之道,虽与合道之灵迥异,却深度借鉴了由合道之灵开创的真幻之道,但她并没有进入这条河中,最多只能算是“经过”,她也做不到在这条长河中往来遨游,至少现在做不到。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滞涩的思路瞬间就通了。   唐小棠所创新道取真、幻为材,巧妙糅合之下成就现在这特殊的状态,就像取水与土混合成为稀泥。   对她来说,这种方法是不可逆的,但对精擅真幻之道的合道之灵而言,完全可以将“稀泥”轻松拆成“水”+“土”。   “所以,只需要控制好攫取力度,不要竭泽而渔,此法修者对我们合道之灵而言就是天然的‘太阳花’,如同地里的韭菜,割了还会再长,树上的果实,摘了还会再结。”   说到这里,师绾暄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挂满金色麦穗的田野,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之色,感慨道:   “以前,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饿着肚子干活的,一位合道之灵天生就该不吃不喝,现在才知道,我们也是可以进食的,只是一直以来没有遇见对的‘食物’而已。”   此时,众人都了然的点头,而唐小棠看着师绾暄,却是一脸的骇然。   看着面前这个好看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想象着未来她捧着自己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狂吸的画面,她就有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我……我……这是送菜上门吗?   这可不是我修此法的本意啊!   本意?本意!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姜不苦,眼神蕴含的情绪有如实质,满满都是求助,仿佛在一遍遍的呼喊:   “救我!你得救我啊!我可是因为你才陷入这般境地的!”   姜不苦却笑着安慰道:“唐师姐不要担心,不是说了么,这对你们而言并无任何损伤妨碍。”   唐小棠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这只意味着自己脑门上永久性的贴上了“可随时食用”的标签。   “只是初次碰撞就能擦出如此奇妙的火花,我相信,你们若能长期相处,彼此配合更主动些,‘合道之灵’与‘幻使’这两条道路很可能形成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彼此促进,互相成就。”   “幻使”便是之前讨论中给唐小棠这条修法确定的名称,这借鉴了“力士”这个概念,境界等级也非常简单,加前缀予以区分即可,譬如黄巾力士,紫巾力士,红巾力士,幻使便是黑铁幻使,白银幻使,可以说十分非常之敷衍。   唐小棠瞪眼,心中不满,你这么自作主张,就不问问我的想法吗!   可这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憋着,虽然她绝不愿意长期被人“食用”,但这至少比毫无价值强,虽然心中抵触,可在找到新的“立身之本”之前,自己可没有底气说“不”。   有人在旁恍然道:“这和天行使与天行副使的模式很像啊。”   师绾暄摇头道:   “比这可紧密多了,至少,天行使不可能因为频繁吸纳天行副使的输献而加速成长,境界提升,天行副使也不可能因为被频繁抽血就成长提升。   相比于天行使与天行副使这种模式,这倒更接近于双修模式,只不过,此双修不仅超越了性别,甚至超越了物种。”   说到最后,师绾暄眼神在唐小棠身上盘桓着,一副对这个“双修对象”十分满意的样子。   唐小棠脸都绿了,看向旁边笑吟吟的姜不苦,真的很想冲上去大吼,堂堂一界至尊,你都要被绿了,你就这么笑着看着吗!   姜不苦可没觉得被绿,反倒以为这样很好。他巴不得这样的互动更多一些呢。   师绾暄提出的第一个思路就这么有趣,他忍不住对那第二个思路也好奇起来。   于是主动问:“另一个想法又是什么呢?”   师绾暄指了指远处那个正在无数合道之灵“编织”下缓缓成型的洪水世界,道:“若想此界打造成演化盘古大陆的起点和源头,就不能如演化下界那般任其自行演化,不然,我们最多不过是得到一个高级一点的演化上界罢了,这没有任何意义。”   姜不苦点头认可。   这是他们早就讨论确认过的,这也是这个世界只演化了一小半他就主动停止,并让师绾暄率众合道之灵参与的原因。   “说实话,这些时日以来,除了用笨办法一点点编织复现,我没有更好的办法,直到看到了她!”   师绾暄看向唐小棠,眼神中难掩热切。   “我以前就曾想过,此事进度之所以始终进度缓慢,速度提不起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我们自不量力的、在境界明显不够的情况下硬要生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哪怕有真实的天道记忆做蓝本,可这工程依然还是太大、太难了些。”   “若将之拆分开来,其中最难的部分是生命!   演化下界的办法是,任一下界核心,在一定的规则干预下自然演化,世界在这不断的演化中从无到有,由简到繁,直到演化抵近设定好的时间节点,再安排一定降临者进入,注入活性。   看起来不错,演化下界一时间丰繁如漫天繁星,可其本质却宛如泡沫,其中演化的无尽生灵,更近于幻象,只有寥寥无几的存在能够觉醒真灵,飞升九州,比之蓝星飞升者多经历一道塑形再造之劫,才能化为真实。   盘古大陆,显然不可能用这种方法。   只有真实的生灵,才能赋予世界真实的灵性。   可因为世界本身的特殊,现在还介于真幻之间,不可能迁入真正的生民繁衍生息,一进入血肉之躯的他们就得被世界分解掉。   后来我又想直接引入阴冥世界的鬼魂,用他们的灵性赋予世界……”   说到这里,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她笑道:“大家对此都不能接受,太残忍了,对吧?”   她无奈的两手一摊,道:“所以,想来想去,我也没了办法,可现在……”   说着她直接拉起了唐小棠的手,高兴道:   “幻使就是盘古大陆最好的‘原住民’啊!我甚至无法想象,还会有比他们更合适这项工作的。”   她那“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喜悦,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   有人忍不住道:“若盘古大陆只适合幻使这种特殊的存在……这岂非和我们的最终期望不符?!”   师绾暄笑着解释道:   “是我说得不准确,更准确的说,在盘古大陆彻底成型之前,幻使将发挥巨大的价值,可当其彻底成型之后,那自然再无这些限制。   你们这种顾忌纯属多余,若这种隐患都消除不了,也没资格称‘盘古’,对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看向姜不苦,似乎问询,姜不苦微微点头,她这才继续道:   “今天大家参观至此,我不妨稍稍透露一下,按照我们的设计,盘古大陆只需初步成型,就将变成这样一种世界。   祂将比真实的世界更真实,又比虚幻的世界更虚幻。   兼具极真与极幻……无法想象?   老实说,我也有些无法想象,我和你们一样期待。” 第五二四章 迢迢长路(十)   当众人对这“盘古大陆”的兴趣被她勾起来,燃得正旺的时候,她却又转了个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倒是一手拽住唐小棠,一副想要拉她去一个安静私密的所在深入沟通一番。   见她就要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姜不苦没有发话,倒是章羽彤伸手拦住道:“现在机会正好,咱们便趁这机会将这事彻底掰扯清楚吧。”   师绾暄疑惑道:“是有关整个修行体系的重新梳理吗?这事我本就了解不多,还是不掺和了吧?”   她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可不想揽更多的事在自己身上,更何况,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在这种事情上她都是能避就避,尽量不掺和的。   章羽彤摇头道:“合道之灵就不说了,幻使若要形成你预想的规模,牵扯最深的就是你这边,没有你的意见,这个讨论可进行不下去。”   师绾暄点了点头,也没再坚持离开,一只手却抓着唐小棠的手不放。   唐小棠则是低垂着头,仿佛一个心如死灰、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因为某一刹那的念头,她付出了数十年的努力,只为求个心境通达,也可以说,这是她自己为自己制造的一场“盛大的浪漫仪式”,她并不期待任何后续,只需要达到预设的最低期望,她都可以单方面宣告自己完成了一场“光荣的胜利”,对认为各方面都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自己来说,这是足以照亮整个人生的光荣历史。   她是这么以为的,她沉醉其中,“执迷不悟”,她认为,哪怕结果不符合预期,可只要自己鼓足勇气去做了,她便能坦然受之。   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天真了。   在被“飞升”来此地之前,她预想过无数种飞升之后可能的遭遇,但没有一种能和眼下正发生的一切对上号。   “我计划好了开始,却没有料想到结局。”   “万万没想到,我确实和一个非人的存在建立起了深深的羁绊,只不过,人不对,羁绊的方式也不对……哪哪都不对!”   ……   章羽彤看向姜不苦,问道:“姜爷,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不仅是我,这也是很多道友都想知道的。”   姜不苦道:“什么问题?你问。”   章羽彤缓缓道:“蓝星持续扩增已有三百多年将近四百年的时间,蓝星从一个小小的寻常星球成长为超级巨无霸,我们好奇的是蓝星的这种增长什么时候停止,还是说,这会一直持续下去?”   姜不苦道:   “当然会有停下的一天,这种趋势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不过,眼下你们大可不必为这个问题烦恼。   你们或许觉得,现在蓝星的规模已经是个非常恐怖的巨无霸,但若以大世界的标准来衡量,还差得远呢。   蓝星的潜力丝毫不必仙古世界、诸神世界、深渊世界任何一个世界差,可横向对比,单论世界规模,蓝星都还差得远呢。”   章羽彤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这样的话,我们就放心多了。”   姜不苦明白她话中之意,一直以来,炎夏修行体系能够在短短三四百年间便成长到如今局面,大家自己争气只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吃了蓝星持续增长的超级红利。   这使得蓝星人口年增长率常年稳定在百分之五左右,这看上去增速也不怎么大,可稍懂数学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年增长率持续数百年是多么的恐怖。   若是星球停止增长,这种增速不需要十年,整个星球每一寸土地都会挤满人,更多人甚至得挂在天上,真的没有“立锥之地”。   所以,他们每次在讨论修行体系相关问题之时,都无法回避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一旦蓝星增速停止,短短三四百年间便发展到如今局面的修行体系也将失去最大、最根本的一股“源动力”,不说陷入停滞,增速放缓是必然的。   “增量争夺”将变成“零和博弈”。   蓝星九州之外,其他世界的大道竞争是何等惨烈,有过一次穿越经历的人都非常清楚。   这才是普遍现象。   如蓝星九州这般“和美”的,才是特例中的特例。   撇开世界层面的因素,这和蓝星九州现有的道路都能“吃饱”,不用担心“不够吃”也有直接的关系。   而若星球增长一旦放缓,甚至是停滞,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各种道路就得换一种活法了。   不同道路之间的摩擦必然增大,竞争烈度也必然增大,这不是姜爷出面安抚,倡导“大家静静,都礼貌些,斯文点,注意吃相啊”就能够解决的。   这种竞争小到某方势力吸纳新人的多少,大到某种功法、某种属性更受追捧青睐……只要生灵还有私心私念,或者说,只要生灵还有坚持,这就是无法避免的。   而这样的竞争,还是在现有主流修行体系这个大框架之内,至于这个框架之外的,那只会更激烈,甚至是惨烈。   大道之争,没有温情。   现在这种“和和美美”的童话时代也将一去不返。   姜不苦明白她这简单一问背后的深意和忧虑,还主动宽慰了一句:   “其他方面我不敢承诺什么,但我可以保证的是,蓝星若能撑到新增自然停滞那天,蓝星九州在诸界之中,绝不会再是现在这种谁都可以欺负的受气包。   而且,哪怕是蓝星停止增长,人口方面的问题也暂时不用担心。   你们想想现在的蓝星有多大,人类生存的地表相较于星球体量又是何等的微不足道……若将蓝星看做一个大皮球,人类现在生存开发的地表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要想将蓝星真正‘吃透’,还差得远呢。   便是真将蓝星主世界‘吃透’了,彼时演化下界又该到了何等模样?   我们对空间理解也绝非现在可比,而我们现在在空间深度这方面的开发基本还等同于零。   而早在六一学院时期,就曾有人做个在不同空间深度开创平行世界的思想实验,在这一理论下,平行世界的多少,只在于我们对空间深度的认知。   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人口问题都不是问题。”   章羽彤点头,神色明显轻快了许多。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有类似的变化,整个氛围都变得更加轻松。   真要说起来,他们之前下意识的就表现出对唐小棠开创的这门新法的抵触,各种堂皇的理由固然是一方面,却也未尝没有这种“护食”的本能作祟。   现在明确知道,在可见的未来都不用担心“粮食”不足的问题,心气自然也就变得更加开阔。   章羽彤道:   “基于炎夏现有修行体系而分化出的种种道路不算,仙道这一块,炎夏已经走出了四条路。   现在走的人最多,承担的责任最大,成就也是最大的,从练气境一路成长到元神境,继而真仙、地仙、天仙,姑且称之为正统仙修。   其次是以陈中夏、李未晞等前正道魁首镇守周天星宫,由此开创出的星修一道。   再就是为了服务于演化下界的需求,继而一步步发展出来的合道之修。   总结这三道,能够发现一些基本事实。   首先,这些道路都是应具体的需求而生,是为了满足某些特定、且必须的需求,而在遍寻原来的道路都无法满足的前提下,这才开创出来的新道。   而不是颠倒过来,因某一个体的灵光一现走出一条新路,然后再参照着这条新路去寻找需求。   其次,诞生得越早的,因其应用领域便也越宽泛,也更具普适性,这自然而然变成了主流,成了正道。   而诞生得越晚,越针对具体领域、具体需求诞生的新路,自然便更加狭窄,普适性自然也就更低,自然便成了主流之外的支流,主道之外的辅道。   这是自然演化的结果,并非我们强行指定哪条是主道,哪条是辅道。   当然,现在又新增了一道,姑且称之为‘幻使之修’吧,和合道之修颇有相似之处,却又有根本性的不同。”   她这番梳理,真有寻根溯源的味道,众人都是点头不已。   只有三人没有点头。   姜不苦是纯把自己当成旁观者,不点评,不褒贬。   而另外两位则是师绾暄和唐小棠。   师绾暄的话语直接在唐小棠心中响起:“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我就是听得不舒服,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唐小棠也早从个人的小情绪中走了出来,听了她的私语,也忍不住心中点头附和。   虽然自己误打误撞开创出了可与其他三道并列的第四道,哪怕位居末次,可在她自己开创这门新法之时,都未曾预料到能到如此高度,能得如此评价。   可现在,听完章羽彤的看起来没有任何毛病的点评,她心中还真没多少高兴,反倒有种隐隐约约被“针刺”的感觉。   “这也体现在一代代修行人用脚投票,主动做出的选择上来。   