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钓系美人决定复婚   作者:渔知意   简介   沈家濒临破产,听闻沈家那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大少爷即将回国,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顾氏总裁年纪轻轻便身家过千亿,极度自律,不近女色,被人称为未来科技时代的引领者。   有媒体拍到沈辞安频繁出入顾氏大楼。   “我看他就是疯了,长得再好看也年纪大了,真以为顾总看得上他?做梦!”   “就算他能勾搭上顾总,难道顾总还能为他花几十个亿?”   董事会召开,有人出言不逊,直到门被推开,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沈   辞安笑眯眯地晃动手指,“顾总早~”   顾征坐上首席,将收购合同甩在会议桌上,“从今天起,他是你们副总。”   ·   身为公司副总,沈辞安却被安排到顾氏上班,兼任总裁助理,办公桌位于顾总办公室的   小角落,受尽某人的委屈,悄悄抱怨却被某人听见。   顾征一把将他贯在墙上,“当年你甩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沈辞安咬了咬水红的下唇,低声说:“哥哥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发誓决不能被前男友牵着鼻子走·征:“……疼、疼吗?”   沈辞安点点头,修长漂亮的指尖指向心口,抬眼眨了眨,“可疼了,摸摸?”   ·   顾征被甩,前男友遁逃国外,销声匿迹,五年来夜夜梦里都是那个人回来了。   他恨死沈辞安了。   可梦外的沈辞安却对他张开双臂,没心没肺地说:“可以的哦,尽情做你梦里想做的事。”   他想,只有傻子才不会对这个人心动。他才不是傻子。   没心没肺钓系美人受×重蹈覆辙年下总裁攻   PS   互宠互宠互宠   同性可婚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辞安 ┃ 配角:顾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肖想多年,终于得手。   立意:人生中没有那么多对错,不放弃永远值得骄傲。 第1章   【各位旅客,本架飞机预定在10分钟后到达A市,地面温度是28℃,谢谢!】   沈辞安取下眼罩,打开窗户挡板,放眼望去,城市灯光璀璨的夜景一览无余,这是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他在这里生活过二十四年,按理说对这座城市应该熟悉到骨子里,可这时候,他却觉得有点陌生,就好像国外的这几年比过去的二十四年还要漫长。   耳边传来翻动报纸的声音,隔壁的旅客一直都不大消停,这时候正在翻看城市经济报,首页版面上‘众安器械’四个字占据了巨大的篇幅,另外还有几个小两号的字体,‘沈家走向没落?’   嘲讽一般的问号。   “沈家以前搞医疗器材发了大财,要是经营得当早就当上A市首富了,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去投资什么股票?”   沈辞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珍爱生命,远离股票。   “你也这样觉得是吧?”隔壁自来熟地问道,对于沈家濒临破产的事表现地幸灾乐祸。   沈辞安礼貌地回答:“商场的事我不太懂,不过沈家应该不至于没落了吧?我倒是听说,他们家儿子回来了,说不定能力挽狂澜?”   隔壁嘁了一声,“他们家那个大少爷,就是个典型的花瓶,一个学医的懂什么商界?也就是在董事会上听个正式破产的通告而已,回来顶个屁用!更何况啊,他出国这几年连个水花都没有,当初还说他是外科手术的天才呢,我呸!就是个笑话!”   沈辞安报以赞同的回应,唇角依旧勾起漂亮的弧度。   那人本还想搭上几句,但飞机落地的通报打断了他,只是目光还是没忍住朝旁边看去。   很少见到如此具有优越感的皮囊,纵观全身,怎么也找不出半个缺点来。尤其是那张脸,就连世界上最优秀的艺术家也无法雕刻出如此完美的作品,都说有缺点的美才算是完美的,如果硬要说缺点的话,那就是这张脸属于一个男人。   拥有这幅皮囊,注定不具备能够驰骋商场魄力,他断定对方是个艺术家或者明星。   “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吧?”   沈辞安摇摇头,“不是。”   飞机落地,他站起来准备收拾行李,伸长手臂的时候拉扯出柔美的腰部曲线,“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对方感到很疑惑,他自认为还是个人脉广泛的小人物,同坐在一个商务舱,既然是本地人,那不会这么面生才对。   空姐打开隔帘,用着甜美的嗓音送走旅客。   沈辞安正准备离开,但头等舱的客人还未走完,便回头笑了笑,“说不定以后会认识,我姓沈。”   隔得不远,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来到通道口,他微微低着头,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两个还算高大的男人,他几乎只瞥见了发丝,而后便加快脚步,匆匆下了飞机。   头等舱和商务舱客人的行李都是优先出来的,但沈辞安在□□前等了很久,几乎连经济舱的客人都快走完了,他却还是没看到自己的行李。   拿错行李的事情并不少见,但他习惯在行李箱上贴上自己的标签,名字和电话都有,即便有人拿错也会立刻联系他才对。   等到还剩最后两个人没离开,他准备去找工作人员处理,这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女人提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赶过来,额上一丝细汗。   “请问是沈先生吗?”   沈辞安颔首,注意到她手里的行李。   “这是……”   不等他说完,“很抱歉,没给您造成麻烦吧?东西我没动,不放心的话您可以清点一下。”   “没关系,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拿回来了就好,倒是你看起来挺着急的。”沈辞安接过行李,看了眼上面的标签,确认是自己的。   女人道过歉,急匆匆地便离开了。   是个头等舱的客人,看样子似乎是个秘书,应该是跟随老板出差回来的,拿错了行李想来会被骂吧,沈辞安还挺替她担心的。   出了机场,门口大部分都有人来接。姐姐想派人接他,他没答应,太久没回来了,又不赶时间,他索性慢悠悠地走去公交站台。   机场大巴有一条路线会经过A大,他约了朋友,准备去吃一场久违的火锅。   大巴缓缓驶出站台,远处停放着一辆公务用车。   司机正帮着先前的女秘书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你刚刚拿错行李,没被骂吧?”司机问道。   女秘书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意,先前的匆忙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个高级行政秘书的优雅得体。   “这次是老板亲自去拿的行李,我追都没追上。”女秘书望向后排座位,隔着玻璃隐约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   司机诧异道:“什么?为什么?”   自家总裁跑去‘偷’了别人的行李,拿到车里摸着标签看了半天,这件事还是不让别人知道得好。   女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将众安器械的资料调出来备用。   “您约了技术部开会,现在是直接去公司吗?”   后排的男人却问了句完全无关的话,“刚刚那辆车是去哪的?”   女秘书对司机道:“去A大。”   车辆缓缓驶离机场,望向灯火通明的城市,平常一贯安静的车内今天却放起经济频道的广播,内容是关于最近那个最火热的破产话题。   特邀嘉宾就此事发表看法,认为众安器械破产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作为最大股东,沈家可能还会面临一大串的债务问题。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沈家的笑话,如果不破产,那这些所谓的专家面子上可就挂不住了   “搜集一下目前众安的经济状况,明早之前给我。”   女秘书在平板上点击发送键,“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了,顾总。”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钓系美人被高岭之花反攻略》~感谢关注呀~   见过沈凌衣的男人都说他寡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惹得所有男人为他争风吃醋,而他却潇潇洒洒地谁也没爱过。   沈凌衣缺钱,做酒保的时候从不吝啬地对男人的笑意,但从没想过和任何人确认关系。   朋友都说他是海王,他混不吝全当夸赞。   某天有人找上门。   “让这个男人爱上你,钱好说。”   ·   这种事情沈凌衣见得多了,他猜雇主大概是有了新欢,于是雇人勾引他男朋友,这样才好分手。   钱到位,他说好办。   男人是大学知名教授,高岭之花,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外界公认的性冷淡。   叶之巍上课,他去旁听,下课故意崴脚倒在男人怀里。   叶之巍出差,他去偶遇,骗人说钱包被偷住进他房间。   叶之巍相亲,他决定去捣乱。   等等!叶教授为什么会相亲!   艹!难不成弄错人了!   他正想着把钱退给雇主,没想到对方却说:“不用,是叶教授付的钱。”   沈凌衣:?   ·   别人都说叶之巍清心寡欲,没有世俗的欲望,不知道他对酒吧街的小海王一见钟情,明面上高岭之花,实际上斯文败类。   沈凌衣要假摔,他故意往前靠了一步。   沈凌衣要和他偶遇,却不知道是他自己透露的行踪。   沈凌衣说不喜欢他,他安排相亲等着某人找茬。   沈凌衣要分手。   叶之巍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指尖用力扯了扯领带,镜片后透出狡黠的目光,俯身道:“衣衣,我可是为了你和前男友分手了。”   沈凌衣前一秒自责后一秒暴怒:死变态,骗鬼啊!你哪来的前男友!   #说好的高岭之花呢!不要用这种变态的眼神看我啊!#   钓系美人海王受×斯文败类教授攻 第2章   A市的发展速度远超沈辞安的预期,当年还算罕见的裸眼3D广告屏如今普及到了各处,现在流行的是全息投影,恰巧A大附近有这么一处,上面正放着城市宣传的广告片段,让人觉得很是震撼。   片段结尾,亮起了顾氏科技的图标,标志着全息设备的所有者。   “听说顾氏科技在VR引擎上有了新的突破,过不了多久会联合某健身品牌推出全新的室内健身设备,好期待啊!”   “我知道我知道,过段时间他们会开发布会,又可以见到顾总了呢!”   爆火的卤味火锅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女学生冒着星星眼,“前段时间公布财富榜,他才二十五岁!居然已经身家过千亿了!”   朋友叹了口气,“别想了,人家早公开出柜了好吗。”   沈辞安越过排队的队伍,走进一条巷子里,巷子深处是家老火锅,学生时代他很喜欢和朋友在这里聚餐。因为公开使用非一次性锅底,会有人担心其食品安全的问题,于是和其他火锅店比起来,这家显得太过冷清了,沈辞安很好奇老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一直认为老油才是火锅的灵魂,经过反复熬煮才能激发出香料的全部香味。   木质餐桌上的油渍经过反复擦拭,他找老板讨了一条围裙和两个袖套,这才勉勉强强坐下来。作为一个有洁癖的前医学生,他对于这家火锅的眷恋足以让他忽略所有卫生安全问题。   手指在纸质菜单上慢慢往下滑,负责点菜的服务生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反复按着圆珠笔。   “鸳鸯……”他顿了顿,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红锅,中辣,谢谢。”   林之亭来得恰到好处,锅里的东西刚煮好。   “沈、辞、安!”林之亭指着他,手指随着语调点了三下,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死个没良心的!”   沈辞安看了眼表,颇为无奈,“拜托,你迟到的习惯能不能改改?这么多年还没变呢?”   林之亭招手要了个围裙,“一下手术我就来了,谁叫你突然提前回来的?”   “手术?什么手术?”   “腹膜炎,小手术。”林之亭夹了块毛肚,“说真的,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现在的电信诈骗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失踪人口的信息都能搞到。”   沈辞安用筷子指着他脖子上的工作牌,“林副院长哦。”   林之亭轻哂,“我家自个儿的医院,还不能当个名誉副院长了?”   他回过神,怒道:“老子在□□你的问题,扯我干嘛!老实交代,这五年你干嘛去了!走了也没人知道,回来也回来地这么突然,再不回来,警察局就给你销户了!”   五年时间,大家都改头换面了,很多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也或者没有了联系方式,电话簿里一个个地翻,最终给林之亭打了电话。   林之亭的父亲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在A市经营着一家医院,而他家是做医疗器械的,两家有些合作,勉勉强强算个发小。   两个人聊了很久,这才知道林之亭如今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了,锅里咕噜噜冒着泡泡,他说自己这五年读书去了,选了商科,结果因为成绩太差连学位证都没拿到,实在是丢脸。   “这是什么东西?”随着皮肤升温,沈辞安右手上一片面积不小的白色纹身变得明显了起来,平时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林之亭一脸震惊,“你不当医生了?”   “不适合嘛,我又不是你,有个开医院的老爸。”沈辞安自嘲道。   粗看是两头公鹿,白色纹身适合大面积的线条组合,构成了一副带着古罗马神话风格的纹身。   “什么叫做不适合?”林之亭显得很是激动,“以前你可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你要是不适合,那就没人适合了!当年系主任可是把你称作外科手术的……”   “我是为了我姐姐回来的。”沈辞安道。   升起的泡泡炸裂开,林之亭拿着筷子在锅里搅了搅,没捞出什么东西,“是,这是自然。”   “我姐告诉我没事,当然,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做姐姐的不希望弟弟担心,可公司方面私自联系了他,要求他回来参加董事会。   决定公司的生死。   不过,以眼下的状况来看,生死不是他决定,而是已经被社会宣判死亡了。   “我想要知道真实一点的情况,公司破产,真的是因为股票投资失败吗?”   林家的医院和众安器械有合作,内幕消息林之亭一定是知道一些的。   林之亭叹了口气,“一方面吧,更重要的是企业内耗严重,市场份额减小,以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产品质量严重不合格,如果无法做出赔偿,你们会面临一系列的官司,到时候就不单单是破产的问题了。”   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沈辞安感到头疼。关于公司的问题他从来没过问过,自从父母离婚,这家他们亲手创办的公司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将股份全部转让给了他们姐弟后便撒手不管了,姐姐改了母亲的姓,因持有大部分的股份而当了总裁,而经营不善的问题早有苗头,所有问题如今集中爆发,看似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了。   但沈辞安还是问道:“依你看来,众安还有救吗?”   林之亭沉默了很久,“你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还能坚持到现在?”   这一话题的转变让沈辞安感到很突然,他摇了摇头。   “因为它姓顾。”   就像是有股电流直接刺激到了大脑皮层,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遥远,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地看见面前那口锅变成了一红一白。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被无数人仰慕的,众人眼中不近女色的年轻企业家曾经是谈过恋爱的。   他和顾征在一起两年,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这个名字就像是刻进他灵魂的一个诅咒,一旦触及就会让他感到胆寒。   他可以忽略全息投影上的顾氏标志,也可以在路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时装作一点触动也没有,但他没有想到,顾征会把这家店买下来。   为什么?是因为这家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吗?不会吧?   “你知不知道,当年你消失的时候,那个人都快疯了,满世界地找你,以前他从来不动用家里的关系,那次却几乎把A城翻了个底朝天!”林之亭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责备,“当年是你把他掰弯的,你是他的初恋,突然之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是很不负责任的!他快恨死你了。”   听到这句话,沈辞安突然放松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刺眼的日光灯,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是啊,他应该,恨死我了。”   “所以我想说的是,这次众安必死无疑,能救众安的只有顾家,而你已经把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林之亭依旧义愤填膺,可他也知道,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再改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愿意相信沈辞安是有苦衷的,不过对方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也懒得追问。   只是有一点他很好奇,不知道沈辞安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巷子外面停着一辆公务用车,如果没猜错的话,店里唯一一个包间现在应该是有人的。   一个不习惯吃辣的人买下了一家火锅店,林之亭看着沈辞安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心想,长得好看的,都他妈没心没肺。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特别疯狂的想法,他打算走过去把那扇门推开。   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声响,火锅店嘈杂的喧闹声中,那扇门突然打开了。林之亭愣在原地,看到顾征走了出来。   “卧槽。”   “沈辞安!”他大喊道。   顾征径直走出了火锅店,头也不回。   他低头一看,对面的椅子却空了。   “他妈的,你有病啊!”他看向桌子底下,沈辞安整个人蜷缩在脏兮兮的桌子下面,只露出两只略显心虚的眼睛。   “走、走了吗?”   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第3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众安曾经可是全国头一流的医疗器械公司,要想找到一家能吃下众安的投资商,除了顾氏,沈辞安也想不出第二家了。   他抓了抓头发,在网页上不断浏览着各种信息,只是眼里看到的与脑子里想的毫无关系,他无比确信,那天在火锅店,顾征是看到他了。那一瞬间的对视直击心灵,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等他发现自己躲进了桌子底下时,林之亭已经开始骂他了。   林之亭说得没错,谁叫他甩了顾征呢?伤了那个人的心,若这时候再去找人帮忙,那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辞安,待两天你就回去吧,塞缪尔医生好不容易有空,不去可惜了。”言悦将他的电脑屏幕合上,难掩失落,“别看了,没用的。”   他们是同胞姐弟,言悦自认为身为长姐就要担起长姐的责任,以往任何事情沈辞安都可以听她的,但这次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不能再选择逃避了。   “再说吧。”他看着姐姐眼下的淤青,心疼起来,“既然都觉得没用了,那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   “这是我造成的过错,理应由我承担。”   “别胡说。”他厉声道。   门铃声传来。   “哟,小沈总回来啦?”门口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表情轻浮,没等沈辞安邀请便率先跨了进来,“言总呢?”   言悦略有惊讶,“潘总,你怎么来了?”   对方是董事会的成员,为了公事前来,沈辞安没理由把人赶出去,不过看他一副傲慢无礼的模样,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   “来和言总……”他回头看了眼沈辞安,“以及沈总确认一下董事会的事。”   “不是已经决定宣布破产了吗?还有什么好确认的?”沈辞安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潘韦疑惑地挑眉,“谁告诉沈总我们已经决定宣布破产了。”   “什么意思?”沈辞安看向姐姐,言悦的脸上有些慌乱。   “辞安,你先回房间吧。”言悦道。   “哎,沈总还是听听得好。”潘韦拿出一沓纸,“这是股份转让协议的副本,言总您看一眼,要是没问题的话,到时候就把字签了,咱们众安,也算是起死回生了。”   那是家外国企业,风评不算太好,按照以往的案例,对方公司的目的都只是借助收购即将破产的企业来打入国内市场,等到目的达成,被收购的企业就会像一颗弃子,毫不犹豫地被抛弃,到时候将会出现相当一部分员工失业的问题。   “姐姐,这是什么?”他感到浑身冰冷   言悦摇摇头,“潘总,我想这件事我还没有答应吧?”   潘韦将两只脚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桌面的苹果,狠狠咬下一口。   “您还在犹豫什么呢?我不是已经承诺过,到时候只要你愿意和我结婚,公司高层的位置会有你一个,比起直接宣布破产……”   碎纸机的声音响起,潘韦瞪大了眼睛,“姓沈的你做什么!”   沈辞安将苹果从他手里抢下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手伸向门口,“潘总,请。”   潘韦涨红了脸,“沈辞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董事了?公司的事情你他妈知道多少?你以为破产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要不是我,你和你姐都得流落街头,到时候别说是我了,你觉得你姐还能找到男人要她吗?”   “滚!”   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那面茶几不知道被喷洒了多少酒精,沈辞安拿着帕子不断地进行擦拭,就连手被什么东西割破了也不知道,血液混进桌面的酒精,变成透明的浆果色。   言悦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药塞到他手里。   他将药干吞了下去。   “对不起。”药的苦涩在嗓子里化开,他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就像是有无数的重影挡在面前,让他觉得怎么都看不清言悦的脸,“都怪我没本事。”   言悦顺着他的背,“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嫁给那种人的。”   至于股权转让,言悦并没有否认,他听出姐姐言语中的无奈与彷徨,也没有勇气再三追问了。   距离董事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沈辞安勉强勾起一抹笑,“姐,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至少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   ·   入了伏,天上的太阳没个遮蔽,阳光直射在脸上,火辣辣地让人受不了。   沈辞安咬住笔盖,在又一个银行名上画了叉。正如姐姐和林之亭所说,找银行贷款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在这件事上做了一个星期的无用功,只是明知没用,他还是想试试。   他太清楚言悦了,这家公司她投入了太多心血,对待公司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众安倒下,所以宁愿辞去总裁职务,将股份全部出让。   可这不过是苟延残喘,渐渐地过上三五年,社会中再也不会出现众安的名字,而只有那家外国企业的名号,由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变成了毫无波澜的消失而已。   他看向最后一家银行,招手打了辆车。   “抱歉沈总。”银行客户经理面带歉意道。   沈辞安摇摇头,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若真的能在这里得到贷款,他才觉得意外。收拾好资料,他看向玻璃倒影中的自己,明明阳光那么滚烫,可他的脸上却一点儿血色没有。   客户经理就连一口水也没端给他喝就直接拒绝了他。   他只好识趣地离开这个地方。   临走前,银行行长从VIP通道匆匆走了出去。   “是顾总来了吗?”银行职员低呼一声。   她的主管立马让她小声些。   “能拉到顾总这个客户,行长这次肯定笑疯了。”她们议论起来。   “怎么不派人□□?特地到银行来不会不方便吗?”   “说是顾总主动要求的,应该是私人业务,不想让公司其他人知道吧。”   行长再次出现的时候带着一脸谄媚,刻意低矮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顾总您这边请,VIP室在二楼,小心这里有个台阶。”   “我们之前的VIP通道正在重装,要不然也不会让您走这边,真是抱歉。”   “喂,那个谁!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玻璃门打开,随着一行人走上二楼,银行开始逐渐恢复先前的秩序。沈辞安看了眼外面的艳阳,这么热的天实在不适合离开空调房。   转身,从大堂经理身边擦肩而过,然后蹲下,从红色隔离带穿过去。   “先生!那边不能走!”   已经来不及了,他跑上楼梯,进入银行二楼,VIP室的铭牌就在前面不远,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突然出现在面前。   “先生!麻烦你马上离开!”   “这里有重要的客人,请您不要闹事,否则我们是会叫警察的!”   VIP室里,冷气从中央空调里呼呼地吹出来,顾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膝盖上,至于桌面上的银行资料是一页没翻。   “如果_脚c a r a m e l 烫_说贵行就是这样的治安条件,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中止合作吧。”旁边的女秘书微笑道。   行长打了个激灵,急忙鞠躬道歉,“十分抱歉!顾总!我马上就去处理!”   他刚想出门,只听砰的一声,沈辞安衣衫凌乱,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面色惨白的保安。   “顾征!”   薄汗沾湿碎发,又被冷风吹散,软绵绵地飘起来,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被扯掉,在地毯上滚了两圈,落在顾征脚下。   顾征直勾勾地看着那枚白色纽扣,待到暂停,便弯下身,将其捡了起来,他抬起的目光准确无误落在沈辞安敞开的领口,就像猎手捕捉到猎物的死穴。   那一瞬间,身体微僵,沈辞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带着些鼻音笑道:“好久不见。” 第4章   行长几乎都快发了疯,“愣着干什么!把人弄出去!”   “不用了,让他进来。”顾征冷冰冰道。   行长还欲说些什么,女秘书便挡在他面前,“真不好意思,剩下的事交由我来处理吧。”   目光扫过她的脸,沈辞安心中微讶,认出她是机场的那位女秘书。   这么说来……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旁的流水声便打断了他的思路,顾征为他倒了杯茶,做出请的手势。   他理了理凌乱的衬衣,可惜掉了一枚扣子,露出的锁骨怎么也掩盖不住,血液的加速流动让脸上浮现出一层绯红,像是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他浅浅喝了口茶。   从窗外透进来阵阵蝉鸣,沉默让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堆积在胸口喘不过气。   “一千六百六十七天。”顾征突然靠近,唇角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意,“真是好久不见啊,沈哥。”   沈辞安恍惚了一瞬。   他们初见时,顾征才十八岁,身上还堆积着数不清的少年气。五年,说长也不长,那时候的小学弟已经出落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轮廓鲜明,眉眼凌厉,有着英气也有身为一个总裁应该具备的压迫感。   只是那种压迫感在他面前被刻意弱化了,给沈辞安一种对方真的是在感叹好久不见的错觉,就好像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双方是感到喜悦的,丝毫也没有前任见面该有的剑拔弩张。   那一刻,他甚至都错以为是自己的回忆搞错了,还以为他们当年是和平分手。   “哥想找我,直接去公司就可以了啊,何必大费周章,搞得这么狼狈。”顾征说道。   “去过的。”沈辞安为难道:“只是每次去,他们都说你不在。”   他当然知道,是顾征不想见他。   “看来咱们挺没缘分。”   “当然没缘分,要是有缘分,咱们也不至于五年不见,是吧,哥?”顾征戏谑道。   沈辞安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顾征表情疑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托哥的福,考研的时候遇上个很不错的导师,之后还算顺风顺水,原本想再闯几年,可毕业的时候老爸想退休了,没办法咯,只好继承家业。”   还真让人听出了些许无奈,就好像继承家业什么的并非什么好事。   “那还挺好的。”沈辞安心乱地控制不住脑子,抑制不住地问道:“谈恋爱了吗?”   话音刚落,他觉得自己疯了,狠狠咬住下唇,右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   “哈?”顾征脸色微变,嗓音骤然变冷,“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沈辞安慌了神,“对、对不起,这不是我该问的,抱歉!”   顾征冷哼,目光看向一边,“行了,你不会是来叙旧的吧?”   沈辞安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之前冲动地闯了上来,可现在看到顾征,他却有点不好意思了。众安的资料就在手边,他却怎么都拿不出来。   手机发来一条信息。   潘韦:[听说你在到处找贷款?不会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吧?连自己本行都没做成的废物就不要捣乱了!]   拉黑。   “我其实是想找你帮忙的。”沈辞安鼓足勇气,将资料拿了出来,“众安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了,当年我一心从医,从不过问公司的事,可现在终究不能置身之外,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帮忙……”   “你知道?”顾征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你知道什么?!”   他突然笑了,“沈辞安!你以为你是谁啊!外面谁不知道众安就是个烂摊子,你让我接手,凭什么?凭我操过你吗?!”   “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众安有它的价值,你当年说想要把VR技术应用到医学上,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我保证,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买下它的。”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顾征站起身,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突然迸发出的压迫感让沈辞安喘不过气,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顾征。   “爱上你,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顾征掐着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沈辞安这时候才明白,现在的顾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学弟了,所有的一切早就变了,他顺从地看向顾征,那冰冷的表情让心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他忘了掩盖内心的情绪,这幅天生的皮囊本就充斥着令人怜惜的元素,不知道是被汗还是被生理性的泪水沾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顾征……”他唤地很轻。   顾征的眉头拧了起来,心里莫名疼了一下,这让他觉得很烦躁。从他确定沈辞安真的抛弃他那天起,他就已经决定要恨沈辞安一辈子了。   主动靠近他,说喜欢他,吻他,一切都是沈辞安主动的,他顺应这个人的心意爱上他,付出了全力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换来的是什么?   连一句分手都没有的消失,让顾征觉得和他在一起的那两年都是假的。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沈辞安现在可以毫无羞耻心地求他帮忙?   “你说得对,我是想把VR应用在医学上,但没有众安我一样做得到,我不怕麻烦。”他的指腹用力地在沈辞安的下巴上揉了揉。   “讲真的,这些年我还没遇见过比你好看的人,虽然现在年纪是大了点,不过我还挺怀念当初你坐在我身上的感觉,要不你让我爽一次,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顾征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目光落在沈辞安敞开的领口上。   沈辞安道:“好,就在这里吗?”   顾征的笑意淡了下去,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好,可以,我不反对。”   顾征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快速地走到落地窗前,他单手握拳,按了按眉心。窗外的蝉鸣此时显得无比聒噪,把心神全部搅乱了。   “滚。”   “顾征。”沈辞安无措地唤他。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顾征转身走过来,眼底一片猩红,他拽住沈辞安的手臂,用力拖到门边,“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顾征,你再考虑一下,众安能给你带来的价值一定会高出你的预期,哪怕是找人来核算一下也好。”沈辞安慌张道。   所带来的资料被甩在了脸上。   “滚!”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将椅子踢倒的声音。   内心的失落是很难掩盖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应该明智一点,从一开始就不要将感情掺杂进来。   正要捡东西,旁边的女秘书却已经蹲下身将资料收齐还给他了。   “谢谢。”沈辞安有点不大确定,“那天在机场,是你吗?”   女秘书递出一张名片。   陈轻   “没想到还能再见面,算作是那天的补偿,如果顾总有别的想法,我会第一时间告知沈总的。”   沈辞安恍然,立刻拿出笔将联系方式写在纸上。   陈轻有些意外,“您没有名片吗?”   沈辞安摇摇头,“以前没什么用,就没做。”   他望向VIP室,轻声叹气,“以后可能也用不到了。”   陈轻收下纸条,“还是做一个吧,总有用的。”   沈辞安走后,银行行长忐忑地向陈轻咨询业务的事,陈轻用食指放在唇上,同时示意他离门远一点。   下一秒,门突然打开,顾征怒气冲冲地问道:“人呢!”   陈轻从容道:“如果您是说沈总的话,他已经走了。”   顾征暗骂一声,往外走出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那位行长道:“改天来公司,陈轻你和他对接个时间。”   行长大松了一口气,急忙道是。   “你说他怎么好意思来找我的?是他甩的我!是他对不起的我!说让我帮忙我就帮?诚意呢!你觉得他有诚意吗?!还问我谈恋爱了吗!他谁啊他!他管我谈恋爱了吗?关他屁事!”   “顾总!顾总!”陈轻追上去,压了压手,“我们还是先去车里吧。”   顾征看了眼周围,有不少人看向他这边。   上了车,他说道:“把接下来一周都给我排满,只要他来问,就告诉他我没空!”   “或许沈总不会问呢?”陈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先前可是说不要让您再见到他了。”   顾征愣了两秒,手在口袋里摸到一枚纽扣,指尖将其捏紧了。   “周三下午是不是约了李叔喝茶?改到明天!”   陈轻道了声是。   顾征再一次强调道:“告诉他我没空!”   陈轻:“……一定把话带到。”   后视镜里,顾征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小声念叨:“我没空,一周都没空,不想见他。”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车窗外,指尖反复不断地捏着那枚纽扣,怅然若失,“一点也不想。” 第5章   顾氏科技站在时代的最前沿,作为全球知名企业,越是细节的地方越不会马虎,名片在社会中是个人形象的最佳代表,好的设计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陈轻的名片是典型的商务型,但凸起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减弱了距离感。他轻轻用手指一推,露出下面那张黑金色名片。   还没来得及细看,手里的名片就被抽了出去。   “顾——征?”   沈辞安慌忙去抢,林之亭扭身躲了过去,大声嚷嚷道:“总裁就是不一样,名片都是撒了金粉,要是多搞几张不得发财了?”   “阿亭!”沈辞安有些心急。   林子亭微微挑眉,将名片还回去,“看你这表情,结果很糟糕嘛。说说看,是被赶出来了,还是被骂了一顿然后赶出来了?”   沈辞安将名片收进钱包,万分小心地放在最内层,“更糟,我没进去他公司。”   他将银行发生的事简要讲了一遍,林子亭在对面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餐厅位于林氏医院旗下一家疗养院的内部,地处A市三圈层,环境安静,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是疗养地的不二之选。   沈辞安敲敲桌面,“林院长,请保持安静。”   林子亭顺了顺气,将眼泪擦干,正巧赶上服务生送上餐点。基于疗养院的特色,这家餐厅没有重口的菜品,沈辞安觉得这顿饭实在太寡淡了。   还没吃上几口,医院打来电话,林子亭放下筷子开始说起病人的情况,他们平常都不是严肃的性格,但做医生马虎不得,只要事关工作,无论前一秒是怎样热烈的情绪,都会立马冷静下来。   他看着林子亭胸前的工作牌,看着那身雪白的白大褂和口袋里的黑色钢笔,不知不觉将筷子握紧了。   服务生上了杯香槟,冷气撞上室外的热浪,在杯壁挂上水珠。林子亭挂了电话,抬眼看了看,又低头回起信息。   “你以前不抽烟。”他说道。   指尖夹着纤细的烟嘴,在手指上缠绕着一圈薄薄的烟雾,沈辞安神色淡然,“国外的邻居是个老中医,人家说中医里没有抽烟有害健康这个说法。”   “现在崇尚中西结合,怎么,想转行了?”林子亭收起手机。   “中医比外科还复杂,我倒是想学,就是没这个心力了。”沈辞安说着,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那还是得干老本行,这地方不错吧?”林子亭看着疗养院的方向,“我最近在这边上班,还算轻松,带个实习生的精力也是有的。沈医生,考虑一下?”   沈医生?   沈辞安微微一怔,目光空洞地看向那家疗养院。他曾经梦想着站在救死扶伤的最前线,进入全国最好的医院,与这家疗养院相比起来,落差实在太大。   “辞安?你怎么了?”林子亭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沈辞安回过神,失笑道:“不了。”   林子亭舔了舔后槽牙,关于医生的话题还想继续,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有关众安,他更加有心无力,因此这个话题也只好就此打住。他拿了沈辞安新做的名片来看,不由得眉头一皱,直点要害。   “太简单了,至少把众安董事的职位写进去啊。”   摸了摸,发现表面一张有些不一样,右下角处有明显的凹痕。   “这是什么?”   “陈秘书让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沈辞安将那张名片单独收起来,“顾征不愿意再见我,我也能理解,感情方面是我做得不好,尝试过一次,也不留遗憾了。”   该豁出去的都豁出去了,众安如果真的到此为止,那他也只能认命了。   林子亭主动提出要带他去疗养院逛一圈,这里的老人居多,逛到康复中心,见到不少因为骨折而在这里做康复训练的。   要走的时候碰见林子亭的同事,正巧顺路要去众安附近,便说载他一程,他刚答应下来,电话突然响了。   “我就不送了啊,你慢走,有空的时候再聚。”没得到回应,林子亭凑上去看他的手机,“什么电话嘛,要接就快……卧槽,陈秘?!”   沈辞安指尖微颤地按下了接听键。   短暂几句,挂了电话。   “怎么样?她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林子亭激动地问。   沈辞安看起来有些茫然,语气不太确定地说:“……她说,顾征今天下午约了人在茶楼谈事,这一周都没空。”   “啊?”林子亭一脸失望,“董事会就在周五了,他既然不肯帮忙,干嘛还特地通知一下?不会是故意膈应你吧?”   同事的车到了面前,喇叭声滴滴两下,降下车窗。   “沈总,能麻烦你坐后排吗?”   前排座位放了蛋糕,因为害怕颠簸,还特意系上了安全带。甜品总能让人心情变好,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是这样。   “女朋友喜欢甜食,念叨两天了,我今天有空买了带回去。”   林子亭扒着车窗打趣说:“得了,是惹了女朋友不高兴,回去道歉的吧。”   “哎哟,林医生,看破不说破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朋友总是要哄的,哄哄就好了。”   沈辞安忽然想到什么,回想起了陈轻提起的那个茶楼,不只是茶楼名字,就连街道都说了一遍。   他顿时恍然,再看向车内的那个蛋糕,脸上的愁云顷刻间散去,“那个,谢谢了,我临时有点事,不去众安了!”   “那你去哪!”林子亭大喊。   却只看到沈辞安拦住一辆出租车飞快钻进去的背影,显得无比迫切。 第6章   “三十年的老普洱,您尝尝?”顾征奉上茶杯。   对面的长辈是他爸的老朋友了,老一辈的人爱喝茶,想求人办事,就要投其所好。   “今天不是有相亲吗?怎么又拉我出来挡枪?”老人接过茶杯吹了吹浮沫,“事先说好,要是你爸问起来,我可不会再给你说好话了。”   “李叔!”顾征极为无奈,只好又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雪茄。   刚一闻到雪茄香气,老人瞬间两眼放光。   顾征轻轻将烟按住,“叔,这可是不多得的好货,我爸那边……”   老人拿起茶勺重重敲在他手背上,乘机将烟拿走,抽出一根放在鼻前嗅了嗅,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顾征透过玻璃看向窗外,这个位置能将茶楼入口看得很清楚,今天的太阳依旧炙热,但他们这家茶楼比较私密,很少有人进入。   “听说这次介绍的男孩儿家世和长相都不错,不比沈家那小子差。”,老人语重心长道:“听我一句劝,你爸年纪大了,从孤儿院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他都快四十了,一个活不了多久的老头子,就想看你成家,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单纯不想结婚,不是因为他。”顾征低头看表。   老人也懒得再揭穿什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感情这方面,顾家的老头子都跨不过去,又何况这小子。   他说是去上一趟卫生间,放在以前,顾征一定陪他,这次没有。   再看不出问题,他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做到门口附近的软椅上,主管恭敬地裁好雪茄,送过去点燃。没过多久,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急匆匆走上来的年轻人。   “沈家的小子!”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沈辞安停住脚步,隔着浓浓的烟雾看向那位老人。   “李老?”他不太惊讶。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学医的都有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觉得忽近忽远,抓不住。这种从面相看上去就不太热情的人,薄情寡义不算意外,太惊艳的长相注定一生坎坷,不是害人就是害己。   “烟灰缸。”老人作出弹烟的手势。   茶楼的烟灰缸重且大,两手捧住也会吃力。毕竟是值得尊敬的长辈,沈辞安不敢违背,捧了烟灰缸送过去,没让放下便一直举着。   烟灰落下来在缸底四分五裂,沈辞安低着头,他看起来安静沉稳,像头温顺的鹿,总能让人很快卸防。   李老不怪顾征陷地深,遇上沈辞安这样的人,陷得再深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心疼这个侄儿。   心疼他把整颗沉甸甸的心都捧出来想要送给别人,别人却是屁股一拍走了干净。可他生性执拗,不肯把心收回去,就一直这么捧着。   看到沈辞安的手腕微微发抖,李老这才放过他。   “做长辈的给你提个醒,感情这东西是消耗品,耗光了就没了。人心被伤过一次,无论怎么样都有道坎,给你点脸色你就受着,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晚辈明白。”沈辞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微微弓下身,“多谢李老。”   茶楼临窗的位置,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顾征身上,   心动了一瞬,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   “顾总。”他双手递出名片,微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见面了。”   藤椅发出咯吱的声音,顾征眼底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但明显是带着的怒气道:“我昨天说什么,你听不懂是吧?”   “听懂了,所以我是凑巧路过,没想到和顾总有缘,这才又见面了。”他面不改色,依旧双手拿着名片。   顾征抽了抽嘴角。   像是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地,心里不舒坦。   顾征低低骂了声,接过那张简朴的名片甩在桌面。   “没事儿了就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既然这么凑巧,又这么有缘!”沈辞安一点也没客气,分毫也没看对面空出的位置,一屁股坐在顾征身边。   顾征像是触了电,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沈辞安刻意矮了一截,稍仰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关于众安的事,我昨晚特地拜托公司加班赶出一套方案,不只是收购,还有重整计划,虽然只是个草案,但还是希望您能看一看。”   顾征今天穿得很随意,手臂时不时蹭到沈辞安的衬衣,摩擦出细微的静电。   他想往旁边挪挪,但实在是一点空间没有。   沈辞安说什么他没听见,似乎全身的触觉都集中在了手臂上。他僵硬地将手臂抬起来,沈辞安却又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不好意思!”   幸好杯里的水不太多,仅仅是将衬衫袖子打湿了,顾征刚想松一口气,沈辞安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   随着纸页翻动,带有纹身的手腕也轻轻扭动,图案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而看不太清,但能隐隐看出青色的血管,咫尺间,顾征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脉搏跳动,像是将湿气也传递过来。   盯着纹身看了许久,图案上的两只交颈公鹿让他心头一颤,唰唰几声,顾征扯了一大堆卫生纸扔到他手上。   “沈辞安,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了。”他咬牙道。   这时候李叔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在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征立马站起身,“李叔,他马上就走。”同时转身就去叫保安。   沈辞安将资料整理好,在保安到之前站了起来。   “叨扰李老和顾总了,晚辈这就走。”他对着老人浅浅鞠了一躬,又将一个看似廉价的纸盒放在了顾征面前。   这次他走得很直接,转瞬间就消失在拐角。   顾征愣愣看了一会儿,下意识摸了下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手臂上沾有那人身上的气息,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两只交颈暧昧的公鹿,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歪。   对于外科医生最重要的手,却有那么轻浮的纹身。   “抱歉啊李叔,让你见笑了。”   “不看看是什么吗?”老人看向那个纸盒。   “我不在乎。”顾征冷冷道。   老人哦了一声,随后喊道:“服务员,来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顾征一把将东西摁住,喉结上下滚了滚,“我自己去扔。”   老人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   顾征:“……扔远点,碍眼。”   收拾桌面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张名片,想了想,一并带走了。   众安的价值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否认,现在的众安就是个烂摊子,收拾起来很麻烦。   老顾总一生未婚,他是被收养的,算是应付差事,养得很糙。小时候读的公立学校,没人知道他是顾家的小少爷,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所谓的优越感。   一周三块钱的零花钱,他最喜欢吃学校门口的钵仔糕,五毛钱一个,对他来说算是奢侈。   A大门口也有一家,和小时候的味道很像,只是他不是小时候了,觉得吃这玩意儿幼稚,那时候十八岁,正是自认为成熟的年纪。   沈辞安追他的时候心很细,知道他喜欢又不好意思去买,于是每次见面时都会带给他,表面再三拒绝,内心接受得很坦然。   他期待每一次的见面。   后来觉得,是不是沈辞安追得太容易,五毛钱就能骗到手的爱情太过廉价,所以觉得说句分手都是奢侈。   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吃过。   他坐在没人的地方,用竹签穿起一块,小小咬了一口,鼻子突然酸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朴素的名片,空白占了大部,有用的信息几乎只有姓名和电话。   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擦,突然感觉到一处不平整的凹陷。   “你好,请问有铅笔吗?”   服务员从口袋里拿出铅笔递出去。   “谢谢。”   他快速地在不平整的地方涂了几遍,先前的茶水溅了一点在上面。   凹陷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单词,剩下的字虽然被水沾湿,但勉强认得出来。   Cupid 总裁助理   ·   ‘工作室的名字想好了吗?要不我替你想一个吧。’   沈辞安翻身压住他。   在他心口慢慢地写上几个字母。   他的心跳得很快,‘什么意思?’   ‘丘比特。’沈辞安轻轻戳着他的心口,懒洋洋地说:‘小学弟,你得爱我一辈子。’ 第7章   董事会当日,会议室,距离董事会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会后将举办记者发布会,如果不出意外,众安会在今天正式宣布破产的消息。   之后,清算组将在有限的时间内对众安的资产进行清算,A市有名的豪门沈家将会彻底落没。   前天外界众说纷纭,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某不良外国企业将对众安进行收购,众安股价迎来又一□□跌。   此时,言悦作为总裁,先行就位。   “言总,考虑地怎么样了?”潘韦在两个董事簇拥下进入会议室。   他带着必胜的决心,如饥似渴地看着总裁椅及座位上的人。在公司,言悦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也显得格外镇定,不了解她的人以为众安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办法。   不过潘韦很自信,除了他,没人收拾得了这个烂摊子。   再说,言悦之所为能坐上总裁的位置,无非是因持股数额最大,但沈家夫妻离婚的时候将股权转让给了他们姐弟和几位亲信,如今言悦和沈辞安的持股数额加起来也不过半,只要董事会集体表决,言悦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从总裁的位置上下来。   看言悦没有表示,他向身边的两位董事递了个眼色。   “言总,要知道公司走到这个地步,您的责任是最大的,难不成,您还认为自己具备继续担任总裁的资格吗?”其中一位道。   言悦看了眼腕表。   “各位不必太过心急,此事当然有我的责任,不过投资失败这件事我想并非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潘总当初可是极力助推了此事。”   潘韦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难不成言总还想找个人替您背锅不成?还是说,言总觉得有人替您背锅,众安就能逃脱破产的命运了?”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好在是很快有人进入会议室,潘韦只得作罢。   十五分钟过后,只剩下沈辞安的位置还是空的,但在场各位都没有在意。这个位置空了很多年,他们觉得,沈辞安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会议进程。   “言总,请您主持会议。”潘韦冷笑道。   言悦没有推诿,正式宣布了会议开始。   “关于公司如今的状况,我想各位董事已经很清楚了,在宣布是否决定申请破产之前,我想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关于言悦言总是否应该继续担任总裁的问题吧。”   潘韦点了点桌面,讥讽道:“言总作为公司总裁,对此次投资失败要负主要责任,我提议,撤除言悦总裁一职,现在开始表决。”   他率先举起手,其他几位董事接连举手同意,会议迎来一片骚动。其中一位董事看不下去,拍桌而起,“姓潘的!你别太过分,言总,我提议先对此次投资失败进行责任认定!”   “我劝你不要多事!还责任认定呢,如今众安面临的是要不要进行破产清算的问题,就算你认定责任方是我,又有什么用!”   原本严肃的场合变成吵架的地方,言悦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   “都给我安静!”   她慢慢转过身,面对身后众安的标志,不由自主在上面轻轻抚摸,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蜷缩起来。   “作为公司总裁,我有责任对每一笔重大投资作出决定。”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今日起,我将正式辞去总裁一职。”   场面一片哗然。   “言总!”   “言总不愧是女中豪杰!”潘韦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既然如此,我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自认为对公司作出了重大贡献,也就不谦虚了,我自荐就任众安新一任总裁,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潘总,您未免也太心急了吧?”有人不满道。   潘韦冷哼,“那么你认为,当下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继任总裁。”   他看了眼沈辞安的位置,“难不成,你是想推荐沈总吗?”   “我弟弟从未参与过公司事务,这事自然是不可能的。”言悦说完,慢慢收拾了东西,坐到沈辞安的位置上,将总裁的位置空了出来。   “那么,依言总来看,谁最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呢?”潘韦微眯起眼睛。   言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我想,这个问题还是由公司第一大股东来决定才最合适。”她笑道。   “我想言总忘了,就算加上沈总手中的股份,你们姐弟的持股份额依旧达不到总数的一半,又有什么资格……”   “我什么时候说第一大股东是我了?”言悦理了理衣服,起身看向会议室大门。   只听吱嘎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沈辞安身着淡雅的灰色格纹西装,胸前是一枚华丽的丘比特之箭胸针,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的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谁都知道沈家公子有着一副姣好的皮囊,人人都把花瓶两个字挂在嘴边,但没人会否认,他身上有着旁人不及的气质,是旁人无法触及的贵公子。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朝着言悦微微颔首,丝毫没有迟到该有的慌张,依旧优雅从容。 第8章   沈辞安并未入座,他看向众人,眼周的皮肤看起来薄且软,眼尾有细微上翘的弧度,带着淡淡的粉红色。   “哼,沈总,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只不过,这会场里好像没你的位置了。”潘韦轻蔑地看着他。   董事会出面请沈辞安回国,不过是例行通知,至于来与不来,都影响不了最终的结局。   潘韦向来是看不上他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医学生,从未参与过公司任何事务,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会场嘈杂的吵闹声背后,走廊上传出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声音由远至近,很快,从沈辞安身后走出一个比他高出约莫半个头的男人。   有些气场天生具备,是后天怎么学都学不来的,例如这个人一出现,整个会场的气氛便变得无比压抑。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辞安的眼皮轻轻颤了颤,透露出些许的笑意,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顾总,您先请。”   潘韦的脸色变得苍白,明明这个男人不过二十五岁,可当顾征的目光浅浅落在他身上,他的内心深处却出现了恐惧。   那是来自家世、金钱、地位全方面碾压的威慑力,凭顾家的财力,顾征几乎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   潘韦慌忙看向言悦,只见言悦对此事毫不意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牙齿咬得咯咯响。   顾征坐在了总裁的位置上。   “抱歉,顾总,我想这个位置不是您能坐的吧,这里是众安,不是顾氏,您不是不走错了?”潘韦脸部抽搐。   陈轻向前一步,拿出一个文件夹,将其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是……”潘韦往后踉跄了一步,椅子跌倒在地上,“股权收购协议?”   他摇了摇头,“不对,就算言悦和沈辞安加起来。”   他猛地看向在座的其他几位董事,其中有几个持股份额较大的董事都面不改色,他们之前就没有对会议内容作出任何表示。   如今白纸黑字表明,顾氏集团对众安的持股份额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一。   “你们他妈的都疯了吗?”潘韦几乎疯了似的拍打桌面。   顾征蹙眉按了按太阳穴,阖眼道:“我想众安的确需要整顿一下高层,一个董事会,怎么会有疯狗在乱叫?”   潘韦一脚踢开凳子,朝着总裁位走过去,沈辞安立刻挡到了顾征身前。   “沈辞安!你给我滚开!”   “抱歉顾总,请您稍稍忍耐一下。”沈辞安说道。   这句话明明是看着潘韦说的,但潘韦却有了一种被忽略的侮辱感。   “算了,我对你们内部的纠纷没有兴趣,各中原委,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告知各位,结果已经很清楚了。陈轻,你来宣布一下人事任免。”顾征百无聊赖地说道。   陈轻点点头,“经顾总慎重考虑,在前次投资失败的责任认定出来之前,众安总裁一职暂由言悦言总担任。”   言悦咬住唇,她对此项任免也表现除了惊讶。   对此,除了潘韦之外,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换句话来说,在绝对的持股份额面前,没人敢反对顾征,也没人敢得罪顾氏。   众安正式成为顾氏旗下子公司还需要一些流程,在此之后,顾氏将在本周陆续抽调人员进入众安,该项决定表明顾征会对众安内部进行一次大清洗。   会议结束,至于之后的记者发布会,由沈辞安和言悦代为参加。   潘韦冲过来揪住沈辞安的领口,拳头几乎已经落在了距离他脸上一寸的地方,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沈辞安心中还有些失望,本来说带着伤参加记者发布会会更有噱头。   “松手。”顾征握住那只拳头,手背上布满了青筋。   豆大的汗粒从潘韦额头流了下来,他有一种骨头都被捏碎的错觉。   “各位请等一等。”顾征冷声道。   董事会成员本就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此时就都看了过去。   “临时增加一个决定,鉴于潘总行为不端。”顾征微微扬起下巴,颇有些目中无人的傲慢,轻飘飘地说:“处以停职处分。”   不等潘韦发出异议,他再次说道:“沈辞安暂代副总一职,以上。”   潘韦像是一瞬间失了魂,他往后退了几步,倚着墙,慢慢跌坐下去。至于他那几个所谓的盟友,此时都装作了不认识,没有任何人向前扶一把。   倒是沈辞安伸出手。   “之前我倒是听姐姐提起,说你的工作能力很好,要是不那么心急,兴许会更有成就。”   潘韦怔怔地朝着言悦看了一眼,很快低下了头。   记者会即将开始,沈辞安没有立刻前往,他坐电梯到了楼下,望见那辆公务用车还没开走。   “顾征!”他快速跑近。   顾征将车窗降下一半,只露出淡漠的目光。   “谢谢你。”沈辞安向车内伸出手,眉眼间洋溢着数不清的情绪,“我保证,众安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对自己的团队有信心,这一点用不着你来保证。”顾征的余光中,那只手像是在刻意引起他的注意般轻轻晃了晃,“众安是众安,你呢?”   “我?”   “你会让我失望吗?”   今天的天气不算炎热,阳光也不算刺眼。顾征一直觉得,沈辞安从来不是一个很刺眼的人,他就像是在最温和的天气中绽放的一朵纯白的莲花,温和、让人觉得舒服。   但是莲花是长在水里的,顾征隔着岸,觉得这个人忽远忽近。   他一直都没有安全感。   因为跳过级,大二的时候他才十八岁,周围的人都忙着谈恋爱,他则是在学校机器人协会忙得不可开交。   全国高校机器人大赛,A大输给了另一所高校,只得到了第二名。那天的天气也很好,不算热,可对于这个结果,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那时候他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也是他第一次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听父亲的话,老老实实读他的商科,再老老实实地继承公司。   中暑是意外,与心态有很大的关系。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临时停放在园区的救护车上,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闯入眼帘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学生。   ‘小学弟,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不要这么激动。’   微风吹过来,他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愣是没回过神,鼻血流到了地上。   ‘其实我觉得吧,你更适合去学计算机。’   那人勾起的唇角像是把他的神魂也勾走了,这句话显得很随意,但对于那时候的顾征来说,显得振聋发聩。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而不是劝他老老实实继承家业。   鼻血把白色的湿毛巾染出了一片红。   那天晚上,是他头一回做春梦,梦里是那个男人的脸。   所以,他一直没告诉沈辞安,其实自己不是被他掰弯的,其实,是自己先喜欢的他。   只是没来得及表白,沈辞安率先对他说:‘小学弟,昨晚我梦到你了,这算是梦中情人吗?’   司机把空调开大了些。   顾征抬起手,掌心皮肤有一瞬间的接触,沈辞安正要握住,对方却立马收了回去。   “你知道吗沈辞安。”他皱着眉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既然是作为子公司,你们众安理应派个人到顾氏来吧?”   “派我吗?”沈辞安笑眯眯地反问道。   顾征舔了下虎牙尖,“下周一报道。”   “遵命!”沈辞安看着驶向机场方向的公务用车,小声说:“小学弟。” 第9章   顾氏集团收购众安器械的消息刚一爆出,当初信誓旦旦说众安必定走向破产的专家们纷纷闭了麦,所有唱衰的消息都被淹没在互联网庞大的信息流当中,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不着边际的八卦软文。   严格意义上来说,专家的分析不是有错,而是没人想到以顾氏精明的程度,会去收购一家难以带来经济效益的公司。   说其中没有猫腻,实在没人愿意相信。   有人扒出了沈辞安的照片,立刻就有顾氏总裁一掷千金为美人的说法传出来。   虽说顾氏立刻进行了公关,但沈辞安前段时间频繁出入顾氏的消息还是为其增添了佐证。   好消息是,隔日爆出某德艺双馨的艺人疑似出轨,人们的目光便立即转移了。   而某小型公众号上刊载的一张亲密接吻照也已无人问津,沈辞安刚准备把照片保存下来,下一秒,该篇文章就显示已被删除。   “顾氏公关的手段一向高明,这时候爆出你俩的情史,对咱们可没有好处。”言悦一边练习插花一边道。   顾氏派来的人正陆续进入众安的各个重要岗位,内部有过一阵怨声载道,但对大部分人来说,比起破产,如今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结果了。   沈辞安打开社交软件,和顾征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打招呼的阶段,平常人总会晒些日常,但顾征的状态栏却是空白一片。   他刷新好友圈,陈轻的私人账号发出一张工作照。   【出差中……】   沈辞安评论:“陈秘辛苦了。”   过了一会儿,陈轻给他发来信息。   【代顾总传达,他也很辛苦,还没吃午饭。】   “噗。”   言悦回过头,“笑什么?”   沈辞安摇摇头,刚在聊天栏中打出几个字,想了想,切换到陈轻的状态下,将之前的评论删除,重新评论道:“顾总和陈秘辛苦了,身体很重要,请一定好好吃饭。”   陈轻:“OK!”   阳光落了一束在茶几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他打开相机,拍了张咖啡的照片。   【Teatime】   通知栏立刻显示一则信息:‘小学弟’给你点了个赞。   “顾征这么快?”言悦看着手机说道,随手也点了个赞。   沈辞安轻笑,“姐,你这话可别被他听到。”   言悦秒懂,将食指束在唇边。   “当初删地那么干净果决,这时候不还是加回来了,这次和好了,就别再伤人家心了。”言悦说道。   沈辞安端起咖啡杯的微微一僵,“姐,你在说什么呢。”   “对了!”言悦翻起手机相册,“我手机里还有你们以前的‘床照’,要不要发给你?”   咖啡差点就喷了出来,“姐!”   “都要三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不是你自己以前‘不小心’发给我的,我是想着你们早晚要和好,以前的照片难得,我才没给你删了。”   “我们没和好。”沈辞安叹了口气。   “什么?”言悦顿感诧异,一不小心将手里的花杆多剪了半截,“没和好?那这次他怎么会同意收购众安?”   “众安本身对他就有价值,这是他处于对顾氏集团本身发展的考量,和我们之前的关系无关。”沈辞安解释说。   要说无关,当然也不能这么绝对,他觉得,若不是有感情牵连,也许顾征会更早决定收购众安。   关于他们分手,言悦算是直接当事人,各中内情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也一直把顾征当做弟弟看待,关系极好,曾经因为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言悦一度感到很无奈。   “我只是很难相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信,一旦牵扯到你,顾征会有多别扭我比你清楚。他当初为了逼我说出你的去向,在门口不吃不喝守了两天,彻底对你死心都是后来的事了,他亲口对我说他恨你的时候,我的心情不比你们好。”   言悦没了插花的心情,“很多事情,我没告诉你,姐姐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为了顾征,你也不至于做不成外科医生了,更不会在手上搞个乱七八糟的纹身,真是的。”   啪嗒——   咖啡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沈辞安急忙用手去捡碎片,一不小心在手指上割出一道口子,血浸了出来。   “辞安,别用手啊!”言悦紧张起来,“我去拿扫帚。”   “姐。”沈辞安拉住她,右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而止不住地发抖,他抬起头,眼下是一片微红,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唯独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和他没关系,不是因为他,不是的……”   “辞安……”言悦心疼地碰了碰他的右手。   “姐!你当初答应过我的!”沈辞安突然变得过于激动,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言悦赶紧道好,从茶几下摸出药递过去,药是用易于随身携带的盒子装着的,没有药名。   但她知道,那是能快速起效的抗抑郁药物。   沈辞安已经决定断药了,但情绪是不受控制的。   “姐姐的错,我不该提这事,对不起。”言悦的鼻尖微红,替沈辞安给伤口消了毒,用创口贴包好。   药效让心情快速平复下来,沈辞安看着那只受伤的手指。   “这只手真的很容易受伤。”   言悦没说话。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越是重视,越是担心,越会出事。没有人能逃脱墨菲定律的法则,感情中的付出方永远会受伤。   双方的付出则双方都会受伤。   收拾完碎片,沈辞安声音微哑地安慰道:“姐,没事的,别担心。我去休息一会儿,等下收拾东西,明天搬家。”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突然又打开,回过头时眼里透露着乞求。   “放心,既然答应过你,我就不会告诉他的。”言悦比了个OK的手势,等确定沈辞安不会再出来,她走回茶几,眼底红了一片。 第10章   温度计上的红色预警预示着连续的高温天气已经到来,早高峰的人群一窝接一窝地挤进地铁,还未习惯国内的快节奏生活,他已经是第三次被挤下地铁了,和一个同样被挤下地铁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不容易。”   国内的人际关系大多比较含蓄,除了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年轻人几乎不会主动与陌生人闲聊。小姑娘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啊,幸好今天出门早,要不然又要迟到。”小姑娘感叹道:“你在哪工作?”   沈辞安原本想说众安,但话到了嘴边说出来却是顾氏。   “真的?!”小姑娘立马变得兴奋了,“我和你们顾总以前是研究生同届,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超帅的!”   沈辞安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是很帅。”   “是吧!”小姑娘顿时来了话题,半开玩笑道:“听说科技公司都是直男,没想到他居然会公开出柜,你们公司有没有人喜欢他啊?”   难得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小姑娘看起来很期待他的回答。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可能有吧。”   地铁进站的声音响起,这一趟依旧很多人。   “快上车吧,可千万别迟到。”沈辞安替她挡下身后拥挤的候车人群,生怕这小个子又被挤下地铁,在对方顺利上车后他走出车厢,将空位留给了别人。   出门前实在没思考过早高峰的问题,不愿意挤压别人的空间,他坐在候车长椅上过了很久,挨到早高峰终于过去,这才坐上地铁前往家电商场。   读研的时候姐姐给他买了套房子,可惜还没来得及购置家电就出了国。   因为离家太久,以前又一心扑在学术上,出国后也有保姆照顾生活,言悦担心他搞不定,原本说是要帮他的,但作为总裁,在公司重整的关键时期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他自己去。   【要是不会选,你就再住几天,之后我让助理帮你去弄。】言悦发来短信。   沈辞安没答应,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和姐姐住在一起也挺不方便的。总之只是缺点家电,其余生活用品勉强齐全,就算今天搞不定他也能住进去。   只是他实在低估了商场销售员的能力,进去转了一圈,出来之后眼花缭乱,什么都没买成。坐在外面休息的时候,一个男销售走过来,声称提供家电一站式服务,整套家电当场选购当日达,省去了逛商场的麻烦。   对此他欣然接受,通过男销售提供的电商平台选购了一系列商品,之后便只用跟着对方的货车回家安装就好了。   如今电商发达,但他当初在国外休养的时候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当地不流行电商,而他当时的邻居也是位抗拒电商的极端分子,作为实体店主,经常会带着他上街抗议,严厉斥责电商挤压了实体店的生存空间。   不同的环境带来不同的生活方式,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融入到国内的生活当中去。   货车已经到了,他把手伸进裤包,脸色突变。   钱包不见了。   “实在抱歉,我没有绑定移动支付。”   出国前将这些东西都注销了,回国忙着众安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毕竟大部分地方都可以刷POS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谁知道对方并没有带POS机。   没钱付账都是其次,他心慌是因为钱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丢。要是不第一时间去找,他一整天都没法安心。因此当对方提出可以拜托朋友付款时他欣然答应,将付款链接发给林子亭,很快收到成功付款的消息。   他将家里的钥匙交出去,请售后人员先走一步。   钱包找得并不顺利,商场里几乎找遍了,于是想到可能是早晨掉在了地铁上,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地铁站一路搜寻。   时间很快就过了晚高峰时段,他很意外地在上车的地方又遇见了先前的小姑娘。   “你终于来了!”小姑娘脚步欢快地朝他跑过来,双手递出钱包,“看到你掉在车上的,里面没有联系方式,交给工作人员又担心他们认不出你,想到你一定会来找,下班后就一直等在这里了。”   “这怎么好意思?”沈辞安打开钱包,一直放在里面的项链吊坠依旧还在,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小姑娘摇摇头,“不用的,反正我也在等男朋友下班。”   她指了指那枚吊坠,“女朋友送的吧?”   沈辞安微怔,指尖细细摸着镶嵌在吊坠上的芯片碎块,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不是。”他很快补充道:“前男友送的。”   “前——男友啊?”小姑娘意味深长。   把人送出地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名片递了出去,“以后要是有帮得上的地方,请一定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看着名片上的名字,略显惊讶,但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听到旁边有人在叫她,发现是男朋友骑着电瓶车到了,瞬间喜笑颜开地叫了声老公。   “对了!”她回头笑道:“祝你心想事成!”   二十出头的小情侣正处在热恋期,每一次的相见都显得极度热切,荷尔蒙的躁动代替理智来行动,旁若无人的拥吻和脸上无法控制的微红都是对爱情的最佳表达。   心想事成吗?沈辞安又拿出钱包看了看,他没想过和顾征和好,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只是还留着对方的东西,时不时想起从前的时光,遗憾着过去的不告而别,完全无法忽视内心残留的喜欢,但从未幻想过还能再在一起。   顾征已经走得太远了,他只看得到对方的背影,脚下泥潭深陷,一步也追不出去,所以也只敢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将内心那点小小的心思透露出来那么一点点。   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没有点开,他先打开了浏览器,界面上是国外某酒会的照片,照片上,顾征和某著名外国企业家坐在一起,手持香槟,专注地看着镜头外的某个地方。   一如当年顾征在机器人大赛上看着自己的作品,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唯一不同的是,顾征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他如今穿着昂贵的高级定制,即便是在一群所谓的上流人士中间依旧气质出众,不再是那个阳光下被扬尘弄脏脸的少年了。   认真的人永远在发光。   沈辞安很感激当年机器人大赛的评委,那些有眼无珠的专家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让他那颗好平静已久的心激起了无数波澜。   他关掉网站,打开过去那个早已被设置为仅自己可见的公共社交账号,找到很早很早以前的一条信息,点击了转载。   【我的内心在渴望着、盼望着、期待着,被你征伐。】   然后在转载栏上补充到:“依旧”   未读信息来自林子亭。   “刚刚在忙,我才仔细看,你买的什么东西啊?怎么现在再打开链接之后提示我对方存在大量安全隐患?” 第11章   “我们已经联系业主了,但对方没有接电话,关于业主信息恕我无法透露,只能告诉你这位是个大人物。这件事情往严重点来说已经涉及到了侵犯私人财产,对方有权告你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尽量私下解决,通过物业解决无论对我们还是对您都会很麻烦。”   送走物业人员,沈辞安疲惫地按按眉心。   当看到林子亭的消息时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以为对方最多就是个骗子,拿了钱跑路,然而眼下看来,他情愿对方是个骗子。   售后弄错了房号,钥匙断在了邻居锁孔里,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邻居更倒霉,对方的电子锁意外没电了。   销售害怕承担责任,索性直接消失,将他买的东西放在了单元楼下,查验过后发现是二手翻新,心里差到底谷,干脆拜托物业送给了慈善机构作为捐赠。   一梯两户的住宅,邻里关系于他来说非常重要,担心邻居回来打不开门,他只能一直等在门口,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他坐着小板凳睡在走廊上,电梯间微黄的暖光在他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显得他像只走丢的鹿,可怜到让人充满了保护欲。他隐约闻到一股很浓烈的酒精味,眼皮挣扎着想要抬起来。   那股酒精味突然靠近了,在睁眼的瞬间整个扑到了他身上。   “哥……”   偏硬的发丝弄得他很痒。   “我怎么又梦到你了。”   白酒带来的刺鼻酒精味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但他没把人推开,顺从地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惊讶片刻后,他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以顾征当年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他的隔壁住着别人。   又或许,顾征只是在等他,期盼他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家。   想到这一点,他鼻子突然酸了。   “你醉了?”   他声音很小,所以不怪顾征答非所问,“我很想你。”   该怎么办才好呢?怎么五年时间过去了,年龄增长不少,这颗心却毫无长进,还是会为了同一个人跳动。   沈辞安在心里默念了二十遍希波克拉底誓言,告诉自己不能乘人之危。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很难搬动,好不容易将人弄进房间,顾征拽住他的衣角,让他深陷在柔软的床里,鼻尖全是酒精的气味,目光所及,是顾征漂亮的喉结。   凌晨的月光安静地透进来,万家灯火都到了休息的时间,细微的虫鸣声才是夜晚的主旋律。   “你什么时候回来?”顾征声音里带着微弱到几乎完全听不出的哽咽,看着他的时候更像是在看一幅画或者一个雕塑。   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在他脸上滑动,小心翼翼地描绘他的眉眼。   “我回来了。”沈辞安说。   顾征轻笑,指尖从他的眉心滑到人中,“只有梦里你才会这么说。”   沈辞安很好奇,顾征梦里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沈辞安,你个骗子。”   “对,哥哥是骗子,你原谅我好不好?”他稍稍偏过头,脸在顾征掌心慢慢地蹭。   他庆幸顾征喝多了,如果不是如此,也不敢乞求原谅。   顾征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触电般弹开,又不确定地摸了摸他的唇。   水红的唇被拨开后是洁白整齐的贝齿。   他顺从地打开牙关,任由顾征抚摸他的牙尖,后使坏地轻轻咬下去。顾征的目光开始变得迷茫起来,梦里的一切往往显得虚虚实实,但触觉是真的。只是顾征似乎没被咬痛,他像是还陷在梦里。   “不好。”顾征俯下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闭上眼睛,口吻中满是疲惫,“我好累啊。”   沈辞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额间的触觉还有些许的残余。   怎么可能会不累呢?一个人支撑起顾家庞大的产业,日程永远被排得满满当当,为了追逐更高的科技发展,不停地奔波在世界各地,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皱着眉头。   顾征梦里的自己一定很糟糕吧,他心想。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沙发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沈辞安窝在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顾征的目光在黑夜中找不到一处焦点,他逼迫自己不要看向沙发的方向,但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有一层浅浅的咬痕,代表着现实的标志。   酒精的浑浊怎么也比不上指尖上轻微的疼痛带来的冲击感,曾经无数次地梦到那一幕,梦到沈辞安躺着他的身下,漂亮地笑着说他回来了。   醒来过后身边空荡荡的,心里更加空荡荡的。   可梦里的事成了真,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快乐,他蜷起手指,指甲死死掐在手心。   混蛋,混蛋!你还知道回来啊……   他把自己整个罩进了被子里。 第12章   旧锁丢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顾征像是很嫌弃断在里面的钥匙,索性换成了新的。   沈辞安对于家里来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只知道一觉醒来就看到顾征黑着脸坐在餐桌旁,周围是没拆封的新家电,此时都已经有序地摆放在合理的位置,中央空调经过调试,终于吹出第一道冷风。   “顾总,这是采购单,麻烦您签个字。”客户经理战战兢兢地拿着单子递过来。   顾征拿起笔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沈辞安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秘书还是你的私人助理?!”   单子上有好几个地方要签,顾征显得很不耐烦,“我好不容易休假,还他妈得给你善后?我上辈子欠你的是吧!”   沈辞安自惭形秽,低着头嘀咕了一句,“我也没让你帮我……”   “你说什么!”   陈轻刚从门口进来,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   “顾总,外卖到了。”陈轻道。   顾征点点头,继续骂骂咧咧地数落起沈辞安的不是。来来往往的师傅们没一个敢往餐桌看,生怕引火烧身。   在沈辞安的厨房里找了找,陈轻尴尬道:“顾总,沈总家里好像还没有碗碟,我去您家拿过来?”   沈辞安把头埋得更低了,余光中瞥见家电客户经理掏出收款二维码。   “很抱歉顾总,我们的pos机今天出了点问题,要麻烦您扫我一下。”   顾征咬牙对着沈辞安拍了拍桌面,“你在等什么?!等着我给你掏钱吗!”   想起自己还没开通移动支付,沈辞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和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顾征:“……你倒时差忘了把脑子倒回来了吗!我大清早起来一边得叫人来换锁,一边得让人给你买东西,到头来还得我给你掏钱呗?!家里要什么没什么,我说你干脆找个酒店住着算了!”   “其实也不是不行。”沈辞安小声道。   “哈?!”   “……我什么也没说。”他颤颤巍巍笑道。   “五年啊沈辞安!我五年加起来吃的亏没这半个月多!你回来干嘛来了?回来折腾我吗?!”   