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致无悔的你[无限]
　　作者: 景言fox
　　简介:
　　这是满足“某个条件”的人们才能开启的棋局。
　　据说，若能赢得最终棋局的胜利，便能达成心底追求的唯一夙愿。
　　逝者复活，人生顺遂，一夜暴富……
　　所想所念，皆能成真。
　　起初，程亦安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直到第一个人在她面前死亡。
　　鬼怪，谜题，生存危机，同伴猜忌。
　　全员解密失败会死。
　　被对立阵营抢先通关会死。
　　没有保护好己方“国王”会死。
　　站在第一个棋局的终点，她浑身浴血，喃喃自语：“这样的对局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啊……”
　　回应她的是脑海内的一道冰冷的电子音：
　　“Chess，你的初始棋子为：黑皇后。”
　　***
　　【国王的特权】：每局中能查看三人的阵营及其棋相。
　　傅云声初次见到程亦安时，生平第一次怀疑这异能出了差错。
　　皇后棋，只有在初次对局之中达成敌我双方全灭才会现世，是棋局之中最狠也是最强的棋子。
　　他曾经遇到的皇后棋持有者无一不是危险人物。
　　可眼前的黑发女子却朝着阵营不明的他伸出了手，认真承诺道：“相信我，我会带你和局。谁也不会死。”
　　伪装了身份的黑王沉默片刻，低笑了一声：“好。”
　　期待你的表现，新人皇后。
　　-
　　?内容标签： 强强 异能 无限流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亦安，傅云声 ┃ 配角： ┃ 其它：预收《最强如我，请多指教[无限]》
　　一句话简介：欢迎各位新棋子入局！
　　立意：愿人生所有后悔与不甘，都能化作砥砺前行 决不放弃的力量。


第1章 朝辉小学（零一）
　　现在仅是上午十点，盛夏的烈日已经高悬在了空中。饱含热度的光线照在高层办公楼的玻璃上，即便是室内开足了冷气，依旧让人觉得心底烦闷。
　　周围同事逐渐压不住音量的讨论声夹杂着键盘“哒哒”的敲击声，不断地从这一整层连通的办公区域各处传来。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拿过旁边的水杯，打开盖子轻抿了一口。
　　温度适宜的水流淌入喉。她的视线从周围一圈快速掠过，而后很快收回。
　　程亦安将杯子盖好，伸手将水杯放回原位，恰好瞧见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企业聊天窗口。
　　【市场部-王丽：亦安，大概十五分钟后就要到你的PPT讲解部分了，可以先来二楼会议室门口准备了。】
　　【市场部-王丽：记得再多看看PPT，这次对方的董事长也来了。】
　　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正装，刚刚从位置上站起身的人顿了一下。
　　程亦安的视线在“董事长”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移动鼠标关闭了聊天窗口，同时按掉了显示器的电源。
　　她转身从工位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厅，边走边拿出手机，在手机端再次打开聊天页面。
　　按过向下按钮，在等电梯到达的时间里，她在聊天框输入回复并发送：
　　【研发部-程亦安：好，马上来，谢谢啦。】
　　“叮”电梯到达。
　　门缓缓地开启，里面空无一人。
　　程亦安头也没抬地走了进去，伸手按下了楼层数字“2”，期间视线片刻不离手机。
　　她将今天的PPT也在手机上拷贝了一份，既然对方好心提醒了，现在就再熟悉一遍。
　　电梯门如常关闭，随即传来了向下移动的轻微失重感。
　　程亦安一目十行，迅速浏览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等到翻下一页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电梯的地上似乎掉着一张手掌大小的黑金纸片。
　　今天公司有重要的客户来了。虽说有两座电梯，不一定会坐这一座，但有垃圾还是不太好吧？
　　程亦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烫金纸片，随手将纸片在手心里翻转了过来。
　　这纸片入手是昂贵的丝绒质地。正面并不像背面那样是黑底烫金花纹，而是由黑白方格交错铺陈了上下两条长边，中间的空白部分又在左上与右下用烫金色勾勒出了弧线优美的半十字纹样。
　　这是什么风格来着？古典贵族风？
　　程亦安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设计，视线往下。
　　“致无悔的你……？”她随口念出了最上排的几个字，句末的尾音上扬，带着疑惑。
　　继续往下看。
　　“……欢迎各位新棋子入局！请全力以赴，赌上性命朝着最终棋局前进！”
　　……写的什么东西？
　　程亦安眨了眨眼，反手将这张看不懂的纸片放入口袋，准备出去的时候找个可回收垃圾桶丢了。
　　这时，手中握着的手机传来了消息的震动。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但这条信息的内容，却让她动作一顿。
　　【市场部-王丽：没事儿~，客气啥，知道你们研发忙。今天我们公司电梯又两个都坏了，正在紧急维修。这不特意提早了十五分钟喊你，好让你能从七楼楼梯慢慢走下来，别到时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电梯……坏了？那她现在在的这个电梯是个什么情况？
　　程亦安愣了下，缓缓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楼层指示板。
　　一眼下去，心凉了半截。
　　整齐排列着数字的楼层指示板哪一个都没有亮，连显示当前楼层的数字提示都是暗的。
　　可是刚刚的确有传来电梯向下的启动感……难道现在是停在哪一层了？
　　程亦安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按电梯上的紧急联络按钮。
　　可她按下后等了几分钟，接着不死心继续按。期间对讲扩音始终沉寂，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按键的动作一顿，然后像是要试探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在了电梯侧的金属按键上。
　　没有感觉错，真的有细微的震动感。
　　这个电梯……竟然还在向下移动！
　　程亦安浑身一僵，收回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说起来，她是从七楼上的电梯。期间下面没有任何楼层按停。他们公司这栋楼最多到地下二层，这电梯下降的速度感觉并不慢……她进电梯已经有多久了？五分钟？八分钟？
　　这电梯依旧在往下，怎么可能？
　　一想到这里，程亦安感觉到手脚一阵发凉。此时，手中传来的硬质触感让她想起来自己还拿着手机。
　　她立刻如获至宝般地点亮了手机屏幕。上面的页面还停留在她和市场部同事的对话页面，程亦安二话不说，直接按下了上面的电话图标。
　　五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耳边传来的依旧是通话连接中的提示音。
　　视线上移，明晃晃的“无信号”写在右上角。
　　程亦安愣了一下。
　　她记得，公司的电梯，从来就没有无信号过。
　　可是，她真的还在公司的电梯上吗？
　　程亦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底的不安。重新睁开眼后，她再次拿出手机，不信邪地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无一例外，均是响了两声之后自动断掉。正是手机无信号时拨打电话的情形。
　　就在程亦安放下手机开始观察这个电梯的构造，在脑海中回想电梯自救的知识点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在她面前骤然开启。
　　眼前出现的场景并不是程亦安所熟悉的公司大楼任何一层，而是全然陌生的一处画面。
　　程亦安愣了两秒。
　　出于谨慎以及“或许等会这座电梯就能突然恢复带她回去”的侥幸心理。她没有贸然从明亮的电梯走出去，而是往前走了小两步，从电梯靠近门的前部小心地变换角度，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她进电梯前明明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这里外面的光线却呈现出一种冷色调的灰。这样的光照在外头，即便能看清，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心底不适。