毫无疑问,走正统仙修一道的修者是最多的,天赋最好,才情最佳,心志最高的那一批自不用说,都会毫不犹豫的走这一条道。   除此之外,哪怕各方面并不如何出众,九成以上修者也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星修虽有特别的高门槛、高要求,早期为了巩固周天星宫的镇守之责,炎夏中枢甚至连拉带劝,动员了不少好苗子转职,与此同时,还在院校体系之内新设大量道院,目的就是尽可能为星宫星修打通关隘,铺平道路。   可即便如此,选行此道的修行者依然不多。   根据统计,能稳入元神境的修行者中,百人之中大概也就四到五人会做此选择。   再说合道之修,这方面师仙子应该最有发言权,可否由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说着她看向师绾暄。   师绾暄虽然心中有些不爽,莫名有种被“正道”俯视的感觉,可对这问题本身,却也没有任何避讳。   “若说选择星宫星修这条路的,还有不少顶尖的好苗子,那选走合道的修行者基本都是努力苦修到元婴境,却发现再进一步千难万难,不得已之下才做出的这种选择。   这种局面直到现在也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但凡是能够走到元神境这一步的,都不会做此选择。   说到底,合道之灵整体就是群高不成低不就的修者联盟,只有寥寥不多的几个是基于热爱。   不过,和非元神境无法入驻星宫、从而转职星修一样,合道之修同样有不低的门槛,没有达到元婴境实力,便是想转修此道也是不能的。”   说到这里,师绾暄似乎不经意的感慨道:“若真要算各道修者的平均素质,星修大概得高居第一,而合道之修只能位居第二。”   听了她这“漫不经心”的感慨,章羽彤心中嘀咕,要是这么算,无论新增了多少“支流”“辅道”,正统仙修的平均素质都是倒数第一。   有最多最优秀的人用脚投票又怎样,那些一辈子在中低层徘徊的修者始终占据着整个修行体系的绝对数量,再优秀的人才被他们一“平均”,都会变得不堪入目。   章羽彤知道这是自己刚才的一些话惹她不快了,便没与她争辩,只是微微一笑,便扭头看向唐小棠,问:   “以你本人的感受,寻常修者若要转为幻使之修,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水准?紫府境就足够了吗?”   唐小棠扫了旁边师绾暄一眼,摇头道:   “虽然若真要较真,紫府境转修此道也不是不行,但难度非常大,我都到紫府境巅峰,临突破金丹只是一步,都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完成感悟积累。   所以,以我的经验感受,转修此道的门槛虽然不高,但还是得有金丹境的底子才算稳妥。   当然,若有元婴境甚至元神境的实力,那转修此道就非常轻松了,那就是手拿把掐的事。”   呃……这就有点想得太美了。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偶尔会有一两个奇葩如此选择,但在这样的统计中,奇葩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第五二五章 迢迢长路(十一)   事不辩不清,理不辨不明。   在反复的讨论中,现有四条道路的特点已经非常清晰。   虽然炎夏历来坚持“人格平等”这一原则,哪怕普通人在力量、现实地位上不及元神境修者亿万分之一的分量,但在人格上双方却是平等的,而任何妄图颠覆这一原则的,不仅是炎夏之敌,更是炎夏神龙之敌。   修行者之间自然更是如此,天资有好坏,境界有高低,实力有强弱……这都是客观事实,但这却不是强者肆意凌虐弱者,弱者卑躬屈膝、为奴为婢的理由。   由此更进一步,推而广之,选走不同的道路,也不能成为判断修行者尊卑贵贱的理由。   虽然,有些道路专为天才而设,有些道路则专为庸人所开,这是客观现实,但却不能由此便粗暴的将修行人也划个“三六九等”。   唐小棠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这第一个“幻使”各方面都不如这些地仙境“正统仙修”,就生出低人一等的念头。   该争的争,该辩的辩,寸步不让。   可在这番梳理之下,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这样一种印象。   “幻使之修”如同地里的青草,如同田间的瓜果菜蔬。   “合道之修”则像是侍弄这些作物的农人,负责搞基建的工人。   “星修”则像是守卫国门,负责国防安全的军人。   “正统仙修”则是国人,相比于其他三道之修,此道修者拥有最高的自由度。   且上限最高,下限也最低。   最富、最强的修者中有他们,最穷、最惨、最无出路,混得连棵“草”都不如的,也是他们。   这无关于尊卑,只是客观的事实。   连她这棵“草”都这么想,其他人的想法自是不问可知。   章羽彤继续道:“这样的局面已经自发形成,道路已经被先行者们走了出来,我以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对其进行合理的维护。”   众地仙境修者都点头不已。   师绾暄却是带着不解的问:“那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维护才是合理呢?”   章羽彤道:“现有的、已经自发形成的稳定格局,我们应该去正向加强,去巩固,而不是反过来,去摧毁,去重塑……哪怕是不管不问,任其再度归于散漫模糊,都是不可取的。”   师绾暄歪了歪头,道:   “你这说得有点玄乎,不过,大概意思我倒是听懂了。   譬如我们合道之修吧,直到现在,都被成就元婴,却又无望元神的修者视为一种退路,等而下之,不得已之下的第二种选择。   天赋才情都顶尖的,很少选择这条路的。   这就是现有的局面,也确实是自发形成,并没有谁强制如此,而是大家自发自愿的选择。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将此固化为定则。   以后,便是真有天赋才情绝顶的人,也不能选走这条路,便是强选了,怕不是也要设下诸多障碍险阻,以阻吓那些后来人。   哪怕是彼时合道之修闯出了一番新天地、新局面,给修行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更好地选择,你也不赞成这么做,对吧?”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是笑着的,可这话中的“含刺量”却是非常明显了。   被她拉着手的唐小棠也是紧盯着章羽彤,“合道之修”都已如此,那定位更低,现在更只有她这一位代表的“幻使之修”岂非更加不堪。   若今天真定下了这种规则,那她现在是棵“草”,以后就得安安分分、永永远远只做一棵“草”了?!   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在两人的逼视下,章羽彤却并没有退让,沉默片刻,便道:   “这道理,我以为非常简单……修为到了紫府境之后,便是凝结金丹,这是所有修行人都会依循的常识,而这常识,是大约三百年前定下来的。   那现在要是有人标新立异,紫府之后不结金丹,该走出窍神游,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不过,这人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毛病的吧。   就像是有人给你端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你看了看碗里那早在数万年前就由先民选种育种,一路从野草变成高产水稻,粒粒饱满的米饭,从野禽一步步驯化为家禽的鸡肉,你不屑一顾,哂然一笑,然后精心挑选了一株野草,道:“我不吃米,我吃它。”   章羽彤紧接着又问:   “那若这不是一个人的标新立异,而是一群人,乃至所有人的选择呢?我们应该尊重,应该支持吗?”   若只一个人不吃米,一定要去吃草籽,那管他去死,尊重个人选择就尊重了。   可若哪天大家全都发神经,全都不吃米,漫山遍野找草籽来吃。   且不说这种荒唐事会不会发生,若真有了这种苗头,总不能还在一旁拍掌支持吧。   理是这个理,可唐小棠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味儿太冲。   忍不住道:“这并不是一回事吧,您把它们强行连在一起,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章羽彤道:   “那你们用你们现在所行之道将来某一天忽然大放异彩来做例子,是不是也太强行了些?   咱们既然是基于客观现实的讨论,着眼点能不能都客观现实一点。   而且,我也不认为我刚才所举事例太牵强,我亲身经历过紫府金丹在摸索探讨中被确立,最终固化为常识定则的过程。   我反倒对这种‘常识’比你看得开很多,也真心认为便是真的废了此道,改走新路就是什么离经叛道,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只是清楚,这种改变本身,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拍板点头就可以完成的,必须付出海量的成本投入!   这‘海量成本’不仅是一代代修行人,还有宝贵的时间。   不用我强调,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我们远没到可随意挥霍浪费的地步。”   她点头道:   “同样,我非常认可合道之修的潜力,我绝不会自以为是到就金丹、元婴、元神、真仙这条路才是最好的。   我相信,只要舍得‘成本’投入,无论是合道之修,还是幻使之修,也都能够大放异彩。   若是投入的‘成本’足够,便是将现在这所谓的‘正统仙修’彻底压一头,也不是做不到。”   她看着沉默的师绾暄,眉头紧锁的唐小棠,态度异常诚恳,却也没有丝毫避讳的道:   “你们说我这是屁股决定脑袋也好,说我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顽固护食也罢,我就是这个态度。   我也不知道我本心里考虑这个问题有没有这些心理,但真正促使我将这事堂堂正正摆在台面来说的理由,就是这个‘成本问题’。   现在这种修行格局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是天变之后一代又一代人努力摸索,无数人的心血付出,足足四百年的艰苦探索……还有很多现在已经不可复现的时代机遇,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把这一切都算作成本,你们没意见吧?”   唐小棠心道,对此自己还真没什么意见。   章羽彤问:“那若是要调整它,改变它,甚至是颠覆它……你们觉得我们要不要额外投入‘成本’?投入多少才合适?   你们觉得,以我们当下的局面,这些投入本身是合理的吗?”   她一个个问题砸过来,唐小棠感觉无法抵挡。   看着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的章羽彤,她真的很想鼓起勇气斥责道:“你……你仗势欺人!”   真·仗势欺人!   欺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咄咄逼人。   沉默的师绾暄开口问:“想来你心中已经有了一整套想法了吧,不妨仔细说来听听。”   章羽彤道:“确实有一些想法,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想法,是大家一起讨论的结果。”   说着她看了看周围其他地仙境修者,然后再度看向师绾暄和唐小棠,道:“不过,这也只是初步想法,你们若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再商量,再讨论。”   师绾暄,唐小棠都没有说话,就认真的看着她。   哪怕之前师绾暄一副洒脱的不利宿务的姿态,此刻也已调动起了全部的心力,在现身之前她可不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局面,现在的她也不再是她自个儿,而是所有合道之灵的代表——现在的,乃至是将来的,如此责任,再好的心性,她也洒脱不起来了。   她如此,唐小棠心中的压力就更大了。   “飞升”之后,迎接自己的居然是这个,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若早知如此,她甚至愿意将这“第四道开创者”头衔送给别人。   “首先,我们不能强行限制个人的选择自由。   四条路摆在面前,我们不能强行规定,你天资好,才情高,所以该走正统仙道,或者去星宫镇守天区。   你资质差,其他方面也表现平平,做正统仙修没什么出路,所以突破金丹后就安安分分转职幻使吧。   这执行起来倒是简单明白,但若果真如此,即便不至于离心离德,整个结构怕也的逐渐丧失活性。”   章羽彤道:“所以,个人的选择自由,我们不能剥夺。   可另一方面,现有的稳定结构我们又必须维护,且持续进行正向强化,不能真因为每一个体的选择权变多让这已经稳定的结构变得不稳,甚至反复来回的调整。”   说到这里,她看向师绾暄,道:   “不得不说,师仙子还真是机敏而富有洞察力,我们思来想去,想到的也还是你提出来的那个办法,那就是刻意的制造一些险阻障碍以达到控制分流的目的。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哪怕是没有障碍的地方,便是生造,也得造出一个障碍来。   正统仙修、星修、合道之修经过常年磨合,已经有了一些默契,现在倒也不用单独刻意强调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咱们不能在一方缺席的时候拍板讨论。   所以,我现在也就对幻使之修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唐小棠心中暗暗一凛。   感受到章羽彤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莫名有种对方一手拿着锋利的刀片,一手拿着镣铐铁链,不仅想着在不致死的情况下在她身上割最多的肉,还想用铁链将她拴住。   章羽彤却似乎毫无身为“刽子手”的自觉,一边打量,一边琢磨,还一边和她这个待受刑者亲切讨论。   “现在金丹境到元婴境的通过率有多少?”她问。   唐小棠老实道:“按照最新统计,每十八位金丹中能通过一位……大概每一百六十一万多一点普通人中能有一位元婴境成就者。”   说到这里,她又特地强调道:“这统计数据中打了一些提前量,有不少修者现在还是金丹境,只不过在大数据下显示其在未来一两百年内大概率会成就元婴境界,这些金丹境修者也都被算作通过者。”   章羽彤点头表示明白,道:   “也就是说,所有从紫府突破成就金丹的修者,每十八位中有十七位必将终身滞留于此境。   飞升九州无望,金丹境于他们而言,最大的意义便是在蓝星多活些时日,多掌些权柄。”   这话说得,好像“多活些时日,多掌些权柄”是个毫无吸引力的玩意儿,可在修行风气变得越来越务实的蓝星,这几本就是金丹境以下修者努力修行最大的源动力了啊!   不过,她这番总结,大概却也是不错的。   “若是转修幻使这条路推广普及,又没有任何额外限制,你认为会有多少愿意通过此径飞升九州?”   “十七个半吧,至少。”仔细想了想,唐小棠给出了一个自认为保守的答案。   “十七个半?怎么还多出来半个?”章羽彤好奇。   “若有飞升九州这个选择,那些权柄富贵对金丹境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所以,注定会滞留终老于此境的金丹必然转修,或早或晚而已,这就是十七个了。   另还有些,坚持苦修一两百年确实能突破成为元婴,这种水准大概率也会止步于此境,最终不得不转修合道之灵,既如此,我想会有很多在金丹境时就提前转向,这还能早一两百年飞升。”   因为蓝星的修行风气越来越务实,所以,这种趋势根本不难推测。   章羽彤扭头对师绾暄道:“你看,若什么都不做,最先被截流受影响的就是你们。”   师绾暄:“……”   唐小棠:“……” 第五二六章 迢迢长路(十二)   当章羽彤这话出口,唐小棠能够明显感觉到,旁边原本与她手拉手,并肩站在一起的师绾暄扭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真有“背刺”她的意思。   虽然她相信,以师绾暄的智慧,大概率不会这么想,最终还是会和她站在一起。   