陈轻终于拿了碗筷过来,摆盘装好,给顾征倒了杯水。   吃饭方面顾征很讲究,即便外卖也喜欢装进盘子里。   “顾总,您消消气,沈总也是刚回国,先前忙着公司的事,私事没处理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辞安投去感激的目光。   刚一拿起筷子。   “你还好意思吃饭!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陈轻过来坐!”   这地方再待下去恐怕就不是引火烧身的事了,陈轻在心想,总裁这五年口是心非的次数加起来也没这半个月的多,于是努力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   “我还约了朋友吃饭,就麻烦沈总代劳了吧。”   顾征没说话便_脚c a r a m e l 烫_代表默认了,只是陈轻刚准备走,他又把人给叫住。   “最近你也辛苦了,原本这些也不是你的工作。这样吧,我看沈总来公司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总裁助理一职就由沈总代劳了。”   “沈辞安,你没意见吧?”顾征目光不善,明显表明这不是一份好差事。   公司以往派给顾征的助理都干不了多久,多数是被骂走的,毕竟这一职务太过考研助理本人的耐受度,要是琢磨不清顾征心里在想什么,三天两头挨骂也是常事,因此陈轻将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担起来了,以至于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顾征还在气头上,沈辞安也没拒绝的勇气,只好道是。   不过顾征也没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他听见厨房传来盘子碎掉的声音,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等家里一切收拾好,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以往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他提前找了陈轻,想要一些工作资料,但陈轻却表示他的职责范围目前仅限于做顾征的助理,料理好总裁的私人生活就是他最大的事。   不过这一点并不容易,陈轻说会整理一份有关顾征生活习惯的资料周一拿给他。   之前设的闹钟在两点整的时候准时响起,顾征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你醒了?我等下要出去买点生活用品,你要留在这边,还是回去?”他问道。   顾征没说话,将被子整理好就出了门。   看样子是回隔壁了,沈辞安松了口气,他被骂了一早上,耳朵到现在还有些嗡嗡的,现在只希望能够少接触一点,生怕自己哪里又没做好惹了顾征发火。   虽说以前顾征也算不上是个好脾气,但至少没现在这么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的。更何况也不是以前了,他没那个胆量再沿用以前那些卖弄风情的小心机来打破僵局。   他收拾了一番,刚打开门就看到顾征站在门外,手悬在半空中,似乎是正准备用指纹解锁。   “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他问道。   顾征转了下手里的车钥匙,“你不是要出门吗?”   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半晌才意识到顾征是要送他去,想要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但看到顾征那一脸心情不佳的模样,便又咽了回去。   他们小区地下室里的豪车不算少,放眼望去全是百万级以上,顾征走到一辆布加迪面前,将车钥匙扔给他,很自然地上了副驾驶,然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沈辞安上车。   他从车窗探出头,有点不大耐烦地望出去。   沈辞安甚至都没靠近,一直站在先前的地方,拿着钥匙的手有点发颤。   “要不还是你来开吧,这车太贵了,我有点怕给你蹭坏。”他解释道。   地下室灯光苍白,这解释也显得过于无力了。   沈家家境优渥,千万级的车家里以前有好几辆,只是出国之后沈辞安便再也没碰过车。   顾征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快点!”   依旧没等到沈辞安上车,他心里顿时来了气,下车时重重将门关上,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我是不是还得请你?”   他还想发火,可沈辞安下一秒就把钥匙还给了他。   “顾征,我……我不能开。”他嗓音微哑,往后退了一步,全身都写着明显的抗拒。 第13章   “我驾照过期了,还没来得及换。”   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顾征拿他没办法,只是埋怨说他作为一个助理却要老板亲自开车,也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沈辞安坐上副驾驶,车内是淡淡的香水味,手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只知道顾征在说话,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一直到对方的体温已经贴近了皮肤,烫地他往后瑟缩,顾征越过他的身体拉出旁边的安全带,啪的一声替他系上。   布加迪低沉的轰鸣声像是击打在心脏上,让他为之一震,手紧紧地抓住安全带。   顾征这个年纪的有钱人往往开车很野,千万级的跑车在高架桥上横冲直闯几乎成了一种特权,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都尽可能地选择避让,但顾征开得很平稳缓慢,实在是委屈了这马力十足的发动机。   附近的一处商业圈有个奢侈品旗舰综合体,坏处显而易见,好处是人很少,和不远处商业街热闹的气氛不同,这里的购物环境很是安静。   只是顾征那身看上去不到一百块的T恤短裤不像是有这种消费能力的人,要不是脚上那双限量版运动鞋,兴许保安都不会让他进来。   虽然已经社会上是数一数二的名流,但科技公司的某些特征在顾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管西装如何衬身,总归是不舒服的,休息日里便会穿得很是随意。   高档餐具店里,店长拿出几套顾征喜欢的风格让他挑选,但沈辞安一件也没看上,另外选了看起来更加简洁的餐具。   他平常不做饭,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基本就是摆设,这次也是被迫到这里选购的,想尽量降低消费。   “不好看。”顾征懒洋洋地下了判词,“我不喜欢。”   沈辞安拿着餐具,不大确定地问道:“是我买餐具吧?”   顾征也没否认,只是说:“我觉得不好看。”   他指着先前拿来的一套法式风格的餐具,也不等沈辞安拒绝,便让人包起来。之后他像是来了劲,购买其他用品的时候全挑了自己喜欢的。   昂贵的账单摆在面前,沈辞安拿信用卡的时候有点不情不愿。他现在的存款其实并不多,把钱花在这些地方心里是不乐意的。   “顾总要是想换餐具的话这些也是不错的,我还是改天自己去挑吧。”他鼓起勇气道。   顾征挑眉,在餐具精美的包装盒上拍了两下,“什么意思?我给你挑的你不喜欢?”   沈辞安摇摇头。   顾征耸了耸肩,冷笑道:“是,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反正我不就是花了好几十个亿买了个烂摊子,家里的门锁被人堵了,半夜三更回家被人占便宜,还得花好几万替人善后,找了个助理到头来车也没人开,买个碗还招人嫌。”   沈辞安被说地满脸通红,只好硬着头皮掏出信用卡。   “麻烦了,刷这张卡吧。”   “记我账上。”顾征道,转身往外走。   店长很自觉地没有收下那张信用卡,沈辞安只好迷茫地将卡收了回去,有种罪恶单上再被添了一笔的错觉。   东西会有人拿到车上去,身后几个店员小声地嘀咕,“都这样了,顾总怎么还替人付钱?”   店长轻咳了两声,“有钱人的情趣也是你们搞得懂的?都干活去。”   她们搞不懂,沈辞安自己也搞不懂,他没什么存款是事实,可倒也没沦落到买点餐具也要别人代付的地步。   不过顾征没解释,一路上看起来很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出了商场,转头走向热闹的商业街。   “卖你家电那伙人找到了,钱不一定全额要得回。”顾征突然道。   今天气温依旧很高,爆火的甜品店坐了很多人,刚巧外面的位置空出一桌,顾征很熟练地坐下去,扫码开始点单。   沈辞安没想到顾征一直在料理这件事,原本他是没打算要回那笔钱的。   “沈辞安,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可以吗?”顾征语气平淡,带着商量的口吻。   沈辞安愣愣地点了头,“今天的账单都发我一下吧,回去之后我转给你。”   顾征打开手机自带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了一阵。   “总裁助理岗实习期的工资大概是四千块,我粗略算了一下,今天的消费也不是很高。沈助理,我这人不喜欢收别人钱,但也不喜欢别人欠我人情,要不先干个两年,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你走了呢?”   “还是说……”冷风机将T恤的衣角吹起来,顾征支着下巴看着他,目光耐人寻味。像是狩猎者一步步布好陷阱,等着猎物一脚踩进来,确定逃不掉了之后才得意洋洋地吐露自己的目的。   “做我的助理太委屈你,你想立马还清账单,赶快离开我。”   有关顾征的访谈里一定不会写上爱吃甜品这一点,总裁的形象一直是冷淡疏离充满距离感的,甜品什么的,听起来太亲近了。   当然,更不会有人想到堂堂顾氏总裁会穿得如此随意,坐在烈日下和人群之中,普通到没人认得出。   店内的书架上有一期杂志含有顾氏的内容,一个庞大的帝国配上一个年轻有为的总裁,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家公司拥有无可限量的潜力。   走在科技的最前沿——这是顾征在访谈里说的话。   当年那些关于梦想的蓝图如今已经实现了大半,他的小学弟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李老之前说过的话,有些委屈已经受过了,总要给自己的心一个台阶下。   “AA制。”顾征说着,轻轻挖了一勺甜腻腻的布丁送进嘴里,同时在计算机上加上了新的一笔账。   沈辞安突然笑了,“说真的,好歹是个总裁,一顿甜品也要AA的话也太小气了,我还没见过这样的。”   顾征毫不在意,“那今天你长见识,交点学费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说说看,想交多少?”   关于这一点,沈辞安深思熟虑了很久,“姐姐的股份我还想拿回来,也不知道要给顾总打多少年的工?”   话一说完,身后路过的男人不小心挤到了他的椅子,低首道歉的时候看到沈辞安那张脸,道歉都变得不大利索。   顾征瞪了对方一眼,伸手拉住沈辞安的椅子,一把拽到身边。   “痴心妄想,先考虑个一辈子吧!”他恶狠狠道。 第14章   林子亭在客厅里那把造型独特的设计师椅前看了很久,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   “Lily说你家全是当下大火的设计师款,光是这张破椅子都得要八万。”他拍拍扶手,“我当是什么真金白银做的,不就是张椅子吗?”   沈辞安起开红酒,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倒进价格昂贵的醒酒器,醇香浓郁。   “都是顾征买的,我也不太清楚。”   家里上上下下全都让顾征换了个遍,当然全是按照对方的喜好更换的,至于所谓‘欠款’上目前的数字是多少,沈辞安已经懒得在乎了。   顾征在某些事情上有些独特的侵占欲,不由分说地将沈辞安的房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来装饰,大到整体的装饰风格,小到红酒杯的品牌。   顾氏的效率在此事上得到了完美呈现,沈辞安觉得自己不过是度过了一个平凡的24小时,像是从楼下买了包方便面上来的功夫,家里就都被换了个遍。   这像是科技产品的一次彻底的更新迭代,旧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势必要在新一代的版本上书写全新的故事。   “Lily是怎么知道的?”沈辞安问。   作为顾征的同届同社团好友,林凌算得上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参加机器人社是出于设计专业学生寻找灵感的一个过程,毕业之后便处于行踪不定,四海为家的状态。   沈辞安和顾征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林子亭就悄悄和这位小学妹谈了恋爱,结局算不上太糟糕,两个人的生活状态偏差过大,新鲜感一过就和平分手了。   “凌晨给我打电话!说顾征找了个她的冤家同行买了一大批设计师款,气的要命,从三点骂到四点,我困得不行了还在应和她。”林子亭愤愤道。   “她之前不在做顾征的私人设计师吗?你回来的时候Lily听到风声,骂顾征不给她说。她那嘴碎得,顾征直接给她拉黑了。”   照这么说来,这件事还是由他而起,沈辞安掩唇暗笑,以前的朋友好像都没变。   兴许是国外的生活太过单调乏味,周围人的关系仅限于点头之交,唯一有过长时间联系的只有同社区的几个邻居,只是年龄相差实在太大,都没有到达朋友的地步。   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不需要朋友关系来填充了,但回国之后,过去的一切都逐渐回到脑海里,内心一点点充实起来。   “这事我也没办法,都是顾征一手操持的,我连话都插不上一句。”   “那还不是得怪你。”林子亭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俩分手,咱们那一圈的朋友也都还好好的,Lily也不会下定决心去国外的设计品牌工作。”   “不过她工作挺不顺心的,最近要回国创建自己的工作室。”   说完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调去一个清闲点的地方,她一回来,又不知道要闹出些什么烦心事。”   嘴上这么说,但期待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好马不吃回头草都是给别人说的,放在自己身上就非要尝尝回头草的味道。   沈辞安打开外卖盒,学了顾征的习惯,将东西重新装盘好端上桌。   “她回来你不是挺开心的?”   “呸!呸呸!我高兴什么?”   “要见到前女友了,这不高兴?”沈辞安戏谑道,林子亭明天一早就要去上班,工作日一般没有喝酒的习惯,他只好自己独斟独酌,可惜了这瓶好酒。   林子亭摆出一脸厌烦的模样,“你去问问顾征,见到前男友他高不高兴?”   说完他愣了一下,看见沈辞安慢悠悠地夹着菜吃,所用的碗筷桌椅就连喝水用的杯子就焊上了顾征的痕迹。   如果说这是顾征对于沈辞安的惩罚,想要削弱前男友的人格和自我意识以此来达成自己的报复心理。林子亭想,他也想被惩罚一下。   “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作为被甩的那个,明明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导权,前段时间还对众安和有关沈辞安的一切敬而远之,眼不见为净,如今却一改态度,做着与言语完全不符的事情。   那个什么总裁助理的职位,别人不知道,还以为顾征是要把沈辞安往死里整,但知道内情的人一眼就望得穿,分明就是创伤综合征作祟,想把人留在身边天天守着,生怕哪天一转身,人又没影了。   沈辞安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究竟明不明白顾征心里想什么,林子亭不知道,但他知道顾征是怎么样的。   嘴硬心软到这种程度,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   “Lily说等她回来以后大家聚一次,到时候我通知你,在你家也行,我看她挺想来参观参观的。”林子亭道。   敲门声传来,沈辞安起身开门。   “顾征?”他望着顾征腰间的围裙,满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哟,顾总啊?一起来吃点?”林子亭晃着筷子。   看到桌上的饭菜,顾征的嘴角抽了抽,目光跟刀子似的,沈辞安打了个冷战。   “吃个屁!”   拉上门砰地一声关上。   林子亭感到不知所措,有点食不下咽了,“他又怎么了?你把他惹到了?”   沈辞安想到顾征腰间的围裙,轻轻咳了两声。   “那个……我……”   林子亭顿时恍然,“行,我都明白,你走吧,反正我待会儿也要回去了。”   沈辞安松了口气,无奈道:“抱歉啊,等Lily回来,我请你俩吃饭。”   回了家,黑色的围裙被揉作一团扔到灶台上,顾征看着刚煎好的牛排,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盘子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他难得下厨,今天是朋友拿了上好的神户牛排送给他,他是回家晚了些,可也就刚过八点,正巧是吃晚饭的时间。   二人互通了密码,进出没有障碍,他敲门是为了礼貌,要知道里面的人正聊得开心,他何至于上门去找不快。   倒是沈辞安,拿着半瓶剩下的红酒,不敲门直接进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吃过了回来,就没问你,抱歉啊。”他晃着红酒瓶,笑眯眯道:“陪我喝点吧。”   ·   垃圾桶里是没动的两块牛排,沈辞安装作没看见,径直去了吧台取杯子。   “楼下那家外卖味道不怎么样,我还没动两筷子。”   “所以呢?谁让你进来的?”   沈辞安笑笑没说话。   顾征冷哼,“是,你沈大公子哪能找不到吃的?这不才搬过来两天,就有人登门给你庆贺乔迁了,至于隔壁嘛,一个傻逼领导而已,乔迁宴什么的当然不用参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说完起身就去开门。   “麻烦了,沈大公子还是请回吧!”   “哪里是什么乔迁宴,顾总误会了。”沈辞安蹲下身,看见垃圾桶的散着香味的牛排微微蹙眉,却发出惊叹道:“神户牛肉啊?可惜了。”   说完伸手去拿。   顾征倒吸了一口气,“沈辞安!放下!你有病啊!”   “饿了。”沈辞安蹲在地上,眼神迷离,一手沾着脏兮兮的油脂。   不是洁癖吗!   顾征扶额,烦躁地走回厨房,拿了围裙。   “别弄了,还有,我去煎。”   神户牛肉自然是没有了,不过他家的存货也不差,煎出来香味四溢。沈辞安拿着红酒杯,脸上微红,支着下巴看着厨房的方向。   顾征是知道他不会做饭的。   除了手术台,他其他地方都不算强项,尤其不是居家生活必备的好男人。顾征小时候在寄宿学校长大,上了大学就在外租房子,一切起居都是自己料理,顾家那边从没派个保姆什么的。   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沈辞安第一次下厨,闻到锅里的糊味,顾征就把围裙接过去,再也没让他进过厨房。   外科医生的手是很珍贵的,一点都不能伤,只握地了手术刀握不了菜刀。   牛排被切成小块递到沈辞安面前,顾征这才切起自己面前那一盘。   夜晚的风温润中带着凉爽,从顾征家的阳台看过去,能看到A市一幢极高的标志性建筑,将整个城市的灯光璀璨尽收眼底。   “以前你不喝酒。”顾征把唱针放在唱片上,留声机响起很应景的夏日曲。   “现在也不做医生了啊。”沈辞安像是在拿自己打趣,语气显得很轻松。   前几次受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伤疤仍然残留在右手指尖,顾征淡淡扫过一眼,看到他手上的疤还有那不太明显的白色纹身。   满心疑惑。   “你以前不是……”   “以前都过去了,都是哥哥做的不好,顾征,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对吗?”沈辞安端起酒杯向他递去。   顾征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浅浅喝了一口,“不行。”   过于白皙的皮肤让酒精带来的潮红变得显而易见,时间好像从来没在沈辞安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大学时候的入学照看起来和现在别无二致,只是一点,青涩的苹果咬起来是微酸的,到了成熟的季节会变得甜美,现在则是熟透了,果汁充裕,直勾勾落在人的怀里,只看上一眼,就觉得诱人到想要一口咬下去,那必定会汁水迸溅,就算是毒苹果也让人甘之如饴。   要抵抗这带来的诱惑必须要花费全身气力。   可潘多拉魔盒里面的毒苹果你已经肖想了五年了,现在它自己打开,呈到面前来,又要花费多少的气力才能选择拒绝呢。   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放在顾征的唇上,熟悉的消毒水味换成了沾满香气的洗手液的味道,也不知道刚刚那红酒究竟窖藏了多少年,才让人喝了一口就晕乎乎的。   “重说。”沈辞安的唇角勾起诱人的弧度,唇上沾染红酒的醇香,想要浅尝一下却让人觉得这咫尺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   顾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你这人,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那年你也这么说。”沈辞安回忆道:“医学生不该这么露骨,话应该只说一半,不是一上来就叫对方梦中情人的。”   “我只是出国了,不是换人了。”他笑道。   顾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你没变,换成当年,你一句喜欢,我早丢盔卸甲了。可你也知道五年了,我变了啊。”   他一口饮尽红酒,蓦地握住那只微冷的手,带有强烈侵占性地十指相扣,将沈辞安拉近了身,带有红酒醇香的气息相互交叉缠绕。   “我已经放下了,我不爱你。”   “沈辞安,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过呢。”顾征垂下眼,打量着那张被红酒沾湿的唇,“我可以退一步,我们还是朋友。” 第15章   小区门口的地铁站可以直达顾氏集团总部,到站下车的人很少,内部员工多是乘坐公司班车或是自己开车。   刚到九点半,陈轻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陈秘书的职业素养是极好的,随时手里都拿着平板,事无巨细地料理顾征交代下来的事,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前一晚睡得再迟,第二天依旧化着淡妆,精神气绝佳,连发丝都一丝不苟,全身都透露出女强人的气质。   如果总裁助理是这种标准,对沈辞安来说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他自觉不会比陈轻做得好。   陈轻领了他进公司,产业园内的主体建筑为闭环式打造,占地面积极大,中间分为多个庭院,含有食堂、餐厅、咖啡厅、健身房等,属于综合办公区。   十点才是正式上班时间,但此时繁忙的工作状态让沈辞安有种自己已经迟到的错觉。   “今天主要看看办公地点,其他地方我就不带您参观了,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到处逛逛。”   陈轻在前面领路,走进一扇巨大的玻璃大门,大厅内部是繁忙的人群,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不绝于耳。   对于沈辞安来说,他已经远离职场五年了,如果不把研究生时期算作是工作,那他就还从未正式迈入过职场生涯。快三十岁再进入职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同时还有隐隐的期待,他正了下领带,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下意识跟随人流往电梯方向走。   “沈总。”陈轻叫住他,抬手伸向侧面,微笑道:“这边请。”   另一边安静空旷的走廊和主电梯间形成鲜明对比,刷了特定的门禁卡进入总裁专用电梯,和外面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电梯到达时发出叮的一声,击打在沈辞安的心上,刚一迈进电梯间,一股压抑感铺面而来,让人紧张地喘不过气。   沈辞安觉得自己不是来上班,而是来接受审讯的。   顾氏涉及的板块极大,论财力和公司规模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他们最初以房地产发家,后逐渐涉及多个板块,老顾总在任时侧重于金融与商业,但顾征在未来科技方面有很大的野心,因此将总裁办公室搬到了研发部楼上。   “老顾总卸任后,董事会那些人精个个都盯着顾总养子的身份,以为这个有些离经叛道的养子绝不可能得到老顾总的支持,谁知道老顾总力排众议,将他推了上来。”   陈轻走上电梯。   “Cupid合并过来后,相关的业务大多由顾总亲力亲为,因此这方面的工作是最为重要的。”   她低声提醒道:“顾总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身边,因此沈总的工作量不会少,还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陈轻说得这些算得上是顾氏的秘闻了,外面只知道顾征是因为自身能力强大,自然而然继承家业的,不知道顾氏董事会都是些老狐狸,哪能这么轻松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继承偌大的顾氏。   他很惊讶陈轻会告诉他。   “陈秘这么客气干嘛,叫我辞安就可以。”他对于沈总这个称呼总感觉不大自在,如今顶着众安副总的名号,说到底就是个挂职的,实际上还是顾征的助理,与陈轻没有上下级关系。   “都是替顾总做事,你待在顾总身边的时间长,很多事情我还要向你请教,今后还请多多包涵。”   不同于以往谨慎的风格,陈轻噗嗤一声笑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别人我敢叫得亲密一点,您我可不敢。”   作为总裁秘书,陈轻揣摩人心的工夫他早就领教过了,说不知道他和顾征的关系,沈辞安反倒不相信,比起自己,他觉得陈轻比自己更了解现在的顾征。   “顾总一般来得很早,但他会先去研发部逛一圈,之后才会来办公室,我一般会比他先到,确定今天的日程。”   电梯门打开,陈轻再一次恢复工作状态,加快了脚步进入总裁楼层。   “今天的事情不多,下班之前顾总都会待在这里。”陈轻一边走一边道:“其实我今天还以为顾总会接上你一起来。”   他和顾征的关系依旧很僵,就算是邻居也不可能坐同一辆车来上班。   总裁办公室外是陈轻的办公区域,桌面整齐地堆积着资料,她准确无误抽出需要的那一份。   “这是总裁平常的生活习惯,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找我。”   顾征的生活并不复杂,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工作或者应酬,因此很少回家。按照资料中所述,顾征晚上一般会直接在公司休息,但最近这段时间回家的频率稍多了些。   工作占据了大部分,顾征的个人生活得到了极限压缩,翻到其中一页,沈辞安顿感疑惑。   “顾征每个月会去吃一次火锅,微辣?不是鸳鸯?”   陈轻摇摇头:“总裁的确不太能吃辣,但他确实从未点过鸳鸯锅,怎么了?”   沈辞安仔细翻看着其中内容,眉头逐渐加深了,一些事情与其说是顾征的习惯,不如说是自己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顾征从前的确会迎合他的习惯,但他们已经分手这么久了,顾征不至于还保持着在一起的习惯,但白纸黑字写在上面,他没办法不感到疑惑。   “和我以前了解到的不太一样,在学校那会儿,他的口味一向是很清淡的。社团活动参加的比较多,个人生活在他看来比学业要重要。”   “听起来,沈助理很了解顾总嘛。”   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沈辞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征穿着定制的西装,线条流畅,凸显出作为总裁的气场,与周末那个穿着廉价T恤的男人几乎判若两人,早上才经过熨烫的西服有一股来自布料本身的香味。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心动地垂下了眸子,面前的男人太过耀眼,让人连直视也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建设。   他在内心直言不讳地为自己承认,曾经的自己从未说谎,一直以来的梦中情人与顾征一模一样,带着男人应有的稳重和强势,私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有些可爱的另一面。   陈轻自觉不该再待在这里,借口为沈辞安整理办公室为由先行离开。   顾征走到陈轻的座位坐下,夺过沈辞安手里的资料,不到一分钟就翻到了最后一页,打开碎纸机塞了进去。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看这种东西就没有必要了吧?你说呢,沈助理。”他稍仰着下巴,目光挑衅。   碎纸机将资料吞没,变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落进了储存箱里。   说没必要是假,资料中很大一部分有关于工作内容,事到如今沈辞安绝对没有把握说自己了解顾征。当然,以顾征的脾气,如果问他现在是不是改了口味喜欢吃辣,顾征肯定会否认。   资料再多也都是没用的。   “顾总说得对。”他应和道。   谁知顾征脸色一沉,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轻轻转动座椅,发出些许的沉闷响声,让沈辞安心中焦躁起来。   “沈辞安,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我现在的生活,我现在的习惯,我的工作方式,你真以为还是五年前?”   “顾氏可不是你们众安,我现在也不是个什么好伺候的人,更没有耐心等你一点点适应现在的工作环境,如果出了错,后果由你一人承担。”顾征沉声道。   外界盛传顾氏的工作压力巨大,虽说这里的薪资待遇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但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为形形色色的缘故离职或者被辞退。   能力是在顾氏站稳脚跟的唯一方式。   顾征静静等着沈辞安露怯,然而沈辞安眼中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想要退缩的神情,反而目光从容,悠悠然说道:“请顾总放心,我绝不让您失望。”   顾征挑眉,刚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疾步走到沈辞安身边,贴在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沈辞安,我警告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要是敢抖出去一个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沈辞安觉得耳根有些痒,满眼笑意地抬眸,“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职责范围内的事我绝不推诿,感情……”   顾征神色一敛。   “我们可以私下再谈。”   ·   顾征给他专门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也不远,就在同一层楼。办公室位置私密,不易有人打扰,是个办公的好场所,桌面摆了两台电话机,一台公用,一台是总裁室专线。   但让人疑惑的是,除此之外,办公室没有配备一台电脑。   在此工作之前,沈辞安几乎没有正式涉猎过商业的范畴,国外读商科的时候他并没有太过专注,而且有其他事情影响,以至于学业方面接连挂科,没有拿到学位。   因此他算是半个小白。   但此番上任,他丝毫没有胆怯,困难是一定有的,但他有克服一切困难的信心。   自己的工作能力与总裁的颜面挂钩,他不想有人说自己的闲话,因为这样也是在打众安,更是在打顾征的脸。   他尤其是不想让顾征失望。   “陈秘,你确定这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虽然他不想怀疑陈轻,但他却十分肯定这里的东西并不完备,心想也许是陈轻另有安排,或者是因为忙于其他事而疏忽了他的入职准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刚走到办公桌前,余光瞥见陈轻往门外退了一步,心下生疑,很快,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他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望去。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眨眼间齐齐喷射,像是下了一场灿烂的烟花,但并不美妙。整间办公室被浸透了,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总裁楼层的保洁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来,手里的红色灭火器几乎要被她喷完了。   “火呢?”保洁阿姨木讷地问到。   陈轻躲到一边,拿出手机,“可以把东西搬进顾总办公室了。”   沈辞安的衬衫淋透了,皮肤若隐若现,发梢缓慢地落下一滴水珠,有种苍白的无措感。   顾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陈轻微微颔首,行政部的人带着办公用具出了电梯,她走出一步,“顾总,如果您是想在办公室里增加点乐趣,我可以理解。”   毕竟对于总裁来说,是不需要在乎‘乐趣’的感受的。   “我想提醒的是,这对于沈助理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事。”   透过紧贴在额前的湿发,沈辞安看向顾征,眼底含有少见的不快,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背,轻轻擦去脸上的水珠。   像朵被雨淋湿的苍兰,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令人陶醉沉迷。   顾征神思游离,重重抵了抵牙尖,露出狡黠的笑意。   “Suprise~” 第16章   顾征的总裁办公室里附带了一间休息室,一般用作顾征午休或者晚上加班后直接歇在这里。   双人床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沈辞安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冲了个澡,驱散了身体的凉意,顾征准备的浴巾是全新的。   他很难把这当成是一个意外,消防喷头溅射出的水幕里明晃晃地写着恶作剧三个字。   他没有吹干头发,休息室的门也没有锁,赤身走出卫生间,闻到房间里小苍兰香薰的味道,坐在顾征的床上。   柔软到像是陷进了棉花里。   谁也不会在上班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要倒霉到在总裁面前出糗,在前男友的卫生间里洗澡。也不知道是他的荣幸,还是他该感到羞愧,他坐在顾征的床上,看到顾征为他准备的一整套西装。   他今天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装,简单的版型,绝不会出错。   顾征准备的衣服也是全新的,灰白色的布料加上精湛的剪裁,各种小细节让这套西装穿起来显得优雅得体,总之是顾征喜欢的样式,确切地来说,是顾征喜欢的他的样子。   查看标签时发现有一枚独特的标志,他以前在Lily设计的衣服上看过同样的图案。   想来是顾征提前找Lily定制的。   可最近Lily和顾征之间有不小的矛盾,他心想,应当不会是最近才去订的。至于时间,他在标签上找到了答案。   那是Cupid合并进顾氏的时间,也是顾征当上顾氏总裁的时间点。   他很难不去多想。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顾征心里记恨他,又为什么会为他去定制一套可能永远也用不到的衣服。   推开休息室的门。   他的工位已经准备妥当,位于顾征办公室的角落,是顾征一抬头就能看到的方向,他的一切行为可以被顾征尽收眼底,没有一点隐私。   他越发觉得自己是来接受前男友审判的,哪里是工作?   桌面上是一杯温热的板蓝根冲剂,用于预防感冒,他轻嗤一声,指尖勾起把手,将杯子举到唇边。   他_脚c a r a m e l 烫_知道顾征在看他。   顾征坐在落地窗前,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另一半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把黑色衬衫罩上了一层光。   他闻了闻药的味道,然后送向垃圾桶,翻手作出倾倒的动作。   顾征的眉头立刻皱紧了。   “沈辞安,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泡的?”沈辞安笑着回过头,他的头发还是湿润的,没有吹,灰白色西装的肩膀处递了几滴水,变成了深灰色。   顾征没有承认,但表情出卖了他。   “算是道歉?”沈辞安调侃道。   顾征冷笑,“你在做梦。”   沈辞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就是顾总不肯为你的恶作剧向我道歉。”   他手腕一翻,整杯的板蓝根冲剂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沈辞安!”顾征拍桌而起。   “阿嚏——”   顾征充满怒气的目光出现一丝松动。   沈辞安浅浅揉了揉鼻尖,走到顾征的办公桌前,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擤了鼻涕,将纸团扔进垃圾桶,看到垃圾桶里躺着的板蓝根冲剂包装。   他背对着顾征,露出被水打湿的后背,头发不仅是没吹,就连擦都没有擦。他的后颈上是冰冷的水汽,中央空调的风就这么朝着他的后颈吹,风牵动发丝,吹下水珠,落在衣服上。   “不是恶作剧就好。”沈辞安漂亮地笑起来,稍稍回眸,露出小半张侧脸,眼神耐人寻味,带着水汽的睫毛上下颤动,“就当是我做了错事,被受害者——”   他拉长了声音,“惩罚了。”   顾征的心跳地有些快,他就是那个被影射的受害者,一个被前男友抛弃,终于抓住机会报复的受害者。   沈辞安那带着暧昧的目光像是抓住了他的心脏,水红的嘴唇张了张说道:“感冒也是应该的。”   顾征有些喘不过气,他看到沈辞安的手插进头发里,将湿发往后一梳,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   “算是别样的入职礼物。”   别样的春光。   顾征别过头,手抓紧了桌面边缘。内心的剧烈斗争让他筑牢的心理围墙被一点点击碎了,裂开缝隙,平白地生出一种无能感。   一种因为控制不住心动而产生的无能感。   这公司姓顾,他是总裁,他可以随意拿捏别人,别人的工作,别人的对错,他可以将沈辞安贬的一文不值,让他被淋湿,让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坐在自己面前工作,把衣服从湿穿干,这样做的话他当然可以解气。   在此之前他甚至想过就让沈辞安生病发烧,浑身上下烧地滚烫通红,神志不清,这样可以借口照顾他,在对方最脆弱地时候击碎他的心理防线。让沈辞安被自己牵着鼻子走,而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沈辞安的一举一动都让他陷入被动。   他很清楚沈辞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早就知道这的恶作剧会适得其反,但他没想到,这场恶作剧的最终整蛊对象变成了自己。   他心中的恶趣味让沈辞安一个喷嚏打碎了。   “我泡的。”顾征咬牙道。   “算是道歉?”沈辞安带着和先前相同的口吻。   顾征这次没有否认,“为公司的疏忽而道歉。”   “公司……的疏忽?”沈辞安捏着下巴沉思,“不是个人的恶作剧?”   顾征开始变得有些慌张,心虚地看向别的地方。   “是公司的疏忽。”沈辞安说道,露出满意的笑容。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沈辞安坐在总裁的专属座位上,看着桌面上散发热气的冲剂,发心的湿气被热风吹散,顾征心烦意乱地拨动他的发丝。   发丝柔软,被风吹动,丝丝缠绕上手指,就好像在主动裹挟。   沈辞安拿起杯子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下感冒药。黑色的电脑屏幕里,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   顾征关掉吹风机。   沈辞安将空掉的杯子放在桌面上,舌尖轻轻舔去嘴角的残余。   顾征背过身,单手插进裤包,望向落地窗。   手机上传来Lily的信息。   Lily:【你知道他这人多别扭的,当初要创立Cupid,他在工作室里留了个工位,说是为合作伙伴预留的,可那个工位直到最后都没人去坐。】   Lily:【我最近不大待见他,好话就说到这里了。辞安,你在他手下工作可要小心点,和你分手之后他这性格就越来也别扭了,难伺候得很。等我回国,咱们细谈!】   他走到顾征身边,顺着顾征的目光看向整个产业园。   Cupid很小,小到只需要几个人就能打理,沈辞安开玩笑说过要给顾征做助理,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   他作为医学生,在Cupid里没有用武之地,在顾氏或许也没有。但他想,如果可以,他想要在顾氏帮上顾征,哪怕一点点也好。   “衣服很好看,谢谢。”   顾征稍愣了一会儿,透过落地窗反射出的稀薄影像看到沈辞安,那张看起来脆弱易碎的脸实在太能够让人心软了。   “你瘦了。”他说道。   西装稍大了一点,他是瘦了,以前是瘦地很健康,简直完全就是单薄。   沈辞安颔首。   顾征的温柔仅限于此,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显得他这个人太没有底线了,没有底线到能随意原谅那空缺的五年所带给他的伤害。   顾征从包里拿出一张工作牌,随手扔了过去。   沈辞安堪堪接住。   “不要给我添麻烦,更不要犯错,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顾征冷冷道。   沈辞安将工作牌挂在了脖子上,笑眯眯地问道:“没有了吗?”   顾征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今天第一天入职。”沈辞安提醒道。   顾征烦躁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   “欢迎加入。”   沈辞安眼疾手快地握了上去,用了力,这次没给顾征收回手的机会。   “荣幸之至。” 第17章   顾氏集团所涉猎的业务量极大,想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工作,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点吃力,保守估计得要三个月。光是搞清各部门之间的关系沈辞安就已经感到很头疼了,也不知道陈轻之前是怎么做到完美协调各部门工作的。   最近是顾氏员工体检的时间段,他跟着陈轻去人力资源部确认了本周的体检名单,又去到行政部协调相关工作,陈轻和这些部门之间的关系都挺不错,毕竟作为总裁秘书,她是顾征接触最多的人,因此没人会傻到和她过不去。   这次来行政部是为了处理下批次体检名单的问题,顾氏的福利在业内一向属于前列,体检不只是员工本人,还包括其两位家属。问题在于研发部的员工上报名单多出了几位,说是研发部成员的兄弟姊妹,超出了公司的福利范畴。   行政部主管和陈轻的关系很好,两个人在办公室端着咖啡聊天。   “也就是带着沈助理熟悉公司,我才有时间来聊聊闲话。”陈轻经过简单介绍,沈辞安和行政部主管相互了解了一下,打了个照面。   “是忙着‘银鱼’项目吧。”主管问。   陈轻点头。   主管面色沉重,“说起‘银鱼’,那你也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我得找你过来商量了。要是别的部门,我当然会直接拒绝,就不说是我了,人力那边就不会报这样的名单过来。”   顾氏员工众多,光是员工本身的体检费就是一大笔开支,又何况还得加上两位家属的体检费,要是再增加人数,开支就更大了。关键问题在于,如果给研发部批特例,而区别对待其他部门原本,自然会引起内部矛盾,得不偿失。   “如果是违反了公司规定,该拒绝的当然应该拒绝,人力那边为什么要任由研发部加人?”沈辞安不解。   陈轻和行政主管同时露出复杂的眼神。   “辞安,公司内部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陈轻看起来很无奈,“‘银鱼’项目深得顾总重视,这是其一。其二,研发部有很多前Cupid员工,尤其是研发三组,全是前Cupid的人,也就是说,都是跟了顾总很久的老员工了。”   Cupid是顾征在研究生时期就创建的工作室,那是他的心血,每个留下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最信得过的人,是心腹,也是战友。   “研发部主管陶跃文甚至是顾总研究生时期的同学,元老级人物。目前顾总管理公司的时间不算太长,完全信得过的人就只有陶跃文和我了。”   行政部主管附和道:“但陈秘和陶跃文有根本的区别,一个是秘书,一个是兄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Cupid仗着顾总的关系,从来没把我们当回事,况且没有陶跃文授意,他们是不会明知违反规定还要强制增加。”   有部门主管撑腰,还有总裁做后盾,怪不得连人力和行政两个部门的主管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陶跃文以前作为Cupid元老,进了公司后被顾征越级上调至了研发部主管,听说这事在公司内部引起了很大的不满,但顾征都为他一力挡了回去,其重视程度显而易见。   听起来有些复杂,但说白了就是新旧两派融合不好而产生的矛盾。Cupid的人由顾征一手带出来,在工作室时期帮助顾征打响了名声,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在最辉煌的时期被顾征带进顾氏,变成一个小小的部门,以前自由散漫惯了,如今要准时顾氏的规矩,当然会有不满。   新旧两派之间存在矛盾,这事顾征一直知道,但从未过问,   而顾氏的员工和顾征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于这个总裁存在敬畏心理,对他的心腹自然也要看眼色行事,把陶跃文的授意当成顾征的授意。   陈轻指出这份名单明显不符合规定,以她对顾征的了解,就算是顾征处理这件事,也会否决这份不合规矩的名单,只是她也不能将这种小事交给顾征去烦心,便交代行政部主管删减人数。   有陈轻拿主意,他们刚准备将名单退回人力部,办公室的门被叩开。   走进来的正是研发三组的成员,面对行政部主管只是草草打了个招呼,直言要在名单上再次增添人数,翻到他的那一栏,发现他的亲属已经有了三位,再谈增加,可就太过分了,但对方并不这么觉得。   “当初在Cupid的时候顾总可从来没有吝啬过这点钱,怎么到了顾氏,家大业大,还要缩减我们的福利?”他略显轻蔑地看了眼陈轻,“不会又是陈秘在自作主张吧?”   陈轻没有介意,解释说:“Cupid已经合并,理应遵守顾氏的规矩。”   从前的费用是顾征自掏腰包,现在不一样。有规矩,当然要按照规矩来,陈轻顺便通知要削减人数的消息,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姓陈的,你别以为你是总裁秘书我就会怕你,咱们研发部的事还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和我们谈规矩,别忘了上次生日会的教训!”他冷哼一声,转身摔门离开。   沈辞安能理解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毕竟刚来,有人不认识很正常。而办公室里另外两位一个是主管,一个是总裁秘书,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研发部普通组员招惹得起的。   若是别人拿出这幅态度,陈轻自然不会容忍,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主管和总裁秘书的权利地位再大,也不敢打总裁的狗。   陈轻还是坚持了她的看法,告诉行政部主管不必担心,出了问题由她负责。回去的路上,沈辞安问起了生日会的事情。   先前那个人把这称为教训,这让他很好奇。   陈轻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走到一边的吸烟区,抽出一支细烟夹在指尖,满目愁容。   这个吸烟区是个露台,能隐隐看到研发部。不出意外,顾征现在应该在研发部参加研讨会,这种小会议他作为总裁不用参加,说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他们的工作进度,但实际上参会的都是前Cupid的伙伴,并且没有让陈轻做会议记录,难免会让人多想,   “上次的员工生日会,按照顾氏规定,每个人都会有补贴,但研发部对公司的福利不满意,先是找到我,想要加钱,我当然没有答应,后来陶跃文亲自找到顾总。”   “顾总答应了?”沈辞安讶异道。   全公司也只有研发部会就这种问题直接找到总裁,但顾征若是答应了,那就是区别对待,难以服众。   陈轻摇了摇头,“顾总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是自掏腰包发了红包,没有走公司的帐。”   这件事被研发部的员工用于嘲讽陈轻,陈轻心里虽不乐意,但毕竟这是顾征的个人行为,他要给自己的朋友送钱,当然没人管得着,其他员工也没理由不高兴。   可这毕竟是打了陈轻的脸,全公司她只有在研发部才屡屡碰壁,越发生这种事越导致她在研发部人言微轻。   顾征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很难说,陈轻不是会跑到顾征面前诉苦的人,她一直显得坚强独立。职场中不顺心的事情比比皆是,要是受了委屈就把情绪摆在脸上,要总裁去替她找找面子,那顾征今天就不会如此信任她。   不过是一支烟的时间,将烟熄灭后,陈轻便再次进入工作状态,那些不快在脸上烟消云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的事情还有很多,成年人的时间是很珍贵的,没必要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生命。   研发部的体检是全公司最后一批,恰好沈辞安还没有做入职体检,便被安排和研发部同去。   体检公司安排了大巴到公司负责接送,他早上要先去公司。   晚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一直到早上都没停,下楼的时候,发现路边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面。再优秀的排水系统也禁不住这么大的降雨量,沈辞安还得从小区走到地铁站,他打了把不算大的伞,在人群中沿着水浅的地方慢慢地走。   积水总是肮脏的,浮在水面的泥泞和排水口的污水让街边的雨水变成了深灰色,散发出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从小区方向出来,往地铁站走的只有他一个人,兴许是高档小区没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去搭乘地铁,再不济,打个车就好了。   但他喜欢下雨。   昨晚的雨声宁静空灵,他睡得很好,可惜让裤子被泥水溅脏总归不是件什么好事。   一辆豪车飞快地驶过来,路边溅起小腿高的水,瞬间人群中爆发出谩骂声,但那辆车已然扬长而去。   沈辞安在车开过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将伞侧倾,挡住了大半的雨水,污水顺着伞身向下流淌,一根伞骨因为年久受损,在这时候发生了断裂。   偏偏在这个时候。   雨依旧很大,他试图将就一会儿,总之地铁站没有太远,再把伞撑起来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举着黑伞的男人。   那把黑伞很大,沈辞安抬头看了看,倾了一半在自己头上,顾征的肩也湿了一半。 第18章   走到屋檐下,顾征把伞递给他,然后把坏掉的伞扔进垃圾桶。早高峰时间段,地铁站附近人来人往,大家都忙着钻进地铁站,不在乎雨水是否打湿了衣服。相比起来,他们显得不慌不忙,沈辞安把手伸进雨幕里,手很快被打湿了。   雨总能让时间慢下来。   他知道错过了这班地铁就会迟到,但有顾征在身边,迟不迟到好像都无所谓了。   “你今天不上班吧?”沈辞安握着伞把,上面有顾征手心的余温,在湿润的雨幕里显得很温暖。   顾征淡淡嗯了一声。   “大早上这是去哪了?”沈辞安问。   顾征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透明文件夹递给他。   春分养老院。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林子亭他们家旗下的产业,而今天要去体检的医院同样也是林氏旗下的,他在封面上看到了老顾总的名字。   他听说老顾总在退休后住进了养老院,以顾氏的财力,住养老院实在大可不必,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其中缘由。   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   顾征半蹲下去,手指捏住粘上污水的鞋带,沈辞安能看到他的发心,老人说头发上漩涡越多,那人的脾气就越糟糕,这话要是对的,那顾征一定是一个脾气特别好的人,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而除了沈辞安,大概没人会说顾征的脾气好。   鞋带系得很紧,紧挨着的裤脚粘上了泥水,顾征小心翼翼地往上卷了两圈,露出漂亮的脚踝。   “司机马上到。”顾征把伞和文件夹都接了过去。   “你要送我去吗?”   顾征微微蹙眉,“不然呢?”   “可是你今天应该不用去上班吧?”沈辞安故作疑惑道。   “去医院。”   沈辞安微怔,他记得顾征应该是不和公司员工一起体检的,甚至因为陈轻今天也要体检,顾征还给自己休了一天的假。   “要去给我爸送东西,顺路把体检做了。”顾征解释说。   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会持续一整天。沈辞安心想,养老院和体检医院相隔还是挺远的,倒不至于称得上是顺路。   不过作为助理,总不能当面揭穿总裁的谎言。   “下次下雨直接打车,别坐地铁。”顾征说道。   沈辞安戏谑道:“没钱啊顾总,您忘了,我还欠你一大笔钱呢,能省一点是一点。”   顾征以前没钱的时候经常说这句话。   他眼巴巴地望着顾征,顾征明显变得不大自在,怕了拍肩上的水,“别指望我每次都送你。”   沈辞安叹了口气,“是,助理怎么能蹭总裁的车呢,我还是去坐地铁吧。”   刚往外走出一步,司机这时候正巧停了车到他们附近,顾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走出了屋檐。   豆大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头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身上没有再溅湿一滴雨,风吹过来,斜飞的雨滴被顾征挡住,他自己的衣服上却留下斑斑点点。   顾征打开车门,将他塞进了后排,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顾总,是回家吗?”司机问。   沈辞安抢先道:“去春分养老院。”   司机咦了一声,“不是早上才去过吗?”   车的油箱是满的,明显是刚刚才去加过油。   “早上才去过吗?您确定是早上去的是春分养老院吗?”沈辞安带着怀疑的口吻。   这让司机顿感不满,“那当然,我和顾总才回来,顾总说要下车买个东西,叫我加了油再过来接他,这点事我还能记错?”   “哦,顾征你买什么?”沈辞安透过后视镜看到顾征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心笑不止。   顾征系上安全带,朝着后视镜狠狠瞪了一眼,“去林氏健康体检中心。”   以前约会的时候常会碰见下雨,他们很喜欢在屋檐下等雨停,哪怕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也会很开心。   雨天让时间慢下来,也给上课迟到增添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医学生的生活总显得很忙碌,永远是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实验,坐在奶茶店等雨停,喝一杯二十分钟的奶茶也称得上是一场约会。约会的时候,他会给顾征带一块钵仔糕,顾征会吃完后用沾着红豆味的唇吻他,很甜。   那是过去了,现在他和顾征都没有这么单纯。   但偶然的独处依旧显得浪漫,尤其是雨天。   沈辞安突然想起,兴许顾征真的是去买东西的,他们刚刚躲过雨的屋檐其实是一家买糕点的早餐店。   只是突然决定的体检让这顿早餐被取消了。   沈辞安毫不掩饰,头轻轻抵在窗上,雨滴不断拍打着窗玻璃,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顾征的耳朵,眼睁睁看到那只耳朵慢慢变红。   “不就是体检吗?你家顾总还非得打电话叫我过来,你是没手还是没脚?”林子亭抱怨道。   林家的体检中心服务质量是极高的,从装修到医疗设备再到医疗水平,都是业界上层水准,众安出事之前,林家医院的医疗设备都由众安提供,如今众安还在重整时期,于是改换了其他公司。   林子亭还在疗养院上班,距离这里不近,只是接到了顾征的电话,于是马不停蹄赶过来,还以为是沈辞安的体检结果出了问题,结果单纯是叫他来陪同的。   好歹算是林家的太子爷,居然被当成工具人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我家?”沈辞安笑着摇摇头,“别让顾征听见,不然他又得发脾气。”   研发部的体检安排在其他区域,他们这边属于VIP区,顾征待会还有事,先做完就得先走。陈轻之前还发消息询问他怎么没来,他发了个顾征的背影过去。   【陈轻:约会愉快。】   哪有什么医院约会啊,他忍不住扶额。   “说真的,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林子亭好奇地问道。   朋友之间都觉得他和顾征已经不可能了,毕竟之前关系搞得那么僵,顾征早在朋友之间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原谅他的话,如今再看,这话的可信度降地不能再低。   林子亭对此倒也不怎么惊讶,毕竟他现在也是和前女友不清不楚的关系。   沈辞安支着下巴,一边翻看体检手册,一边道:“他是我老板,就这么简单。顾征有多别扭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话都要掰成三句来说的,能有什么进展?”   “那倒也是。”林子亭点点头。   就拿当年他们在一起之前来说,顾征明明早就动了心,但还是像个矜持的小姑娘,愣是让沈辞安穷追猛打了好久才松的口。   当初没有矛盾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还是闹得满城风雨,谁心里都堵得慌的程度。   道阻且长,但未来的时间也很长。沈辞安从来不是个着急的人,顾征恨他也好,不恨他也好,能有现在的状态,他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再奢求太多。   新的体检手册中含有骨科检查,沈辞安下意识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走,赶快体检完,我好回去上班了。”林子亭打了个呵欠。   针管扎进青色的血管,血顺着软管缓缓流进红管中,沈辞安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外走。   “回来!”顾征用棉签按住针眼,起身将采血窗口的位置让开,“跑什么跑?你跑得了吗?”   沈辞安倒吸了一口气,朝林子亭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子亭:“……我肚子痛,去上个厕所。”   “我陪你!”沈辞安拔腿往外跑。   面前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顾征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将棉签拿开,露出针眼,血还没止住,冒出来了一点。   “你看,不疼的,怕什么?”   沈辞安:“……”   医院永远不是一个好地方,就算作为医学生,这也是公认的事实。消毒水的气味无处不在,苍白的墙面和泛着银光的针尖永远让人毛骨悚然。护士小姐姐长得再漂亮,也不能让人忽略医院所带来的不适。   沈辞安选择学医的初心很丧心病狂,他小时候常生病,经常在医院扎针,手背屁股都是青的,哭的再响,言悦也只会死死摁着他,指着他的鼻尖威胁他不许哭。   针扎在自己身上是痛的,小时候的恐惧感挥之不去,于是从小就想,等长大了,要从挨针的那个变成打针的,要把别人小朋友扎哭。   当然,顾征从来不知道他学医的初心,课堂上的自我介绍当然是大义凛然的一句‘救死扶伤’。   学医这条路苦得要死,但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在很多方面他和顾征一样固执,就像顾征喜欢搞科技,他决定了学医。   顾征带着执念恨了他五年,他在国外费尽心思想把这段感情忘了,但一见面,那点爱慕就死灰复燃。   他知道或许真的回不到过去了,也知道学医并不能避免生病,生病了该打针还得打针,逃不掉的,可他还是想喜欢顾征,还是想当医生。   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啊?!”沈辞安被按在座位上,手臂抬起来捆上了绷带,他的血管一向不好找,医院里的空调开得太冷,他浑身上下冷透了,看到护士拿出抽血管,别开脸不敢看。   眼睛红红地看着顾征,“你就不能出去吗!”   “不能。”顾征微微挑眉。   “你明明知道我怕……”沈辞安将后半句话咽回去,央求道:“顾征你不要看着我好不好?”   顾征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而是拿了根凳子坐在他身边,“沈医生,怎么了?”   听到这个称呼,沈辞安觉得脑子都晕了。   “不会沈医生是怕打针吧?”顾征露出吃惊的表情,大咧咧地岔开腿,两只手撑住凳子,“你可是医生唉,医生难道会怕打针吗?”   “沈先生是医生吗?”护士小姐姐问道。   顾征颔首道:“和你们林副院长可是同学,学了七八年的医,会怕打针就太奇怪了,是吧,沈医生?”   “不是怕!”沈辞安想为自己申辩。   怕打针这事被林子亭笑话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在心里琢磨半天,愣是没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一听到他是林副院长的同学,护士姐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顾征一句,“要扎了哦。”   沈辞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唉,沈医生,还没扎呢,闭眼睛干嘛。”   “顾征!”   他刚一睁开眼,一阵细微的疼痛感传来,血液往针管流动,整条手臂有种冰冰凉凉的错觉。   他紧咬住唇。   顾征忍不住轻笑,板了一早上的脸此时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沈辞安的眼睛红了一圈,看起来委屈地要命。   用棉签按住针眼就往外走,胳膊收起来呈V字型将棉签压住。   “护士说不能这样,针眼会青的。”顾征在背后提醒道。   “我知道!”沈辞安愤愤说道。   道理他当然都知道,但就是不愿意把胳膊放下来。可顾征不乐意,拉着他坐在走廊,将胳膊强硬地掰直,轻轻替他按着棉签。   一会儿抬起棉签,血没流出来。   “真疼啊?”顾征问。   沈辞安吸了吸鼻子,倔强地看向一边,针刺破皮肤的痛觉总能让他在想象中放大百倍,就像蚂蚁在身上爬过,让他头皮发麻。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医院是不是不肯收怕打针的医生啊?”顾征调笑道,对着针眼吹了吹。   细微而温暖的风让沈辞安浑身一颤,他忙收回手。   “怕打针的医生也很多好不好。”沈辞安含糊道。   “不见得吧,没看到人家护士都很惊讶吗?”   一旁的护士轻轻点头。   二人来回嘴了几句,林子亭实在没眼看下去,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顾征看了眼手表,说是要走。   沈辞安准备道别,突然想到什么,翻了翻手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要走?还有一项没做完呢。”   他在手册上点了点,□□指检四个字显得很刺眼。   沈辞安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怕、啊?” 第19章   从诊室出来,顾征的脸黑了好几个度,气压降至最低,就连林子亭也怕惹火上身,大气都不敢出。反而是沈辞安心情愉快地一路送出医院,对着渐行渐远的车摆了摆手。   “我觉得你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原地把你杀了。”林子亭后怕地倒吸一口冷气。   沈辞安耸耸肩,“谁叫他刚刚整我,明知我害怕,还非得看我的笑话,活该。”   林子亭翻了个白眼,心想终于知道顾征当初干嘛迟迟不肯和他在一起了。漂亮的人总这么没心没肺,哪怕顾征再喜欢他,被沈辞安来来回回这么一闹,又要追人家又半点吃不得亏,好感度增增减减,原本很快就能在一起,非得把难度增加到地狱级。   不免有点心疼顾征了。   喜欢谁不好,非得被漂亮的皮囊蒙骗,喜欢上沈辞安,注定情路坎坷,没个消停。   研发部那边的体检还没结束,沈辞安打算坐大巴和陈轻一起回公司。   他去上个卫生间的工夫,手机上顾征发来消息。   【小学弟:记得去吃早饭。】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沈辞安:我刚刚问了医生,我的健康状况很好,没有痔疮。】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知道顾征打了多少字又删了多少字。   【小学弟:滚!!!】   他咬住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卫生间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似乎是几个研发部的人走进来。   “陈轻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是总裁夫人了?她以为她不同意,顾总那边就会听她的?之前逼着人力把我二舅妈的名字划掉了,这不,跃文哥找了顾总,还不是又给加进去了。”   “她不要脸呗,谁不知道以前顾总招的那些助理都是被她排挤走的。”   “我之前还听说她和顾总出差的时候故意只订一间房,谁知道顾总回来后就公开出柜,她恨死自己不是个带把的吧!”   “她这种女人,能找得到男人才怪。”   刺耳的笑声传来,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他在厕所隔间听得很清楚,而听得越多,开门的冲动越盛。   到头来,陈轻的坚持还是被顾征的一句话化为灰烬了,即便他知道顾征没有走公司的帐,而是自掏腰包给这些Cupid旧部的三姑六婆付了体检的钱,但这股不好的风气只会助长他们的恶意,更会让陈轻的处境越来越差。   陈轻心里清楚,沈辞安心里也清楚,Cupid也好,研发部也好,这些人是知道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情应该直接找上顾征处理,要走正规程序,就一定会走到陈轻这边来。陈轻若是答应,那就是坏了规矩,伤了其他员工的心,若是不答应,结果就是被顾征打脸。   里外不是人。   所以陈轻一直以来没有把这些委屈告诉顾征,她心里很清楚,顾征也是在利用她,要她当好这层屏障。   顾氏新旧两派相处不好,目前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若是让矛盾扩大,势必对公司发展造成不好的影响。   顾征是故意让陈轻做挡箭牌,把矛盾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陈轻或许是愿意的,很明显是愿意的,但理智的选择和内心的选择是两码事。   他打开门。   “卧槽,外面怎么了?快出去看看。”   卫生间的门微掩上。   外面不断传来骚动,透过窄小的缝隙,他看到陈轻低着头站在镜子面前。   “陈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尿出来的,这让我尿检怎么办呢?”男人露出猥琐的笑容。   陈轻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被泼洒上不明液体,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四肢无比僵硬。   “她自己撞上来的,不关我的事哦。”男人撇了撇嘴。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起,可没人帮陈轻说一句,大多是半开玩笑地说些闲话,没人让男人道歉。   同是研发部的一个女生看不下去,瑟缩着想要站出来,但被同行的伙伴拦住了。   “陈秘,同事间不小心而已,更何况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会这点小事也要找顾总告状吧?”   “就是嘛,换件衣服就是了,大不了让他赔给你咯。”   “别这么小气,说句话呗?”   “我……”陈轻低着头,嘴张了张。   “嗯?你说什么?”男人低下头打量她,脸上没有一丝歉意。   见陈轻不说话,他走近一步,“你不会哭了吧?”   陈轻的肩微微颤抖,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恍惚,不就是一件衣服,不就是一点脏东西,不就是……   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后退了一步,突然,肩上披来了一件衬衣,带着微弱的雨水的味道。   她抬起头。   “沈助理……”   “你刚刚想说什么?”沈辞安走到她身前,温柔地替她将脏的地方遮掩住。   陈轻看着他,鼻尖瞬时红了,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我没有撞到他。”她带着哭腔道。   沈辞安轻轻抱住她,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我知道了。”   说完,他回过头,眼神冰冷。   “第一,道歉。”   男人轻嗤,“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刚入职的助理,你知道我是……”   “第二,请你主动辞职,顾氏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男人反应了一会儿,很快捧腹大笑。   “不是吧,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助理叫我辞职?你他妈以为你是总裁吗?!”   周围应声发笑,“就是,我看他是疯了。”   “不道歉?”沈辞安淡淡问。   男人冷哼一声,“老子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辞安在众人中扫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轻,你到旁边休息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陈轻有些茫然地望着他,沈辞安摸了摸她的脸,稍稍低下身。   “没事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该帮你。”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子亭的电话。   “子亭,过两天顾征会安排一批人过来体检,应该是走他的个人账户,麻烦替我拒了。”   男人听完电话,嗤笑道:“你给谁打电话呢,这可是林家的医院,和咱们顾总是好朋友,你以为会听你的?”   手机那头,林子亭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男人的脸白了一度,周围一片骚动。   “你们不知道吗?他是众安来的,和林家早些年就关系特别好。”   “喂,要不你就道个歉吧,别让大家跟着你遭殃啊。”   男人有些慌了,结结巴巴喊道:“别听他的,就算这边拒了,顾总那边帮我们换家医院不就好了?”   沈辞安按开了手机免提。   顾征的声音传来,“干嘛?”   “顾征。”沈辞安带着笑意,目光阴鸷地盯着对方,“我刚刚给子亭说了,研发部多出来的体检名额会推掉,通知你一声。”   片刻的沉默后。   “好,我知道了。”顾征道。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他妈!”   “对了,还有一件事,等一下我。”沈辞安按下静音键,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辞职。”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沈辞安取消静音,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顾总,可以帮我辞掉一个人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男人以为这是拒绝的信号,正要露出得意的表情。   然而很快,顾征问道:“谁?”   沈辞安顺手拿过男人的体检手册,像是拿着什么脏东西似的,用两根手指拈住。   “彭浩波。”   “顾总,是我,我是小彭,研发部的小彭。”男人慌张地一把抢过手机。   顾征那边似乎并没有听到,淡淡说道:“嗯,下午交接吧。”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变得落针可闻。   沈辞安替陈轻请了假,将人送回了家。   离开的时候看到顾征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二人打了个照面。   “车里等我。”顾征说道。   约莫半个小时,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公司这边的事情有点复杂,不过最近我会找到机会整顿好的。”顾征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我以为他欺负你了。”   沈辞安支着额头,唇角勾起笑意,“不是吧,难道欺负阿轻你就不管吗?”   “你知道她现在工资多高?”   沈辞安愣了愣,听到顾征说出的数字后尴尬地轻咳两声,“但、但是吧,钱是钱,遇到这种事,心里怎么都不舒服的。”   “我和她是雇佣关系,你情我愿的事,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她都应该承受,而且她在公司很久,有一定的地位,研发部再过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沈辞安还想说些什么。   顾征突然凑过来,身上带着雨水的味道,“倒是你,没钱没地位,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吧。”   他启动车,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沈辞安目光惆怅地看着窗外,小声道:“不是还有你吗?”   顾征微微挑眉,“我?那可说不定,你猜今天的事我能记多久?”   沈辞安回想起体检的事。   心理咯噔一声。   “顾总,我错了……”   “听、不、见。”顾征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第20章   公司其他人光知道是研发部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被辞退的,事情议论了两天,热度一过,自然而然就没人再提了。听说是研发部主管陶跃文亲自去求了顾征,好说歹说,总算是给人留了个面子,不至于以后连工作都找不到。   顾征以前没替陈轻出过头,这是第一次,想来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研发部最看他的脸色,护过一次的人绝不会再得罪。   那日后,陈轻调整好工作状态,照常忙碌起来,沈辞安很难在她身上找到那天的影子,就好像那天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们这个年纪,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受了委屈就往肚子里咽,最多请一天假休整,但陈轻连一天的假都没有请,一觉醒来,便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不过就像顾征说的,研发部会在陈轻面前收敛起来,而面对他这样一个刚入职,又没有什么背景的人,则是更猛烈的疾风骤雨。   研发部的人最清楚顾征的性格,替陈轻出过一次头,就不会再替他出头了。更何况,最近公司的开发项目很重,顾征犯不着为了他去再而三地让下属寒心。众安副总的身份在顾氏所带来的兴许不是优待,而是针对。   他从陈轻嘴里听说,收购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早就被顾征提上议程,不过之前的收购对象并非是众安,而是一家经济效益良好的外地企业,这条线是陶跃文去牵的,中间多少零零碎碎的利益勾连没人说得清楚,但顾征突然的决定让陶跃文措手不及,也让他得罪了不少人。   陈轻之前好歹和陶跃文在表面上有个不错的关系,而沈辞安不一样了,研发部想要针对他,能拿出来的理由有很多,尤其是在他不熟悉公司业务的前提下,所有针对都可以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沈辞安有过心理准备,但他自认为没有陈轻那样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反,他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做的挺差的。   早上是月例会,他按照正常的上班时间去到公司,却发现会议已经开始很久了,等他慌张地走进会议室,却无意打断了会议议程,更不巧的是,那时候顾征正在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安排,导致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抱歉。”他尴尬道,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顾征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让他坐下。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他一直站到了会议结束。   “月例会一般要提前半个小时开,昨晚我用内部邮箱给你发了通知,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才发现邮件发送失败。抱歉啊,下次有这样的事我一定给你打电话说清楚。”陈轻递给他一杯咖啡。   小腿还有些酸痛,他这人缺乏锻炼,一动不动站两个小时还是会有些吃力。沈辞安端着咖啡,心里猜到了邮件发送失败的缘由。   想要拦截他的邮件,对研发部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去找人理论,别人能搪塞过去的理由有很多。   而会议开始时陈轻给他发了消息让他不用去开会了,可惜他没看到,要不然也不会贸然闯进会议室。   “你也别怪顾总,他开会的时候很讨厌别人打断他。”陈轻说道。   沈辞安摇了摇头,这事还是有自己的责任,若是看到了消息,也不会打断会议进程了,站两个小时算不了什么。   进公司没多久,不熟悉规矩看起来是当然的事,但沈辞安不觉得这可以当成借口。他不年轻了,在这个年纪进入职场就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更多的努力。   该承担的错误他有承担的勇气,只是说实在话,他绝非是个好脾气到任人宰割的性格,邮件的事他心里给研发部记了一笔。   陈轻下午要出差去外地帮顾征办事,而下午有一个关于众安的会议,沈辞安作为众安副总理应参会。   “研发部的资料还没有交上来,我已经给那边说过了,他们应该等下就拿过来。需要的资料有一个表格,我待会儿发给你,这个一定不能弄错了。”陈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有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   回办公室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没有敲门,不成想办公室里居然还有别人,他下意识想要回避。   “不用,我们已经谈完了,你进来吧。”顾征说道。   沈辞安颔首,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我的?”顾征看向咖啡。   沈辞安愣了一会,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咖啡就已经被顾征拿了过去。眼睁睁看着顾征含住自己喝过的杯口,他张了张嘴,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只好作罢。   “正好给你介绍一下,研发部主管,陶跃文。”顾征抬手向身旁示意,“以前Cupid的合伙人,我研究生时候的同学。”   沈辞安和陶跃文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但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一是没有机会,二是陶跃文实在长了张不起眼的大众脸,很难让人记住他的长相。   不过这身衣服沈辞安印象倒是很深。   顾征在穿着上一向低调,永远的黑白配色,搭配上一条素色的领带,从来没有其余的装饰,衣服也只是完美契合身形,看起来成熟内敛而不张扬。   但如果是内行人,仔细看能看出点门道。毕竟私人定制的西装用料和剪裁都十分讲究,几乎能把顾征身上每一个优点都完美地呈现出来,因此即便是一身看似普通的西装,被顾征穿在身上,也能展现出它的价值。   和顾征相比,陶跃文像个职场上的花孔雀,高奢品牌的LOGO印在皮带和鞋子上,让人一言难尽。   “陶主管好。”沈辞安伸出手。   “我听说沈助理以前是学医的,如今为了众安忍气吞声到咱们公司来,实在是屈才了啊。”陶跃文笑着握手。   “您说笑了,能给顾总做助理是我的荣幸。”沈辞安淡淡道。   陶跃文那话听上去是抬举他,实际上暗讽他缺乏工作经验,没有工作能力。沈辞安又不傻,心里自然明白。   把人送出办公室,沈辞安回头重新将那杯咖啡拿过来。   “干嘛?”顾征蹙眉。   他眯着眼睛笑道:“陈轻给我买的。”   顾征:“……所以你们俩去买咖啡不给我带?”   “为什么要给你带?”沈辞安故作不解,看了眼顾征喝过的地方,若无其事地举起咖啡送到嘴边。   殷红的唇上沾染起深色的咖啡渍,他放下杯子轻轻抿了下唇。   顾征的目光有一丝颤动,他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收回目光,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沈辞安打开陈轻发过来的表格,下午的会议中,对众安进行重整是最主要的一项议程,关于众安的重整计划目前还在拟定当中,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方案。   他两腿交叠,躬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腿肚。   “才站了多久,这就疼了?”顾征语气轻蔑。   沈辞安轻声叹了口气,“打扰顾总开会,是我的问题,站站也没什么。就是昨晚睡觉小腿抽筋,有些疼,怪不着顾总。”   “哪这么金贵?你就是平常不好好吃饭,缺钙吧。”顾征忽想起什么,走到办公桌前,把常备的牛奶面包拿了出来。   顺手给牛奶插上吸管。   “缺钙倒不至于,我觉得我挺缺爱的。”沈辞安话音刚落,看到顾征拿着牛奶递了过来,脑子一空,嘴唇就凑上去含住了。   顾征本是要放在桌上的,但沈辞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不缺了。”沈辞安支着下巴笑笑道。   顾征放下牛奶,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是蔓延的青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沈辞安,你是真他妈缺心眼!”   ·   快到下午的会议时间,但相关资料依旧还差研发部。他不想麻烦陈轻出面,便自己去研发部催一催。   研发部的工作气氛一向是忙碌的,特定工作性质的缘故,顾征特别说明他们可以穿随意点工作。整个公司,只有研发部是穿着人字拖,抱着抱枕在工作。   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沈辞安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不知道会议资料应该找谁要。   “沈助理,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陶跃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去我办公室坐坐?”   沈辞安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前往主管办公室要横跨整个工作区,不少正在工作的同事都抬头看了他一眼。总之那些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他看到一个空的办公桌,上面的工牌还没来得及撤掉,写着彭浩波的名字。   “陶主管,关于今天下午的会议资料,研发部这边还没有提交。再有一会儿就开会了,您能……”   沈辞安没说完。   陶跃文压了压手,“沈总,我就开门见山了,如果以后您想和研发部和平共事,那么我希望你就小彭的事,向我们研发部的同事道歉。”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沈辞安在陶跃文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上打量了半天,这次他确认自己把这张脸记住了。   他勾起唇角,戏谑道:“陶主管开什么玩笑?”   陶跃文抬起下巴冷声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当然。”沈辞安从容不迫,“我相信以您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搞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吧?”   “沈总,在这里跟我谈对错,可笑的是你吧?你觉得众安和Cupid比起来,孰轻孰重,顾总会怎么抉择?”   陶跃文有些傲慢地拍了拍桌面,“众安以前可是全国医疗器械的龙头企业,不比顾氏差,如今给顾氏作配,我知道,您心里也是不舒坦的,我没说错吧?”   他压低声音,“对了,你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众安的重整计划都进行地不顺利?”   沈辞安微怔。   抓住这一空隙,陶跃文再次讥讽道:“不管你是想在顾总身边待,还是想众安有个更好的发展,我希望你在站队的时候就不要站错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公司领导给新来的员工一个下马威很正常,但沈辞安觉得陶跃文似乎太过高看自己了。说到底,他是顾征带进来的人,直接隶属于顾征,哪里又轮得到一个研发部主管对他说三道四。   公司内Cupid的地位他已经很了解了,当然也知道陶跃文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不过他不是陈轻,更不是别人。往难听点说,除开出国的那五年,他一直都是娇生惯养,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大少爷。   沈辞安轻笑了声,“看来陶主管的主要目的是拉拢我啊?看起来,是之前拉拢陈秘进行地不顺利?你又知道是为什么不顺利吗?”   问题被反抛回来,陶跃文暗自不爽。   “彭浩波以前是你带进Cupid的,我说得没错吧?”沈辞安说道。   “是,那又怎么样?”陶跃文问道。   “他带头针对陈秘,这是其一,之前在工作上有多条违规记录,这是其二。你猜猜他的违规记录在陈秘那边有没有留底?”   “又或者。”沈辞安强调道:“你猜顾总真的是因为陈秘的事,所以才辞退他的吗?”   陶跃文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你承诺了可以在公司维护好Cupid的地位,所以觉得他被开除是打了你的脸,但要是现在不管,以后他做了什么事,打了顾总的脸,给顾总带来了麻烦,陶主管负得了责吗?”沈辞安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至少在Cupid合并进顾氏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是第一个这么对陶跃文说话的人。以往都是研发部打着顾征的名号在外耀武扬威,如今被人反将一军,陶跃文一时间哑口无言。   透过他的表情,沈辞安很明显看得出,彭浩波确实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而即便是陶跃文也不确定陈轻手里究竟有没有留底。   沈辞安松了口气,事实上,陈轻那边没有所谓的留底,要是陶跃文深究起来,自己还真没有底气。   只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顾征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插手过研发部和其他部门之间的矛盾,无非是没有给他造成麻烦,但真要是造成了什么麻烦,就算是陶跃文也不确定顾征会不会帮他。   顾征的确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但这是基于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   陶跃文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上前拍了拍沈辞安的肩。   “真是的,我就是给沈总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呢?Cupid当年势头正盛,一朝被吞并,从一个独立工作室成了人家一个小组,实在是遗憾,我也是急于维护以前的同事了。”   