　　眼下她似乎身处一栋回形的楼内。整栋楼中部置空，从围栏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情形。由于距离边沿太远，目前仅能看到她这一层楼的上面还有一层。
　　这里似乎是……某所学校？
　　程亦安抬起头，看向侧上方远处那一间一间分隔开的能隐约望见吊扇的玻璃窗，在心底划过了这个疑问。
　　从她的角度看，电梯的左侧一直向旁边延伸，像是走廊；右侧似乎就是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她能瞧见一部分台阶。
　　前方最近的一根柱子上装裱著名人名言。可惜外面的玻璃框落了许多灰尘，整一个画面灰蒙蒙的，仅能看到“知识是……”几个字。
　　程亦安收回视线，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她听力一直比正常人要强上一些。可从刚刚起，外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这是到了哪里？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就仿佛是在回应她心中所想一般，从右侧的楼梯上，出现了清晰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沿着楼梯逐级向下，向她这里靠近。
　　程亦安浑身一僵，随即立刻调整了身位紧贴着电梯最左侧看向脚步声来处。
　　但她此时被局限在这个电梯里，即使到了最边上，能看见的视野依旧是有限的。
　　是谁？谁来了？
　　她是不是该……出去看看？
　　程亦安心下摇摆不定。精神高度集中之后，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咚咚，咚咚。
　　程亦安身体紧贴在电梯门边上，死死地盯着能看见台阶的那一侧，紧张得连呼吸都放缓了。
　　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会先看见那个走下来人的鞋子，兴许那时候就能有进一步的判断……
　　就在门边人全神贯注之际，猝不及防地，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将程亦安整个人重重往外一推。
　　原本就对电梯门很警惕，没有伸手扶靠的程亦安被一把推出了电梯外。
　　她在往前倾倒的途中仅来得及伸手下撑，下意识地保护自己不是头先着地。
　　平稳着地之后，程亦安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电梯内，结果旁边近处立刻传来了一声分贝极高的女子尖叫：
　　“啊——！”
　　这声音吓得程亦安一个激灵，身体自动从向前扑的俯身动作换成了往后仰，一副立马要反向跑路的模样。
　　或许是逐渐看清了地上之人的模样，近处的尖叫声渐渐轻了下来，最后戛然而止。
　　程亦安看着那个坐在楼梯上的高中生模样的女生伸手捂住了嘴，同时在发现她的视线后，小脸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薄红。
　　不一会后，女生放下了手，讷讷地说了一句：“你，你好？”
　　前方穿着西装看起来莫名很可靠的白领并没有回她这一句，而是下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猛地转过头看了身后的墙壁一眼，随即皱了眉，从地上站了起来，走近后方的墙壁伸手摸了摸、敲了敲。
　　女生也抓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
　　两人都起身后，女生几步走下了楼梯，走到距离前方人三步远处又停下了脚步，偷偷瞄了瞄对方的神情，心下纠结了一番，鼓起勇气开口：“姐姐，你……”
　　这句话却被程亦安直接打断：“你刚才走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这里有一座电梯？”
　　“啊？”女生显然被这句话砸的有点懵，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姐姐，这个教学楼是老式的，只有四层，是没有电梯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教学楼，是我来的时候……”程亦安动了动嘴唇，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生显然是没有看见她是从电梯里出来的。否则对方不会说出刚刚那句话，也不会现在对她身后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电梯表现得这样无动于衷。
　　但很快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这是教学楼？”
　　女生点了点头，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程亦安极为眼熟的黑底烫金纸片：“卡片上有写啊，说本次的定阶局任务目标是：‘让303班所有同学存活到最后’。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当然是在教学楼里。”
　　“任务？”
　　程亦安愣了一下，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之前她在电梯里看过的黑金纸片。发现原本正面的两行黑字竟然变成了很多行新的内容。
　　还未等她细看，对面的女生又继续说：“姐姐，你也是有什么很难实现的愿望吗？它上面说的‘所想所念，均能成真’，是真的吗？”
　　“……我知道这样问有点傻，本来我也不会信这种话的。可是我们现在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就像是小说里的穿越一样无法用常理解释吧？而且，它居然真的知道我的愿望！姐姐，你说这个卡片上写的‘棋局’，究竟是什么呢？”
　　程亦安皱着眉在看烫金纸片上的内容，同时也在分心听女生的说话。她发现自己又听不懂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了，于是又开口问：“什么愿望？”
　　“我知道了，姐姐你还没有好好看过这张卡片吧？”
　　女生笑了笑，将手中卡片翻转，用拇指缓缓摩挲着上面的某一处。
　　“在这张卡片的背面，写着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没有写下过的愿望。”
　　说这句话时，女高中生垂下了眼睫，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不明白……”女生的嗓音里充满了迷惘：“我不明白它是怎么被知道的。真的能实现吗？”
　　程亦安此时并没有看完正面，但她听见对面人这么说，也跟着翻转了手上的卡片。
　　一道璀璨的光芒闪过，原本纯黑的底纹上一行金字逐字浮现。
　　在看清背面那一行字的瞬间，程亦安瞳孔猛地一缩。
　　作者有话说：
　　是迟来的开文！悄悄给自己撒花花！
　　_(:з”∠)_友情提示：第一个副本，女主没有异能，是普通人；同时也没有男主出现哦。第一个副本算是新手局，比较简单。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某男主某种意义上已经出现了。
　　尝试写现代文，紧张地搓手手。


第2章 朝辉小学（零二）
　　瞧见对面人脸色骤变，女高中生抬眼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了一句：“姐姐，这上面也写了你的心愿吗？是……很难实现的那种？”
　　程亦安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女生松了一口气，而后抬手将自己的卡片举到了程亦安面前，自己凑近了两步：“姐姐，我不看你的心愿。我就是想知道你正面的任务那里，也有这样一句话吗？”
　　女生的手指指在举起来的烫金卡片正面某一处。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看不见你卡片上的字。”
　　“啊？”女生此时距离程亦安很近，闻言她立刻伸了伸脖子看向程亦安手中的卡片，发现目之所及真的是空白一片后垮下了脸，整个人显得有些沮丧。
　　“不过，我的卡片上写的任务与你刚刚说的相同，你在意的应该是那后面的‘特别提醒’吧？”
　　程亦安补上了这一句后，就看见对面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由得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
　　尤其是在看过那句“只有一方能通过棋局”的条件之后。
　　程亦安摸了摸鼻子，将视线重新停留在面前的卡片上。