毕竟,她可是论证了幻使与合道之灵亲密关系的第一人!   可她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好吧。   看着面前一脸堂正坦然,仿佛百毒不侵的章羽彤,她真想怒斥指责:“你真卑鄙,居然离间我们!”   不过,想也知道,若只会这种指责,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杀伤力,或许还会当成一种特殊的褒奖呢。   自己何必为对方提升战绩。   所以,她没说话,只是瞪眼盯着她。   章羽彤似乎并没有因她这双大圆眼而感到压力,继续道:   “首先,我要说明一下,对于那些再进无望的金丹修者转职幻使,并以此获得飞升进入九州的门票,我不仅不反对,反而举双手赞成。   但对于那些明明只需要多一些努力、多一些坚持就能更进一步,却因自身的懈怠在金丹境便转修幻使的,我绝不支持,甚至坚决反对!”   “我们不可能强行规定每个修者必须怎么走,不过,既然大家都很务实,那就好办了,我们只需要让幻使的看上去没那么美好就行了。   我们应该让所有金丹境修者都明白,幻使固然比在金丹境终老好,但绝不会比元婴好,更不会比元神好。   还要将幻使与合道之灵进行更详细的横向对比,一定要让他们清楚地感受到,有机会成为合道之灵却提前转修幻使,就是个亏本的买卖!   对务实的人来说,有便宜偏偏自己没占到,都相当于亏本了几个亿,若是这种明明只要自己做到位就有得赚的事却偏偏搞亏损了,这一进一出,一增一减,足以影响他们的道心,行差踏错半步都要悔恨终生……若能如此,这事就妥当了。   即便偶有几个把亏本当乐趣,放着自己大把本钱不好好利用,偏要弃高就低,那也无所谓,只要不形成规模,形成风气,个体的选择并不重要。”   此刻,唐小棠似乎已经看到对面高高举起了“屠刀”,就要朝她狠狠斩来了。   章羽彤道:   “首先,修行者对自由、对隐私都非常看中,也非常敏感,修为越高就越在意。   那么,我们就规定,幻使的飞升和正常修者的飞升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正常修者飞升九州,整个九州对他们都是开放的,无论是人间界、修行界、还是内景仙天,理论上都可以去,没有‘禁地’。   可幻使不行,因为幻使有着明确的功能的属性,其他飞升者是奔着‘成仙’过来的。而幻使则是奔着成为‘仙民’过来的,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他们只能在内景仙天呆着,嗯,现在咱们也可对外宣称为仙界了,以前咱们水平不够,这么说很有些名不副实,现在地仙有了,真仙更不少,格局勉勉强强也有一些了,对那些幻使来说,这个仙界没有任何问题。   ‘严禁下界’将是套在他们头上的紧箍铁则,只能在仙界活动,至于人间界、修仙界,那是绝对禁止的,便是仙界之内,也只会对他们开放有限的活动区域,其他地方未经允许也是禁止的。   哪怕再如何强调人格平等,但一个城市要想正常运转,总也少不了通下水道的、挑大粪的、扫大街的,幻使的地位,在整个仙道体系中,也类似于此吧。   不过,这都是未来的事,至于现目前,幻使最大的价值是辅助合道之灵。   一方面是如同太阳花一般为合道之灵持续‘赋能’,另一方面则是为大基建阶段的盘古大陆‘赋灵’——赋予灵性活性。”   说到这里,章羽彤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这些都需在金丹修士转修之前给他们讲清楚,想明白。   若是可以,我以为这些议定好内容可以在他们转修或者‘飞升’的过程中烙印化为具有强约束力的规则。”   听到这里,唐小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么说,我这不是“飞升”来享福的,反倒像是从农村老家跑到大城市黑工厂来打工的,大城市确实处处都比农村好,可这却只是城里人的城,和打工人无关。   这一刻,听了章羽彤给幻使套的这些枷锁,她真有种立刻扭头偷溜下界的冲动。   她甚至在反思,以我的资质,不说元神,努力加把劲,成就元婴还是有些把握的,怎么就失了智走了这条路!   和“姜平”的再度重相逢,没有她想象中的丁点的浪漫气息,反倒像是呆愣萌兔傻乎乎蹦进了狼窝,谁都能欺负,谁都能上来咬一口!   简直岂有此理。   似乎知道她心中忧虑,章羽彤对她微微一笑,道:“不过,法不溯及既往,规则只能约束规则出现后的人,不可能往回翻旧账……所以,你作为现有的唯一一位幻使,不在这套规则约束之内。”   唐小棠也是曾在炎夏核心部门任职过的,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小伎俩,心中冷笑,你这是想要收买我,贿赂我啊。   毕竟,若我站出来成为这套规则的铁杆拥趸,那这套“毫无人性”的规则施行起来就名正言顺了,毕竟自己就是这套修法的开创者,大可以说“我开创出幻使一道目的就是这个,你不喜欢?那你右上角点叉,出门右拐,找你喜欢的去。”   可是,虽然,我看穿了一切,面对这种却依然窃喜,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怎么回事?   且不说唐小棠内心纠结,章羽彤的讲话却没有结束,还在继续。   “再者,严格说来,金丹境修者转修幻使,‘飞升’蜕变本就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单靠其本人在蓝星可转不了幻使,哪怕百分百参照此法,也只能把自己修成一个幻象虚影。   而幻使飞升的主动权从不在他们自己手上,而在另一端,人家允许,飞升成功,不允许,飞升失败。   所以,在情理上,他们不能腆着脸将‘飞升’的功劳全归为其本人的辛苦努力。   既然是合作才完成的‘飞升’,出主力的还是另一方,那对方理所当然享有一定的权益,不能说你一飞升成功,就屁股朝后将出主力的那一方扔在一边。   你也不能因为对方强、自己弱,就想赖账吧。   银行钱多,我钱少,所以,我借银行那点钱就可以不还了……合理吗?不合理!   在这里道理是一样的,不能我弱我有理。”   唐小棠心中吐槽,所以,因为有你们拉那一把我们才能飞升,上来以后,就该纳头便拜,结草衔环,为奴为婢了吗?!   章羽彤道:   “考虑到幻使也是可以继续修行,继续成长的,虽说有真仙境实力就可以帮幻使飞升,但为了避免真仙境修者的进步得失妨碍了其接引幻使的成长,我建议只有地仙境修者才能获准接引下界幻使飞升。   一方面,幻使能有更高的成长上限,另一方面,幻使初步塑造了独属其个人的内景天地,且此天地是挂靠在九州仙界的,这就是一个稳定且恒久的烙印,只要地仙体现设下规则,达到要求、走完流程的转修幻使就可以自动被接引飞升,不需要每有新的幻使飞升就要分心关注。   当此道彻底盛行,每个地仙随时都会有海量幻使需要接引,若全都要分心关注,那其他任何事都做不了了。   另外,以后所有修者都会经常穿越诸天,不在家是常有的事,可幻使飞升不能因此停止,设定成自动响应也是必须的。   这都是地仙境才勉强能够做到的事。   我的建议是地仙境在做这番设置的时候,应该将自己对每一位飞升幻使的贡献明确下来。   我们当然不能凭此就要求对方做牛做马,但既然是‘欠账’就应该记下来,一时半会还不清,慢慢还总可以的吧!   同样,凭着这些‘欠款’,给他们发布一些合情合理的任务和安排,并以此冲抵‘旧账欠款’,慢慢还清,总是应该的吧?!”   唐小棠抬头瞥了眼侃侃而谈的章羽彤,就像是在看一个外粉内黑的魔鬼。   这算是什么,“贷款飞升”?   刚一飞升上来幻使就要背负沉重的“巨额债务”,迎接刚飞升过来的幻使的不是幸福的仙界生活,而是漫长的“还贷生涯”。   便是撇开他们在“债务”计算时动手脚,客观公正的核算,唐小棠也觉得这笔账小不了。   ——助人飞升若是转化为债务,多大才算合适?——   ——若有飞升后的任务差遣来还,还多少年才算合适?——   这个问题,即便是让她来想,都觉得若把数字故意写小点都下不去笔。   “贷款飞升”,“按揭成仙”——更准确的说是“成仙民”,有了这样的法子,人家哪还需要你来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直接一招,让你成为“债奴”,人家变成“债主”就可以了。   她很笃定,仙界绝不流行“欠债是大爷”这套。   有欠就得有还,哪怕到了仙界,这个道理也是相通的。   对于章羽彤的心黑手狠,唐小棠算是见识到了。   可她还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人家似乎并没有无中生有,理由都很能站住脚,有理有据,然后,她就发现,还没飞升上来的幻使们,身上已经被层层镣铐套住了。   见她沉默,章羽彤主动询问道:“唐道友,对我提出的这两点,你可有什么建议?”   唐小棠摇头,轻声道:“建议没有,你说得都很有道理……不过,我就是心中有些不舒服,应该是对这样的仙界感到失望吧。”   “噗嗤——”   旁边师绾暄直接笑出声来,也跟着点头道:“是啊,道理好像都对,但若咱们一力打造的仙界是这副德行,终归是有些失望的吧。”   “呃——”   章羽彤被噎的不轻。   对方若就事论事的与她辩论掰扯,她都能做出很好地回应,哪怕最终被她们说服,改变观点,调整方案,她也心服口服,甚至会感到高兴。   可现在这算什么?   我给你讲道理,你给我谈道德。   我给你讲理性,你给我谈感性。   我在这里苦口婆心,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你在那里讲情绪,大谈心灵感受。   她有种自己如此劳心劳力,却不能被人理解的心塞心累。   面对唐小棠“这样的仙界让人失望”的评价,她也真做不到强说“这样的仙界很美好”。   她只能沉默片刻,才道:“这些都不是永久的,当他们债务还完,自然无债一身轻。”   说完这话,她才觉得,这话并没有任何说服力,而是问:“若是给幻使加上这些限制,你觉得转修的金丹修士能有多少?”   唐小棠仔细想了想,脸上带着并不十分笃定的神色道:   “我估计,每十八位金丹中,至少还会有十一二位选走此道吧,限制再多,再苛刻,飞升九州仙界依然对金丹境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至于限制多了些,若没有此道,他们连飞升的机会都不会有,现在机会出现了,哪怕只是成仙民,也已足够他们下定决心了。”   说到这,她停顿片刻,继续道:   “不过,但凡是能够更进一步的,哪怕坚持几百年,只要有机会,他们应该都不会转修此道。   另外,以我的观察,总也有一些金丹修者心性更加骄傲决绝的,幻使有这么多限制,他们很可能情愿在金丹境老死,也不走这条路。   毕竟,死亡也不是彻底的终点,若能积攒下足够功德,活出第二世,与九州还阳重生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机会渺茫,却总也比做个幻使好。”   由此可见,她这“阻吓”有多么成功,有很多本应该转修此道的,相比成为幻使,却更情愿去死。   章羽彤却没有失望,反而笑着点头:“这样很好,咱们不能将所有算尽占完,多留些余地,多些可能性,反而更好。” 第五二七章 迢迢长路(十三)   无论是主张多加束缚的章羽彤等人,还是努力争取少些限制的唐小棠、师绾暄二人,哪怕争执到最后,言语中已经隐隐有些夹枪带棒的烟火气,他们却都有个共同的默契没有戳破。   那就是他们似乎都默认了,未来接引幻使飞升的存在,只能在真仙、地仙中做选择,当然后来将各方面都更显“薄弱”的真仙给排除了,只留下了地仙这一个选择。   可事实上,只需要稍稍抬头,就知道,最适合干这项工作的是“九州之主”!   唐小棠就是这么上来的,作为当下第一位被“九州之主”接引飞升上来的幻使,按理说,她的经历应该更有参考价值才对。   可大家都将她当成了唯一的孤例,一个有别于其他幻使的特别存在。   都没想过要将这项“任务”交由“九州之主”接手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怕把祂给累着,说出来道理很简单,就是章羽彤一开始强调的,“努力维护现有格局不变,而不是反向用力”。   若是幻使接引者有了“九州之主”这个选项,甚至将之彻底推而广之,根本就不用想,现有金丹境修者中,每十八位中至少有十七点九位转修此道。   别说金丹境,怕不是元婴境甚至是元神境都会忍不住这种诱惑。   这可是近距离直面“九州天道”的机会,只要有这个机会在,哪怕加上再多束缚都有无数修行者会用脚做出选择,前仆后继。   彼时,幻使就不是四道之末,很可能会因绝对数量修行者的热捧而变成四道之首。   直接打破现有修行格局,才刚搭起框架的既有仙道修行体系将被重新定义。   这是所有修行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哪怕是唐小棠这个误打误撞新开出幻使一道的开创者,都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发生,她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你们对我们也不要歧视得太狠,好不好!”   若真出现了现有正统仙道被废,幻使一道以黑马之姿登顶上位的苗头,她绝不会感到高兴,而只会诚惶诚恐:“我何德何能!”   真心的!   他们的一切争辩都是在这样一种默契下进行的。   所以,争辩虽然有,但成果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直在向前推进,并没有原地踏步,甚至出现倒退的情况。   双方你来我往,当然,表现在外,主要是以章羽彤为代表的正统仙修步步进逼,而唐小棠虽在勉力支撑,精神可嘉,却依然是“节节败退”。   她虽然有心,可实在是还手乏力,她最大的期望,也只是“希望不要退得太狼狈吧”。   “此道如何传播推广?”唐小棠问,说到这,她额外解释了一下:   “九州的情况我不了解,我就说说蓝星的情况吧。   因为你们走后的一系列变化,再加上蓝星的持续新增,现在的蓝星早已不是你们印象中的样子,炎夏中枢的执行力度也变得越来越弱,现在,基本只负责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具体的实物早不负责了,所以,通过炎夏中枢来扩散并不容易。   可除了炎夏中枢,就更找不到合适的渠道了,要想真将此道贯彻推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借助神道,若是中央神庭能够接手此事,无论是效率还是执行度倒是都能够保证,可我总觉得这样不妥。”   “当然不妥!”章羽彤直接否掉了向神道求助这样的建议,咱们仙道内部事务若还要向神道求助才能快速高效的解决,那岂不是显得咱们仙道很废?!   这事,当然,必须,只能是我们自己来。   章羽彤与众地仙境低语讨论一阵,给出了解决方案。   “修行体系发展到现在,若解决问题的思维还停留在这种层面,那真就是白发展了。   我们是这样想的,正式确立仙籍制度。   在‘九州之主’的帮助下,所有成就真仙的修者都在这仙籍上烙痕留印,一旦成就地仙,则纳入专门的地仙籍分册。   并据此建立‘接引仙宫’,对‘九州之主’来说,这并没有任何难度,动念之间便可完成塑造。   再加上一些适当的限制条件,凡九州辖境之内的修行者,只要成就金丹境界,便可精神进入其中,一方面,他们可以瞻仰这些先行者,观览其事迹成就,激励心胸。   更重要的是,接引仙宫内留有每一位地仙境的真形虚影,他们可以直接通过观想烙入自己的心灵中,以此完成幻使转修中最不可少的一项工作,拨号联通。   一旦其他准备工作完成,便可直接被接引飞升。   不需要经过任何中间渠道,信息传递每多一个节点,效率会降低,信息的准确性也将难以保障,这样多好,直接面对面。   不过,九州转修幻使的修者应该会很少,无论是还阳者,还是本土新生儿,资质都极高,修为止步于金丹境的本就不多,以后还会越来越少。   不过,这既然是一条新路,没有只在蓝星传播,反而限制在九州推广的道理。   九州内部的推广不难,以此法跨界推广到蓝星倒是麻烦些,却也问题不大。   自九州世界诞生开始,其就与炎夏人道之气深度绑定,而现有仙道体系又是从炎夏人道之气派生演化而来。   所以,只需要借助炎夏人道之气这个中间桥梁,一样可以将‘接引仙宫’送过去,金丹境以上修者依然可以轻松的心灵进入其中。   这还能一定程度上强化仙道在蓝星的地位,虽然蓝星现在是神道大本营,可相比于神道体系的浑然一体,仙道也显得过于松散了些,适当强化一点也是好事。”   这样的解决方案,唐小棠心中叹为观止。   说出来后,真的很好理解,执行起来也非常简单,再有“九州之主”主动配合的情况下,真就是动念之间的事情,然后便无差别的送到了所有附和要求的人面前。   