沈辞安往后退了一步,同样一改脸色,温和道:“咱们都是给顾总打工的人,当然一切以顾总为主。下午的会议资料还请陶主管费心,若是会议上再出什么差错,顾总把错记在我头上倒是无所谓,若是记在研发部头上,那就不好了,您说是吧?”   陶跃文连声道是,立刻就叫人把会议资料发过来。   “沈总,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进了顾氏,就是自家兄弟,以后还请多照顾照顾咱们研发部。”   一个研发部在顾氏集团面前显得稍小了些,内部新旧两派之间孰高孰低一眼就看得清,旧派的人不和新派计较,那是看不上Cupid的规模。   Cupid当年势头正盛不假,但有顾氏做跳板,他们的人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不然凭借一个小小Cupid,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今天顾氏在科技市场中的地位。   按照陈轻的说法,陶跃文这人属于性格急躁的那一挂,热爱搞小团体。他在公司差的从来不是顾征的维护,差的是地位。当初顾征让他做主管是破格提拔,但他仍旧不满意一个主管的位置。   说到底,煽起新旧两派的矛盾也好,拉拢又或者是针对他们也好,其实都是不满于一个主管的位置,想扩张他在公司内部的势力罢了。   只要顾征把技术总监的位置许诺给他,他再来维护两方的关系,只会让顾征觉得离不开他。   然而,目前技术总监的位置并非是空缺的。   沈辞安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刚巧撞见技术总监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气质温和,带着银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弄好会议资料,他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伸了个懒腰,顾征把盒饭放在了他面前。   “仅此一次。”顾征冷冷道。   “好~谢谢顾总。”沈辞安语气慵懒,打开盒饭,还有一盒顾征特地给他带的骨汤。   还真是要给他补钙啊。   沈辞安喝了口汤,还是热的。   顾征没有午休的习惯,这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看各种文件。   “下午的会议资料都弄好了没?”顾征突然问道。   沈辞安拿起U盘晃了晃,嘴里还吃着饭,含糊不清地嗯了两声。   “先前你去研发部找陶跃文了?”顾征看了他一眼。   沈辞安点点头。   他记得自己没有给顾征说过这件事。   见他生疑,顾征解释道:“秦总给我说的。”   “秦嘉年?”沈辞安想起来,就是先前碰到的那个技术总监。   “他为难你了?”   沈辞安没有立刻回答,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筷子在菜里胡乱拨了几下。   “顾征,他要是为难我了呢?”他反问道。   顾征眸光半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   “这是你的工作。”   沈辞安用筷子在下颚上敲了敲,“那我换个问题,Cupid和众安,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这个问题刚一问完,他就觉得后悔了,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Cupid。”顾征毫不犹豫道。   虽说不意外,但内心难免有些失落,顿时感到食不知味了。   “不过。”顾征清咳了一声,“你是你,众安是众安。”   餐后水果是切好的西瓜,轻轻咬了一口,汁水迸溅,甜分很足,足到几乎快要溢出来了。那些由研发部带来的所有的坏心情,这时候因为顾征一句话,瞬间就烟消云散,半点也没有了。   他点了点头,绵长地哦了一声,拿纸巾掩住唇,背后是止不住的笑意。   “食堂今天的西瓜不错。”   顾征收回目光,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傻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01:51:24~2022-08-31 03: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里橘w、niko 10瓶;北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这次的会议沈辞安是硬着头皮上的,说到底,无论是众安还是顾氏的业务,他都是个外行人。外行人有外行人的自觉,开会前他仔细看过了各部门提供的会议资料,说不上胸有成竹,至少还有点底气。   顾征一直想把开发未来化的医疗器械设备提上日程,但因为各种原因,这件事一直被积压在事项里。如今只要尽快对众安的业务进行重整,恢复正常运作,实现盈利,那顾征的计划就能尽早立项。   他不想让顾征觉得收购众安是一个错误,同时他也相信,凭借姐姐的能力是能够重现众安当年辉煌的。   黑金色的钢笔被顾征虚虚拿在手中,看完下属地上来的文件,他打开笔帽,唰唰在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专注于工作的男人总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无论是曾经那个在机器人大赛中专注到中暑也不自知,还是如今身为总裁,面不改色为各种重大事项作出最终决策的顾征,都足以吸引到沈辞安的全部目光。   外人眼中顾征一直是个严于律己,雷厉风行的人物,无论面对什么大事都沉着冷静丝毫也不慌张的形象。   所以那个嗜好甜点却又不好意思承认,喜欢口是心非又有点冲动的顾征是专属于他的反差面。   顾征注意到他的目光,浅浅睨了他一眼,“沈助理,开会。”   “不是还有一会儿吗?”沈辞安支着下巴笑道。   顾征看上去有些无奈,“你就不怕我误会?”   “误会?”   这时候会议室陆陆续续进了人,陶跃文冲顾征点了点头,其余人纷纷入座。   唯一没到的只有秦嘉年,说是很快就到。   顾征总是喜欢在会议室处理业务,下属也都知道他的习惯,并不打扰。   沈辞安压低了声音,明知故问,“顾总要误会什么?我可从来没否认过任何事啊。”   在指间转动的钢笔停了下来,顾征微微垂眸,神色有些复杂。   有种马上就要引火上身的错觉,他闭了嘴,将会议资料投影到幕布上。   秦嘉年到会后,会议正式开始。   “众安现目前急需解决的内部问题就有很多,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重整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提出道。   沈辞安稍加思索,“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可以让言总来负责这次的重整计划。”   对方显得有些为难,“这个,恕我直言,公司内部的一致意见是,对于言总是否能继续领导好众安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在得出结论之前,众安的重整计划必须有我们的人领头。”   收购一家子公司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件大事,重整的事拖得越久,成本越高,对顾氏没有任何好处。   奇怪的是,道理谁都明白,可顾氏如今似乎并没有把工作重心放在这上面。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再多派一个队伍进入众安,协助众安完成重整,但问题在于……”陶跃文看向顾征,“顾总,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没有多余的人手。”   问题陷入僵局,沈辞安感到不解,顾氏的体量很大,究竟有什么事能导致人手缺乏。   “不如由我来向沈总做个说明吧。”秦嘉年语调轻柔。   但陶跃文很快打断了他,“秦总,还是由我来说吧。”   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就连表面都并不友好。   顾征点了头,表示让陶跃文继续。   “简单来说,顾氏如今最重要的是‘银鱼’项目,外界早就盛传顾氏在VR引擎上有了新的技术突破,为了更好地让公众了解‘银鱼’系统,我们会在下次的发布会上公布未来化室内健身设备的研发计划。”   这件事沈辞安略有耳闻,科技圈他逛地少,但也知道公众对于该项技术突破的期待程度是有多高。   “以此作为前提,我相信沈总知道‘银鱼’所需的资金量是有多大,在这个关键时期,顾总不顾董事会的反对,毅然决然收购众安,你知道这给顾总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吗?”   秦嘉年听出不对,似乎就连顾征也没料到陶跃文会提起这一茬,然而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顾总已经在董事会上向各位董事作出了保证,如果因为收购众安而使此次发布会受到影响,一切后果由顾总一力承担,如果失败,顾总将主动辞职。”   会议室众人神色各异,秦嘉年扶着额头,表情凝重起来。   沈辞安一瞬间几乎陷入了冰窖当中。   他考虑过相关问题,也考虑过顾氏董事会反对,但顾征当初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便带着拟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找到他。   这让他误以为董事会对收购众安一事并没有持太大的反对意见,至少不是需要顾征拿公司前途来做赌注。   外界对于顾氏收购众安一事从不看好,因此当初才会传出他们之间的绯闻。沈辞安当初一度觉得那些所谓的专家是在放屁,他潜意识中对众安的认知还停留在五年前,那时候的众安还属于龙头企业。   他甚至一度以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顾征会更早决定收购众安。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顾征收购众安这个决定,居然严重到需要他在董事会上签下军令状。   他太高看众安了,所以那些专家说得都是对的,众安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除了破产别无他法,而顾征偏偏把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突然想到姐姐在董事会会上请辞的场面,那时虽然憋屈,但言悦至少心里还有底气,可顾征呢?他能有什么底气?   顾氏董事会的那群老狐狸本来就看不上他这个养子,又怎么不会费尽心思抓住他的把柄呢?   只要顾征犯错,顾氏总裁这把交椅就能立刻换人。   顾征没有确保万无一失的自信,但他依旧选择了拯救那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公司。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要不是他当初拼了命地想要拉回濒临破产的众安,要不是他费尽心思去讨顾征欢心,自以为是地拿捏住顾征内心对于自己残留的那些感情,顾征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为难的局面里。   沈辞安心里很清楚,他看到陶跃文得意的眼神,知道这是对方故意为之,道出内情想让他自乱阵脚。   他当然可以继续为众安争取利益,前提是他不知道这一切,现在知道了,他不知道自己哪还有脸再说出要让顾氏为重整众安投入更大资金和精力的话了。   他感到浑身冰冷,手指僵硬地抬不起来。   顾征手里的钢笔被不断打开又合上,笔杆在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众安是众安,他是他,但现在,他就代表了众安,顾征也帮不了他。   “沈总。”陶跃文冷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商场上的事,你是一窍不通,今天坐在这里是顾总给你面子,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不如把自己的分内工作做好,再谈其他的事情?”   “行了。”顾征终于回应道:“我会从分部抽调人手过去,这件事不要再说了。进入下一个议程。”   陶跃文沾沾自喜地坐了回去。   众安对于顾氏也好,自己做副总还是做助理也好,沈辞安头一次正儿八经感受到了无力,他对于公司认知的不足导致他没有说话的底气。   后半程的会议他选择了保持沉默,轮到市场部时,市场部经理正要讲解一张很重要的预算表,然而沈辞安调至他们的资料时,屏幕上出现的内容却让市场部经理愣了一下。   “刘经理,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们拿上个月的充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可以解释一下吗?”陶跃文忽然发难。   市场部经理接连道歉,说是自己人的疏忽。   沈辞安心里咯噔一声,为保证每次会议的效率,陈轻会在会议开始前对会议资料进行审核,确保无误后再由她汇集资料。   按照陈轻给他的资料表格,沈辞安重新审核了一遍这张预算表,发现确实不对,然而,他无比肯定的是,在中午的时候这张预算表是对的。   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帮忙布置会议室的时候将U盘放在会议室了一段时间,自己去上了个卫生间。   他忙去查看U盘,上面的确没有自己做的标记。   完蛋。   他下意识看向陶跃文,只见陶跃文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刘经理怎么这么着急背锅?要说最终责任人,按照陈秘的标准,真要背锅的话。”陶跃文瞥向沈辞安,“还得是沈助理吧?”   所有人望向沈辞安。   早上例会的迟到,众安问题上缺乏正确的认知,这些事情累计起来让沈辞安惭愧到不敢抬起头。   他紧捏着拳头,心里想要解释,但无论什么样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最终责任人是他,没有保管好U盘是他,出现任何差错都应该由他承担。   陶跃文抓住机会狠狠奚落了他一番,甚至说出建议停职的话,顾征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替他解围的意思。   为了证明清白而把事情闹大,那是小孩子才有的行为。身在顾氏,工作能力是首要,也要有抗压的能力和承担错误的勇气,职场不是学校也不是家里,没有那么多人来听你在不算重要的事情上自证清白。   会议结束,顾征走得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整个人都阴沉沉的,没人敢去招惹他。   陶跃文自然得意,在沈辞安收拾会议室的时候走过来重重撞了下他的肩。   “沈助理,公司业务不熟就算了,连这种小事都能出错,我要是你,早就辞职了,呆在这儿给大家添麻烦做什么?顾氏不是众安,不养废物。”他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征离开的方向,“犯错了,辞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说呢?”   ·   研发部   “当初创建Cupid的时候言总的确给了一点帮助,可这点人情老早就还了,顾总就不应该揽下众安这个烂摊子。”   “顾总记恩不记仇的人,要他看着沈家破产,他心里肯定有点过不去。”   “沈家真的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就跑来当吸血鬼呗,还弄了个沈辞安进来搅混水,恶心不恶心?”   研发部的门被猛地推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沈辞安气压低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半句招呼也没打。   只见他目的明确,直奔彭浩波原先的工位。   这地方是空着的。   “你干什么?!”有人站起来阻止。   话音刚落,沈辞安拽开工位的抽屉,翻出一个小巧的U盘,上面有他做的标记。   “沈辞安,你过分了吧!人都被你弄走了,现在还想干嘛!”陶跃文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却见沈辞安将那块U盘狠狠拍在桌上。   在座其他人并不知道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但陶跃文知道,待在他身后的顾征也知道。   陶跃文脸色惨白,想要转过背解释。   “各位,可否听我说两句?”沈辞安淡然道,他面向整个研发部办公区,那是种极具吸引力却半点不让人反感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我的确是医学生出身,从前也的确没有经手过任何家族业务,对商业也好,顾氏也好都不太了解。”沈辞安言辞铿锵,他伸出两根手指,“请给我两个星期,我会熟悉公司所有业务,如果做不到,我辞职!”   说完他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打扰了,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场面在他离开很久后也没有缓过劲来,谁都知道U盘有问题,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了解。   那副漂亮的皮囊和那种具有反差感的态度及气势同样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研发部并不是所有人都是Cupid出身,有些人早已不满陶跃文的傲慢,这时候正等着他出丑。   陶跃文想要将U盘拿过来,但顾征抢先一步,轻轻将其拿在手中,指尖摩擦着沈辞安在上面做的标记。   “顾总,这……”   顾征意外地勾起唇角,陶跃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从Cupid成立以来,所有人都觉得顾征是个不苟言笑的性格,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工作,他的个人生活是空白的,几近病态地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   陶跃文自认为自己是顾征为数不多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但这时候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明明顾征是带着笑意的,但他却觉得可怕。   “你不喜欢他?”顾征问道。   陶跃文解释道:“沈助理的工作能力的确堪忧。”   “我也不喜欢他。”顾征的目光显得很是复杂,下一秒却又明亮起来,“但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顿了顿,“明明处境百般劣势,但仍旧可以这么亮眼,亮眼到让人只看得见他。”   陶跃文一时有些摸不准顾征的意思,抽了抽嘴角小声道:“无知者的挣扎而已。”   “是吗?”顾征将U盘放进包里。   陶跃文松了口气,他知道顾征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   然而,随后他却看到顾征带着U盘进了秦嘉年的办公室。   “顾总!”他慌张喊道。   顾征浅浅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候的目光中不带半点笑意。   “管好你自己。”   陶跃文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0 21:50:02~2022-09-01 04: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想飞的猪 2瓶;桃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顾氏的工作氛围一向繁忙到连喝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陈轻总是在正式上班时间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往日是为了提前整理好当日的工作,并为顾征准备好早上一定要喝的加浓美式。   最近两个星期,陈轻到的时候发现顾征当日工作所需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咖啡浓香四溢,办公桌上永远放着面包等简单的早餐。   面包不会放在很显眼的地方,但顾征饿的时候总能看见。   去各部门对接工作时,宣传部的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小姑娘跑上来表示感谢,仔细一问,才知道宣传部之前一直拜托她找的资料已经提交过去了。但陈轻清楚地记得自己因为很忙,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回去查看待办事项,紧急程度从低到高几乎被清空了大半。   除此之外,她和沈辞安共同使用的办公系统上,关于对外接待一项,沈辞安已经把要求会面的所有客人的个人资料做了个简要的标注,同时还标注了紧急程度。   陈轻到前台取件,被前台的小姑娘叫住。   “陈秘,你知道沈助理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她那种期待的目光让陈轻对即将说出口的答案有点不忍。   “姐!您可别误会!可不是我要问的!”她赶忙摆手解释道:“是我有个开法拉利的富婆朋友,她家贼有钱,上次来找我玩,正巧看到沈助理来,于是就拜托我要个联系方式,就是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陈轻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传话筒,倒也没觉得不舒服,手机上传来顾征的消息,她打开看了一眼,撇撇嘴道:“那个……还是算了吧。”   “啊?”   陈轻隐晦地提醒道:“不是说沈助理一定不喜欢你那个朋友啊,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沈助理的性取向和咱们顾总一样?”   前台顿时爆发出一阵唏嘘声,纷纷表示不能接受。   陈轻也表示不能接受,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了,好几个部门的小姑娘全来找她打听消息,她几乎想在个人状态栏里挂上沈辞安的性向以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不过,她很担心如果这样做了之后公司里那些深柜男人会立刻出柜。总裁遥不可及,助理这种身份可就太亲切了。更何况沈辞安一看就是好搭讪的那种类型,至少不会像顾总那样,别人搭讪的开场白都没结束,他一句滚就抛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顾征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太对,随口问了一句。   陈轻赶紧敷衍过去,心情复杂地想,自家总裁是不是有点太没危机感了。   “沈辞安呢?”顾征看了眼角落空着的座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最近经常都不在,跑哪去了?”   “不是要熟悉公司业务吗?我就把一些需要协调的工作交给沈助理了。”陈轻道。   顾征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熟悉得蛮快,你在带他吗?”   陈轻摇了摇头,“抱歉啊顾总,我最近实在没什么空。沈助理跑研发部比较勤,好像是秦总帮了不少忙。”   “秦嘉年?”顾征若有所思。   技术总监办公室,沈辞安推开门,发现秦嘉年的助理正拿着一份资料发愁。   “要发给分部的一份德文版技术规定,原本固定合作的翻译临时有事就给别人翻了,现在好像出了点问题。”   沈辞安试探性地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对方略显诧异,“沈助理还懂德语啊?”   沈辞安接过资料看了眼,想来是那位翻译是个新人,有些专业用词不太规范。   “好歹也呆了五年,不懂才奇怪吧。”沈辞安简单指出了几项错处,同时联系了自己熟悉的一位翻译,有人介绍当然是最好的,对方欣然答应。   “欧洲语种我大概都懂一些,有帮得上的随时来找我。”   秦嘉年听着听着就笑了,“都懂一点的意思是都很精通吧?”   沈辞安立刻谦虚了几句,“国外住的地方欧洲人很多,闲暇间就学了几句。”   他最近一向待在研发部,秦嘉年是个很乐于助人的性格,加上研发部大部分事情都被陶跃文握着不肯放,他这个技术主管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可做,毕竟在顾氏的工作时间不短,各部门都呆过,顾氏的各种业务他最熟悉不过。   在研发部大放厥词那天他刚好也在,私下找到沈辞安说是可以帮帮忙,沈辞安没想多久便答应了。   他的确很需要别人的帮助。   陈轻工作太忙,他也不太愿意麻烦顾征。秦嘉年看起来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带着一副银丝眼镜,说话总是很轻,除了陶跃文把他当做竞争对手,公司上上下下谁都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沈辞安自然也不例外。   秦嘉年的履历上显示,他的本科学校也是A大。算年纪,沈辞安本科入学的时候正是秦嘉年毕业,他们还称得上是校友。   有这层关系,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   两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几乎一有空就往研发部跑,把秦嘉年当成老师,事事请教。两个星期一到,陶跃文没来找他麻烦,他当然也不会傻到特地去挑衅,这件事就风平浪静地过了。   至于秦嘉年这边,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过,但沈辞安还是觉得这段时间麻烦了他,因此想尽办法要做出点回报来。   秦嘉年拿着洒水壶,正要给自己养在办公室的花草浇水,“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个稿子需要翻译,只不过不是工作上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一下沈助理。”   沈辞安立马道:“当然可以,不麻烦。”   那是一盆小苍兰的盆栽,清雅的香味在夏天最为合适,能让烦躁的心绪迅速平静下来。   顾征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眉头总是皱地很紧,看起来心事重重,或许一盆小苍兰最合适不过了。   秦嘉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喜欢?”   沈辞安回过神,“我只是觉得秦总的雅兴不错,高管的办公室,只有秦总这里最有韵味。”   秦嘉年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办公室外,“我和别人比不了,又有几个高管是每天闲到可以给盆栽浇水的?”   他将盆栽抱起来放在沈辞安面前。   “送你了。”   沈辞安有些惶恐,正想拒绝。   “可别拒绝,一盆花而已,不值钱。”   沈辞安想想也是,“那就谢谢秦总了。”   秦嘉年的办公室没关门,此时,一个穿着运动衫的女同事在门口路过。   沈辞安犹豫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穿着运动服,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秦嘉年用湿巾仔细将手擦了擦,“公司惯例,每周四都是运动日,下午可以不用上班。不过之前公司的运动区一直在改造,昨天才重新开放。”   他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辞安,你会打网球吗?”   网球这方面,沈辞安不算强项,勉强会一点。   出国前,他还算是个热爱户外运动的人,因此身体曲线一向保持地很好,出国后便有些懈怠了,至今仍是如此。他是知道顾征每个星期要去几次健身房,有时候他想跟着去,但熟悉整个公司业务是很吃力的,就连空闲时间也不能放过。   现在有了些许空闲,他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那可太好了。”秦嘉年让他稍等一会,自己出去拿了样东西进来。   某著名运动品牌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套符合沈辞安尺寸的网球服。   “辞安,我想邀请你下午做我的陪练,你觉得怎么样?”秦嘉年将袋子递了过来。   沈辞安稍有犹豫。   鉴于秦嘉年对他的帮助,他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拒绝的,更何况只是当个陪练而已,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衣服这种东西太私人化了。   他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秦嘉年对自己有好感,但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收了秦嘉年的衣服,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顾征解释。   秦嘉年察觉出他的犹豫,立刻解释道:“辞安,你别误会,之前想给我表弟的,但一直没机会,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沈辞安立刻顺着话道:“恕我只能辜负秦总的好意了,主要是下午还有些工作要做,可能没有时间。”   沈辞安保持一贯的笑意,他的一切言行总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哪怕是拒绝也是如此。只要不是面对陶跃文这样的人,他的一言一行总是完美无缺的。   太过完美,一点缺点也没有的态度是用来对待外人的。对朋友,对喜欢的人,态度往往带着缺陷,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那样才让人觉得真实。   秦嘉年没有表现出遗憾,他很清楚,在他面前的沈辞安,一点也不真实。   那个会趴在护栏上偷偷俯视顾征,会在顾征面前流露出一点点不快,一点点委屈,流露出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仰慕的沈辞安,才是最真实的。   “顾总参加了网球社,不过他一向不会参与。”秦嘉年将袋子放下。   沈辞安蓦地抬起头,“是吗?”   “算不上厉害,听说学了没多久,就是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不参加。”   沈辞安抱起那盆小苍兰,低着头咬了咬唇,“我突然想起下午的工作也不是很急,那就说定了,秦总,下午见。”   ·   顾征蹙眉看着桌上的白色小苍兰。   “帮助你减轻压力,少发点脾气。”沈辞安在花上挥了挥手,“香吗,顾总?”   顾征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他不知道沈辞安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蠢,他的办公室都是陈轻为了不让这里显得太过空旷,硬放了两盆绿植在角落。而沈辞安,直接弄了盆花放在桌上。   “不要这么嫌弃嘛。”沈辞安将花摆正,颇为满意。   他眨了眨眼睛道:“秦总送的花,不好看吗?再说了,你看看你办公室,都是绿油油的,多点样式不好吗?”   “秦嘉年?”顾征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办公室里绿油油的,或许是脑袋上更绿一些。   “所以你一早上不见人影,是去见野男人了?”顾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沈辞安倒吸了一口气,“野男人?”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顾总,我觉得你确实需要两盆花,改改口味,眼里总是男人怎么行?”   顾征脸色发青,几乎动了要一巴掌将那盆小苍兰拍碎的冲动。不过转念一想,若沈辞安把这当成把柄,隔天再弄几盆所谓能够‘平心静气’的花来,那就更不好办了。   “你知道小苍兰的花语是什么?”沈辞安问。   顾征耐着性子道:“不知道。”   “纯洁。”   顾征:“所以,你觉得咱俩的关系很纯洁?”   沈辞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顾征:“……”   关系纯洁的话,他现在应该会把这花直接呼沈辞安那张看起来就很纯洁的脸上。   “我是说我送你花的心思是很纯洁的。”沈辞安用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拨弄了一下,“纯洁的爱也是很纯洁的嘛,纯爱,你说是不是?”   带着花香的指尖在顾征面前一晃而过,他短暂地愣了一下,心里扑通一声,后知后觉地想把花香抓住,等回过神,那花香稍纵即逝,让他扑了个空。   就如同沈辞安漫不经心地波动的不是花瓣,而是他的心。   顾征木楞地看到他回到座位上,脸上多了一分无奈。   这时候再想找借口把花扔出去,心里就又舍不得了,拿着别的男人送的花再送给他,硌得心慌,但还是任由这盆花放在了他面前最显眼的位置。   沈辞安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纸袋,在里面拿出一套蓝白色的运动服。顾征两手交握,指尖不停在手背轻点。   忍不住开口问道:“买这干嘛?”   明明是他先问的,沈辞安却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今天不是运动日吗?做总裁的都忘了?”   顾征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下午约了人要外出谈事,而运动日又是刚刚重启,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参与。   然而沈辞安下一句又说道:“秦总约了我下午打网球。”   顾征哦了一声,下一秒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他妈的谁?”   他觉得这个名字突然间变得很令人烦躁,身后的绿植此刻被风吹动着发出沙沙声,绿地过分了。   “不许去!”顾征愤愤道:“你最近很闲吗!”   “可是顾总,公司设立的运动日唉,平时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放松放松,你不去吗?”沈辞安一脸无辜。   顾征强忍住心中不快,拳头捏地咔咔作响。   “不去!”   “哦。”沈辞安看起来也并不失落,更不意外,“反正秦总那边我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反悔?再说了,一场球而已。之前他帮了我不少忙,我总不好拒绝吧。”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倒是顾征无言以对了。   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再反对,就显得他太霸道无理了。   沈辞安这时候突然叹了口气,“真可惜,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同事那么多,穿着短裤在球场上跑来跑去,顾总这么喜欢看男人的,这次看不到了。”   他拿出短裤抖了抖,顾征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此时那双修长的腿被笔直的西装裤包裹地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顾征抓起一支笔,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份并不重要的文件,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滚滚滚!脑子里一点工作都不装!把这个给宣传部送过去!”   沈辞安绵长地道了声好,接过文件出了门。   门一合上,顾征心虚地确认了一眼,而后抓起手机给陈轻拨了过去。   “把下午的见面推到晚上!” 第23章   阳光明媚的周四下午,立秋时节,青草裹挟着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四溢,这是办公室那些油墨味混合空调的气息所比不了的,人的心情会在第一脚踏上草坪时就变得豁然开朗。   顾氏园区内自建的运动场是外界多少人所钦羡的,毕竟不是所有公司都能为员工提供完全标准化的运动场地。穿过足球场的时候沈辞安将滚至脚边的足球朝着球门踢了过去,眼见就要进球,他的心悬了起来,不出意外,当然没有进球。   不知道是哪个名人说的,永远不要把输球等同于失败,他相信自己不会输一辈子球的。这个世界公平而残酷,他以为顺利的人生迎来了一场大变故,把他拽离了梦寐以求的手术室,梦醒之后,他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一切。   他只是肯定,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为你开一扇窗,谁知道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困苦不是通往最终梦想的道路?   他又不笨,商场上的风云变幻看似是复杂了些,既然没有基础就比别人多花一点时间。小时候觉得读书那么累,初入医学院时烦躁的事情多得是,这些不也熬过去了?那些年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值,学校里也没有能为之心潮澎湃的人。   现在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有顾征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如果这个道理是在他出国前就领悟的到那就太好了,他就不会被内心的挣扎困扰五年,不会和顾征分开,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不过,现在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不再为梦想破灭而自怨自艾了,他还想和顾征在一起,用崭新的自己和崭新的身份。   白底蓝边的网球服让人看起来简单又干净,他戴上同样颜色的遮阳帽,小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   这项运动在他们这一阶层还算流行,那时家里把他当成贵族子弟来教养,马术、高尔夫、网球之类都学了些,他学东西一直很快,任何方面都是这样,这是天赋,他做什么都有天赋,除了家务。   很久没打球了,不过在握住球的那一瞬间他回想起从前的时光,于是习惯性地把球拍上一两下。   发球,举拍,他显得相当从容,然而球擦网落了下来,软弱无力滚落在地上。   手腕泛起刺痛,他骤然想起什么,目光垂落在右手上,心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他曾经是能打出一手好球的,曾经。   秦嘉年早就换好了网球服,坐在入口的地方抽了支烟。   沈辞安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就像顾征说的,那是个跌进尘埃也可以亮眼到被准确发现的人。   他忍住不去想象那个球场上英姿勃发的漂亮身影,烟雾迷住了他的眼睛,他隐约看到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顾征显得很匆忙,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略显诧异,而后露出审视的目光。   “顾总。”秦嘉年笑着拿起运动包,“一起?”   顾征颔首,他放慢了脚步,越过足球场的时候有人打招呼,他像是没听到,一直往网球场的方向看去,即便那个方向阳光刺眼。   “你很久没来打球了吧,今天怎么有兴趣?”秦嘉年故意问道。   顾征冷着脸,“我还想问问,秦总怎么有兴趣找我的助理当陪练。”   他加重了‘我的’这两个字,秦嘉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快到网球场,隔着网状的围栏,那个对着空气轻轻挥拍的身影撞入了两个人的目光。   沈辞安也是快到一米八的身高了,可是过于瘦了,阳光下,那套蓝白色的网球服让他看起来充满了生命力,和普遍那些三十左右的男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看起来既不成熟,也不稳重。   他有那种很清秀的气质,但他却又美得很是张扬,总是会让人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担心会玷污他,一边又很想玷污他。   球拍在空气中挥舞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升至最高点的那一刹那露出了腰间收紧的肌肉线条,手臂落下来,脚尖在地上蹭了两下,网球裤短到了膝盖上方,两只白到发光的小腿随着脚跟落地而变得柔软起来。   沈辞安举起手指,轻轻抵住唇,像是在思考什么,蹙眉的样子过分吸引人了。   和那些浑身汗臭,皮肤晒得黝黑,大吼大叫在足球场上奔跑的男人相比起来,他美得简直像樽雕塑,一樽毫无瑕疵的维也纳雕塑。每一次挥动球拍,球拍擦着空气发出微弱的声响,宛如人鱼的歌声,人是清醒的,清醒着被迷惑,心甘情愿坠入深海。   顾征觉得心底的好多东西被唤醒了,他懒得再管什么体不体面,抛下秦嘉年,大步流星朝着网球场走过去。   沈辞安走到长椅上去拿水,太久疏于练习,他的手腕此时很是酸痛,竟有种拧不开瓶盖的错觉,余光中瞥见有人进了网球场,刚一看去,顾征便到了他身前。   劫匪似的抢过他的水,替他拧开瓶盖。   “顾总,不是不来吗?”沈辞安笑盈盈地,溢满的水被他不小心荡出来几滴,落在手上。   顾征感到很是烦躁,“闭嘴,喝你的水。”   沈辞安老老实实将瓶口举到唇边,顾征这才注意到沈辞安的右手缠了肌肉贴。   沈辞安举起右手揉了揉脖颈,他的脖颈皮肤呈现粉红色,挂了些汗珠,离近了却只闻到因为体温上升而越发明显的体香。   顾征的脑子里突然迸现出几年前某个燥热的夏夜,沈辞安浑身都挂着汗,和现在一样,血红色的唇喘着粗气。   那时候是同样的味道。   他立刻扭头看向一边。   真是疯了。   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辞安,要休息一会儿再来吗?”秦嘉年已经握住了球拍跃跃欲试。   沈辞安转头笑着打了声招呼,“不用,正手热呢。”   他往球场迈出一步,左手手腕突然被拽住,顾征阴沉着脸,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半句解释也没有,蛮横地将他拽离了网球场,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秦嘉年一脸疑惑地面对空旷的网球场,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发球机,砰地一声吐出球。   顾征反手将门锁住。   沈辞安半个字都没问,后背紧贴着墙壁,低头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腕。   “辞安辞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顾征显得很暴躁,单手成拳在墙上砸了两下。   “你弄疼我了。”沈辞安语气慵懒地说道。   顾征眼里的那些火顷刻间被浇灭了,再看到那张肌肉贴,目光透露出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他伸手想去触碰那张肌肉贴。   沈辞安撇了撇嘴,举起左手道:“我说你把我这只手拽疼了。”   顾征皱起眉头,“这是你活该!谁叫你到处沾花惹草的,你看不出姓秦的没安好心吗?”   沈辞安歪着头去看顾征的表情,这让顾征有些不大自在。   “秦总好心好意帮我熟悉公司业务,我感谢他还来不及,顾总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他那是帮你吗?他那是想睡你!”顾征脱口而出。   “你不想睡我?”沈辞安说得很平静。   顾征顿时觉得喉咙被掐住了,呼吸变得困难。   他忍不住看了眼沈辞安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还有那微微敞开的领口,沈辞安没有扣最上方的纽扣,颈窝的位置暴露在空气中。   什么时候就连男人的运动衫也变得只有这点布料了?   他心里觉得不舒服。   顾征自觉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而沈辞安像是把他那些深藏的劣根性都激发出来了,他讨厌这种感觉,对峙中暴露出缺点只会让人处于下风。   他咬咬牙,带着愠气道:“沈助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越界了?”   “要说越界,顾总拉住下属的手不放才是真的越界了吧。”沈辞安丝毫也不露怯。   顾征被怼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握住了沈辞安的手腕,下意识想放开,但摸到肌肉贴的粗糙感时,他反而收紧了。   “手……”   “刚刚扭伤了,不过不影响。”沈辞安强硬地将手抽了出来,推开顾征想要去开门,“小孩子才会让人陪着上厕所,如果顾总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秦总还等着我陪他打球呢。”   “沈辞安!你敢!”顾征一巴掌将门抵住,脆弱的门板轻轻颤动。   沈辞安露微不可见的笑意,他背对着顾征,察觉到背后男人过于不稳的气息。   他喜欢顾征嘴硬的样子,以前也是现在也是。现在的顾征,和当初那个咬着牙关死活不肯承认喜欢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五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都来了,你陪他打什么球?”顾征见他露出略微不快的表情,心一下子软了,就连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还要我说多清楚,我想你陪我,这样够不够?”   “可是,我事先已经答应过秦总了。没有三个人一场的球啊,顾总,虽然你是总裁,但事情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沈辞安有些无奈。   他微微向上瞥了一眼,顾征表情很是复杂,于是想了想说:“要不,你再叫个人,我们可以双打。”   顾征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有人试着去拉卫生间的门。   “嗯?怎么回事,门怎么锁了?”   沈辞安不想耽搁别人太久,免得外面的人生疑,手刚握在把手上,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脖颈上传来细细密密的气息,沈辞安几乎能察觉到对方鼻尖上传来的体温,他有种触电的感觉,浑身都绷紧了。   “你喷香水了。”顾征用的是陈述句。   骨感修长的手指越过肩膀伸了过来,领口最上方的纽扣被扣紧了。   门被拉开,外面的男同事见到沈辞安和顾征一前一后走出来,一个脸上带着微红,一个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鼻尖。   “顾、顾总好。”   顾征点了点头,转头道:“待会儿你配我。”   沈辞安抬手挡住阳光,勾起明媚的笑意,“等下顾总可要好好接住我的球啊。”   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顾征烦躁地叹了口气。   “沈辞安,我说,你真的越来越讨人厌了。”   下意识的表情不会骗人,他很确信沈辞安不知道那件事。   那是他最爱的香水味,过去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他总是会悄悄把那瓶香水放在最顺手的位置,沈辞安洗完澡时,总会随手拿起来,喷在脖颈上,手腕上,随着脉搏跳动,随着皮肤变得微红,他身上那股香水便散发出潮湿森林的香味。   像是只发|情期的鹿,每一次的跃动都同时撞在他的心上和身体上。   沈辞安现在说什么他都会说答应,他讨厌的是自己,讨厌自己没把心里那堵墙铸地更加严丝合缝,让那股香味顺着缝隙飘了进来。   明明早就发誓过不要再喜欢这个人了。   他承认自己就是固执就是嘴硬,就是不愿意把墙推倒了,搞得如今只好隔墙望着,心痒难耐。 第24章   每一次球越过网飞了过来,鞋底在地板上踩出极为明快的响声,充满了生命力,这个需要奔跑的运动项目给人带来了无限活力,汗水从发梢尖甩出,蒸发在空气中,好几次顾征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彩虹,彩虹后面是沈辞安和他的球。   挥动球拍响亮地打出了一颗好球,那是种富有技巧性的曲线球,在阳光中留下视觉性的残影,取巧似的赢下了这一局,让人觉得犯规的不是这颗球而是打球的那个人。   秦嘉年率先叫好,走过去和沈辞安击掌庆祝。   顾征有一瞬间的失落。   刚刚那一球的确是个好球,但整局赢球的关键在于秦嘉年,这位深藏不露的网球好手狠狠地在球场上给了总裁一个耳光。   毕竟不是每个公司都有迎合领导的惯例,尤其秦嘉年压根就不需要在球场上给顾征面子,这里只有胜负,没有地位。   这激起了顾征的好胜心,但对面的两个人越发变得有默契了,他们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输在了对方的猛攻之下。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把注意力放在了沈辞安身上,每次击球过去的时候总希望沈辞安是接球的那个人,但秦嘉年却展现出了更强烈的接球欲望,有种越战越勇的趋势。   队友发球,顾征全神贯注,准备又一次迎接沈辞安的曲线球或者是秦嘉年的猛攻,但这一次,沈辞安接球,打了个有力的直球过来,他猝不及防,球打在了他的心口上,不痛不痒。   “抱歉啊!顾总!”沈辞安站在太阳下,露出一口漂亮的贝齿。   顾征无奈地在心里翻了自己一个白眼。   没出息,真的没出息。   “顾总,打网球这种事,您该叫我的啊。”陶跃文刚一出现在网球场上,整个气氛就突然变了。   秦嘉年朝沈辞安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真可惜,没意思了。”他小声道。   和顾征搭档的人很自觉地递过了球拍,比起先前摒去职场潜规则的球场氛围,陶跃文一参与进来,这场球就变了味道。   “看起来沈助理和秦总的关系很好嘛,不会是秦总想把顾总的人给挖走?”陶跃文戏谑着说,目光毫不友善地看向对面。   顾征心情实在不算太好,没兴趣听他在这里阴阳怪气,拿起球拍挥了挥。   “你打不打,不打就换别人来。”   陶跃文表情僵住,只得立刻摆好进攻姿势。他的网球不算太差,不过在秦嘉年面前还是弱了些,但他的进攻对象也并非是秦嘉年。   比起先前,沈辞安的体力已经消耗过大了,很久没运动,一时体力跟不上,脚下的速度逐渐变慢,手在肉眼可见地发抖。   陶跃文的进攻对象是他,那一颗颗球都像是带着怨气般打过来。   刚才的球场还充斥着笑声,即便是顾征老是输球,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笑就过去了,偶尔说上那么几句怨怼的话也是半开玩笑说的,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要真还像十八九岁时那么心浮气躁,他也坐不稳顾氏总裁的位置。   “顾总,这球我一定给你赢回来。”陶跃文笑道,猛地跳起来扣球。   那球飞过网,沈辞安脚下没站稳,直击在了他的右手上,随着球拍落地,他的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   “辞安,你没事吧?”秦嘉年有些担忧地走过去。   “不是吧沈助理,连球拍都拿不稳,你还打什么球?”陶跃文冷嘲热讽道,对于先前那一球很是得意。   不过他没看见的是,沈辞安的球拍落地时,顾征眼中迸发出担忧的神情,往前走了两步,却看到秦嘉年已经握住了沈辞安的手腕,脚步顿时停住了。   “抱歉,我有些累,不能陪秦总尽兴了,要不秦总再找个人吧?”沈辞安抽出手腕,弯腰捡起球拍。   “不用,我也该回去了。”秦嘉年转头对着顾征喊道:“顾总,你们打吧,我看陶主管还挺有兴致的,千万别因为我们扫了兴。”   顾征没说话,目送他们出了场,找了张长椅坐下,看到沈辞安忘记带走的那瓶矿泉水。   水在太阳下晒得滚烫,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若无其事地抓起水瓶,仰头喝了两口。   “打一半说走就走,什么意思?”陶跃文抱怨道。   顾征将矿泉水瓶捏得噼啪作响,低着头,嗓音微哑阴冷,“你故意的?”   陶跃文抽了抽嘴角,“什、什么?”   顾征抬起目光看向他,那双眸子此刻冷得像滩黑色的湖泊,一片死寂。   “你看准他没什么力气,次次朝他扣球,笃定他接不下来,敢说不是故意的?”   陶跃文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为自己辩解道:“顾总,我这不也是为了替您在秦嘉年面前找找面子吗?他仗着自己是老顾总的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很久了。”   顾征轻哂,至于秦嘉年是谁的人,给没给他面子,这不是他在乎的问题。他在乎自己不在沈辞安身边近一点的地方,在乎刚刚第一时间关心他的人不是自己。   顾征觉得自己特没出息,那颗直球轻轻打在心口的时候,他还是会又一次地心动。   他轻轻扶着额头,脑子里挥之不去是沈辞安脸颊绯红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的样子。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不咸不淡地问道。   陶跃文当然不是为了打球来的,他回过神,招手叫来自己先前带过来的人。   是关于‘银鱼’项目的一个审批表,按照流程来说,这东西应该先由由秦嘉年签字,再交给顾征。   越级上报是职场中最忌讳的事,但陶跃文显然不在乎。   但他不在乎是一回事,顾征不会搞不清楚状况,秦嘉年的确是父亲看中的人。接任总裁之前,老顾总特意将秦嘉年调去做了技术总监,这是为了让他不要在研发上脑子一热,作出不太理智的决定。   “秦嘉年看过没?”顾征问道。   陶跃文也不避讳,直说道:“看过但还没批,您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很谨慎,要他签字的东西不了解清楚他是不会签的。”   陶跃文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但是‘银鱼’由我全权负责,很多东西他不了解全貌很正常,可他不签字,这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问题,严重拖慢了进程。换做以前在Cupid,‘银鱼’的项目周期绝对拖不到这么长。”   “时间充足一点不是什么坏事。”顾征接过笔,在签名栏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下不为例,以后走流程。”   陶跃文嘴上道好,跟着出了网球场,闲聊了几句后再一次把话题绕了回来。   “顾总,您不要怪我多嘴,他一个技术总监,每天闲地在办公室种花种草,说真的,没本事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实在很为难我们这些做工作的。”   顾征嗯了一声,“是有一定影响。”   陶跃文在工作方面是了解顾征的,顾征最注重的是效率,显然顾氏的效率绝没有Cupid高。   “我想的是,如今老顾总也不参与公司事务了,您在董事会也有了足够的声誉,下次董事会,我想能不能……”陶跃文搓了搓手心。   这种话,顾征觉得自己都快听出茧子了,以前没作回应,反倒让陶跃文越发心急,他不大耐烦地摆摆手,“这种事情是要你自己去争取,再说,秦嘉年干得好好的,我有什么理由给他换位置?行了行了,我待会还有个饭局。”   陶跃文送走顾征,慢慢走回了研发部,看到秦嘉年的办公室没人,他微微挑眉,推开门走了进去。   坐在秦嘉年的办公椅上,轻轻摸了摸那张桌面。   “理由?”他冷笑一声,“找找不就有了?”   ·   沈辞安去换了衣服,拿了冰袋轻轻敷在手腕上,但疼痛感依旧得不到明显的缓解,逞强打完球,他现在别说是握球拍了,就连瓶盖也是真的拧不开。   他的手受过伤,除了姐姐,这事没人知道。   如果是和顾征搭档,以那个男人放在自己身上的专注力,绝对会看出问题。   那张肌肉贴就差点让顾征引起怀疑了,他不想冒这个险,他怕顾征再问起来,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扭伤说得过去的。   秦嘉年手里拿着车钥匙走进休息室,看样子是准备下班。   “手没事吧?”   沈辞安浅浅用东西将手遮住,“谢谢秦总关心,我没事。”   这种动作太过掩耳盗铃,手腕的抖动都传到了胳膊上来,这种伤看起来不像是陶跃文那一球能造成的,倒像是旧伤复发。   “看起来很严重。”秦嘉年道:“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他往前靠了一步,手刚伸过去,沈辞安赶紧往边上挪了些。   “不用的,只是打球前本来就扭伤了,看起来有点严重,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话说到这一步,秦嘉年也不好再问。   他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总裁和私人助理之间最不能缺乏的就是信任,工作上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但你知道为什么研发部的人依旧看不上你?”   这件事的确困扰了沈辞安很久,他以为这是陶跃文指示的缘故,也就没有太过在乎。   “你连目前公司最重要的项目都不了解,他们当然看不上你。”秦嘉年道。   沈辞安不解,“秦总什么意思?”   “银鱼。”   这两个字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忽略了什么东西。兴许是公司的业务太多,他要了解的东西也太多了,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消化完,因此,若不是秦嘉年提起,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完全不了解‘银鱼’项目。   这个词汇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说‘银鱼’是顾氏现在最重要的项目,作为总裁助理,他多多少少都应该接触一点,可现在事实是他只知道这个名字,具体内容并不了解。   为什么?是顾征故意的吗?   “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的是,你和顾征之间虽然经常拌几句嘴,但关系还是不错的,可你们对彼此,似乎都没有什么信任感啊。”   “是发生过什么事吗?你们之间看起来有不小的隔阂。”秦嘉年弯下身,捡起掉落的冰袋递给他。   沈辞安愣了愣,接过冰袋,神情落寞地道了声谢。 第25章   陈轻今天休假,她难得休一次假,恰好今天顾征没有外出的应酬,就给批了。应酬这种事,顾征从来不带沈辞安,带个男助理出门一般都是为了挡酒,可酒桌上敢灌顾征的也是少数。   酒桌上谈的都是大事,沈辞安这段时间总想起秦嘉年的话,心里莫名会想,会不会顾征真的不信任他。   可就算不信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感情上以前是他做的不对,工作上他也不是一把好手,信任这种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于是就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每天拿着各种项目资料,没日没夜地专研。   昨晚的饭局持续了很久,顾征一点多才回来,他隐约听见声响,想要开门看看,可手都放在把手上了,听见顾征的门关上,他就放弃了。   说真的,他觉得自己没有去照顾顾征的身份。   第二天上班,办公室的咖啡机出了故障,他正巧要下楼,就去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美式。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顾征一只手轻轻抵住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今天怎么没去研发部逛逛?”沈辞安找了止疼药,“既然头疼,就别喝咖啡了,把药吃了。”   “不用。”顾征端着咖啡一口喝了大半,在电脑上打开‘银鱼’的文件夹。   沈辞安很想过去看看屏幕上的内容,他是有这种机会的,可总觉得这不太道德,纠结了半天,顾征已经将文件关上了。   “你看着我干嘛?”顾征一只手拿起咖啡,半倚在扶手上,难得打趣道:“今天我很帅吗?”   沈辞安回过神,不自觉地轻笑,“顾总哪天不帅?”   顾征微微挑眉,他的眼底有一圈淤青,想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好。   他不是那种会在工作时间补觉的人,这时候有研发部的人过来送资料,封面印着‘银鱼’的标志,沈辞安在心里琢磨半天,始终觉得怎么都放不下这件事。   人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顾征不常主动给他安排事情,大多是由陈轻转达,今天陈轻不在,也没什么工作,他心里闷得慌,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翻看着电脑里的资料,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顾征突然轻咳了两声,“让陈轻把本周的日程发过来。”   他立刻道好,刚联络完陈轻,顾征又说:“你的小苍兰不浇浇水?”   昨晚才浇过,但顾征提及,他只好又拿了花洒去象征性地浇了浇。   花洒还没放下,顾征却又递过来一沓纸,“拿去碎了。”   沈辞安疑惑地看了眼顾征手边的碎纸机。   典型的没事找事,也不知道顾大总裁今天犯什么病了。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老老实实接了过去。   顾征低着头打量他,一手举着咖啡杯挡住半张脸,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咖啡真难喝,沈助理,你会修咖啡机吧?”   “不、会!”沈辞安愤愤将最后一沓纸塞进碎纸机。   “总裁的要求,沈助理拒绝地这么干脆,会不会不太好?”顾征戏谑道。   沈辞安只当没听见,转身要离开办公室,听见身后有椅子挪动的声音,随即加快了脚步。   “去哪呢,我给你说话你没听见?”顾征将他轻轻拽住。   沈辞安的言辞颇有些不耐烦,“秦总刚刚让我去找他,咖啡机我会叫工人来修的。”   顾征勾起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目光逐渐变得阴狠起来。   “可以放手吗?拉着下属的手,可不是什么好事。”沈辞安甩了甩手。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传来刺痛,顾征一把将他惯到墙上,还没来得及叫痛,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由上至下传了过来,他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顾征的阴影里,似乎被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想另谋高就是吧?我就是对你太好,让你不知所谓了!”顾征死死地盯着他。   沈辞安脑子一抽,言不由心地说道:“家花不比野花香嘛。”   他老是喜欢嘴贱,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顾征的手臂上凸显出几条青筋,他略带失望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红血丝,看起来很是疲惫,“沈辞安,我坦白了告诉你,就凭你的资质,想进顾氏是异想天开,别搞错了,这里不是手术室,用不着一个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   沈辞安有些喘不过气。   手腕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牵强扯出一抹笑意,“顾总招我做助理,就是为了方便羞辱我吗?”   顾征冷笑,“当年你甩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我想我真是太好心了,收购众安的时候怎么没让你跪着求我?”   “受了我的恩惠,现在遇着别的男人想跑了?”顾征的指腹死死掐住他的下巴,“沈辞安,你做梦。想让别的男人上你的床,除非我死了!”   沈辞安微怔。   顾征的口吻中分明是带着怒气的,可他却听出了一丝无助。那些张牙舞爪看似凶狠的怨怼,实则落在身上时是轻飘飘的。   顾征甚至没舍得说句威胁他,让他滚蛋的话,就好像是在害怕,害怕沈辞安会顺杆爬,当真会离开公司。   所以,顾征是在害怕吗?害怕他喜欢上别人?   这次他没有后退,抬身往前靠了一寸,顾征下意识往后退去,下一秒沈辞安便拉住了他的领带。   领带勒住脖颈,是男人的第二个死穴,他的指尖顺着领带一点点往上挪去。   “早上我问了陈轻,昨晚你去见了大学同学,谈起我了?”沈辞安语调变得暧昧,他没有看向顾征的眼睛,目光轻佻地注视着顾征凸起的喉结,那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谈你干嘛?”顾征有点慌了。   “关于过去,我记得我是不是还没有道过歉?”沈辞安柔声说道。   顾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看到沈辞安微张的唇,那双唇总是显得水灵灵地,很是诱人。   他的心一时跳得快了些,他很想掩饰,但是沈辞安却将手指挪到了他的心口上。   “抱歉啊,小学弟,哥哥知道错了。”沈辞安看着他的眼睛,格外温柔了起来,“别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脑子嗡的一声,顾征已经很久没有从沈辞安口中听到那三个字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沈辞安从前最爱这么叫他。   也快忘了在服软这方面,沈辞安永远是一把好手。   而他自己,不管过去多少年,依旧吃这一套,依旧可以被对方准确无误地拿捏住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   “只是谈起我收购众安的事,他们觉得我不会再掺和与你有关的东西。”顾征无措地拉了拉领带。   “陶主管说董事会没有同意收购众安。”沈辞安一把捅破了窗户纸,“顾征,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什么?”顾征咽了咽口水,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沈辞安的确问的是这个问题。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心里从来没给出个确切的答案,但越是犹豫越是坐实了这件事,慌乱间他抬手看了眼表。   “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是在谈工作。”沈辞安轻描淡写地说,他往前倾去,衬衫绷直了,腰身像把张开的弓,有力地拉弦,确信能一击必中,“我想知道,你力排众议收购众安,是不是为了我?”   过于强词夺理,但顾征却怎么都无法反驳。   他越发地显得慌乱,不免后悔不该在刚才表现地那么强硬,沈辞安吃软不吃硬的,越是强硬,反攻越显得凶猛。   自以为能拿捏在手中的主导权又一次被沈辞安夺了过去。   顾征不服气地说:“你哪来这么大脸说我是为了你?我他妈是为了言姐!Cupid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帮了我,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落魄的!”   “Cupid的名字是你取的!创业是你支持我的!是你一走了之!让言姐来替你兜底!你没良心,我不是你!”顾征提起Cupid的时候变得很是激动。   沈辞安了解过Cupid的创业史,顾征研究生入学便开始组建起来的工作室,虽然主要负责人是顾征,但他的姓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工作室一开始很困难,第一个项目进行地很不顺利,最初的合伙人选择退出专注学业,顾征没放弃,靠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是言悦给了他资金,让Cupid没有倒在一开始的地方。   ‘银鱼’项目是Cupid的原班人马做起来的,对于顾征来说,这是他来到顾氏做的第一个大项目,困难程度不亚于当初,做好了,他就稳坐顾氏头一把交椅,没人会再质疑他。   沈辞安突然明白顾征为什么会不信任他了。   那个由他命名的工作室他却没有参与半分,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在顾征身边陪伴,那时候顾征有多爱他,在Cupid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有多恨他。   这种心态在现在并没有减弱半分,顾征不愿意让他参与‘银鱼’,或许正因为此。   这不是不信任,这是在埋怨他。   沈辞安心里突然间就放下了,手腕依旧生疼,他倒吸了口冷气。   顾征的心情平复了些,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他觉得再去纠结,于自己没有好处。但看到沈辞安蹙眉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疼?”   沈辞安点点头。   顾征啧了声,以为是先前撞疼了他的肩,于是抬手轻轻揉了揉。   “谁叫你刚刚惹我,活该。”   “不是这儿。”沈辞安撇着嘴,“小学弟,是我错得离谱,你想怎么埋怨我都可以。”   顾征不知道说什么,沈辞安满脸无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疼,可疼了。”   他抓住顾征的手,“摸摸?”   顾征:“……”   “摸屁!别发骚了,真以为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现在说得这么轻飘飘地,当年不是说走就走?!”   “现在后悔以为来得及吗?!晚了!”   他气急败坏地走回办公桌前,狠狠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里。   “不是要去找你的秦总吗!滚滚滚!快滚!”   “Lily回来了。”沈辞安笑眯眯地说道:“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不来!”   “我做饭哦。”沈辞安带着央求的意味。   顾征这次没直接拒绝,目光从疑惑变得难以置信,脑子里反复想起以前沈辞安下厨时厨房的惨状,至今心有余悸。   不是为了沈辞安,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是好奇,单纯地好奇,好奇这顿饭究竟会死几个人。   “多叫两辆救护车!”顾征恶狠狠道。   虽然过了五年,但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   就像沈辞安依旧不擅长厨艺,顾征依旧不放心他下厨,那些事先建立好的壁垒在对付一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时是不管用的。   沈辞安踮起脚,一只手轻轻搭上了顾征的肩,凑到他的耳边。   “小学弟。”他暧昧地唤道。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这次不骗你。”   顾征的身体绷紧了,有什么东西像在心里炸开,他像是闻到了小苍兰的味道,脆弱的神经被花香抚慰了,乱成一团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   他把脸撇向一边,“关、关我什么事?”   ·   午休的时候沈辞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他很爱在这个时间放空自己,坐在庭院,看着顾氏现有的一切,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感叹他的小学弟现在是有多么厉害。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顾征知道自己这五年是养伤去了,顾征会原谅他的,即便当初是那么狠心地不告而别。   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这对顾征不公平,自己不应该把责任全部推卸在养伤上面,错了就是错了。   他只是想,他已经缺失在那个男人生命中重要的五年,不管现在究竟能不能弥补,他都想陪在顾征身边,不缺席一秒,不让他失望。   “就知道你在这里。”秦嘉年从背后轻轻拍了下他。 第26章   “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辞安拉开椅子,坐在秦嘉年对面。   有时候气气顾征是一回事,他还是不太想让秦嘉年真的误会什么。   能干到顾氏高层都是些耳聪目明的人,秦嘉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让你来找我,你没来,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这样的说辞让沈辞安有些不好的预感,很快,手机上收到一则消息。   “点开看看。”秦嘉年示意。   点开聊天框,一张有些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图案暧昧到让他立刻将手机反扣了起来。   片刻后他想起,众安被收购后满城风雨,不少人都在传他和顾征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时候他在一个小公众号上看到了这张照片。   “是你?”沈辞安诧异道。   秦嘉年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不失风度的人物,若这张照片真的是秦嘉年发的,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相处。   幸好,秦嘉年摇了摇头,“是我表弟,他刚上大学,也是A大。你和顾征的事在学校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总有点蛛丝马迹,他弄了个公众号,原本是打算用这照片吸引一波流量的。”   “先是给我看,敏感时期,我觉得不太好,当然让他删了。”   沈辞安松了口气。   怪不得当初那篇文章删得那么快,沈辞安还以为顾氏的公关手段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连一个不知名的小公众号都能迅速作出反应。   “多谢。”沈辞安点开照片多看了几眼。   照片上,那应该是个春天,公园街边是盛开的一树树桃花,粉色的花瓣迎风落下,几片落在顾征的额发上,顾征背着单肩包,单手搂住他的腰,接吻的样子很青涩。   沈辞安已经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他能确定一定是刚在一起不久,过去的照片在出国的时候被他删的一干二净,这时候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想把照片留下来。   “当然可以。”秦嘉年一口答应。   “其实辞安你算得上是我的理想型。”秦嘉年开门见山道。   沈辞安不免尴尬,同在一个公司他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直接拒绝又显得太过冷血,何况对方还是技术总监,哪有再也不见的道理。   “秦总,抱歉,我……”   “不过,我可没有夺人所好的兴趣。更何况,辞安,你心里也还没放下吧?”秦嘉年换了个轻松的坐姿,脚尖微微向上勾起,手肘搭在扶手上,轻轻抵住下颚。   沈辞安点了点头。   何止是没放下,他从来就没放下过,带着负罪感过了五年,对谁都没办法敞开心扉。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出于很多缘由,在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后他原本想回来,可听说顾征过得很好,便没有回国的勇气了。   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最终决定为了众安回国,他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无数次地想象和顾征重逢的场面,他担心在那个男人眼中只看得到厌恶,虽然刚开始的确是这样,但在见到顾征后,内心的反应是不会说谎的,他还是很爱这个人。   那一刻他才突然有了勇气。   国外的心理医生无数次地劝解他,说他应该选择直面恐惧而不是逃跑,宽慰他说兴许结果并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从没有朋友觉得他是个懦弱的人,巧言令色、没心没肺才是他的标签,他的心理状况一直很好,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站上手术台。   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听医生的,心理问题再多的药也不能治根,自我麻痹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顾征才是他最好的解药。   “前段时间你压力很大,午饭的时候我助理看到你在吃药,他以前也是抑郁症,所以认识。”   沈辞安心里咯噔一声,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   “让我猜猜。”秦嘉年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辞安学的是外科,是因为手伤不愈,从而导致的心理问题吗?”   那目光敏锐到让人心惊,沈辞安讨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但他不得不承认,秦嘉年的确是个眼光毒辣的人,这些事情就连顾征也没有察觉到。   或者换句话来说,旁观者清,顾征看不透的东西,别人反而能看透。   “上次打球我不是问过你吗?我觉得你和顾征之间有隔阂,这件事你没告诉他吧,为什么?”   沈辞安一时间答不上来。   “你也不是那么信任他,对吗?”   “不是的!”沈辞安立刻想要解释,他捏紧了拳头,不停在脑海里寻找托词,“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害怕他会担心,而我不想让他担心。”   他有过消沉的时候,但那已经过去了,他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他太清楚顾征是什么性格了,一旦让顾征知道他的伤,那些小心翼翼的对待一定会把他压垮。   希望顾征能重新喜欢他,喜欢现在的他,而不是因为同情和怜爱。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顾征心里有你,他是会希望你将内心交付给他的,而不是让你一个人默默去消化一切。”   沈辞安咬紧了唇,心虚地低下头。   “秦总,或许你误会了。我和顾征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之间除了这个,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但他知道秦嘉年说得很对,也很清楚自己是在强词夺理。当他决定和顾征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应该把过去的一切和盘托出。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所以,能请秦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当然可以,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秦嘉年莞尔道:“我的朋友不多,不知道辞安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话都说到这一步,沈辞安当然也不能说这个不字。   “那周末的聚会,辞安可不能不请我啊。”秦嘉年按了按眉心,很是无奈地说:“刚刚顾总来我办公室,一顿炫耀说你周末要请他吃饭,好歹辞安要请我帮忙,总不能饭都不请一顿吧。”   脑海中浮现出顾征在秦嘉年面前炫耀的模样,沈辞安扑哧一声笑道:“当然可以,那就请秦总周末到我家做客,不见不散。”   “对了。”秦嘉年想起什么,冲他勾了勾手,“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分开的时候他们贴耳说了几句话,远处的草垛后,相机咔嚓两声。   ·   Lily:【周天下午三点到!阿亭会来接我,你就安心做饭吧!】   Lily:【超级期待.jpg】   沈辞安:【OKK,救护车已经就位。】   对方正在输入……   Lily:【虽然……但是小顾拯救厨房行动开始!】   沈辞安笑着拉开窗帘,清晨的日光洋洋洒洒落满一整个房间,微风吹起窗帘薄薄的白纱,刚巧拂过他的脸。   家居置换项目中,就连窗帘也是顾征重新选购的。   一大清早,心绪就被搅乱了。   七夕过后玫瑰价格大幅下滑,很便宜的价格就能买到一大捧,昨晚散步的时候河边有一个卖花的老奶奶,他倚在护栏上,一边看着河景一边攀谈了几句。   老奶奶有一个颇为浪漫的灵魂。   七夕后的玫瑰虽迟但到,就像好的东西总是要历经波折和时间的考验才会显得弥足珍贵,他被说得动了心,将玫瑰打包带回了家,过了一夜已经全都开满了。   他挑了自认为最好看最美的一朵,用玻璃纸包上,敲开了顾征的门。   “干嘛啊大清早……这什么?”顾征懒洋洋地打开门。   不是工作日,这时候他刚起床,头发还乱糟糟的,眼睛都没睁开,看到那朵玫瑰,诧异地看向玫瑰后的那个人,确认是沈辞安。   “一朵玫瑰就想打发我?”   “其他的在我家。”沈辞安笑道。   顾征冷哼一声,“大清早就叫我去你家?白日宣淫不太好吧?晚上啊,晚上,我补觉去了。”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顾征,陪我去买菜吧。”沈辞安将门抵住,眼神中透着期待。   “有病啊,你请客还是我请客,有叫客人去买菜的吗?”顾征怒道。   沈辞安将花递过去,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小学弟,求你了。”   顾征打了个激灵,没醒的瞌睡此刻全醒了,骂骂咧咧地往屋内走,手却很老实地接过花,藏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换了身很日常的短袖短裤,头发是很蓬松的,不上班的时候只是随意梳梳,全身上下便再也看不出顾氏总裁的气质,还像是曾经那个干净阳光的少年。   不过顾征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少年的气息到了尾声,但还未彻底结束。他趿着拖鞋,两手插兜,有些慵懒地走在阳光下,回头看了眼,眯着眼睛不耐烦地催促了声。   沈辞安加快脚步跟上去,两个人并肩往菜市的方向走。   顾征很喜欢去离家稍远一点的菜市买菜,他大学的时候大部分生活费都花在个人爱好或者谈恋爱上面,算得上拮据,养成了在菜市里讨价还价的习惯。   沈辞安在这些方面一窍不通,说是自己做饭,但实际上连蒜苗和葱都分不太清。   远离高端住宅区,进了菜市便扑面而来城市的烟火气,门口买早餐的小摊小贩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顾征在豆浆油条的摊位上占了座,豆浆加了双倍的糖。   街边的桌椅有着厚厚一层怎么都刷不掉的污渍,看起来已经深入到木缝里,顾征拿着纸巾替他随意擦了擦。   “沈少爷不介意吧。”顾征揶揄道。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顾征从不带他到这些地方来,那时候他还是有重度洁癖的医学生,又是家里宠坏的大少爷,早餐一向是高级酒店昂贵的水晶虾饺一类,顾征那时候也宠着他,自己平常吃着食堂最简单的粥,却攒着生活费带他出入高档餐厅。   花钱方面,这个男人没对他吝啬过。   “有求于人嘛,当然不介意。”沈辞安学着顾征的样子将油条撕开浸在豆浆里,汁水饱满的时候再捞出来,原本白白净净的豆浆上浮了一层黄色的油。   顾征在隔壁点的小笼包还没上,沈辞安支着下巴看着另外一边排着长队的早餐摊。   “那边是卖什么的?”他问道。   顾征回头看了一眼,喝光最后一口双倍糖的豆浆。   “煎饼果子,酱是老板自己做的,蛮好吃,就是人太多,我懒得排。”   沈辞安哦了声,直勾勾地往那头看,老板从盆里舀出一瓢面糊,在锅上摊开,酱涂在面饼上,香味瞬间就溢了出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啊?”顾征笑眯眯地说:“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话还没说完,沈辞安毫不犹豫毫无骨气道:“求你。”   顾征:“……”   沈辞安支着下巴,眼睛里透露出渴望的目光,“好想吃啊。”   顾征再次看了眼长长的队伍,啧了一声,站起身不耐烦道:“等着。”   他个子很高,大清早来菜市的又大多是中老年人,他站在中间显得很是引人注目,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沈辞安也很想尝尝双倍糖的豆浆,点了一碗,甜到腻了。   小笼包上来的时候顾征才排到一半,撇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沈辞安心领神会,拿着盘子就过去了。   顾征刚要用手去拿。   “脏!”沈辞安呵斥道。   “你又不拿筷子!逗我玩啊!”顾征回骂道。   “我刚刚洗了手。”沈辞安拿起一个,送到他嘴边,“张嘴。”   煎饼果子的香味飘洒过来,周围是菜市特有的吵闹声,身后的老太太一脸姨母笑。   顾征还有些犹豫。   沈辞安压低声音,“小学弟,又不在公司,周围没有同事,用不着端着。”   顾征显然被戳破了心思,懒得再多想,微微张开嘴。   他可以一口吃掉一整个小笼包,但是这次却只咬了一半。   肉馅里的油滴在沈辞安的手上。   顾征细嚼慢咽吞下最后一口,再张开嘴,“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4 21:22:42~2022-09-05 22: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77854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卖鱼摊上银色的鳞片铺了满地,老板穿着雨靴,用力将鱼往案板上一砸,拿着刷子猛将鱼鳞刷下来,银屑在阳光中翻滚飞舞,随后手起刀落,变成了适合烹饪的样子。   沈辞安不敢看,但他敢吃。   耳边是顾征吵架的声音,吵得激烈但又不失替体面,沈辞安不敢拉架,怕伤及无辜。他先前自己买鱼,被隔壁摊老板偷换了,他看不出来,顾征看得出来。老板说话难听,顾征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自从听了沈辞安那句‘又不在公司,用不着端着’,于是愈加放飞自我,吵得一塌糊涂。一个高高大大长相周正的年轻小伙子在菜场吵架,周围看热闹的人极多。   “你看他是傻子就骗他是吧!”顾征指着沈辞安的鼻尖。   沈辞安扶额,面对几十双眼睛,他的脸皮薄如蝉翼,红得滚烫,拉着顾征的衣服往外走。   “几十块钱的事,没必要斤斤计较吧?”他不理解,他情愿多花一点冤枉钱,少一点麻烦。   顾征更不能理解,几乎抓狂道:“我是有钱!不是有病!”   “也就你这么蠢,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嗓门依旧很大,不过大不过周围老太太讨价还价的声音。   菜市场的喧嚣从未停止,不远处排队领鸡蛋的地方吵得更厉害。   沈辞安这才意识到,吵架什么的在这地方是常事,人家看个新鲜,自己犯不着觉得丢脸,要说丢脸,也得是缺斤少两的老板丢脸。   于是赶紧安慰了几句,小小认了个错。   路边许多卖两元一杯绿豆冰的,绿豆清甜软烂,沙冰捣碎了入口,口感绵密,也不再心浮气躁了。他不紧不慢地跟着顾征,把吸管举到顾征嘴边,打趣道:“我外婆以前常说吃亏是福,小学弟也要学学怎么吃亏呀。”   顾征原还是好好的,此时看着那根带着轻微咬痕的吸管,再看看沈辞安,表情里突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委屈,越是掩饰,越是明显。   “沈辞安,我这辈子没吃的亏,全在你身上补回来了,还要我怎么样?”   沈辞安的手僵在半空,杯壁上化下来的水全挂在了他手上,滴滴答答地坠向地面,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顾征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吸管没喝一口,重新开始骂骂咧咧,“真不知道你在国外怎么过来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怎么没给你饿死在外面!”   接过沈辞安手里的菜,看到他手心勒出的红痕,虽说嘴上全是怨气,到底是没舍得让他拿重物,辛苦事全给揽了。   沈辞安失笑,“有保姆的。”   “是,保姆,你在外面吃香喝辣,有的是人照顾。”顾征加快了脚步,将他甩开一大截,“我犯不着担心你五年,我真贱。”   沈辞安在吸管上咬出褶皱,没敢追上去。顾征拦了辆车,钻进车里又钻出来,远远看着他,一面摆着张臭脸,一面替他打开车门,沈辞安松开吸管,脚步轻快地跑过去。   刚一落座,看见顾征要关门,眼疾手快拉住顾征的衣角,仰着头,轻声说:“坐一起吧。”   唇上是被冰出的水嫩,口吻不像是在请求,反倒像是料定了顾征不会拒绝。   绿豆冰已经空了,顾征看着窗外,他也看着窗外,时不时往身边偷瞄一眼,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呜呜作响,吹乱了顾征的额发。   窗外美食的香气没有了,又路过买花的那座桥,那是长满柳树的河岸边,柳条低低地垂着,垂进河里,随着水流飘动,桥上走过牵手的少男少女,卖花的老奶奶还没出摊,现在是背着两筐荷叶的老爷爷。   沈辞安想让顾征给自己做荷叶鸡,还没张口,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请客做饭,顾征好歹是个客人。   他没忍住笑出声。   顾征蹙眉看过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疯了你?”   他曲指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保姆是个外国人,不会做中餐,我吃了五年的土豆。”   “顾征,我想吃荷叶鸡。”他上半身微倾,往顾征身边靠去,盯着那双黑色的如同湖面一样的眼睛,“可我想起,今天该我做饭。”   让人觉得不满足他是一种过错。   有的人就是那种很喜欢照顾人的性格,顾征是这种性格,但也仅对于他才是这种性格。顾征担心他,觉得他是个生活白痴,因此从在一起第一天起,便在生活起居方面事无巨细,沈辞安觉得自己哪里是被家里宠坏的,他是被顾征宠坏的。   都说抓住一个人的胃才能抓住一个人的心。   