　　不过，她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面前的卡片中央清晰地印着几行金字：
　　【棋局类型】：定阶局
　　【任务时间】：三天
　　【任务提示】：作为转学生的你们，在固定的时间会有随机一人被选中，参与这个班级里发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任务目标】：让303班所有同学存活到最后。
　　（特别提醒：只有一方能通过棋局）
　　这几行字就像是她曾经玩过的网游任务。同时也让这整件事看起来更微妙了。
　　作为一个工科出身的人，程亦安没有那么容易接受“穿越”这个说法。虽然那个消失在墙壁上的电梯和卡片上背面出现的字，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来，最近是不是在流行什么素人综艺？
　　但是从走进公司电梯到现在，她的记忆是连贯的。压根没有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参加什么“素人综艺”的记忆。
　　可若不是综艺，她眼下这情况……
　　程亦安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不安。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女高中生，开门见山：“这是哪个综艺的片场吗？你有没有看到工作人员？我还要赶着去开重要的会。”
　　闻言，女高中生眼里流露出几分诧异：“姐姐，你……”
　　程亦安觉得对面人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高中生面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过了一会才答道：“.…..从我在楼上醒来到现在，没有看到除了姐姐你之外的其他人。”
　　程亦安皱了皱眉，心底的异样感逐渐增大。
　　这个女生明显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告诉自己。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过了一会，对面人才迟疑地开口：
　　“那个……我是芸芸，姐姐你叫什么？”
　　程亦安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女生，刚张口欲答，却敏锐地察觉到从后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几乎是下一瞬，后方响起一个不太客气的叫喊：
　　“喂，你们两个刚刚鬼叫什么？出什么事了？”
　　两人双双回头。在笔直走廊的拐角尽头出现了三个人影。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板寸头壮硕汉子，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
　　看清前方二人后，方才说话的壮硕汉子偏头唾了一口唾沫：“怎么净是些看上去没什么用的人？一个女白领和一个女高中生？”
　　他停顿两秒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或许这样也好。”壮硕汉子重新抬起头冲着前方喊道：“两个小妹妹，过来。告诉你李哥，你们那张卡片上的任务是什么？”
　　这教学楼极为安静，后边的走廊不算长。方才壮硕汉子小声嘀咕的那句话让听力极好的程亦安听得清清楚楚，也很快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程亦安皱了皱眉，视线再次从前面迎面走来的三个人身上扫过。
　　一个不知道是健身教练还是社会大哥的壮汉，一个街里街坊那种会去跳广场舞的阿姨，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打工人。
　　这三个人从头到脚哪里有半点像是会去做什么游戏任务的人？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综艺参加者吧？
　　想到这里，程亦安没有答话。
　　她想知道若是自己眼下一直不配合的话，是不是就会有工作人员出现了？反之，要是没有的话……
　　望着逐渐朝着她们二人走来的壮硕汉子，程亦安眼眸微沉，脑内思绪转的飞快——
　　——“叮，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让在场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程亦安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抬起头，看向四周，其他人或快或慢亦是如此。
　　旋律欢快悠长的下课铃响彻了整个校园。十几秒后，代表即将结束的长尾音缭绕在这片教学楼的上空。
　　身后、前方、从旁边围栏处能瞥见的上一层楼……程亦安下意识地确认了自己周围环境，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直到这下课铃声彻底结束，依旧无事发生。
　　壮硕汉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不由地口中又骂了一句：
　　“格老子的，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他骂完后，抬步继续往程亦安这边走来，边走边说：“你们两个不用害怕，会来到这里的，都不容易。只要是咱这方的，李哥一定带你们通过，不信你们问后面……”
　　自称“李哥”的壮硕汉子还没走两步，又被后方一声男子惊呼声打断。
　　“啊！”
　　他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怒骂：“你他娘的又鬼叫什么？大男人也咋咋呼呼的？”
　　戴眼镜的男子此时不知为何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他面露惊恐，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前方原本站他身旁的中年女子：
　　“她，她的衣服……”
　　程亦安的视线越过壮硕汉子，落在后面的中年女子身上，看清后，她微微睁大了眼。
　　虽然最开始她只往那边瞥了一眼，但她绝对可以肯定，这位中年女子原先绝不是穿着现在身上这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中年女子烫着一头微卷的短发，面上已经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此时再配上这样一身属于学生的稚嫩蓝白校服，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她自己在眼镜男这样明确的动作下也低了低头，看见身上穿的校服后明显一愣，随即面色一变，抬头求助地望向前方：
　　“我这……”
　　中年女子这句话不知为何只说了两个字，而后眼睛突然睁圆，缓缓张大了嘴，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一般上下张合了两下。
　　停顿了几秒后，中年女子僵硬地左右动了动头，就像是在周围看到了什么极为惊骇的东西一般，在口中突然爆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跑走了。
　　“……什么玩意儿？精神病发作了啊？”
　　壮硕汉子又在口中骂了一句，转过身两步就跑到了走廊尽头，正欲拐弯往中年女子跑的方向追去时，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看了左右两边一眼。
　　靠墙的眼镜男已经瘫软在地，更远处一个是坐办公室的没用白领，一个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妹。
　　他在口中嫌麻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道：
　　“你们几个，去那个303教室等我，哥去把那个突然犯病的大妈带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怕的话就在外边等。”
　　听见后面那一句，程亦安有些意外地看了壮硕汉子一眼，然而对方说完后就拐过了拐角，没了人影。
　　感觉到身后的衣角被人小小地扯了扯。程亦安侧过身，看见芸芸正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安。
　　她小声说：“那个阿姨，怎么衣服突然变了？她看见什么了？那里，什么都没有是吧？”
　　这几个问题程亦安自己也想知道。
　　这种蓝白校服的样式为了方便学生活动，都设计得比较肥大臃肿。刚刚怎么也不像是那个阿姨提前在外套里头穿好，特意趁机显露出来的样子。