她原本还想在这方面挑些刺,比如推广的先后问题,厚此薄彼……基本上所有环节都必将牵扯到最令人敏感的“公平”问题。   章羽彤等人给出的方案,却完美的避开了这些“刺”,让她无刺可挑,无话可说。   可还没有完,一位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大西洲人种的地仙补充道:   “接引仙宫还应单独开辟一座副殿,专门安置非正统仙道出身,主要是其他各阵营地仙境成就者。   一方面,这贯彻了九州海纳百川、不故步自封的主张,另一方面,幻使仙民也不因只为炎夏一方单独开放。   因为九州一直以来的举措,不仅与炎夏人道深度绑定,与蓝星其他各方阵营也都建立起了极深的联系,同样可以之为桥梁将接引仙宫投射过去。”   他这话让许多地仙暗暗皱眉。   虽然,因为“统一战线”和“力量生态多样性”的问题,无论姜爷还是“九州之主”,制定各种大政方针都不会将其他阵营落下,即便吃肉赶不上,浓汤也是能混到的。   就拿这次来说,“九州之主”将他们强推到地仙境,九成都是根正苗红的炎夏正统仙修,可也有一成是来自其他阵营的各种“歪瓜裂枣”。   大多正统仙修心中都有一个不曾宣之于口的观念,不是歧视,可这些家伙除了大境界上可与他们比肩,掌握了一些新颖、奇特、粗看去很唬人的“花样”外,综合素质是远不及正统仙修的。   以至于在最关键的仙境道路探索上,这些人大多只有列席旁听的份,偶有发言,也最多吸纳其中的“新颖性”、“启发性”,而这些发言本身,却从来不被真正重视。   这种“不是歧视”的歧视,在正统仙修群体中已是一种普遍的风气,便是那些被歧视的“歪瓜裂枣”们,内心对此也是认可的,站在他们这种高度,已能全面客观的审视各种阵营、道路的优劣,自然更能明白正统仙道的不可撼动。   若要类比,还真有些古代炎夏自居天朝上国,周边蛮夷部落对此毫无异议,举双手双脚赞成差不多。   此刻,他们在讨论“先贤祠”的问题,却忽然有“蛮夷”跳出来说也应该给周围蛮夷弄个“副祠”作陪,大多都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可这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把心中的不满生生的摁死在肚子里。   “现在这还只是蓝星内部除炎夏之外其他阵营的问题。   我们不妨将视野更进一步,以姜爷对内景仙天的规划,未来这‘接引仙宫’必将走出九州、蓝星的范围,投射到诸天万界之中。   虽然这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但我们做这种规则设计,却不能不提前考虑到,更不能等到这种局面明朗之后才做调整。”   好家伙,这话直接上升到“正治正确”的高度了,没看见旁边姜爷虽没发表意见,却微笑点头的样子吗。   他可不只是要做炎夏九州的至尊,而是要做诸天万界的“天可汗”来着。   内景仙天的目标也绝不只是成为九州炎夏一家的仙界,而是要成为诸天万界共尊的仙界。   虽说九州蓝星现在明明还是被诸界围堵、摁在地上爆锤狂揍的窝囊形象,现在就考虑反向输出实在有些为时过早,甚至有些好笑。   但作为最坚定不移、最铁杆的拥趸,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可从来没有第二选项!   而且,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现在的仙界、甚至未来的盘古大陆,不仅要有根正苗红的炎夏仙民,还应该有各种“歪瓜裂枣”、“妖魔鬼怪”出身的仙民,唯有如此,才真有被共尊的气质。   ……   唐小棠倒是没想这么多,她还以为这位相貌奇异的异族地仙的发言本就是他们议定之事,现在只是借机表明而已。   她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找茬”,想啊想——   有了。   她眼前一亮,问:   “哪怕同为地仙境,都在接引仙宫有席位,可不同地仙之间,依然有强弱的吧?   接引仙宫需不需要将每个地仙的各种能力以数据化的形式准备表达,最重要的是,让人能够准确的对不同地仙进行横向对比?”   章羽彤摇头:“不行。”   一副在这事上完全没得商量的态度,还真把地仙不当仙人了啊,能展示给你们以供随时瞻仰就已经够可以的了,还准确数据化,以供你们加减乘除,怎么想的,还真以为幻使的脸很大是吧?   何况,便是地仙真有强弱优劣,那也是地仙啊,你们这些连金丹境都突破不了的家伙,哪来的评头论足的勇气——“呵,这个地仙有点弱啊,要不我还是换一个吧?”   爱转修转修,不转修出门往右,谢谢。   唐小棠被她这果断的“不行”给弄得噎了一下,好一阵才弱声弱气的道:“那大家选接引地仙岂不就像是在猜盲盒……若大家都这样也罢了,选得好还是选得不好都怨不得人,都只是个人的运气,可总有些金丹修士出身不凡,能够间接或直接的与地仙搭上线,他们自然就更容易获知地仙间的秘闻,譬如孰强孰弱……这对其他金丹修者来说,岂不是就很不公平。   若这类信息在某些小圈子流传,这岂不就成了仙界版的‘护官符’?”   古代小吏或底层官僚想要安稳,最重要的就是明白谁不能得罪谁不能惹,而掌握的这类信息越全面,做官才越安稳,这就是所谓“护官符”,至于那些没有掌握此符的,那就只能祝好运了。   唐小棠敏锐的洞察到这种可能,按照她的本意,应该是理直气壮的大声指出,可在章羽彤奇怪眼神的注视下,她的声音却越说越小声。   而看章羽彤的样子,却根本没将这问题放在心上,反是语重心长的道:   “我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可能有些反感,可我的多年的管理经验却告诉我,你这种方方面面都想设计清楚明白,恨不得怎么走路怎么吃饭都规定一遍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搞行政管理,是事涉天道的规则设计,越笼统越梗概越好,细部宁愿交由其自发成长填充,也不要自以为负责的把方方面面都提前设计好。” 第五二八章 迢迢长路(十四)   “你自以为精细,面面俱到,可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束缚呢?”   “大家都不愿被管得太宽,修行人尤其如此,这一点,我相信你的感受也是极深的。   现在易地而处,我怎么觉得,你恨不得把他们所有的家都当了呢?   你是不是想着,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周到,他们只需要跟着你划出的路线按部就班的走就行了?”   章羽彤这番夹枪带棒的招呼,搞得唐小棠灰头土脸,除了抱头蹲防,竟没有一语反驳,生生受了。   章羽彤的这番“招呼”,也让她不得不熄了“处处找茬”的心。   也并不是真就被她那番言辞彻底说服了,而是觉得现在讨论的问题都是着眼于宏观、着眼于全局的,若是她过分往细出找针脚,便是真让她找回些许场子,也于大局无碍,反倒显得她格局小,眼光浅。   上千亿的项目,该谈的问题一个都没看见,反倒纠缠于工人日均伙食费的高低,中秋节加餐到底是加根鸡腿还是加个月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若真如此,真就生生把自己搞成了一个笑话了。   于是,她果断放弃了“找小茬,挑细刺”,道:“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正统仙修最高也就地仙境修为,现在只设置地仙的接引仙宫自然合用。   但不是说咱们搞这个要有足够的前瞻性吗,将来有了天仙,甚至更高境界的仙修,又该如何?   若都向转修之人开放,毫无疑问,大家都只会奔着最高境界那一拨人去。   或者说,设置不同额度的‘债务’标准,选择境界越高的接引者,在获得更好地成长潜力的同时,也将背负更沉重的‘债务’?   又或者,有其他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不算找茬,勉勉强强可算是查漏补缺吧。   章羽彤与其他人又是一阵商议,最后给出了回复。   可回的第一句话“枪棒含量”依然不低。   “若说问题,这确实是个问题,能够提前预见到,也是好事。   你身为幻使一道的开创者,现在更是此道唯一代表,于这个场合提出来理所应当,并无不妥。   但我得说,若其他金丹修士在转修幻使之前纠结于此,权衡自己到底该选个地仙做接引,还是选个天仙做接引,这真的有些想得太多,也想得太远了些。   这就像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想要谋个糊口的职务,却因其中一家企业资产百亿,另一家企业资产过千亿,因此左右为难,患得患失。   理论上来说,选天仙做接引者,潜力上限确实比地仙更高些,但真能走到这个上限的,又能有几人呢?   理论来说,资产过千亿的企业发展上限还比过百亿的高呢,可作为一个普通打工人,在糊口问题都还没解决的时候考虑这个,是不是有点想得太多?”   稍微解释了一下,章羽彤才道出了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   “所以,我们商量的结果就是,与其让他们选择困难,左右纠结,我们干脆从源头上控制,现在只开放地仙境作为接引者,哪怕未来出现天仙,也不放进现在的接引仙宫之中。”   见唐小棠有话要说,章羽彤继续道:   “不过,你也别担心,并不会真的耽误了你们,若有幻使真有能耐一路走到地仙境接引者所能予以的极限,彼时我们在对他们单独开放天仙境、乃至更高境的仙修为接引者也不迟。”   唐小棠惊讶:“再开放一次?二次接引?这……幻使转修,接引飞升,这是一整套流程啊,单独安排接引有个什么用!”   难道还真以为像是拔萝卜一样,拽着用力往上拉伸几下就算?   虽然幻使一道确实有些剑走偏锋,可也没随便到这个地步。   章羽彤笑道:“这我知道,不过问题也不大,到时整个流程再来一套,再安排飞升一次不就可以了。”   “再……再飞升一次?”唐小棠迷糊。   字都认识,意思也都明白,可怎么连到一起这意思这么让人费解呢。   章羽彤颔首道:“是啊,再飞升一次……谁规定飞升就只能又一次了?”   “到底是飞升一次,还是两次,抑或者更多次,还不是姜爷说了算,到时候将仙界多分个几层出来,多次飞升的基础不就有了。”   旁边一直隐身当酱油观众的姜不苦也点头解释道:   “无论是道家三十六重天,佛家三十三重天,抑或九重天,都说明仙界是有着无穷可塑性的,我们可以根据需要合理加层,现在已经成型的斗武焱天,还在规划设计中的魅欲妖天其实就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只不过,因为整个内景仙天计划太大,是个超长期的大工程,现在可见的成果不多。   不过,等到将来仙天数量足够多,别说飞升一次两次,若是不嫌麻烦,飞升个十次九次也是可行的。”   这么轻松,那您干脆搞个主打飞升的主题游乐场呗。   见“姜平”说得如此轻松,唐小棠心中忍不住吐槽。   按理说,“姜平”,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姜爷,理应是最尊贵,最能令人敬畏的存在,可不过是一场短短的讨论而已,他的表现就已成功的让她卸下了这些心理负担,甚至都敢在心中小小的腹诽吐槽一下。   ……   诸事议定,唐小棠跟着师绾暄走了,此刻,她心中倒是没多少抵触情绪了,甚至还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去处也好。   章羽彤等人也并没有多待,此地现在说是仙界,可要么关门不见(斗武焱天),要么就是一块在建大工地,要么就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观之处,所以此行随姜爷一起办完“挂职”手续就算流程走完了,很快也都各自散去。   姜不苦扫了眼下面在建的“大工地”,心中想着有了幻使加入后工期进度能够提速多少,却已经踱步来到斗武焱天之外。   当他再次出现,曾经的焱域领主,现在的斗武焱天之主主动出来迎接。   之前他带着章羽彤等一众地仙过来参观,只是远远看了个大概,他没想着把他们与斗武焱天之主做个引荐,对方也乐得装不知,并未出来相见,但在他待众人离去之前,斗武焱天之主却又暗中传讯与他,希望他处置完诸事后能来斗武焱天一游。   此刻,斗武焱天之主主动开门,姜不苦也是第一次正式踏入斗武焱天之内。   刚一进入,一种完全有别于九州蓝星的凛冽气质便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风,而是一种独属于斗武焱天的特性。   以前因为此界残破,百废待兴,上到焱域领主,下到此界所有众生,状态都非常不好,更有无数更棘手、更迫切的工作需要做,所以,哪怕此界明明就安置就在九州所属的内景仙天之内,但姜不苦也从来都是远观则止。   现在许是斗武焱天之主认为将一个残破世界收拾成现在这幅局面也勉强可以待客了,这才主动引他入内观览。   当然,姜不苦心中更清楚,他邀请自己,必有更深的用意。   不过,他也不急,就在斗武焱天之主的带领下参观这个世界。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非常大,非常非常大,单是现在可以观览的区域,也比九州世界大了很多,而这还只是斗武焱天的一部分,另外还有很多区域完全被茫茫白雾所笼罩:   “受限于九州,这是斗武焱天现在所能展示的极限了,也幸得前不久世界上限提升了一大截,斗武焱天也能有更多区域开放,但距离将其彻底解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多数核心成员都还在沉睡中,得等世界更进一步解封才能得到自由,我也是借着这次世界晋升的契机分出了一道炎武真形,真身依然在核心区沉眠。”   斗武焱天之主解释着自己和世界现在的状态,甚至丝毫不介意将自身现在“糟糕”的情况展示出来。   在姜不苦看来,这情况确实是够“糟糕”的,入目所见,单是现在可视可观的区域就远超九州,哪怕是刚生下来的幼子,也都个个气血充盈,不比专精呼吸法直到金丹境的修士稍差,按照炎夏的标准,好家伙,刚身下来个个就是“真人”。   稍微长成,就气血成鼎,一鼎二鼎三鼎……最强至一百零八鼎,到这一步,此界武者的实力已经完全可比肩元神境巅峰修者。   然后便是浑身气血凝淬为一,超然升华,化为另一种比气血更强大,比神通更神奇的力量,即可超然于天地,又可与天地无间相融,至于独守一身,还是撬动天地世间伟力为己所用,全由心意。   这在姜不苦看来,已经完全比肩真仙境乃至地仙境,且因为此界斗武之道远比才刚确定方向的仙道更成熟,也更老辣,不需要上手,只是遥遥感应一番,他就觉得,无论是地仙还是地仙,与他们相比都显得太过稚嫩了些,颇有些“生瓜蛋子”“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感觉。   而其数量更是远超九州现有真仙、地仙的规模。   真要强行找缺点,同一境界的此界武者,寿元却远不及仙道修者,站在个体的角度,这确实算是一个极大的缺点。   可在姜不苦看来,这反倒是个好事,此界武者更重斗战杀伐,而不注重养生长寿,成长崛起得快,陨落死亡得也快——相比九州仙道同境界修者而言。   于世界而言,这是新陈代谢快,更新换代迅速。   反倒是九州仙道修者寿元漫长反倒更容易固化,毕竟寿元差距巨大的双方,在对“效率”和“马上”的理解上是绝对不在同一频道的。   毫无疑问的是,若是将斗武焱天就这么开放,立刻就能压过外界所有风头。   不仅所有真仙、地仙得低头,就是环九州诸域现在那“磨洋工”般的整合也会再也“装”不下去,这一局轻轻松松就可以宣布完胜结束。   至于斗武焱天会不会因此喧宾夺主,那就是另一回事。   之所以形式没有发展至此,是因为姜不苦与斗武焱天之主早在一开始便订立好的约定。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哪怕是口头约定也是世界规则。   姜不苦被斗武焱天之主领着默默看了圈此界武者的现状,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无数撸铁达人、将肌肉疙瘩练到脑子里的粗豪猛汉,那全都欲求不满、饥渴难耐的模样”。   感觉现在仅是解封了部分天地的斗武焱天就像是一个被挤到快要炸裂的木桶,无数的诉求,综合起来全都是一个声音。   “出路!”   斗武焱天之主感慨道:   “让他们憋着是不可能的,对所有武者来说,辛苦修炼、努力成长最大的魅力便在于将自己积攒起来的一切手段于瞬间极致绽放,发挥出最大化的效果……就像是辛辛苦苦花了数十年磨刀,结果这刀却只能看,不能砍,这刀岂不是白磨了吗?!   他们得慌死。   若不给他们找出路,他们就会主动自己去找出路,到时候就是内部用功,斗武焱天内耗……若真是这种局面,想想我都替他们惋惜。”   