沈辞安的胃很挑,他觉得外面的菜没有顾征做的好吃。   心也很挑,觉得外面的男人在顾征面前都黯然失色。   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顾征将食材扔进厨房,没有打理,说了句有事便走了。沈辞安当然没怀疑,毕竟是做总裁的,周末有事需要处理也很正常。   他把菜都拿出来,开始艰难地处理食材,但他的手以前是握手术刀的,菜刀用不惯。   他剥去蒜衣,想要切薄薄的蒜片,随着门外传来一声机械电子锁的‘欢迎回家’,他手下一没注意,刀刃划破皮肤,刀也啪嗒落在案板上。   厨房门被猛地拉开,顾征手里拿着一只鸡,几张荷叶,看见沈辞安手上的血,他神色慌张到将东西直接扔在地上便冲了过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不是给你说过不让你进厨房吗!”   “你说过吗?”沈辞安迷茫地问。   顾征顿显迟疑。   他当然说过,不过是当年说的,不是现在。   沈辞安有点想听他现在再说上这么一句。   可话没听到,指尖传来温热感,他呆呆地望着顾征,指尖被对方轻轻地含住。   顾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但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唇齿间是淡淡的血腥味,沈辞安没有作出一点反抗,但他微微歪着头,像只好奇的鹿。   总是舍不得,这个被自己照顾地那么好的人,在国外究竟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顾征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就是控制不住,见不得他受委屈,见不得他受伤。   最终还是用正确的方法清理了伤口,顾征小心翼翼用创可贴替他包好。   “也只有你才这么不小心。”顾征自顾自地埋怨道。   “没关系的。”沈_脚c a r a m e l 烫_辞安坦然地笑了笑,“这只手总是很容易受伤,我已经不在乎了。”   顾征将药箱放好,空气中是残留的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他看着沈辞安唇角的笑意,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林子亭问过你吗?”   “什么?”   “你的纹身。”   沈辞安微怔,他抬起右手看了看。   从回国到现在,这是顾征第一次问起这件事。顾征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扒人隐私的人,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纹身那天起,他们就默契地认定了这个事实。   他已经不会再从医了,顾征心里很清楚,他那么好奇,但他没有问。   纹身是回国前才做的决定,古罗马风格的纹身中,两头公鹿暧昧地交颈缠绵,丘比特的弓张开,搭着两支箭,鹿脚边是一块墓碑。   是关于梦想的祭奠。   也只有这样复杂的纹身才能盖住上面残留的疤痕。   看沈辞安的反应,顾征立刻就明白了,林子亭也许问过,但沈辞安一定没有回答。   “沈哥。”顾征突然换了称呼,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会支持你做的所有选择,我想说的是,做不做医生无所谓,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说刚刚那样的话了。”   沈辞安回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还没想起是哪一句。   “不要不在乎自己,你自己不心疼不在乎,林子亭是你的朋友,Lily也是你的朋友,朋友会不心疼吗?”他偏偏漏掉了最关键的那个人。   欲盖弥彰。   沈辞安点点头,笑道:“好。”   他仔细替顾征系上围裙。   “我真就搞不懂了,你又不会做饭,干嘛非得在家里吃,在家里吃干嘛不请个厨师?”顾征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厨房。   “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厨子吗?”   “沈辞安你再不要脸一点呢!”   沈辞安将锅铲塞过去,“顾总,拜托拜托,下次我一定单独请你吃饭!”   他露出手上的创可贴,一脸真诚,让人把想要拒绝的话给堵在了嘴里。   顾征挥着锅铲,“我是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你别以为是为了你!”   “是是是!”沈辞安接连应和,“我去上个卫生间,等下来帮厨。”   关上厨房门,他匆忙躲进卧室反锁,拉开洗手间的门再一次反锁。   两只手无力地撑住洗手台,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掌心抵住眼睛,不停地将眼泪擦去,可怎么都止不住。他差点就绷不住了,如果顾征再多留他一秒,他觉得自己都会在顾征面前直接失态。   即便是姐姐,也从来没有说过无条件支持他所有决定的这种话。他觉得姐姐足够爱他了吧,觉得姐姐一定比顾征更了解他更心疼他吧,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但姐姐也会因为他分手的事,因为他纹身的事责怪他。   可他回国这么久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顾征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一句为什么分手,为什么会消失五年,为什么不做医生了,那些他不想说的话,不想透露的一切,顾征从来没有主动提及。   在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力排众议,收购众安,在知道他进公司可能会受到排挤,明面上没有照顾他安慰他,但是……他想起那天秦嘉年附耳对他说的话。事实上,秦嘉年在工作上的照顾是因为有顾征的特意拜托,所以作为一个技术总监的秦嘉年才会帮他一个总裁助理熟悉那些繁琐的工作。   即便是后来心里那么不爽,也没有叫过停。   顾征知道他想要开始新的人生新的工作新的生活,那些他不愿意说的往事,顾征也不会问。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顾征那么聪明,聪明到能压住顾氏一整个董事会的老狐狸,又怎么会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坐上顾氏总裁的位置,想要查他在国外到底发生过什么是多么容易,但是顾征没有。   或许,他只是在等,等自己亲口告诉他。   沈辞安哭得不能自已,顺着洗手台坐到地上,抱住腿哭了不知道多久。顾征一次没有敲过门,一次没有打过电话。   如果姐姐在,现在应该会让他吃粒药缓缓心情,但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吃药,他有比药更好的东西。   他擦干眼泪,打开门,顾征刚巧端了午饭上桌。   “吃了饭休息一会儿,下午林凌就来了,有你们闹的。”顾征淡淡说道,装作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猩红。   沈辞安三两步走上去,一把将其抱住。顾征的腰一下子收紧了,控制着手里的力道,没有让菜撒出来。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沈辞安埋头在他怀里。   顾征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勾起唇角,小声道:“非礼啊。”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万字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接档文:《钓系美人被高岭之花反攻略》~感谢关注呀~   见过沈凌衣的男人都说他寡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惹得所有男人为他争风吃醋,而他却潇潇洒洒地谁也没爱过。   沈凌衣缺钱,做酒保的时候从不吝啬地对男人的笑意,但从没想过和任何人确认关系。   朋友都说他是海王,他混不吝全当夸赞。   某天有人找上门。   “让这个男人爱上你,钱好说。”   ·   这种事情沈凌衣见得多了,他猜雇主大概是有了新欢,于是雇人勾引他男朋友,这样才好分手。   钱到位,他说好办。   男人是大学知名教授,高岭之花,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外界公认的性冷淡。   叶之巍上课,他去旁听,下课故意崴脚倒在男人怀里。   叶之巍出差,他去偶遇,骗人说钱包被偷住进他房间。   叶之巍相亲,他决定去捣乱。   等等!叶教授为什么会相亲!   艹!难不成弄错人了!   他正想着把钱退给雇主,没想到对方却说:“不用,是叶教授付的钱。”   沈凌衣:?   ·   别人都说叶之巍清心寡欲,没有世俗的欲望,不知道他对酒吧街的小海王一见钟情,明面上高岭之花,实际上斯文败类。   沈凌衣要假摔,他故意往前靠了一步。   沈凌衣要和他偶遇,却不知道是他自己透露的行踪。   沈凌衣说不喜欢他,他安排相亲等着某人找茬。   沈凌衣要分手。   叶之巍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指尖用力扯了扯领带,镜片后透出狡黠的目光,俯身道:“衣衣,我可是为了你和前男友分手了。”   沈凌衣前一秒自责后一秒暴怒:死变态,骗鬼啊!你哪来的前男友!   #说好的高岭之花呢!不要用这种变态的眼神看我啊!#   钓系美人海王受×斯文败类教授攻 第28章   一把蒲扇盖在脸上,阴影之外,窗外的阳光漏过蒲扇的缝隙印在沈辞安脸上,就像时光穿过岁月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梦里回忆起和顾征头一次的见面,不是那次机器人大赛。   大一开学没多久,学校社团招新会如火如荼地展开,他受托到活动区帮忙,给人气惨淡的公益社团充当门面,然而很不尽责地睡了过去,带着口罩,脸上还盖着蒲扇,懒洋洋地睁不开眼睛。   那把蒲扇破地离谱,缝隙大到能看清外面重重叠叠的人群,总之目标都不是他们。   同样人气惨淡的还有隔壁机器人协会,于是两家可怜到只能共用一个遮阳棚。   零零散散的人群与对面人气旺盛的街舞社形成鲜明对比,人家不仅有大音响,大立牌,还有旁边的音乐社成员打伴奏。   公益社的社长是林子亭的朋友,他一脸渴望地看着对面的人气,期待沈辞安能把口罩蒲扇全部撤下来,好歹是能看着张脸,再睡也不是不行。   门面担当唉!脸都不露怎么担!   那天的前一晚刚熬了个通宵,沈辞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好,请问这里是机器人协会吗?”   “街舞社在对面。”沈辞安指着对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大一时期的小屁孩耳朵似乎都不大好使,那人愣了好一会儿,真就磨磨蹭蹭地去了对面。   沈辞安再被吵醒的时候,是Lily从街舞社的人群中蹦跶出来,一阵风似的,将他脸上的蒲扇吹掉了。   Lily从那时候起就走在时尚潮流的尖端,一头的大波浪,穿着热辣的紧身半衣和短裤。明明同样是大一入学,先同届一步进了街舞社,地皮还没踩熟呢就开始琢磨感情问题了。   “喂喂!帅哥别走啊!”Lliy追着人跑,“我们街舞社美女如云,就是需要你这样一枚大帅哥,考虑考虑嘛!”   “不好意思,真走错了!”男人磁性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慌乱,似乎被对方的热情给吓怕了。   那自来熟的性格,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别害羞嘛!你看这边社团连花都不开一朵,草都不长一根,指不定下个学期就被学校撤了!”Lliy大喊道。   听了这话,人家社长都没急,沈辞安先急了。   不晓得是哪蹦出来的小学妹,一点儿都不懂事。没花他倒是承认,可他是校草,校草不是草吗?   他被吵醒,起床气正浓。   啪的一声将入会表格拍在桌上。   “街舞社那种乱糟糟的地方,有什么意思?”他挑眉看着Lily。   Lily更不服气,大眼浓眉地瞪着他,插着腰说:“同学,你可要想清楚了,咱们街舞社美女多得是,你这种来了可是抢手货,保你明天脱单后天成家!”   她一挥手,招集过来几个姐妹给人围住。   沈辞安这才打量起那个小学弟。   大一新生,嫩出水了。   小学弟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显得畏手畏脚,像极了无知少年误入盘丝洞。沈辞安自认在A大算是老人了,此刻萌生了解救无知少年的心思,还没等他坐起来。   小学弟脱口而出,“我、我喜欢男人!”   反正后来沈辞安对他穷追猛打的时候,小学弟承认那时候只是为了搪塞Lily,没打算真弯。   可人都追了,这都不弯就太不给面子,必须得弯。   “喂。”沈辞安笑出声,“人家喜欢男人。”   Lliy和她一众姐妹这才回过神,长长唏嘘了一声,很快散开,将抢人的目标放在下一位。   社团招新就像有个KPI一样,见到有潜质的就抢,入会表格和宣传单如同满天花雨,胡乱往人家手里塞。   但Lily没走,倒也不是因为她没舍得这个KPI,而是因为林子亭刚好走过来。   那是个没见过美女的货,和沈辞安一样单了二十几年,从小到大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心学习,专于研究,没谈过恋爱。   Lily的头发恰好在那个时候勾住了他衣服上的装饰品,嗷嗷叫痛。   “抱歉抱歉!我马上弄下来。”林子亭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去解头发。   解开之后,Lily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小声吐槽:“帅是帅,就是土了点。”   林子亭的脸涨红到像是要渗出血,沈辞安很想他这时候晕过去,刚好愁没机会学以致用,可惜机会没来,林子亭没晕。   “我姓林,林子亭,医学院临床医学研一在读。”   Lily觉着好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两只纤瘦地胳膊抱在胸前,“哦,我们是本家,我也姓林,林凌,服装设计刚入学。不过,学长,你是在搭讪我吗?”   沈辞安没眼再看,也没心思再看。   他眼里只有那个刚刚脱离盘丝洞的少年。   或许那时候他和林子亭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稳得住,心里浪潮汹涌,表面云淡风轻。   “表格,填吧。”他把入会表格推过去,心里头一回没后悔来参加这个社团招新。   这哪里是招新。   这分明是相亲。   一见钟情这种事他以前是不信的,后来才明白,是那些男人不够帅。   都没他的小学弟好看。   好看的人就应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公益社的社长两眼都在发光,以为当真有个冤种要来担当苦力了,但下一秒,小学弟问:“这是机器人协会吗?”   社长的脸立马垮了。   “隔壁。”   机器人协会的不像他们,人家骨子里带着傲气,一问顾征是哪个专业的,立马摆摆手,说了句不收。   沈辞安不是林子亭,没那么大脸自报家门,他还等着偷瞄一眼小学弟的个人信息。这下好了,人家不收。   “不收?你们协会才几个人,就敢说不收?!”沈辞安来了气,撸了撸袖子却发现自己穿的短袖。   人家冷哼一声,把入会表藏在了桌底下。   Lily瞅着有热闹,跟着凑了上来,一听缘由,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这位帅哥可是拒绝了我们街舞社的,你们还敢不要人家!”   林子亭一看,立刻摆出了一副学长架势,“机器人协会是吧,你们会长是不是那个XXX?我认识他,叫他过来我问问。”   交际这方面,沈辞安还是很佩服林子亭的,毕竟身为一个直男,又在A大做了老学长,学弟还是认识不少的,学妹认识的没几个。   也怪不得读研都还没找到女朋友。   机器人协会的会长这时候刚下课过来,见一向惨淡的摊位被好几个人围住,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把人给我收了,下次你们参加机器人大赛的经费,我来搞定。”林子亭阔气道。   毕竟是林家少爷,自家医院好几家,该阔气的时候还是得阔气。   这时候就不说人家会长了,就连普通干事都两眼放光。毕竟有钱嘛,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谁会跟钱过不去?   Lily还不等他们说话,嗖地一下从桌底掏出表格,大姐大似的对小学弟道:“相逢即是缘,以后有什么事,A大我罩着你。”   论大言不惭,还是得Lily,入校没几天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沈辞安到现在都很佩服。   小学弟从头到尾一直在作自我介绍,从兴趣爱好讲到文化水平,反复强调他是有信心能为协会作出贡献的。   然而一百句不敌他们一句有钱。   后来知道他姓顾,还是顾氏那个顾的时候,林子亭再没把有钱两个字挂在嘴边了。   “顾征。”沈辞安看着表格上的名字。   他刚想把口罩摘下来。   “先前是你给我说机器人协会在对面的吗?”顾征试探性地问道。   沈辞安立刻断了把口罩摘下来的心思。   “我吗?”他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是吧,你记错了。”   ·   脸上的蒲扇被人猛地掀开,阳光直射在脸上,他不耐烦地虚虚睁开眼睛,目光穿过Lily那张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颊,看到了顾征。   他忙不迭地坐起来。   “顾征,我睡了多久?”   Lily:“……你眼瞎吗?”   沈辞安脑子还懵懵的,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Lily,你到了?”   Lily无奈地扶额。   “都到好一会儿了好吗,沈大少爷。”林子亭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蒲扇摇了摇,“睡这么香啊?”   “人家睡个觉,碍着你了?”顾征冷眼看过去。   “啊对对对,都快吃饭的点了还在睡,我这不是担心他是不是怀孕了吗?”林子亭讥讽道。   众人一脸无语。   林子亭:“……没个捧哏的吗?那我走了。”   Lily:“我最近也老是犯困,我不会怀孕了吧?”   沈辞安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在二人身上扫了扫,满脸写着八卦俩字。   然而事实上,林子亭的脸几乎快绿了,扭曲到表情变形。   “你他妈不是没谈恋爱吗!”怒吼道。   顾征难得也露出了八卦的表情,“不是你的啊?”   林子亭把蒲扇一甩,七嘴八舌就和顾征吵起来,原本安静的家里瞬间就热闹了。   Lily起身坐到沈辞安身边,她脸上带着笑意,头轻轻靠在沈辞安的肩上,看热闹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我真是,好久没觉得这么热闹过了。”   她剪了短发,穿着最新的设计师款,外表看上去不再像当初那么乖张,但沈辞安知道,Lily还是那个Lily。   “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沈辞安率先道。   Lily重重嗯了一声,脱了鞋子盘腿上来,“我也是。”   她嗖地一下坐正,严肃道:“好、饿!”   沈辞安清了清嗓子,蹙眉道:“都别吵了!”   顾征夺过那把蒲扇,林子亭也不落下风,像要在前女友面前找回面子似的,全当没听到他说话。   沈辞安给Lily递了个眼神,叫她放心。   再咳了两声,“顾征,好了。”   而后一本正经,有板有眼地说道:“你放心,要是我怀孕了,一定是你的。”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顾征手里的蒲扇落下,啪嗒一声。   Lily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家辞安!”   ·   “所以,为什么你在这里?”顾征冷声道。   他再度披上总裁的外衣,没再像之前那样张扬幼稚了。   秦嘉年微微欠身,报以微笑,“辞安邀请我来的。”   气氛一下变得奇怪起来。   Lily在言悦耳边小声道:“姐,有八卦?”   言悦无奈地摊开手,指着身旁的陈轻,“这你应该问陈秘,她肯定知道。”   好歹要关照关照自家总裁的颜面,陈轻谨慎地摇摇头,“言总说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沈辞安略显心虚地拿起醒酒壶,“那个,今天算得上是我的乔迁宴,大家都喝点?”   顾征的脸上乌云密布,讪笑说:“沈辞安你很行嘛,我做饭,你乔迁,这顿饭请得还真轻松。”   林子亭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请暧昧对象来吃饭,你不乐意了?”   顾征的目光带着冰刃似的朝他刺过去。   林子亭:“看什么看?孩子随你姓不就得了?”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个正经人,沈辞安生怕他们又吵起来,赶紧端了酒杯打圆场,“既然是我请客,那我就说两句吧。”   好好的乔迁宴总不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众人都举起了酒杯。   除了顾征。   沈辞安略有尴尬,立刻补上一句,“我不会做饭,这顿饭是拜托顾总做的,因此首先要感谢的还是顾总。”   “顾总,给点面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全落在顾征身上,顾征只好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   餐厅灯火通明,红酒散发着浓厚的醇香,餐桌上饭菜丰盛,所见之处的面孔都熟悉到让人感到亲切。   这些是沈辞安孤身一人待在国外时所没有的。   那时候所匮乏的一切,现在就真实地处在自己面前,让他恍若隔世。   他突然有些紧张,紧张到连早就想好的发言词都忘了个一干二净,那些华丽的辞藻在此刻看起来都显得毫无意义,“辞安离家五年,回国没多久,这次很感激大家赏脸来参加我这个有点迟的乔迁宴,要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原谅。”   他端起酒杯,率先饮尽,好像只有这杯就才能真正表达他的感激,感激所有人填满了他苍白无力的现实,充实了他的未来。   比起他,言悦更擅长应对这种场合。这段时间于她而言也很辛苦,公司内部复杂,众安还没有走向正轨。   三十来岁的年纪,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弟弟是她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倾诉对象,所以沈辞安离家的那五年,对她来说也异常艰难。   身边有家人和没有家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我还很担心他到顾氏去上班会过得不好,毕竟他以前想做医生,生活是很单纯的,没有太多心思,害怕他会适应不了公司的节奏和氛围。”   言悦拉住陈轻的手,看着秦嘉年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娇生惯养,事情见得少,现在看到他交到了新的朋友,我很开心,谢谢你们在公司对他的照顾。”   沈辞安苦笑,他有种上学时候开家长的错觉,不过他的学生时期,的的确确是姐姐帮他开的家长会。   比起父母,他显然更依赖言悦一些。   陈秘书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举起酒杯回敬了过去。   她今天原本还在隔壁城市出差,原以为不会来了,谁知临近开席的时候还是敲响了门。那么远的路程,硬生生是赶了过来。   不过三杯两盏,言悦的脸就染上了酒红,原本就虚虚束起的头发此时散落下来几缕,虚虚搭在脸颊两侧。沈辞安能看得出她今天的确挺开心的,毕竟都半醉了,还拉着陈轻的手没放。   “我还要感谢辞安之前替我解围,照顾说不上,都是同事,理应互相帮助。”陈轻没松开手,从包里拿出一瓶解酒饮料,代替红酒倒进了杯子里,递到了言悦面前。   因为顾征,她是了解过沈家具体情况的,或许是因为父母感情一直不好的缘故,姐弟俩对婚姻都没有太大期待,沈辞安的性取向或许也是由此改变。   那时候言悦专注于工作,沈辞安专注于学业。当年Cupid成立,老顾总为了让儿子放弃创业,没有资助一分钱,钱是言悦给的,听闻还因为这件事和老顾总闹了不小的矛盾。   言悦那时在公司的地位还不稳固,资助Cupid让众安和顾氏的关系闹僵,于是唱衰众安的新闻满天飞,但即便这样,她在老顾总面前气势仍不落下风,干净利落为Cupid的创立扫清了一切障碍。   这些是她在顾征口中了解到的,而在今晚之前,她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陈轻从来没想过,那个在众安雷厉风行的女总裁居然也有可爱的一面。   话到兴头,秦嘉年顺势拿出他准备的礼物,那是瓶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红酒。   沈辞安接过来正要道谢,顾征突然轻嗤了声。   言悦没弄清状况,以为是忽略了顾征,借着酒劲说道:“顾总,我单独敬你一杯,感谢你能帮助众安走出困境。另一方面,以前辞安要和你分手,我是不同意的,但我这个人确实有点帮亲不帮理,有些话我替他说了,他喜欢别人我是不信的,他心里还是喜欢你。”   她端起那杯解酒饮料,把它当成了酒,语无伦次道:“辞安,顾征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现在就是碍着面子,别扭着,你不知道当初你俩分手的时候他天天跑来找我要人,小孩儿似的哭地直抽,喝醉了就抱着你的衣服不撒手。他要是忘得了你,这个众安总裁我就不当了!”   顾征端着的那些总裁气场此刻像玻璃似的碎了一地。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陈轻和秦嘉年压根忘了老板还在跟前,见言悦讲地高兴,还多问了几句,满目好奇。   Lily笑得肩膀直抖,顺势拿出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人人有份,别人都挺正常,到了顾征这里就是某奢侈品的绿色时尚单品,以报复顾征之前找了她对家买家居。   林子亭一脸严肃,把酒端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当然选择原谅他。”   好歹言悦算得上半个长辈,顾征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几乎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这才双手合十,从牙缝里透出几个字,“姐,求你行行好,别说了成吗?”   沈辞安紧抿着唇,心里直叫苦。   真要说助攻,在座各位今晚都是反助攻联盟成员,就连陈轻也不例外了。   他还想着今晚多喝点,等做客的人一走,借着酒劲来点刺激的。看来用不着了,现在就挺刺激的。   好在是陈轻还算认得清形势,见好就收,拉着言悦说起别的话来,总算把这茬给挡了过去。   顾征这时候明显心情烦躁,扯下荷叶鸡的荷叶就往垃圾桶扔,看秦嘉年就像看仇人似的。   秦嘉年:勿cue   酒杯的碰撞中激荡出数不清的情绪,因为酒精而迸发出的那些情绪显得真实又诚恳。   除去刚刚那件事,沈辞安觉得今天还是很美好的,无论是新的朋友还是旧的朋友,这种场合谁都没再拘谨,职场中的身份在这时候不管用,助理也好总裁也好,至少现在,大家都是平等的关系。   他一直以为,回国后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会物是人非,但事实告诉他没有。Lily剪了短发,但她还是那个无比自来熟的人,一贯稳重的秦嘉年也没能幸免于难。   林子亭还是像当初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知不觉地喝多了。   Lily要玩真心话大冒险,顾征察觉到危险,找了借口想走。   Lily眯着眼睛一脸坏笑,“你怕啊?”   分明请客的是沈辞安,但今晚谁都把顾征盯着,顾征梗着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想到反正黑历史都被言悦给扒光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灌了自己一杯酒,破罐子破摔道:“怕个屁!”   然后第一把就轮到了他。   顾征:“……”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沈辞安,还没问,顾征先慌了,端了酒想自罚一杯,谁知林子亭将他的杯子按住。   醉醺醺地指着他,“有本事别怂。”   事情到了这个分上,沈辞安也没再抱着愉快收场的希望了,深吸了一口气。   “大冒险,不知道顾总愿不愿意坐到我身边。”   他的话音温柔恬淡,在这个闹哄哄的酒局里像朵美丽柔弱的小苍兰,散发出的香味让人一下子平静下来。   原本顾征已经准备抢过杯子干了,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稍稍愣了下,而后目光挪到Lily的身上。   林子亭还笑呢,突然意识到是Lily坐在沈辞安身边,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他妈的,沈辞安你整谁呢?”   “你别怂啊。”顾征回怼过去。   体温随着酒精增多而上涨,顾征和Lily换了位置,手放在桌面下,手机在指尖来回转动,显得不那么自然。   早知道这场酒局于他不利,前任见面分外眼红,在老朋友面前他总要表现出些骨气来,因此最初就堵着气没有坐在沈辞安身边,秦嘉年到的时候他后悔了一次。   可那时候再宣誓主权已经晚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辞安会在这种场合主动提出来,可沈辞安就是那种坦坦荡荡的人,一手直球打得稳准狠。   至于游戏接下来轮到谁,他没在乎,他时不时朝着边上瞟一眼。沈家遗传,不胜酒力,沈辞安虽比言悦好些,倒也好不到哪里去。   换做在外面,他或许会忍不住说上那么一两句,但这是在家,他什么也没说,他甚至希望沈辞安喝得醉一点。   看到那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暧昧的微红,略微上扬的唇角带着诱人的弧度,他把手机转地越发快了,心里的躁动不断加深。   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了林子亭。   “林学长,你敢不敢吻我?”Lily支着下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短发被她轻轻撩在了耳后。   同样是前任见面,他们却更加直接热烈,丝毫不拐弯抹角。   起哄声中,林子亭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顾征这时候也跟着起了两句哄,再低下头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迟疑。   沈辞安一面抱怨场面太过浮夸,一面掌心向上放在桌下。   谁说断了线的风筝就抓不回来了,沈辞安不这么觉得,醉了酒的人,觉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总之明早起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浮云。   这是场游戏,谁主动谁赢。   游戏的指针终于指向了沈辞安,Lily没想过把这个机会让给顾征,自己先说了,“我觉得还是要照顾一下新朋友,辞安,要不你和秦总来个交杯酒?”   林子亭:“我举双手同意!”   对此,沈辞安连动都没动一下,静静等了两秒,毫不意外地看到顾征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Lily哎呀呀叫了几声,“真可惜啊!怎么有人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呢?”   顾征重重放下酒杯,恶狠狠道:“麻烦你们两口子今后不要再和我联系!”   沈辞安止不住地发笑,而桌下,已经向上很久的的掌心被虚虚握住了,下一秒,又被握紧了。   顾征一改先前兴致缺缺的模样,像是打了亢奋剂,变得活跃而主动。他把手机揣在兜里,再没拿出来做过摆设。   谁也不知道的是,他们俩表面上心若止水,坐在一起谁都没跟谁说话,背地里却十指相扣,指尖交叉,缠绵悱恻,暗地里的躁动比那个吻来得隐秘但汹涌。   像是隔着薄纱的接吻,没有直接的情感宣泄,但丝毫不亚于舌尖交缠。   沈辞安酒量不佳,早醉到九霄云外了,而顾征是觉得,今晚醉人的不是酒,是人。以他的酒量,至少不是现在就醉了的程度,但还是装作醉了。   人不能总是那么清醒,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该装一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总是要糊涂的。   这一装,就一直装到了时针指过十二点。   林子亭今晚终于干了件人事,在最后一刻说道:“辞安,还有Lily,欢迎回家。”   朋友多年,今晚再多的话也比不上这一句。   沈辞安一直以来觉得轻飘飘的,这时候终于觉得脚踏实地,恰逢十五,心和天上那轮明月一样满盈。   送了他们走,门刚一关上,沈辞安急匆匆地往回走,脚步虚浮,但手伸过去却被准确无误地握住了。   “你快去睡了,这里我来收拾。”顾征言语清醒,眼睛看起来却醉人的要命。   沈辞安昂着头,嘴角挂着漂亮的笑,“我醉了。”   “看出来了。”顾征淡淡道,单手搂住他的腰。   “你说。”沈辞安回头看了眼关上的门,“咱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顾征顿时无语,“你不说话的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你不想乘人之危吗?”沈辞安轻轻把脚垫起来,唇往前凑了凑。   眼前像是有一层雾,朦朦胧胧,忽远忽近。   他们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为在一起找借口,为分手找借口,为今晚找借口,借口可以把过去全都忘了。   暂时性失忆,预支爱情。   他能察觉到顾征越来越近的体温和呼吸,脑子里想起林子亭和Lily的那个吻,碍于有别人在,那个吻很轻。现在不一样,周围没有别人,用不着在意旁人的眼光,他们可以肆意发泄。   直到一阵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眼前薄雾散去,酒醒了大半。   Lily的包忘了拿,火急火燎地和林子亭在屋里一顿找,搞得鸡飞狗跳。   等终于把那个该死的包找到,顾征面色如常,轻声道了句晚安,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门。   门刚关上,他的脸色顿变。   “互删,OK?”   ·   【‘银鱼’发布会日期确定,搭载全新一代VR引擎设备即将亮相全球,此次发布会究竟能否点燃全新科技时代的第一把火,让我们拭目以待!】   关掉新闻界面,沈辞安将煎饼果子的袋子撕开,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另外打开一则通稿,通稿的发布者是顾氏集团旗下的科技团体,文字带有强烈的进攻性,像是对其他科技公司的宣战。   视频部分放出了‘银鱼’的片段,搭配低沉的大提琴独奏,拉高了读者对‘银鱼’的期待值,更让沈辞安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还是没能参与到这个项目当中去。   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慢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脚边,银杏树黄了大半,微凉的秋风穿过柔软的枝丫,叶子像舍不得树似的,迟迟不肯落下。   好像就是某天吹了一晚上的风,不知怎么的,夏天突然间就过去了,沈辞安甚至还没意识到秋天到了,气温就已经降了下来。   太迟钝了,他心想。   怎么到现在,‘银鱼’发布会都快开始了,他却仍旧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工作系统滴滴地响了半天,他偷了个懒,迟迟没去看。   陈轻的消息上标注了紧急标识,他以为是工作上的问题。   【看匿名聊天室!】   匿名聊天室是研发部专为公司内部创建的一个聊天软件,因为极佳的私密性,绝不会被轻易扒出马甲,因此里面很多吐槽同事或者领导的言论。   同样的,是八卦的好地方。   比如公司里谁谁谁被当场捉奸,哪个领导私下里养了小三,某人平日里喜欢喝加浓美式私下让奶茶店加双倍芝士奶盖。   大清早,聊天室里的消息就已经爆炸了。   【那个人疯了吧!全名全姓带着照片把事情爆出来,他是忘了技术总监是谁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秦在公司的早就被架空了,他现在挖总裁的人,总裁不正好抓到机会赶他走吗?】   【谈恋爱不打紧,严重的是搞了总裁的人,研发部这得变天吧?】   【看照片他俩肯定亲了,至于睡没睡,谁知道呢?】   【沈美人怎么可能和秦搞在一起,照片肯定是P的,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大家想想这件事谁才是最终受益者不就清楚了吗?】   【哟,冰清玉洁的沈美人一定是被诬陷的是吧?他那狐狸精的坯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种。】   【大家不要再讨论了,公关部已经在开紧急会议,商量要不要把聊天室炸掉,到时候大家都得完蛋!】   沈辞安划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最初的那条消息。   【办公室最新恋情曝光,秦嘉年新欢居然是他!】   附带的照片是公司的一处小园景,照片很模糊,但能看清上面是秦嘉年和自己。这个模糊的角度看起来,他们确实很亲密,像是接吻的前奏。   沈辞安心中波澜不惊,稍作回想,心平静气地将聊天界面关掉。   照片不是P的,而是借位。他和秦嘉年当时只是在普通说话,彼此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绝不是照片中看起来的那么亲密。   煎饼果子是顾征早起到菜市给他买的,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地很精细。等吃完了,他这才磨磨蹭蹭地进了公司。   一进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身上。有窃窃私语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担心他的。   他顺便到前台取件。   前台的小姑娘踌躇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沈助理,今天你小心一点,不知道谁乱传了你的八卦,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沈辞安笑了,“我应该小心什么?”   对方还以为他不知情,拿出手机,“他们说你在和秦总谈恋爱。”   沈辞安看了一眼,波澜不惊地说:“我和秦总?我怎么不知道。”   他无意中看到前台有捎给秦嘉年的件,顺手拿了过来。   “正巧要去研发部,我给秦总带过去。”   前台小姑娘对他的态度感到惊讶,“沈助理,要不,你还是暂且避避嫌吧?”   沈辞安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轻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找麻烦的话,那个人实在是搞错对象了。”   发照片的人目标清晰。   很明显是冲着秦嘉年去的,这样一来,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究竟是谁搞的鬼。   周围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越多,他就把研发部这个目的地暴露地越明显。   反正,有人已经先他一步去了。   秦嘉年的手轻轻搭在扶手上,他很想知道面前这位总裁究竟想干些什么。   磨砂制的玻璃门外,无数只耳朵高高竖着,谁都想知道里面的状况。   而此时,顾征百无聊赖地坐上秦嘉年的办公桌,手里细细把玩着一支钢笔,“听说你和我的助理传了绯闻?”   办公室里的气压降到了冰点,钢笔时不时磕碰在桌面上,发出令人窒息的响声。   然而秦嘉年面无惧色,语气平淡地说道:“顾总可别忘了,当初要我照顾辞安的人可是你。”   “是吗?我有这么说过?”顾征装起傻,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蹙眉道:“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秦嘉年没作出回应。   顾征向他秦嘉年投去挑衅的目光,“不过,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嘉年向侧摊开一只手,直言道:“相比起我,想来是顾总更清楚辞安的魅力吧。我喜欢他,顾总很意外吗?”   意料之外的是,空气中并没有散发出火药味。顾征反而对此很是满意,举起钢笔在空气中点了点,“我当你是在夸我挑老婆的眼光。”   “老婆?”秦嘉年轻笑,“八字还没一撇,顾总太有自信了,小心翻车。”   “翻不了!”顾征很肯定地说道,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随后打开笔帽,从秦嘉年桌上私下一张便利贴,唰唰写上几字。   而后他走到门边,啪一声将便利贴粘在门上。   【禁止沈辞安入内。】   “我的人,今后用不着你照顾。”   “翻脸不认人啊这是。”秦嘉年无奈地自言自语。   顾征推开门,脸上再度是冷冰冰的表情,围着的人群惊慌四散。顾征随便挑了台电脑,打开了那个匿名聊天室。   那所谓复杂的加密系统在他面前仿若透明,发照片人的ID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被他查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公关部正在就此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召开紧急会议,但就连公关部的人都没想到顾征居然会如此直接粗暴地解决此事,俨然一副不抓出幕后黑手誓不罢休的态度,   总裁亲自出面,这件事就变性了。   此时陶跃文的心中顿时敲起了警钟。   “他妈的怎么回事!”他气急败坏地对着身边的人道。   那人同样显得很是慌乱,“不该是这样啊!顾总难道不应该清算一下秦嘉年吗!”   “你看看现在他像是要清算秦嘉年吗!”陶跃文指着他的电脑道:“快!直接把聊天室炸掉!清除所有记录!”   沈辞安进来的时候,研发部没了往日的有条不紊,空气中全是八卦的气息。他注意到顾征,顾征也注意到了他,但谁都没有打上一句招呼。   他径直走向秦嘉年的办公室。   “咳咳。”秦嘉年轻轻抵住唇,在门后拍了拍。   沈辞安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熟悉的字迹让他瞬间发笑,“幼稚。”   “你俩都挺幼稚的。”秦嘉年叹了口气。   他抱手看向门外,“现在这个状况,你打算怎么办?”   “反正对我来说是好事。”沈辞安轻轻勾起唇角。   陈轻此时也出现在了研发部的办公区,在陶跃文身后站定。   “你觉得,是你们的速度快,还是顾总的速度快?”   陶跃文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陈秘?”   他打着呵呵道:“陈秘是误会了什么?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身为顾总的左膀右臂,我当然要查清幕后的人是谁,究竟是谁想借着这个机会诋毁秦总。”   “秦总?”陈轻头痛似的微微扶额,“你怎么还没搞清楚状况,为了秦总,顾总会亲自去查吗?”   陶跃文仍旧不明白。   陈轻同样也感到不解,“你是Cupid的元老,在顾总身边待的时间比我们长多了,难道不知道顾总心里一直有个人吗?”   陶跃文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不过几秒,脸色瞬间苍白。   “时间不多了。”陈轻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想想该怎么收场吧。”   顾征的手指如同跃动在琴键上,急促的键盘声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收紧了,再要不了多久,那些藏在背后的ID就能全部变得透明。   沈辞安坐到了他身边,像只好奇的鹿,眼睛看着屏幕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代码。   而桌下,他的手轻轻放在顾征的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顾征的手指稍顿,但很快又恢复了速度。   看到陶跃文脚步急促地朝着他们走来,沈辞安浅浅支着下巴,语调婉转道:“委屈死了。”   顾征略带调侃,“哦,演得真像。”   “顾总。”陶跃文走到他面前,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顾征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   他每打出一行代码,陶跃文就表现地越发慌乱,直到回车键敲下的前一秒。陶跃文猛地躬下身,朝着沈辞安大喊道:“沈助理!对不起!”   场面安静下来,无数人都朝着陶跃文看去。   他此举无疑是在所有下属面前坦白了事情是自己做的,那些仗着顾征赏识而为所欲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让他这个主管的颜面彻底丢尽了。   但至少,没有让他在全公司上下彻底损失颜面。   沈辞安轻轻按下了关机键,笑眯眯地看向顾征,“我来处理,可以吗?”   顾征揉了揉酸痛的手指,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5 22:02:50~2022-09-07 21: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想飞的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电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助理。”陶跃文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带着明显的心虚道:“我们能谈谈吗?”   沈辞安摁开电梯,神色淡然,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临近发布会,公司上上下下都是繁忙的气息,刚刚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陶跃文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抓住沈辞安这根救命稻草,他不仅是再也不能坐上技术总监的位置,甚至很有可能连现有的职位也丢掉。   和顾征在一起工作那么多年,沈辞安在顾征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时候他才幡然醒悟,那次的辞退事件压根就不是顾征为了自家秘书出气,多半是应了沈辞安的要求。   顾征就是个疯子,可以拿自己的全部职业生涯做赌注也要收购众安,就为了讨美人一笑,而他惹了最不该惹的人,只要沈辞安点头,他离开公司也是分分钟的事。   电梯间里还有其他人,但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在乎面子了。   “沈助理,不,沈总,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做了很多错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这件事的确是我的责任,是太我急功近利了,要开除也好停职也好,我都没有怨言,只是临阵换将是大忌,如今再有半个月就是发布会了,这时候换人,很难保证发布会顺利。”陶跃文心急如焚。   沈辞安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威胁我?”   陶跃文神色大变,卑躬屈膝道:“不!我哪敢威胁您!我向您保证,只要您肯放过我这一次,今后我给您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电梯间里的人神色各异,他们见惯了陶跃文嚣张跋扈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电梯间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低三下四。   叮地一声,电梯开了。   陶跃文紧跟着他的脚步追了出去。   沈辞安心想,陶跃文有句话说得不错,临阵换将是大忌,他这个人虽说人品不太行,但他至少对顾征忠诚,工作能力在全公司数一数二,要是把他换下去,还真不能保证‘银鱼’发布会顺利召开。   另一方面,原Cupid的团队与顾氏大部分人都有嫌隙,由此造成的麻烦不少,而陶跃文是他们的领头人,只要他倒戈,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正好解决了顾征的心头大患。   陶跃文见他不说话,态度表现得十分恭敬,极尽谄媚,甚至走在前面替他开门,丝毫没在意旁人的眼光。   沈辞安在心里想,照这么来看,虽说陶跃文做了让他很不高兴的事情,但留下他远比让他滚蛋更有价值。而有陶跃文的态度在前,他这个总裁助理的工作看起来就会更轻松。   陶跃文接到电话,让他马上到总裁办公室去,他颤颤巍巍应了下来,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沈辞安,“沈总……”   “当真是什么都可以?”沈辞安微微顿足。   ·   一沓文件劈头盖脸地砸过来,陶跃文屁都不敢放一个。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他光是站着就已经很费力了。   顾征一脸阴沉,“我把主管的位置给你,不是让你拉帮结派,带着Cupid的人在公司耀武扬威的,怎么着,主管满足不了你,非得要是技术总监。要是我把总监的位置给你了,之后呢!想自立门户还是想坐我的位置!”   陶跃文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顾总,之前是我鬼迷心窍。我向您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银鱼’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我一定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顾征冷笑,“别他妈给我提‘银鱼’,明天起这个项目我会交给别人接手,你等会儿就给老子滚蛋!”   陶跃文面色惨白,双唇哆嗦着,止不住地打颤。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沈辞安提着奶茶包装袋,像股微风轻轻吹散了办公室里压抑的氛围。   他瞥了眼陶跃文,而后面带笑意地走到顾征面前。   顾征两手交叉,明显气得不轻。生气是一方面,他更多的是失望,失望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居然是这个鬼样子。   以他对秦嘉年的了解,这件事秦嘉年一定会当成笑话讲给父亲听,到时候他不仅是在公司,更是在父亲面前丢尽了颜面。   “双倍奶盖。”沈辞安笑眯眯地将奶茶递给他。   顾征微微蹙眉,但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我今晚有个饭局,你去帮我准备一下。”   沈辞安没动。   “还有什么事?”顾征问道。   “陶主管的工作能力在公司是数一数二的,“银鱼”发布会迫在眉睫,找新人来接手,恐怕不妥。”沈辞安说道。   顾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沈辞安心笑道:“之前我是和陶主管有些误会,不过现在误会都解除了,秦总那边也没再说什么。”   他压低声音,“秦总说了,这件事传出去他也丢脸,内部消化就好。”   顾征还有些犹豫。   但沈辞安抢先一步,转身对陶跃文道:“顾总已经答应让你留下来,算是将功赎过,希望你不要让顾总失望,‘银鱼’发布会决不允许出半点差池。”   陶跃文一改失落,唯恐顾征改主意,连忙鞠躬道:“请顾总放心!我这就去工作!”   沈辞安给他试了试眼色,示意他快走。   他立刻会意,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沈辞安的唇角刚勾起一丝笑意,手却突然被拽住,下一秒,整个人就坐在了顾征身上。   “他倒是溜得快,可沈助理,我这气还没撒完,你说怎么办?”   顾征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向上攀爬,像条阴险的蛇沿着他的神经爬过,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竭尽全力才得以保持镇定。   他勾勾笑,轻声说道:“顾总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顾征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将奶茶塞了过去,一本正经道:“喂我。”   沈辞安的心跳加快,仿佛出现了耳鸣,假装冷静将奶茶送到他嘴边。   顾征眸光半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沈辞安的心也跟着颤动,那双看起来有些薄情的唇其实带有最柔软的温度,他有些羡慕起吸管来,内心不免觉得好笑,哪有和吸管争风吃醋的。   不过内心的慌乱难以得到彻底的掩盖,他生怕哪个没眼色的不敲门进来,再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会不会误以为他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浪子。   毕竟和秦总的恋爱风波还没过去,没多久又勾搭上总裁。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顾征的唇上有奶白色的残余,像是樱桃上的奶油,诱惑着人要去把他吃掉,可他却冷冰冰地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下他?”   沈辞安稍稍愣了一下。   顾征虚虚地看着他,男人深邃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隔着衣服,沈辞安的腰被搂紧了,他有些不大自在地想要起身,然而顾征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烟草味的香水带有浓郁的迷惑性,顾征的野性在这时候暴露无遗,宛如一匹林中猛兽,咬住了猎物的脖颈,让沈辞安喘不过来气。   他轻轻抵住顾征的胸口,颇有些委屈道:“你先前才说过随我高兴的,这时候想反悔?”   顾征睨着他,目光像是要把他吞吃殆尽,“你就不想我替你出出气?”   “先前在研发部你就替我出气了。”沈辞安玩弄着他的领带,笑道:“今后没人敢欺负我,谁敢欺负到未来总裁夫人头上。”   “总裁夫人?”听到这个词,顾征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调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   沈辞安想了想,改了称呼,“那就是总裁男朋友。”   顾征忍不住笑道,把他的腰捏紧了,迫使他往前凑了几分,两个人的距离只差分毫,“我就是玩玩而已,谁要和你在一起?”   沈辞安不乐意了,故作生气地要把他推开。   顾征反而越发用了力,带着奶盖甜味的唇几乎要贴在他脸上。顾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要把他看透似的。   “这就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辞安当然知道,是顾征眼中那明晃晃暴露出来的欲望让他感到吃不消,他哪里吃得消呢,毕竟以往都是他撩拨的顾征,现在反过来被用同样的方法欺压住了,心里居然萌生出了些不服气,他是好强的,势要反攻回去。   沈辞安用指尖轻轻蹭过顾征唇上的奶盖。   顾征还没来的及反应,这时候陈轻在外面敲门,沈辞安趁机跳下来,往外走出几步,迅速拉开距离。   这办公室里暧昧的气息无处遁形,陈轻总是一副早已把什么都看透了的表情,给沈辞安留了门。   “顾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个字。”陈轻走到他们中间。   沈辞安倒退着回头,将指尖浅浅含在嘴里,奶盖的香气瞬间在口中满盈,看到顾征那复杂的神色,他立刻蹿了出门。   这段时间顾征的应酬很多,有一部分是国外来的合作商,顾氏想要走向国际,这部分的人脉关系必不能少。沈辞安的语言能力在陈轻之上,但顾征仍旧没有带他出去的心思。   不过今天他并没有太在意。   “‘银鱼’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陶跃文将U盘交给他,忐忑不安地问到:“沈总,这件事我没有向顾总报备,他会不会……”   沈辞安冷冷看了他一眼。   陶跃文只好闭了嘴。   “参加发布会的名单有我吗?”他淡淡问道。   陶跃文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之前探过顾总的口风,说是您代表的是众安,大概率不会让你去。”   “可是我想去,你明白吗?”沈辞安道。   人家两口子的情趣,他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职场宅男懂个屁,但陶跃文还是猛地点了点头,殷勤说了句明白了,只在心里叫苦,担心又惹了沈辞安不高兴。   这时候他把眼睛一擦,看清了形势,知道与其得罪顾征也不要得罪沈辞安,毕竟那位的心情可是跟着这位走的,只要把沈辞安哄高兴了,顾征那边不愁得不得罪的。   沈辞安懒得再理他,对他来说,众安副总的名头到现在就变成了累赘,他被这个职位困住了手脚,即便在工作上已经达到了游刃有余的程度,可仍旧不能参与到顾氏最核心的项目中去。   众安的重整工作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言悦彻底掌握住了局面,把众安总裁的位置坐得死死的,没人再能撼动。沈辞安很明白顾征的心思,一旦时机成熟,顾征会放他回到众安的。   总裁助理不过是他回到众安的跳板,顾征想他回到众安的时候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创造专属于他的职业未来。   可他心里放不下,当年在顾征创立Cupid的时候他就没有出一分力,他想留在这帮顾征,帮他实现梦想,亲眼见证他走上神坛。   这一次,他不想再缺席了。   细看‘银鱼’项目的资料,沈辞安的内心一点点被震撼住了,所有资料都印证了外界的猜想,在顾氏占领全息市场之后,新一代的虚拟现实系统将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到时候顾氏抓住全息和VR两把利器,将成为科技公司中独一档的存在,巨大的经济利益不消说,更重要的是名气。   顾征会把顾氏从日渐衰弱的地产商业行列拉向另一个更具有发展潜力的方向,让顾氏的前景变得更为宽广辽阔。   如果说曾经的Cupid是科技圈中冉冉升起的新星,那现在的顾氏就是资本与创新的结合,一旦技术成熟,没人能撼动顾征的地位,届时他对顾氏带来的影响将远超他的父亲,绝不会有任何质疑的声音。   这一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不仅没吃晚饭,他甚至没舍得回家。   夜深人静,全神贯注的时候他秉去了外界所有的干扰,所以当办公室的门打开,顾征带着淡淡的酒气站在他背后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觉得发布会能顺利吗?”   沈辞安打了个冷战,在看到顾征的时候迅速盖上了电脑。   “你没回家?”他惊讶道。   他以为顾征会在饭局过后直接回去的。   顾征按了按眉心,“原本是要的,但是你家没人。”   沈辞安:“……大半夜的,你去我家干嘛?”   “开错门了。”顾征理直气壮。   沈辞安抽了抽嘴角。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声。   顾征忍住笑意,“吃宵夜吗?我请。” 第30章   沈辞安的夜生活一向很简单,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忙于工作,除了周末会和朋友出去聚一聚,其余时间都是两点一线,非常规律。   沈辞安原以为顾征会带他回A大吃饭,那家他们从前约会常去的火锅店目前还在营业状态,可车辆却逐渐驶向中心城区,一直到了夜生活最丰富的霓虹湾,沿河修建的夜店集中区域,司机刚找到停车的地方,还没开门,他就已经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充斥着现代的、朋克的、激情的音乐声,伴随着恰如其名的灯光艺术,将整片夜空承包给了红绿交错的霓虹,让人陷入一种脱离现实的虚拟感,好像可以随意释放自我,用不着担心遇见熟人,把关于工作生活上的压力全部一股脑倾泻出去,肆意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推开车门的时候,沈辞安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股凉爽的秋风吹来。   霓虹湾外是一条宽阔的河道,重重叠叠的霓虹灯挂满了整个河岸上方,河水里五彩斑斓,甚至还有游船在缓缓驶过,热闹喧哗,丝毫不像是深夜一两点。   他趴在护栏上,探出身去追寻初秋的河风,发丝被轻飘飘地吹起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将内心的紧绷感瞬间吹散了。顾征走到他身边,两手浅浅撑住护栏,目光落在五光十色的水面上。   “我记得这个点应该没有游船了。”沈辞安说道,他记忆中的霓虹湾还停留在五六年前,记忆与现实出现了偏差,但万幸的是,身边的人没变。   顾征看了眼表,淡淡道:“等几分钟。”   至于几分钟究竟是多久,沈辞安没有多问。背后陆陆续续有喝醉的男男女女路过,年轻人有的这种热闹欢愉让沈辞安有种自己也是年轻人的错觉,但他是心态年轻的那种人,丝毫不会感到不适。   不过错觉始终是错觉,毕竟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要不是有这舒爽的冷风拂面,还有顾征在身边,他现在应该已经犯困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话也不用说,只需要静悄悄地看着同一个方向,不需要任何想法地放空自己,把自己整个人都托付给顾征。   看着同一片霓虹,吹着同一阵秋风,听着同一种音乐。   而后,全息图像在河面上缓缓展开,从几缕璀璨灯光,变成了布满河道的舞台,那种令人震撼的视觉特效让沈辞安觉得在某场音乐节中身临其境。   乱花渐欲迷人眼,重重叠叠的尖叫声响了起来,他伴随着河风朝着身边看去,顾征也恰好在看他。   全息表演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即便在科技发达的今日,全息表演的费用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压缩,但这一场仍旧需要花费上百万。   可他们却好像懒得在乎这场昂贵的表现秀,只觉得身边的人比这更为昂贵。   “可别误会。”顾征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恰好是霓虹湾的音乐节,你没看过,带你来见见世面。”   沈辞安掩唇轻笑,“你知道我误会什么了?”   顾征微微挑眉。   灯光亮起的时候,他其实真的误会了,“我还以为顾总表白的阵仗要弄这么大,还小小担心了一下。”   顾征轻哂,揶揄道:“干嘛?很失望?”   沈辞安还没来得及否认。   顾征又道:“给你表白可用不着我破费,到时候我准备连束花都不买。”   他转身朝着霓虹湾内走去,沈辞安愣在原地好一段时间,内心的花鼓都打得比音乐声还响了,他激动又热切地追了上去,像是被这里年轻的热闹所感染了,脚步带风,心都要飞到天上去。   “你要表白?什么时候?你刚刚说你要表白是不是?对吧对吧,我没听错是吧?你是要准备向我告白了是吗?”   顾征:“……”   沈辞安:“不会不承认吧,小学弟?”   顾征:“闭嘴!”   他跟着顾征进了一家名叫“butterfly”的音乐餐吧,舞台上,一个抱着吉他的漂亮小男孩正唱情歌,舞台特效在他周围营造出了深海的感觉,让整个餐吧的人都陷入他的歌声里。   说是餐吧,其实与酒吧无疑,只是里面的餐食还算多,沈辞安还没拿到菜单,顾征就为他点了烧烤和火锅粉,是他喜欢的口味。   酒是不能少的,店里最贵的香槟顾征点了两瓶。   沈辞安很确定自己喝不了这么多。   另一点确定的是,这家餐吧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放眼望去,他的gay达几乎在狂响,所见之处几乎就没几个女孩子,全是长相甜美的小男孩或者肌肉男。   他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看到顾征掏出了黑金色的VIP卡。   服务生:“先生,您本次的消费是一万九,卡里还剩九万一,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叫我。”   “Gay吧?”沈辞安拿出筷子,对着那碗火锅粉跃跃欲试。   “不是。”顾征说道。   片刻后,背景换上了极具动感的音乐,DJ在舞台上激情地打着碟,一个穿着兔耳朵的小男孩爬上桌面,跳起来性感的爵士舞。   顾征:“……”   顾征:“真的不是。”   “这解释太苍白了吧,顾总。”沈辞安笑着吸了口火锅粉,瞬间辣地他嘴唇发红,不停吐着舌头哈气。   他是爱吃辣的,可这碗火锅粉的辣度明显超出预期,比那桌面上的热舞还要刺激。   顾征赶紧给他递了水,“我不知道这么辣,要吃点其他的吗?”   沈辞安却没有接过水,而是抢过服务生给的小票,顾征的名字后面是‘SVIP’的标注。   他吐着红嫩的舌尖,眯着眼睛调侃道:“哟,是VVVIP客户啊。”   昏暗的灯光下,顾征看着他不断吐出的舌尖,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了滚。酒吧本就是暧昧的地方,沈辞安被辣得脸上泛起微红,灯光时不时晃过他的脸,看起来简直漂亮地不像话,像是只不断散发出诱人信息素的鹿,让顾征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就连心脏都被引诱地躁动起来。   他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目光是有多赤|裸裸,只是单纯地忍不住,他在今晚的饭局上本就喝了酒,酒精后知后觉,这时候上了头。   “是朋友的店,我只是照顾他生意。”顾征解释道。   沈辞安却不依不饶,呼吸着滚烫的气息,凑到了他的面前,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他,像是要找出什么破绽来。   “什么朋友需要存这么多钱啊?顾总要编,怎么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顾征还想解释。   沈辞安长叹一口气,“看不出嘛,顾总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Social butterfly嘛。说说看,这里是不是有你老情人?”   顾征撇了撇嘴,散漫道:“是啊。”   沈辞安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惊讶,“还真有?”   顾征抽出一张卫生纸,隔着纸巾,指腹按压在他的唇上,轻轻擦拭他唇上的红油。   “你不就是吗?”   沈辞安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总!你怎么今天也来凑热闹了?”一个穿着潮流的男人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还带了人?不像你的风格啊。”   “齐游,这儿的老板,我高中同学。”顾征介绍道。   齐游抬手打了个招呼,在沈辞安身上打量了几眼,“喜欢这么漂亮的?怪不得之前给你找的你都不喜欢,原来是眼光这么高啊?”   顾征正欲说话。   沈辞安抢先道:“他以前还找男陪?”   齐游一看就是个走江湖的老手,见着话头不对,立刻道:“不是,都是我找的,他老是一个人来喝酒,总要找人陪陪嘛。”   沈辞安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拉长了声音问:“是——吗?所以真的陪过?”   顾征无奈地扶额,狠狠瞪了齐游一眼,“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齐游一脸无辜。   “他叫过,我没答应。不是,你真觉得我是会叫人陪酒的那种人吗?”   顾征百般解释,然而越抹越黑,反倒让沈辞安抓住把柄,笑盈盈地问齐游找的谁,让他叫来瞅瞅。   “叫两个来陪陪我呢?正巧顾征点了这么多酒,没人喝不可惜了?”沈辞安说道。   齐游一时间被沈辞安给绕进去,还真要叫俩人来。   顾征气的脸色发青,“你敢!”   沈辞安立马看向舞台,装作什么都没说过。   齐游迷迷糊糊看了半天,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试探性地问了句,“是嫂子啊?”   顾征气头上的火一下被浇灭了,换上了些不知所措,咬咬牙道:“不是,朋友而已。”   他以为沈辞安多少该给点反应,然而沈辞安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舞台,静静地听歌。   顾征的高中算得上当时最好的公立高中,一同考上A大的人不少,然而齐游因为家庭的缘故选择了休学,攒了些钱开了这家店。   顾征对朋友是不吝啬的,知道生意不好做,常常来照顾。   “你知不知道周语泽回来了?”齐游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沈辞安觉得有些耳熟,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没听说。”顾征道。   “自打那次机器人大赛你输给他,你们就没见过了吧?”齐游慢悠悠地说道:“前几天他来店里,我把他认出来了。”   “机器人大赛?”沈辞安偏过头去听,“是你大一那届机器人大赛吗?”   那场比赛沈辞安光看顾征去了,还真没记住那届冠军是谁。   顾征颔首,眼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我们是一个高中出来的,我高中开学典礼,是他做的优秀毕业生演讲,还算是个风云人物。可惜,高考前几天他爸出轨被抓包,闹得全校都知道了,导致他发挥失常,明明是稳去A大的,最后去了理工大。”   沈辞安来了兴趣,“敢情那届机器人大赛是你和初恋相爱相杀啊?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征刚想点头,忽意识到什么,捏紧了拳头道:“你怎么老想到这方面去!我当初单纯是欣赏他好吗?人家高中是半工半读,最后虽然失利,但他去的可是理工大最难进的计算机系,我有点欣赏他怎么了?”   这话沈辞安倒是信的,论顾征当年的高考分数,进A大计算机系是绰绰有余,可惜老顾总不答应,逼着他读了商。想来顾征是羡慕的,或许那时候他还恨不得自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至少能在选专业这方面不受家庭限制。   那届机器人大赛,沈辞安虽然不知道冠军到底是谁,但一些传言是听过的,说是当时理工大的机器人协会被赞助商突然撤资,导致理工大的团队是用打工凑来的钱参赛,用最不起眼作品赢得了冠军。   沈辞安当时光顾着看顾征,没深入了解过冠军的背景。   没想到对方和顾征还是高中校友。   “得冠后有人资助他出国留学,毕业后他去了Step,原本是在Step本部的,但最近被调过来做国内分部的负责人。”齐游说道。   “说起Step,他这次应该会代表Step去参加‘银鱼’发布会,你们可以叙叙旧。当时来的时候,我看他心情挺不好,说起你时,他倒是蛮有兴趣。”   顾征若有所思。   Step是国外目前专注于虚拟现实引擎的公司,至少在‘银鱼’正式发布之前,他们的技术依旧是全球顶级。   顾征与Step方面有过多次的交流,但他似乎对周语泽在Step就职这件事并不知情。   两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聊的话题多是以前的,很多东西就连沈辞安都不知道,他这才觉得自己对顾征的了解似乎并不全面。那时候光顾着热恋,而在一起之后顾征也一直围着他转,致使他对顾征以前的生活和朋友圈都不太了解。   趁着沈辞安去上卫生间的功夫,齐游立刻变了话题,暗戳戳地问道:“你这个朋友谈恋爱没有?”   “他谈恋爱没有关你什么事?”顾征语气不善。   齐游啧了一声,“要是没谈恋爱,我可以牵牵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顾征扯出一抹冷笑,“我给你店充好几十万,你他妈想挖我墙角是吧?”   “喂!刚刚我问是不是嫂子,你自己说的不是啊!”齐游颇有些委屈,追问道:“所以他到底是谁?”   顾征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沈辞安刚从里面走出来,拿着张纸细细擦着指尖的水。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指尖握住微凉的香槟杯,冰块在杯中碰撞出银铃般的响声。   “男朋友。”   齐游:“人家都是当着面说是男朋友,背地里不承认,你怎么反着来?”   顾征对此并不在意,端起香槟轻轻喝下一口,“我乐意,关你屁事。”   时间不早,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顾征借了把伞,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不约而同地谁也没打车。   “说真的,你今天干嘛去我家?”沈辞安问。   他们站在路边,地上是薄薄的湿气,沈辞安今天穿得有些少,晚上吹风又下雨,他浑身有些冷,两只手搓了搓。   夜里的喧嚣还没停止,不过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在外面玩到三四点了,此时颇有些累,很想马上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又舍不得,想和顾征多呆一会儿。   手突然间被握住了,顾征感觉到他手上冰冷的温度,不自觉地蹙了眉。   “没事。”沈辞安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今晚的酒局,他们都带了女伴。”顾征说道。   沈辞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也带了吗?陈秘难道没去?”   顾征摇了摇头,“不是……”   他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想当面给你说,谁知道你不在家。大概猜到你还在加班,我就直接去公司了。”   “所以你是准备告白的?”沈辞安眯起眼睛笑了笑。   顾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不是。还有,你不要老是提这件事好吗?火急火燎的,会没有惊喜的。”   沈辞安哦了一声,低下头微微咬住唇。   “我是想说,这次发布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秋天的月光如银河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大半的天空,路灯影影绰绰,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了。风吹过来,一滴雨落在沈辞安脸上,他抬起头,看到顾征那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心里像是有一汪湖水,被轻轻拨动了涟漪。   “好啊。”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说:   当着老婆面:   小顾:好马不吃回头草,伤了我心的男人不配我爱。(冷漠脸)   背着老婆:   小顾(拿着大喇叭):给大家介绍一下,那是我媳妇儿。(痴汉) 第31章   ‘银鱼’发布会定在A市最顶级的悦神酒店,不得不说的是,悦神是老顾总当年发家的基石,酒店立项时,老顾总慧眼如炬,找了当时在国内只是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等到酒店揭幕,悦神立即斩获当年全球最佳建筑设计奖,让那位设计师一战成名,成了全球享有盛誉的建筑设计师。   而Lily当初在国外工作时,也是受了对方照拂才得以顺风顺水,如今Lily回国成立自己的工作室,顾征将‘银鱼’发布会的现场布置交给了她的团队,也给了她一举成名的机会。   顾征绝不是用人唯亲的人,他只是单纯的相信Lily的能力,相信她绝不会让人失望。   只能说顾氏能走到今日,越做越大,少不了老顾总以及顾征的果敢与自信。   发布会的准备流程极为繁复,现场布置加上彩排耗费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大量精力,Lily为此也是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好觉,而越是到关键时刻,顾征表现得越发轻松,他对自己在用人方面有绝佳的自信。   发布会的西装是几个月前就定好的,深色条纹西装搭配看起来含蓄内敛的限量版袖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科技公司大佬的严谨与老练,丝毫看不出他只有二十五岁。   深受顾氏家庭氛围影响,他所经历过的大场面远超同龄人,迫使他养成了沉着冷静的性格,而随着年龄增长,沈辞安有些可惜地想,他应该再也看不到那个因为输掉机器人比赛而失落无助的小学弟了。   沈辞安依旧穿着入职那天顾征给他的衣服,只是找人改小了尺寸,更合身一些,他把这套西装当做他的战衣,总觉得能为自己带来好运。   比起顾征,他显得紧张多了。化妆师在替他吹头发,他紧紧握住扶手,手心都出了汗。   “您和顾总底子都太好了,我就简单打个底妆,修修眉就好。”化妆师见他紧张,特地找他聊些闲话。   沈辞安透过镜子,看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顾征,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化妆间柔和的灯光下,顾征慢条斯理地翻动杂志,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修长的手指勾住咖啡杯的杯柄,嗅了嗅香味,随后稍稍抬眼,和镜子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沈辞安本能地错开目光。   “听说顾总要送您什么礼物。”化妆师悄声道。   沈辞安有些惊喜,“是吗?”   “要不然,他这时候应该去前面会客了,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把别人晾着,就为了等陈秘把东西送过来。”   他开始期待礼物是什么了。   手不自觉的摸了下颈窝,顾总送他的第一件礼物是他在那个获得第二名的机器人上拆下来的,那个机器人在夺冠失败后经历了一次改进,旧的芯片作废后,顾征切下一小块,做成项链挂坠送给了他。   算得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片刻后,陈轻拿着什么东西推门进来,走到顾征跟前小声耳语了几句,顾征点点头,随后抻了抻衣领,走了过来。   沈辞安的心绷紧了。   “还有多久?”顾征问道。   化妆师道:“沈先生底子好,用不了多久。”   陈轻在一边道:“顾总,几位老总已经等您很久了。”   “要不你先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沈辞安抬头道,他的额发被撩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顾征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可能实在顾忌场合,还是得尽快出去。   他接过陈轻递过来的文件夹,拿给了沈辞安。   “这是什么?”沈辞安来回打量,不觉这东西会是礼物。   顾征示意他打开看看。   沈辞安怎么也没想到那是关于众安的盈利预测表,自从那次会议过后,他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了顾氏的工作中,将众安抛之脑后,原以为在‘银鱼’发布会成功举办之前,顾征都不会亲自过问众安的重整计划。   事实上,顾征不单是过问了,甚至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众安内部进行了大清洗,一边盯着‘银鱼’,一边不忘拉拢各方关系,制定了详细的重整计划,拓宽了众安在医疗器械上的销路,建立了多方合作关系,从而出具了这样一份盈利预测表。   从表上来看,众安明年就可以恢复盈利,只要保持这样的势头,重现众安当年的辉煌并非不可能。   化妆师会意退到一边,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顾征……”沈辞安觉得鼻子酸酸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实在难以想象顾征是有多累,和他比起来,自己的那些辛苦简直不值一提。   顾征似乎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道:“应该的。”   “可是……”   “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顾征从背后抵住化妆椅的扶手,俯身下来,就好像是从背后抱住他。   他看向化妆镜,和沈辞安在化妆镜中的目光对视,明亮而真诚。   “我想修正一点,关于众安,其实就算你不打算求我,我也帮忙的。”   “对我来说,有价值的不是众安,你明白吗?”   沈辞安带着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或许在回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一切会变成这样。这一生中他做了很多正确或错误的决定,但他确信,喜欢上这个人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人生这条路崎岖而又漫长,顾征是他这一路上,遇见的最美的花。是顾征让他知道,无论走得多远,只有他愿意回头,顾征一定在身后,不远不近,刚好能抱住他。   至于未来是什么样子,他想大胆地肖想一下,肖想和这个人的未来,那一定是最美的未来。   走出化妆间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有淡淡的余红,想朵点缀在眼尾的桃花,一路走进走进会客厅,路上不免有人微微侧目。   顾征远远看到他的身影,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对面前的人道:“抱歉,失陪。”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迎面走了上去,眼中仿佛只有那一个人。   沈辞安笑着看向他,什么都没说。顾征连发布会的时候都不紧张,这时候居然紧张了一会儿,“来,我带你认识一下。”   此次发布会来的都是各大有名的企业代表,有顾征在身边,沈辞安显得游刃有余。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与当年那个医学院天才极为相似,甚至现在的他因为经历了太多太多而比当初更胜一筹了。   这让在场的人很难不注意到他,仿佛他是比顾征更亮眼的存在。   “这位是Step的国内负责人,周总。”顾征附耳道:“之前提到过的。”   沈辞安立刻伸出手去,“周总好,之前在学校时就听说过您,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   周语泽与他想象中一样,五官周正,带有理工男独特的魅力,看上去极度理性,就连发丝都是一丝不苟,带有一位大区负责人该有的从容不迫。   似乎就连他唇角的弧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既不显得太亲和,也看不出半点刻意。   “应该是那次机器人大赛吧?如果我没记错,那次A大会场,你是医护志愿者。”周语泽道。   沈辞安微讶,时隔多年,那时太阳很大,他一直待在遮阳棚下,没想到居然会被外校参赛人员注意到。   周语泽笑道:“用不着惊讶,以沈总的长相,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不到吧。”   沈辞安抬眼看上去,对着顾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想来也只有顾征在参赛时眼里只有比赛,要不是中暑,两个人也不会有太深入的联系。   顾征表面敷衍几句,带着醋意低声道:“我鼻血都流了,还不如他?”   “那倒是。”沈辞安偷偷勾了勾他的指尖。   发布会的时间快到了,Lily带着工作人员入场,邀请各位老总前往席位。两个人一起回了后台,为发布会开始前做最后的准备。   由于本次参加发布会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入场的还有不少媒体,因此会场的安保工作极为完善,到处都是巡逻的保安,里三层外三层地维持现场秩序。   沈辞安为顾征带好麦克风,眼看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一天。”沈辞安为他整理领带,紧张地手在发抖。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大都了然于心地没有看向他们。   至少这场发布会,谁都可能会出现失误,唯独顾征不会,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手底下的气氛都显得没那么紧张了。   “期待什么?”顾征轻轻握住他发抖的手。   沈辞安抬首含笑,“期待你在舞台上是有多帅。”   顾征的指腹在他手上轻轻摩擦,“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时间差不多,到了顾征该上台的时候。   “你会一直看着我的,对吗?”顾征问。   沈辞安反而是按住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柔声道:“会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庄严厚重的背景音响起。   【让我们欢迎顾氏集团总裁兼CEO——顾征先生】   舞台灯光变暗,背景音极具穿透力地充斥进黑暗,沈辞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征,顾征转过身,向外跨出一步。   黑暗孕育着无穷的未来,光明的未来。   以及不知名的危机。   顾征一脚跨出幕后,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直直朝他飞了过去。只听一声重响,后台发出一声惊呼,顾征脚步一顿,然而此时,聚光灯已经笼罩在他身上。   后台乱成一团。   保安飞快扑上来将人按住,一个穿着工作人员衣服的男人被死死按在地上。   “辞安!”Lily第一个冲上来,她双手捂住唇,强迫自己没有惊叫出声。   沈辞安一半侧身被泼上了红漆,他捂住右手,脸色苍白。那只装着油漆的铁桶被他用手重重挡下,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此时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还是用尽全力,支撑最后一丝理智对Lily道:“排查在场的所有人,加强安保,决不能再出现失误。”   Lily哭着点头,颤抖地拿出手机,“我马上叫救护车。”   “还有。”沈辞安看了眼身后,舞台上已经传来顾征那带有磁性的嗓音,心里顿时安稳了半分,“至少结束前,不要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小顾:老婆在台下看,保持帅气。   过了一会儿:老婆呢!我老婆呢!狗屁发布会,不开了! 第32章   【‘银鱼’发布会顺利召开,当夜引爆全网热搜,VR全新时代就此拉开序幕?】   【顾氏总裁顾征缺席媒体交流会。】   A市某处别墅。   一排排车灯对准整个别墅,如同黎明划开黑夜,看门人不由得拿手遮挡灯光,定睛一看,不自觉发出惊叹。几十辆车将别墅团团围住,正对大门的豪华商务车上,跨出一双锃亮的皮鞋,重重落地。   “那不是邱家的宅子吗?他们怎么了?”一个贵妇裹着毯子在窗边张望。   “摊上事了呗,他们家那个公子哥成天给他爹惹是生非,之前还□□学生,早晚得进局子。”   “听说邱少爷上半年刚投资了一家科技公司,结果因为抢不过顾氏的市场,最近传出破产的消息。”   “邱家真是生了个灾星。”   为首的男人带着一大群保镖,如同黑云压境,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开门!”身材魁梧的保镖一拳重重砸向铁门。   那往日看起来极为结实的大门此时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倒的风险。   看门人还有些犹豫,可当他注意到男人阴鸷的目光时,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直觉告诉他,宁可得罪主人家也不要惹这个人,立刻恭恭敬敬将门打开,低着头杵在角落。   看上去像个律师的男人挤过人群,气喘吁吁地走到男人面前,“顾总,这是沈先生的验伤报告,不出意外,邱少爷最少能判个三年。”   “三年?”顾征顿住脚步,黑衣保镖走在前面为他开道,他稍稍偏过头,冷声道:“不如你去替他坐?”   律师打了个哆嗦,擦擦额头的冷汗,“明白,我这就去找邱少之前的罪证。”   别墅的门被咚咚敲响,像是在夜空中奏响了一曲催命曲,整个院子里气压低沉,谁都没说一句话。   直到大门打开一条缝。   “谁这么没有礼貌!不知道这里是哪吗!”管家呵斥道。   门被猛地推开,管家差点跌在地上,一群黑衣保镖齐刷刷地闯了进去,两手交叉在前,整齐地站在邱家硕大的客厅中间。   邱同和吓出一身冷汗,他如今年逾六十,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把年纪看到一群不速之客闯进他家。   脚步声在黑衣人背后响起,那坚实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踩在他五脏六腑上,让他胆战心惊,心底隐隐传来不安。   而一只同样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嗓音低沉沙哑,“老朋友,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话音一落。   黑衣人让出中间一条道,顾征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   “是吗?”他看向那位老人,“父亲。”   顾为民一把年纪,在商场中走过了最腥风血雨的那几年,如今面对儿子,他显然比邱家更稳得住。   “小子,长本事了啊。”顾为民笑道。   顾征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情绪,不屑道:“托您的福,是长了点本事。