　　可若是现场穿，站在她旁边的眼镜小哥不该是那样害怕才对。除非是串通好了，为了节目效果。
　　……难不成这个综艺只有她一个素人？
　　看着刚刚瘫在地上的眼镜小哥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程亦安嘴角微抽。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配合出演”了。这里究竟是综艺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她想要出去确认一下。
　　既然这里是学校，总有校门可以出去。到了外面街上，应该就会有更多人了。
　　打定了主意，程亦安转头对芸芸说：“我是亦安，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真的有事，不能再耽搁了。我先走了。”
　　芸芸闻言错愕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里，方才说话的人已经转身朝着往下的楼梯走了好几米。
　　她这才如梦初醒，转身跑着追上了程亦安，抱住了胳膊不让人走：
　　“亦安姐！你不能走！”
　　程亦安脚步一顿，回头皱了眉：“为什么不能走？”
　　“……”
　　身后的女生将脸埋在她的后背，没有回答这句话。
　　程亦安等了几十秒，没等到回答。她抿了抿唇，开始使劲挣脱手臂上的桎梏。
　　一个高中女生的力气显然没有成年人大，就在她几乎要把手臂挣脱出来的时候，后边响起了一个气势稍弱的男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拉扯中的两人同时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三人中剩下的眼镜小哥走了过来。
　　“这个姐姐说她要出校园！你快帮我劝劝她啊！”芸芸看见来人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出声。
　　这个小姑娘刚刚不是还不认识那几个人，现在怎么就能确定对方会帮她劝阻？
　　程亦安微微皱眉。这些人果然是互相认识的工作人员吧？
　　她趁着对方说话时手上松了劲，一把将自己的手臂解放了出来，转身后退了两步，面朝两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签了什么保密条约所以不能透露这个综艺的事……”
　　“啊？综艺？”眼镜男愣了下。
　　“……但是我今天真的有十万火急关系到我饭碗的工作要去做。你也工作了，应该懂的吧？”
　　程亦安看向后方年纪比她大一点的眼镜小哥，说出了后一句话。
　　她发现，在自己说出“综艺”两个字的时候，对方看她的眼神，和刚刚那个芸芸看她的眼神有点相似。
　　那是不可置信、震惊，还有一些迷惘。
　　“姐姐不要去！”一旁的芸芸跺了跺脚，眼看又要往前跑去拉程亦安，她的动作却被另一旁的眼镜男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
　　她的力气更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芸芸朝着眼镜男怒目而视。对方没理芸芸，而是沉默了几秒后，对程亦安开口：
　　“你去吧。但是，我刚刚是从操场醒来的，来教学楼的途中也经过了校门，”他顿了下，继续说：
　　“这里的校门，是走不出去的。你要是确认完了也出不去，再来303教室找我们吧。到时候，我们再和你说另一件事。”
　　走不出去？另一件事？有什么事需要等会说，不能现在就说？
　　程亦安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对方既然愿意放她走，自己再问东问西也显得太不识相。于是她朝着眼镜男一点头，转身下了楼梯。
　　程亦安走后，剩下来的芸芸明显脸上表情低落了很多。她扒拉着楼梯栏杆，透过空隙往下看，像是期待人能够立刻回来。
　　“别看了。那个美女既然不知道的话，或许她真的和我们不一样。讲不定，她可以通过校门回去，不会再出现了。”
　　眼镜男站在后面，看着芸芸的背影继续开口：
　　“我叫朱周，小姑娘你叫什么？”
　　芸芸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像是在气恼对方刚刚拦着她的举动。
　　这不想和他讲话的态度很明显。
　　朱周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刚刚的行动解释几句：
　　“妹妹，你就算把她拦下来又能怎么样？你不也没有和她解释这不可能是综艺吗？这么说来，你也是有如何来到这里的记忆吧？”
　　眼镜男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阴天，苦笑一声：
　　“在这里睁眼之前，我很确定，我已经死了才对。”
　　作者有话说：
　　2022.6.16更新作话。
　　本章的首发时间是3月30日，经过了两个月，作者终于又有勇气回头在这里写作话。
　　这一章的内容应该和几乎所有看无限流的小天使想得不一样，所以才会出现下面的这些评论，“觉得女主不聪明”、“这是炮灰的反应”、“一章劝退”。
　　作者个人认为，“无限流”这三个字的定义并没有广为人知到诸如“仙侠”之类的看到就知道是什么。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人是不知道“无限流”是什么意思的。
　　本文的女主，作为一个时常加班的工作党社畜，她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无限流”的定义。这样的人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收到卡片让她完成任务。作为思维比较理性的工程师，是不会立刻接受自己遇到了超自然事件的。
　　她只有自己去实际求证后，才会逐渐相信这个超出她认知的事实。
　　所以，作者觉得本章的内容是没有问题的，也不会重写。（看到那条希望作者重写的留言是真的很难过。。）
　　很抱歉让看到这里觉得不能接受的小天使难受了，幸好这只是第二章，应该没有耽搁各位太多的时间。
　　有缘再见。


第3章 朝辉小学（零三）
　　此时走到一楼的程亦安完全不知道上面的二人在她走后说出了怎样的惊骇之言。她已经走出了教学楼，站到了外面的水泥地上。
　　眼下是正午刚过没多久，空中厚厚的积云将一日中最炙热的阳光几乎全挡在了另一面，仅能透过的光亮愈发显得式微无力，丝毫没有应有的温度。
　　前方不远就是学校大门，伸缩门缩到了两旁写有“朝辉小学”字样的石柱边沿，周围什么人也没有，连保安室里亦是空空如也。
　　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继续笔直地往前走。
　　她对刚刚那个眼镜小哥说的“校门走不出去”这句话还是在意的。本来以为是会有什么人在门口拦着，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数分钟后，距离校门口不到三米的程亦安突然停了下来。
　　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往前，直到触碰到了什么后才停了下来。
　　从路人的角度来看，眼下她的行为十分怪异。
　　敞开的校门前空无一物，而站在中央的职装女性却往前伸了手，就像在前面有什么东西挡着一样。
　　不是错觉。这里真的有一面墙！
　　做出“怪异”动作的程亦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校门大开着，斑马线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她却在什么都没有地方的的确确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室内布景吧？
　　从外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透过肌肤直接传到了全身。
　　程亦安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摇摇欲坠。之前原本被刻意忽视的种种不科学事件此时在心里被无限放大。
　　不断下降的电梯，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显现“那个愿望”的烫金卡片。
　　以及面前这面不知道阻拦到哪里的，完全看不见的“空气墙”。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触碰着空气墙，一边靠墙往前走。
　　在学生时代她也玩过一些角色扮演类网游，很多游戏地图并没有那么严谨，会有意无意地留有一些空气墙的缝。
　　她刚刚看见这个学校外围是一根根涂了白漆的铁栏杆。万一这空气墙是有缝的，说不定还有出去的机会。
　　***
　　四十分钟后，从两边各自走到尽头再次折返回校门口的程亦安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有些迷茫。