他看着姜不苦,一脸诚挚的道:“我想,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出路。”   姜不苦知道肉戏来了,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   斗武焱天之主道:“我希望他们能够进入九州发展。”   他说得直接,姜不苦拒绝得也直接:“暂时不行,实在是你们的体量太大了,这条口子一开,整个九州怕不都要迅速斗武化。”   心中也再次确认,无欲则刚的存在或许有,但自己并没有遇上,能够携界往九州这个漩涡中心里钻的,更是“欲”到了极点,以前没表示不过是自家后院还没收拾妥帖罢了,现在甫一收拾妥当,这不,第一时间就亮出了新目标。   斗武焱天之主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考虑了很久,自不可能因为这一口拒绝就止步不前,笑道:“别忙着拒绝,你先听听我具体的方案。” 第五二九章 迢迢长路(十五)   斗武焱天之主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以现在斗武焱天与你九州的关系,我也不可能真的坏了你的根基……短期来看或许能纾一时之困,可长期来看,这反会妨碍了我这方天地的发展,咱们现在算得上是同在一条船上,我也不可能做这么短视不智的事。”   “我也不需要你把口子全部大开,能有一条缝就好,我的目的也不是要把他们全部放出去,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借此引导、转移,把即将在斗武焱天内部白白消耗掉的力量找个更合适的宣泄渠道。”   “我相信,只要不过量,适当的交流互通,对九州仙道的发展也是有益无害的,你们那么热心于将他们送往其他世界历练,哪怕有着不小的生命危险也不顾,目的不也是如此吗?   这打开的口子完全可以是双向的,斗武焱天的武者可以进入九州,九州仙道修者同样也可以进入斗武焱天,我相信,对他们来说,进入此界能得的收获一点都不会比穿越去其他世界少。   而且,背后有咱们存在,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有什么安全问题,这对咱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听了他的想法,姜不苦心中冒出两个念头。   一个是“交换生”。   在次之前,九州与斗武焱天之间的交流通道是完全关闭的,就像有一层“壳”覆在斗武焱天之外,遮蔽了双方的交流往来。   对斗武焱天之主来说,以前这是一种保护,现在却已经成了一种束缚。   但彻底破除这层壳姜不苦第一个不同意,这会冲毁九州来之不易的仙道之根,显然,斗武焱天之主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便想根据九州现有的“承载力”开一个大小合适的口子,在不对九州仙道发展产生负面冲击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将斗武焱天之内的“压力”宣泄出来,九州还能够以此为参照,反向往斗武焱天安排同等数量、同等质量的仙道修士。   第二个念头便是“鲶鱼”。   这些互相进入对方“主场大本营”的交换生们,就像是被故意放进去的鲶鱼。   只要控制好度,彼此可互相砥砺,互为磨刀石。   而这个度该如何控制,只要他们俩此刻议妥谈好,还不是念动之间的事。   若是如此,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办法。   于斗武焱天而言,因为此界受限于九州的上限,最大限度便只能解封到现在这种程度,若将当下斗武焱天所能承载的极限武力定为“100”,这个指标是无法超越的。   新的武力诞生必然是建立在旧的武力消亡的基础上,于世界内的个体而言,大概也就是竞争变得更激烈些,上升通道变得更艰难些,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太多的不同。   可于斗武焱天之主而言,这样的更替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成长。   若依了他现在的想法,则可以将一部分“武力”放在九州,这相当于他在满值100的基础上找到了新的储蓄“武力”的所在,他能调用的武力就变成了“100+九州部分”。   于九州仙道而言,最大的价值却是能够在这种碰撞磨砺之中加速仙道体系的成熟,快速涨经验。   见了姜不苦的态度,斗武焱天之主放心了,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他看了看脚下的斗武焱天,道:   “当初和我一起分裂斗武世界,各携部分残界分投各界,只以当下的境遇来说,我这个主谋却是混得最惨的。   为了配合当初你那还处于原始雏形阶段的内景仙天,已经残破不堪的世界还被持续的‘修枝去叶’,砍掉了很多。   更别说因为世界限制的存在,包括我在内,大量实力超限的强者,真身至今不得不主动沉睡,现在这世界对我来说反倒像是个冰封我的棺材。”   “若只是为了这般局面,我何必做此选择?!”   言下之意,我的付出很大,牺牲也很多。   听他这么说,姜不苦就隐约明白他的意图了。   果然,斗武焱天之主很快便道:   “你承诺与我一个独属于我的世界,这自是一个理由,可若这个世界仅是如此,其实也并无太大吸引力。   真正吸引我的,是这里是诸界中唯一‘四通八达’的所在,能够轻易偷潜进入其他世界。   现在,这方世界的内务也处置得差不多了,我想当初你对我的承诺也可以兑现了。”   什么承诺?   当然是开放“路权”,允许斗武焱天武者也能借助九州的独特优势,穿越进入其他世界。   当初,真正让焱域领主下定决心的是姜不苦最后画的那张大饼。   一方面,借助九州的地利,让斗武焱天的武者可以穿越进入其他世界,推行独属于斗武焱天的武道,这是播种,所谓布武诸界;   另一方面,将那些分投诸界、已经逐渐在各界扎根下来的分属各斗武领主的武道慢慢收拢回来,这叫“认祖归宗”。   若斗武焱天能够做到这两点,甚至只需要做成这两点中的任意一点,斗武焱天才算是真的活了过来。   斗武焱天能够借助这些新入的养分,持续成长,不断进步!   而斗武焱天之主,也可借此更进一步,甚至更进数步。   所以,他现在提起此事,提醒他遵守约定,姜不苦并不意外,他早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这件事上赖账——当然,他也不敢。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些。   当然,对斗武焱天之主来说,这是事涉根本之事,稳固了后院,将残界打磨成斗武焱天之后,他是一刻都不想多等的。   之所以没有主动去寻他,而是等他这次从家门口过时才提及此事,已经是非常有耐心了,也是对他的一种体谅,知道现在九州处于与诸界赌局的关键时期,再加上他们这个层次的强者的时间观念有些不同,这才显得没那么心急火燎,但这次姜不苦主动从他家门口过,他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逮着机会便说了出来。   未免过于生硬,给人一种索债的错觉,他还想铺垫了一番,先是表明现在的窘境——家里已经非常挤了,我家人多,现在已经快要住不下,得开始通过残酷的内部竞争上位了,然后又是付出又是牺牲。   可以说,以斗武焱天之主一贯以来的骄傲,能够将姿态放得如此之底,这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铺陈到这一步,戏也做到这一步,他姜不苦还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他心里的小九九是,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也唯有如此,在最能彰显他这个平台提供者的价值。   所以,他原本心中所想,承兑兑现当然是必须的,但时机嘛就得仔细研究研究,最好是能有几个类似于斗武焱天这般的内景仙天一起。   可他也没想到内景仙天这么难搞,现在拿得出手的依然只有斗武焱天这一家,其他都还在胚胎里呢,现在就扣扳机发令起跑,本来就底蕴非凡的斗武焱天还不得直接飞起来!   彼时,便是再有新的内景仙天出现,斗武焱天也将是独一档,“艳压群芳”的存在。   这对于想把整个内景仙天的掌控权牢牢拽在手中的姜不苦来说,这就是个巨大的隐患的。   彼时,人家若是高兴,还能把他当成有名无实的“周天子”,若是不高兴,那他就什么也不是。   当然,姜不苦承认,自己这是直接把局面往最坏的方向推演的结果,也可能不会那么糟糕,不过,他当然更愿意一个确切的答案。   面对一脸诚恳的斗武焱天之主,姜不苦心想,我现在要是给他打马虎眼他会不会给我发飙?   当然,这种事也就心里想想乐呵乐呵就了,好不容易和对方建立起了现在这种关系,一手把它毁了撕了,难道很好玩吗。   所以,他先是果断点头:“可以。”   在关键问题上的明确表态,让斗武焱天之主那显得有些过分郑重的表情立刻和缓下来。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姜不苦立刻补充道。   斗武焱天之主已经放松下来的神色又稍稍提了起来,却还是笑着问:“什么要求?”   “开放斗武焱天穿越诸界的权限可以,但却应该由诸天研管办统一调度安排,不能自行其是。”姜不苦态度明确道。   斗武焱天之主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姜不苦:“这是要把斗武焱天收编吗?”   姜不苦立刻摇头,他现在隐隐有些了解这家伙的脾性,绝对是个属狗脸的主,那真的是说翻脸就能立刻翻脸的,他可不敢吊胃口卖关子,解释道:   “不是收编,各方面你们都是独立的,但在穿越的安排上,我坚持必须有一个统一调度、合理安排的机制。   其他世界不是任由咱们随进随出的后花园,穿越进入其他世界是一件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丢命的事,各方面的准备都务必妥善,能有多小心就要有多小心。   我们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大规模穿越活动,在这方面的经验是你们欠缺的,没错吧?”   斗武焱天之主点头,这点当然没错。   “而且,据我了解,行你这一道的武者,都比较信奉拳头就是真理,实力为尊,胜者为王,性情都比较直率,脾气……都有些暴烈。对吧?”   这也没错,斗武焱天之主点头,这点依然没错。   “可我得说,穿越去了其他世界,这种脾气真的不行,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若这点不做改变,那斗武焱天的武者穿去他界就不是布道播种,而纯是跨界送人头上门。”   姜不苦似乎尤嫌这话力度不够,继续加码道:   “所以,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我真不建议贸然穿越,若不然,这就是一个比较新奇的自杀方式而已。”   夹着尾巴做人……这对斗武焱天的武者来说,其实真的很难,或者说,所有出身与斗武世界的武者,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毛病,此界武道尤其讲求一个“念头通达”。   他们可以因为这个理由,做出很多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动辄灭人满门,感觉灭人满门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而这种事很可能还是此界道德中公认的“好人”、“善良人”做出来的,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若是念头不通畅,当事人却选择主动抑制而不去纾解,那么当事人的实力,各方面的水准都会严重下降。   做一个隐忍克制的好人,十成武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八九成威能出来。   做一个动辄灭人满门的通透人,十成武力轻易便能完全发挥,甚至十二成超常发挥,经常都可爆种,绝地翻盘。   你是武者你怎么选?   这是独属于斗武世界的特殊风气,这也是“斗”在“武”前的原因。   若所有人都如此,当然没问题,最多只能怪这个世界的画风有些怪,可若以这种脾性穿越去其他世界,真的很容易就没命。   姜不苦甚至觉得,其受当地人厌憎的程度一点都不会比深渊种差。   姜不苦将这些考虑一一点出来,问:“我这么说,你没有意见吧?”   斗武焱天之主神色有些阴翳,可这依然是事实,他没办法否认。   他却反问道:“难道,这些问题在纳入诸天研管办统一调度管理后就可以解决了?”   虽然是个问题,但他脸上摆明了不相信。   姜不苦却点头:“对,只要在穿越前听从诸天研管办的统一调度和管理,就可以轻松解决这个问题。”   见他不信,姜不苦笑着问:“你对蓝星之前的历史文化有了解吗?”   斗武焱天之主面无表情的道:“不了解。”   姜不苦道:“蓝星天变之前有一段时间,社会风气非常追捧流量小花、流量鲜肉,个个都被包装打造成全民热捧的完美偶像,可他们骨子里,性情却都是非常恶劣的。”   他心中还补充道:“其受厌憎程度绝不会比你们斗武世界的武夫差。”   “可除了少数爆雷的,其他都立得很稳,你知道为什么嘛?” 第五三零章 迢迢长路(十六)   “因为他们有经纪人,有专业的包装团队。”   “他们本性糟糕,难以相处,神憎鬼厌,天生欠抽……都没关系,不需要他们屈了本心,真做改变,听从专业人士的包装设计就可以了。   在专业人士的妙手下,强横霸道是霸道总裁,阴狠毒辣是邪魅狷狂,虚伪变态、撒谎成性也可以是天真纯良。   便是他们拉出来的翔,都不是恶臭污秽,而是彩虹色的香气。”   姜不苦道:“连这种高难度都能轻松的改头换面,何况斗武焱天的武者呢?”   “不需要他们委屈了自己的本心,念头不通达,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专业人士的安排,穿越诸界的安全性将大增,收益也将大增。   无论是于武者个人,还是于您而言,都百利而无一害!”   无论是布武诸天,还是将那些分投各界的原斗武之道再次召回,“认祖归宗”,都能使斗武焱天成长,哪怕是九州世界不晋升,更高区域不能解封,斗武焱天也能持续成长,原本极限满值100的世界,将因此上升为110,150,200甚至更多。   哪怕是斗武焱天未来持续解封,这些新增的疆域也不会消失。   而对于现在已经与世界合二为一的斗武焱天之主而言,世界成长便是他的成长,只要他够努力,做得好,待他真身彻底从沉睡中解封苏醒之时,很可能便是全面突破、超越曾经的自己之时!   所以,哪怕姜不苦此刻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替他着想,他也能看出其背后隐藏的真正动机,知道他提出此议乃是想给斗武焱天的发展加个辔头,确保其对斗武焱天始终保有足够的控制力,而不是他嘴上说出来的理由,但他依然沉思起来。   摁下心中泛起的本能的抵触情绪,客观审视其事,他也承认,姜不苦提出的建议是有道理、对他有巨大启发意义的。   斗武世界的武者“招人嫌”,这一点是事实,他本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现在站在一界主宰的角度来审视过往一切种种,对此更是一清二楚。   所以,任由他们就这么散漫的各界乱穿,固然会对各界带来不小的惊扰,可他们的危险也是很大的,从落地与人搭话对眼那一刻开始,便陷入持续的围攻追击之中,他都丝毫不奇怪。   他甚至都能粗略推演出一些大概脉络,打了小的来老的,杀了老的来祖宗……然后终于在某个铁壁面前撞个血肉成泥——毕竟是客场,不是老家大本营,世界也不会倾斜惯着他们。   若无他法可想,那也只能如此,于他而言,只要收获大于付出,那一切死亡都是值得的。   可若能少死一些,少付出些,多收获些,那当然最好,没有一口回绝的道理。   恰在这时候,姜不苦给他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引入专业团队助力,以更专业的态度来对待穿越这件事。   武者穿越的死亡率将大幅度降低,这些都会反过来成为他持续的成本加成,他的“收益”将远高于从前。   