父亲今天怎么得闲,到这破地方来坐?也不怕闪了腰?”   顾为民穿着一身中山服,坐在邱家主位,仿佛有泰山坐镇,也只因为他在,邱同和这才显得不那么害怕了。   邱同和冷静些许,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子来,“侄儿来就来,何必叫这么多人,是想来砸了我邱家吗?”   “您还真说对了。”顾征淡淡道。   邱同和一时语塞,他没想到顾征竟会一点面子也不给。   顾征的态度很明显,放着好好的媒体交流会不去,带着一帮人来壮声势,摆明了要和他邱家撕破脸,这老一辈的朋友交情,换了其他的小辈,多少是要给点薄面的,可在顾征身上,这点薄面等于没有。   和那些靠着家里混吃度日的富二代不一样,顾征有的是底气。   “‘银鱼’发布会,您家少爷叫人来砸我的场,我想问问,这是邱总授意的吗?”   顾征缓步向前踱去,一只手重重捏住沙发扶手,手臂上顿时爬满了青筋,俯身盯着邱同和,丝毫尊重没有,“砸我的场,我不怕。可邱少爷打我的人!这笔账,我可要好好算一算!”   他微微抬手。   只听黑衣人齐声道是,立刻在邱家宅子里四散而去。   “顾征!你想做什么!”邱同和瞬间变得激动,脸上苍老的皱纹止不住地颤抖。   “前年四月!”顾征猛地一拍桌面。   邱同和一愣,吓得脸色苍白。   紧接着,顾征单手插兜,慢悠悠地在他周围走动,“邱少爷因□□被抓,关了一天被放出来。去年六月,他涉嫌□□少女被传唤,因证据不足,也被放出来了。今年年初,他在霓虹湾引起群体斗殴事件,造成对方三人受伤,一人终身残疾,你花了好几千万封口,最后双方达成和解,不了了之。”   顾征语气嘲讽,“邱总,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儿子?”   邱同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今天,他打了我的人,泼了他一身红漆还造成右手骨裂!你觉得,我会和解吗?”顾征阴恻恻地问道,唇角勾起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候,一个黑衣保镖像是提着猴子似的将一个男人提了出来。   顾征闭着眼睛,轻轻揉了揉后颈,慢吞吞地说道:“既然邱总教不好儿子,那我就不辞辛苦,替您管教管教。”   “他妈的你们是什么人!敢惹我?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们全弄死!”邱善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被人猛地甩在地上。   身体一阵发痛,可嘴上依旧脏话无数,试图想要爬起来。   “你要弄死谁?”顾征抬起皮鞋一下子踩在他的头上。   只听咚的一声,邱善眼前发黑,但仍旧不服输地想要挣扎。   “我□□妈!”邱善刚一骂出口,忽然看到顾征那张阴郁而扭曲的脸和森冷的瞳孔,立刻浑身冰凉。   像老鼠遇见猫,吓得直打哆嗦,他伸出去朝着邱同和喊道:“爸!救我!”   邱同和是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是无条件地宠溺,从来没舍得打骂,如今一看儿子被人踩在脚下,身为父亲的脾气让他指着顾征大骂,“顾征你疯了!这里是我家!我的儿子要怎么管教,用不着你来操心!”   “可我今天偏偏就要操心呢?”顾征转头看去,目光挑衅,脚下加重了力,狠狠踩在邱善的耳朵上,偌大的客厅充斥起杀猪般的尖叫。   “不止要操心,今晚,邱少爷可不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不过放心,我在拘留所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一听这话,邱同和差点没站稳,朝顾为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顾总,咱们是老交情,请您一定替我儿子求求情。犬子顽劣,要是坐牢了,他这辈子就完了!一切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都是我的错!”   他差点跪了下去,顾为民轻轻扶住他。   正欲开口。   “父亲,今晚是您儿媳妇受了委屈,您确定要帮他们吗?”顾征率先质问道。   顾为民瘪了瘪嘴,心想这茬不好过,他的儿子他了解,任是谁砸了今晚的发布会,顾征都不会这么疯。只是他没想到,居然是沈辞安受了伤。   那小狐狸,早些年就让顾征魂不守舍,若不是他从中作梗,顾征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去读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更不会放着大好的家业,去创立什么Cupid。   要是别的事,他尚且能开开口,现在顾征正在气头上,要是不让他撒气,恐怕这父子关系也岌岌可危。   他一生无子,收养了顾征,这小子算得上是他这辈子除了顾氏最得意的杰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父子之间出现嫌隙。   只是他与邱同和是几十年的老交情,这一头,他又不能放着朋友儿子不管,真让邱家小子去做牢。   想了想,只好道:“邱善是做了错事,你要清算,我没意见。打一顿,撒撒气,这事就过去了。要真是报了警,如今发布会刚刚结束,我想你也不希望爆出什么对公司不利的消息吧?”   顾征的表情阴晴不定,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顾为民这时候也有些忐忑,莫名觉得现在的顾征已经完全失控了。   只听顾征噗嗤一声笑道,缓慢地抬起头,眼睛里是细细的红血丝,“如果,我不呢?”   顾为民的脸上一时挂不住,他一个做爹的,这时候若被儿子要挟住,实在有点丢脸。   “你以为,顾氏总裁的位置,你已经坐稳了吗?”顾伟明威胁道。   一听这话,顾征不以为意,反而嗤笑说:“你以为,这个位置我很想要?”   顾为民的脸黑了下去,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顾征!你以为没有我,你这辈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没有我,你当初就已经烂在那个孤儿院了!”   “是!我感谢您给我了一个家,可我是被您收养不是卖给您了!”顾征怒吼道,似乎是回想起来过去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发泄怨气似的狠狠在邱善肚子上踹了一脚。   “从小到大哪一次您不是用把我送回孤儿院当威胁?!是您指示院里那些孩子打我,欺负我,让我觉得您是我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齐阿姨长得有几分相似,您会收养我吗!”   顾为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一直以来都认为顾征被他牢牢抓在手里,若不是沈辞安,顾征会是一个逆来顺受,听话的好儿子。   “是,我感谢您,尊敬您,用尽全力想报答您,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好儿子。可您呢?您真的把我当儿子吗?还是一个用来搪塞董事会的工具!”   顾征步步逼近,他高大的身躯将顾为民笼罩在阴影下,眼里再也没有以往那些听话懂事的光。   “小学您把我扔在县城,一周三块钱,我饿着肚子读书,您威胁我,只要有一次我不考第一您就要把我退回孤儿院。初中董事会逼着您把我接回A市,您同意我一个月回一次家,但要我连跳两级!我没日没夜的读书,以为到了高中一切都好了。可是您呢?带我出去,对别人说我只是您秘书的儿子,要不是媒体爆料,是不是就连大学您都不会承认我是您儿子?!”   顾为民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再面对邱家的央求,他此时也是有心无力了。事实证明他已经老了,他需要一个儿子,而顾氏也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不能为了别人家而伤害了自己家的感情。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过去给顾征造成的伤害,如今一个顾氏总裁的位置竟弥补不了。   也是,顾征创建Cupid时他不仅没有支持,甚至还打通关系要这个小小的工作室胎死腹中,可即便这样,金子还是发了光。   如今是科技时代,没有顾征,光靠他们以前的产业,恐怕支撑不了顾氏的辉煌。   他不能没有这个儿子。   “去,把司机叫进来。”顾为民放弃了无用的争辩。   顾征微微昂着下巴,朝身后的保镖招招手:“送老爷子回家。”   言毕,他再次看向邱善。   邱善捂着肚子在地上装死,疼出来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半点不让人同情,只觉得恶心反胃。   顾征在心里冷笑,心想沈哥精贵,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把他束在身边,就为了能日日夜夜地看着他,照顾他,一转眼,竟然被这狗东西弄得进医院。一个没本事没脑子,只会耍些小孩子的阴险手段,下流无耻的社会败类,只是坐牢,真是太便宜了。   他正想让保镖替他教训教训,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的目光逐渐温柔了下来。   “沈哥。”他微微蹙眉,声音突然哽咽了,“你怎么样?”   顾为民闻声顿住脚步。沈辞安,他想,若是没有这个人,顾征也许不会这么失控。   得想想办法才行。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顾征对着电话道,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电话那头,沈辞安软绵绵地笑了声,“没去媒体交流会,又不第一时间来看我,要死啊你?”   顾征闻言,立刻自责起来,“抱歉,我处理完这边……”   “我想你了,小学弟。”   顾征微微愣了一下,此时外面传来警笛声,是他事先叫好的警察。   他吸了吸鼻子,宠溺地说道:“这就来,等我。”   作者有话说:   小顾:马上就去和老婆贴贴QAQ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33章   电视上正在播放关于‘银鱼’发布会的新闻内容,昏暗的大厅下,唯有顾征被聚光灯照耀着,格外明亮耀眼,像颗自己就会发光的钻石,用璀璨夺目的光芒闪耀了整个科技圈。   那些发自内心的起立和鼓掌声是对他最好的奖励,沈辞安在画面中看到了周语泽,他想,现在的顾征可以不用羡慕这位学长了,他更为优秀,更为引人注目。机器人大赛上没有人记住的第二名,现在已经被所有人记住了。   通往梦想的道路上,崎岖和坎坷从来不是放弃的借口。当他成功之后回过头审视自己,那些所谓的绊脚石终将成为他的勋章,让他荣誉加身。   当沈辞安沉浸在发布会成功召开的喜悦当中时,隔壁床位突然传来一声轻嗤。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搞得好像弄出了一个新系统,以后科技圈就姓顾了似的。”   沈辞安微微皱眉,“该说不说,难道台下那些科技圈大佬的掌声是假的吗?‘银鱼’受到了业界的认可,怎么就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隔壁床位的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奶气,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很是好捏,就是性格不像外表那么讨喜,说话很是有点尖酸刻薄,尤其是在顾氏这个点上,像顾氏搞得他家破人亡似的,怨气忒重。   “哟,怎么我边上还住了个顾氏的狗啊?”小男孩冷哼。   沈辞安嘴角抽搐,“不好意思,我说的是实话,顾氏从上到下一直以来都专注于创新,开拓自己的品牌,热心慈善,从不结怨……”   说到这,那小男孩一副目空一切的表情,很是让沈辞安不爽。   不过说到与人结怨,沈辞安低头看看自己打了石膏的右手,显得这句话是不怎么有说服力了。这让他想起之前周语泽的提醒,这个男人确实涉世颇深,对商场里可能的危机认识深刻。   只是顾征也绝非没有料到这样的危机,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能想到对方冒充了几天的工作人员,累死累活地熬夜加班,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都不忘了来砸场子。   真是有够敬业的。   “我看你是顾征的颜粉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程序猿,是被那个臭男人迷地颠三倒四了?”小男孩鄙夷地看着他。   沈辞安一脸苦笑,他可不想和小朋友有什么冲突,真闹起来,可真够可笑的。只是他上下打量,没觉得对方伤到哪了,既然看不出来,他估计可能是脑子。   见他不说话,小男孩反倒来了劲,自顾自地以为是刚刚那番话戳中了沈辞安的痛点,越发口无遮拦了,“我奉劝你,别看着帅哥就往前扑,顾征那种人,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背地里指不定是个衣冠禽兽。”   “今天脑部CT是坏了还是怎么的?”沈辞安讪笑问。   小男孩难免疑惑,抓了抓头发,“这我哪知道?”   “我看你不需要在骨科住院部,该去脑科看看。”沈辞安曲直敲了敲头,“这出了问题,可是挺严重的。”   小男孩瞬间醒悟,一掀被子跳下床,四肢健全,嘴上了得,指着沈辞安就开骂。   “你他妈损我是吧!我好言好语地劝诫你,你要是乐意,就继续去当姓顾的狗呗!我话就撂这儿了!‘银鱼’必然会成为科技圈的笑话!”   沈辞安自诩还是个好脾气,能忍则忍,只要对方不太过分,动动嘴皮子算不了什么。骂自己可以,但骂了顾征又诋毁‘银鱼’,瞬间脾气就上来了,挥舞着打了石膏的右手,翻身下床,鞋都不穿就开怼,将电视上有关‘银鱼’以及顾征的新闻进行反复播放。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跳梁小丑,也就是看你年纪小,我懒得和你计较。”   “我呸!我才是同情你,眼角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你以为顾征看得上你啊!”   “哈?!”沈辞安赶忙摸摸眼角,确信自己保养得当,绝没有狗屁的皱纹,只是这话戳中他痛点,气的他头晕脑涨。   这里面的吵闹引来了护士,正是查房的时候,护士进来想阻止,然而哪料到小男孩不依不饶,压根听不进一句劝,看眼硝烟四起,差点打起来。   顾征及时出现在门口,冲进来将沈辞安一把抱住。   “我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还吵上了?”顾征头也没回,压根是把对方当成空气,目光只盯着沈辞安的脚。   眉头微皱,打横一把抱起来。   沈辞安还吵地上头,顿时身体浮空,失重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把那些话全给堵嘴里了。   “单人病房收拾好了吗?”顾征淡淡问。   护士答了声是,顾征一秒也没犹豫,抱着人就往外走。   那小男孩看清男人的脸,顿时像瘪了的气球,先前那嚣张的气势彻底消散了,单手捂住嘴,没忍住说了句,“卧槽。”   护士看了眼他的脚,“我看你的脚没事,赶紧出院,别占病房。”   一听这话,小男孩立刻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一瘸一拐地上了床,眼巴巴地望着护士说:“还没人来接我啊?你们打电话了吗?”   单人病房里,林子亭跟着主治医生前来查房,原本不是医生查房的时候,顾征以为他打了一架,非得要医生来看看。   看过之后确认没有什么大碍,说是可以不用住院,但顾征不肯,要求住院观察几天。沈辞安不大乐意,但他怎么都犟不过顾征,只好顺从。   林子亭把先前发生的事一听,一脸的不可置信,“沈辞安,我说你怎么这么牛呢?打着石膏还惹事儿是吧?怎么不把左手也折了?”   沈辞安正欲辩解,却听顾征道:“别人先挑事。”   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分明顾征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那些因为吵架而带来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消失了,反而还觉得挺值。   林子亭无奈笑道:“你就护着他吧,小心明天又举着石膏打人。”   “不会。”顾征云淡风轻道:“出院前我都陪着他。”   沈辞安刚还颇为得意地冲林子亭点头,等回过神,他猛地看向顾征:“今晚你要睡这儿?”   林子亭悄摸跟着主治医生出了病房,替他们将门给关严实了。   单人病房价格昂贵,自然空间也很大,要说在这里住,那倒是一切都很方便。可再怎么说,床只有一张。   虽说这床还挺大的吧,但是,他们连关系都还没确认,这就要同床共枕了?   在他还赤红着脸想着晚上睡觉的事,那头顾征已经找出了折叠床,放在了他床边。   沈辞安:“……你睡这个?”   顾征:“不然呢?”   他坐在折叠床边,两手浅浅支着,看了眼沈辞安手上的石膏,勾起笑意道:“想一起睡?”   沈辞安没说话,自然就是代表默认了。   顾征话锋一转,“打了石膏的时候,脑子里最好干净一点,不然来了反应,解决起来不方便。”   “!!!我想什么了!”沈辞安抓狂道,心想哪这么明显,分明是某人先挑起来的火,哪有连个商量都不打就自顾自地跑来守夜的。   他有委屈没地儿撒,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才好,忽看到顾征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月光穿透玻璃照进来,在顾征身上落下薄薄一层月华。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顾征的眼睛好像红了一圈。   顿时心中不安起来。   他很清楚顾征今天缺席媒体交流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他不想多问,无论顾征想怎么解决,他都没有意见。至少,他以为顾征回来后会气消了,哪知道却是这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该问什么。   “对不起。”   月光空灵,洁白的窗纱被浅浅吹起来,顾征带来的花放在窗边,隐隐被风拂动,摇曳生姿。   顾征将脸埋进掌心里。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声声的哽咽。   “是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顾征带着哭腔道。那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蒙在月华里,显得脆弱易碎,让人心疼。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一天,明明说好了要从头到尾注视着他,可惜,没能做到。   错过的,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弥补都显得苍白。   只不过,好像一切明明可以完美的事情注定会有遗憾,这样才叫人印象深刻。发布会也好,爱情也好,好像遗憾并非是错误,而是点缀。   点缀在心上,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拼了命地想要去弥补遗憾。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你做一点。”沈辞安看着他的发心,情绪复杂。这样长时间以来,他头一次觉得,其实顾征也没有变。   他只是为了担起一个老板,一个总裁的责任而穿上了盔甲,事实上,顾征还是那个会因为输了比赛偷偷哭的小孩。   其实,他也没那么坚强。   沈辞安看着右手,他以为这会是个承认伤情的好机会,现在看来,他更不敢让顾征知道自己以前受过伤了。   还好,入院的时候已经和林子亭通过气,至少不用担心医院泄露他的秘密。   “你有好好教训他吗?”沈辞安笑着问道。   顾征不住地点头。   单手抱住他的时候很是勉强,但沈辞安还是想抱抱他。   “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顾征埋头在他怀里,过了很久,闷闷地道了一声,“我早就不怪你了。”   “是吗?”沈辞安故作惊讶,笑得没心没肺,“那你还真是好哄,小朋友才这么好哄。小朋友,不要哭啦,好不好?我真困死了。”   顾征不禁笑了,无可奈何地将他整个人藏进被子里,小心翼翼掖着被角,生怕碰到伤。   晚上的风很轻,他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梦见香艳的画面一帧又一帧。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似乎听到卫生间有水声。   原来,今晚不是一个人的春梦。   作者有话说:   小顾打算使坏:手是不是不太方便?需要帮忙吗?   某人:来啊来啊!(兴奋)   小顾:矜持一点啊拜托!!!   (再次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34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理说那天不至于骨裂,只是旧伤复发导致伤上加伤,沈辞安忐忑了几天,好在顾征没多想。   ‘银鱼’发布会刚刚结束,公司的事情多得要命,自然得要总裁坐镇,可顾氏总裁突发恋爱脑,屁股往医院一坐,不走了。沈辞安再次忐忑,生怕这次回公司会被冠上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为证明自己的确具备出院条件,他一天到晚好好的病房不待,只要趁着顾征不在,就立马穿着病号服在医院上蹿下跳,打着石膏在院子陪小朋友玩捉迷藏,和小孩子打打闹闹。   等有些累了,准备到旁边的长椅上休息,忽然看到长椅边上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只眼睛带着眼罩,拿着油笔在长椅上写写画画。   “这是你画的吗”沈辞安悄悄走近。   小姑娘吓了一跳,急忙道:“哥哥对不起,我马上擦掉。”   “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擦掉?”沈辞安不解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地问道:“真的很好看吗?”   沈辞安重重地点了下头,在长椅上坐下,伸出打着石膏的手道:“我在那边的时候,看到你一直盯着我,是想在这上面画画吗?”   小姑娘一时有些害羞,兴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人看出来了。   但看到沈辞安伸出手,她的眼里又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是想着,这么好看的画,或许会让我的手好得快一点呢?”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立刻拿出五颜六色的画笔在上面花了好些花花草草以及在林中奔跑的小鹿。   这倒让沈辞安有些惊喜,那些绚丽的颜色好像充满了小朋友所具备的生命力,活泼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谈笑间,他听说小姑娘那只蒙着的眼睛是因为受了很严重的外伤,最近就要做手术。   “我听护士姐姐说,以后我的眼睛就看不见了。看不见,就不能做画家了,所以我想这段时间要画很多画,把以后的画都画完。”小姑娘趴在长椅上轻松地说了出来。   沈辞安心里像是拧了一圈。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免感同身受。可他竟比不上一个小女孩,在知道自己以后都上不了手术台的时候,他几乎想要结束掉生命,远远没有小姑娘这样坚强。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勉强勾起笑意,“谁说你做不了画家了?”   小姑娘偏着头,“看不见,怎么做画家呢?”   “可是你还有一只眼睛呀。”沈辞安看着她另一只眼睛道,那是充满了希_脚c a r a m e l 烫_望和未来的眼睛,“你可以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风景,可以画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画,你是特别的,以后会成为独一无二的画家。”   那只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光芒,“真的吗?”   “当然。”沈辞安无比肯定地说道:“你这么有才华,就连老天爷都嫉妒的才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小画家,可以先给我签个名吗?”   他在石膏上点出一个空白的位置。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在上面签下了她的名字。   不远处,一个穿着精美的老妇人唤了声她一声。   小姑娘立马叫了声奶奶,兴高采烈地抱着画笔跑过去,不一会儿,她又往回跑了两步,额头上挂着汗水,气喘吁吁道:“哥哥!祝你早日康复!”   沈辞安笑眯眯地冲她挥了挥手,看着五彩斑斓的石膏,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姑娘好像给了他勇气,让他在脑海中肖想了一丝做回医生的可能性。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征刚好发现他不在了,隔着门都能听到他气冲冲地骂林子亭的声音。   沈辞安差点没敢进去。   “又跑,又跑!谁住院像你一样是打着石膏还上蹿下跳的!”顾征骂道。   骂完了又看向林子亭,“你也是,看见他跑你也不拦着!”   林子亭心里抱怨,分明是某人不敢骂老婆,怎么找别人撒气?再让某红颜祸水待在医院,恐怕整个医院都要遭受无妄之灾,于是火速让住院部挑个良辰吉日给沈辞安办理出院。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趁着这个机会他立刻抛出出院的话题。顾征本就被公司的事情折磨地精疲力竭,还得时时刻刻担心沈辞安在医院胡闹,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只让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今晚就出院。   “真是的,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怎么老往外跑,和那些小孩儿玩有什么意思?”顾征抱怨说。   沈辞安嘻笑道:“遇见一个小女孩儿,挺可爱的,我陪她玩玩嘛。”   顾征一脸无语,倒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天气渐凉,顾征带了换洗的衣服。手不方便,顾征也没主动,沈辞安就直勾勾地把他盯着,其实这事对于他来说是熟门熟路了,国外的时候,手再不方便也一样是自己穿衣裳。   这时候他犯了些矫情,单手解开病号服的时候故作艰难,怎么都解不开。   顾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老半天才说道:“要帮忙吗?”   沈辞安立刻张开双臂。   “要!”   外面冷,顾征怕他着凉,特意是关了窗户。也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不流通的缘故,顾征显得似乎有点缺氧,脸上渐渐浮起微红。   当纽扣从上到下一一解开,像是打开一副中世纪油画,随着画布一点点掀起,画中人逐渐露出身体的全貌,像是画师多用了白颜料,皮肤显得苍白且带着凉意。   住院的人似乎总有这种特征,没怎么晒过太阳,脸上皮肤上都没什么血色,按理说该不存在什么诱惑力,可顾征却一眼都不敢看,他很清楚,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能准确无误地在脑海中描绘出对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   他太熟悉这幅身体了,以至于能在脑海中还原肌肤的触感。   沈辞安心里发笑,脱个衣服而已,哪有这么难?小学弟越活越回去,当年脱他衣服的时候可没这么矜持。   替他穿衣服的时候,顾征几乎是举步维艰,指尖不免碰到那微凉的皮肤,沈辞安更感觉到他是有多紧张,一面是不敢渴求的满目春光,一面是小心翼翼地害怕碰到伤口,弄疼了他。   像是带着枷锁,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   “又不是没看过,搞得好像我欺负纯情少年一样。”沈辞安轻笑,把腿伸地老长,懒洋洋地说:“还有裤子呢?”   他绷直了脚背,脚尖暧昧地勾了勾顾征的腿,在脚跟处上上下下地来回磨蹭。顾征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欲望此刻暴露无遗,男人的身体比嘴上来得诚实,沈辞安毫不掩饰地盯着某个地方,唇角勾起得意的笑。   只是还没得意多久,顾征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指尖的滚烫让沈辞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病号服宽大的裤腿顺着向下滑去,顾征曲指摸摸他的脚心,嗓音微哑地说道:“别闹。”   酥麻感传来,沈辞安试图转动脚踝,却怎么都使不出力,他半截身子倚在床上,这个姿势难免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随时都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顾征俯身压过来,二人的气息在咫尺之间交换,沈辞安有些慌了,知道自己玩得有些过,可他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这里是病房,容不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裤绳解开,一点点向下滑落,顾征故意放慢了动作,像是对他之前行为的惩罚,沈辞安再想后悔,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心里暗道糟糕,早知道不该玩得这么过火。   “总之换都换了……”顾征眸光半阖,恶魔般低语道:“要不,全换?”   沈辞安浑身一怔,“!!!不、不用了!”   “我觉得蛮需要的。”顾征勾起狡黠的笑意。   ·   医生进来的时候,顾征正做着出院准备,把穿过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进包里。沈辞安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曲腿踩上沙发,整个人蜷成一团,只留着打着石膏的右手放在外面,病房里是说不出地诡异气氛。   “回去之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注意,大概一个月后可以拆石膏。”   顾征很认真地听着医嘱,打开手机备忘录不停做着笔记,比伤者本人要严谨多了。   送医生出去之后,顾征去办出院手续,沈辞安百无聊赖地拿着笔,难得在石膏的图画中找出一丝空白,写上一句话。   Alles, was ich mache und sehe, erinnert mich an dich. Das ist Liebe.   在他写下这句话后,窗外的日落刚巧透进来一束光,笼罩在他的笔迹上,亮锃锃的,林中的小鹿像是拥有了生命,奔向那那一行字。   黄昏中,门吱嘎一声,浅浅打开仅过一人的缝隙。   他以为是顾征回来了,端着笑意转过头去。   唇角的弧度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几乎是立刻将腿放下沙发,两脚踩空在地板上。   “顾叔叔。”他紧张道。   这绝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顾为民,但绝对是第一次单独见面。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众安的周年庆上,顾为民以顾氏总裁的身份出席。   顾氏家大业大,能出席众安的周年庆,绝对是给足了面子,经由时间沉淀出的威严绝对是年轻一辈比不了的,那时候他和顾征的恋爱并未让家里知道,沈辞安见到他时,差点腿软,止不住去想以后该怎么向顾总解释,说他唯一的儿子被自己掰弯了。   他还记得,顾为民知道他们在谈恋爱时,顾征脸上多了重重的一道巴掌印,那时候顾征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反过来安慰他,让他放心。   只是还没等到见家长,他们俩就已经分手了。   再一次见到顾为民,沈辞安心中忐忑不安,他起身让出座位,汲着拖鞋站在一边。   昏暗的环境中,顾为民杵着拐杖,随着越来越近的响声,拐杖停在了他的面前。   “伤,怎么样?”顾为民冷冷看向他的右手。   “劳叔叔挂念,小伤,不碍事。”沈辞安下意识想把手藏起来,但这又怎么躲得过顾为民的眼睛。   顾为民在沙发上坐下,两手扶在拐杖上。   “这是德语,什么意思?”顾为民问。   面对长辈的询问,沈辞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情话,幼稚至极。”顾为民看向窗外。   沈辞安尴尬地笑了笑,“是,可话是真心的,心也是真心的。”   顾为民冷冷看了他一眼。   “可笑,你以为光是一句真心,就能做我顾家的人?”   这种具有压迫感的眼神让沈辞安有些喘不过气,他一向知道顾家家教严厉,顾为民也是商场中赫赫有名的狠角色,也不知道顾征究竟是怎么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家教中成长起来的。   换了他,可能抑郁症要早发作二十年。   顾为民这威胁的口吻,或许在五年前还能有点用处,他那时候还得为了家里的产业操操心,收敛点,不能让姐姐难做。毕竟在A市谁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顾家。   但现在他孑然一身,太多事情早就想明白了。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为民再是不好惹,他也敢惹。   他从容地看向顾为民,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全是对他的轻蔑,不过沈辞安不在乎,微微笑道:“晚辈愚钝,不太明白叔叔的意思。”   “不明白?”顾为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拐杖,“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沈辞安,我可没时间和你兜圈子,顾征和你玩玩可以,但结婚……”   “是否要和我结婚。”沈辞安打断道,指尖在石膏的那句话上轻轻摩擦,悠悠然道:“我想这应该是顾征决定的事,只要他愿意娶我,我随时准备点头。”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太心急了,现在来说,他和顾征甚至都还没复合,怎么就能扯到结不结婚上去。看起来,就算是现在,顾征也没打算和老头子推心置腹。   从前顾为民看不惯他,无非觉得他是个徒有外表的狐狸精,把他儿子迷得颠三倒四,放着那么多漂亮女孩儿不喜欢,非得载在一个大上好几岁的男人身上。   这怨嘛,当初就种下了根。后来言悦为了帮助Cupid成功创立,不惜和顾老头子把关系闹僵,搞得顾为民很长一段时间记恨言悦,如今他这只狐狸回来了,顾为民自然就把仇恨转移到他身上来。   而如今,他沈家不敌当初,顾为民更没有什么理由看得上他。   这些沈辞安都懂,不过他不在乎。   听了他的话,顾为民的脸色略显得不太好看,看上去气得不轻。   “小兔崽子,我劝你识趣一点,早日和顾征分开,这样我还能保证众安能安然无恙,要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看到你老情人来了,不去找她,跑来这里做什么?”顾征倚在门边,将门敞开,做出请的手势。   顾为民顿时语塞,恶狠狠地冲顾征瞪了一眼。   鼻腔里发出冷哼,杵着拐杖往外走,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顾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在地上拾起沈辞安的鞋,顾征拍拍床,漫不经心道:“穿鞋,走了。”   顾为民一时吃瘪,腮帮子气得直哆嗦,猛地用拐杖狠狠杵了一下地面。   沈辞安脱了拖鞋,晃着脚丫子等顾征给他穿。   顾征单膝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内心不免有一丝慌乱,不知道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见。   但他也没有慌太久,顾征刚替他穿上一只便问道:“刚刚,你说的话是真心的?”   沈辞安稍稍愣了一下,脚尖踩上顾征的膝盖。   他抬起手臂,挡住脸上的表情,看着上面那句话,含笑道:   “无论我做什么、看什么,都让我想起你。”   “你说,是不是真的?”   黄昏的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身上,顾征摸着他的脚,哑声说:“又来招惹,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要再换条内裤吗?”   脚心一股凉意直蹿向头皮,沈辞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要!”   作者有话说:   小顾:建议打石膏的时候都请我帮忙,全套不加价QAQ(某个地方超可爱,还想看看,吸溜——)   安安:TMD有本事来真全套!(土拨鼠尖叫)   感谢在2022-09-10 04:36:45~2022-09-11 23: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汉洲是我宝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沈辞安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单着一只手拿着浴巾在头发上胡乱擦了擦,盲着视野地往客厅里走。   正想说为什么顾征不开灯,黑漆麻乌的搞不好会摔跤,到时候把左手也给摔了,那还真就是任人宰割的金丝雀。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就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艰难地掀开浴巾和湿漉漉的额发,目光逐渐从呆滞转向惊讶。   餐桌上的烛光散发出星星点点耀眼的光芒,烛台和康乃馨将餐桌隔为两边,一边各是红酒杯和冒着热气的神户牛排。顾征站在餐桌边,穿着随意,可头发却一丝不苟,显然是精心打理过。平日里腰背挺直,看谁都不大顺眼的样子,这时候却微微欠下身,为他拉开座椅,优雅耐心地等着沈辞安入座。   这过于浪漫的氛围让沈辞安有些恍惚,脚跟灌了铅似的,生怕走快了就会打破这场易碎的美梦。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他隔着烛台和花,看向顾征,心里有些小雀跃,忍不住去想今天会不会有一些重要的事项。万事俱备,只差某人一句话。   顾征坐定,先是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再是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将沈辞安面前那盘与之交换。   沈辞安期待地看向他,紧张到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顾征端起酒杯,“庆祝你出院。”   “……”   沈辞安的浪漫情怀碎了一地,只得灰溜溜地接受现实。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某人说过告白是不会买花的,更何况,谁告白买康乃馨啊。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   很开心顾征能劳心费神地为他准备这样一场‘出院’惊喜,知道他在医院一天天吃得尽是健康餐,搞得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一闻到这顶级牛排的香味,他的肚子就止不住地叫唤,放在过去,他哪能想到有朝一日打着石膏还能吃着顾征亲手煎的牛排?   值了值了,再摔一只手也值。   他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好像来不及咀嚼,牛肉就已经在嘴里化开,香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就是觉得,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什么也不说,总让人觉得缺点什么。   他举着叉子,凑到烛台前。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宛如透明,顾征几乎能感觉光透进了沈辞安的皮肤,止不住地把目光落在上面。   “你不觉得,缺点什么?”沈辞安低着声音问。   顾征原本不想理他,却又看着那印着烛光的眼睛,那种渴望的眼神让他食不下咽,只好顺着话说道:“你想加点什么?”   沈辞安看着餐桌细数,“美食、帅哥、烛光都有了,是不是就差……”   “没有告白。”   “电影。”   两个人同时说道,顾征手足无措地放下刀叉,慌乱地起身去开幕布。   沈辞安笑得连头发丝都在颤,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不禁逗。人家都是对拒绝告白这种事避之不及,怕对方看出来,顾征倒好,显得坦坦荡荡,是一点都不怕别人伤心难过的,妥妥的渣男行为。   沈辞安心想,也幸好是他,也只能是他,换了别人,搞得这么浪漫,结果暧昧对象来一句没有告白,那不得脸一黑,掀桌子走了?   顾征拿了毯子盖在他腿上,沈辞安蜷着腿,脚尖隔着毯子点在顾征腿侧,顾征看起来有点不大自在,抓心牢骚地倒也还没挪开,任由他胡闹。   投影幕布缓缓降落,顾征在一大片影片中心不在焉地寻找着目标,找来找去没选出一部,只好问道沈辞安想看什么。   沈辞安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随后指着某评分极高的恐怖电影。   简介:一群大学生组队前往某废弃游乐场,不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怎么样?”   顾征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好歹是这么浪漫的氛围,看一部狗血爱情电影都说得过去,谁看恐怖电影啊?   沈辞安却是肯定地点了头。   高高举着酒杯说:“柜子里有零食,帮我拿一下呗。”   电影开头还挺正常,为首的男孩开着越野车载着朋友前往一个废弃已久的古罗马风格的废弃游乐场。   沈辞安这时候还有心情打趣,说改天找时间约上林氏夫妇一起去趟游乐园。   “这个薯片挺好吃的。”沈辞安捏着薯片送到顾征嘴边,拿着薯片怼人嘴。   顾征被迫吃了下去,耳边全是沈辞安一边打趣一边咀嚼薯片的声音,心里正烦着。   突然耳边安静下来,下一秒,全方位立体声环绕音响突然爆发出尖叫声,刺耳诡异的音乐声在整个屋子里无死角播放。顾征掐着自己的手心避免露出心虚,但他双目涣散额头冒着冷汗的样子还是被沈辞安发现了。   顾征正要借口去上厕所躲躲,刚一转过头。   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小学弟,你怕吗……”   他一紧张,从沙发蹦起来,差点将桌面上的红酒掀翻。   沈辞安关掉面前的手电筒,张大了嘴,难以置信道:“不是吧,顾总?你真怕啊?!”   顾征:“……”   顾征:“我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看。”   眼看真把人给惹不开心了,沈辞安立马起身追过去。顾征左躲右闪,怎么都被人给准确拦住,他皱着眉头,那恐怖片让他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沈辞安满脸无辜地说道,走上前去轻轻拉拉顾征的衣角,“我不知道你会怕嘛。”   “……我不是怕。”顾征倔强地想要解释。   沈辞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是嘛,不就是被卷进发动机血溅当场,过山车轨道断裂直线下坠,中世纪骑士玩偶制作人体烤串吗?”   顾征的脸越来越白,估计是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要不是看在沈辞安的面子上,估计早骂起来了。   沈辞安却笑着道:“我好怕,今晚陪我吧。”   那张漂亮的脸就像恐怖片里会诱人兴致的美人雕塑,迷惑人们的心智,心甘情愿地送了命。   电影诡异的音乐声不合时宜地再度响起。   沈辞安手忙脚乱地按下关机键。   顾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这一切他随时都可以拒绝,知道沈辞安就是在故作柔弱,其实做医生的,血腥场面早见得多了,哪会害怕恐怖片里那些恶心又惊恐的画面。更何况,以沈辞安的性格,估计早料到他会害怕,故意让他难堪。   就像鱼饵上明晃晃地写着危险二字,顾征看到钓鱼的是沈辞安,还是迫不及待地上钩了。   顾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躺上床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身边是某人浅浅的呼吸声和熟悉的香味。   夜晚传来窗外的虫鸣,沈辞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窗户前挂了一只风铃,风铃声叮叮当当,敲响了这个安静的夜。顾征毫不犹豫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也不免后悔和自责,怎么就真被人迷了心智,稀里糊涂地就上了床了。   “顾征。”   黑暗里,沈辞安轻轻地唤了声。   “嗯?”顾征道。   “恭喜你。”   沈辞安翻了个身,在夜里睁大眼睛,试图要看清身边的人,“‘银鱼’发布会很成功,你已经是一个在科技圈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漫天的新闻稿件,无数的夸赞和惊叹,无数的分析和测试,无一不在述说着此次发布会的成功。   但好像顾征对此并没有太过兴奋,他平静地过了头。   “我那时候就想,等我们都成熟了,在各自的领域中发光发热。我救死扶伤,你开创未来,我们一定是最好的两个人,最合适的两个人。”沈辞安想到那些已经遥远的时光,差一点就陷进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走?”顾征问道。   这一句,将沈辞安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顾征也侧过身,头一回郑重其事地问道:“如果我们真的是最合适的两个人,那你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地离开我,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懒得给?”   沈辞安犹豫了。   顾征轻笑了一声,这一声让沈辞安心里像是裂开了一条缝。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就应该信任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天大的事,我们都可以一起扛,可你还是走了。”   “顾征……”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贱。”   “顾征,对不起,我……”   顾征抬手捂住眼睛,“可我更贱,你挥挥手,我还是来了。”   沈辞安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开始后悔,怎么就想不通地提起过去呢?   “沈辞安,你知道吗?我研究生上岸,余老亲自打电话录取我,多少人梦寐以求做他的学生,我一个本科学商的居然能被他看上,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可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打给谁。人生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连个报喜的人都找不到,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你是真的不要我了。那些你给我的鼓励,你激励着我不分日夜地看书备考,说好了要在录取那一天第一个恭喜我,可你不要我了。”   那种让人窒息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沈辞安的心里,愧疚感和恐惧感像潮水袭来,差一点就将他淹没。   他想自己究竟该不该告诉顾征,告诉他自己坏了手,不能接受自己再也不能上到手术台,再也不能做他梦想中那个救死扶伤的人。   又或者,如果顾征知道了这些,他又会不会死心眼地调查真相,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导致他的手受了伤。   顾征甚至可以带着人到邱家去要人,可以为了一点点小伤就为他和邱家撕破脸。   他内心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把过去和盘托出,他和顾征的心里就永远有一到迈不过去的坎,没有告白,没有复合,暧昧从始至终,结果遥遥无期。   可顾征要是知道,自己受伤,其实是因为在去替他找好研究生导师的路上出了车祸,那该怎么办呢?   顾征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他会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说:   还有! 第36章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沈辞安懒洋洋地伸出手在枕头边上摸了摸,第一时间想拿手机看看时间,眯着眼睛,脑子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眯着眼睛四处抓着,直到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他的手指不断从下到上,一直到摸到了某人的唇角鼻尖和眼睛。   他猛然清醒过来。   顾征正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看向某个傻逼,嫌弃又无语。一大清早地被摸醒,这还是头一回,便宜都被占光了,但看沈辞安那震惊的样子,反倒像是吃亏的人是他。   沈辞安回过神,这才想起是自己叫顾征留下来的,他揉揉太阳穴,倒不是惊讶顾征睡在自己身边,而是惊讶于明明昨晚睡觉的时候顾征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怎么……怎么一觉醒来身边是个八块腹肌裸体美男?发福利吗这是?   顾征揉着酸痛的脖颈,“我记得你以前最多也就说说梦话,现在怎么还上手?”   他微微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道:“还是说,你昨晚在装睡?”   沈辞安看看自己打了石膏的右手,不是吧,某人泼脏水要不要这么明显,自己的手都这样的,疯了才睡着还对人上下其手好吧?再说了,他是那种会装睡然后干这种龌龊事的吗?要干也睁着眼睛,坦坦荡荡地龌龊吧。   “真不记得了?”顾征还是不信,但看沈辞安的表情又不像在说谎。他坐直起来,被子顺着向下滑去,原本被盖住的春光此时一览无余。   沈辞安一时间血脉膨胀,目光一点点向下挪去,还好还好,没脱完,还有得解释。   只是光看这些,他也已经够受不了的,再怎么说他禁欲禁了五六年,把所有男人当做粪土,手机上滑到帅哥视频都会点下不感兴趣,活脱脱把自己弄成了菩萨,可这幅身体就摆在咫尺之间,他突然开始相信,昨晚把顾征衣服脱了的那个人或许真的是他自己。   这种事,以前也就在梦里肖想过,昨晚机会也有,人也有,除了有只手不方便,但这都不是事,说不定,他还真干得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   顾征一只手撑住床头,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道:“看够了吗?”   沈辞安小小愣了一下神,急忙点头。   “那你可以,把衣服还给我吗?”   话音刚落,沈辞安还来不及找衣服在哪,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辞安,起床了没?”   “卧槽!”沈辞安打了个激灵。   顾征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惊恐道:“你姐怎么来了?”   沈辞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怎么知道他姐突然会来!事先也没……   他忙拿起手机,看到言悦发来的信息。   【出院了是吧,我今天过来这边办事,顺道给你带点补汤过来。】   再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也怪不得姐姐已经到了。   眼看言悦就要开门进来,沈辞安指着衣柜,用口型不断催促着,顾征慌不择路,只好听了他的钻进衣柜。   打开一条缝隙,“衣服!”   沈辞安往自己这边的床底一看,果不其然,顾征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扔在了这边。   这回真像偷情了。   言悦进来的时候,沈辞安刚把顾征的衣服一脚踹进床底下,坐在床边,一脸心虚。   “起来了怎么不理我?”言悦疑惑道。   沈辞安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意,“我这不是刚醒吗?”   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确认没有顾征的东西遗留在房间里,目光止不住地往衣柜瞥去。   要让别人知道堂堂顾氏总裁现在裸着上半身躲在他衣柜里面,还不知道以后顾征怎么出去见人。要说真干了什么,那还算不委屈,可现在是雷声大雨没下。两个人清清白白,却搞得像是要被正室抓包的‘奸夫□□’。   真委屈死。   沈辞安借口想把言悦支出去,可姐姐嘛,一看到他房间乱糟糟的,就忍不住要上手收拾起来。沈辞安百般阻止,心里是越发慌乱。   其实他倒也不是每次都弄这么乱,昨晚是突发事件,谁知道姐姐突然母性光辉闪耀,一看他乱糟糟的床就受不了了。   沈辞安好说歹说,终于是把姐姐请了出去,关门的时候砰地一声,就差没明说了。   “顾征没参加媒体交流会我就知道出事了,你倒好,瞒着谁不好,自己的亲姐姐倒瞒,我看你这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言悦一边抱怨说,一边又看着他的手直抹眼泪。   一看姐姐哭了,沈辞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大大咧咧地说自己没事,他不想告诉姐姐,也是怕姐姐担心,当年出国治疗的时候就够让姐姐操心了,以前心理状况不好,也只有姐姐能依靠,如今回国有了顾征在身边,他是想着别让姐姐再为自己担心。   谁知道陈轻偏偏说漏了嘴。   想来姐姐这么早来,也是怕他偷摸着跑了,不肯让人看到伤。   这鸡汤是言悦大清早起来炖的,沈辞安心里念着顾征,想让姐姐早些走,可这时候也说不出口来,只得当着姐姐的面把汤给喝了。   “现在你手受过伤的事情,阿亭和Lily就都知道了,你瞒着顾征,我也不想说什么。你心里有自己的顾虑,我理解,可你们俩现在这不三不四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要我说啊,要么趁早确定关系,要么是趁早断了,省的浪费时间。”   言悦这话说完,沈辞安心里咯噔一声。姐姐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她这时候低着头,眉头紧皱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片刻后,言悦叹了口气,“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沈辞安两手抱着汤碗,心里琢磨半天,“是顾为民找你麻烦了?”   看言悦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那老东西,挑拨离间这种事也干得出来?哪里像个成功人士,小人还差不多。   “他本来就和我不对付,以前爸妈就和他关系不好,我又因为Cupid的事情和他杠上过。这老头从来就没把顾征当过他亲儿子,无非是自己不结婚,没孩子,怕董事会那群人捏着这点不放,被迫从孤儿院把顾征领养了回来。”   言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倒不是说,‘银鱼’发布会上的事情是他挑拨的,只是顾征为了你和他撕破了脸,他那脾气肯定忍不下这口气,非得逼着顾征和你分手的。”   沈辞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众安如今走上正轨,眼看就要恢复盈利,这种时候,若是顾老头要从中作梗,言悦想必不答应,顾征也未必答应。   顾征这人好面子,既然拿了众安的盈利预测表送他当礼物,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沈辞安这时候便不担心众安,担心起顾征来。   “你的性子我了解,真想要和顾征在一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是担心顾老头会狗急跳墙,万一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再受伤,说难听点,要是再伤到这只手,你觉得你这手还能保得住吗?”   言悦的担心不无道理,沈辞安的手如今已然时不时会犯疼,后遗症层出不穷,若是再受伤,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但沈辞安却是一副无所顾虑的样子,让言悦越发心绪不宁起来,她很清楚,顾为民拿这个威胁沈辞安,已然是威胁不了了。   当医生这个梦想,沈辞安已经放弃了,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顾征。   沈辞安为了让姐姐放心,笑了笑道:“姐,我会注意的,别担心。”   言悦无奈地道好,她其实并不想说出让辞安放弃这段感情的话,刚刚是身为一个姐姐的冲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只是太担心,觉得辞安陷地太深,心思也多,总喜欢胡思乱想,要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得什么抑郁症。   她十指交握,拇指不断地转动。   “姐,说真的,你最近怎么和陈秘联系地这么紧密。她真的是说漏嘴了,还是说,你逼她说的?”沈辞安微抿着唇,全神贯注不肯放过言悦脸上每一个表情。   言悦一向比他稳得住,眼里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很快就被另一种微愠的眼神所替代了。   言悦一看时间,差不多快走了。她拿着包刚走到门前,低头准备穿鞋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   “对了,还有一件事。”   这时候沈辞安正回头看着卧室,被言悦这一下弄得是措手不及,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言悦微微挑眉,“我听人说。李老爷子家那个外孙,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休学从国外追到国内。”   沈辞安听得漫不经心,敷衍地点点头。   “哦哦,怎么了?”   “听说李老爷子为此大发雷霆,前两天派人把小外孙给抓回了家,最近正关着呢。对此,顾为民乘机提出了联姻的事情。”   沈辞安还在神游,迟钝了很久,这才猛地一抬头。   “李老?他孙子?他答应了?!”   这李老爷子也就比顾为民大了几岁,孙子居然到了适婚的年纪,光就这一点,也不知道甩了顾为民几条街,还有心思让自个儿子和朋友孙子结婚,也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言悦迟疑道:“顾征答没答应我不知道,反正李老爷子当时正在气头上,估摸着想给孙子立立规矩,同时他和顾为民是过命的交情了,对顾征也是赞不绝口,当场就应下了。”   沈辞安心想,李老是知道他和顾征的关系的,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李老不是个拎不清事的人,更不可能让自个孙子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结婚。兴许是为了杀杀小孩儿的锐气,这才应下的。   只是顾征一直敬重这位长辈,若是顾为民逼他,他肯定是不会去的,可要是李老亲自开口,想来顾征不好回绝。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事顾征估计已经知道了,所以顾为民来医院的时候顾征显得不太惊讶,只是顾征没把这事告诉他,这倒让沈辞安有些烦躁。   想来想去,顾征似乎也没有告诉他的理由,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自己还对顾征有所隐瞒,顾征倒也没必要告诉他。   只是沈辞安心中好奇,想知道顾征到底会怎么做。   正想这的时候,言悦自言自语说有什么东西忘拿了,慢步踱向客厅,沈辞安原本没怎么在意,可当他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脑子里轰隆一声。   回头时发现顾征和言悦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顾征那姿势,一看就是贴在门上偷听他俩说话,这时候被抓了个正着,连话都说不清了,半天才叫了声姐。   沈辞安扶着额头,暗道不好。   哪知道言悦噗嗤一声笑了,走到垃圾桶边上瞅了一眼。   “哎呀,看来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她掩唇笑起来,对着沈辞安道:“我还以为你俩搞什么呢,看起来又没做|爱,我还担心是不是把他吓软了,万一吓出了病,以后立不起来,对你也不好。”   沈辞安心中叫苦。   这么明目张胆地开门,您也不像是担心啊!   作者有话说:   没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味的小仙女╮(‵ 10瓶;林汉洲是我宝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天气越发冷了下去,沈辞安打着石膏,每天去挤地铁上班不大方便,更何况高峰期人流量巨大,磕着碰着怕会加重伤势,顾征想着给他放一个月的假,待到伤修养好了,再回去上班也不迟。   可沈辞安心里想的不是这件事,一是他怕工作落下来,等到再回公司又要好一番适应,二是他念着李老孙子的事情。   这件事在圈子里没什么风声,但从姐姐那里打听到,说是顾征和对方见面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不出所料,顾征果然没有拒绝。   沈辞安倒不是担心顾征当真会移情别恋,和别人搞什么家族联姻去了。他是心中暗自不爽,觉得顾征没把这事告诉他,生怕自己因为没去上班,错过了看热闹的大好时机。   他非要去上班,顾征虽担心,但拿他没办法,嘴上不情不愿,这不乐意那不乐意的,到头来还是别扭着在车库等他,有时候他睡过头,顾征还替他买了早餐放在车里,也不叫他,就在车里等,一直等到他醒了才叫司机开车。嘴上抱怨不少,行动却很诚实。一来二去,公司里看到他从顾征车上下来的次数多了,风言风语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和顾征传绯闻,沈辞安求之不得。倒是陶跃文比他激动,以为他和顾征已经确认了关系,天天沈哥长沈哥短,时不时来句嫂子,让沈辞安觉得臊得慌。   有趣的是,顾征对着一码子事是心知肚明,却也没阻止,任由绯闻乱传。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见面的事情,沈辞安是一点风声没抓到,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有要和别人去相亲的意思。   等到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顾征某天下午突然说有点事要外出,甩了一大波事情给沈辞安处理。他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等到顾征出了门,他发现陈轻却还在公司里。   “顾总不是有事出去了吗?你怎么没跟着一起?”他疑惑地问道。   陈轻面色坦然,“我还有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总就自己去了。”   沈辞安刚开始还没怀疑,突然看到自己面前那一大堆工作,似乎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像随便从研发部拿过来的。再联想到陈轻刚刚的表情,太平静,太正常了,反而显得有猫腻。   “这些,你帮我做了。”他去到研发部,将一大堆文件拍在陶跃文桌子上。   陶跃文一看,再看看自己手里一大堆工作,支支吾吾道:“沈哥,这,我手里也还有事呢,要不您找找别人?”   沈辞安神色一凝,陶跃文立刻像是吓破了胆,点头如捣蒜,“做做做,我做!您手不方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辞安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把这人留下的确还是大有好处的。   准备抓紧时间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顾征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秦嘉年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辞安,这是要下班?”   沈辞安微微抿唇,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那是去抓奸?”秦嘉年压低声音。   沈辞安打了个激灵,“您知道什么?”   秦嘉年这时候倒装起傻来,吹了吹茶杯说什么也不知道。   眼看顾征已经走了很久了,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秦总!”他双手合十,央求道:“拜托拜托,您一定帮帮我。”   秦嘉年温柔地笑起来,带着些抱怨的语气道:“辞安你就应该一开始就来找我。”   “我哪知道您会知道这些事情。”沈辞安也很委屈。   秦嘉年啧了一声,神神秘秘道:“你忘了,我可是老顾总放在公司的线人,他那些心思,我清楚地很。”   沈辞安瞬间明白过来,他还想向秦嘉年问问有关顾为民的事,但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他拿到顾征今天相亲的位置,飞快约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定好的‘相亲’地点是在三环外某高档咖啡厅,尤其是在工作时间,咖啡厅里的人不会太多,他刚开始还担心顾征会不会在包间里,可到的时候,隔着咖啡厅的玻璃,他隐约看到角落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很明显是顾征,他顿时放下心来。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店员忐忑地前来问道。   沈辞安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带着墨镜和口罩,一看就像什么可疑人物,也难怪店员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麻烦要一杯冰美式。”   他悄悄进了咖啡厅,坐在刚巧能看到顾征的地方,努力拉低存在感,竖着耳朵听那头的谈话。   只是他怕顾征发现,一开始不敢太明目张胆,很多话听不太清。   顾征:“你最好是和李叔讲清楚……我们之间……我不是觉得你丑,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顾征:“我想你也很清楚,你外公是为了让你回去读书,让我来是为了劝劝你……”   “我不需要你劝!”男孩猛地拍了下桌面,似乎是带着哭腔道:“总之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那就应了他们的心意,和你结婚算了!”   看着对方哭了起来,顾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沈辞安一听对方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   顾征:“你不要冲动,这么冲动地就做决定,以后会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该是你后悔吧?背着男朋友和我出来相亲,你就不怕回去他和你闹?”   顾征:“……你都知道,何必这样呢?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读书,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把未来都搭进去。”   “那你呢,你不也为了那个男人和顾爷爷撕破脸。我早就听我外公说了,说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还非他不可了,咱俩半斤八两,谁都有资格劝我,就你没资格!”   沈辞安突然想了起来,知道这声音是在哪听过了。   “反正我不管,我看你能背着男朋友出来和我约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替天行道把你收了,明天咱俩就去领证!”   “谁要和你领证啊?”沈辞安笑嘻嘻地在顾征身边坐下。   顾征顿时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啊?”沈辞安把身体轻轻往他那边倾斜,做依偎状,带着冰美式杯上的冷水,轻轻挽住顾征的胳膊,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来见见我暧昧对象的未婚妻,不可以吗?”   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顾征显得有些心慌,急忙解释道:“别闹,是李叔的孙子,童书。”   沈辞安挽住顾征,抬起打了石膏的右手,示意自己不能握手,“沈辞安,顾征的前男友。”   果真是医院里那个嘴忒碎的小孩儿。   “嚯!”童书一抹眼泪,两眼亮晶晶地,完全不紧张地说道:“捉奸现场吗这不是?”   顾征面如菜色。   童书兴奋地搓搓手,“我那天就给你说了嘛,顾征就不是什么好人,幸好是前男友不是现男友,抓紧时间赶快跑,这种货色我替你收了,不用太感激我!”   “这事就不牢侄儿费心了,既然顾征这么差劲,你还是去找个好点的男人,免得把后半辈子搭进去,得不偿失嘛。”   沈辞安一说侄儿,童书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反过来骂了句老男人。   沈辞安也不恼,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着?顾征再差不也看不上你,还不是一心惦记着我这个老男人?”   顾征:我他妈究竟有多差劲?   那日在医院的旧冤还没了,如今添了新仇,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没让着谁。顾征挑了个偏僻的位置,本身就是为了低调,让这两个人一闹,如今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人都看了过来。   顾征捏紧了拳头,“够了!都给我闭嘴!”   童书:“你他妈才闭嘴!狗男人!”   沈辞安:“你叫谁闭嘴呢?你护着他是吧?”   顾征:“……”   他头痛似的按按眉心,拿了沈辞安那杯冰美式,和自己的热饮换了一下。   “我只是说让你们冷静冷静,今天这事总要解决,回去我也好和李叔交代。”顾征放缓了语气,这俩人谁都是大爷,一个是老李家的小公子,一个是自己心肝肉,他谁都惹不起。   早知这样,就不该揽这破事,也就是李老了,换了别人给他扔这么个破事,他想也不想就给回绝了,如今跑来给别人做什么心理辅导,这一趟回去,他估计自己得做个心理辅导。   小孩子不懂事,自家这位也跟着凑热闹,他是两头不讨好,夹在中间受气得慌。   幸好是沈辞安还算拎得清,也不想闹得太过,很快平静下来,双眸微阖,淡淡问道:“说吧,你好好的大学不读,干嘛非得为了一个男人跑回国?”   他好歹大上童书近十岁,光是外表上看起来就成熟许多,长得也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正常起来的时候,很明显从气质上就把小孩儿压了一头。   见没得闹了,又提起伤心事,童书的年纪还管不住情绪,眼底不自觉又红了起来。   “没得说,我已经把一切都搞砸了,他不会喜欢我了。”   沈辞安眸光微动,睫毛轻颤,徒添了些忧伤的情绪,像是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初也是这样,心里想着已经把一切都搞砸了,顾征不会再喜欢他了。   可现实没想到比想象中待人更加温柔一点。   顾征像是察觉出他的异样,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背。   “我以为,他在当时的小组过得不好,费尽心思地把他调到其他小组去,可我没想到,这样居然会让他辛苦多年的努力被活生生砍掉,明明,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他的作品,肯定要比‘银鱼’更厉害,都是因为我,所以我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喜欢他呢。”童书哽咽起来。   沈辞安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多问,只是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这个年纪,哭一哭是好事,哭出来总比埋在心里强。情绪这种东西就是应该宣泄出来的,好的要宣泄,糟糕的更要宣泄,若是埋在心里,是会一步步恶化腐烂,最终像是变成癌细胞,一点点把好的情绪全部吞噬掉,甚至把人格都吞噬掉。   这些他都经历过。   他不想让别人也像他一样。   ·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把童书送上车的时候小孩儿还哭哭啼啼的,不过沈辞安也知道,他不过是年纪小,从小家里养得精细,过于乖张了些,没受过委屈,一失恋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遇到点挫折没什么承受能力,心思倒也不坏。   走的时候将沈辞安一把抱住,埋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沈辞安心疼起来,也没将他推开。这些年,沈辞安倒也没正儿八经被人当做哥哥看过,当然,除了顾征,顾征那一声哥哥叫得不纯洁,暂且不算。   送走了童书,周遭突然安静了,沈辞安反而还有些不适应。顾征在路边等他,两手插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沈辞安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他想起自己先前挽着顾征的手,这时候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慢慢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两个人就默默看着路对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种老夫老妻吃过晚饭在路上散步的感觉。   “打算怎么解释?”沈辞安问。   顾征心不在焉,“不需要解释。”   沈辞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担心李老那边,李老是在气头上,孙子答应了回去读书,一切就都好,至于其他的,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或许顾为民不这么想,那老头,是真心实意要联姻的。   这一趟回去,免不了要挨一顿说。   沈辞安说出自己的顾虑,不成想顾征却毫不在意地道:“就说是我不肯,还能怎么解释?”   又是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沈辞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若是顾征把责任推给童书,总能免上一堆麻烦。想来是顾为民早拿捏了自己儿子的性子,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顾征都会说是自己的问题。   沈辞安正想说,可顾征却抢先说道:“原本就是我不肯,难不成,我还得去说是我愿意,人家不肯?我要是这样说了,麻烦是少一些,可是……”   顾征看向他,淡淡说道:“你怎么办?”   沈辞安微怔。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爱你。”顾征往前走去,把这话留在了风里,吹进了沈辞安的心。   深秋,这条路沿街种下了两排梧桐树,风一吹,叶子就稀稀疏疏落了下来。清洁工人会在早上将地上的叶子扫去,这时候,地上还浅浅铺了一层,沈辞安踩上去,走的缓慢,只觉得梧桐叶软绵绵的。   他看着满地金黄,抬起头又看到天上一轮明月,不由得加快脚步,地上梧桐叶便浅浅飞了起来,像催促着他尽快跟上顾征。   “我听说最近上了一部挺好看的电影。”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Lily和阿亭都去看了,你看到他们发的朋友圈了吗?”   顾征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像是没听见。   沈辞安不泄气,抓紧时间追了上去。   “这两天他们都在□□根,就连陈秘也去了,只有我没发了。”他拦在顾征面前,一只手试探着伸了过去。   一阵风袭过,梧桐叶擦着耳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顾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温柔有力地将那只手握住。   “只要不是什么恐怖片就好。”   “超级浪漫的恋爱电影,八十岁老头看完之后立马开启黄昏恋!”   “我记得你先前是不是伙着童书说我挺差劲,千万别把后半辈子搭进去之类的?”   “额……有吗?没有吧!”   ·   电影散场已经到了深夜,两个人捂着胃一同走出来,饿得两眼发黑。踏出电影院,一股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沈辞安立马精神了,拉着顾征就往夜宵摊奔。   顾征在餐桌上擦了又擦,确认干净,这才让沈辞安坐下。   夜宵的炸串有种诱人的香味,过路的都忍不住咽口水。还不是周末,这里夜市却依旧热闹,不少刚刚看完电影出来的情侣,手拉着手依偎着,沈辞安再看看自己,一只胳膊还打着石膏,顶不浪漫。   电影倒也没有宣传中那么动人,高中校园的背景过渡到累死累活的成人世界,被工作和生活多重压榨的爱情多了些现实感,很容易让人带入。可惜他们没有共同的高中阶段,也没有在打工的世界中浮浮沉沉,于是很难感同身受。   电影是一部好电影,沈辞安倒不是觉得剧情有多好,是因为有顾征坐在身边,好像再难看的电影也能看得心潮澎湃,看出属于他的浪漫来。   炸串上了桌。   沈辞安谈起高中生活,他和林子亭是高中同学,读的是私人贵族高中,说富二代不努力坐吃山空的人多了,其实学校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内卷,除开高考,他们还有雅思托福,周末的社交也不能断,参加聚会,又或者是练马术网球高尔夫,总之都是社交圈里必备的技能。   谁能想到堂堂顾家公子那时候是在勤勤恳恳地专注于应试教育,为了给自家爹长脸,非得要考个市状元出来。   也不知道顾为民究竟怎么想的。   于他们来说,分数这个东西只要够用就好,考个市状元又不会账面上多出几百万,没必要把这当做执念。   以前也听过顾征提起他的过去,那时候沈辞安就对顾为民没什么好印象,告诉顾征说,顾为民的确是他的再生父母,可他一生中的任务又不是为了讨好养父,没必要为了顾为民的喜怒哀乐忧心忡忡,如果想去读计算机,那就去,不要犹豫。   他那时候就是这种性格,喜欢一个人就追,人生就这么长,及时行乐,哪在乎面子不面子,为了追喜欢的人,那就要付出全部的热情。   只可惜,这种热情突然中断,他没能践行到最后,   幸运的是,顾征的梦想践行到最后了,这是他觉得这辈子迄今为止唯一骄傲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顾征走上这条路,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周语泽那时候可是咱们学校的励志人物,我们校训就是励志,半工半读也能考上名校,进入全球五百强的Step,放在哪都是励志传奇。”顾征拿着炸串撸到碟子里。   沈辞安点头称是。   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来。   “童书是什么时候偷偷休学回国的?”   顾征想了想,“大概是‘银鱼’发布会前一个月的事。”   这个时间点让人浮想联翩,沈辞安嚼着脆骨,啪啪作响,“那周语泽是什么时候调回国内分部的?”   这让顾征迟疑了一会儿,蹙眉道:“你是说,小书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沈辞安赶紧摇头。   这只是他的猜想,他觉得这一点很巧合。童书恰好那么仇视‘银鱼’的成功,如果说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正好在做类似的项目,而他又因为好心办坏事,而让那个项目被砍了,仔细想想,现在有能力做出和‘银鱼’一样项目的公司数一只手都能数地过来,而Step就是其中一家。   ‘银鱼’的成功不仅是因为团队的优秀,还有顾征的执着和不计成本的投入,这种投入的回报是未知的,如果失败,那么多钱通通都会打了水漂,而哪家公司会不计成本地去做一个收益未知的项目?   沈辞安记得顾征提起,虽说周语泽如今是在Step国内分部做负责人,看上去光鲜,赚的钱也多了,但似乎这一职位并不符合他们这些实干家的风格。   如果童书是因为这个而休学跑回国,也难怪他家会那么反对。原本两个人的身份就相差悬殊,如今更是为了一个男人连未来都不要了,那这段感情将更会成为一个未知数。   “如果是这样,我是赞同李叔的做法的,小书还小,应该回去读书。而且,换成是我,如果我辛辛苦苦,付出大量心血的项目被砍,就因为那种荒诞不羁的理由,那我也不会原谅他的。一份不成熟的爱情,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顾征认真地说道。   沈辞安浅浅哦了一声。   他倒也只是猜想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和他俩都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现在只需要等着顾为民的电话,看那个老头这回又能撒出什么样的气来。   “可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休学回来的。”顾征看着他苦笑了一声,“我现在只后悔,当初如果我能更有能力一点,像现在这样,可以动用大量的人力去找你,只要找到你,不管我当时在做什么,我都会停下一切,不管不顾地来到你身边。”   沈辞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小学弟后悔的是这个吗?   他的心里一下子酸涩的要命,炸串再香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顾征带着苦涩的口吻道:“所以小书说得对,我压根就没有去劝他的资格,我和他没什么两样。”   “怎么没什么两样!”沈辞安紧紧抓住打了石膏的手臂,艰难地说道:“他喜欢的人或许真的不喜欢他,可是,你喜欢的人一定喜欢你啊。”   深夜的闹市区与他们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旁边走来一个端着钵仔糕来卖的中年妇女,摊上的钵仔糕剩下没几个了,沈辞安借机打破了这沉默诡异的气氛,将剩下的全都买了过来。   “你喜欢吃的。”他推到顾征面前。   顾征这时候拿出票根,也递到了他面前。   沈辞安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就听顾征道:“不是要发朋友圈吗?”   【深夜约会,电影确实很棒,想谈恋爱了。】   配图是今晚的落叶、炸串、票根,还有钵仔糕。   小学弟给你点了个赞。   言悦:【不要躲衣柜了。】   陈轻:【衣柜是个好地方。】   Lily:【衣柜?我像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林子亭:【某人好高冷,只给你点赞,他不爱你。】   陶跃文:【锁死!!!(虽然我现在还在加班)】   秦嘉年:【二位,我想提醒一点的是,明天是工作日,请总裁和总裁夫人准时到岗。】   沈辞安笑着一条条回复,再一刷新,忽然看到一万年不发一条朋友圈的某人此时发了同样的配图。   【很期待下一次的约会。】   沈辞安咬唇看向顾征,却发现这时候顾征眉头紧锁,他心里顿感不安。   “怎么了?”   顾征举起手机,极其厌烦地说道:“老头子叫我周末去见他。” 第38章   沈辞安在春分养老院的门口敷衍地挑了一束康乃馨,拜托顾征给带了进去,老头子要说的话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无非说他配不上顾征,说他长得漂亮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从庞大的词汇量中找出最阴险恶毒的词语形容他。   罪名庞大,就算再加上一个挑拨离间二人父子关系的罪名,沈辞安也都不在乎。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想,顾为民那些欲加之罪倒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若是没有他,兴许顾征还真是个乖巧懂事,没有自我,只知道听父亲话的乖孩子,只是那样,就没有现在的顾征了。   他很乐意就此做出名誉上的牺牲。   这家养老院价格不菲,坐落之处环境宜人,风景优美,各类设施设备齐全,每间病房具有极强的私密性。可再怎么说,总归没有自己家里舒服,很难想象顾为民会放弃自家的大别墅和对金钱地位的渴望,搬到这养老院来。   医院见到顾为民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位前总裁是已经看破红尘,远离商场了,可以他对顾征的控制欲来看,恐怕又不是这样。   他百无聊赖地在养老院里逛了一圈又一圈,看着有些共同住进来的老头老太太,思绪逐渐飘远了,竟联想到和顾征的老年生活。   说不定他们也会领养一个孩子,说不定那时候还是一样吵吵闹闹,顾征一边嘴上抱怨他,一边又哪哪都放心不下。   免不得勾起笑意,心想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想到几十年后去了。   “小伙子,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一个带着老花眼镜的老太太叫住他。   沈辞安立马道好。   老太太虽说年事已高,但穿着打扮都异常精致,举止得体优雅,眉眼间还能看出美人气来,想必年轻时候是也是一位具有众多追求者的富家千金。   “我孙女今天要和我视频,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这手机一直打不开,半天都弄不好。”她看起来很是着急,眼底都是红红的。   沈辞安立马安抚道:“您别急,先坐下,我给您看看。”   他搀着老太太坐到一边,检查起手机来。老太太将老花镜抬了抬,嘴里连道感谢,兴许是之前太过心急,以至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打了石膏。   “真不好意思,你都这样了还要麻烦你帮我。”老太太致歉道。   沈辞安笑着道了句没事,只是检查手机后,发现是屏幕漏液的问题,一时半会儿用不了,只能拿到专业维修店去。   老太太一听,急得手忙脚乱。   “我孙女今天做手术,原本是在A市做的,可前段时间却转院去了外省,我也是年纪大了,她妈担心我的身体不让我跟着去,约好了今天手术结束后视频通话,这下可怎么办呐?”老太太直抹眼泪。   年纪一大,只希望后辈健康快乐,没有别的奢望。如今自家孙女做手术,当外婆的自然担心,想来是和孙女约好了要讲电话,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心里肯定不好受。   沈辞安忙拿出自己的手机。   “您别急,想想看家里人的电话,肯定能联系上的。”他低声安慰道。   老太太控制住情绪,声音颤抖地询问道:“我用你的手机,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都着急成这样了却还在担心别人,沈辞安摇摇头,按照老太太说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想来是她的女儿,简单沟通了两句,便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拨了视频过去。   一见到家人,老太太立刻问起手术情况,听说一切顺利时明显松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便落了地。原想着不打扰他们家人聊天,沈辞安刚要起身走到一边,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外婆外婆地叫着,年纪不是很大,甜蜜蜜地,听得人心都化了。   这是刚做了手术才缓过来,搁谁身上都得沮丧一阵子,还没见过下了手术台就这么活泼的孩子,沈辞安好奇地瞅了一眼。   那姑娘一只眼缠了纱布,怪让人心疼。   “大哥哥!”小女孩兴奋地唤了声。   沈辞安猛然想起自己石膏上的那些画,微讶道:“小画家,是你啊?”   听到这三个字,小女孩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忙叫妈妈把她新作品拿来看。可见手术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心理负担,看上去比那天还要自信了。   没讲多久,画面中出现医生的声音,让她注意休息,只好依依不舍地道了再见。刚一挂断,老太太又低声抽泣起来,看着沈辞安手上的那些画,像看到孙女一般亲切。   “那孩子之前还丧气着,连画笔都不敢握,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在石膏上画画的,心血来潮就跑出去找,可没人乐意,都觉得她太小,不肯给她画,你是唯一一个答应的。”   沈辞安递了纸巾,轻轻顺着老太太的背。   老太太哽咽道:“这孩子打小就乖巧,哪知道会遭这样的罪,我这心里是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看她难过,我心里也跟着难过,也只有那天回来,她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这才拾了笔重新画画。