　　没有地方可以出去。往校外的路全部封死了。
　　她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张烫金卡片，看着上面的字垂眸不言。
　　难道真的只能去完成这张卡片上所谓的任务？那些人……
　　程亦安想起了那个她最初遇到的名为“芸芸”的女高中生，以及后面出现的壮硕大汉、中年阿姨、眼镜小哥……
　　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能对这种事情接受得这么快？普通人现实里要是突然莫名其妙到了另一个地方，还收到一张卡片要让你去完成上面的任务，一般都不会安然接受的吧？又不是真的在玩网游。
　　程亦安一边思考着，一边转头随意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结果这一回头，恰好对上了从一楼大厅探出头的另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对方反应很快，立刻把探出的头缩了回去，掩藏进了教学楼。
　　“喂——！”
　　程亦安不喜欢这种被人在背后悄悄窥伺的感觉，甚至这个人都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她转身就朝着教学楼跑去。可等到她从校门口跑到楼里，对方早就不知道藏到众多教室里的哪一间了。
　　四下寻觅无果的程亦安有些生气，她冷静下来后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刚刚惊鸿一瞥看见的画面，确定那应该是个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
　　他为什么看到她就跑？心里有鬼？
　　程亦安心里存疑，于是打定主意从一楼开始一间间教室看过去。可没等她检查几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是芸芸！她出事了？
　　程亦安立刻掉转回头，从最近处的楼梯上楼。听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上面方位比较靠前的班级，之前他们也有说过去303班找他们。
　　很快，她一拐过三楼走廊就看到前方一人手足无措地站着，另一人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
　　程亦安快步向前，她在经过时瞥了站着的眼镜小哥一眼，然后蹲下身问芸芸：“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姐姐……”芸芸直接伸手抱住了面前人。
　　程亦安僵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抱着她的女高中生断断续续开口：“那个……那个教室里有鬼！”
　　程亦安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眼镜小哥，对方立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知道。
　　她将视线换了个方向看向旁边的班级，上方的班牌写着303。
　　是卡片任务上说的那个班级。
　　见上方人许久没有出声，芸芸抬起了头，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后，委屈地咬唇：“是真的！我刚刚在这个班级门口等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位置……”她伸出手，指向了教室靠近后门处的一块毛玻璃，“这里突然出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还在玻璃上面像是特意要吓我一样，停留了好几秒，超级恐怖！”
　　眼镜小哥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而且刚刚我从教室外面往里看了，里头没人。”
　　“所以我才说那是鬼啊！我真的看见了！”芸芸立刻接口，语气有点冲。
　　程亦安看了两人一眼，见芸芸此时情绪稳定一些了便放开了手。她站起身靠近刚刚芸芸指着的窗户边，微微踮了脚向内看去。
　　这座学校的教室和程亦安印象中的教室没什么区别。朝着走廊的下半部分是毛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上方略高处是普通玻璃，特别方便那些班主任悄无声息地过来“死亡凝视”。
　　教室里没有开灯，但朝南的布局加上另一边采光不错的玻璃，依然能让程亦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排列有序的课桌上没有任何书本文具，正前方是稍高一些的讲台，深绿色的黑板干净得仿佛从未被粉笔写过一般。
　　程亦安咽了咽口水，屏了息，视线缓缓下移，看向靠近玻璃的近处，同时身体微微前倾。
　　还是看不见最靠近玻璃的这一侧。
　　她转过身，走到教室后门处，看着紧闭的门，伸手推了推。
　　没推动。
　　奇怪了，之前下面的教室都是虚掩着，这间教室居然是真的锁了？
　　程亦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刚刚心里想到的可能告诉二人：“芸芸，你看到的有可能不是鬼。”
　　“啊？”
　　“我刚刚在校门口看到了，这所学校叫‘朝辉小学’。303班多半指的是小学三年级三班。你想想看，你刚刚看到的人脸，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孩子的？”
　　“有，有可能的……”听见这话，芸芸皱眉想了一会：“好像是个小男孩。”
　　程亦安点了点头：“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以这个窗户外沿的设计。我们只能从外面隔着一定距离往下看，会产生视觉死角。就是他如果现在紧贴着墙，我们从窗户这里会看不见他。”
　　眼镜小哥理解了，低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眼下里面紧贴着墙的位置，有可能有一个小男孩？”
　　这话一出，芸芸立刻又往外挪了两步，小声嘀咕：“那还不如是鬼呢。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子贴着墙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想就瘆得慌。”
　　……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
　　程亦安自己脑补了一下，一阵恶寒，也跟着往外挪了一步。
　　三人盯着这间教室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眼镜小哥低声说了一句：
　　“我们……还是等李哥回来再开门吧。”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对自己还有对她们二人没信心的意思。
　　“可以。”程亦安应得很快，也没有什么被人看轻的不快。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想了想开口：“你好，你可以叫我亦安。”
　　“我是朱周。”眼镜男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顿了一下，看着重新回来的程亦安迟疑道：“你……你也出不去这所学校吗？”
　　“是啊，校门口拦着一堵看不见的墙。”程亦安抿了抿唇，“我沿着校门口两边都走过了，完全堵死了。”
　　“是吗？那和我之前看的时候一样。”
　　说完这一句后，朱周就闭了口不发一言，完全没有提之前曾说过等她回来后要告诉她事的意思。程亦安等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主动问：“之前，你们说过要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此言一出，芸芸和朱周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面面相觑，竟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程亦安动了动嘴唇：“我已经知道这里不是综艺现场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对这种离奇的事情接受得这么快，还有心情去做这卡片上的任务？”
　　场面依旧一片沉默。
　　程亦安见他们俩这个样子，眼眸沉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亦安姐，不是这样的……”芸芸见程亦安似乎有些生气了，连忙开口，“我们怕你这样原先不知道的话，会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等、等我们想一想怎么和你说。”