所以,姜不苦因为什么理由提出这样的建议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若是身为焱域领主之时,他或许会为了念头通达而拒绝,哪怕这对他非常有利,可只要有“这令我非常不爽”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可现在,他已不再是焱域领主,而是一界主宰,斗武焱天之主。   什么荣辱尊卑,高低贵贱……这一切在武者之时看得重如山岳的东西,在现在的他这里却被直接消解了,比鸿毛都轻。   他甚至对于能不能在九州这一隅之地称王称霸,独占鳌头都不在意,只有发展自己,努力让自己持续成长,在他这里才有绝对的意义,绝对的价值。   “宁做鸡头,不为凤尾”,这是庸人的想法。   一种选择是九州整体发展偏弱,斗武焱天一骑绝尘,满值武力为150;   一种选择是九州整体发展强劲,内景仙天百花齐放,不仅有斗武焱天,还有其他诸多仙天,斗武焱天满值武力为300,其他仙天战力超过150的也不少,战力300附近,乃至更胜一筹的也存在,斗武焱天只能被列入第一梯队,连头马都不是。   若真有这两种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种。   所以,认真推演了一番之后,他抬头平静的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姜不苦忙道,做好“啃硬骨头”准备的他没想到对方如此配合,心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都见好就收吧,实在是形势如此,过于寸步不让,锱铢必较不是长久相处之道。   “诸天研管办在对待我斗武焱天武者的时候,需与九州修士一视同仁,不能有丝毫偏私,不能拿我方武者做梯子,做台阶垫脚石。”   听他说出这个都算不上是要求的要求,姜不苦心中大松一口气,忙道:“即便您不是,也会如此施行,这本就是应有之举。”   “事实上,按照我的想法,诸天研管办在制定具体方案之时,还应更具体的考察九州修士与斗武焱天武者的不同,以他达到完美互补,彼此配合的效果,而不是一味地强调公平。   因斗武焱天武者本性更加刚毅直接,九州修士则更善于折中调和,自我开解适应,所以,我以为双方若是共同行动,斗武焱天武者更适合走主位,而九州修士则更适合充当辅助配合的角色,于双方而言,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各自的价值。”   本来,这句话在这时候是可以不说的。   毕竟,无论心往哪边偏,终归是偏了,哪怕这一次貌似是超斗武焱天武者那边偏的,但既然有这一次,自然就可能有下一次,现在往斗武焱天武者那边偏,将来自然也可以往九州修士那边偏。   但为了表明自己诚恳的、就事论事交流的态度,以双方整体的利弊得失为考量,而非具体某一方的立场,他还是明白的说了出来。   斗武焱天之主显然也收到了他传来的讯息,又仔细想了想,颔首道:   “只要是基于就事论事的立场,哪怕是稍微抑制一下我方武者的发挥,只要这样做于整体结果而言更有利,那也是可以的……我在意的只是希望诸天研管办能有一个尽量客观公正的立场。   以前你们的诸天研管办是炎夏九州内部的机构,从其诞生那一刻起,便有着天然的立场倾向。   可你既然想要斗武焱天的武者穿越事宜也纳入这个体系之下,那诸天研管办就不能再是原来的定位,斗武焱天的利益同样是需要考虑的。   甚至未来更进一步,若其他内景仙天的穿越事宜也交由诸天研管办运营,就更应如此。   彼时,诸天研管办就应该是站在所有内景仙天的角度考虑利益得失,而不能再以九州炎夏为核心。”   他调整了一下措辞,从最初要求绝对一视同仁到只需要诸天研管办有一个不偏私的公正立场,而不再过分计较于具体事件的进退得失。   而他后面的一席话更让姜不苦感触良多,这算得上是站在内景仙天一份子的立场的肺腑之言了。   姜不苦感受到自己释放信任的回报,于是,干脆更进一步,道:   “若您有这样的顾虑,那我倒是有个更好地想法。   要说对斗武焱天武者秉性的了解,当然只能是此界武者自己。   现在诸天研管办的成员基本都是炎夏人,哪怕有心立场公正,也可能因为对你们缺乏了解,甚至一些错误的了解而做出错误的安排,这最容易引发冲突误会。   再加上把你们纳入诸天研管办负责序列,工作量本就要猛增,扩编增员是一定的。   既如此,我会建议诸天研管办专门开放一批岗位,招募考评合格的斗武焱天武者加入。   但凡是涉及到针对斗武焱天武者穿越相关的计划方案,皆需经过他们审核之后方才可以具体落实。”   “由你们自己的武者来审核,这样总能避免类似的问题了吧?”姜不苦道。   斗武焱天之主盯着姜不苦看了一会儿,伸出右手,做出仿佛要掰腕子的姿势,姜不苦多少也明白些斗武世界的习惯,便也伸出右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双方共同发力做了三次掰手腕的发力。   这么一个简单的小仪式,姜不苦却能明显感到斗武焱天之主对自己更亲近了些,不再只是表面客套,却随时都有翻脸可能的“机警”状态。   他甚至主动关心起九州接下来的局面:   “这一局九州算是稳了,不过,下一次九州要面临的压力至少是现在的十倍,我知道你有全盘的计划,不过,有需要的时候提前告知一声。   更远的情况我不敢说,不管诸界如何加码,第七局之前我都可以帮你完胜。   九州现在的体量摆在这里,若不想将赌桌压塌,筹码就不可能压上太多,我就有信心保你第七局之前无恙。”   姜不苦笑了,他记得这事之前斗武焱天之主也提过一嘴,不过,当时提这话时他的态度可远没有现在这么诚恳,他说“不急,我把你们当杀手锏呢”,斗武焱天之主也就顺坡下了。   与值相比,这次可真诚多了。   姜不苦重重点头道:“放心,有需要时我一定不会犹豫的,咱们都做好准备吧……至于具体第几局让你们出场,我现在也拿不准,这要看对方怎么出牌。   现在九州看似连胜在即,可主动权从来不在我这里,这也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   最后还小小吐槽了一下九州现在苦逼的处境。   无疑,这是一次成功的会晤,这是一次胜利的会晤。   双方的关系明显又更进一步。   ……   从斗武焱天离开之后,姜不苦第一时间寻到了心中一根非常陌生的“连线”。   轻轻一拨,一团朦胧如梦幻的黑烟便出现在眼前,很快,这缕黑烟便婉转出一具曼妙婀娜的曲线。   正是他一直不愿过分接触,能力手段都是上上选,更有一颗坚如金刚求道心的梦魇。   早在内景仙天构思刚有雏形的时候,她就曾主动找上门来,希望能够“预订”一个位置,姜不苦也没有拒绝,却希望在内景仙天更完善之后才予她资格。   现在再看,这期望倒是挺好,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也有当时的他对内景仙天的预估过分乐观的缘故。   无论是对斗武焱天的承诺兑现,还是对梦魇的承诺,在他心里都有一个步骤明确的“时间表”,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很像是面对几页才刚形成文字的创业规划,就开始琢磨做大做强之后该先发展某个方向,然后对某个关键领域砸钱收购……想得都挺美。   唯一的问题就是才刚开始做,既不大,更不强。   “这哪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先搂进怀里,吃进嘴里再说,至于搂住的合不合审美,吃进嘴的合不合口味……就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对于姜爷的忽然召唤,梦魇也非常意外。   她明显有些错愕,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眼睛微瞪,嘴唇微张,轻声问:“姜爷,您唤我可有什么吩咐?”   姜不苦也不与她兜圈子,直接道:   “你之前不是说也想独据一座内景仙天吗?   有没有更明确的想法?   和深渊恶魔、深渊魔鬼之道有关联吗?   草创初期会不会与之直接竞争,从而拖慢仙天进度?”   与斗武焱天之主愉快会晤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在内景仙天的构建上还是太慢了,甚至犯了许多想当然的错误。   既然是错误,当然要纠正。   依他的想法,第一个想到的当时陈中夏他们,同样是早在内景仙天构想刚诞生那会儿,陈中夏几人就来与他表明了态度,希望能够创建一座与周天星辰相关的仙天。   不过,后来因为将周天星辰直接并入到了盘古大陆这个“深坑级”旷古大工程之中,与之合二为一了,他也不可能草率的做出调整。   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梦魇唤来“印证印证”。 第五三一章 迢迢长路(十七)   姜爷一见面就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梦魇没有感觉困扰,反有种馅饼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从天上砸下来的感觉。   她当然不会多,赶紧伸手紧紧抱住。   忙道:“和深渊恶魔、魔鬼之道并不相同,这两种魔,源自于混乱、秩序,乃是天道规则之下的产物,我称之为天道之魔。   而我想要创建的魔属仙天,乃是基于众生念头之中的负面恶念,我称之为人道之魔。”   姜不苦打断道:“这似乎和天道神兽,人道圣兽的理念很像?”   而无论是天道神兽,还是人道圣兽,他可都是第一个概念提出者,拥有绝对的知识产权。   隐隐的,姜不苦有种被人薅了羊毛的感觉。   梦魇没有否认,反而很大方的点头承认:“是的,我正是认真学习、汲取了姜爷您的那些成果,这才完善了魔属仙天的构思。”   姜不苦点头,哎,薅就薅吧,有的薅总比没的薅强,以前都是我从其他世界薅羊毛,现在也该到我反馈产奶的时候了。   人家毫不遮掩的点头承认,他还真能问她要劳什子知识产权使用费不成。   可这事对他依然还是有些小小的触动,因为诸界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即便现在,依然如同遮天之云一般覆在他的天空。   无论是睁眼闭眼,只要思考,就绕不过祂们,除非躺平等死,不然想装看不见都不成。   这样一直抬头看天,看到的全是祂们展露出来的“大屁股”,给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因为双方的绝对差距摆在那里,哪怕他也在迅速成长,单论成长幅度比头顶那些大家伙还要恐怖,可他却从无这种自觉。   以前是挂车尾的小弟,现在还是挂车尾的小弟,任何改变都没有,所以,继续埋头往前就对了。   可现在,不经意间往下一看,哟——原来我的嗯哼也有人盯了。   “我给他们的压力,应该没那么大吧。”他心中如是想。   梦魇道:“天道之魔我又称之为种族之魔,因为此类魔道是先天而来,乃是天道直接植入到生灵骨髓灵魂之中的,生来便是如此,天生便该如此。   而人道之魔则不同,因姜爷将内景仙天定位成诸天万界的纽带,上下十方的中枢,那我要创建的魔属仙天自然就不能小家子气局限于九州蓝星两界,甚至不能局限在已现世的这些大世界之中。   所以,此人道乃诸天万界之人道,凡一切有情众生,有灵之物,没有种族限制、没有地域限制,但凡心有负面恶念滋生,哪怕转瞬即逝,都是我将创建的魔属仙天的土壤,立足之基!”   “如此一来,人道之魔便打破了天道之魔的种属限制,可以存在于一切族类之中,渗透性更强、更加悄无声息、更加难以防备,也更加致命。   所以,我想创建的魔属仙天和深渊中的两类魔道没有任何关联,在发展前期,不用担心与他们有什么直接冲突,但发展潜力却不会比它们差,甚至,我相信还犹有过之。”   姜不苦边听边点头,可以说,她的构思已经非常完善的,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进入内景仙天的资格,只要自己点头允了,她立刻就可以动工开干了。   想了想,他道:   “若想快速见到成果,扩散传播是最大的阻碍……你麾下那些家伙的性情你最清楚,哪怕有诸天研管办的约束,行事方面也是最没有顾忌,死亡率在所有穿越众里面算是独树一帜。   把他们洒出去做地推,效率慢不说,损失也太大。   何况,你总共能指挥的力量就那么多……”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若你愿意,我可以给诸天研管办打招呼,下次组织穿越时多发布一个‘播种任务’,嗯……”   说到一半,姜不苦忽然闭了嘴,他心中忽又觉得这有些不妥,同意梦魇所请已经突破心中一道底线了,现在还要让其他穿越众帮这个他们眼中纯正无比的魔族们“带货”,这么做有利确实是有利,可缺德也是真的缺德。   因为蓝星魔族诞生的本质,并不能从根源上消除。   自从明白其本质后姜不苦就从来没想过消灭,而是控制在一定范围、确保其大体可控便任其自便。   所以,哪怕魔族在蓝星如同顽疾一般存在了几百年,也经常性的给其他各方带来不同程度伤害,却从没出现过规模巨大的“除魔卫道”活动。   可以说,所有修行者只要肯多拐几个弯,总能遇见被魔族困扰伤害的事例,有的甚至近在咫尺,就是身边人、身边事。   现在还要利用他们,帮魔族的更进一步壮大出工出力,将灾厄的种子带到其他世界去……无论是让他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此事,还是明确告知任务详情阐明利弊之后让他们去做此事,姜不苦都觉得这方法有点“太不当人”。   一时间,他再度陷入“生而为人”的困扰之中,上一次生出类似困扰,他选择甩锅给“九州之主”。   自己做人做人事,“九州之主”就不做人也不做人事。   分工明确,清清爽爽。   事情办妥了,还不用有任何道德包袱。   “这都是‘九州之主’做的,和我姜不苦有什么关系?!   有苦去找祂,有怨也去找祂!”   他心中甚至有点小埋怨:“你‘九州之主’一天天不是挺能吗,说你日理万机那都是埋汰,日理兆机才是常态,更是长长越厨代庖,先斩后奏,把我的事情也给提前做了,怎么这件事你就没有想到前头,做到前头呢!”   没有甩锅对象,他也只能摇摇头收回成命,道:“算了,让大家帮你做任务就算了……慢点就慢点吧。”   梦魇还从没见过姜爷这样的一面,或者说,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姜爷这里是有些碍眼的,存在感越强越会惹他不快,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每次见面姜爷也都是板着一张脸,要多冷硬有多冷硬,这般人性化的姜爷还真是头一次见。   她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劝慰”道:“嗯,或许也并不会慢太多。”   见姜爷目光看过来,她仔细解释道:   “我知道现在扩散仙天的核心思路都是‘广撒种,广收获’,要想收获,都得先穿越诸界播撒种子,但这种方法,初期或许还能凭着大规模的组织穿越见效明显,可越往后,边际效应就会越明显。   要想靠这种方式增益仙天,困难会越来越大。”   姜不苦看向她,问:“难道你有什么新的思路?”   梦魇道:   “也不能算是新思路,我是借鉴了蓝星恍如灯塔般吸引新世界的灵感。   我就在想,可否将那些分散于诸天诸界,一切潜在的目标视作一颗颗小小蓝星,不需要我们去播种,只需要他们散发的光亮度足够,便会自动形成一个个指引灯塔,接引坐标……他们把自己点亮的过程,也可看做果实成熟的过程。   待其成熟,我们目标明确,伸手去摘就可以了。”   姜不苦一呆,心中触动不小,颔首道:“这……确实是一个新的思路,咱们不去播种,而是换成他们‘吸引’或者‘召唤’我们降临?”   莫名的,他有种如此仙天画风不够纯正,有些偏,有些邪,有些诡秘,仿佛隐于夜幕之下的恐怖幽影,看待诸天万界的目光,那种蹲在草丛中期盼果实成熟的心情,一旦成熟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之摘取……   完全没了他预想中仙天光芒万丈的光辉感,也没了诸天之纽带,万界之中枢的堂正大气。   对其他世界来说,反而如同暗夜幽影,附骨之疽,想甩甩不掉,想追追不到,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如噩梦缠绕。   难怪我没想到这种思路,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仙界画风,也真就只有魔族出身的梦魇才有这般清新脱俗的思路啊!   姜不苦心中吐槽,不知道是夸是赞。   嗯,在为内景仙天绘制蓝图,构想未来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谦虚,目标绝不会只放在赢得诸界赌局上,没有诸天万界入画图的气概,还画什么蓝图,搞什么设计!   