只要她开心,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那就放心了。”   沈辞安心里苦涩地想,自己那时候又何尝不是日日沮丧着,只是没人能为他开解开解,看到这老太太,又想到姐姐,或许那时候姐姐也是这样,日日以泪洗面,时时刻刻为他担忧着。   他答应了老太太,等小姑娘出院回家,一定去探望。   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踌躇道:“我这手机,还能修好吗?”   沈辞安颔首道:“很简单的,换一块屏幕就好。”   “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可不可以替我拿去修一修,这方面我不太懂,儿女也不在身边,不知道该麻烦谁。”老太太艰难地提出请求,像是怕麻烦他,又怕他不肯答应,自己也不知道上哪找人帮忙去。   一想到自己走后,老太太还要再联系孙女,沈辞安就难以有回绝的理由。反正顾征那边还得要些时间,便答应了。记下老太太住的地方,说好待会儿给她送去。   正巧附近就有一家专业维修店,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修好了。   回去的时候给顾征发了信息,只是半晌没得到回复。   顾征那边给院方打过招呼,进入病房区时也没多问,   原是不知道顾为民具体住哪个房间,想着先把手机给老太太送过去。病房区环境安静,除了工作人员很少有人走动,正往老太太的病房去,突然被一个带了墨镜的男人拦住去路。   “沈先生,这边请。”墨镜男冷漠道,握住门把手,为他打开一道缝隙。   沈辞安冷冷地看着房门,轻嗤一声,顾为民还真的老练,笃定了他一定会来,早早安排了人等他。   也好,趁着今天看看顾为民还有什么把戏,一并处理了,省得以后找麻烦。   “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   杯子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片四溅,装着的中药撒了一地,满室的药味。沈辞安撇了撇嘴,脚尖将碎片拨开,避开药水走了进去。   顾为民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两手杵着拐杖,气得脸红脖子粗。顾征低头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托盘,想是刚刚送了药过来。   注意到沈辞安的身影,顾为民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他年轻时候在A市叱咤风云,外界对他的风评不一,敬他的把他奉为神明,也有看不惯他的,但也只是敬而远之,并不敢说他一句坏话。   都说顾为民年轻时候很是记仇,现在看来依旧如此,这一点多让人诟病,可不管怎么说他在A市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更何况顾氏依旧家大业大,谁都要给他面子。只是没想到儿子突然转了性,又来了言悦和沈辞安这两个不懂事的小辈,竟让他也吃了瘪,心中说不记恨也是不可能的。   沈辞安上一次没怕,这一次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露怯。   “小子,看来上次我和你说的话你没放在心上。”顾为民淡淡开口,气场却依旧强得要命,换了旁人,这时候恐怕腿都软了。   沈辞安却只是莞尔,心中波澜不惊。   “这次顾征和李家孙子相亲的事情,我听说,是你搅黄的。”顾为民质问道,他轻轻摩擦着拐杖,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沈辞安心头一紧,意识到那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当中,想想也是,以顾为民的控制欲,这种相亲局必然是要牢牢掌控在手里。   可惜没想到,沈辞安的突然出现把他的计划活生生搅乱了,碍于地点,怕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没有当场阻止。估摸着这也是顾征没有选择咖啡厅包间的缘故,顾征了解他的父亲,公共场合做不出过激的举动。   面对顾为民的质问,沈辞安气定神闲,慢悠悠地承认了。   “是我搅黄的,可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就算我不去,这场相亲也不能成。”   “信口雌黄!我可是听说,李家的孙子已经答应了。”顾为民怒道,重重捏紧了拐杖。   “他答应难道就作数吗?”沈辞安反问,唇角上扬,俨然一副没把这位德高望重的商界老人放在眼里,低着头抚摸着手臂石膏上的图案,“且不说李老冷静下来后会不会答应这荒唐的婚事,就说顾征,您觉得您儿子现在还是事事都依你吗?”   顾为民一时犹豫,他以前是绝不容许有人违背他意愿的人,然而他老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随手可以搅弄风云的人物。他收养顾征,一手把顾征训练出来,让他永远活在自己的控制当中,只是没想到顾征居然真的能够优秀到这种地步。   优秀到足以摆脱他的控制。   可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沈辞安,顾征是不会变得像如今这样离经叛道,甚至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公开出柜,简直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因为此事,他已经丢尽了颜面,自尊心让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顾征和沈辞安结婚。   “我可以退一步,答应你们在一起。”顾为民突然松口。   这让顾征也有些惊讶,微微抬起了头,侧过角度,沈辞安看了过去,却隐约看到顾征脸上的巴掌印。   “我儿子的婚姻,自然是由我这个父亲做主。你可以以情人的身份呆在他身边,这也不算是亏待了你,你说呢?”顾为民微眯起眼睛。   那鲜红的掌印不像是打在顾征的脸上,更像是打在了沈辞安的心上,他脑子里好像有根弦绷断了,一直以来的理智全然熄灭。   只看到沈辞安僵硬地转过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情你个头,你再他妈打我男人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1 01:01:20~2022-09-11 04: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汉洲是我宝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保镖开门进来的时候,只见到顾为民脸色苍白,显然还在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沈辞安当着他的面捧住顾征的脸,带着心疼的语气问道:“疼不疼啊?你傻啊?你又不是他的狗,你任他打啊?”   顾为民气得火冒三丈,可人家压根就不给他发火的机会,没人肯理他。   就连顾征的托盘没拿稳,一不小心落了地,还没来得及对顾为民那句话作出反应,这边就被沈辞安扑进怀里。   那双漂亮地唇都在发抖,顾征也没什么心思生气,顺势将他搂住,连声哄了几句。   “没事儿,真没事儿。”   沈辞安却不肯信,那老东西看着老的快死了,下手忒重。他不是顾征,管他什么父子情面,打了自个男儿人就是不行,别人不行,他爹也不行,自己也不行。   小学弟都受那么多委屈了,怎么还能让他再受委屈?   那双眼睛蒙了层淡淡的水汽,顾征顿时慌了手脚,也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受了委屈,只能抱了沈辞安在怀里,细细地安慰着。   “沈辞安,我看你是疯了!”顾为民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忙喘大气。   可沈辞安却恶狠狠道:“我看你才是疯了!别忘了现在的顾氏要是没了他,整个都得完蛋!你有本事别坐这儿!去董事会宣布你重新上任啊!”   顾为民差点没气得晕了过去,保镖按下呼叫键,叫了医生过来。   谁知道沈辞安还不依不饶,“再说了,这么多年,你给顾征花了几个臭钱?就连他创业的钱还是我姐给的!你凭什么想控制他!”   就连医生护士涌进来的时候,沈辞安还在喋喋不休道:“他就是喜欢我,愿意栽在我身上,关你屁事!你就知足吧你,在外面挑挑,你能找到几个有我这么好看的儿媳妇!”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顾征连忙想把沈辞安给拉出去,可他来了劲,尚在气头上,那张嘴是怎么都管不住了。   顾征一时拿他没办法。   一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就吻了上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沈辞安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满腔的话被堵在了胸口里,恍惚了一阵,眼睛半天才得以聚焦,等到顾征把头埋在他颈项里,他这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顾征抱住他,一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安抚道:“别担心,你都说了,我乐意栽在你身上,喜欢的就是喜欢的,谁也控制不了我。”   沈辞安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抿住唇,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眼角残余的湿气擦在了顾征衣服上,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吻。整个人像是浮在空中,漂浮不定,只能依靠顾征才能站稳。   等回过神来,心想一切都完了,虽说有点后知后觉,但还是探问道:“我要道个歉吗?”   “不用。”顾征半点也没犹豫,轻声说道:“哥不用跟任何人道歉。”   说到底,顾为民也不是那般心理脆弱的人,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无非是想威胁顾征。沈辞安知道,自家父亲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就算是碍于场面,顾征也是需要服个软的。   可是他不想让顾征服这个软。   “这……是怎么了?”房间里走进一个老太太。   顾为民眼皮一抬,也不知道怎么了,直接把氧气罩扒开,忽得就站了起来,腰不酸腿不疼,心脏也恢复了运作,简直是医学奇迹。   老太太微微蹙眉,轻言细语地责备道:“你又在和小征置气,我的话到底还是没用。”   说完转身要走。   “衣衣!”顾为民想要追出去,但又看了眼沈辞安,碍于情面,没往前走出一步。   沈辞安探出头看了眼,“阿姨,您等等。”   顾为民一怔,当沈辞安又要发什么疯,却看到乔云衣回过头,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   “辞安,你怎么也在这里。”乔云衣笑道。   沈辞安拿出手机递过去,“您检查一下,本来说是先把东西送过来的,没想到被人中途拦住,真是抱歉。”   乔云衣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说了句谢谢。   谁都觉得这场合不太对劲,乔云衣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轻轻瞥了眼顾为民,总之不是什么好眼神,这边拉着沈辞安往外走出几步,也不走远,只在他们能隐约听见说话声的地方。   她亲切地拉着沈辞安的手,柔声问道:“给阿姨说说,是那老头为难你了?”   看那顾为民的反应就知道老太太对付地了他,想到顾为民的性格,甘愿放下手中权利也要住进这养老院,估计和老太太也有不少关系。   心下有了主意,轻轻皱了眉头,眼里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哪能是顾老为难我,是我们这些小辈不懂事,惹了顾老生气。”   先前有过接触,加上自家孙女的缘故,乔云衣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话的,更加确定是顾为民为难了他,自然而然地心疼起来,轻轻拍着沈辞安的手背道:“别怕,有我在,他哪为难你了,告诉阿姨,阿姨替你讨公道。”   沈辞安眼底一红,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意,仰头吸了吸鼻子,一副就要落泪的模样,把顾为民都给看愣了,直想冲过来为自己辩解。好歹刚刚在这儿大放厥词的那个人可是沈辞安,这时候装什么委屈!当真是个小狐狸。   可周围医生护士围了一圈,他又不敢做出太过激的行为,更怕惹了乔云衣,只好作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顾老不同意让我进顾家的门,只许我做顾征的情人。正儿八经谈恋爱,顾老不答应,我能有什么办法?可就算是做情人,只要能和顾征在一起,我也认了。”沈辞安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了乔云衣几句,让老太太别担心。   谁知乔云衣脸色突变,目光骤然变得狠戾起来,怒气冲冲地将顾为民盯住,一改之前的温柔善意,变得盛气凌人起来。   “情人?”她冷笑一声,“你当真是这么说的?”   顾为民顿时慌了,似乎也管不了什么场合和颜面,三两步走过去,脚下生风,也看不出是需要什么拐杖的老人家了。   “衣衣,你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顾为民说道。   谁知乔云衣不吃这套,冷声道:“我只问你,让辞安给小征做情人,是不是你说的?”   顾为民张了张嘴,还没想要该怎么应对。   顾征说道:“乔姨,父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我想您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可不是会为了名利,让爱的人给自己做情人那种傻子。”   “顾征!你给我滚!”   这句话不知是哪刺激了顾为民的神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乔云衣闭上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颤声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沈辞安倒是有看热闹的心思,擦擦眼底逼出的泪,就差端着小板凳边嗑瓜子边听了,要不是顾征拉着他走,他当真还想再听听。   乔云衣结了婚没错,打听打听知道她是早些年丈夫去世,住进养老院,便再没出去过。   顾征对此事的了解也仅限于听说,看样子也不想提,被沈辞安逼着没办法才说了几句。   乔云衣出身书香门第,家中是中产阶级,和顾为民是初恋,可顾为民在事业的上升期为了拿到一笔投资,和一位富家小姐订了婚。   一面舍不得那笔投资,一面对乔姨也有所眷念,便让乔姨做他的情人。可乔云衣绝非是这种人,一气之下和当时的追求者结了婚。   幸而婚姻幸福,丈夫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过得逍遥自在。顾为民虽说退了婚,但也没能挽回她的心,而乔云衣即便在丈夫去世后也绝不想和顾为民有任何瓜葛,只是没想到这老头会追着住进养老院,不得已才有了联系。   背叛一旦产生了,就怎么都无法弥补。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坐在车里的时候,沈辞安偏过头问道。   遇到红灯,顾征一只胳膊搭在车窗边,静静看着窗外,“我能有什么想说的,他哪怕为了乔姨一生不娶,可这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感动自己罢了。”   “我是说。”沈辞安顿了顿,“那个吻。”   空气像是凝滞了下来,直到后面按响喇叭,顾征这才把车启动。   “算了,没事。”沈辞安笑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能理解。你觉得我嘴太碎了,不想让我再说,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吻我的,我都知道。”   顾征握紧了方向盘,遇到车少的路口,他猛地打转,将车开进了巷子里。   巷内昏暗,沈辞安心里打鼓似的狂跳,他听到顾征解开了安全带,突然再次俯身上来。   他闭上眼睛,那个吻却不像之前那样温柔,只觉得凶狠,宣泄似的,带着报复性的情绪,像要将他的唇咬破。   痛一点也好,这让他觉得真实。   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知道窒息感是真的,这个吻是真的。漫长的,穿越时光,像过去,又不同于过去。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顾征犹豫了一会,慢慢松开他的唇。   沈辞安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顾征看了眼手机,按下拒接键。   而后趴在方向盘上,嗓音微哑道:“哥,我……”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吵得顾征太阳穴直突突,忍无可忍地接了电话。   “你们两口子真的有病啊!你男人打了你又打!”   Lily在电话那头嚷嚷起来,“我不就是听说今天在养老院里出了事嘛!说是沈辞安把顾老头子揍了一顿,真的假的?”   沈辞安无奈扶额。   他总算是知道以前自己刚和顾征在一起,朋友就说他和顾征上床的谣言是哪来的了。敢情话到了Lily嘴边,就直接来个加速升级,用不着别人传就已经离谱了。   顾征和电话那头对骂了半天才挂断。   刚想开车,电话又打了过来。   顾征这回连名字都没看就开始恼羞成怒了。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顾征你发什么疯!我打电话感激你背锅你还骂我是吧?”童书气愤道。   顾征这才回过神,看了备注,尴尬问道什么事。   “我之前定了两张万圣节的游乐场门票,估摸沈哥也快拆石膏了,就送给你们啦!”   “祝下一次约会愉快哦,嘻嘻!”   有些东西错过了想说的机会,冷静下来后就像把嘴巴黏住,什么也说不出了。顾征将车重新开回大道上,撒气似的重重踩了脚油门。   风在窗外呼啸着,沈辞安曲指摸着唇,看着沿途一闪而过的风景。   没关系,他都明白,所以一点也不好奇顾征刚想说的话是什么。   一点儿也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4 21:00:30~2022-09-15 23:4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 5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月底总结会议上通报了有关‘银鱼’系统的最新消息,通过分析外界的测评报告来制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之后便是让‘银鱼’进入国际市场,打响名声。   顾征在会议上通常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今日多了一丝冷酷,让参会人员不免觉得压抑,还以为是谁惹了总裁不高兴,汇报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生怕惹火烧身。只有沈辞安知道,顾征是不乐意在万圣节当日去什么游乐场约会。   这个主题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并且幼稚。   高贵冷艳的总裁大人自认成熟,连买块甜食喝杯加了奶盖的奶茶都不肯亲自下单,就算买回来了也要甩锅说是别人要的,当然会觉得去参加这种活动太过幼稚,内心是一百万个不乐意。   可沈辞安乐意啊,人家好心好意送的票,怎么能白费了人家的心意。约会这种事也不常有,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可不想放手。再说,在国外过了好几个年头,他喜欢这种把自己重新包装,换上一副新面孔的节日。   穿上奇装异服,谁也认不出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就像换上了一个新的身份,不会被过去的不快所纠缠,安安心心地做一天别人。   会议临近结束的时候,秦嘉年提议延长会议时间,加上一个有关国外市场的议题。   “下次会议再说吧。”顾征说道。   参会人员一时间都有些迟疑,还当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种月底会议通常会开到很晚,临时增加议题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加班的准备,没成想顾征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   看看时间,也就刚刚到下班的点,实在不符合科技公司的风格。   沈辞安内心早迫不及待了,立马收拾起会议资料,准备暗中奔赴约会地点。   顾征起身,极为平静地甩下一句,“辞安把会议纪要整理一下,今天之内发给我。”   沈辞安吃惊地看向他,但碍于还有其他人,只好不情不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眼看着顾征走出会议室,他急促地追出去,却不想就一个转角,那人就已经坐上电梯下了楼,直通地下车库。   搞什么名堂!   不过就是一个万圣节主体的活动吗!不就是增添了鬼屋项目,园区还会有各式各样的恐怖元素和coser吗!至于吓成这样,连约会都不乐意去吗!   他急得直跺脚。   陈轻抱着平板,慢悠悠地提醒道:“沈助理,记得今天之内要交会议纪要哦。”   “陈秘下班了?”沈辞安苦笑。   陈轻颔首,故意说了句万圣节快乐。   看这表情就知道两个人绝对是串通好了的,今天绝对有古怪,他不信顾征真的会放他鸽子,不赴今天的约。   “搜集一下目前有意向进行合作的海外企业,重点放在‘Step’,如果让他们的设备搭载‘银鱼’系统,会更好地帮助我们进入海外市场。”   去研发部的时候,秦嘉年正在召开一个续会,参会人员不限于本部门。鉴于‘银鱼’发布会的成功,他的升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出意外,下一次董事会就会任命他为副总。   陶跃文等这个机会也相当久了,只要秦嘉年确认升职,他就有机会坐上总监的位置,不过之前他惹恼了顾征,现在必须多挣表现才行。   见到沈辞安进来,陶跃文立刻殷勤地让人加了个椅子。   “嫂子怎么有兴趣来凑热闹?”陶跃文微微掩唇,压低声音道:“今天的会议内容还挺多,纪要应该要写挺长时间的吧?”   沈辞安颔首,探过身去看陶跃文屏幕上的内容,还当他是在记录秦嘉年安排的事项。   【新副本鬼门关BOSS攻略】   陶跃文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和几个朋友在玩游戏,今晚准备开荒新副本。”   这时候秦嘉年还在细数最近的工作问题,要求每个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工作,守好年末的最后一道防线,确保今年的年终能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银鱼’发布会的成功标志着今年全公司员工的年终都会上一个新的台阶,研发部更是如此。   “看样子今晚要加班。”沈辞安幸灾乐祸道。   陶跃文撇了撇嘴,“管他呢,反正我不加班。我年假都还没休呢,之前累得半死不活,现在发布会结束,总不能还不让人休息吧?”   沈辞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想来陶跃文是认定了自己升职无望,已经破罐子破摔,全身心准备休假了。   “距离董事会还有好一段时间,升职的事情还有得说。之前那么争强好斗,现在反倒消极起来了?”沈辞安揶揄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是陶跃文真有那个工作能力,他倒也不吝啬去顾征面前吹几句枕头风,可要是对方自己都放弃了,他也无能为力。   临近年底,虽说发布会结束,但仍旧是繁忙的季度,不为了升职,也得为年终奖考虑考虑。陶跃文听了几句,觉得沈辞安说得没错,犹豫着要不要取消这次的休假计划,他本身就没谈恋爱,休假了也只能躲在家里打打游戏。   沈辞安勾勾手指叫他附耳过来,话风一转,又道:“不过假还是得休的,好歹是带薪假,总不能让该死的资本家占了便宜是吧?”   陶跃文嘿嘿笑了几声,“嫂子说得都对。”   “休假是一回事,可表现还是得挣的,你说呢?”沈辞安微微挑眉。   陶跃文一时间有种挖了个坑给自己跳的错觉,不过面对沈辞安,他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后便看到沈辞安接过他的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上会议纪要四个大字。   陶跃文目光逐渐呆滞,“???”   毕竟枕头风这东西也不是白吹的,总要付出点代价嘛!   “我今晚还有个约会,陈秘那边也还有别的工作,我实在求助无门,这件事就只好拜托你啦!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沈辞安一脸真诚,趁会议还没结束,他晃了晃手指,赶紧开溜。陶跃文看着桌面文档,当真是欲哭无泪,百般无奈地在心里哀嚎,“我要打游戏!我不想加班啊!”   可刚一嚎完,他的游戏群里便发来一条消息。   【今晚活动取消,陪女朋友过节。】   陶跃文:“……”   天冷的气节,黑得也就早了,这时候已然黑透,零星能看到天上几粒星星。深秋的这个时候是爱起雾的,尤其的晚上,世界其实并不怎么清晰,园区外璀璨的彩色灯光在雾中散开,穿着斗篷的男人往拱门下走去,让人以为穿越到了异世界。   童书的推荐倒是没错,游乐场开了多年,白天的项目早玩腻了,也就活动期间更吸引人流量,而且万圣节当日年轻人居多,自然会更有意思。   只是这周围热闹纷呈,年轻人喜欢成群结队,沈辞安一个人形只影单,便就显得太寂寞了。   临近入园的时间,游客分散在外围各处,见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裹了厚重的露似的沉重。   为游客临时化妆的店主装扮成了女巫的模样,怀里甚至还抱了一只超酷的黑猫,性格外向,丝毫也不害怕陌生人,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驻足观看。   沈辞安路过的时候,小猫咪主动走过来蹭他的脚,他一时没忍住,蹲下身摸了摸小猫咪的头。可没想到的是,周围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全落在了他身上,就连店主也没忍住要求和他一起拍照。   “这对翅膀很贵吧!羊角是什么材质啊!尾巴是绑住的还是夹住的呀!”   “这套衣服简直和XX动漫里的恶魔一模一样!是恶魔吧!”   “相信我!这个黑色蕾丝边眼罩绝对超适合你的!”   店主兴奋地捧着手机一顿拍。   沈辞安几次婉拒未果,只好接过眼罩,说什么都把钱付了,微微勾起唇角,“是恶魔哦。”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带了白手套的手,小猫咪惊得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弓起背哈气。   他踉踉跄跄地被拽出人群,走出好远,走进带着薄雾的夜里,他的眼睛映着灯光,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脑子清醒过来,忽得站住,借力将人拽了回来。   惯性使得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他微微歪着头,露出迷醉的目光,手指拂上顾征的胸口。那件中世纪燕尾服下加速跃动的心跳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指尖,他轻轻踮起脚,在顾征的耳边浅浅吹了一口气。   “不是不愿意玩角色扮演吗?”   顾征整个人都绷紧了,呼吸都变得沉重,恶声恶气地说:“我是不愿意扫你的兴!”   顾征垂眸看了看他身后的小尾巴,简直觉得快疯了。这人真是……在国外待久了脑子有问题!好端端地过什么洋节,还非得要玩这一套!   含蓄一点不行吗!什么好东西没学,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学回来了!   他是不想来的,希望沈辞安能知难而退,乖乖地在公司写材料,可他知道这不可能,沈辞安说什么也会跑过来。   讨厌穿这样奇怪的衣服,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拒绝玩什么角色扮演。   大庭广众这么多人,换了以前,穿着这种衣服跑来过万圣节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绝对不可能!这是底线!   “喂,绝对不可能穿这种衣服来过万圣节的总裁大人,你的底线呢?”沈辞安笑起来,露出两颗贴片的小尖牙。   顾征脑子一懵,感觉像被那两颗小尖牙咬住了脖子。   底线……底线能有带着犄角,脸上套着黑色蕾丝边的小恶魔有趣吗?   这种东西,就连梦里都没见到过,又何况是现实。活了二十几年,那些粉色的梦里千篇一律,还不敌现实来得刺激。   路过的男人往沈辞安身上瞅了一眼,立马被顾征瞪了回去。   顾征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想,算了,看在某人期待好久的份上,底线这种东西,暂且不谈。   到了夜间入场的时间,所有人都跟着涌去了入口,人潮汹涌,他只好把人护在怀里,曲指沿着沈辞安的侧脸慢慢往下滑,无奈地说:“要不是你想来,真想现在就把你带回家,小恶魔。”   说完这三个字,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魅魔哦,主人~”沈辞安眨了眨眼睛。   顾征的手微微一僵。   要命。   作者有话说:   小顾春梦元素+1 第41章   “快点!接下来是……”沈辞安翻过万圣节活动手册上恐怖游轮的一页,“花车巡游表演和十二点整的烟花秀!”   顾征脚步虚浮,脸色惨白,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下。   沈辞安竖起大拇指,而后慢慢向下。   “顾总,这就不行了?”   顾征故作镇定,反咬一口道:“我真搞不明白你干嘛非得来这些地方,真不显幼稚。”   “是是是,幼稚。”沈辞安掩唇笑道。   只是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他三十岁的生日了,这二打头的年纪一晃就过去,不趁现在玩一玩,等到了三十岁,他还真没这个心气了。   路边站着一个喷火舌的表演者,沈辞安没注意,给吓了一跳,顾征立马将他护在身后。   “小心点。”   “哦。”沈辞安垂眼看到顾征放在他肩上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总能让人很快安下心来。   夜间项目开放地并不多,今天主要是万圣节主题夜,为了某位总裁的心理健康着想,他特地跳过了最多的鬼屋项目,真是可惜。这要让童书知道他送的票被这么浪费,还不知道要嘲笑顾征多久,看着人高马大,谁知道会怕鬼呢。   花车巡游就快到了指定地点,总之年纪大了,玩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会儿,于是就寻了个长椅坐下,正巧是能够看到花车巡演的地方。   可他的装扮太过惹眼,而且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性格,路过不少的游客都把他当成工作人员拍照,不少要求合照的,顾征拒绝了几个,但要拒绝的实在太多,到最后他也只好接受了。   等到花车到达了该路线,人群都被吸引过去,顾征正要起身,却被沈辞安轻轻拽住。   手机屏幕上出现两个人的脸,像极了古堡主人和他的秘密奴仆。   沈辞安竖起食指,“私人收藏,绝不发朋友圈。”   顾征这才没说什么。   谁让他喜欢上一个太好面子的‘主人’,只能把今天当作是秘密约会。若是照片别别人认出来,顾大总裁多半得发疯。   万圣节主体花车伴随着游客的尖叫声慢慢驶入他们的视线,沈辞安伸长了脖子去看,眼里很是期待。   不少人冲上去和花车拍照,然而这时候前面的人群太多,他们错过了绝佳的位置,只能在远处默默看了。   没想到的是,今年的花车居然含有‘不给糖就捣蛋’的活动,只要走到花车跟前说上一句“Trick or treat”就能获得园区糖果,不限年龄,也有不少成年人上去要了糖。   “包装里面居然还有密语唉!”旁边抢到糖果的游客惊讶道。   朋友围在她身边,全部掏出糖果分享各自的包装密语。   沈辞安露出渴望的表情。   顾征:“……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去的。”   沈辞安只好叹了口气,“好吧,虽然我真的很像要,但身为奴仆,只能听从主人的差遣咯。”   花车驶过面前,再往前开,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眼看已经快要错过,沈辞安站起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指着远处的摩天轮,让顾征和自己一起去。   嘴上说着想要,其实他也挺不愿意去挤的,首先这身衣服就很麻烦,翅膀搭在身后,很难保证不误伤别的游客。   花车已经走远,沈辞安拿出手册翻了翻,接下来就等着晚上的烟火秀,这个项目他倒是蛮期待的,就是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走出几步,他回过头想问顾征要不要买点饮料喝,却发现顾征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了?不舒服吗?”沈辞安疑惑道。   “真的想要?”顾征却道。   沈辞安若有所思,知道顾征说得是糖果,轻笑着点了点头,想着反正顾征也不会去,索性就逗一逗他,便撇着嘴说:“是啊,很想要呢。”   “等我一会儿。”顾征说完这句话,丢下他就飞快地跑去追赶已经走远的花车。   沈辞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征走远的背影。   不会吧,他心想。   这时候顾征已经追上了花车,不顾前面拥挤的人群,当真是挤了进去。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两颗糖果。   虽然才两颗,沈辞安看到他满头大汗,一脸铁青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得弯下腰。   “你真去啊!”   “不然呢!”顾征小口喘着粗气,把糖塞进他手里。   在这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顾征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居然真的能够放下面子去人堆里替他要回两颗糖来。   两个很普通的巧克力,味道甚至还有点不敢恭维,出来有园区定制的密语印在里面,实在没有什么丢脸的必要。   可他却觉得这糖比以往吃得那些昂贵的糖果还要好吃,那些甜味是化在嘴里,这颗是化在心里。   当摩天轮升至最高。   他向下俯瞰,整个园区灯火璀璨,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回来的那天,在飞机上俯瞰整个A市,也是这样的风景,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密闭的二人空间,他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和糖果纸片的声音。   他对着灯光,看到包装上的密语。   Which is your favorite candy?   他没有最喜欢的糖,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问题应该问顾征比较合适,毕竟那位才是甜食爱好者。   “写的什么?”顾征的目光落在他的糖果包装上。   沈辞安想了想,说道:“Which is your favorite sweet?”   “You are my sweety。”   沈辞安一时难以分辨这句话是顾征自己说的情话还是包装上的密语,知道顾征将纸片翻转过来,沈辞安才知道纸片上的确是印的这句话。   什么啊。   他的脸被灯光映得红了。   还以为,是告白呢。   好像每个人都很喜欢这种在一起之前的暧昧,隔着浓雾的暧昧忽远忽近,让人食髓知味,陷入一种难以割舍的状态之中,不想退一步,也怕近一步。害怕退了就会失去,也怕太近了也会失去。   似乎,就这样才是最好的。   脚步再次踏上地面,沈辞安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卧槽!是Lily!”他惊讶道。   顾征也随之看去。   不成想这种人多的地方也能让他们把林氏两口子遇到,顾征正觉得烦躁。   沈辞安却突然拉起他一路狂奔。   “做什么啊!”顾征大喊道。   沈辞安气喘吁吁地冲入另一头的人群,大声回应道:“被他们抓到就糟了!”   “为什么?”顾征问。   “难道你想让今天的约会被搞砸吗!”   顾征紧跟着加快了速度,高声道:“那快跑!”   也就在几个月前,顾征还捍卫着自己作为顾氏总裁的尊严,捍卫着外界给自己的工作狂标签。   可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每天的平均工作时间至少缩短了一个小时,外出应酬的次数大幅下降,原因显而易见。至少以前他不会把非工作时间用在约会上面,更不会在空闲时间跟着暧昧对象胡闹,在人群中上演你追我赶的情节,甚至还要在一个拥挤的节日,在拥挤的人群里面四处寻找某个丢失的恶魔。   不对,人家说是魅魔。   他把沈辞安弄丢了。   四周是无数的恐怖元素,灯光穿透树枝,影影绰绰,诡异的音效声中,他堪堪躲过某个NPC手里的铁链,不是说害怕,倒不如说是惊讶,他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更讨厌被迫被人群将他们分开。   饶是身高足够,却也还是没能看到沈辞安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   有种遗失了重要物品而感到无助的感觉,前一秒的开心在此刻戛然而止,只剩下数不清的心慌意乱,隐约又像是回到了五年前,明明一切都很平静,他还在畅想着未来,可身边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了,刚刚被填满的心此刻被挖空。   如果说之前勉强接受了今晚的胡闹,那现在就只剩下了后悔。   别人的快乐太过吵闹,吵闹到手机铃声那头是漫长的等待,却怎么都等不到电话接通。   他不想再把那个人弄丢,一天一分一秒都不想。   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救。   顾征寻着呼救声看去。   “小学弟!我在这儿!”沈辞安抬起手臂,漂亮的指尖越过人们的头顶,朝他不断招着手。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顾征拉着他周身看了看。   顾征挤过人群的时候,那身衣服被稍稍弄乱了,鞋子不知道被谁踩上了脚印,但他好像没觉得痛,甚至连衣服都懒得理,只将沈辞安的手重新握住,将来往的人群挡开。   沈辞安愣了愣,本以为顾征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到处乱跑,虽说乱跑并非他的意愿,但他觉得以顾征的性格大概率会骂他一顿,事实上并没有。之前似乎是一群结伴来的高中学生,打闹着就把他们冲散了,他们的手抗不住人潮的汹涌,被迫分开,沈辞安只好走到人少的地方再做打算。   其实他一早就看到了顾征,毕竟这个男人的身影就算被淹没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看得见,实在是太过耀眼,将周围那些人都衬托地平凡且庸俗。   但他故意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叫住顾征,他看到男人的脸上透露出慌乱,眉头微微皱着,眼睛不断在四处搜寻,那种凸显出的无措和脆弱让沈辞安有些舍不得叫他,像个被抛弃在人群中的洋娃娃,让人心疼可怜。   不论怎么样,这些元素在顾氏总裁身上都不太常见,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舍不得让顾征太着急。   “今天人太多了,待会儿跟紧我。”顾征确认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扮演屠夫手持道具砍刀的NPC走了过来,怒吼一声,将顾征平白吓了一跳。   “先生,你的男朋友现在被我绑架了。”NPC举起砍刀威胁道。   看到顾征微愣的神情,沈辞安没忍住笑了出来,刚想解释自己并不是顾征的男朋友。   “又要搞什么?”顾征微微扶额,无奈道:“怎么样才能放他跟我走?”   沈辞安:???   他原本都开始担心NPC会不会被臭骂一顿了,没想到顾大总裁居然真的会情景带入。   NPC指向旁边的鬼屋项目,“你的男朋友被恶鬼绑架在了一个鬼屋当中,你现在要前往展开营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购买抓鬼道具!XX恐怖电影周边,限时特价299一套!包含恶魔的法典,附魔书,炼金指鬼针……”   NPC还没对礼品店的道具进行完全讲述,就看到顾征已经毫不犹豫地进了项目入口。   “你男朋友真勇。”NPC不免赞叹,“我就是开个玩笑,他怎么还真去了?这可是全园区恐怖指数第一的鬼屋,里面连灯都没有几盏!”   沈辞安刚刚还挂着笑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苍白,转身就冲了进去。   顾征不喜欢任何带有恐怖元素的东西,恐怖电影也好,万圣节也好,鬼屋更是,他确信自己若不是染上了沈辞安的疯病是一定不会进来的。   被黑暗裹挟不仅是看不见东西,还有缺失的安全感,这一点他从不对外说明,毕竟怕黑怕鬼之类的总会被人笑话。   他喜欢且必须为自己披上看似无坚不摧的外壳,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他坐稳总裁的位置。   身为顾氏的总裁,他不能具有软肋。   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周身都是软肋,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被那个人所击破。   昏暗的光线,一条狭窄的小路,周围是用特效做出的深渊火海,就像是只要一走错,就会落入无尽深渊,他当然知道这些是假的,但视觉特效会启动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哪怕知道踏错并不会万劫不复,但还是走得异常缓慢和艰难。   说是鬼屋,不过就是吓人的元素多了一些,那些偶尔会破墙而出的道具会给人带来心灵上的震慑,让人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顾征压下心里的恐惧,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走出去了,就要带着沈辞安离开这个鬼地方,真心一秒也不想呆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一定不能被角色扮演这种带有迷惑性的条件所诱惑,一定要坚定地拒绝。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想到,这鬼屋虽说其实并不复杂,就连它的特效也不是从头到尾一路都有,最后阶段,是一间完全黑暗的密室,进门仅靠摸索。   身后的门重重关上,整个人完全置身于黑暗当中。   他一时间,连一步都迈不开了。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哪怕一点点影子,一点点轮廓都无法在视野中找到。眼睛无法在黑暗中找到一处可以聚焦的地方,所有目光只能扩散在一整片黑暗当中,让人无法找到正确的出路。   此刻,从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认为是NPC的又一次整蛊,鬼屋项目中的真人NPC能把恐怖气氛拉至最高,这也是逼迫玩家快速通关的一种方式。   顾征试探着向外迈出一步。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的位置,现在该怎么办?呼叫工作人员认输,然后把他带出去吗?   不行。   可要就待在这里的话,哥怎么办?沈辞安看起来大大咧咧地,可若是自己在这里待得久了,一定也会担心。   忽然之间,那扇门打开,他还没来得及想NPC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恐吓他,一只微凉的手将他牢牢地牵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我带你出去。”   沈辞安的声音在狭窄的黑屋子里给他带来了方向感,黑暗带给他的恐惧和未知此时一扫而空了,不安的心立刻变得坚定。   他想,这次要把沈辞安抓牢,在汹涌的人群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你怎么来了?”他控制住自己的声线,尽量不让人听出异样。   沈辞安带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工作人员说这个鬼屋不太一样,里面几乎完全没有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进来,这种东西你是不会来玩的啊。”   沈辞安紧紧咬住唇,他都快怕死了。这个鬼屋里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才是出路,他找了很久没能找到顾征,这才意识到顾征或许走错了。   这地方走错的人不少,但其实中途会有一个指引牌,上面写着很简单的谜题,只要看到了指引牌解对了题是不可能走错的。   凭顾征的能力,怎么可能连那么简单的题都解不出来。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顾征完全没看见。   “我以为你是和NPC商量好了要整我。”顾征淡淡笑道。   沈辞安却有些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整你!你本来就夜盲症看不清东西,我又不是疯了!”   先天性夜盲症,遗传因素导致杆梯视紫质合成功能障碍,无特殊治疗方式,终身携带。   “你快把我吓死了。”   终于走到有灯光的地方,沈辞安倚着墙,重重地喘了口气。   “抱歉。”顾征这才勉强将他看清,即便这时候突然从上方坠落一个恐怖玩偶,他想他也不会害怕了。   沈辞安想不通为什么反而是顾征要说句抱歉。   明明这句抱歉应该是自己说才对。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顾征说道。   他好不容易能在黑暗中找到一处焦点,这时候便舍不得移开一丝目光了,拉了拉沈辞安的手,“走吧,带我出去。”   沈辞安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顾征把这当做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也难得去戳穿,毕竟这个病也不太严重,只要不是极其昏暗的条件下,几乎一点光源都没有,顾征看起来是完全正常的。   “要不是看不见,那天的发布会我不会继续的。”   沈辞安站在分叉路前,忽然意识到,发布会那天,自己的位置在观众席后方,黑幕落下,那是顾征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他一直很庆幸顾征那天并没有做出冲动的举动,至少顾全大局地将发布会完美地进行了下去。   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看得见,如果知道自己不在现场,顾征会中断发布会吗?   “你不用担心这些。”顾征却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安慰道:“我们有很多种应急措施,如果那天我离开,会有人将发布会继续下去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不在意你。如果非要让我选,我宁愿那是一场不完美的发布会,也不希望你受伤。”   分叉路的另一头是通往出口和光明的一条路,如果顾征选择了不再和他在一起,那他的父子关系就不会搞僵,他会在顾氏总裁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成功,他的未来会是一片坦途一片光明。   失去了一个前男友算不了什么,不过就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沈辞安知道,世界上其实比他好看比他优秀的人多得是,顾征大可以选一个没有他的未来,一定会有新的人出现在顾征的生命里。   兴许会是一个熟悉商界,在工作上可以互帮互助的人,再不济,那也会是一个完美的家庭煮夫,在丈夫疲惫回到家中的时候奉上香喷喷的饭菜,一扫工作当中的疲惫。   可顾征执意走了另一条路,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明明自己既不能在工作上对他有所帮助,也不能在顾征回家时做上一顿美美的晚餐。   可顾征还是选了他。   “我觉得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顾征牵着他的手,走在他身后。   沈辞安不敢停下脚步。   “哥,你有在听我说吗?”   沈辞安起了身鸡皮疙瘩,将顾征的手握紧,轻轻嗯了一声。   “要不是你鼓励我跨专业考研,陪我走出父亲的阴影,我就没有今天的成就。我还是会陷在父亲的规训里,做他希望我做的事,成为他心目中那个听话懂事的儿子。”   沈辞安看到了出口,即将到来的光明落在了他们的前面。   “所以你永远也不用在我面前自卑,如果你依旧想要站上手术台,不管花多长的时间,要看多少个医生,我都陪你去。如果你不想,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永远依赖我。”   瓢泼大雨撕开漆黑的夜空,雾气被雨洗了个干净,雨水冲刷下的装饰灯滑稽地闪着光哼唱诡异的进行曲,出口上方的铁皮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没有闪电,没有雷声,这仅仅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如果幸运,这或许会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阵雨,烟花秀还会继续,如果不幸,烟花秀将会取消,这黑暗的天空没有人将其照亮。   这个城市的秋雨不像书里形容的那样,淅淅沥沥是绵绵细雨,它更像从秋老虎嘴里爆发出来的最后一声怒吼,把温度一股脑地卷走了,秋季随着雨浇透流进了地缝里,冷空气被带了出来,从夏天到秋天,再从秋天翻篇,好似他们也翻了个篇。   脸上被斜飞的雨淋湿,肩上披来带着暖意的燕尾服外套,他看到工作人员拿了一把昂贵的伞来,这礼品店的伞,总是花里胡哨的,除了贵几乎没什么特征。   中世纪的男士贵族衬衫带有很多花边,胸口的花边,袖口的花边,沈辞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顾征真的会按照他的着装要求来参加这次的约会。   顾征的手腕处是打湿的花边袖口,握紧沈辞安那双带着凉意的手。   大雨下,灯光好像都黯淡了,聚集在烟花观赏区的游客大都心灰意冷,想来是收到通知,今晚的烟花秀被取消。   顾征望着天空,沈辞安也望着天空。   沈辞安的内心就像这漆黑的夜一样,沉重,他他却不像这夜,吐不出硕大的雨点来。   真糟糕啊,应该看一看天气预报。   真是一场糟糕的约会。   不美好的约会。   他这样想着,突然间,大半个天空被照亮,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雷电,唰一声撕开天空,再变黑,后露出一个光点来,那束光慢慢扩散,变大。   最后经由那一个点,扩展到了整个星空,漫天的烟花特效,逼真的烟花爆炸声,在电闪雷鸣下,彩色的光晕在天空中好像形成了北极光那样的美。   “你们快看!这是全息烟花秀吗!”   “真的!我还以为今晚没有烟花表演了!”   “这门票也太划得来了吧!”   天空展开的花伴随着雨点,烟花却将整片黑暗,连带着雨点都照亮了。   “听说会下雨,以防万一,让他们提早和园区沟通了一下,希望没有让你失望。”   烟花那样好看,顾征却只低下头,目光落在沈辞安的身上,看起来有些忐忑。   沈辞安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水,那烟花将他的眼睛照亮了,他觉得那不是烟花,满目皆是那个人在天空中肆意绽放的,让所有人都看到的爱意。   所以,怎么可能会失望啊。 第42章   到了腊月,潮湿的冷空气觅着缝隙钻进衣服里,裹再厚也毫无用处,只觉得冷。白天坐在开了暖气的办公室里还不觉得,只是脸有些红,便没在意。到了下班的点,外面下了小雨,顾征嫌天气恶劣,便自己一个人开车去赴应酬,让沈辞安自己回家。   原本还留了司机在公司,等顾征一走,沈辞安看着手里差一点就收尾的工作,原想让司机等他一会儿,但司机却支支吾吾地在边上站着没走。   沈辞安知道他恐怕是临时有事,便让司机先下班,自己待会儿打车回家就好。陈轻这段时间替顾征去国外出差,人一少,总裁楼层就显得冷冷清清的,沈辞安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去,可不成想这冬天的雨一直绵绵不绝,他只能冒雨打车。   一没注意就着了凉,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一量体温才知道是发烧。他不敢让顾征知道,怕顾征担心,便撒谎说太困,想请一天的假。   “早餐……”   电话那头,顾征刚提一嘴,沈辞安便立刻抢先道:“点了外卖,你别操心我了,最近不是忙着项目吗?‘银鱼’的海外线还没打通,你得上点心,别老是想着我。”   他拿出一副训斥的口吻,让顾征听得半晌没说话。   “好凶。”顾征这才启动了发动机,懒洋洋地说:“最近老这么凶巴巴地,也不怕把我吓跑了。”   沈辞安心笑,趴在床上继续闷声装凶,“我懒得跟你讲话,困,挂了。”   手机刚放下,便又收到消息。   小学弟:【我点了姜汤,待会儿喝一点。】   沈辞安一头扎进被子里,不高兴地想,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小学弟。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快到中午,那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着,时断时续。这时候听到门铃声,一开门发现是顾征点的姜汤,还有充作午餐的白粥,拿保温饭盒装着,温度正适合入口。心里又不高兴,怎么连起床的点都被掐地死死地,真是半点隐私都没有,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顾总亲自到食堂给您熬的,说是一定要吃点,要是再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立马就回来。”送外卖的人笑道。   沈辞安这才仔细看他,发现哪里是外卖员,分明就是公司的人。   他苦笑了两声,“麻烦也转告顾总,让他好好上班,没事别想我。”   关上门,才把粥送了一口进嘴里,这边又收到顾征发来的信息。   小学弟:【正想着。】   发来一张在会议室边吃饭边开会的照片,照片里面,已经升为总监的陶跃文正傻乎乎地吃着盒饭。   小学弟:【他女朋友送来的爱心午餐,我什么时候能吃到哥做的饭?】   沈辞安冷静回复道:【晚上睡觉枕头垫高一点,梦里啥都有。】   小学弟:【……早知道就不谈恋爱了,暧昧期的时候哥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暧昧期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作!   沈辞安强忍住想拉黑的冲动,喝下最后一口姜汤,准备继续回床上睡觉。刚一躺下,手机响起来,他以为是顾征打来的,立马要接,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童书的名字。   有点失望地接了起来。   “沈哥!!!我气死了!!!”   沈辞安将手机挪远,按了按被震疼的耳朵,无奈地问:“谁把少爷惹毛了?”   “还能是谁?周语泽啊!”童书大吼大叫道:“我不是想着你们要找海外的合作商吗?Step正合适,而且他现在是国内负责人,这件事总要经过他手。我就想着借这个话题和他聊聊,结果他直接开口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都为他休学回国了,到现在都不肯见我,你说他是不是渣男!”   沈辞安敷衍地点点头,心想是不是越近年关,天越来越冷,冷得把谈恋爱的热情都冻住了。   前两天Lily也打电话跟他抱怨,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沈辞安连声道是,转过头发现自己好像也是男人。   “我给你说,周语泽这个人吧,不是我现在说他坏话,他这人工作能力强是强,长得也帅,可就是好胜心太强,什么都想争第一,真要和他在一起,我觉得也挺累的,于是打算翻过年就回去上课,不留恋他了。”   沈辞安:“挺好,趁这段时间陪陪李老,他年纪也大了,以后别惹他生气。”   “对了,我听说你和顾征复合了,是不是真的啊?”童书突然话风一转,笑嘻嘻地问。   沈辞安嘴角抽了抽,回答道:“所以,你压根就是来找我套话的是吧?”   童书嗯嗯啊啊了半天,找不出一个托词来,只好坦白道:“也不是我想问的嘛,前几天跟外公去看顾爷爷,他可不高兴了,说是顾征和你谈恋爱之后连看都不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一到周末就是约会约会,说什么约会都是假的,其实就是关在家里doi。”   沈辞安惊地差点连手机都摔了。   “……他当真这么说的?”沈辞安一度扶额,感觉这可不是老爷子说出来的话,过于虎狼了。   “当然,最后一句是我说的。”童书语重心长道:“没事,我能理解,毕竟你都空虚寂寞冷了好几年了,一开张总要多把人榨出来一点嘛!”   电话那头一直没传出声音,童书都以为沈辞安已经挂了,哪知道下一秒就听到一声略带嘶哑的咆哮。   “开张!开什么张!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干净纯洁的东西?我是谈恋爱了,可就不能谈点柏拉图式的吗!还有谁给你说我空虚寂寞冷?”   话音刚落,沈辞安就打了个喷嚏。   童书:“……不会吧?”   沈辞安心道不好。   童书:“你俩,还没,那个啊?”   沈辞安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没有!”   “那怪不得脾气这么冲,我也能理解。压抑太久得不到释放,小心长痘。”童书叹了口气。   沈辞安内心一阵抓狂,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了十岁的小男孩调侃。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童书问。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句话沈辞安也想问,他自问又不是第一次和顾征谈恋爱,还得走走流程,不能着急忙慌地直奔主题,自己该主动的也主动了,可某人跟木头似的,天天不是应酬就是加班,好不容易休个周末,家里也不待,跟小情侣似的带着他出门逛街看电影,丝毫没有某方面的意思。   他怀疑自己谈的不是二十九岁的恋爱,可能是十九岁。   沈辞安冷哼,带着讥讽的口吻道:“因为他为爱折了腰,已经不行了。”   “谁不行?”卧室的门被打开,顾征探了个头进来。   沈辞安慌乱中想要挂断电话,哪知道却一不小心错按到了免提键。   童书在那头大喊:“什么?顾征他不行?真的假的?”   再想挂断电话,顾征却一把抢了过去,一只腿跨上床,将人箍住,嗓音低哑着道:“假的。”   而后把手机扔在一边,俯身看了下来,目光犀利,直让人心虚。   沈辞安心里慌得跟打鼓似的,不敢正眼看他,“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征一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没说话,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温度计。   “抬手。”顾征冷冷道。   沈辞安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手抬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脸应该很红,不用摸就已经感觉到了滚烫,说是心虚,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顾征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顾征的手冷,想了想,应该是还没退烧。   那五分钟谁也没说话,直到温度计拿出来,顾征的脸色越发阴沉下去。   “把药吃了。”顾征拿来水,替他取出一粒退烧药。   入了冬,便能看出他身体底子变差了,这个冬天已经是第二次感冒,上次顾征急得手忙脚乱,这次有了经验,不慌,但生气了。   沈辞安拉拉他的衣服,掀开被子看着他。   顾征微微皱眉。   沈辞安略有不快,“未必还要我请你啊,反正都回来了,陪我睡一会儿呗。”   感冒药的药效要一会儿再起,这时候还没犯困,便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轻轻拨弄着顾征的眉头。   “我都病了,你还生我气?又不是我乐意要生病的。”他笑道。   “你看我像是在生你气吗?”顾征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将被子压实了,“我又没照顾好你。”   “哪有。”沈辞安嘟囔道,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我今天想了很久,公司事情越来越多,陈轻忙不过来,是得再找几个助理。我让人事在物色了,他们差不多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在想,哥你要不就在家里休息,暂时别去上班了。”顾征犹豫着说。   他像是知道沈辞安会不高兴,说得也小声。   沈辞安听见后心里也没什么波澜,这件事他早察觉出来了,让人事物色助理的人选也不是这几天的事,大概上次他生病,顾征就已经在着手这件事了。虽说他并不想在家待业,而且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和顾征待在一起,现在让他一下子转变角色,总归是不习惯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正好,我也该回众安帮姐姐了,好歹还是个挂名副总,也不能老不在公司,让人笑话。”他笑笑说。   见他没有生气,顾征也放了心。   “手这两天还疼吗?”顾征问。   沈辞安不想承认,但知道瞒不过顾征,便说道:“有一点,后遗症难免会有的,以前总想着能恢复,做了好几次手术,也没见效果,就连那边的医生都劝我放弃了。想想也是,粉碎性骨折怎么可能完全恢复,我自己都是做医生的,没想到也钻了牛角尖。”   他说这话也是让顾征放心,免得顾征一边操心着公司,一边还要想尽办法替他物色好医生。再好的医生他都看过,无济于事就是无济于事,该放手的东西就要放手。   之前千叮万嘱地让医院的人不要提及他的旧伤,可顾征又不傻,拆石膏的时候估计就去问过,林子亭哪挨得住他问,没逼问几次就交代了。   总是担心顾征会知道,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知道了,沈辞安总算觉得心里轻松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憋得慌。   至于根本原因,他不愿意提的,顾征也不乐意逼他。   现在这样最好,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其实今天提早回来,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我说了,你别不开心。” 第43章   “是这样哦。”沈辞安顶着浓浓的困意,把被子往身上一披,坐到办公桌前。   顾征翻身下床,知道他不高兴,不敢把他重新抱回床上,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内心忐忑不安。总裁不总裁的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他在外面身份地位再高,回来还是只能给沈辞安俯首做小,就像是身为学弟,本能地被高年级的学长进行血脉压制。   再说,他自认做得不好,沈辞安再生气都理所当然。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名为【新年度假攻略】的文档。   沈辞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曲腿踩上椅子,只露出因为发烧而变红的脸。空调房里空气不流通,缺氧又干燥,他的脸也干燥,看起来憔悴娇弱,他用膝盖顶住下巴,从被子里伸出指尖,慢慢移动到delete键上。   “那我就删掉了哦。”他病恹恹地说,说完后连着咳了好几声,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顾征心中一拧,想抱住他,却又不敢,犹豫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真的很抱歉哥,要不是这件事的确很难搞定,我肯定不会抛下你去出差的,你还病着,你知道我真的不想走。”   这句话是真心的,沈辞安清楚顾征是怎么样的人,上次感冒顾征紧张到连睡觉都不安稳,晚上恹恹地喊声口渴就立马下床给他倒水,肯定是不放心他生着病一个人呆在家。   可成年人谈恋爱,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孑然一身,总是横冲直撞,义无反顾。   这次‘银鱼’的海外线受阻,公司派了一整个团队包括陈轻前往国外进行沟通,分明是一个绝对具有前景的发展项目,可始终找不到一个满意的海外合作商,不是在观望,就是说技术不支持。   发布至今,国内反响一片大好,可反倒是国外那些天天嚷着科技创新的大人物现在说要观望了。顾征觉得情况不对,陈轻也好,派出的团队也好,都是人言微轻,这件事只能他亲自出马。   可这一去,就完美错过了他们的度假计划。   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一个人,那还有什么意思,再美好的计划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些事情,沈辞安知道归知道,可事实就是他准备了很久的旅游攻略,就连机票住宿都订好了,满心期待地等着后天的到来,然后他们坐上飞机,去一个暖和一点的城市,过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新年。   可现在,十几页的攻略成了沓废纸。   “那你就,不走呗。”沈辞安的嗓音里都带着病气,眼巴巴地望着顾征,“既然担心我,那就不要走,总要做出一点行动来,光是嘴上说说算什么回事?”   顾征说不出话,颓唐地坐在一边,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让人看着心疼。   “那我回去开个会,看这件事能不能推迟到年后。”他说道。   商场瞬息变化,稍微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别人抢占先机。‘银鱼’的超前性的确给科技圈带来了大地震,但市场占有度这个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距离‘银鱼’发布也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同一类型的系统并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在做,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同样具有竞争力的东西面世。   顾征看起来这么纠结,沈辞安心想,估摸着是有了什么小道消息,而海外方面这么犹豫不定,多半也有问题。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蒙受损失的不是顾征个人,而是整个企业,顾征必须得为整个公司负责,他不能辜负了那些日夜跟着他打拼的下属。   想到这一点,沈辞安也心软了。   可是期待了那么久,说不去就不去,那么美好的计划被打乱,说不失望是假的。   “算了,不删,总有机会去的。”他把攻略扔进了文件夹深处,啪的一声关上电脑,看得出些怨气。   顾征这时候自责地要命,悄声说了句抱歉。   沈辞安裹紧了被子,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不去就不去嘛,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高兴,牺牲全公司的利益,这点小事我还是有肚量的。”   日子还很长,往后一定有机会弥补遗憾。   顾征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飞机定在今天晚上,走得很急,这一点沈辞安也没料到。他顶着浓浓的困意,说什么也要去帮顾征收拾行李。   顾征家的暖气温度调得很高,沈辞安坐在地板上昏昏欲睡,强撑着把围巾塞进顾征的行李箱。   “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顾征蹲下身,把围巾抽出来,替沈辞安围上,裹了一圈又一圈,让他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   羊绒很软,上面带着顾征的味道,淡淡的洗衣粉味。沈辞安垂下眼,脱了拖鞋,光脚踩在地上,抱腿坐着。心里暗自计算,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年关,这时候出差,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回家过年。   顾征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道:“最多一个礼拜,我肯定回来,说什么也得陪你过年。”   沈辞安闷闷嗯了一声,两只□□叠踩着。   顾征看到地上的拖鞋,又看他光脚踩在地上,立刻起身去卧室拿了双新的地板袜,厚厚的,印着圣诞图案,像是给圣诞老人装礼物的袜子。   圣诞节时候沈辞安送给他的,顾征到现在没舍得穿,这时候握住沈辞安的脚,指尖带着暖意,从脚心延伸到全身,温柔地替他把袜子穿上。   地板袜踩起来软软的,沈辞安抬起腿,把脚踩在顾征身上。   “我给姐姐打过电话了,她有空会过来看你。这几天冷,还时不时地下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还有,衣服穿厚一点,按时吃饭,我每天都会让人给你送饭过来,有什么不合口味的给我说。要是实在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不想去医院,我就让医生到家里来……”   顾征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事无巨细一样样地交代,跟老妈子似的。   沈辞安听得越发困,拿手捂住顾征的嘴,抱怨道:“你要走就走,怎么这么多废话。”   他的手没力气,顾征很轻松地就能拨开,俯身上来要吻他。   沈辞安偏过头,躲开这个吻。   “别,我怕传染你。”   “我又不怕。”顾征笑了笑,沿着额头吻到鼻尖,在唇边停下。   沈辞安抵住他的唇,指尖揉了揉,叹气说:“其实也不是说约会取消就伤心,只是这两天心里本来就堵得慌。”   心里一堵,身体就差,难免生病。   他念着过年的事,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正好,既然不能出去度假,那就在家好好陪陪家人,这才是正事。   爸妈离婚后各自在国外定居,各自有了各自新的伴侣,新的事业,像是把过去都擦干净了,也不问问他和姐姐过得好不好。   这些沈辞安其实早都习惯了,上次见到爸妈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打心眼里觉得那两个人的感情就是一场笑话,矛盾闹了十几二十年,在外是模范夫妻,回家为了公司的一点分歧就又打又闹。   事业再成功,家里一团糟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两手一撒,把众安扔给他们姐弟,再不管了。   沈辞安小时候就想,他一定得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全心全意地付出,爱情家庭美满最重要,钱够用就行。   当然,他也不渴望能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新年了。   但前两天收到爸妈从国外寄回来的明信片,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赤道线像把剪刀,咔嚓一声把两个人彻底断开在了地球两边。   然后他就知道,估计这辈子他们一家都不能再一起过个新年,往后的每个新年,都只有他和姐姐,或许……再加上顾征。   心里面不想是一回事,可又听说顾为民念着顾征不去看他,虽说那老头子脾气不怎么样,可说到底,也还是给了顾征一个家,到了年关,也心心念念地希望顾征去看他。   这两父子,虽说一个赛一个的别扭,可好歹还是父子。沈辞安觉得,哪怕是这样的家庭氛围都比他家的寂寞来得好,他对爸妈一点埋怨也没有,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可悲。   去机场的路上他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机场高速的出口,栏杆高高地抬起来,他看到高速另一侧驶过去的机场专线。   他咳了几声,顾征立马拿了热水给他喝,握住他带着凉意的手,满心忧虑地说:“叫你别来,你干嘛非得要来。”   “你那天偷我的行李,是不是?”沈辞安突然想起。   顾征猛地一愣,眼神开始变得游离,“什、什么?”   “我回国那天,你偷了我的行李,你知道我习惯在行李箱上贴标签,你也知道我的行李箱长什么样,你故意的!”沈辞安用手指着他的鼻尖。   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这时候想起来,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这么巧,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在同一架班机上面。   顾征急急忙忙想为自己辩解,这时候司机插了一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误以为是陈秘拿错行李,结果一问才知道,是顾总错拿了。”   顾征:“……好好开你的车!”   “人家好歹还给你留了点面子呢,换了我,直接当场逮捕。”司机在机场入口停下车,沈辞安立马开门跳了下去。   趁顾征还没来得及反应,弯腰假装叩了叩车门。   “咳咳。”他微眯起眼睛,单手成拳抵住唇,“跟我回警局吧,小偷先生。”   进机场的时候,顾征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把沈辞安两手反剪在身后,掐着他的手腕,一路带到了登机口。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警官。”顾征替他拢了拢衣服,广播正在催促着他进站。   沈辞安揉着酸痛的手腕,这大冷天的,想到顾征还得出差,心里多有些舍不得。毕竟回国这些日子,鲜有不见面的时候,习惯一旦形成,再改变就显得很困难。   就像当初不习惯顾征在身边,现在也不习惯顾征一下子不在身边。   “你不会走了就不回来吧?”他问。   顾征一脸困惑,“我又不是你。”   “那就好,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毕竟我一个人在家,寂寞空床无人问,很难保证不移情别恋的。”   “沈辞安你!”   沈辞安把围巾向上拉了拉,轻轻踮起脚,隔着柔软的羊绒落下一吻。   “嗯,肯定不会传染。”他口齿不清地笑道。   ·   隔日又睡了一天,烧是退了,只是还有点咳嗽,倒也没什么。起了床感觉无所事事,有点不大适应,想了想,打算收拾一下去养老院看看顾为民,关心一下空巢老人。   总之有乔姨护着,他不怕顾为民为难,反倒是顾为民接到电话,听说他要去,假装好意地推辞,说是听他声音,觉得他感冒没好透,还是在家好好歇歇。空巢老人抵抗力低下,万一传染了就完蛋。   话是这么说,其实就是觉得沈辞安难搞,到时候若有了矛盾,谁气谁还不一定。   沈辞安听到这,便说那自己就去看乔姨,不看他。然后又提了一嘴,说他和顾征准备留在家里过春节,至于要不要请客,那就不确定了。顾为民半天没说话,等到沈辞安催促,他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地吼道:“我叫司机去接你!”   “欸,用不着这么麻烦,您歇着,我待会就到。”   他笑着挂断电话。   在路上买了些礼品,这回是精挑细选没再敷衍,打了个车就去了养老院。   路上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他的邮件,沈辞安估摸着可能是爸妈从国外又寄了明信片,无非又是祝他新年快乐,便让放在邮箱里,等晚上回去拿。   “乔姨不在啊?”他把礼物放在桌上。   房间里开着暖气,阳台的门却又开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桌上有刚喝完还没来得及收的药碗,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顾为民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大概是冬天,他又老了,身子骨自然也薄弱些,气弱体虚。   “回家去了。”顾为民淡淡道,但明显看出些沮丧,让沈辞安把他的藤椅搬到阳台,两个人就在阳台上坐着。   这风景是不错,空气优质,没有城市里浓浓的尾气,就是临近年关,显得空荡荡的,冷清了些。老人大都被接回了家,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欢欣鼓舞地准备过年。   “她有儿有女的,前几天就跟着回家了。”顾为民颤颤巍巍抽出一支烟。   沈辞安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   “要来一根吗?”顾为民递了一支烟过来。   沈辞安嗓子还疼着,但看到他落寞的神情,还是接了过去。   “小征他不抽烟,我跟他这些年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话题,很少坐下来聊聊。”顾为民说道。   “不对吧,我倒是听他说,你以前常提起我。”沈辞安笑道。   顾为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吐出一大口厌恶,“是,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时不时聊聊,我劝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以他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得跟你过不去。”   言外之意是,他回来了,这个话题就断了,连这些闲话都没得说,父子感情自然是越发生疏。   烟雾渐渐飘向屋外,和水雾融为一体,沈辞安在余光中看到顾为民藏在头发里的银丝,年纪大了,是染发剂也阻止不了的老态。时间的齿轮永远向前,再强大的人也会在时光的碾压下变得苍老。   尚在公司的时候,顾为民还不显老,精气神旺地很,可他们这种拼搏了一辈子的,退休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没事做了,沧桑感就一股脑涌了出来。   顾征和他脾气相似,也是记仇的,小时候那些恩怨暂且不说,那‘情人’两个字想是伤了顾征的心,他觉得这两个字是对沈辞安的不尊重,沈辞安没多在意,他反倒一直记着仇,借口工作繁忙,好一段时间没来过。   “他出差去了,公司最近的确很忙。我这次来,也是想找您取取经,毕竟公司方面,您比我们看得透。”   沈辞安说到这个的时候,顾为民脸上便多了两分精气神,傲气地说:“海外的事吧。”   沈辞安点点头,“您给点拨点拨?”   有关海外线,公司最开始想要和Step方面合作,一是技术成熟,专注于虚拟现实技术的研发,占有较大的市场,二是顾征一向敬佩周语泽,而周语泽如今担任Step的国内负责人,两个人是校友,也是曾经的对手,互相对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和前偶像合作,对顾征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问题出在周语泽刚刚上任不久,在Step国内分部的地位尚不稳固,而且Step在国内的业务量也很大,他目前还分不出神,只是给顾征打了包票,说一定会向总部反应这个情况,尽快争取合作。   “我的建议是,暂时放弃海外市场。”顾为民听完后却道。   沈辞安对此感到很是疑惑,至少在这一点上,顾征和顾为民的分歧很大。   “当然,我在这一点上的确有些保守。毕竟是新系统,还需要一定程度的建设,技术尚不成熟的时候,我觉得保守一点没有错。”顾为民轻轻咳了声,让沈辞安把他的电脑拿过来。   他翻出Step的资料,指出道:“他们在国外市场的话语权很大,他们不看好的东西,想要发展海外线,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沈辞安恍然道:“您的意思是,‘银鱼’在海外的发展受阻,是Step在从中作梗?”   顾为民摇摇头,“不能肯定,毕竟他们的高层其实和顾征的关系很好,顾征参加很多次科技圈的交流会都是他们邀请的。他们或许是觉得‘银鱼’目前还存在许多问题,没必要在1.0版本的时候就进行合作,以免砸了他们的市场口碑。”   沈辞安想想也是,或许顾征真的应该冷静下来,进一步对系统进行优化。但他也很理解顾征心急的原因,毕竟人一旦面对梦想受挫都会变得不太理智,就像当年他一样。   但他又相信顾征的抉择,这个男人比他要理智地多,肯定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顾为民明显是老了,看着电脑屏幕没多久就已经取下老花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周语泽在此事上没有发言权,既然顾征想和Step合作,突破口自然是在总部上面,这次他亲自前往,或许会有一个好结果。”   说起周语泽,沈辞安不免想到大学的时候,提了一嘴那场机器人大赛,开玩笑似的抱怨,说要不是顾为民当初非逼着顾征不让他读计算机,兴许那场冠军就是顾征了。   “嘁,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逼他读商,他现在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公司吗!我要培养的是继承人,不是一个程序员!”顾为民愤愤道。   “那您知道我怎么把他骗到手的吗?”沈辞安舔了舔虎牙尖,举起一根手指说:“每次约会的时候我都给他带一块钵仔糕。”   看到顾为民惊讶的神情,他得意洋洋道:“要不是您以前苛待他,哪能让我花五毛钱就把他骗到手?五毛钱就把他掰弯了唉!您还怪我,您该怪怪您自己!”   提到这个话题,顾为民惆怅了起来。   想起以前,他对顾征还是怀有一些歉意,若不是那些苛待,想来父子关系也不会变得这么僵。   “我快四十岁才收养的他,那时候觉得他眉眼长得像衣衣,可签了领养协议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再执着于过于的感情,但又不能后悔,只能把他扔远一点。”   顾为民斜眼睨着沈辞安,“其实我早知道你在追他,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你们根本不可能,我那儿子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   “了解?挺没信服力的。”沈辞安支着下巴笑道。   “臭小子!”顾为民举着拐杖做势要打他,被沈辞安弓着腰躲过。   “那时候你神神叨叨对他死缠烂打,任你再好看,是个男人都该觉得你有病,我当然觉得他不会和你在一起。”   沈辞安举起食指晃了晃,“他吃我这套。”   “那是他本来就喜欢你!”顾为民冷哼一声,“真就跟我一样,栽一个人身上,一辈子爬不起来。”   这一点,沈辞安还是认同的。   两父子都死心眼,换了别的男人,哪会被自己渣了,还硬生生念了自己五年。   带来的礼物有乔姨一份,可惜来之前不知道乔姨已经回家了,沈辞安表示希望让顾为民把礼物代为转交,但顾为民却只是叫来工作人员,带来一张快递单,填上沈辞安自己的名字,让把礼物快递过去。   不过打包的时候,他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手链,一并放了进去。手链看起来并不贵,不像是顾为民这种财力会送的礼物。   “太贵了她不收,反正借你的名头送,这样也不会起疑,有机会,你给她打个电话,祝她新年快乐。”顾为民看着远处怅然道,颤颤拿出根烟,却被沈辞安夺了过去,同时塞去一个苹果。   “戒烟吧,别死太早,说不定你还得参加我和顾征的婚礼呢?”   顾为民拿着苹果,半天却没吃。   “牙口不好啊?那我吃了。”沈辞安把苹果拿过来,擦擦上面的水,嘎嘣咬了下一口,毫不客气。   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小辈看得多,沈辞安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反复挑战他的脾气,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像是被脱敏了,现在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换了以前,他铁定一拐杖敲人头上,如今反而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并不让人反感,甚至还觉得挺好,显得关系亲密,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顾为民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小征喜欢你,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喜欢的人,也请你,替我向他道歉。为了众安,为了你,他都付出了太多,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去的,我心里清楚,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拜托你,这一次,不要再辜负他。”   沈辞安抬起手背,擦去嘴角的苹果汁。   “我接受您的道歉,也一定不会辜负他,不过呢。”   他看向顾为民,认真道:“他为了得到您的认同,辛苦了那么多年,或许,他更期待的不是您的道歉呢?这一点,恕我难以代为转达。”   楼下,一位老人在亲人的陪伴下坐进了回家的轿车,顾为民看了很久,直到视野里再看不到那辆车,他慢慢低下头,露出藏在头发里的银丝。   走的时候,沈辞安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年,顾为民气鼓鼓地看着窗外的红灯笼,让他快点走,别在这碍眼,不过从眼神里还是看得出来,想肯定是想的,就是怕顾征心里膈应,不愿意一起过。   回去后又过了几天,他接到顾征打来的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顾征像是喝醉了,目光迷离,光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沈辞安把手机放在架子上,捧了水洗脸,顾征看他手腕上贴了东西,知道他是去医院复查过了。   “医生说没事,对了,我中午和阿亭吃了午饭,他说年初七的时候,国际医学协会主席菲利克斯要办酒会。国际医学协会主席唉!可惜,我没有邀请函,去不了。”   顾征醉醺醺地说道:“老婆想去的话,我去帮你问问。”   “算了,没必要,我都不干那行了。”   片刻后,沈辞安猛地抬起头,看向手机,额发还沾着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你刚叫什么?”   顾征埋下脸,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啊。”   沈辞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拿着手机去了卧室。将手机反转盖上,顾征嘟囔着不满意,再一会儿,视频里沈辞安换了身白高领的白毛衣,衬地相貌清隽,腰挺背直,气质出挑,让人看得出神。   顾征咬着唇,不满道:“换衣服就换衣服,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有病啊?回来看不就好了!”沈辞安怒骂道。   顾征顿时不说话了,带着醉意别过脸,还委屈起来。也就只有喝醉了才这幅鬼样子,沈辞安隔着屏幕,轻轻弹了他一下。   “好啦,我前几天去看过你爸,你猜他给我说什么?”   顾征对这个话题显得兴致缺缺。   沈辞安说道:“他说,让我对你好一点,免得让你跟他一样,终生不娶,孤独终老。”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沈辞安看到他眼睛红了一圈,只好切过话题问:“这都腊月二十七了,机票订了吗?”   顾征安静地点了点头。   订的是后天的晚上,隔日就除夕了。   看到时间沈辞安觉得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默默给司机发消息,让他到时候不用去机场,换自己去接。   这天晚上又下了雨,下得不小,只听得见雨声,水珠顺着窗户往下淌去,留下一道道痕迹。   春节的气氛已经布满了大街小巷,楼下的路灯也挂上了小小的灯笼,随风摇曳。   他晚上有些失眠,到了后半夜,伴着雨声,迷迷糊糊有些困意。   似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自己做了梦,直到一只手伸进被子,小心翼翼放在他的腰间。   “老婆。”顾征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这时候乌云散开,月光透过窗户,明亮地照进来。沈辞安在心里暗骂一声,等了很久没见下一步动静,于是伸出手啪地一下按亮床头灯。   灯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四目相对,顾征下意识想跑,被一把拽回到床上。   沈辞安横跨过去,坐到顾征的腰间。   他感觉又回到多年前谈恋爱那会儿,就爱玩霸王硬上弓那一套,喜欢在被动的同时找到主动权。   “麻烦你,来点实际的,OK?”   坐下去的时候他问顾征为什么提早回来了。   “喝醉了做了个梦。”   “什么梦?”   “春梦,可以吗?”顾征克制地问到。   顾征的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慕,他从外面带来了雨夜的湿气,空气里氤氲着黏腻的爱意,沈辞安没心没肺地笑起来,齿贝轻启,娇嗔地在他耳边道:“可以的哦,尽情做你梦里想做的事。”   被面拽出形状各异的褶皱,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去,在被面上留下斑斑点点。   夜晚的风铃响起愉悦的铜铃声,他的身心在极度的快感中随着大浪潮起潮落,待到风止住,雨也停了,身体逐渐归于平静,而内心依然欢欣热烈。   