　　接受不了？她连坐个公司电梯穿越到另一个地方都接受了，还能有什么接受不了？
　　可看两人脸上复杂纠结的神情，又不似作假。程亦安叹了一口气，把刚刚特意板起来的表情一松，整个人靠在了走廊的围栏上。
　　“那就等你们想一想吧。”
　　她也需要时间理一下脑内混乱的思绪。
　　如果真的只有做卡片上的任务才能回去，她刚刚为了说服自己而刻意忽略不去想的一些东西，就有必要再琢磨琢磨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边的天色渐渐昏暗。程亦安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屏幕点亮，显示出了上面的时间：15:58。
　　她抬头看向安静了快一个小时的两人，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先前的问题，转而抛出话题打破僵局：“之前那两人似乎已经去了一整个下午了，他们没事吧？”
　　芸芸立刻接口：“对啊，之前那个阿姨穿了校服之后像是中了邪一样，社会大哥能行吗？”
　　朱周摇了摇头：“我是在这里的一楼遇到那两人的，对他们也不是很熟。”
　　一楼？程亦安立刻想到了刚刚在楼下偷窥自己的那个人，忙开口问：“你们有没有在一楼看到过别的人？我之前在下面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
　　朱周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接着又摇了摇头。
　　程亦安心里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想到了那卡片上的任务。既然他们是在一楼才遇到，这卡片互相看不见内容，他们又是怎么在短时间里确定互相任务？她刚张口欲问……
　　“叮，咚，咚，咚——”
　　猝不及防地，熟悉的响铃声再次笼罩了这片校园。
　　作者有话说：
　　_(:з”∠)_作者个人觉得副本应该不恐怖。


第4章 朝辉小学（零四）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303教室门口的所有人一个激灵。芸芸吓得直接抱住了程亦安的胳膊，往四周左看右看。
　　“怎么了怎么了？这铃声怎么又响了？任务提示不是说固定时间吗？”
　　“……卡片上并没有说一天只会有一次。”
　　程亦安皱了皱眉，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和旁边二人的衣着上。
　　上一回铃响，唯一出现的怪事就是那个中年阿姨突然穿上了蓝白校服。
　　目前她在这个学校里包括她自己在内一共见到了六人，任务期限是三天。
　　如果真的每天会随机选择两个人，且这个选择的人选不会重复的话……那就是每个人必然会“穿校服”一次。
　　程亦安眼眸微沉。
　　由于上一次的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暂且在心里假设了“穿校服”是某种惩罚措施。可若是每个人必然会发生，那就不像是惩罚，而更像是一种“机会”。
　　问题是，这是达成什么的“机会”？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手将面颊右侧的长发别到耳后。
　　目前所谓的“任务”毫无进展，事情却已发生不少。
　　还是线索太少了。
　　程亦安正在沉思中，忽然感觉到挽着自己的手瞬间收紧，同时身旁人朝她这里靠近了一步。
　　“姐、姐姐！他的衣服！”芸芸声线颤抖，伸手指向了前方。
　　程亦安顺着身旁人的视线转头望去，微微睁大了眼。
　　原本身着深棕衬衫的朱周此时上半身的衣着已经变成了有些眼熟的蓝白校服。
　　他本人显然也发现了，正低着头，表情有些发愣。
　　“朱周。”程亦安开口喊了他一声。
　　对方下意识地抬了头，下一瞬脸色骤变。他睁大了眼往四周看了看，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微微颤抖。
　　这反应怎么和之前的中年阿姨有些相似？他们都看到什么了？
　　程亦安瞧着对方发白的脸色，提高了些音量吸引其注意力：“朱周！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朱周的神志。他转过头，下意识地朝着程亦安的方向前进了一步，同时朝对方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有，有好多学生，他们，他们有些奇怪……”
　　“学生？”程亦安重复了一遍，蹙了眉：“哪里奇怪？”
　　“他们……”
　　这一句话程亦安只听清了前面两个字。
　　刹那间，朱周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一般，听起来遥远而又模糊。
　　数不尽的气泡簇拥成团从她耳边一串串拂过，最后上浮至水面逐个破裂。
　　程亦安怔怔地站在原地。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她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许多人形的黑影。
　　这些黑影一个接着一个，摇摇晃晃地，将她、芸芸、朱周三人团团围在了这个303班的走廊上！
　　这是……什么东西？
　　程亦安屏住了呼吸，眨了一下眼，想要将这些黑影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这些黑影又瞬间全消失了。
　　视野恢复到了原来的光亮。
　　她如梦初醒，立刻扭头看了看前后。整条走廊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幻觉？
　　“姐姐，你怎么了？你刚刚的表情好奇怪……”近处传来芸芸担忧的声音。
　　程亦安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转头对朱周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楚，你说他们哪里奇怪？”
　　只这一会，朱周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他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却被远方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打断。
　　“闭上你的嘴！不要开口！”
　　几人回头。从另一边的走廊尽头出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二人，正是之前离开的“李哥”和第一个穿校服的中年女人。
　　那个阿姨的衣服已经恢复原样了。程亦安特意多看了几眼。
　　两人似乎也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有些疲惫。
　　“李哥”只在走廊尽头歇了一会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一过来就对朱周竖起了眉毛：“喂，你听好了，后面别说话，别回我话。”
　　“这校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知道你看到了很多……小学生。别怕，他们就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小毛孩，你可是个成年人，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就像我们刚刚一样，就愣跑，别理他们。他们跑得慢，也不会穿墙什么的，追不上你的。”
　　听完这番话，朱周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求救般地看向壮硕汉子，嘴唇颤抖着：“可是，李哥。他们……”
　　“你给我闭嘴！不是说了不准回我话的吗？再说话我揍你！”壮硕汉子冲着朱周一瞪眼，晃了晃拳头成功地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壮硕汉子见他安静了，便转头看向程亦安这边：“刚刚是你在和他说话吧？你不能再和他说了。根据哥刚刚的经历，只要你和‘穿校服的人’说话超过三句，你也会换上校服看到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学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声音大了点，同时往朱周那边望了一眼：“你也听到了吧？可别乱和我们说话害人啊。这里可都是体力不怎么好的女同志。哥刚刚带着这大妈绕着这破学校上蹿下跳东躲西藏跑了好几圈，跟猴似的。可再带不动第二个人跑了，你要跑，你自己去。”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和后面的中年女人：“我叫李严，叫我李哥就好。这大妈之前说她姓尹，叫啥我也不知道，你们随便喊。”