所以,他从来不会为蓝图“假大空”“白日梦”而自惭,他唯一关心的只两点,一是“理论上确实可行”,而且,便是这个“理论”也非真·理论,只需要有一套足够自洽、足够自圆其说的框架就可以了,第二就是“画风”。   譬如之前章羽彤等人讨论是想着将浑然一体的仙天分层分级,飞升之上叠飞升,单是飞升就可无始无终的进行下去,又如他们讨论幻使做仙民,炎夏幻使为正,其他各族类出身的幻使为奇。   又如未来仙界到底是更现代化一点还是更古典一点,若是偏现代,那就偏朴素,仙人们自力更生、自娱自乐,若是偏古典那很可能就是一个真仙人身后跟个“大团队”,什么使女啊童子啊力士啊可劲的往上怼……林林总总,这些都可最终归类在“画风”里。   但无论哪一种画风,无论是叫内景仙天也好,还是统称仙界也好,终归带个“仙”字,凡是受过完整启蒙教育的就能够理解这个字中所蕴真意,画风再怎么偏也总还在“仙”的范畴内打转。   梦魇倒好,嘴上恭称“姜爷”,句句不离“仙天”,便是特指说明,也是“魔属仙天”,魔在仙之下,乃是仙的一个分支,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她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心里怕不是将“内景仙天”自动替代成为了“内景魔天”,或者“内景诡天”,反正在她的构想里,他是没感到一点仙气存在。   姜不苦的思绪习惯性的发散,嘴里点评道:   “这个思路固然是好,但难免有些被动,就像是野外采集,运气好盆满钵满,运气不好,空手而归;   而先播撒再收获就不同了,更像是有计划、规模化的农垦耕植,收获是明确的,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   梦魇见姜爷这般明显的褒贬,小小的反驳道:“这和采集还是有些不同的,人出野外采集,一次只能去一个地方,而我们却可同时关注多个、乃至无数个地方,只要世界足够多,就不可能有空手的时候,区别只在于收获更多,或者比更多还多。”   小小的反驳了一下,她却又立刻改变立场,道:“不过,要是两者能够结合起来当然是最好。”   “两者结合起来最好”,在她这只是反过来主动帮姜爷圆话,毕竟姜爷之前难得的主动释放了善意,她不能让自己显得太扎人,虽然这样小意婉转的她在蓝星魔族眼中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但这不代表她不会。   可这话听在脑子里正因两种强烈冲突的“画风”而思绪散漫的姜不苦耳中,却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的神效。   强烈冲突的两股画风,忽地仿佛旋转阴阳鱼般,首次尝试着彼此接近,彼此融合,共成一个浑然的整体。   是啊,谁说仙天就一定要仙了?   非仙一点就不行吗?   若内景仙天因为此名就一味求“仙”,那岂不是陷入“仙执”之中,所以,用非仙综合一下恰到好处。   而且,堂堂正正,光芒万丈,仙照诸天万界和隐秘诡谲,捉摸不定,如在非在冲突吗?   一点也不冲突。   他甚至想到了年轻时候——真·年轻时候,看到的一副画面,那是描绘佛家灵山的,上半部佛光普照,灵山巍巍,雷音峨峨,佛陀菩萨,金刚罗汉,个个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或者悲天悯人,似要将众生苦难一己承担,就连他们骑乘的坐骑,身下的云朵,都似有强烈的温度;   可下半部却画风完全颠倒,灵山断折,雷音坍塌,祥光瑞霭早已化成了白骨阴风,佛陀菩萨,漫天罗汉也早已变成了狰狞可怖,阴诡难测的形象,就连他们坐下的坐骑,也有种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凶厉,只是一眼,便能给人以强烈的冲击。   而这两者迥异的画风合在一起,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所以,这撮“羊毛”该薅还是得薅啊。 第五三二章 迢迢长路(十八)   梦魇还在更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构思。   “因为这种静等对方上钩的做法多少还是有些看天吃饭的意思,也不能完全倚重。   我的想法是用其他方法侧面配合,予以不足。   这方法我暂时想到了两种,也是从我这名号中悟得。   一法为‘梦’,一法为‘魇’。   据我观察,凡有情众生,多多少少都会做梦,至少,现在我们所遭遇的所有世界皆是如此,只不过有的世界,有的族群做梦很少,却不存在‘绝不做梦’一说。   我对梦境的理解和其他各种梦境解析的书籍不同。   我是这么理解的,一切有情众生,自从其诞生了‘我’之念后,就必将面对两个世界。   第一个,自然便是身外天地,日升月落,真实无虚的物质世界。   这是一切存在都必然面对的。   这个世界,是亿万万各种‘存在’相聚的舞台,若见不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一切灾厄喜乐,创生毁灭都与之无关。   第二个,却是有情众生所独有的,内心感知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基本上是重叠的,且因为有情个体的渺小面对无垠广大的现实世界,会主动的让自我感知的世界迁就于现实世界,挂靠在现实世界之下。   若这两个世界有冲突,那问题不可能处在现世物质世界,只可能归罪于内心感知世界。   若必须对其中一个做出改变,以达到两界相协的目的,那也必然只能是自我感知世界做出改变。”   “有情众生要想安居于世,就必须协调这两个世界的关系,它们可以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也可以是迁就与被迁就的关系,若能彼此和谐相生自然更好,可若两个世界产生强烈冲突,互证其谬,那就完了,其冲突的结果只能以此有情生灵退场为终结。   这种退场可能是死亡,肉身包括灵魂的毁灭,也可以是有情化无情,成为草木竹石一类,身体虽然活着,‘我’念却已消失。”   “两个世界包含与被包含的转变,迁就与被迁就的变化,也是我认知绝对强弱的标志。   通常来说,强弱是个相对的,两相比较,自然便存在一方弱、另一方则强。   而绝对强弱是不需要进行比较的,让自我感知的世界去配合迁就现实物质世界,那就是弱者,再强也弱;   若是反过来,让现实物质世界去配合自我感知的世界,那就是绝对的强者,修行之道,无论是哪一条,最终目的也不过于此。”   她这番言论,姜不苦听得暗暗点头。   正谬暂且不论,却也能自成一家,自圆其说。   “而梦境的产生,便是这两个世界摩擦产生的残屑!”   “无论再怎么迁就,再怎么配合,现实物质世界和自我感知世界就是两个世界,绝不可能完美契合,就像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片一样的树叶,或许这只是造物主才具备这样的能力,若这位存在真的存在,其自我感知的世界,便是现实物质世界。”   “不同的有情众生,只有两界摩擦残屑多少的不同,绝不会没有。   当这些残屑积郁于心,甚至隐藏在有情生灵自身都无法查知的隐蔽角落,慢慢渗透,慢慢堆积,然后,终有释放的一天。”   听着她的讲述,姜不苦尝试着去理解她所理解的梦境模型,渐渐地,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因为他又又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些认知对应了起来。   这摩擦残屑的产生,和因供求关系矛盾而必然产生的泡沫一样,这泡沫积累到一定程度释放出来,便是一场场必然的经济危机,而这些摩擦残屑在人心中积累的最终,也是通过梦境这样一种释放出来。   他因此联想到那些大功率运转的机械定期释放废热的过程,若不释放,就这么憋着,最终的结果便是憋到爆炸,而生命的本能便是更长久、更完满的存在,必然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哪怕生灵自己主观上不愿意,“这也由不得你”。   而联想到至此,都不需要梦魇继续讲述,他就已经知道后续该如何操作,因为他已经洞察了此法本质。   既然梦境是有情众生在释放“废热”,那就研究出一个“热源探测器”,以此为指引,寻找到合宜的目标。   这和主动播种不同,也和被动等待对方成熟上钩不同,既有对方的配合——梦境释放“废热”,相当于另一种点亮灯塔的方式,这甚至是对方很难自主控制的,又有他们这一方的主动出力,这种“灯塔”单是对方单方面点亮是寻找不到的,还需要主动“探查”,甚至探查手段的精妙与否直接关系到收获的多寡。   顺着这条思路,还可更进一步,更精确一些,弄出能够准确辨别、捕捉那些特定方向的“废热”,譬如有的梦境对象适合斗武焱天、有的梦境对象适合“垃圾山”,有的梦境对象适合梦魇心心念念的魔属仙天……更准确的归档分类。   嗯,姜不苦却又马上念头一转,心想,我并不是某个仙天的利益代表,我是所有仙天的总集合,所以,一切梦境,哪怕是于现在这些仙天丝毫无益的,对我来说也同样具备价值,随着仙天数量渐多,涉及领域渐广,终能包纳涵盖更多。   所以,于自己而言,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完全可以全部打包收回来,然后再由下面的仙天做更精细的甄别,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能“吃”的立刻转化为现有仙天的营养,不能“吃”的便存起来,堆在仓库里,等待终有人明白它们是美味的那一天。   这才是最高效,最省事的,只不过,若是将来被诸天万界知道了,怕不是要背上个“刮地三尺”的恶名,一切有情众生的梦境,连渣都不剩的被打包收走了。   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背恶名就背恶名吧,总比连那天都撑不到要强。   梦魇还在继续道:“梦境千千万,种类无穷无尽,而且随时都在扭曲,在变化,若想一一辨明,比认知现实物质世界难度还大,但我所需要的那些基于人心恶念诞生的梦境却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高辨识度,比其他所有梦境的辨识度都高。”   姜不苦点头,确实,所谓“涅在白沙”,一颗黑点处在一堆白点之中,自然一眼便能挑出来。   便是将这些白点转化成颜色不一的彩色小点,红橙黄绿青蓝紫,淡绿淡红淡黄粉紫……要在这无尽的斑斓色彩中寻到一种准确的颜色困难也是极大的,可若寻找黑色,依然是最容易的。   就是这么醒目,这么出众。   这就是魔道的特色啊。   无论天道之魔还是人道之魔,在这方面却是高度一致。   “它们就如同混杂泥沙中的铁屑,我只需要手持一块‘磁铁’为引,便能让它们如群鸟归林般向我投来,主动如我怀中。”   姜不苦颔首,这思路没得说,他也真相信梦魇的思虑深远,用心良苦,她怕是从知道内景仙天所代表的含义之后,就一天也没停止在这方面的思考,很多方面想得甚至比兼顾太多的自己还要精深,还要仔细,现在自己甚至都因她生出了许多全新的灵感。   不过,就一个问题。   格局,格局小了啊。   你就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我现在琢磨的是无论黑沙白沙还是彩沙,只要是沙就通通不能放过,全部打包带走,回家后再慢慢拣选,也不用怕浪费,肉烂了也全都在锅里,你却只想着你的黑沙。   格局小了。   不过也对,若她一个魔族天天“不务正业”,在其他方面帮我排忧解难,那问题才严重呢。   所以,他也不点明心中真正所想,点头道:“不错不错,梦之一法确实不错,‘魇’又怎么说?”   梦魇道:“所谓魇,我将之释为魇胜魇镇之法。   这在炎夏有着悠久历史,文明诞生之前,更古老的时代,巫祝之术全都可以归纳在此法之下,手段千奇百怪,指向也神诡难测。   经过总结,我却将之分为四大类别。   一是器物指向,比如扎纸人,扎小人,用木石等物雕刻人像,断头断臂之类,统统可纳入此类;   一是言咒指向,念诵各类特殊古怪的咒文,配以目标的生辰八字;   一是行动指向,这个更宽泛一些,指诀手印算,踏罡步斗、禹步、桃木剑舞,甚至藤编器物,用草结环,我也都归入此类,因其重点从不在编了个什么,结了个什么,而是这个动作本身;   再就是根源指向,指甲,毛发,皮屑,甚至其人留下的衣物,住过的房屋,甚至踩踏出的脚印,书写的文字……一切根源遗留的痕迹。   而实际应用中,更多的还是多种指向的综合,一边扎小人,一边念咒语,一边掐指诀,若有对方毛发皮屑就更完美,或者一边踏罡步斗,一边念咒掐诀,一边舞剑……综合起来才是效果最好的。   其实,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种指向,我将之命名为‘神秘指向’,之所以没有和其他几类指向并列,因其太过神秘诡谲,譬如深夜某时某刻穿着红色嫁衣赤足站在某处高岗,或者将一碗发馊的剩菜剩饭倾倒在某处,或者按照一定规律在一棵老树上劈凿出特定的伤口,内里填以特定之物,或米饭五谷,或动物内脏……乱七八糟,难以仔细归类,做法神诡,指向也神诡。”   听到这里,姜不苦依然有些疑惑,她这些说法,甚至都不能算是有太大的新意,因为早在三百多年前,早在现在流行的这套练气观想法还没确立范式之前,无数聪明人在探寻炎夏力量道路该往何处突围时,就早已想到了这些。   他们甚至想要以此作为迈向“神诡侧”道术修行的起点。   不过,最终大家放弃了这条路,这条路优点或许很多,但毛病更大,几乎不可克服,相比于现在这套修行体系,其最大的毛病便是“不简洁”“门槛高”“没有标准答案”。   是的,若是搞小圈子修行,亿万人中才出一个修行苗子这种社会来说,“没有标准答案”或许算得上是优点,对全民修行来说“没有标准答案”是万万不行的。   全民修行需要的是1+1必须等于2,也只能等于2,若是后面谁要是自作聪明加个“也可以等于10”,完蛋,等着被打死吧。   所以,她现在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千年的聪明人玩剩下的。   不过,他也不急,梦魇的水准他已经充分领教了,不可能给她装逼打脸的机会,所以,他也始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高论的姿态。   “当提炼到这一步,我却觉得还不够,认为完全可以更进一步,于是,我将这所有分类,无论是四大指向,还是神秘指向,全都凝结为了一个东西,仪式。   它们无论怎么变,怎么神秘莫测,终归是一种仪式,是无数仪式中的一种。   我不需要知道纷繁万端的各种指向,不需要了解他们在这个世界是这个指向,在那个世界又是那个指向,我需要做得只有一点,抠出某个我觉得合意的仪式,然后就只管强化它,不断的去强化它。   这么说可能有点空乏,我举一个例子……”   说到这里,梦魇一挥手,身前出现一张梳妆台,梳妆台边还有一根仿佛喜宴刚过,燃烧了一半的红色喜烛。   她就这么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却说着完全与梳洗打扮不相干的言语,旁边姜不苦斜靠在一张藤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一会看看镜中的她,一会儿看看镜外的她,感觉很是有趣,总觉得镜内镜外分裂成了两个梦魇似的。   梦魇却没有停止讲述:“照镜子是很普遍、很常见、很日常的一种仪式,点蜡烛同样如此,普遍、常见、日常,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因为有点渗人,却依然算得上普遍日常,现在,我却在开始将点蜡烛照镜子这个仪式与我联系起来,现在效果其实并不太好,还在新大陆做试点。   不过,随着我不断的强化,甚至规定新大陆一切有情生灵早晚各做一遍这种仪式,现在效果已经越来越明显!   我相信,要不了太久,我就能将这种仪式固化为沟通我的专门渠道,到时候,不管对方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这类行为在他那里代表什么,只要他点蜡烛照镜子,就必将完成这个仪式。   而且,当我将这个仪式成功锁定,我还可以新开更多仪式,并将最终指向都朝着我!”   姜不苦直接一拍巴掌跳了起来。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你这不是开仪式,你这是抢注商标,抢注专利啊! 第五三三章 迢迢长路(终)   梦魇还想继续往下说,姜不苦却抬手制止了她,道:“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让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梦魇已将话点到了这个程度,若是再往下说,与他而言,反而没有余味。   