作者有话说:   小顾咬被子,问:“为什么我们彼此不能矜持一点?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只是抱着睡觉?”   某人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哈?你说再来一次?” 第44章   前一天约好了要和林子亭去逛街买新年礼物,计划中是没有顾征的。等他出门的时候,顾征一脸幽怨地站在门口,活脱脱像是被渣男抛弃的小怨妇。等到快要进电梯的时候,顾征还站在门口看,搞得他真还有种理亏的错觉。   不过转念一想,谁叫某人提早回来,还大半夜地偷偷摸摸爬床的。自己没报警就不错了,某人还等着自己去哄他,简直是在做梦。   他无情地打发了顾征,留了小学弟在原地自怨自怜,毫不留情地转身进了电梯。   按照约定时间到了见面地点,那是家全国出名的高级珠宝店,专做一克拉以上的钻戒,店面装修地富丽堂皇,进门的时候差点没被展示柜里那枚大钻戒闪瞎了眼睛。   这时候林子亭已经到了,正在柜台前挑选钻戒样式,看样子正看得入神,于是没忍心打扰,自己先在一边逛着。   隔着玻璃罩,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钻戒,不免生出些羡慕来,金钱还是很具有魅力的,高纯度的大钻戒带出去,回头率简直百分之百。   “先生给是要给女朋友选戒指吗?”店员正要取出他看的那枚方钻。   沈辞安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是陪他的。”   林子亭瞥了他一眼,对着店员揶揄道:“别人是在等着男朋友给他求婚,哪用得着他买戒指?”   沈辞安心里不服气,回呛道:“难道就不能我给他求婚?”   这方面他并不是很计较,都是男人,谁求婚都一样,只是他目前还沉浸在热恋当中,没能想到这一点去。   林子亭沉眼指着标签价格,沈辞安立刻瘪了下去,心灰意冷地想,若真是他给顾征求婚,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恐怕只能买个素圈戒指,钻石什么的还是靠边吧。   毕竟,光是账面上他都还欠着顾征一大笔钱。   听了这话,林子亭疑惑道:“你都以身相许了,他还要你还钱?”   沈辞安气得捏紧了拳头,“买你的礼物!难怪顾征每次见你都想揍你。”   店员拿出十多枚钻戒以供挑选,沈辞安只能对着价格望洋兴叹。自己买不起,但看朋友买,心里也是高兴的,求婚或者被求婚,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   林家一直催促着林子亭结婚,毕竟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Lily现在经营着自己的工作室,目前已经小有名气,加上她性格活泼开朗,林家父母一眼就喜欢上了,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一大笔见面礼。Lily发朋友圈的时候,沈辞安才知道世界上居然能有A4纸那么大的红包,看起来甚至都要撑破了。   沈辞安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不过他自己其实并不着急。两个男人在一起,彼此觉得舒服就够了,结婚证就是绑架关系的一张纸而已,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喜欢一个人并不会因为有没有一张纸而改变,而真正坚固的关系,是不需要结婚证也能陪伴着走过一生。   话是这么说,当他听到林子亭说这是用于求婚的钻戒时,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羡慕。婚姻是坟墓,可热恋期的时候,谁都想跳进坟墓,尤其是顾征那样多金又好看的,他想都不用想就能主动跳下去。   求婚这件事,林子亭想低调一点,甚至连顾征都没告诉,只叫了沈辞安来替他作参考。毕竟直男审美都有些许的问题,指不定会选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钻戒与其他礼物不同,样式都是其次,再好看也比不上简单粗暴的一个大字。反正林少爷有钱,沈辞安在一众钻戒里选了个最大的,感觉Lily的手指若是脆弱一点,指不定会被压折。   店员在帮忙试戴的时候,钻戒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沈辞安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思绪逐渐飘远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幸好是没让林子亭发现,要不然免不了一阵调侃。   只是在想,如果没有那五年的分开,也许他们早就站在结婚礼堂上了,这时候也用不着羡慕别人。   这次出门,他也是为了选新年礼物。上次圣诞节送给顾征的袜子到头来被自己给穿了,沈辞安这次想选个有用一点的礼物,至少是让顾征能用上。   去了服装店,他在几根领带里面纠结了半天,一根挂在脖子上试戴。今天穿了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试戴的时候拉了下领子,露出些脖颈皮肤。   林子亭急速捕捉到他脖子上的红痕。   “哎哟,年轻就是好。”   沈辞安高领往上拉了拉,将痕迹遮住,“年轻什么年轻。”   “我是说他,你以为说你啊?”林子亭把手搭在他肩上,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你霸王硬上弓的吧?”   “嘿,我说你!”沈辞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想否认。   林子亭却指着他道:“我还不清楚你?顾征那清纯小子劲,以前亲你一下脸都要红大半天,巴不得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他能主动,天都得塌。”   沈辞安哑口无言。   刚谈恋爱那会儿,他每次出去聚会都把顾征带着,用不着朋友灌,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喝醉,心心念念地想顾征把他带回家。   那段时间天天挂着□□在网上学习理论,就等着哪天学以致用,毕竟实践大于理论,天天学那么多没用,还是得真刀真枪地做个实干家。   然后每次他从床上醒过来,顾征不是找了个沙发睡就是打地铺,自己的衬衫扣子都没解开一颗,几次下来,气得他把某位连理论都没有的小鸡仔给扒了,自己手把手地教,总算得以学以致用。   想到这里,沈辞安忍不住扶额。   心想真是,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样?   这时候收到一则顾征的信息,不耐地点开一看。   小学弟:【哥还不回来吗……】   沈辞安一看时间,这才出门多久就开始催了,又想到以前那些事,忍不住打了两个字。   【废物!】   小学弟:【???】   沈辞安;【有本事下次让我下不了床,我不就出不了门了?】   很有道理。   然后顾征却回复道:【这不是担心对你身体不好吗?感冒才刚好,再生病怎么办?】   然后发来一篇互联文科普文。   【一夜多次,某二十岁小伙竟得了这种怪病!】   沈辞安觉得脑子一阵发晕。   他是真的会谢。   看着几条领带,沈辞安在其中犹豫不决,只能拍了照片给顾征发过去,其中一条搭在他的手腕上。   镜面中,深色的领带将他的手腕衬托地纤细脆弱,苍白的指尖托起领带一角,让顾征能看清表面的花色。   像是绑在手腕上,有种禁锢式的美。   小学弟:【这条!】   沈辞安看着其余几条还没来得及拍的领带,心想这玩意儿怎么还能一见钟情呢。   吃过了午饭,林子亭忙着回家准备年后求婚的事情,他计划地详细周密,只是没打算在当天叫朋友给他助阵。Lily看起来喜欢热闹,但感情这方面她心思比谁都细腻,若是朋友叫多了,她会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觉,因此林子亭打算在家里求婚,就两个人,私密但浪漫。   不过为了避免求婚场面过于直男,沈辞安还是替他出了些主意,给他介绍了几家花店和蛋糕店。可说到底,求婚这方面他的理论也是少有,医学生出身,实验室待得多,浪漫细胞少得可怜。   走的时候,林子亭又提起酒会的事情。   “昨天顾征问我能不能帮你弄一张邀请函,这件事我确实没办法。不过邀请函说了可以带一个陪同出席,Lily若是当天去不了,我就叫你。”   沈辞安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是不想占Lily的位置,二是顾征不去,他也不太想去了。   至于去,他也只是长长见识,以后没有从医的打算,当天去的大多都是医学界的圈内人,免得一时间心动,又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想把从医这个想法再挖出来,跟自己过不去。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言悦今天上课的健身馆,姐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在游泳瑜伽普拉提。不过健身是好事,气色好了,整个人状态都有所回春,前几天还听说有男人找她要联系方式,被姐姐生硬地拒绝了。   过年那天他们是准备在家做饭,请了顾为民,结果老头子却说要和李老一家去度假。Lily和林子亭那边也还没确定要不要来一起过年,他们两个暂且不算,于是来的人只有言悦。   虽说人少了些,但有亲人在身边他还是满足的。   走到健身馆,言悦扎着高马尾,穿着健身衣,露出平摊的小腹。没有公司里那种严肃的气场,看起来容易亲近多了,骤一看,压根看不出她有三十多岁,漂亮到就连周围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看上几眼。   沈辞安举起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言悦就挑眉走了过来,一巴掌把镜头按住。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美少女,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要一个联系方式呢?”沈辞安装出一副痴汉脸。   言悦嫌弃地说道:“滚蛋。”   “说吧,找我什么事?”言悦拿着毛巾擦了擦汗。   “顺路来看看你,想问问年三十那天你几点来。”沈辞安说道。   “年三十?来干嘛?”言悦一副不解的模样。   沈辞安一时分不清她是什么意思,迟疑道:“吃年夜饭啊?不然叫你来看我和顾征秀恩爱啊?”   “有什么区别吗?”   沈辞安愣了愣,“好吧,确实没什么区别。”   健身教室里,新一轮的课程又开始了,音乐声极具动感。   言悦不大耐烦地说道:“行了,回去吧,年夜饭我不来,有约。”   说完转身进了教室,把沈辞安一个人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回过神。然而言悦并不给他细问的机会,他是真搞不懂,好歹姐弟俩也有几年没在一起过年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居然不来?   等到回了家,顾征像只狗似的扑上来把他抱住,他对此都无动于衷,还在思考姐姐究竟为什么不来。   “所以我姐她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顾征拿过他手里的领带包装,马上就开始拆。   沈辞安慢悠悠地走到沙发坐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沈辞安摇摇头,“不可能,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满心失落,虽说两个人在一起跨年也很好,但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始终不一样,这下好了,去不去度假都是两个人一起过。   他想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顾征,可再低下头,却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居然被绑住了。   还是用那条他刚买的领带。   沈辞安对上顾征兴奋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双手就被迫高举过头顶,按在了沙发靠背上。   沈辞安震惊道:“你冷静一点!这是给你用的,不是给我啊喂!” 第45章   年三十的一大早顾征就出门买菜去了,虽说年夜饭只有他们俩人,但顾征还是决定好好弄一桌,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就是看菜单,他估计接下来好几天都得吃剩菜。   醒来的时候顾征已经从菜市回来了,踩着凳子在墙上挂了贴纸,又举着晾衣架在阳台上挂红灯笼,灯笼旁边是随风飘摇的一根深色领带,才洗过,带着水汽。   沈辞安扶着腰在沙发上坐下,他总算是领略到年轻的好处以及XP怪物的坏处,前一天还在多次XX有害身体健康,一戳XP就像打了肾上腺素,根本不觉得累。   顾征端着切好的水果坐过来,沈辞安应激似的,把脚踩在顾征脸上,惊恐道:“麻烦你现在离我远一点!”   “嗓子怎么哑了?”顾征握住他的脚踝细细密密地吻了吻。   沈辞安:“你说呢!”   他有种浑身都被掏空的错觉,哪怕是电视机里放着热热闹闹的新年歌曲也丝毫提不起精神,一拿镜子,发现眼底都是青的,瞬间有种想把顾征的领带全部翻出来扔掉的冲动。   要不是工作需要,他还真能这么干。   都说戒掉某种爱好的最好办法就是一直做这件事,做到吐为止,长此以往,清心寡欲,对男人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好在今天是除夕,他太久没有在国内过年,心情还是蛮不错的,无聊的时候也想着去帮顾征打打下手,但厨房门口却贴了一张‘沈辞安勿入’的纸条,他只能作罢。   拿着手机开始挨个挨个地发祝福信息。   言悦的朋友圈显示她的所在位置在国外某个海岛,度假胜地,住的是豪华海景别墅,放眼望去是衔接天幕的汪洋大海,修长的大腿出境,他发了几个痴汉的表情。   言悦:【恶心。】   此时,系统提示他加入了一个新群聊。   Lily:【大家新年快乐!】   附带一张手带钻戒的照片,背景是一大桌子饭菜以及那个谁看谁震惊的A4大红包。   Lily:【哎呀,今天扒了两头蒜,手真累啊。】   沈辞安:【哦。】   言悦:【恭喜订婚!祝新年快乐,白头偕老。】   然后发了两个专属红包。   林子亭、Lily:【姐!你是我亲姐!】   沈辞安:【???我的红包呢!我的压岁钱飞哪去了!我的好姐姐,宇宙无敌美少女,世界最漂亮的亲姐姐,我才是你亲弟弟啊!】   言悦已退出群聊。   群里一阵爆笑,沈辞安的聊天信息通知被Lily一堆表情包给炸了。   沈辞安:【@林医生,你老婆疯了。请领走。】   Lily:【此处应@顾总。】   他正想说顾征在做饭,这时候估计没空回信息。   一条短信提示发了过来。   【您尾号为xx的账户收到人民币13140元】   截图发送。   没过多久,Lily发来了同样的截图,附带墨镜小黄人一个。   而后他的手机再次收到一条收款信息。   【您尾号为xx的账户收到人民币52000元】   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收到了类似的短信十余条,群内叮叮叮的声音响起,没有人说话,发的全是截图。   直到顾征在群内说道:   【哥,我银行卡密码私发你了。】   顿时群内偃旗息鼓。   Lily:【我认为群内这样的攀比心理应该延续下去,成为我群优良传统之一,每年必备活动。我宣布,今晚的获胜者为顾总!奖品是沈美人香吻一枚,大家鼓掌!】   林子亭:【老婆我呢QAQ,不带这样的。】   Lily:【仙女的事情你少管,输的人不允许说话!】   这时候厨房门打开,香味飘了出来,顾征系着围裙,举着锅铲跑到他面前,沈辞安以为他是叫吃饭了,谁知道顾征弯下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啦?”沈辞安问道。   顾征指了指自己的脸,“奖品。”   沈辞安想起Lily在群内发的消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出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顾总用不着哄,但小学弟得哄。   电视里透出满满的红光,春晚开始的那一秒,顾征准时把饭菜上齐了。红酒配佳肴,虽说身边并没有太多人,但今晚是他这些年过得最充实的一个新年。   每一道都是他喜欢的菜,顾征把他平常喜欢吃的菜全悄悄记了下来,哪怕是他并不喜欢吃辣,可一大半全是辣口的食物。   去年的除夕夜他是抱着泡面碗度过的,除了给姐姐发送了新年祝福,他关掉了所有联系方式,把自己孤立起来。即便当时的心理咨询师为了他的身心健康,表示想来陪他度过这个重要的节日,他还是表示了拒绝。   远在异国他乡,他最想要在新年陪伴的那个并不在身边,至少那时候他觉得那个人永远都不会陪自己度过春节了。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最不可能成真的梦想在今天变成了现实,饭菜的香味,红酒的醇香,有点害羞的吻,一切都是真实可见,就在身边的。   他其实不太相信否极泰来这个词,人生总是起起落落,但大部分时候陷入谷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不想把自家公司的危机当做是自己人生当中一个美好的转折点,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当初那次危机,他绝对没有回国的勇气。人一旦学会了逃避,进入舒适圈,就很难再改变了。   顾征接到了顾为民的电话,一个人在阳台坐了很久,沈辞安没有催。回来的时候,顾征的眼底有一圈微红,淡淡的,看不太出来。   小学弟还是很缺爱的,他肯定地想。   但至少以后不会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哥想先听哪个?”顾征问。   “好消息是Step方面同意合作,公司发展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沈辞安自顾自地说道。   顾征微讶,“你看过我的邮箱?”   “我可没有窥探你隐私的癖好啊!是你压根没关电脑,我不小心看到的!”沈辞安急忙辩解道。   Step方面答应了合作,对此沈辞安一点也不惊讶,依照顾征的才能和‘银鱼’的成功,对方不答应合作他才会感到惊讶。   但顾征却说这并不是他要说的好消息。   他卖了个关子,要沈辞安自己下楼去看邮箱柜里的东西。一段时间没有清理,柜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拿到一份来自顾为民的寄件。   等回家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张没有填写金额的支票。   手机上收到来自顾为民的短信。   【想要多少,自己填。】   “他说我们顾家的人用不着羡慕别人。”顾征一边替他整理邮箱柜里的东西一边解释道,“虽然很简单粗暴,但老头子觉得他很真诚。”   沈辞安估摸着是顾为民知道了自己在羡慕Lily的红包,忍不住觉得这老头子还挺可爱的。两父子还真是一个德行,攀比心太强,什么都要争个第一。   他举笔一挥,在支票金额里填满了9,拍照发送给顾为民。   片刻后,顾征那边收到一则信息。   顾为民:【换老婆吧。】   沈辞安笑着将支票收好,给顾为民发了条语音表示感谢,但也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这笔钱。比起钱,还不如找一天大家一起吃顿饭,叫上姐姐,也有种订婚宴的仪式感了。   他羡慕的不是钱而是订婚宴啊!   以前他的确不相信否极泰来这个词,但今天他信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包括顾征在他那一大堆疑似垃圾广告的信件里找到一个匿名信封。   打开一看,发现是国际医学协会主席发来的酒会邀请函。   “你怎么替我弄到的啊!”沈辞安惊喜道。   他拿着邀请函,眼里是情不自禁的喜悦,自然地以为是顾征替他弄到的。说不想去那是假话,机会真的摆在面前,他感觉像是在做梦。   顾征却摇了摇头。   沈辞安忽然想起几天前接到的电话,说是有一封自己的信件,他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还有个东西。”顾征抖了抖信封,从里面掉出一根钻石项链。   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人一时间都安静了。   顾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钻石是真的,不过他们谁也想不出到底是谁会把这么昂贵的东西放在一个普通信封里邮寄过来。   “难不成是我的某个暗恋对象?除了你和林子亭还有谁知道我想去这个酒会?”沈辞安自言自语道。   顾征僵硬地扯扯嘴角。   “谁知道呢?毕竟沈哥身边的烂桃花就从来没断过,项链这么好看,要不要我替你带上?”   空气中弥漫出一浓浓的股酸醋味。   顾征话是这么说着,但一直把项链拿在手里打量,丝毫没有给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肯定不是医学协会主席那个老头送的,送东西的人心思也绝对不单纯。   碍于价格昂贵,沈辞安不敢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连个退回去的办法都没有。   如果想退,他只能赴约那场酒会,或许能知道送礼物的人是谁。由此一来,无论他想不想去,他都必须去。   “小学弟吃醋啦?”   顾征表情微变,嘴硬道:“我吃什么醋?不就是一条限量版项链吗,有什么了不起。”   话里话外全是项链,沈辞安笑了半天,终于是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你怎么知道是限量版?”   顾征顿时语塞,控制不住地有些心慌,结结巴巴道:“我前两天在国外看到,偶然间记下的。”   “不是,这很重要吗?不如哥哥想想到底是哪个情人送的,他送一钻石项链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不直接送一订婚戒指,好匿名求婚呢!”他气鼓鼓地将项链重新塞回信封里,作势要扔掉。   一个能搞到医学协会主席的手写邀请函的人,沈辞安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一众来自朋友的新年祝福已经塞满了他的信息列表,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送了项链作为新年礼物给他。   一直到他开始翻看电子邮箱,想起一个很久没登录的学校邮箱账号。   那是他在国外时注册的邮箱,回国后就再也没查看过了。   点开一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未读信息。   “对了,我的新年礼物呢?”沈辞安手腕一转,把手摊开在顾征面前。   顾征有些心虚地看向一边,“我才不送什么新年礼物……”   手却下意识地伸向裤包。   话还没说完,沈辞安嗖地一下蹿起来。   “喂!你干嘛!”顾征的脸色白了一度。   转眼,沈辞安手里多出了一条钻石项链,与信封里那条一模一样,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全球限量两条的钻石项链,现在都在他手上。   顾征咬咬牙,烦躁的同时又有些沮丧,蹲在地上两手插进头发里。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送的礼物是独特的,这也是限量版的意义所在,但全世界那么多人,谁能想到这种巧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哥,扔了吧。”顾征低头叹气道:“我改天叫人定制一条。”   “为什么啊?”沈辞安对着镜子,将项链挂在了脖子上,手指轻柔地拨弄着上面的吊坠,“我觉得很好看,很独特。”   钻石吊坠旁紧挨着稍稍长了一节的芯片挂坠,那是刚在一起顾征送给他的,一高一低,不仅不显得冲突,甚至具有一种参差的美,是独一无二的设计。   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两段感情是主角是同样的两个人,每一段都值得纪念。   “我很喜欢,谢谢。”沈辞安对着镜子里的顾征道。   系统提示,他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安,新年快乐。用中文来说,钻石的名字叫做思恋。我知道你应该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决定来找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 第46章   沈辞安的长相是那种精致到让任何人都会感到心惊,只有昂贵和精致的礼物才配得上的,钻石最是合适。顾征在看到那条项链的一瞬间就觉得沈辞安一定合适,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若不是当时的柜姐表示另一条项链已经被买走了,他一定会把限量的两条都买下来以免重复。   搭配上那个芯片挂坠,钻石落在他颈窝的位置,那是脆弱又最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的地方。   “所以,坏消息到底是什么?”沈辞安懒洋洋地问道。   “林家两口子表示他们不会过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了,说是要和家里人一起过。”顾征把视线从钻石上挪开。   沈辞安微微颔首,的确是个坏消息,他还是蛮期待朋友一起跨年放烟花的,但好在有顾征在身边,任何遗憾都足以得到弥补。   顾征给沈辞安披了件重重的大衣,确认足以御寒,他才收拾了烟花准备出门。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除夕当夜,朋友也已经确认失约,无论谁来找他们都很奇怪。尤其是当门打开,两个人看到周语泽神情落寞地站在门外。   “周总?”二人异口同声道。   周语泽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沈辞安身上扫过一圈,落在顾征身上。   “路过,听说你住在这里。”   二人都有些惊讶,周语泽这口吻听起来像是和他们很熟稔,事实上,除了顾征在工作上和他有所联系,沈辞安上次见到周语泽还是在发布会上,实在连朋友都称不上。   虽说感到疑惑,但沈辞安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很是低落,心想总之Lily他们不来,多个人也热闹些,便叫周语泽进来坐。   周语泽点点头,“打扰了。”   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带进冬天的冷意,让人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家的情况沈辞安有过一些了解,或许是家里出了问题,没地去,同时又因为出国工作太久,以前的朋友疏于联络,而最近与顾征因为工作的缘故有过一定联系,兴许是把顾征当做了朋友,若非如此,想来也不会深夜来访。   只是看顾征的态度,连他也觉得周语泽的到来显得很是突兀,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也并不像朋友。   周语泽看到饭桌上的菜,又看了看阳台的红灯笼,似乎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新年。   “抱歉,要不我还是走吧。”周语泽微微蹙眉道。   沈辞安赶紧上前阻止,“不用不用,正巧约好的朋友今天不来,你来了,我们俩也热闹一些。”   见他没有异议,顾征便也颔首道:“来都来了,就一起过年吧,沈哥喜欢热闹,正巧我问问齐老板,看他酒吧还开着没。”   周语泽常去齐游的酒吧,两个人也认识,正巧可以约在一起。   听到这话,周语泽便没再拒绝。   问过齐游,说是有几个朋友也没地过年,酒吧正在营业,沈辞安便打了车,等车到了就一起过去。   “总部那边通知我了,他们之前还对‘银鱼’有些犹豫,想来是顾总说服了他们。”周语泽神情冷淡道,随后说的一句恭喜也显得不咸不淡,像是在例行公事。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这个话题与节日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顾征并不想在今天谈论工作上的内容,毕竟是除夕,工作要放在其次。   正巧车也到了,顾征拿上烟花,三个人一起去了霓虹湾。虽说是新年,但这里还是有几家酒吧处于营业状态,这个城市还是有很多人找不到地方过年的,城市繁荣的表面之下,是另一部分人的落寞。   或许是觉得回老家的机票太贵,或许是家里并没有人在等待,沈辞安一路上看到很多在店里喝闷酒的人,与新年的热闹显得很不协调。   他想周语泽或许是后者。   未婚、单身、工作狂、性格冷淡,这种人没有朋友也是很合理的事。   顾征牵着他走在前面,沈辞安时不时向后看去,注意到周语泽一直低着头,嘴角没有半分弧度。想到发布会上周语泽那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始终想不通能有什么能让他在新年这天感到如此沮丧的。   至于顾氏和Step的合作,他觉得这算是个好消息,对国内负责人的周语泽来说更是升职的好机会,他没理由在这天感到沮丧。   “我说今天除夕,周总一个人没事倒也算了,你俩不在家里卿卿我我,跑来我这儿干嘛?”齐游笑着迎上来,和一众朋友介绍了他们。   有两三个都是他们高中同学,见到顾征极为兴奋。   “我们还以为以后只能在电视上看到顾总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和顾大总裁一起喝酒啊。”大家招呼着坐到一起。   顾征笑着拉了沈辞安坐在身边,跟他们一一介绍。   都是些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沈辞安对顾征以前的学生时代还是蛮好奇的,他也不是个内敛的性格,很快能说到一起。   “以前我们上网打架谈恋爱的时候顾总都在学习,哪能和我们这些差生混到一起。”齐游打趣道。   毕竟都是全市第一的公立中学出身,说是差生,现在也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物。   齐游自嘲着说他才是同学里混得最差的。   “不像顾总,事业爱情双丰收。我以前是觉得奇怪,那么多女孩子追他,他看都不看一眼,结果是喜欢男人啊。”   “哪能,小学弟以前还是挺直男的,只是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一见我就流鼻血,止都止不住。”沈辞安戏谑道。   顾征再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尴尬地摊开手表示无奈,“哥,给我点面子?”   饶是在场所有人都比沈辞安小上那么几岁,可岁月在他身上似乎从没留下过痕迹,三十年的光阴只在他身上沉淀起了时间的魅力,越发动人。   酒吧灯光昏暗,在沈辞安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有种欲说还休的美,任谁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周语泽一个人喝着闷酒,目光落在沈辞安的项链上,钻石和一小块芯片搭配,独特到能一瞬间抓住人的眼球。   “当初机器人大赛后我送给他的,当做定情信物。”顾征注意到他的落寞,便找了喝了一杯。   周语泽轻笑一声,“那或许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那次夺冠,Step方面就对他表现出了青睐,也在毕业后顺利入职。不是所有优秀的学生都能在毕业后直接入职知名外企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远超同龄人很多了。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做到国内负责人,年薪除了顾征没人比得上他。   “每次关键时候总有人出来捣乱,我这辈子,可能注定不会有所成就。”周语泽看着手里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这是烈酒,酒量差的人,一杯就倒也是常事。   他今晚看起来是在借酒消愁。   “你是说小童?”   周语泽沉默半晌。   “他年纪小,不懂事,我已经说过他了。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即便不是他,Venus项目也会被砍掉。”顾征冷冷说道。   他瞥了眼周语泽,“他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结果还是一样。”   那是周语泽耗费大量心血的项目,和‘银鱼’同属一个类型,按照预期,它会成为媲美‘银鱼’的一个全新系统,只可惜胎死腹中,未能面世。   这样的事情并非只发生在周语泽身上,任何公司每年都会有被砍掉的项目。公司看重的是利益,不是某个人的梦想。   周语泽握紧了酒杯,沈辞安无意间看到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子的狠戾,不禁感到有些胆寒,刚想开口提醒顾征,顾征却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让他放心。   “你对‘银鱼’有过了解,你觉得Venus和它相比,我有机会赢过你吗?”顾征语气平淡,内心对此早已有了个答案。   周语泽蹙眉,冷声道:“你知道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别说是Venus,如果你不是顾氏总裁,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实力,‘银鱼’也会被砍,我输就输在我不是有钱人的儿子。”   “你真这么认为?”顾征十指交握,微微抬起下巴,有种来自胜利者的自信和不屑。   周语泽刚要开口,却出现了一丝犹豫。   的确,他当年在机器人大赛中赢了顾征,但作为Venus当初的负责人,Venus系统和‘银鱼’有着明显的差距。对于‘银鱼’他有着作为一个开发者的敬佩,认为这的确是个完美的作品,即便是Venus项目没有被砍,在与‘银鱼’正面对峙后,输的人也是他。   所以凭什么不服气。   Step的高管可能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作出了对公司最正确的选择,但这也让他的梦想破灭了。   国内分部负责人的职位在他眼中如同架空,他想做一个创造历史的人,但现在,他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不开心,但我确实没有办法说出安慰的话。你觉得我是依靠家里才让‘银鱼’获得成功,这也没错,当初同意继承家业,的确和这个有关系。我对你的经历感到很遗憾,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让‘银鱼’和‘Venus’做一次正面的竞争。”顾征说道。   周语泽知道顾征这句话是真心的,顾征从来不害怕与人竞争,有实力对等的敌人只会让他们这种人感到兴奋,就像他当初听说‘银鱼’项目的雏形,也同样兴致勃勃地期待最终的竞争结果。   这个世界通常只看结果,别人记住了那场机器人大赛的冠军叫做周语泽,但也会因为‘银鱼’记住顾征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恭喜你。”周语泽端起酒杯,目光锐利地看着顾征,“合作愉快。”   沈辞安松了口气。   电视机里传出新年倒计时的声音,齐游把烟花抱到河岸边,因为市区内不能燃放大型烟花的缘故,他们只能点燃了仙女棒以表庆贺。   不过河里的花灯亮着,不远处的城市标志性建筑也在同一时间开始了新年倒计时。   听到倒计时一点点迫近,沈辞安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到最后一秒,顾征从身后抱住他。   “新年快乐,哥。”   “新年快乐。”沈辞安微微侧目,眼里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光。   “我的新年愿望会实现的吧?”沈辞安问道。   如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那他就不说了。   顾征把下巴搭在他的颈项里,“你知道,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所以,请你以后别再离开我。”   沈辞安做不到旁若无人的拥吻,仙女棒在手里绽放出朴素但漂亮的火花,空气里是烟花燃放过后淡淡的火药味。   他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如今天一般。不期待变得更好,只期待什么都不要变。   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新年。   周语泽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庆祝跨年,他哈出一口冷气,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良人才子,没有人比他们看起来更登对了。   未知发信人:【事业和爱情,不能什么都完美。】   周语泽:【我答应帮你,Venus是我的全部,你答应的,也请你做到。】   未知发信人:【合作愉快。】 第47章   尚在年内,街上营业的店面不多,行人也少得可怜,这个硕大的城市依旧显得冷冷清清。一到过年,寄身于大城市的人都四散着回了各自的老家,相比起之前的热闹,街道上空旷地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沈辞安把围巾紧了紧,在手心哈出一口热气,走到一家很有设计风格的店铺面前,抬首望去,发现甚至连招牌都没有。   很有Lily的风格。   进了店铺,迎面是蜿蜒的楼梯,墙上挂着服装设计的手绘稿。是Lily以前获过奖的设计,把荣誉挂在墙上,让人下意识驻足观看,只是沈辞安对这些认识寥寥,只能发出片面的赞叹。   一个女孩子出现在转角,她看到沈辞安时有些微微发愣。   “沈先生?”   冬天穿着累赘,厚厚的羽绒服下,再好看的人也难免黯然失色。她属实没想到能有人裹着围巾,把长款羽绒衣拉的严丝合缝,也能让人感到惊艳。   沈辞安微微颔首。   “这边请。”   上到二楼,店里看起来还有些乱,很多衣服套着防尘袋。地上放了几个大纸箱,有些拆开了,里面是一些很有氛围感的装饰品,以及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   “很抱歉,工作室刚刚成立,还没来得及整理,您别介意。”她道。   沈辞安摇摇头,跟着她进到一个更衣间。   Lily正将外套放在架子上,听到声音,忙回过头,可看到沈辞安那身臃肿的衣服,原本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去催催顾总定制的那套礼服,估摸着该到了。”Lily将女孩子支出去。   等门一关上,她马上开始数落起来,“我看顾征恨不得把你包成粽子,穿这么厚,你都可以去北极了看企鹅了。”   沈辞安将围巾一圈圈摘下来,脸上透出温暖健康的红。   “你也知道,他这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生怕我又感冒了。”   Lily不耐地说了几声是,“你打个喷嚏他都要送你去急救。”   沈辞安笑笑不说话,走到衣架前看衣服,逛了一圈,想是待会儿要试的。Lily的工作室拓展了礼服定制的业务,她以前一直有几个固定客户,如今回国,事业正在有条不紊地发展,她也想着把这项业务继续下去。   就是不知道忙不忙地过来。   相比起她,林子亭倒显得没那么有事业心了,每天医院家里两点一线,除了工作就是做家务。林家有意让Lily做全职主妇,被林子亭挡回去了,他知道老婆是有事业心的人,也不多加干预。   沈辞安倒是很羡慕Lily,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梦想,有实力,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Lily把室内温度调到了最高,说是怕沈辞安在这儿感冒了,顾征那边又要找她麻烦。   今天是答应了给她做模特,顺道取顾征之前订的礼服,正巧用于酒会穿。沈辞安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要求,Lily倒是很重视,说要替他选一身最惊艳的。   国际医学协会主席举办的酒会,能认识不少行业大佬,若他还打算继续从医,这是个结识同行的好机会。说到这里,Lily便又说林子亭没有事业心,原本定好的要去参加酒会,可一来二去,听说Lily没时间,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推辞了。   话里是抱怨,实际上她还是笑得很开心。   沈辞安有推辞的想法,可因着那条项链,他又不得不去。   “顾大总裁今天怎么不来?他就不担心你?”Lily拿了工具给他做头发。   沈辞安闭着眼睛,淡淡道:“去他研导家拜年了。”   “江教授?你不是也认识吗?怎么不一起去?”   当模特的事情也不急,可以往后稍稍,但Lily提的时候他一口应下了,当时顾征已经确定了今天的行程,他以此作为借口,没和顾征同去。   认识是认识,早些年就认识了。顾征的研导以前是他爸的朋友,有过一定联系。   可毕竟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也就没什么交际,也仅仅是认识的关系罢了。顾征看出他不想去,以为他是觉得去了无聊,没有话题,便没再强求。   只有沈辞安自己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江教授德高望重,带出来的学生都是专业领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个人不缺钱,但生活质朴,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交通不便,车流杂乱,还有很多喜欢骑机车的人在大街小巷地乱窜,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   啪嗒——   “小心一点!”Lily惊叫道。   助手送配饰盒进来,手一滑,东西撒了一地,Lily没有责备,只让她下次注意,幸好是没有摔坏东西,助手松了口气,把配饰盒送了过来。   “沈先生不太舒服吗?”助手问道。   她从镜面里看到沈辞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惨白,进而有些担心,关切问他需不需要杯热水。   “麻烦了。”沈辞安眼神忽闪。   Lily给他的头发随意定了定型,已然觉得满意。   “我现在打样基本上都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就知道你不会拒绝。”Lily拿了套白色礼服给他试。   衣服上有独特的中式刺绣,让人眼前一亮。   沈辞安拿了衣服进试衣间,听到Lily叫人把照相机调试好。他关上门,坐在更衣间的凳子上,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的纹身。白色纹身更像疤痕愈合后的模样,只是独特,说好看算不上,至少他不觉得好看,别人一见到他的纹身都觉得很新奇,他不把它当纹身,只当做是疤。   毕竟白色纹身依旧少见,而他还纹在谁都能看见的地方。   正前方有一块一人高的镜子,沈辞安理顺了心情,准备换衣服,无意中却发现自己的脸色的确很不好看,先前那些健康的红润此刻都消失不见了。   配饰盒摔在地上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出现的幻听,耳边是机车的轰鸣声以及车体侧翻发出的剧烈响声。   衣服换了好几套,Lily全然把他当成了衣架,让他站在镜头前摆了各种姿势,只是很遗憾,她似乎觉得每一套都不够惊艳,不足以让他穿着去酒会。   “我想起之前您以梅花鹿为灵感做的那套礼服,感觉和沈先生的气质很搭,要不要试一下?”助手问道。   Lily眼睛一亮,“对啊!我去找找看,应该还放在箱子里!”   于是两个人忙在外面的箱子里翻找起来,沈辞安想要帮忙,但Lily婉拒了,他只好坐回更衣室,看看有没有未读信息。   顾征倒是没发消息过来,他和导师许久未见,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沈辞安也没有打扰。百无聊赖地翻起邮箱,看到邮箱里多了一则未读邮件。   未知发信人:【安,最近我去了很多地方,这让我觉得A市的确是一座很美好的城市。对了,我今天还去了一个地方,你一定想不到。凯瑟琳医生说过,你不能一直选择逃避,阻止你继续从医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内心。】   邮件带有一张附图。   老旧破损的街道,带有维修痕迹的路沿石,以及看起来很酷的机车。   他脑子里突然轰隆一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脑神经,以至于疼痛欲裂,额头上渗出丝丝的冷汗。   “辞安?”   沈辞安猛地抬起头,眼里透出一丝恐惧。   Lily像是吓了一跳,拿着衣服踌躇不前。   “是这件吗?”沈辞安主动道。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接过Lily手里的衣服。   Lily虽说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将衣服从防尘袋里拿了出来。   “当时的模特和你体型差不多,应该会很合适。”   男士礼服很难设计出什么花样来,颜色上也多为黑白,这套礼服却是暗沉调的焦糖色礼服,像鹿的颜色。搭配上银色流苏,很有设计感。酒会不算严肃的场合,这套礼服确实能让他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又不显得突兀。   Lily在配饰上选用了小鹿的设计,袖扣上与胸针都含有鹿型图案,颇为灵动。   换上的时候就连沈辞安也一眼就喜欢上了。   “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Lily突然有了种成就感,觉得自己的作品终于穿在了对的人身上。   她打趣道:“要不以后你就给我做专属模特,反正你也从顾征办公室离职了,众安那边你当个吉祥物,有言姐在,根本用不着你。”   沈辞安看似沮丧地撇撇嘴,不高兴道:“我就这么没用啊?”   Lily连连摆手,笑道:“哪有,也不是我说啊,是我和阿亭都觉得你在公司是埋没才华,人总有擅长的事情,干嘛非得逼着自己去干不擅长的事?”   她压低声音,眯着眼睛道:“我可是听说你在国外修商科,连毕业都毕不了!”   毕不了业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沈辞安顿时埋下头,脸红了一大半,让Lily别把这些黑历史往外说。   读商科的确是冲动后做的决定,没毕业也与时间冲突和心理状态有关,若是认真读了,当然能毕业。他没想过逼自己去干不擅长的事情,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处处都有天赋的人,学医那么难的事都坚持下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然而做好一件事与精通一件事是两个概念,他当然能适应公司的节奏和工作,但绝对说不上擅长。   这一点他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识,可转念又想,除了回众安工作,他还能干什么?   他看到Lily欲说还休的模样,马上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和顾征约了时间要一起吃晚餐,我现在还要去订位置,就不多留了。”沈辞安说道。   拿了自己和顾征的衣服准备离开。   Lily给助手交代了一些事,急匆匆地赶下来要送他。   外头正起风,空气中又是一股潮湿的味道,想是又要下雨。   “你没开车?”Lliy微讶。   她听说了沈辞安要去的餐厅,距离这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个城市尚在休整期,跑车的师傅大多都还在休假,路上不好打车。   沈辞安没着急,订了网约车,站在路边等。天冷,风把Lily的头发都吹乱了,他让Lily回去,用不着送,自己很享受这阵冷风,觉得能把一些不好的记忆吹走。   “要不我开车送你吧?”Lliy踌躇道。   沈辞安摇摇头,“太麻烦了,你待会还得回来,不用。”   “那我把车借给你开?” 第48章   在沈辞安再三拒绝后,Lily显得有些不太开心了。等了很久也没见有司机接单,她实在不明白沈辞安有什么好固执的。   “不是有句话,老婆和车概不外借?”沈辞安戏谑道,把话题撇开,总算是让Lily忘了这茬。   幸好是有了司机接单。   “既然你这次都去酒会了,那就趁这个机会,继续进修,或者去林家的医院,总有地方让你去的。”上车前Lily最后说了一句。   沈辞安知道她是误会了,说自己去酒会是为了见见世面倒还说得过去,换了以前,他一定对酒会更加重视,毕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他决定参加,主要目的甚至变成了归还那条项链。   路上车少,司机开得很快,沈辞安在后排也系上了安全带。还没过初七,营业的餐厅不多,他也是很难才找到的这一家。   中式私房菜,菜单有着新年的特色,环境装修地也很好,餐厅中间有水墨风的全息投影,有种沉浸式用餐的风格。   唯一的缺点是只能现场定位。   他早到了很久,这时候餐厅位置有余,他想着顾征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于是只点了餐前甜点,其余的等顾征到了再说。   新年去导师家拜访是顾征的习惯,他其实还是有些遗憾不能把另一半带给导师见见的,沈辞安也知道他会感到遗憾,但就是不怎么想去。   总觉得会触及不好的记忆点,他怕自己会失态。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他随手在餐厅的书柜上拿出一本书,只是很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一本有关医学的杂志,习惯性地翻翻,被其中几篇文章吸引,没有放下。   这期间餐厅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大都很安静地在用餐,他一时间沉入了进去,等到顾征都到了面前他都没注意。   “看什么呢?”   沈辞安这才回过神,看到顾征,不免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来啦?我都快饿死了。”他笑道。   刚想叫顾征点菜,忽然见到顾征侧过身,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教授?”他猛地站了起来,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   “辞安,新年快乐。”江德维伸出手,眉目间夹杂着慈爱。   沈辞安没有准备,一时间有些紧张,连新年快乐也忘了说。   “教授您怎么也来了?”他忙看自己订的位置,发现是个四人座,心中凭空生出些恼意。   “您要和我们一起用餐吗?这家店还不错。”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这话一说完,又后悔了。   顾征给江德维拉开椅子,沈辞安心道不好,难不成今晚还真要三个人一起吃饭。   “我夫人订了餐厅,就在附近。”江德维摆摆手,并未落座。   沈辞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说好久没有见过辞安了,想着过来看看你。”   江德维注意到那本的杂志,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看了一眼,“顾征说你不打算从医了,看起来不太像嘛,怎么在看这些?”   沈辞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直到顾征解围,说他只是等人太无聊,随便看的。   “上次见面,我还很期待你以后做医生的样子,努力了那么久,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沈辞安咬咬唇,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不合适的事情,放弃了也不算可惜。”   他这话在江教授心里没有什么信服力。   以前沈辞安还在A大读书,江德维知道他是朋友的儿子,多留意了些。医学院关于沈辞安的话题总是不少的,一半是说他的长相,一半是说他的天分。   那时候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说沈辞安天生就是外科医生的料子,一定能有不小的成就。   可惜五年过去,他从沈辞安眼中再见不到当年那种充满希望的光了。   “辞安。”江德维正要说话。   “江教授。”沈辞安打断道,他鼓起勇气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为了不让顾征起疑,沈辞安便借口说是想聊聊有关父母的事情。这些话题沈辞安一向不想让别人知道,顾征自然也没有怀疑。   出了店门,沈辞安陪着江德维往他用餐的地方去,一路上寡言少语,等了半天才开口。   “这些年我身上的确出了一些变故,我知道您和爸妈都很遗憾我没有继续深造,但我现在的确不具备从医的条件了。”   吹了阵风,他的头脑显得清晰了一点。   “我知道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说什么。”江德维没再往前走,“你拜托我录取顾征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你放心。”   沈辞安觉得鼻子有些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错过一个好学生了。”江德维拍了拍他的肩。   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为长辈,他依旧为沈辞安的事情感到可惜。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过得辛苦,除了你姐姐,大概就连你爸妈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他们不在,你若是愿意,以后逢年过节,可以和顾征到我家来做客。”   父母离婚后,沈辞安很少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爱,一时间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很内疚。   离开的时候,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   “新年快乐。”   再回到餐厅,进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两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正在和店员吵架,听了几句,似乎是因为店里没位置,而他们又非得要进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自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辞安好不容易跻身进去,被那两人误会,还当店员是看人下菜,故意不让他俩进去的。   “那他凭啥能进去!”男人嘴上不干净,竟也拦着沈辞安不让他走。   店员忙解释道:“他很早就来定了位置。”   “早定了怎么还没吃完!赶紧把位置给我让出来,知道我们兄弟跑了多远才到这里来的吗!”男人身上带着酒气,像是喝醉了过来的,一巴掌拍向沈辞安。   他吹了阵冷风,身上没力气,竟被推搡到了门上。哐当一声,还以为把门给撞坏了。   店员惊叫一声。   沈辞安心里正不爽,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却又用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他。嘴巴一撇,露出猥琐的笑意,“你看他像不像昨晚咱俩搞的那个。”   旁边的男人舔了下嘴角,“昨晚哪有这个好看,怎么说,既然没有位置,那不如你和咱哥俩拼个座,我们有的是钱,这顿哥哥替你买单了,晚上和我们一起去霓虹湾玩玩?”   沈辞安一阵恶心,暗骂了声,后又对着店员冷冷道:“建议报警,这种人不需要和他讲道理。”   男人的目光变得狠戾起来。   “看起来柔柔弱弱,脾气还不小,我们愿意和你拼座那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欲上来拉扯他,沈辞安微微侧身,刚躲过,却又没想到另一个男人也凑了上来。   眼见那双手就要碰到自己,沈辞安急忙后撤,突然后背撞到一个人。   “乖,去吃饭,我来解决。”低沉的嗓音瞬间让人感受到安全感。   顾征把他挡在身后,先前他还在想不要与人发生冲突,一见到顾征,瞬间嘚瑟起来,跳起来指着那两个男人道:   “老公,打他!”   正巧那男人捏了拳头挥上来,顾征准确地捏住他的手腕,反向拧过半圈,男人脸色突变,身形歪向一边,疼得龇牙咧嘴。   他旁边的人要冲上来帮忙。   这时候店员抱着手机紧张道:“我们已经报警了!”   顾征借机抓着男人的手腕往外一摔,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门口。   “要滚就赶紧。”顾征带着厌恶的神情道。   再一回过身,发现沈辞安已经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这么快?”沈辞安送了块鸡丁到嘴里。   顾征蹙眉,一言不发。   沈辞安掩唇笑出了声,“又没说那方面,这么敏感做什么?”   顾征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穿这么厚哪能受伤,只能说是不痛不痒。   “你刚叫我什么?”顾征问道。   沈辞安看向一边,“我有叫什么吗?”   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要耍赖不承认,顾征只好放弃。门外传来警笛声,店里原本安静的环境被打破了,客人们都七嘴八舌议论着刚才的事。   隔壁桌的女生看向他们,兴奋地小声议论些什么。   “老公。”   然后就变得更兴奋了。   顾征正喝水,听到这话时差点没呛到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再看到沈辞安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下叹了口气。   到了年节,新闻上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事件频发,沈辞安倒是见外不怪,就是有些影响了吃饭的心情。   顾征却好像误会了什么,拿着筷子一直没动。   “怎么不吃?不饿啊?”沈辞安问道。   顾征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带老师见你,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辞安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若是辩解不是,顾征也不会相信,只好承认。   “只是你没提前给我说,有点太突然。”   “以后不会了。”顾征说道。   沈辞安还以为他会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对江教授有些不太礼貌,没想到却是这样。原本他心里觉得没有陪顾征去拜访老师很是愧疚,一听到这,心里更是愧疚了。   当年顾征有多想做江德维的学生,他心里很清楚,自觉身为男朋友,为顾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顾征不一定会接受这种好意,就好像是他为了考研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白费,最终结果是因为沈辞安的推荐。   “这次Lily那边有约,下次的话,我们一起去吧。”沈辞安往他碗里夹了块豆腐,笑眯眯道:“请你吃我的豆腐。”   顾征的眼角抽了抽,如果说前一句还有些感动,后一句话就把那些感动全都搅碎了。要不是公共场合,是真要把那张嘴给堵起来,免得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都说学医的含蓄,怎么这个人半点都含蓄不起来。   不含蓄也就罢了,顾征只希望在定制的求婚戒指做好之前,某人不要突发奇想,哪天脑子一抽,随手捡了圈就往他手上套,反过来把婚求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今天和教授讨论的求婚细节就全都白费。   那就完蛋。   “你在想什么?”沈辞安看到他在出神。   顾征清了清嗓子,夹了豆腐往他嘴里塞,“在想怎么样让你少说话!” 第49章   医学协会主席的品味倒也很不错,酒会定在郊区某个温室植物园,园区有专供开办聚会的场地,占地面积不小。   摆放餐点的长桌是纯木质,摆放了各种植物,鲜花在这个冬天也肆意绽放。   参加酒会的人不一定都认识菲利克斯本人,也有熟人介绍来的,但都是A市各行各业的精英,顾征在这里大家都不感到意外,更有主动上前攀谈的。   沈辞安很久没有参加这种酒会,加上林子亭没有赴约,他有点拘束。   好在是顾征能替他引荐一些人物,也不至于尴尬。   菲利克斯此时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还没有机会前去自我介绍。有顾征的熟人看出他的想法,表示待会儿可以替他引荐。   “说实话,我有点紧张。”沈辞安拿着香槟杯小声道。   顾征握了握他的手,“这里的人林家认识不少,来之前我让他打过招呼,都知道你,别紧张。”   沈辞安微讶,“我以为你会让我还了项链就回去。”   “有这个想法。”顾征挑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所以,哥哥有见到那个人吗?”   沈辞安摇摇头。   所见之处都是不认识的人,若是这条项链能轻易还回去,那他也不用大费周章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酒会不用准时到场,兴许那人会晚一点过来。   这时候,先前表示可以带他引荐的人走了过来,示意菲利克斯主席现在有空,可以去聊聊。   沈辞安看了眼顾征,他以为顾征一定会陪他过去,哪知道顾征却松开他的手,指了指二层露台。   “你们聊,我去楼上坐坐。”   身为一个外行人员,他就算去了也找不到共同话题,担心沈辞安会顾忌他的感受,没聊上几句就走了。   其实用不着明说,他知道沈辞安归根结底是想来这个酒会的,虽说嘴上说着不再从医,但随手拿起一本医学杂志就能看得入迷,说明他的内心还是没有放下。   顾征不想去煞风景。   如他所料,由于林子亭来之前给熟人打过招呼,就连菲利克斯本人都对沈辞安有所耳闻。先前一直没有见到熟人,可刚和菲利克斯打过照面,旁边就有以前A大的教授前来攀谈,对方不是沈辞安的导师,但在医学院也是个知名教授,过了这么多年,也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有熟人作伴,沈辞安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放松下来,谈到专业话题,他更显得兴奋,眼中洋溢出自信的光芒。由于在场的还有不少外国人,他几种语言切换,毫不费力,还时不时为人充当翻译,就连菲利克斯本人都对其称赞有佳。   人不管嘴上怎么说,内心的真实想法会在触及某种情绪的时候全部泄露出来。他穿着那身焦糖色的礼服,像只走在森林里的鹿,灵动活泼,游走于各类人群之中却毫不费力。   银色的流苏和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无论隔得再远,人群再多,都能让人准确无误地发现他。   顾征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那个高挑纤瘦的身躯在人群中谈论着最为熟悉的专业话题,触及感兴趣的点时,他的嘴角会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挑,整个人都显得灿烂夺目。   旁边有人在对他说些什么,他谦虚地侧过耳朵,上身稍稍前倾,礼服外套绷紧了,呈现精致诱人的弧度,或许是幻想,顾征觉得自己能透过那层糖色布料看到两个漂亮的小腰窝,让人能一把就将他的腰握住。   月光透过温室的玻璃房,洋洋洒洒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唯有沈辞安在发光。   触觉透过指尖传递至手背,然后是手臂、肩膀、脖颈上的脉搏。   顾征的手在隐隐发热,他曾触碰过的那个人,跨越相差较大的专业领域,在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遥远。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来,觉得自己多余了。   旁边有女生尖叫起来,惊恐地捂住嘴,指着他道:“有蜘蛛!”   周围人下意识地看过来,沈辞安听到动静,抬首望了上来,唇角勾起漂亮媚人的笑意,顾征呼吸一滞。   他摸向脖颈,这才发现一只小小的蜘蛛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上,他轻轻拨开,对女生道了声谢。再看向楼下,却注意到沈辞安依旧望着他,用口型询问自己需不需要上来陪他。顾征心里顿时感到五味杂陈,他摇了摇头,不想搅了沈辞安的兴致,于是转过身,悄悄消失在露台边上。   他不想让这种心情发酵,可他习惯了沈辞安依赖他,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拜托他,恳求他,在工作上和生活上予取予求,这段时间,就连他也差一点误以为沈辞安是真的全身心都需要他。   让他忘了,沈辞安其实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那可是曾经在医学院闪闪夺目的人物,站在一众学子的顶端,公开发表过多篇论文,获奖无数,保送A大医学博士,大学期间就参与过医学峰会,学术方面有着傲视同龄人的成就。   在这些荣誉下,却初心不变,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   可惜,一切都因为受伤而戛然而止了。   顾征很恶心自己的想法,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也许……也许自己不该同意他到这里来,那样光彩夺目的沈辞安,会有多少人在这个夜晚对他生出爱慕来。   他太了解男人了,毕竟自己也是这样爱上他的。   从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到一见钟情,非他不可。   知性的、漂亮的、被学识包裹的沈辞安。   像林中最美的九色鹿,像天上的星星。   手里的香槟早已没了冷气,他再从露台往人群的方向看去,却怎么也找到沈辞安的身影,明知这是无用功,却还是想从人群里将人找到,以至于连背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也不知道。   有些凉意的手指悄悄拍了下他的肩,带着冷气的香槟与他的那杯做了交换,先是喝下一口,嘴唇立刻变得水红。   沈辞安舔了圈唇,举起酒杯,“不太想喝冰的。”   同时靠近了一步,一边压低上半身,一边扬起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脸,“谢谢你啊,陪我来这里。”   顾征心里陡生出愧疚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将目光挪到旁边,“嗯,顺便而已。”   ·   “你会觉得无聊吗?”沈辞安趴在围栏上,腰部向下塌陷,流苏自然垂落。   顾征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做出太出格亲密的举动,只是思想越是理智,就越觉得心痒难耐。   “要是无聊。”沈辞安顿了顿,摸了下上衣口袋,犹豫道:“我其实可以把项链交给别人,待会等他到了,再转交。”   “那菲利克斯一定会失落。”顾征抬了抬下巴,那个银发老头正对着沈辞安招手,让他下楼。   他身边围着一些医学界的知名人物,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沈辞安有点心动。   “去吧。”顾征笑道。   沈辞安踌躇道:“那你要是无聊了记得叫我。”   等看到沈辞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人群中间,顾征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眉头紧紧皱起。   所以,按照沈辞安刚刚的话,他其实早就知道项链是谁送的。   会是谁呢,他们在哪里认识,有过什么交际,是不是外国人,有多爱慕他以至于送他那么昂贵的礼物。   也是从医的人吗?   会不会比自己和沈辞安更有话题。   那五年他们是不是一起度过的?是不是沈辞安在那五年里真的有过别人。他不敢深想,却也发现自己真的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自卑了起来。   这时候,他从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金发混血,穿着黑色金边的高定礼服,在人群边停下,抬头望向了他。   顾征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想往楼下走去,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径直走了上来,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个男人出现在露台的时候,身边还站着周语泽。   “顾总。”周语泽脸上再看不出除夕那晚的落寞。   顾征冷声道:“没想到周总也有兴趣出席这种场合。”   周语泽明显听出他言语中的敌意,也不恼,“朋友带我来的,见见世面,总不是坏处。”   “朋友?”顾征在那个金发男人身上打量了一圈。   光从品味上来看,对方绝不是普通家庭,有种教养极佳的高贵气息,想来是国外世家出身。   五官精致,眼睛是浅褐色,金发微卷,顾征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了。   即便对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知晓了身份。   “顾总,我给你介绍一下。”周语泽侧身,抬手指向金发男,“这位是芬恩,刚刚大学毕业,菲利克斯主席的侄子,学的是医学心理学。”   金发男率先开口,伸出手道:“你就是安的前男友吧,以前我听他提过很多次,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的身形与顾征差不了多少,外国人早熟,刚刚大学毕业看起来却不显小,浑身上下散发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手悬在半空,顾征一时却没有反应。   他把手里的香槟杯放下,两手插兜,“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是现男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2 16:53:30~2022-09-23 05: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汉洲是我宝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芬恩的眼里瞬间闪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戾气。   “是吗?真可惜。”   他抬手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不屑地瞥向一边,“安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眼见二人之间充满了即将爆发的火药味,周语泽赶紧上去缓和气氛,站到两人中间。可即便是这样,顾征的眼神也像刀锋似的直往他身后逼。   “听起来,芬恩先生很了解我男朋友。”顾征刻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   芬恩看向楼下,此时沈辞安忙着和别人交际,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   那温柔的目光让顾征泛起一股恶心,占有欲让他决不允许有别人这样看向沈辞安。   从大学一直到现在,他心里很清楚,沈辞安注定会被各种莺莺燕燕围绕,曾经他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觉得男朋友太好看是一件坏事,那时候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自信,也没有顾家少爷的光环,只觉得沈辞安周围那些优秀的男人随时都可以把他比下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家足以让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有自信,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凭什么和他争。   “我当然很了解安,毕竟在你和他分开的那五年内,是我在他最脆弱敏感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芬恩语气平淡,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像是在说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的确是老朋友。   顾征心中一拧,他和沈辞安在一起的日子,远没有这个人长,他的表情泄露了他的心虚,被对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   “这五年里,我们几乎每个月都见面,为了辅助他治疗抑郁症,我甚至为了他选择了医学心理学。”   “你说什么?!”顾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芬恩!够了!”周语泽转身抵住芬恩,抓住他的领子小声说了些什么。   芬恩拨开他的手,冷冷瞥过一眼,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顾征作势要追,但被周语泽给拦了下来。   “滚开!”   “我可以解释!”周语泽喊道,为了稳住顾征,他压低声音说:“这里是菲利克斯的酒会,如果你不想因为找他侄子的麻烦而被赶出去,就冷静一点!”   芬恩没有去找沈辞安,这让顾征的心情还有缓和的余地,他不想让沈辞安因为自己而被迫离开这场酒会,转过身,在围栏上重重砸了一拳,拿起香槟一饮而尽。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被珍视的东西背叛,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事实上,对方却什么都瞒着你。”   周语泽看到顾征几乎抓狂的样子,心里产生了一种愉悦感。   这种出生就在罗马的人,凭什么事事顺意,事业有成,爱情顺遂,到了他这边,自己最珍视的项目被砍掉,不仅不能回到项目组,还被明升暗贬,凭什么。   “辞安不是这种人。”顾征声音微颤,“我警告你,如果是因为Venus而对我有敌意,我不在乎,但我绝不允许你污蔑他一句。”   “污蔑?”周语泽冷笑。   “那他到底为什么不肯陪你去江教授家拜年?”   “他当天已经有约了。”顾征解释道,根本来不及细想周语泽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怕暴露你是因为他的推荐才进了江教授门下的吧。”   顾征还没从沈辞安有抑郁症的事情中缓和出来,再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替沈辞安辩解了。   “不可能,老师说他是看中了我再比赛上的作品。”   “你只是第二!”周语泽强调,他摇摇头,“没有人会看中第二名,没有人会记住区区一个机器人大赛的亚军!”   看到顾征不信,他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打开手机送到顾征的面前,“以你的成绩,的确超出录取线很多,但当年江教授根本没打算招学生,是沈辞安拿着他父亲的关系,多次上门推荐,硬生生让江德维松了口。”   资料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显示出江德维那一年没有招收研究生的计划,那是内部资料,未经公示。   再看到下一张资料,发现学校对相关内容进行了更新,时间是在沈辞安出国之后。   顾征也有理由不相信,未经公示的内容算不上证据,很有可能是别人伪造的。但怀疑的门已经被敲开了,他联想到当年,的确有过江德维当年没有招生计划的传言。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成绩算什么?如果没有江教授,他也就不会认识Cupid最初那一批共事者,甚至可能连‘银鱼’的雏形都不会有。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凭借实力打动了教授,才让不是本专业出身的自己进入了江德维的门下。   “没有沈辞安,你现在可能还活在你爸的阴影下,最多最多只是顾氏企业的继承者,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周语泽变得激动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Venus就不会因为‘银鱼’的面世而变得一文不值。”   顾征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尽管,尽管是这样。   那又怎么样!   这只代表了沈辞安是爱他的,如同自己顾忌他的心情,他也顾忌着自己的心情。   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慌张地去寻找沈辞安的身影,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晃眼,那个人就从人群消失不见了。   又一次不见了。   “哥……”他喃喃道,迈出脚步朝着楼梯走去。   “你不在乎吗?”周语泽惊讶地看着他。   他自嘲般轻笑了声。   望着顾征的背影,周语泽冷幽幽地说道:“如果说,他的伤是因为当年最后一次从江教授家回来时,出了车祸造成的呢?”   顾征站在楼梯口,浑身僵住一瞬。   “你获得了别人怎么样也得不到的荣誉,而他却因为你,永远失去了上手术台的资格。”   “你不觉得,可惜吗?”   ·   温室植物园充盈着草木花香,石板路两侧是昏暗的地灯,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沈辞安的指尖勾住那条应该归还的项链,脑子里排演着该如何对芬恩表示拒绝。   虽说两个人算不上什么知心朋友,但因为治疗的缘故,自己的很多事对方都知情。身在异国他乡,没有排遣的渠道,他能述说的对象只有心理治疗室的医生以及医生的助手。   芬恩那时候年纪小,但工作热情异常高涨,他是不忍心打击一个小朋友的热情,愿意把自己的辅助治疗交给他。   他觉得医生和病人之间理应固守职业道德,至少不应该产生这样不必要的感情。   但芬恩年纪小,不懂事也很正常。项链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只要说清楚了,两个人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印象中的芬恩还刚刚高中毕业,金发碧眼,身形高挑,永远热情活泼,自以为是地成熟,但却不招人讨厌。   他还是很感激之前的陪伴,不愿意把关系闹得太僵。   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会像童书一样,脑子一热,做出冲动的事情,居然会真的跑到国内来找他。   想到这里,沈辞_脚c a r a m e l 烫_安又开始觉得麻烦。   心想要不要把项链交给别人代为转交,可如果是这样,以那孩子的脾气,估摸着不会放弃。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约定的见面地点。   未免打扰这场酒会,他特地约在了植物园后面的卫生间。他看了下时间,得尽快搞定,要是顾征找不到他,该又担心了。   都是小孩子脾气,都得哄。   哪个都不让人省心。   “芬恩,你在吗?”他推开门之前长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门内没有回应,他有些疑惑,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沉重的呼吸声从卫生间深处传来,门吱嘎一声打开。   金发碧眼的男人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吸困难的呼声,嘴角流出白沫。   “芬恩!”   只犹豫了一秒,沈辞安立刻冲了进去。   这是哮喘发作的表现,几乎已经到了缺氧的地步,瞳孔有放大的情况。即便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职业习惯还是让他在这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冷静下来。   他有着所有急救知识,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做什么,而他也必须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只有他才能让病人脱离危险。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所有应对措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步,把芬恩扶起来靠着墙上,立马开始在他身上寻找药剂。   “你放在哪的!”他声音有些颤抖,但能保证对方听清。   芬恩颤颤巍巍指向一旁散落的背包,沈辞安很快在里面找到哮喘药剂,立刻送到他嘴边。   然而芬恩却没有立刻吸入,眼神涣散地看着地上那条项链,然后指了指他的脖子。   如果再拖下去,就算送医也无济于事,沈辞安觉得他简直疯了。   理智告诉他只能这么做,他把顾征那条项链取下来,换上了另一条。   坐上救护车的时候,沈辞安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芬恩,耳边是菲利克斯主席连声不断的感谢,可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连一个笑容也没有予以回应。   “请原谅我这个侄儿的固执,你不去,他甚至不愿意上救护车。”菲利克斯解释道。   “他刚来国内,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能信任的朋友只有你。”   沈辞安愣愣地点点头。   他和芬恩的目光对视,脑子里全是芬恩先前在他耳边说的话。   ‘沈医生,救死扶伤的感觉很棒,对吗?’   是的,很棒。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右手这一次没有控制不住地发抖,脑子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空白一片。   凯瑟琳医生告诉过他,阻止他继续从医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   所以,这一次他算是克服了吗?   他不知道。   芬恩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缺氧的征兆,经过进一步检查,确保他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但刚才那种情况,只要再晚一分钟,事情就会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可以留下来吗?”芬恩孩子气地冲着他笑了笑,“你救了我,沈医生。”   沈辞安没有说话,手机上是来自顾征的未接来电,一个又一个,他只好发了定位过去。   “是他吗?”   沈辞安不快地说道:“跟你没关系。”   芬恩确认菲利克斯不在病房内,伸手替他按下了熄屏键,“当初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沈辞安疑惑地看向他。   “你以前说过,如果你真的能做回医生,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   “你现在做到了。”   听到这些话,沈辞安浑身血液倒流,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所以你故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如果我刚刚没来你就死了你知道吗!”他愤怒到几乎失去了理智,嗖地站起身。   身为医生,他绝不能容忍病人拿自己的病开玩笑。   “那又怎么样!”芬恩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沈辞安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芬恩的眼里流露出失落的神情,胸口上下起伏,咬牙看着他道:“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出的车祸吗?你和他之间真的没有隔阂吗!”   “至少他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沈辞安怒吼道。   这时候护士走了进来,示意他照顾病人的情绪,请他保持安静。   芬恩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生气,安,可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认清你的内心,你还是想做医生的,不是吗?”   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的。   但这句话从芬恩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反感,对方利用职业之便知道了他内心所有的情绪,知晓他每一个弱点,知道他想要的一切。   这是极为不道德的事。   “当初我应该拒绝你参与治疗,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心理医生。”沈辞安抛下这句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门后传来芬恩的嘶吼声。   “你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当冷风再次吹过,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外站了多久了,浑身冰冷,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温度。   而顾征好像也已经到了很久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们谁也没有选择走近。沈辞安心中一片混乱,就这么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很遥远。   比隔着时差隔着洋流还要远。   “你怎么不叫我?”他远远地问道。   路灯出了故障,忽闪不停,沈辞安时而被光照耀,时而又陷入在黑暗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顾征站在远处的夜色里,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的脖子,灯光亮起的时候,芬恩送的项链明闪闪地窝在他的颈窝里。   沈辞安这才意识到,忙要取下来。   “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刚刚是因为……”   项链没能离开脖颈,顾征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沈辞安本能地对顾征露出笑意,但却触及到顾征冰冷的目光,他心中一颤,僵硬地说道要去植物园拿回项链。   他反握住顾征的手,右手又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想要将顾征拉到停车的地方去。   这个地方,他一秒也不想待了。   “不用了。”顾征说道。   沈辞安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一步也走不动。   顾征没有松开他的手,可他也不敢回过头。   夜了,顾征看不到他眼底的红,这样也好。   “没用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顾征淡淡道。 第51章   有关酒会的话题,在之后的很多天里都没有提及。顾征没有坦白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沈辞安又一直忐忑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征的项链落在了植物园,这段时间他去找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失望而归。且不说那条项链,项链上的芯片陪伴了他很多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一时间找不到,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过了年关,公司忙碌起来。沈辞安一直表示他想正式回到众安入职,但这个提议一直被顾征否决,只说不是入职的好时机,废话多一句没有。   生活平常地有些过了头,顾征每晚依旧准时准点地回家,遇到应酬,也会一一报备,再重要的事也不会超过十二点回家。   平静地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陈轻和姐姐心思细腻,还是察觉出些不对劲,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沈辞安总是一笑带过,不敢细说。   如果细说,又有一大堆要解释,他连顾征那边都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总不能拿着这些去打扰别人。   大家都很忙,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整天脑子里都空白一片。时间一多,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林子亭有些时候会让他去医院聚聚,这在以前是很普通的事情,但他每次都拒绝了,搞得林子亭觉得是他和顾征整天都腻地分不开,不知道他是不想靠近医院。   心里的阻碍越来越大,越是不敢正视,矛盾越深。   有时候他会试探着开口,顾征却总是及时制止,明显是不想提及。芬恩那边时不时会通过各种手段给他发信息,以至于他把任何可能的渠道全都设置成了免打扰,拉黑的拉黑。   一直等到倒春寒来临之前,气温有些许的回暖,他鼓起勇气在顾征回家之前进了厨房,起锅烧油,做了碗蛋炒饭,兴冲冲地等顾征回家。   他想给顾征一个惊喜。   【今晚有应酬,不用等,你先休息。】   