　　“我是亦安，她是芸芸。”程亦安见状也同样介绍了下自己和身旁人。
　　李严一听嗤笑了一声：“都这时候了，一个名字还都掖着藏着呢？”
　　程亦安没理会他的嘲笑，沉思片刻后开口：“你刚刚说，只要和穿校服的人说话超过三句，也会穿上校服看到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是啊。”李严随口应声，一转头看到朱周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奇怪地说了一句：“你咋还在这？那些小孩没追你？”
　　几步远处的朱周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他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有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鬓角滚落。
　　好像不太对。
　　程亦安只看了一眼发现了不对劲。按照这个李严的说法，穿校服之后只是会被这些看不见的小学生追着跑，而成年人要跑过一个小学生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没有太大危险。
　　可是朱周即使听到了这句话，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是情况和之前不一样？
　　程亦安刚想开口，却瞬间想到了刚刚说过“交流超过三句也会穿上校服”。她在心底犹豫了一会，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紧紧盯着前面人。
　　此时的走廊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身上。
　　外边阴沉的天空随着夜色临近愈发暗了下来。
　　突然，“砰”地一声，所有人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处。
　　303班的后门在众人的视线里毫无预兆地打开了。紧接着，走廊中央的朱周就像是在被什么推搡着一样，以一个有些怪异的姿势踉跄着走进了班级。
　　“草，”程亦安听见旁边的李严低骂了一句，嘴里嘟囔着：“刚刚没看到这是303，这小子该不会要出事吧？”
　　李严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挪了挪步子，移到了班级后门口，往里看去。
　　程亦安想了想，也跟着想过去看看303班内的情况。可她刚一有动作，就发现了来自胳膊上的阻力。
　　她回头，芸芸抱着她的手，双眼满是不安，朝她做了个嘴型“我害怕”。
　　程亦安皱了皱眉，靠近芸芸耳边小声道：“你害怕的话，就在这里和阿姨一起，我去看看朱周是怎么回事，就在旁边。”
　　话音刚落，程亦安却发现胳膊处芸芸抱得更紧了。
　　她转过头发现李严侧面的表情像是有些震惊，从她这里又看不见303班级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不由得心下一着急，不顾芸芸恳求的表情，手上用力挣开了对方。挣脱后，她没有再看对方的表情，而是走到李严旁边跟着一起往里看。
　　“……不可能的……”
　　“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是同学吗？”
　　程亦安刚走过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朱周情绪激动的吼声。她愣了下，视线往内投去。
　　303教室内依旧是除了课桌椅外空荡荡一片，与其他班级并无不同。这个学校每个班级的人数似乎都不多，教室后方留出的空间都能足够再摆十几张课桌。
　　朱周此时正站在后面空地的中央，背朝着他们看不见表情，只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刚刚那个吼声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前面发生什么了？
　　程亦安戳了戳一手按着门边墙的李严，用眼神问道。
　　李严显然不喜欢这种眼神交流的做法，他直接压低了声音回道：“他在和那些小学生说话。”
　　“可以交流？”看他这样，程亦安也索性压低了声音说话。
　　“不知道，我之前跑路的时候骂他们崽种，他们没理我。”
　　“……”
　　程亦安嘴角一抽，继续探头往里看。这一看，却让她发现了一个细节：朱周的右手自然垂落，手掌却是一个奇怪的半张姿势。
　　这个姿势，好像是在手里握着什么体积比较大的东西……
　　程亦安伸手自己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思考了一下在教室里能得到，可能会让他这样握着的物件。
　　教师用的大三角板、笔筒、大圆规……
　　“我不可能做的。你们……我管不了你们……”
　　思索间，里面再次传来朱周的声音。程亦安抬眼看去，恰好看到朱周猛地一个转身，直直地朝着开着的后门处他们这边跑来。
　　她连忙靠墙边站，给似乎要冲出来的人让位。
　　一秒、两秒、三秒……
　　程亦安靠墙安静地等了一会，却没看到任何人从里面出来。
　　教室后边距离后门顶多几步路的距离……
　　正疑惑着，比她更靠近后门的李严突然动了。他直接一步迈进了刚刚还不愿意进的303班级内。
　　片刻后，从里面传来了李严焦急的声音：
　　“喂！你，你振作一点啊！”
　　心底不安的情绪逐渐扩大。程亦安缓缓抬步，走到了后门口。
　　朱周仰天倒在了教室靠近后门的位置，大张着口，眼球外凸，表情狰狞而又痛苦。他的身体还在上下抽搐着，可抖动的间隔时间明显一次比一次长。
　　李严正跪在他身旁的地上，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脖颈处。
　　大量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不一会就将手心手背均染上了刺目的颜色。
　　颈动脉……
　　程亦安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愣着干什么！快来救人啊！”
　　前面李严的吼声仿佛是从什么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滋。”
　　夜间校园的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四月是你的谎言，没有你的四月又要来了。QAQ


第5章 朝辉小学（零五）
　　普通人近距离看到别人满身是血挣扎着痛苦死去的经历，或许上千人里都未必会有一人能有。
　　程亦安是那种遇到突发事件反而会越冷静的类型。可眼下的状况，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原本以为，只要找出这个“303班的秘密”，完成卡片上的任务，就能离开这个地方，然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可现在，地上深红发黑的大片血迹和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铁锈味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天真单纯。
　　这个宛如综艺游戏一样的任务，会夺走参加者的性命。
　　心底浮现这句话的同时，程亦安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了她。
　　来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姐姐，你没事吧？”
　　程亦安心下一松，刚想转头与芸芸说“没事”。蓦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袭上心头。
　　一个突然看见人会尖叫、怕鬼会哭出声的女高中生。现在见到了这样血腥的惨状，居然面色不改，丝毫不为所动？
　　程亦安猛地回头，深深地看了芸芸一眼。
　　芸芸看见了这个眼神，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面颊，眼中疑惑：“姐姐？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还不等程亦安回答，另一边传来一个中年女声：
　　“哎呀，这么多血肯定没救了。大哥你别管他了。这小伙子啊，没这个命。”
　　语气稀疏平常，仿佛死个人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程亦安睁大了眼。