就像是看一本精彩至极的推理小说,却偏在真凶揭露那一刻止住了阅读,不再继续往下,而是仔细复盘推敲,若是可以,通过这种思维活动将那真凶揪出来就更美妙。   相比于直接翻看答案,他更享受这种思维推敲的过程。   他轻轻来回踱步,不时点头,又不时摇头。   仪式是甚么?   祭祀是仪式,祈祷是仪式,诅咒是仪式,祝福是仪式,而且都是最标准的仪式。   舞蹈是仪式,讲课布道仪式,战争也可以是仪式,甚至吃饭穿衣走路购物……一切种种,都可以是仪式。   更宽泛一点,凡一切有情生灵于现实世界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视作仪式。   仪式性的活着?   从一个人出生呱呱坠地那一刻,甚至可以更早一点,小蝌蚪入驻神宫那一刻开始,直到一个人死亡,呼吸停止,灵魂消散,肉身腐朽,最后连渣都不剩,这一整个过程,都可看做是一场盛大的仪式,而在此“区间”内的一切发生,持续分解,层层细化,还可以分出无数的仪式出来。   只要有一双善于找茬、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眼睛,就不愁挑不出新的仪式来。   这么搞,似乎没什么意义,将这一切行为故弄玄虚的套一个“仪式”的外壳,有什么作用呢?   这就和这个宇宙的一些奇妙处有关了。   蓝星有许多成功的“人为自然立法”的案例,这其实就是在给蓝星世界的某些空白领域“下定义”。   下定义是关键,空白领域同样很关键。   蓝星因为是忽然穿越过来的,原宇宙的一切束缚消失,同时原宇宙的一切规则也消失,几乎全都是空白领域。   现在回想,其实早在人们意识到这点之前,就有许多领域被蓝星人类下意识的“定义”了。   比如水往低处流,比如给干燥的木材会燃烧,潮湿的木材就很难燃烧,这些在所有人类中显而易见、如铁一般的常识,便是最初被“定义”的。   以前只是单方面的理解成刚觉醒的蓝星意志下意识的选择让世界保持惯性运转,反而比较片面。   举个更极端点的例子,假如那个时候全人类都认可铁球能漂浮在水上,那么蓝星的铁,真就能飘到水上。   不过,这种假设也只能停留在思维实验层面,哪怕有大神通者能够强行扭转全部人类的常识,可在扭转之前,铁球在水中会沉底这个常识就已经对这一领域进行了定义,这一块空白领域就消失了。   空白领域的“新定义”很容易,而要想将非空白领域的某些既有定义给扭转、给改写,那困难度就将直线上升。   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不容易,甚至很难的事。   反正,只需要记住,在这个宇宙中,世界的一切规则,都不是理所当然,必然如此的,是可以尝试去改变的,哪怕很难。   而越根源,越普遍,越常识性的定义便越难被推翻。   然后,回到“仪式”。   吃饭当然可以是仪式,可这却不是梦魇能够抢注的仪式,因为它在几乎所有世界都是根源级的定义,要撬动替代的难度绝对比将这些世界全部镇压毁灭更难。   那么问题怎么解决?   有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不断细化。   撬动昆仑山不容易,但将昆仑山上某座山峰上的某座小丘撬起来,难度应该就没那么大了,若是更进一步细化到这小丘上的某块巨岩,那就更轻松,若再次喜欢,锁定到巨岩上的某块开裂的小石,那就更容易了。   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昆仑山很醒目,一眼就能找到,细化到昆仑山中某座山峰,难度就变大了,再要找到小丘,甚至小丘上某块开裂小石,难度一步步加大,最终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   所以,必须在两者间尽量找一个最优解。   吃饭这个仪式不好撬动,那么细化到吃稻米饭,或者是吃粟米饭呢?难度迅速降低。   但还是不够,因为太根源,这种程度的细化依然“撬不动”。   那就再进一步,吃加了红色胡萝卜丁的稻米饭,甚至更进一步,吃加了红色胡萝卜丁和两岁公牛肉丁的稻米饭。   每一次细化,其距离根源级的距离就越远,撬动起来的难度就越大,若是不怕麻烦,甚至可以往下细化到一百层,这样撬起来轻轻松松;   或者说刻意往很偏的方向去细化,吃稻米饭细化度不够,也太主流,那么,吃加了手雷的稻米饭,或者吃加了陨石的稻米饭呢?这撬起来同样轻松。   可这样细化却几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若把这定义为指向明确的仪式,那真就只有撞了鬼了才能遇见一个,一百年里面能够有一个完成仪式的,都算是运气好。   所以,看似仪式俯拾皆是,但真正要找到合适的、既可以比较容易撬动,又效果显著的仪式,就是真正考验的地方。   只有理解到了这一层,才能明白梦魇现在设计的这个仪式聪明的地方,“照镜子”这个仪式的根源级固然比吃饭差很多,很多世界有没有镜子这玩意儿都说不准,“点蜡烛”这个仪式类似,要单独把他们撬起来,那也不是梦魇可以完成的任务。   可把两者结合起来,撬动难度直接大幅度下降,与此同时,这个仪式被触发的几率也远比吃陨石稻米饭这种仪式大多了。   不过,姜不苦虽然没有做更多验证,但他却直觉的认为,这对现在的梦魇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她挥手显出一根更少见的红烛而非更常见的白烛,应该就有这一层用意,不然,总不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看起来渗人吧,目的还是更进一步细化以降低撬动难度,先将这个仪式的所有权“抢”到手再说。   无论是抢注这些仪式在诸天万界的商标亦或者专利权,归根到底就是“抢”。   姜不苦更是意识到,和蓝星刚穿越那会儿一样,正有一片巨大的蓝海在等着所有的有心人。   蓝星刚穿越那会儿,空白领域也只在蓝星之内。   而现在这片蓝海,却存在于诸多世界相聚共存,彼此不协的棱角处,彼此参差的空白处,定义不一、互相碰撞干扰的混乱处。   而这,包括他在内,居然一直都没有明确意识到,那些强大惯了,长时间唯我独尊的天道主宰早已习惯了“唯我独尊”、“言出法随”,这样的模式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这甚至早已成为了祂们对自我的一种“定义”,压根就没有往别的方向考虑过,遇到了其他世界,都是下意识便形成了一种认知:   要么祂弄我,要么我弄祂。   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争斗,争斗也便成了不同大世界之间的绝对主旋律。   祂们如此,被祂们联合起来堵在墙角爆锤的九州,也即他姜不苦自然也不得不如此,总不能放着那些挨上一拳就离死不远的拳头不加理会,反去琢磨别的吧?   危在旦夕,朝不保夕的他便也不得不被祂们联合拖入祂们共同的节奏中。   反倒是梦魇没有他这么多困扰,生而为魔,思维角度足够“清新脱俗”,脱离了个体生命的束缚,在视野上获得了一种超凡解放,再加上她心心念念的魔属仙天仿佛挂在她前方催她往前却又始终够不到的胡萝卜一样,种种契机之下,反倒是她成了帮自己掀开这层“知见障”的关键人物。   在这片“蓝海”之中,比的不是哪个世界更强,哪个世界更弱,而是谁更有洞察力,谁更早观察到这个机遇,不管谁强谁弱,谁先抢到就谁占大便宜。   先抢到的,是“下定义”的,那没抢到,就只能是“被下定义”的。   所以,那些根源级的东西是撬不动,自然也没得抢,但那些可抢的东西依然足够多,用汪洋大海俯拾即是来形容并不为过,至于有用没用,完全可以等先抢到手再慢慢研究不迟。   而且,还有两个不得不考虑到的因素,随着能力越来越强,可以撬动的体量越来越大,那些现在抢不动的不以为将来抢不到。   再就是只要足够勤奋,网撒得足够大,坚持的时间足够久,依然可以收获恐怖的回报。   将“吃胡萝卜丁加牛肉丁配番茄酱的稻米饭”的仪式定义权抢到手,那自然可以继续将“吃胡萝卜丁加羊肉丁配番茄酱的稻米饭”、“吃黄瓜丝加羊肉丁配烧烤酱的粟米饭”……   这么一个个的加上去,十种百种千种乃至万种,只要足够多,那么,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就像织网,一根绳两根绳,自然很难网到鱼,可只要绳足够多,这张网就能够编织的越来越大,抓到鱼的可能性就会迅速增加,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增长幅度比“绳”的数量的增加幅度还要大上许多。   昆仑山一下子撬不动,那就分解成十次,还是不行就百次,千次,万次,亿次……   虽然这会很麻烦,即便方向明确,执行起来也千难万难,但只要有这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精神,或是白蚁吞噬万物的执着,终能获得巨大的回报。   当然,其他世界也不可能是傻子,现在没反应过来,当他们这边轰轰烈烈的搞起来,最多也就能有几百手的先手优势,祂们终究也会参与到这场竞赛之中,但对于这个新开辟出来的全新战场,姜不苦却没有丝毫畏惧,因为这个战场的争夺,最大限度的削弱了拳头大小对胜负结果的干扰。   更重要的是思维,智慧,眼光,格局……这些方面的较量,而处在四通八达“十字路口”的九州蓝星在这一点上却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索,偶尔嘴里还念念有词,旁边的梦魇却越听越惊讶,因为姜爷的思考根本就没有停留在她所考虑的层面,而是一直在仿佛窜天猴一般咻咻咻的往上飞窜,一直拔高,不断拔高,最后,她感觉姜爷考虑的问题和她最初构想的问题早已拉开了云泥般的差距,完全变成了两种不相干的事物。   “嗨,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意外的收获!”姜不苦既是诧异,又是惊喜的拍掌笑道。   第二局赌战已经在事实上结束,他现在想的是第三场,第四场……虽然以九州现在的底牌数量还足够支撑,但他却始终有种忧虑,那就是一直没有新底牌进账,现在手上的牌可都是以前的存货,有出没进吃老本,想想他就觉得很不踏实。   现在,这个意外入手的“第二战场”,绝对有资格作为一张底牌使用,而且大概率是可持续发挥作用,持续将敌人拖入泥潭、持续流血的技能,而不是一个王炸打出去的时候威力大,可也就炸那一下,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个仙天你想给起个什么名?”姜不苦道。   梦魇道:“就叫梦魇魔仙天。”   姜不苦摇头:“不妥不妥。”   梦魇脸色微变,姜不苦却继续道:   “你这仙天本质我已经尽知,我知道,那个‘仙’你是为了刻意迎合内景仙天的正治正确强行为之,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吧?既如此何必勉强,就叫梦魇魔天,你这也算是九州第三层世界的第一座魔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便在梦魇狂喜之中继续道:“现在我就把这机会给你,好好干,梦魇魔天的未来潜力我很清楚,比之斗武焱天只强不弱,放开手脚去干吧!”   待梦魇离开,姜不苦支着下巴继续考虑:“接下来,到底是唤三真神过来讨论一下信仰类仙天建设的迫切性呢还是让那家伙出面让魅妖开始把魅欲妖天搞起来呢?”   谁先谁后,各有利弊,魅妖那里没得说,因为她对“九州之主”的病态执着,执行力很强,再加上现在手上拽着姐妹会,这些年的巩固发展,雌威已经覆盖到了环九州诸域所有角落,有这么一个基本盘,魅欲妖天很快就能弄出个雏形来。   这是优势,劣势则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长都会比较慢。   三真神这边则相反,麻烦的是前期,三位真神如何磨合彼此定位,这可不是祂们达成一致私下签个协议就能够搞定的,因为某种角度来说,祂们仨只能算是三个规模庞大的信仰团体公选出来的总代表,这种磨合单是他们同意还不行,还得所有信民认可才行,但只要度过这一劫,拧成一股绳,诸神世界就是他们的米仓,只要小心点,能够偷很久了。   还不止如此,其他世界他们同样可以撒种传播,只不过这算是开荒,收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法与诸神世界相比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老者和一个蓝衣女郎迈步而来,自然是神龙老爷子和许久不见的蓝星姑娘。   蓝星姑娘看着歪座殿中一副清闲姿态的姜不苦,撇了撇嘴,“我在外面给你遮风挡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姜不苦心道,你的遮风挡雨就是一个屁股坐两个牌位,天天在牌桌上不下桌吧。   他也没回答她的调侃,诧异的看着她,“你这怎么有闲溜我这来了?”   蓝星姑娘再次撇嘴,道:“这局牌那几个家伙全部投牌认输了,甚至还专门让我来警告你,你这么玩就是作弊,要赢就赢,要输就输,你这么明显卡BUG的操作确实把祂们给气着了!”   继而又道:“再就是祂们说了,为了惩罚你的不守规矩,下一局押注在这一局的基础上再涨二十倍!”   这是现在的九州不堪承受之重,姜不苦却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要给我来个百倍涨幅呢。”   第三局至少也是奔着天仙级去的,其他且不说,单是本源小世界要够着这样的高度,哪怕个个“重修”,没有两百年时间也根本不可能。   现在掰着指头数,仙天数量一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彼时怕不是双手数都不够,再加上盘古大陆也将略具雏形,还有默默在背后出资出力的金主,无胜世界。   第三局便是上浮百倍他也不是太怵,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谁压谁可不好说。   蓝星姑娘撇撇嘴,道:   “你还真以为祂们是无底洞怎么掏都掏不空啊,到了这个地步,每往上加一倍,祂们可都是要斟酌了再斟酌,还真以为大撒币不当钱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些家伙强大固然是强大,可有绝大多数本源是根本无法动用的,那可是构成其大世界基石,抽多了世界就要倒退。   也就是资产固然远超于我,可要说现金流,老娘才是第一!”   姜不苦一想,还真就是这样,蓝星因为底子厚,继承了天量遗产,但直到现在,真正被她动用起来的却不多,“现金流”绝对诸界第一。   这般想,姜不苦却又有了新的考虑,道:“其他世界也不傻子,要是这样再搞几局人家不玩了怎么办?”   蓝星姑娘这个迷恋牌桌的人这一次却看得清醒:   “你还真指望这桌赌局能无休无止的打下去啊,我估计,要是咱们依然保持现在这种连胜不败之局,最多坚持到第七局这牌局就再也进行不下去。   不过,咱们也不怕,彼时的咱们可早不是祂们刚来时那样,便是体格依然偏小,也不是轻易可辱,加上你我手上攒下的底牌,彻底搞死搞垮一两个都不是问题,到时候彼此顾忌,谁敢真的动手不成?   到时不过是再换一种玩法罢了。”   说到这里,她上前一步,拍着姜不苦的肩膀,道:   “所以,咱们不急,你也别被人类的时间观给限住了,我看了你很多策略规划,其他问题都不大,可有一点,你太急切,恨不得十年一小步,百年一大步,怎么可能?   咱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发展得慢,而是跑得太快,不正常的快,长此以往,链条会断的呀。我要提醒你的是,不是要快起来,而是要慢下来!   大世界之间的碰撞,百年千年不过弹指一瞬,万年十万年也不算长……这条路长得很呢,现在才哪到哪!”   姜不苦默然。   也就在这时,“九州之主”从旸谷神宫出殿,运转大日,九州几乎所有金丹境以上修者都发现,今日,这颗大日似乎变得更高、更远、更有威严了。   因为随着天空大日的运移,九州天幕正如迅速吹大的气球般变大,向外膨胀,环九州诸域很快就从天幕外变成了天幕内,最后,天幕抵达真正的世界边极。   从这一刻,九州之主再称九州之主反倒显得有些小了,可称南赡部洲之主似有显得有点大,毕竟,按照长远规划,现在这世界都只能算是南赡部洲内的一隅,所以,此名要真正的名副其实,还早着呢。   至于四大部洲之主,那就更是远得没边没际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