踩点到了十二点,顾征披星戴月地回家,满身疲惫,推开门的时候,餐厅的灯还亮着,电视小声地放着某款同性恋综,沈辞安裹着一张毛毯,蜷缩着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声轻轻浅浅,睡得安稳,像是在做一个美梦,惬意到让人不忍心打扰。   餐桌上的碗用盘子盖好,顾征小声关上门,好奇地打开盘子,发现是已经凉透了的蛋炒饭。   有些糊了,还掺着鸡蛋壳。   沈辞安睡得正香,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搂住他的腰,懒洋洋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顾征正试图把他抱起来。他打了个哈欠,顺势环住顾征的脖子。   “你回来啦?”   顾征淡淡嗯了一声,“不是叫你别等我。”   沈辞安似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从顾征的怀里挣脱出来,小跑着到了餐桌前,却只看到两个已经空了的碗。   他惊讶道:“冷了唉!你怎么已经吃了!”   “冷了也很好吃。”顾征从身后抱住他。   沈辞安絮絮叨叨地埋怨,说自己还没吃饭,顾征怎么把他那份也给吃了。顾征二话不说,走进厨房系上围裙,便开始重新给他做一份。   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听话地落在了碗里。筷子在碗里快速搅动,锅里的油温热,顾征把搅好的鸡蛋倒下去,滋地一声。   沈辞安捂嘴道:“先煎鸡蛋啊?”   顾征无奈回过头,“这种事情,你打开手机一翻就知道吧?”   “管他呢,反正有你。”沈辞安一跃坐到了橱柜上,脚尖来来回回地勾动顾征的后腰。   “我辛辛苦苦做的,自己都没吃,你就那么饿,全给吃了,真有那么好吃?”他偏过头问道。   顾征想了想,摸摸下巴道:“好吃……你做的,我怎样都会觉得好吃吧?”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私心,不是真心话。”沈辞安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逼问。   顾征关火,把新做的蛋炒饭盛进盘子里,颗粒饱满,颜色纯正,香味浓郁,色香味面面俱到,怎么看都比沈辞安刚刚做的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沈辞安两腿一环,勾着顾征的腰,迫使他靠近自己。顾征从他背后取出勺子,手指擦过耳廓,温热地痒。   顾征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   “下次别等我。”顾征耐心地等沈辞安吞下一口,再送上第二勺。   沈辞安边吃边摇头,“你不在,我哪睡得着。”   吃了半盘实在吃不下,不想晚上太撑睡不着觉,他伸手要抽旁边的纸巾,不成想已经没有了。   他要到外面去拿纸,顾征放下盘子,单手掐住他的腰,抬首吻上去,用力到像是要把对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蛋炒饭的香味在口腔里发散,沈辞安被迫仰起脖子,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被搂住腿,一直走到卧室,被重重放在床上。   “待会搞吐出来怎么办?”他笑着问。   顾征在他颈项里吐出热气,手指顺着后颈一直沿着脊椎往下滑,沈辞安浑身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顾征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嗓音沙哑道:“帮你消化消化,免得睡不着。”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最后几个字被堵回了嘴里。   等到迷迷糊糊地被顾征强拉着清理了回到床上,他浑身酸痛地去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已经很久没弄到这么晚过。   “我想这两天去众安上班了。”他困得要死,小声地说了句,至于顾征后面说了句什么,他没怎么听清,于是再问了一遍,还没得到回答,他就已经睡了过去。   顾征抱住他,耳边是安稳的呼吸声,身体的兴奋过去,又要再一次面对现实。   顾征把怀里的人搂紧了,“我说,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做不擅长的事。”   过了两日,等到顾征去上班,他兴致勃勃地打了车到众安去,为此还特地换了身有副总气质的衣服。   闲得无聊,他还是决定来上班了。   “顾征没告诉你?”言悦惊讶地看着他。   沈辞安在她的办公室里来回闲逛,有种小时候不懂事,在爸妈办公室到处翻看的样子,见什么都好奇。   “他没答应让我来,但我无聊嘛,上班打发时间咯。”   他拨弄着言悦养的花草。   言悦欲言又止,一直等到沈辞安要她安排办公室的时候才被迫开口。   “什么?!”沈辞安一脸震惊,两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你说他已经把我撤职了?他什么意思!”   “他是你男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言悦烦躁地说道。   出了众安,沈辞安打了个车,气势汹汹地直奔顾氏。   楼下的前台正兴奋地要给他打招呼,却被沈辞安难看的脸色给吓住了,半天没回过神。等到旁人提醒,她这才想起给陈秘打电话告知这件事。   “辞安,顾总现在正在开会,要不你在办公室等一等?”陈轻快步追上他。   沈辞安像是没听见,直奔会议室。看那脸色黑得吓人,陈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会议室的门推开。   “姓顾的!”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顾征垂眸合上钢笔笔盖,淡淡道:“今天的会议先结束,剩下的下次再谈。”   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陈轻忐忑地替他们拉上门,下一秒就听到沈辞安把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心里不免生出些担忧来。   要知道沈辞安一直以来的脾气都很好,断不会和顾征发生这样的冲突。   甚至于不顾会议,直接爆发了。   “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撤我的职,那我就不走了!”沈辞安把顾征从他的位置上赶下去,自己坐到了总裁的位置。   顾征站在一边,不敢坐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啊!”沈辞安猛地一拍桌面,怒目而视。   顾征半天才定住心神,蹙眉道:“众安的事情我有决定权,哥哥既然不擅长做这个,那就不要在众安的上升期去给言姐添麻烦。”   “不擅长?”沈辞安顿感无语,嗤笑道:“那你是打算让我呆在家一辈子,什么都不做是吧?”   “我没有这个打算!”顾征立马辩解道。   “那你说啊!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顾征顿了顿,眼神不敢看向沈辞安,犹豫再三。   “我帮你申博了。”   “我倒要听听你能解释出个什么玩意儿……什么?!”沈辞安回过神,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吗!”   他觉得顾征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正常人都不会想出让他去读博这种馊主意。   “我已经找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从身心上帮助你复建。”顾征严肃道,那表情让人确定他是认真的。   沈辞安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时有点呼吸不过来。   所以顾征是在背着他,想尽办法让他回去做医生?   申博又是什么意思?为了回报自己当年替他向江教授引荐,还是弥补那场车祸?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他鼻头一酸,声音沙哑起来,愤怒几乎掩盖了理智。   会议室笼罩着压抑又复杂的气氛,他们明知道这样的争吵是没有意义的,但谁也不愿退一步。   “那你当年又凭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顾征咬牙道,俯身将他整个人都困在椅子上。   “凭什么决定我们的未来,又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自作主张地找到老师,还要瞒着我不把这一切告诉我!”   “难道你愿意知道事实吗?”沈辞安仰着头哽咽道。   顾征顿时心疼起来,可他又骗不了自己,不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无法接受沈辞安是因为自己才上不了手术台这个事实,酒会上那个充满自信的沈辞安是他怎么样都忘不了的,而这些是他在公司都看不到,沈辞安也永远不会在这个领域展现出他最具风采的那一面。   一切都有挽回的空间。   上不了手术台,他还可以从事别的方面,他还是可以继续到医院工作,做他最喜欢的事情。   顾征拉着他走回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他翻出一大堆来自芬恩的信件。   信件里装着一张又一张沈辞安以前的病历,每一张都像是把他的心撕开,划上了一道道的伤口。   “这些还不是事实吗!你一次次地去做手术,无数次地努力,不就是为了重新回到医院吗!”   “可这些是以前,现在我不想了啊!”沈辞安拿起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塞进碎纸机。   他捧住顾征的脸,带着哭腔哀求起来,“别这样好吗?这些都是过去了,我爱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从来不觉得是因为你才导致的这一切。意外,都是意外,和你无关!”   “那你问问自己。”顾征红着眼睛点了点他的心口,“如果,你真的不怪我,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分手?”   这句话像是把沈辞安的喉咙掐住了。   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犹豫被顾征尽收眼底,一切在他看来都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所谓的不在乎,都是假的。   沈辞安骗不了自己,他也骗不了自己。   顾征狠狠心,说道:“难道这么久以来你都没认识到自己根本不适合在公司就职吗,要不要我给你列一列你到底搞砸了多少事!我为什么要拖着大家,拖着两家公司来为了你的脆弱负责?”   啪的一声。   顾征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   “给我滚。”   顾征冷笑,“用不着你说我也会滚,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要走就走,要回来就回来,要我爱你我就爱你,凭什么?你说我爸把我当狗,那你呢?你不是吗!”   沈辞安心里凉透了。   他往后跌了两步,右手的颤抖怎么都止不住。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望着天花板,他吸了吸鼻子。   不想解释了,也不想为了这一切再难过了。   顾征说得对,他的确不适合这里。他应该听话,老老实实地回去进修,还有机会重新回到他熟悉的领域,用不着在这里犯贱。   不适合的事情,放弃了并不惋惜。   不合适的人,放弃了也并不可惜。   他不禁失笑,“好,我听你的,谢谢顾总帮我申博。从今天起,你就当我从没回来过,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4 05:28:03~2022-09-25 17: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减肥了吗 4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当天他就打包了所有东西,装在回国时用的那个行李箱里,不多一件也不少一件,干干净净地拖着行李箱离家出走。   眼不见心不烦,谁乐意和前男友当邻居谁当去,总之他不乐意。   按下电梯,他觉得气不过,还对着顾征的门踹了一脚。   顾征回家,看到门上的脚印,心情一时复杂起来。其实家里也少不了多少东西,可那个人不在,看到家里空荡荡的,连一点儿生活气息都没有,心里也就空荡荡的。想说做饭,忽然觉得没有胃口。   不需要做饭,不需要闲聊,没有无意义的事情来影响工作。   本该是件好事,但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下去。   沈辞安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心,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在分手这件事上,他总是显得那么果决,就像是这段感情压根就不值得他留恋半分。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糟糕的情绪,他给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提着垃圾下楼去扔。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藏在黑暗的角落里,顾征看不太清,但有所察觉。这小区的物业不怎么让人满意,垃圾都堆到垃圾桶外面了,但没人来收。他蹙着眉头,给陈轻发去消息,让她找人把这套房子转卖了。   “嗯?”陈轻在那头显得有些疑惑,迟疑地问道:“那……辞安怎么办呢?”   “我们分手了。”   言悦抱手倚在门边,给顾征发去一张照片。   照片里,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地上,沈辞安光脚踩着地板,丝毫不顾忌形象地拿着薯片和可乐,正在大吃大喝。   【赶紧!接走!】   手指停留在发送键上方。   “姐,就算你给他发消息,今天我也是不会走的。真不乐意我在这里,赶明儿我就去住酒店,等到开学,我读我的博士去,不打扰你谈恋爱。”沈辞安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   恋综里到了闹矛盾的情节,把他心里的酸楚加重了,他眼睛红着,嘴里包着食物,不让言悦听出他难过。   言悦指尖落下。   发送。   她重新换上一副好姐姐的表情,坐过去关切地讯问道:“当真要分手,不后悔?”   沈辞安不说话。   言悦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当初和好之前是谁整日里要把人缠着,人家顾征本来就不想复合,某人霸王硬上弓,把人给睡了,又不肯负责。”   “我没有不肯负责!”沈辞安生气地辩解道,嘀嘀咕咕地说她不知道顾征今天是有多过分。   今天吵架的事情整个顾氏几乎人尽皆知,上上下下就没几个人不知道顾征被打了一耳光。   那些事情就像是在两个人之间埋了个定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言悦对此感到毫不意外。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不敢把事情真相告诉对方。太喜欢有时候会变成负担,总为对方着想,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对感情来说不是好事。   “美其名曰是不想让对方伤心,实际上就是自己是个胆小鬼,怕面对现实,不敢接受自己的脆弱。”   这两个字触及了沈辞安的痛处。   “姐!你怎么也这样!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啊!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胳膊肘往外拐?”言悦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扪心自问,到底谁胳膊肘往外拐?喜欢人家的时候谁都不能说顾征一句不好,现在吵架,就全成人家的不是了。我真要帮顾征,早把你五花大绑地送回他床上,还能留你到现在?”   沈辞安轻嗤,感情中的是是非非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的,于是难得再辩解。   言悦也知道他固执,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现在只寄希望于顾征,赶紧把人弄走,省地后知后觉地又难过起来,哭天抢地地要回去。   手机收到新的信息。   沈辞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装作没有看到是顾征发来的信息。   “我下去一趟。”   等到姐姐出门,沈辞安立刻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去阳台。言悦的房子从阳台能看见小区大门,他隐约看到门口停着顾征的车。   言悦合衣与顾征在门口攀谈,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顾征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往阳台的方向看去。   沈辞安立刻蹲下身,藏了起来,心里紧张地像打鼓。   要说缺点,他觉得自己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冲动,喜欢一个人来得太冲动,追求一个人也来得太冲动,出国以及现在,都是过于冲动的结果。   他是能理解顾征的,顾征会因为那件事产生愧疚感,想要用尽全力地从各个方面替他弥补遗憾,而这些正是沈辞安不希望发生的。所以他才一直不肯如实相告,如果这件事当真能瞒一辈子,倒也罢了。   事实不是这样。   芬恩带着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把他们俩都拍晕了。对于顾征,沈辞安不得不承认,曾经是有一段时间迁怒于他,然而这种迁怒并没有持续太久,车祸的调查结果证明了那只是一场意外。   机车党在道路上横冲直撞,而他也因为开车走神而导致车辆侧翻,幸而是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受伤。   他有过不敢面对顾征的时候,但那是以前了。   让他放下心结的不是心理医生,任何治疗手段都是辅助,药物只能帮助他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情绪,真正让他放下的是当他踏上回国这条路,和顾征再见时那种久违的愉悦感,让他知道自己最放不下的其实是顾征。   那是他最好的药。   他跑回客厅,匆匆收拾了行李,连鞋子都忘了换,往小区门口飞奔。   “辞安?你怎么下来了?”言悦在楼下撞见他,有些诧异。   沈辞安扭捏着把行李箱放到身前,“他不是来我了吗?跟他回去呗,有台阶下干嘛不下?”   “你刚刚不还在说顾征过分吗?”言悦苦笑。   沈辞安耸耸肩,自嘲道:“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我才这样。”   说完他便拉着行李往外走,想好了等会儿该怎么给顾征台阶下,他想说申博也不是个什么糟糕的坏主意,虽说不能再上手术台,但还是可以当医生啊。   有顾征在身边,他有勇气去克服那些藏匿在幻想中的困难。   可等他走到小区门口,脸上预备好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门口没有顾征的身影,而那辆刚刚还停放在小区门口的车,此时已经没了踪迹。   顾征没有等他?   他抓紧了行李箱,不敢回头去找姐姐讨要一个答案。   “我先回去了,你要去哪,自己做决定。”言悦眼里泛起一丝心疼。   大家都是成年人,沈辞安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感情不是儿戏,不是冲动,每一个决定每一个选择都要深思熟虑,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和精力去小心翼翼地维护一段感情。   他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身边是他的行李箱,穿着拖鞋,脚背有些冷。他颤颤点燃一支烟,眼底有一圈红。   “安,你还好吗?”   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出现在头顶。   沈辞安甚至不用看都知道对方是谁。   经过这段时间轮番的信息轰炸,他知道芬恩掌握他现在的所有信息,家庭住址朋友关系,不管他身处何地,芬恩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因此他丝毫也不意外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不在才奇怪。   “跟踪我有意思吗?”他轻哂。   点了点烟灰,连正眼也不给一个。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变态?现在最应该看心理医生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吧?”   芬恩蹲下身,一脸深情地望着他。   那张混血漂亮的脸,在他曾经看来是友好温柔的,现在只让他觉得反胃。没有人会感动于被人跟踪和骚扰,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心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现在才会被无休止地缠上。   再难听的话说出去,芬恩也不会觉得自责,他甚至觉得那些跟踪和骚扰都是爱的表现。   “事实已经证明你和顾征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哪怕再逃避也无济于事了!他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爱你!”   芬恩单膝跪地,眼里逐渐痴狂起来。   沈辞安紧皱着眉头,越发觉得恶心。   “我会代替他对你好的,安。”芬恩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仔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身。   沈辞安手腕一扭,反手捏住芬恩的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当初真的答应过会考虑和你在一起,那也只是考虑。”   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拍拍芬恩的脸道:“现在考虑结束,就算我和他分手了,也轮不到你。”   这样话却并没有让芬恩有所退却,甚至变得更兴奋起来。   “可你有什么选择呢?”芬恩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他已经走了,没有接你回去,你很失望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无聊。   沈辞安把手搭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月色,说实话,失望是有的,但那点失望现在已经被冲淡到一点也没有了。   “你滚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芬恩慢慢站起身,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安,他抛弃了你,让你难过了。不过你放心,我向你保证,离开你,他将会变得一文不值。”   一想到顾征,芬恩就捏紧了拳头,狠戾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世界上,能给你幸福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帮助你走出阴影,重新回到医院。”   疯子,一个能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的疯子。这种爱意只会让人觉得胆寒,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感动?   沈辞安把烟熄灭,拉着行李箱回了言悦家里。   灯都关了,他只能看到次卧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随意把行李箱放下,他走到门前,撕下言悦在门上留的小纸条。   【小声点!】   他低着头打开门,刚要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忽得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卫生间。 第53章   手指被涂满了含酒精洗手液,运用七步洗手法,背后伸来的两只手带着他一步步把指尖到指缝全都洗了个干净彻底。   就像是上面有什么恶心的污垢,一定要洗到一点痕迹也没有。   饶是沈辞安很习惯这样的洗手方式,在被拉着洗了三四次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脚跟往后一踩。   随后背后那人就闷闷叫了声痛。   “烦死了!”他拿起毛巾把手擦干,直接扔到了顾征脸上。   顾征把毛巾挂好,尾随着跟了出来,从背后把沈辞安抱住。   “哥。”   叫得沈辞安心都酥了半截,在外面谁能想到雷厉风行的顾大总裁私下里其实是个粘人精。还当在门口瞧见了芬恩,顾征就会临时掉头回家了,可明明都已经走了,最后说什么都要回来。   正门不行走侧门,偷偷溜了进来。   想到白天那一耳光,沈辞安摸了摸顾征的脸。   “疼吗?”   顾征摇摇头,“不疼。”   “不过……”顾征直勾勾地审视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这一耳光是哥自己加的吧?”   沈辞安打了个激灵,眼珠一转。   “还不是为了让他相信我们真的分手了!”   当然还有点私心,谁让顾征说话那么狠,真生气了一瞬。从顾征怀里挣脱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上。翻开手机一看,监控显示,半个小时前,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出现在他家门口。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酒会过后,他无数次地察觉到有人在监控他和顾征的生活,不过对方很是谨慎,很难让人察觉。他以前没有安监控的习惯,这次都是迫不得已才安上的。   分手这场戏他不想答应,若不是顾征觉得家里不安全,非得要他搬到姐姐家来住,他宁愿和对方死磕。以芬恩现在的状态,如果他继续和顾征在一起,说不定会带来更偏激的结果。   上次是拿命来开玩笑,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辞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言悦这个小区是出了名的安全,进出的限制很大,由于是一梯一户,每一户都有独立的电梯卡,不是房主,连本楼层都上不来。   更何况,芬恩再疯也不敢叫人在一个单身女性家门口晃悠。   而为了确保相关安全,言悦刚刚已经向物管阐述了相关情况,物业方面保证会在近期加强安保工作,绝不让无关人员进出小区以及楼栋。   至于那边的房子,只要找到买主就会直接出手,他们准备换套大一点的房子来住。   顾征饶有兴致地拿了楼盘宣传册给他看,别墅也好大平层也好,沈辞安此时都兴致缺缺。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沈辞安琢磨着芬恩的话,总觉得事情不止于此,以那个人的状态,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自己和顾征的生活被骚扰已经足够让人觉得烦躁了,芬恩若是单纯冲着他来,他都可以接受,可如果那个人发疯,非要和顾征过不去呢?   顾征想把话题往房子上引,但越是如此,越能表现出他的心虚,见瞒不住,顾征只好坦白。   说到底,他也没打算要瞒,嘟囔着说自己又不像某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只是时机尚不成熟,怕走漏风声。   “和Step方面的合作可能会出问题,我怀疑,董事会有人在搞鬼。”顾征说道。   沈辞安心里一惊。   据顾征意思,研发部最近有一份有关‘银鱼’的内部资料出现过一段时间的丢失,虽然没多久就找到了,但因为涉嫌商业机密,其严重性不亚于金库钥匙出现丢失,一旦发现问题,可能是致命的。   顾氏董事会一直有人对顾征感到不满,毕竟顾氏总裁的位置人人都想要,顾征太年轻,不管作出什么样的成就,总归还是会有人不服气。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搞鬼,还不确定。不说是因为怕打草惊蛇,毕竟这件事尚且没有定论,胡乱揣测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怀疑芬恩会从中作梗?”沈辞安忧心忡忡地问道。   顾征颔首。   他一直很疑惑周语泽为什么会和芬恩混在一起,直到他发现芬恩的家族也是Step的股东之一,不过他们一向很低调,也很少参与Step的业务。   虽说如此,如果是芬恩想要帮助周语泽重启Venus项目,那也绝非不可能。而和Step方面的合作还没有正式签订,只要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一切就都不算数。   以周语泽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撺掇合作告吹。   沈辞安联想到,如果公司商业机密涉嫌泄露,同时和Step方面合作失败,这些都会给顾征带来严重的打击。如果董事会有人趁此机会赶他下台,那顾征又该怎么办?   “正好,上次我们的旅行计划不是泡汤了吗?到时候我会主动要求停职调查,陪你出去散散心。”   顾征说得云淡风轻,却在沈辞安心里激起千涛骇浪。哪有总裁是为了出去旅行而要求停职的,疯了吧!   真是病得不轻。   顾征却不以为意,“我要是被停职,老头子当然会回来撑场面,只要他回来,董事会那些人敢做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还可以借此机会查出董事会究竟是谁在搞鬼。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董事会的人相信顾为民已经没有回来的可能性,要不然他们绝对不敢这样做。   那些人不是傻子,虽然顾征的确和顾为民之间有所矛盾,但二人始终是父子,一定会互相帮忙。   只要顾为民还有领导公司的能力,那人就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我爸突发心脏病,送往国外就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看顾征那平淡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又是一个局。   也不知道顾为民听到这话会不会真的心脏骤停。   既然顾征心里都有数,沈辞安也不再多问,比起自己去指点江山,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每天看看电视读读书。感情上的事情他可以去搅搅局,一天怼芬恩二十次,但商业纷争,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干,他插手也是捣乱。   说着说着顾征的手不老实,顺着衣服往里伸,他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疼得顾征龇牙咧嘴。   “哥!”   “别忘了,咱俩现在分手了,做戏做全套,不要动手动脚,有伤风化。”沈辞安极为认真地说道。   以至于顾征有一瞬间还以为他当真这么觉得,不过转念一想,某人单纯是双标。他自己要动手动脚的时候,有伤风化这四个字就是浮云,骚话连篇绝不害臊。   不过想到这是在言姐家,总不能太过分,哪怕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这时候也只能作罢。   顾征握住沈辞安的右手,指腹细细密密地摩擦着,老半天没说话。   沈辞安知道他是在想车祸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给顾征带去了不小的冲击,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就此事真正地袒露心扉过。   “一直不敢给你说,怕你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沈辞安小声说着,借着床头灯,把纹身展露在灯光下。   顾征的指尖在纹身上来回挪动,他的手比沈辞安大上一些,几乎能整个将沈辞安的手覆盖住,指节修长骨干,能看出细条的青筋,感受到顾征跳动的脉搏,性感到让人心跳加快。   太为彼此着想有时会弄巧成拙,沈辞安最欣慰的是顾征并没有做出太偏激的行为,成熟稳重到连他都感到惊讶。   不管怎么说,顾征也才二十五岁,依旧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沈辞安自问自己年纪大些,却也做不到顾征那样理智冷静,思虑周全。既让自己能想通,也能让两个人都能接受。   酒会后,顾征自己消沉了几天,特意嘱咐不让人打扰。关于车祸的事情,顾征没有多问,事情已成定局,道歉和弥补都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之后的生活。   以前的事情顾征没有问,只唯一问了一句,“你还想不想回医院。”   事已至此,沈辞安也骗不了自己,知道逃避也没用的,不管是内心还是现实都要去面对,于是他点了点头。   “今后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至于别的,我来面对,我来承担,我来做决定。”   ·   平常不好见面,沈辞安走到哪都觉得有人跟着,只能叫顾征私下里电话联系。   最近公司也忙,顾征也没什么空,打电话的时候,沈辞安十句有八句都是在骂人,再花两句说点调情的废话,只有顾征在认认真真思考房子买在什么地段,辛辛苦苦地筹划未来。   周末的时候,沈辞安闲得无聊,想到若是以往,他现在已经开开心心和顾征出门约会了,心里气不过,于是把芬恩的手机号从黑名单拉出来。刚准备发短信辱骂两句,没想到,芬恩的电话立刻拨了过来。   时间短到让他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安。”电话那头,芬恩的声音显得很是激动,“你终于肯联系我了。”   沈辞安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确定是对方给他打来的电话,而不是自己主动拨过去的。   “我最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甜品店,你愿意去试试吗?”芬恩开门见山,表示想见他。   “不去。”沈辞安冷冷道:“我就是单纯想警告你,希望你遵纪守法,再找人跟踪我,我可是会报警的。”   电话那头,芬恩却不以为意,“你不会报警的,安,你忘了那条项链还在我这里。”   沈辞安立刻摸了下颈项,空荡荡的,心里暗自不爽。   轻嗤了一声,问道:“哪?”   他拒绝了芬恩来接他的提议,随便打了辆车,正想给顾征发信息,可又觉得不太舒服,担心手机会被监控,于是借了司机师傅的手机给顾征拨过去。   表示出自己的担忧,顾征保证他的手机并没有被监控,至于被拉黑后立刻拨通进来,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芬恩一直在试图拨通他的电话。   这并不麻烦,既然芬恩和周语泽认识,写个自动拨打电话的程序是轻而易举,就是让人觉得过于变态了。   他报了芬恩要他去的甜品店。   顾征有点犹豫,钢笔点在桌面上的声音穿过话筒传递过来,让人知道他现在还在办公室加班。   “你真要去?”   “我这不是叫你了吗?”沈辞安暗戳戳道,心里起了些坏主意,“顾总就不想在街上偶遇前男友吗?” 第54章   顾总表示前男友应该安分守己,不要招蜂引蝶,迎男而上。不过前男友表示不同意,见面总好过被人纠缠不休,还要被跟踪。   甜品店里,他点了一杯加了奶盖的红豆波波奶茶以及一个焦糖布丁,芬恩坐在对面,看起来特地打扮过,金发微卷,睫毛浓密修长,嘴唇红润饱满,是混血的甜美系小男生。   放在以前,沈辞安倒还会夸他一句可爱,现在一想到他那些恶心人的勾当,就只觉得反胃。   他咬着吸管,摊开手放在芬恩面前。   “项链。”   芬恩立刻垂眼,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安,不要心急。”   他舀了一勺慕斯蛋糕,送到沈辞安嘴边,“尝尝这个?”   看着勺子里的蛋糕,沈辞安只觉得胃口全无。他也没想过对方会轻而易举地把项链还给他,早就做好了要不回来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还是抱有了一丝希望,毕竟那条项链对他来说意义不凡。   一直带着身上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哪那么容易,只后悔酒会那天太过慌乱,没把东西收好,要不然也不会被人要挟。   顾征发来信息,说他已经出发了。   “你和他在联系?”芬恩的脸色骤然间变得不好看。   沈辞安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承认,大大方方地说:“毕竟我还和他余情未了,惹我生气也是一时片刻的,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和好。”   芬恩委屈起来,“我记得当初安说过你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他就生气,身为一个预备役的心理医生,频频泄露病人隐私,甚至还以此作为威胁。   就此他已经向芬恩的学校和他目前实习的医院发去了信件,明确表示芬恩不适合从事这个行业,没有要求学校撤销他的学位已经很给面子了,但现在他至少可以保证芬恩绝对拿不到从业资格证。   身为国际医学协会主席的侄子,这绝对算作是丑闻,以这件事的严重性来说,要不是身在国内,他完全可以做到让对方和对方的家族都陷入丑闻当中。   “安……”芬恩悄悄伸出手想要握住他。   “别碰我!”   沈辞安立马把手抽了回来,他可不想今晚回去再洗七八次手。顾征的醋坛子要是打翻了,那他是要身体力行地去哄的,辛苦地要命。   他脸上厌恶的表情把芬恩刺痛了,男人看起来委屈地不行,还没骂他呢,眼睛就开始红了,加上他长得好看,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对他报以怜爱。   倒像沈辞安才是那个坏人。   “安,你知道我是有多喜欢你,为了你,我专门去念了心理学。那个帮助你走出抑郁症的人是我,不是他!”芬恩哽咽起来,说着说着,落下泪来,哭得梨花带雨。   沈辞安倒吸了一口气,他以前就觉得自己是渣男,现在就好像把他坐实了。可如果顾征在他面前哭的话,他还能心疼心疼,换了人,他就只想逃。   可惜逃不掉。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哭的,沈辞安扪心自问,出国那五年,他无数次的治疗都证明他的心里只装得下顾征一个人,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暧昧过,更不存在渣了别人的问题。   可芬恩这幅样子,倒还真像是自己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他承认,在治疗抑郁症的时候,芬恩在辅助他进行治疗这方面的确是有过很大的帮助,但他们仅仅是医患关系。   说难听点,他给了钱,对方理应照顾他的情绪并给予帮助。   这是金钱交易!   所以凭什么芬恩会觉得他的付出应该得到回报?再说了,他付了那么多钱,那些不就是报酬吗?   沈辞安越想越生气,真是花了钱受罪,要说哭,那也是他该哭才对。   “安,你相信我,我一定比他更能让你感到快乐,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何必要在一个已经分手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呢?”   芬恩捂着胸口,表现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激动道:“他的父亲甚至一度为难过你,但只要我和在一起,我们家里的人都只会祝福我们。你们常说,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没有亲人的祝福,你们的感情是走不远的!”   沈辞安惊讶于他甚至连顾为民对他的态度都很清楚,可他大概不懂顾家那两父子口是心非的德行,所以才会说出如此片面的话来。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沈辞安正出神,这时候,窗玻璃被轻轻叩了两下。   芬恩朝着窗外看去,先前那脆弱到引人怜爱的目光便骤然变得狠戾起来。   顾征穿着一身很居家的衣服,沈辞安很少见到他穿浅色系,今天却穿着白色的休闲裤,衬衫外敞开套了件米色羊绒外套,单手插兜,目光冷淡。   原本他们这一桌就够引人注目了,顾征的出现让四周全在嘀嘀咕咕地议论他们。   “我觉得那个外国人更帅一点,小奶狗不香吗!”   “什么啊,明显是后来的男人更有气质好嘛,一看就是成熟的居家好男人,把你捧在手心里宠,小奶狗你还得哄,烦死了!”   沈辞安觉得后者明显更有水平,他用力压抑住笑意,强迫自己摆出不耐烦的表情。   顾征点了杯无糖水果茶,在外人面前,他明显是要端着,不肯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是个重度摄糖患者。   他很自然地坐到了沈辞安身边。   芬恩的脸一下子难看起来,微愠道:“请你离他远一点,你们已经分手了!”   顾征两手抱于胸前,上下打量着芬恩,轻飘飘地说:“沈辞安,你要和我分手我没意见,但至少找个像样点的,别让这些歪瓜裂枣来脏了你的眼睛。”   沈辞安在心里很赞同地点点头,表面上风轻云淡,“我要和谁在一起,跟顾总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听到这话,芬恩得意地望着顾征,嘲讽道:“听到安说的话了吗?你们已经分手了,用不着你来决定安应该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转头看向沈辞安,眼中尽是谄媚讨好,“安,你用不着叫他顾总,如果我没记错,下周一顾氏就会召开董事会,到时候,他总裁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不知道呢。”   沈辞安觉得关于这件事,当初顾征的确不应该告诉他。照理来说,这件事应该非常具有冲击力,但第一时间他却没有表现出惊讶。   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夸张地问道:“什么?”   幸而芬恩不是那么仔细,没有看穿他拙劣的表演。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阐述出与Step合作告吹的事情,同时告诉顾征,周语泽将在不久后调回本部,Step高层已经决定重启Venus项目。   只要Venus成功发布,联合Step成熟的设备支持以及长久以来积累的口碑,‘银鱼’一定会惨败。   “其实当初Step表现出合作意向,也是我家的建议,正好,周语泽也借了这个机会到顾氏来了解‘银鱼’,找到了Venus的不足,只要克服了这一点,你到最后一定会输得体无完肤。”   “我很期待看到你失败的样子,那是我给安最好的礼物。”   沈辞安:???   他不知道芬恩到底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很大概率这已经不是心理问题,而是粗暴的小脑萎缩,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把气都洒在顾征身上,又美其名曰说这是为了他。   沈辞安觉得自己真是被迫背了一口天大的锅,有苦说不出。   在场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芬恩等着看顾征的笑话,沈辞安又觉得顾征可怜。好歹周语泽在顾征心里也占据着偶像定位,如果是明明白白的商业竞争,无论输赢,顾征都愿意接受。   但如果是背后使手段,偶像光环破灭,想来顾征也会觉得可惜。   这世上人人生来不同,周语泽记恨顾征有着家底,可他也没想过顾征这一路走来又背负着多少质疑和辛酸,他甚至从来没体会过来自家庭的温暖,没有在顾为民的压迫下变成疯子,他觉得顾征已经很坚强了。   至于成就,谁又不是辛苦得来的呢?   顾征毫不在意地低头理了理袖子,他计划着蜜月旅行应该去哪个地方,国内玩一圈,再去国外溜达一圈,他还有点期待。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忙着学业和工作,从来没有真正以旅行散心为目的去往别的城市。   想到万一行程太累,沈辞安吃不消该怎么办,于是皱起眉头。   其余两个人当真还以为他是在为董事会而感到烦闷。   沈辞安忍不住,偷偷把手伸向桌下,握了握顾征。   “顾总也不必感到害怕,毕竟当初你连读研都需要别人帮忙,害得安错失梦想,再也不能站上手术台。即便你真的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那也是你欠他,理应要还的。”   “你蛮有意思。”顾征戏谑地看着他,微微挑眉道:“不会真以为沈辞安会和你在一起吧?他同意见面,我想应该是为了那条项链,不是吗?”   芬恩被戳中痛处,捏紧了拳头。   顾征并不想多给他一个眼神,抬手看了眼表,“学长,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用不着你送,我会送他回去的!”芬恩咬牙切齿道。   这争风吃醋的场面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沈辞安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可那两人却你一言我一语,阴阳怪气,吵得人耳朵疼。   “你们聊,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二人跟着要走,还没出门,芬恩就被店员拦下。   “先生,您的单还没有买。”店员尴尬道。   芬恩虽说心急,但也只能留下来买单。   回头看了眼顾征,却见顾征并没有被拦下。   “他不是也没买吗!”   店员解释道:“哦,那位先生之前说过,今天是您买单。”   芬恩:……   等到他再追出门,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拨通沈辞安的电话,发现自己又被拉入了黑名单。   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毫无办法。   沈辞安走了几个拐角,却还是没能把顾征甩掉,气鼓鼓地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立马让司机开车。   顾征后脚跟上来,钻进车里,锁上车门。   “干嘛呢?怎么又生气了?”顾征狐疑道。   沈辞安看着窗外,闷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我刚刚有说错什么话吗?”顾征在脑子里搜寻一遍。   难不成是刚刚和黄毛吵架,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想想也没有啊。   “周语泽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沈辞安突然问,支着下巴不高兴地说道:“他可是你最敬爱的偶像,‘银鱼’当初的资料说什么都不给我看,他一去公司,就给他看了?”   听着语气,顾征当即明白他这是吃醋了,抿了抿唇,小声道:“不管他,如果他真能弄出更好的东西,我也服气。公平竞争,成王败寇,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嘁,你哪是公平竞争,你是担心自己曾经崇拜的对象从此跌落尘埃,乐意拉他一把吧?”   沈辞安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再看向顾征,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偷偷靠近了,手都伸到了他腰前。   顾征见被发现,便难得再偷偷摸摸,一把将人揉进怀里。   “你发疯啊!”   “我和他是在公司进行过一些讨论,但的确是他自己意识到了Venus的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我对我的作品有信心,哥哥也要对我有信心。”顾征吻了吻他的额头。   沈辞安发现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看他们,顿时脸红了一大片,作势要把顾征推开。   他当然对‘银鱼’有信心,害怕的是设备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合作方,再优秀的系统也没用。   “所以我打算让众安拓展拓展业务,作为顶尖的医疗器械制造商,是有这个能力的。与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听到这句话,沈辞安知道顾征心里有主意。   转而又说道:“刚刚我牵你,你都没有回应。说好的事事有回应,你已经不爱我了。”   顾征一下子明白过来,慌张解释道:“我不是怕被他发现,当场发疯怎么办?又躺地上装死,非得让你去搞个人工呼吸,我那不是亏大了?”   “你说这个啊。”沈辞安摸着下巴想了想,“身为一个有医德的医生,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   顾征:“……我考虑了一下,要不你做我的私人医生,每天定时定量地给我做人工呼吸,缓解一下我荷尔蒙分泌过多的情况?”   “呸!恶心!滚!” 第55章   周一董事会正式召开,沈辞安没有出席的资格,他实在感到了一定程度的遗憾。   顾征没空,不能给他实时播报,不过陶跃文倒是很积极,从他的朋友圈动态中完全能看出整个董事会跌宕起伏的场面。   【妈蛋,狗日的XXX】   【呜呜呜,谁他妈来渣了这群狗娘养的董事会,我家顾总好惨。】   沈辞安:惨到放长假只能回家陪老婆了吗?另:是我家的。   陶跃文:我的错,给您跪下.jpg。   【!!!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妈的,报警把那狗东西抓了!】   【征哥!你是我的神!】   沈辞安很麻利地把陶跃文屏蔽掉,这朋友圈再发下去,全屏都会是他的实时播报。   令沈辞安意外的是,顾为民似乎也早已对这些爱指手画脚的董事会成员厌恶已久了,当即就资料丢失的问题进行了深入调查,搜集好所有证据后以泄露商业机密为由,直接提起了诉讼。   顾征处于停职状态下,同样也在调查当中,暂时还不能执行他们的旅行计划。这次的旅行计划沈辞安没有动手,顾征闲的无聊,停职调查期间一直在做他们的旅行攻略,每一版都发给沈辞安看一眼,百改不厌。   不过沈辞安不知道的是,顾征的旅行计划前加了蜜月两个字。   芬恩听说顾为民重新接手公司后发了好一顿火,这事差点牵连到了他的家族,于是被要求限期回国。沈辞安以为他这就会消停了,不过以出现在姐姐楼下的陌生人来看,事实却不是这样。   如今就连自己中午吃了什么,芬恩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但对方不肯罢手,他只能选择报警。   然而因为对方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对只会拘留那个跟踪他的人,芬恩总能全身而退。   于是心里暗自不爽,等到菲利克斯主席强烈要求他去往别墅见面时,他选择了答应,去之前给顾征报备了行程。顾征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不管怎么样,在芬恩回国之前,一定要把项链给要回来。   见面的地点选在菲利克斯暂住的别墅,有他在,沈辞安相信芬恩不会做出太过激的举动。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去别墅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芬恩,而是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凯瑟琳小姐。   一段时间没见,他这才知道芬恩的事同样也导致了凯瑟琳被迫停职,严重点来说,她不仅可能会被取消从业资格,甚至有可能被起诉。   泄露病人隐私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沈辞安以为凯瑟琳到国内来是希望沈辞安能达成和解,不要起诉。   “我其实不想来,但芬恩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差,他已经陷入了一种很偏激的状态,我是受他家的请求,来把他带回国的。”凯瑟琳说道。   他们坐在书房的小阳台上,凯瑟琳很贴心地为他泡了红茶,端来了一份小点心。   以前每一次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凯瑟琳都会尽量让环境显得更放松一点。   “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没打算提起诉讼。”沈辞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他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只要芬恩今后不能再从事这个行业,也就不会有别人会像他一样陷入隐私泄露的可能。更何况跨国诉讼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不必要的人身上。   凯瑟琳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即便是你要对我提起诉讼,我也不会阻止你。”   沈辞安微讶,对此表示不理解。   “这件事最终问题的确出在我身上,芬恩作为我的学生,你也是因为我才同意他参与你的辅助治疗。是我没有教育好这个学生,理应受到惩罚。”凯瑟琳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沈辞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相信凯瑟琳不会和芬恩同流合污,作为以前的心理治疗师,他其实一直很感谢凯瑟琳,并认同对方是一位好医生。除了芬恩,她身上没有任何污点,是一个完美的人。   “我听说你和他已经重新在一起了?”凯瑟琳问道。   沈辞安颔首,想起顾征,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如您所说,其实那么多的心结,与其待在国外一直逃避,不如回国选择面对。”   “我一直都认为你的内心是很坚强的,车祸带来的心理创伤我可以帮助你进行治疗,但是你对爱人的执念,只能由你自己去面对。”   凯瑟琳很欣慰地看向他,“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好,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这是当然的,沈辞安向凯瑟琳保证到。   谈起顾征的时候,沈辞安眉飞色舞地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凯瑟琳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作出一些回应。   不过谈起芬恩,两个人都显得沉重了许多。想起以前芬恩还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偏执而激进。   听说芬恩拿命开玩笑,就连凯瑟琳也吓得脸色苍白,差一点落下泪来。   “我今天是来找他拿项链的,等拿回了项链,今后我和他就再没瓜葛。”   知道凯瑟琳是来带芬恩回国的,沈辞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凯瑟琳表示会亲自带他去见芬恩,保证能把项链拿回来。然而打开芬恩的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凯瑟琳心里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   房间不断传来刀锋削刮的声音,小刀将细竹削出合适的长度,小心翼翼地插进花瓶中。   温室植物园里四溢着植物的香气,潮湿清香且带着泥土的芬芳。   顾征注意到手机没有了信号,不过也不觉得惊讶。于是把手机放在门口,进了拐角的房间,窗玻璃可以调节成完全避光的模式,此时还是白天,房间昏暗到只有木桌边一个小台灯亮着。   台灯照耀出已经完成的插花作品。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不算是插花,整个作品中没有一枝花,而是由竹筒竹叶以及细木枝完成的插花。   顾征的眼睛看不太清,隐约看到木桌背后坐着一个人,手里有什么东西忽闪了一瞬。   似乎是反光。   “凯瑟琳曾经说他应该回国来见你,这是他彻底走出抑郁症的最好方式,你是他最后的心结。”芬恩躲在黑暗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时隔多日,他瘦了一大圈,脸凹了下去,有点脱相,白皙的脸上能看出不健康的青色,眼底也是一圈重重的黑眼圈。   顾征慢慢走进去,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倚在房间另一头,能隐约感觉到芬恩的状态并不好。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去见他。”顾征淡淡道。   芬恩冷声道:“难道你会同意他见我吗?”   顾征轻笑,“当然不会,所以我才来。言归正传,项链,麻烦你还给我。”   沈辞安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要回来。虽然他并不愿意来见这个人,但也不愿意沈辞安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芬恩像是没听见这句话。   手里的小刀挂着竹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为什么他还会和你在一起?”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已经知道了,难道你不感到愧疚吗?”   “愧疚。”顾征毫不犹豫。   “那为什么你还会……”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即便是要感到愧疚,可还是会放不下他。难道要为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毁了下半生吗?”   芬恩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他觉得顾征这个人实在太清醒了,过于理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以坦坦荡荡接受自己的欲望,也可以清清楚楚地认识自己的内心,不被冲动干扰,做出不让任何人受伤的选择。   他想,顾征一定不是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理智的人,如果当年沈辞安没有走,兴许那个时候的顾征会因为太过年轻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辞安也已经从不能站上手术台的痛苦中走出来,顾征也已经事业有成,有能力有财力。   那场不告而别好像成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们在不成熟的年纪在一起,又在已经成熟的年纪再次选择对方。   敢于走回头路的人实在太可怕了,他以为人都应该一直向前看,不要回望过去的人和事,但这个世界上却也从不缺乏愿意回头的人。   没人知道选择回头路是重蹈覆辙还是弥补遗憾,但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不回头才是一种遗憾。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一定要回头再尝试一次才甘心。   “我等了五年,凯瑟琳劝他回头的时候我一直在劝他放手,是我!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不是你!你这五年又做了什么!”   顾征平静地走到他面前,借着台灯的光才终于把人看清。   他能理解喜欢一个人时所产生的那种偏执,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芬恩好多少,换做他当年更有能力,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像块牛皮糖似的找到沈辞安,粘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   “以后我会陪他的。”顾征不想和他多说。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唯一有一点我想谢谢你,以哥哥的性格,如果可以,他会瞒我一辈子,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为了做了多少事。是你让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他。”   芬恩猛地站起身,将花瓶摔碎在地上。   一声巨响,他举起手里的小刀刺向顾征的脖子。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刀往旁边偏了一寸,在顾征的下颚留下一道伤痕。   顾征想躲是来不及的,他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就连看清一个人都不太容易,察觉危险也明显变得迟钝。   可是到了最后,芬恩却放弃了。   “项链我扔进了楼下垃圾桶,还有三分钟,园区的垃圾车就会来把垃圾收走。”芬恩放下了小刀。   自嘲般笑了笑。   顾征来不及在乎脸上的伤口,立刻往门口走去,然而他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芬恩冷笑着看着他。   “怎么办?你要辜负他了。”   顾征暗骂一声,真他妈是个疯子,怎么会有人连带他自己也一起关在这里。此时垃圾车已经缓缓驶近,他能听见工作人员准备倾倒垃圾的声音。   芬恩戏谑地站在一边,“我想,如果项链没有了,安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征把窗玻璃开成全透光模式,终于得以重见天光,但楼下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垃圾袋打包好装进了车里,即将开走。   任他怎么敲打玻璃也无济于事。   芬恩很得意地想,虽然他得不到沈辞安,但能给这两个人之间留下一点遗憾也不算可惜了,有的遗憾会随着时间逐渐放大,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就因为一些小事,而导致他们彻底分开。   到时候,他还有机会。   垃圾车缓缓开远,下一秒,只听一阵剧烈的响声,顾征举起房间里的消防器材,朝着玻璃砸去。   垃圾车的声音很大,没有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二楼不算高,芬恩惊叫了一声,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顾征已经跳了下去。   同一时间,沈辞安接到消息已经到了温室植物园,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把垃圾车给拦了下来。   “操!世风日下啊!居然有人抢垃圾!”有个保洁阿姨惊讶道。   沈辞安急匆匆地赶到预定地点,却在门口看到了顾征的手机,一时间心慌意乱,加速朝着园厅里面奔去,刚到房间门口,发现大门上锁,赶紧叫人给砸开,可刚一开门,就看到脸色苍白的芬恩。   “我男人呢!”他怒吼道,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里面碎裂的玻璃窗。   芬恩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从包里掏出一条项链,颤抖地递了过去。   沈辞安看到自己找了很久的项链,心里不免诧异,心想怎么这么容易就要回来了。   芬恩侧过身,露出身后破碎的玻璃窗。   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第56章   楼下传来惊呼,园区里许许多多人都聚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这么帅一小伙为什么会抢垃圾。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顾征被一群大爷大妈围住,拼命解释自己并不是来抢垃圾的变态,但先前他二话不说直接爬上垃圾车的样子还是把人给吓坏了,这时候谁都不肯听他的。   等他在一堆垃圾里翻来覆去地找,有人才意识过来他是找东西的。   大爷大妈们都好心,让他别把衣服弄脏,叫别人去找,顾征不答应,比划了下项链的样子,反复强调很贵重,如果能帮忙找到他定有重谢。   然而垃圾太多,一群人找了半天没能找到。   顾征蹲在一堆垃圾中间,苦恼地皱起眉头,休息了一会儿,再要继续,却突然从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辞安站得老远,表情复杂地望向他。   眼神对视,他把脖子上的项链抬起来晃了晃。   顾征:……   帮保洁阿姨收拾好翻乱的垃圾车,顾征反复道了几句歉,这才慢悠悠地朝沈辞安走去。   沈辞安往后退一步。   他便向前一步。   沈辞安再往后退一步。   顾征:?   他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应该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沈辞安:“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顾征:“你嫌弃我。”   沈辞安无奈扶额,“不,我没有。”   顾征装作委屈,再往前走了一步,“你再退就是嫌弃我。”   沈辞安下意识要往后退,一听这话,又开始犹豫了,反复衡量,最终站在了原地。   顾征立刻笑起来,“逗你的。”   他知道沈辞安有点洁癖,说不嫌弃他肯定是假话。就算是不洁癖的人,男朋友跑到垃圾堆里滚了一圈,那也不会想要靠近。   沈辞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又回头望了望碎掉的窗玻璃。   顾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原地张开手臂蹦跶了几下,表示自己没事。植物园宴会厅的层高不算太高,跳下来的时候只是扭了下脚,没什么大碍。   但沈辞安还是担心,叫来了植物园的医务室,要替顾征看看。   医生提着药箱走过来,看到顾征的第一眼。   有点嫌弃。   但还是戴上口罩,很遵守职业道德地给他检查是否有外伤。玻璃割伤了一点皮肤,清理过后给他上了药,嘱咐不要沾水。   沈辞安立刻后悔,应该让顾征先去洗个澡,再处理伤情。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沈辞安很真诚地谢绝了顾征要开车的请求,口罩带了三五层,叫了个代驾,逼顾征离他远一点。   某个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男朋友表示他很委屈。   回到家,沈辞安严肃地命令他不准在自家浴室里洗澡,顾征只好灰溜溜地滚回了他自己家,恳切地表示自己的手上有伤,不能沾水。   沈辞安面色复杂地在浴室门口站了很久,在管与不管之间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敲了敲门,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顾征却没开门。   轻轻笑了声,说道;“傻子,外面等我。”   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沈辞安心里乱成了一团,不免觉得后怕,他不知道如果那不是二楼该怎么办,如果顾征真的因为他的项链受伤了又该怎么办。   一定要这样吗?   两不亏欠,自己受过伤,也要顾征受伤?他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他也不是个爱哭的性格,只是在这些事情上,觉得心里涩地慌。   自己的男朋友,自己不心疼谁心疼。   这时候再接到凯瑟琳的电话,对方表示已经将此事全情告诉了芬恩的父母,绝对会严惩,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了。   顾征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人,只好去了隔壁。   在家里走了一圈,听到沈辞安翻箱倒柜的声音,他好奇地走到房间,看到沈辞安弓着腰,在一堆首饰里面不知道在翻什么,像只鹿似地,半截身子都拱进衣柜里,原本扎在裤子里的衣服被扯了出来,露出白皙的腰翘,膝盖跪在地上,腰部呈现半月一样的弧度。   他一时觉得口干舌燥,也不说自己已经来了,就懒洋洋地倚在门边,等着沈辞安慢慢找。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似乎是刚刚才喷的,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味道。沈辞安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堆领带,乱糟糟的,应该是之前就没有摆放整齐。   顾征又觉得心痒,想到哥哥以后又不用每天穿西装打领带了,这些玩意儿自然也用不上了,不如拿给他来用,至于怎么用,那就要另说了。   他的头发还没干,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顺着肌肉纹理向下淌,一直到达下腹肌,流进看不见的地方。   沈辞安从衣柜里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征光着上半身站在门口看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赶忙把东西藏到背后,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没来得及。”顾征低声道,就是不承认其实自己是觉得反正待会儿要脱,穿不穿都无所谓。   放在平常,沈辞安这时候肯定已经逼着他去穿衣服了,这次却没有。那张好看的脸紧紧拧着,似乎很不满意顾征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征心想自己应该没把他惹到,怎么又不开心了。   他走进房间,眼见沈辞安往后退了一步,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先前翻垃圾堆的事情。   “哥?”   他嗓音低哑醇厚,浑身带着些许的水汽,上半身的肌肉纹理毫无遮掩地直接撞入眼球,让人觉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这满室的香水味究竟是不是下蛊,连神志都有些不清醒。   沈辞安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故意看向一边,把东西藏进包里。   “你能先把衣服穿好吗?”   他低着头说。   顾征不说话,但也没这个打算。   俯身去看他的表情,笑道:“怎么还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   不是这个意思!   沈辞安紧紧咬住唇,随着顾征步步紧逼,他被迫退到角落,顾征随手捡起地上的领带,拿在手上打量。   沈辞安心道不好,想找个借口开溜,幸好这时候门铃响起,他立刻松了口气,一把将顾征推开,急匆匆往门口去。   “您好,请问是沈先生吗?”   沈辞安点头如捣蒜。   顾征满腹疑虑地走出来,毕竟没穿衣服,只能探个头出去张望。   “这是您定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关上门,沈辞安抱着一捧红玫瑰转过身,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顾征愣了一秒,然后看到沈辞安从裤包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来。   定睛一看,似乎是某个装饰品上取下来的圆环。   “顾征,我……”沈辞安的嗓音有些发抖,咽了咽口水,腿跟着就往下弯。   “沈辞安!”   顾征一声怒吼,吓得他一激灵,连准备好的‘戒指’都没拿稳,滚落在地上。   正要弯腰去捡。   “放下!”顾征又高声喊道,脸色白了一大片。   沈辞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还沉浸在自己刚刚那个匆忙又荒唐的求婚决定当中,腿都弯了一半了,被顾征一把捞起来。   “你干嘛啊!”他有些不高兴。   顾征拿过他手上的花,急促道:“花我很喜欢,你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一句话都不要说!”   沈辞安气得要命,扒拉着要去抢花。   “什么叫我闭嘴,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穿着拖鞋,推拉中脚一滑,手在空中试图抓到一个固定物,片刻后,顾征两只手把他架住,堪堪站稳。   沈辞安看着自己手里的浴巾,又慢悠悠地低头往下看。   顾征:……   ·   “听说你们俩又吵架了?”言悦在电话里调侃道。   倒春寒一涌上来,刚回暖的气温就直线下降,沈辞安穿着一身棉服棉裤以及一双鹿角棉拖鞋走在路上,鼓鼓囊囊地,再好看的脸也撑不住这一身了。   他冷哼了一声,提着打包好的午餐,随便找了张路边餐桌就开始吃。   “哪能呢?我哪敢和顾总吵架?不就是明明他最近又不上班,让他今天中午给我做份水煮鱼他却不答应,火急火燎就往外跑,鬼知道是不是去会情人了,我哪会生气?”   言悦犹豫了一会儿,“行吧,我明显听出来你的确没在生气。”   曾经忙得脚不沾地的顾总现在正处于停职当中,可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什么,三天两头往外跑,去做什么了也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为此不高兴很久了。   不生气,气死正合他人意。   他安抚自己,总之再忍两天,他买的狗男人专用榴莲搓衣板就快到了,坚决不能在这时候爆发。   言悦:“听说你要去林家的医院入职,不申博了?”   申博还是要申的,不过他打算读个在职。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回医院还需要一些适应期,于是主动要求去影像科先过渡过渡。体检的时候,医院明确告诉他,即便他的手已经恢复地很好了,但还是建议他不要上手术台。   虽说很遗憾,但对他来说此事毫不意外。   他不怎么在意,倒是顾征当时的眼睛红了一圈。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顾征其实还蛮可爱的,立马就消了气。话虽如此,他依旧不会退掉他的狗男人专用榴莲搓衣板。   正面搓衣板反面榴莲皮,想用哪面用哪面,任君选择。   姐姐那头对他还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很高兴他愿意去医院入职,也算是了了他做医生的心愿。   确定这件事后,他特地给凯瑟琳发了邮件,凯瑟琳表示很欣慰,同时告诉他芬恩还在禁闭当中,学校方面甚至因为此事取消了芬恩的学位。   辛苦几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沈辞安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还是希望芬恩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刚挂了姐姐的电话,Lily那边又打了过来,他有点烦躁,心想这口午饭怎么就是吃不清静。   “下午我们去逛街吧?穿好看点?再化个妆?”   沈辞安:“不去。”   Lily:“?拜托,能不能考虑一下?”   这场倒春寒来的凶猛激烈,他觉得Lily这个建议非常不友好,尤其是她要求去的那条街是个街拍圣地,必须穿得时尚潮流一点。   可那就代表着要风度不要温度,他还是决定在家裹着棉被摆烂。   “哎呀,那我们就去逛逛博物馆什么的?总之你换件好看点的衣服?”   沈辞安:“为什么不能你来我家?最近我在看一个很甜的恋综,是暖气不好吹,还是棉被不暖和,为什么一定要穿好看一点?”   他几乎能感觉到Lily的崩溃,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非要穿得好看一点,又不是去走秀,穿件棉大衣很丢脸吗?   和设计师做朋友最大的坏处就是你只要穿得土气一点,她就会脸一黑,当场绝交装陌生人。   不管怎么样,他坚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换衣服,大冷天的,把已经穿暖和的棉衣脱下来简直就是一场折磨,搁谁谁都不答应。   Lily崩溃道:“我不管你了!随便你!到时候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辞安得意洋洋地说道:“谁后悔谁是狗。”   而后,就在他吃了午饭,磨磨蹭蹭在家楼下逗猫逗到下午后,Lily开着车到了小区门口。   看到他一身臃肿的棉衣,当即差点哭了。   “说实话,来之前我做了心理准备,但你这一身,我确实没想到。”   沈辞安疑惑道:“你来干嘛?”   Lily作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拿出两张某科技展览的门票,“我这里有两张门票,今天你要陪我去看展,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换衣服?”   沈辞安认真想了两秒,心想看个展而已,干嘛非得换衣服。   于是言简意赅道:“不换,走。”   Lily:“……你属牛是吧?” 第57章   设计师四处找灵感是常有的事情,他估摸着Lily是想从科技展中寻找下一次的设计灵感,不过他很好奇的,如此小众的展览Lily究竟是怎么找到的,周围除了工作人员还是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一个来参观的人。   走到检票口,工作人员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穿着。他不知道今天大家都是怎么了,好像所有人都很在意他的衣服。   沈辞安没有细致了解展览的内容,总之他看不懂,只当是在看些新鲜。入场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展览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氛围,门口用厚得像棉被似的门帘挡住,确保里面没有一丝自然光。   第一个展物是救护车,当然是缩小版的,沈辞安有些兴趣,跑到里面逛了一圈,发现有几个按钮。   按钮拨动,里面的屏幕上出现心电图似的波纹。   “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想去看讲解,却发现这个展览居然没有对展品进行讲解的立牌。   怪不得没人来看,他估计这可能只是个套了科技外壳的艺术展,于是便看向Lily,没想到她也一脸懵。   “你找到灵感了吗?”沈辞安问。   Lily扯了扯唇角,“也许,可能,也不一定?”   接下来是一个房间,摆放了床和落地灯等,拉上了警戒线,一个自带屏幕的行李箱连接着警戒线。   下一个展品在警戒线之后,想要过去就得解开行李箱的密码。   “什么啊?还有密室逃脱啊?”沈辞安抱怨,但还是很老实地找起了线索。   到这一步的时候Lily表现出些紧张,悄悄摸了手机出来。   【他真的不会因为密码猜出来些什么吗?】   顾征:【本来就是要让他猜出来一点。】   毕竟不是真正的密室逃脱,沈辞安很快找出了密码,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把行李箱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一把钥匙。   据工作人员介绍,这把钥匙待会儿要用。   他哦了一声,心情很平淡,叫上Lily继续往下走。   “你就没有点其他的反应?”Lily看着他云淡风轻慢悠悠要晃去下一个展厅的时候终于忍不住。   拜托大哥,你再迟钝一点好吗!现在跑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啊!   沈辞安想了想,说道:“这个展互动性还蛮强的,不过总体来说和科技展又不太像,下次别来了。”   下次你也没机会来了,Lily翻了个白眼。   求婚限定,过时不候。   监控室内,顾征第一次紧张到手脚发汗,这次从前没有过的,他反复练习着话术,把稿子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想再往监控画面上看看,却被陈轻明令禁止。   “你越看只会越紧张,待会按照流程走,就像发布会那样,明白吗?顾总?”   见到顾征紧张,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紧张,陈轻这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反复帮助顾征平稳心情。   科技展求婚是顾征自己的主意,虽然这个主意被否定了无数次,认为显得太直男,一点都不浪漫,但顾征最后还是按照他想要的方式布置了场地。   没有鲜花,没有音乐,有的只是冰冷的机器和没几个人能看懂的前卫艺术。   “大概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下去了,顾总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在对讲机里喊道。   陈轻代替顾征进行了回答。   她拍了拍顾征的肩,严肃道:“顾总,成王败寇只看今日了,不要紧张,就当成发布会,别的一概都不要想!”   可今天对于他来说的意义要比发布会强多了,生活中他可以接受任何失败,但今天不一样,他紧紧盯着监控画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紧张,谁说我紧张了?”   陈轻看着他隐隐发抖的手,“我信你。”   个屁。   求婚的时候紧张一点也不过分好吗!能不能不要死要面子!   一路上有些小的展品吸引了沈辞安的注意,他有种在科技馆的错觉,玩静电球玩得不亦乐乎,Lily催了好一阵他才肯走。   下一个展厅较之前的大了许多,三面墙都是屏幕,轮换播放着各种曲线和图案,沈辞安看不太懂,觉得很深奥,隐约觉得这些应该是脑电波或者声波之类的东西。   他抬头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时注意到房间正中央有一个正方柱,柱子顶端摆着一个玻璃盒,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他回头想找Lily,却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微微垂眼,看着那个玻璃盒,脸上的表情藏匿在黑暗中,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   救护车是他们相互认识的那一天,行李箱的密码是他们确认关系的日期,行李箱代表了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如果他这都猜不出来,那真是傻子了。   打开盒子之前,他深吸的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听Lily的,换件好看点的衣服,免得以后拿出求婚视频,发现顾征是在跟一个毛线球求婚。   他在心里倒数了三秒,将钥匙转动。   房间四周的射灯在同一时刻亮起。   正方柱也发出淡淡的光,背景声被心跳声取代。   没有预料之中的钻戒,而是一个小小的玻璃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用玻璃体来形容。   也没有预料中的鲜花,他看到顾征西装挺立,明显看出有些紧张,领口处别了一个话筒,像极了发布会那天,但又比那天紧张地多。   “比赛结束那天,我中暑,你们非得要给我做个心电图。”顾征的声线有些颤,很久也没有缓过来。   沈辞安想起那天,的确有这件事。   “第一个展品上,是我那天的心律波动。你说我的心跳有点快,我想,我应该在那天就喜欢你了。所以,那是我对你动心时候的心率波动。”顾征走到他面前,隔着戒指相望。   沈辞安脑子里不断回忆起过去,那时候他们是单纯的快乐,纯粹的爱情,可现在也不差。他的小学弟长大了,不会再当着他的面中暑流鼻血,但他想,顾征的心跳现在一定很快。   和自己一样。   “那这些呢?”他故作镇定地看向墙壁上的各种图形。   此时,类似声纹图案的下方开始出现文字,全世界所有的语言,顾征都用来说了一遍我爱你。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向你求婚,我想正式一点,尽快一点,怕你会率先跪到我面前。”   沈辞安不自觉地笑了声,“你懂我。”   顾征点点头。   那是他会做出来的,也已经做出来的事情。如果不是顾征阻止,他那天可能已经举着不知道从来翻出来的圆环,抱着花向顾征求婚了。   他想问顾征愿不愿意娶他。   那天甚至误会了一瞬,以为顾征不会。   他放宽了心,觉得两个男人,证明爱情的东西有很多,没必要拿着一张结婚证才能代表他们相爱。   可他忘了的是,不管是以前告白也好,表示希望和顾征交往也好,都是他率先开口,没有给顾征机会。   是应该把求婚这个机会让给小学弟,不能独吃独占。   “那些是我的脑波图,每一次想到你的时候,我手上的检测环就会把数据记录下来。”   顾征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脑波图说道:“虽然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但它刚刚还是记录下了我的数据。数据不会骗人,哥,我现在在想你。”   沈辞安微微仰头,差点就没忍住落下泪来。   明明是很直男的行为,可每一步都很真诚到了灵魂。   “那戒指呢?”他吸了吸鼻子,看着那枚又朴实又特别的戒指。   他以为这会代表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许是里面包含了他们的记忆。   但顾征却说:“这是我。”   沈辞安愣了一瞬。   “我的心跳、血压、细胞、DNA、RNA,我的整个人。通过收集我的肉身数据上传至云平台,用切片的形势一一存在,综合起来做成了这个方块。”   沈辞安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知道那个小小的东西代表的顾征整个人。   “你或许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它是活的,确切地说,每分每秒它都会更新我的数据,它是由数据构建的,一个真正的我。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也就是我把自己送给你。”   顾征尽力想要给他解释清楚,运用了各种专业术语,但沈辞安却越来越混乱,扑上去抓住顾征的手。   “然后呢!”他望着顾征,扑到对方的怀里,五颜六色的光映照进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小学弟,你想说什么?”   顾征觉得自己像在抱住一个毛线球,软绵绵的,心里那些紧张此时全融进了毛绒绒里,身体之外和心里的小鹿都在乱撞。   他看着沈辞安的眼睛。   把戒指拿了起来。   往后退了一步,慢慢跪了下去。   “哥,你愿意接受我吗?”   “我想和你有一个家,也许我们会收养一个孩子,也许不会,但我们会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你会拥有整个我,□□心灵以及AI世界里的我,永远都不会失去。”   摄影师已经不再隐藏在角落了,所有朋友都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们,只有Lily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还要抱着姐姐一起哭。   “快点让人把衣服送进来,待会让他换了衣服再拍照呜呜呜……”   沈辞安脑子里此时什么都没有想。   他的回答就如同一个早就编辑好的程序,一定会在触发IF的时候输出答案。   如果顾征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就会点点头,把手伸出去,说道:   “当然愿意。”   -完-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啦!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陪伴!!!   更新期间正巧经历了接近一个月的封控,心情比较压抑,所以一直没有写小剧场,下本文会增加一点这部分的内容哒~~   天气转凉,bb们注意增减衣物小心着凉!   大概率应该是没有番外啦!   爱你们!   另:之前的预收没什么灵感,所以换梗了~抱歉呀~   ========预收《钓系美人被高岭之花反攻略》========   见过沈凌衣的男人都说他寡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惹得所有男人为他争风吃醋,而他却潇潇洒洒地谁也没爱过。   沈凌衣缺钱,做酒保的时候从不吝啬地对男人的笑意,但从没想过和任何人确认关系。   朋友都说他是海王,他混不吝全当夸赞。   某天有人找上门。   “让这个男人爱上你,钱好说。”   ·   这种事情沈凌衣见得多了,他猜雇主大概是有了新欢,于是雇人勾引他男朋友,这样才好分手。   钱到位,他说好办。   男人是大学知名教授,高岭之花,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外界公认的性冷淡。   叶之巍上课,他去旁听,下课故意崴脚倒在男人怀里。   叶之巍出差,他去偶遇,骗人说钱包被偷住进他房间。   叶之巍相亲,他决定去捣乱。   等等!叶教授为什么会相亲!   艹!难不成弄错人了!   他正想着把钱退给雇主,没想到对方却说:“不用,是叶教授付的钱。”   沈凌衣:?   ·   别人都说叶之巍清心寡欲,没有世俗的欲望,不知道他对酒吧街的小海王一见钟情,明面上高岭之花,实际上斯文败类。   沈凌衣要假摔,他故意往前靠了一步。   沈凌衣要和他偶遇,却不知道是他自己透露的行踪。   沈凌衣说不喜欢他,他安排相亲等着某人找茬。   沈凌衣要分手。   叶之巍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指尖用力扯了扯领带,镜片后透出狡黠的目光,俯身道:“衣衣,我可是为了你和前男友分手了。”   沈凌衣前一秒自责后一秒暴怒:死变态,骗鬼啊!你哪来的前男友!   #说好的高岭之花呢!不要用这种变态的眼神看我啊!#   钓系美人海王受×斯文败类教授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