　　“唉。”李严闻言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按在朱周喉咙处的手放了下来。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从地上站起身，随手把手上的血在自己黑色衣服上擦了擦，走到门口冲几人摇了摇头：“这以后啊，咱们不能靠着上一回的经验了。唉这……早知道我就去帮一把了。”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中年女人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李大哥啊，你看，这天都黑了，晚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怎么办啊？”
　　李严看着这三个“弱小”的女人，顿时头大。他想了想，抛出一个提议：“要不，咱们去宿舍楼看看？”
　　“宿舍楼？”芸芸缩了缩脖子，“那里的床我可不敢睡。”
　　李严一瞪眼：“谁说让你们去床上睡了？想得还挺美啊？”他顿了一下，继续开口，“眼下这教室估计你们也待不下去，外边露天呆一晚上也不可能，食堂操场又不是个好地方，还不如去宿舍楼看看有没有地方能让我们几个坐下休息会。”
　　“哦。”芸芸干巴巴地点了下头。
　　见没人反对，李严便挥着手示意堵在门口的几人往外走。此时，许久未出声的程亦安突然开口：
　　“那他怎么办？”
　　李严很快理解了这个“他”指的是谁。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然冰冷的躯体，沉默了。
　　“哎呀，都这种时候了，小姑娘不要老操心别人。再说了，我们也没法打报警电话啊？来，跟尹婶来。”中年女人一看这场面，走过来打圆场地拉住了程亦安的衣袖。她手下一用力，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尹婶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结果下一秒，她感觉手下的力道松了。
　　“好。”
　　程亦安定定地看向了前方表现冷静的三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现在只有一件事十分确定: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是自己。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人正因为对“死”抱有敬畏心，才能更体现出“生”的价值。
　　这些人却完全没有。
　　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被留在地上的冰凉遗体。
　　那是一小时不到之前，还在和她对话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然后，把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公之于众。
　　-
　　夜色降临得很快，就像有人拿了一支墨笔，几下就已将这一片区域尽数涂抹。只过了半个小时不到，外头除了昏黄摇曳的路灯，就再也看不清其他事物。
　　程亦安一行人从教学楼到后边的宿舍楼，却停在了一楼的管理室。
　　他们意外地发现管理室里摆放资料的文件盒居然不是空的，而是完整地存放了所有住校学生的名册。
　　“找到了找到了！”芸芸举了举手中装订在一起的名册，示意周围的人。
　　几人聚集过来。
　　“303班的男生是107-109寝室，女生……女生是在501-504寝室。欸？原来这个学校男女生在一栋楼里啊？好像楼下是男生，楼上是女生。我们学校宿舍都是两栋楼分开的。”芸芸看完后惊奇了一下。
　　程亦安心算了一遍人数，点了点头：“这个学校每个班级的人数大约在三十个左右。根据名单，这些宿舍显然是四人寝。而且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没有看到一二年级学生的记录。这样一来住校的学生就不会太多，一栋楼也够了。”
　　听到这里，尹婶忍不住插了一句：“三年级的孩子也不大吧？他们平时上课已经很累了，哪里能好好照顾自己？这些父母怎么就忍心让他们住校了呢？我们家囡囡就一直没有住校过。”
　　见众人的视线看向自己，尹婶放下了手中的一叠纸质资料，顿了一下，赔笑道：“这不是看这303班有个孩子一直丢三落四，我这为人父母的，感慨一句。”
　　“丢三落四？”程亦安重新抬了头，“怎么说？”
　　“哦，是这样的，我这一叠是……《宿舍备用钥匙借还登记》，上面有个名字每隔几天就要出现一次，一页有好几个。”
　　“我看看。”
　　闻言，程亦安走了过来，一同凑过来的还有芸芸。
　　“……哇，是真的，这个叫时星宸的怎么一周要来借两到三次钥匙，照理说学校的寝室他们自己应该都有钥匙，就算是丢了，也不至于……”芸芸边说边往后翻，结果一连翻了四五页那个名字都还在出现，不由得面露惊讶：
　　“这……他为什么不去补个钥匙呢？这得有好几个月了吧？这样一直要到宿管阿姨这里登记借钥匙，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很奇怪。程亦安在心底默默赞同了这一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有什么不好意思？懒得去，不就是这样？而且配钥匙不得多花钱？一个小鬼头能有多少零花钱。”李严在一旁突然出声。
　　见众人将目光转向了他，李严板起脸来：“怎么？有说错？既然这里有钥匙，能进门不就行了，何必花那冤枉钱。”
　　“……配个钥匙顶多一瓶果汁的钱，就算是小孩子也是有的。”芸芸小声道。
　　气氛沉默了一瞬。
　　芸芸说完那句就捂住了嘴，心惊胆战地以为这句埋汰话被那个一脸凶样的大哥听见了，悄悄地往程亦安身后藏了藏。
　　“……我看眼下这宿管的房间就不错。我们今天晚上就坐这休息一晚上吧。”话落，李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最靠近门边的一张靠椅上。他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壮硕的身材几乎将出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直接一锤定音的意思。
　　程亦安瞥了一眼背对着她们的人，没说什么，转身从角落搬了个凳子，倚靠着房间内的长桌坐下了。
　　果然，这个叫李严的人外表看着凶狠像个社会大哥，实际上却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他自己坐在了最外头。这样一旦有什么进来，首先遇到的肯定是他，而不是里面的三个女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要是她们想偷偷晚上出去调查，也是不可能的了。
　　程亦安抿了抿唇。她本身就不打算在今天夜里去外面四处走动，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盲目行动不可取。
　　芸芸也去搬了椅子坐到了程亦安身边，尹婶则是坐到了对面。
　　这个地方似乎有些古怪。他们一整天下来没有渴也没有饿，没有进食过自然也就一直没有人提出要去上厕所，倒是少了一种风险。
　　程亦安眨了眨眼。
　　说起来，似乎也一直不觉得困。
　　这样也好。若是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地，突然发生什么也没办法及时作出反应。
　　程亦安默默地在心底做好了通宵的打算。
　　-
　　夜里，外面传来的异样声音让程亦安猛地睁开了眼。
　　奇怪，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之前明明一点都不困。
　　程亦安直接站起身，却发现周围其他人竟然全都倚靠着桌子或墙，双目紧闭。
　　她心下一颤，缓缓抬起了手，放到了旁边最近的芸芸鼻翼下。
　　有平缓的气流交换。
　　还好，还有呼吸，只是睡着了。
　　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外头连续传来的声响却又让她重新绷紧了神经。
　　她走到靠近外侧的窗口，侧耳听了一阵，随即转头看到把门整个堵住了的李严，微微皱眉，走过去晃了晃人。
　　李严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清眼前的程亦安后眉毛一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伸手指了指耳朵。
　　他停顿了一下，保持安静听了一阵，而后就瞪大了眼。
　　程亦安见对方理解了，就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对方，用食指中指做了小人走路的动作，又指了指那个声音的来源方向。
　　李严皱了眉，想也不想地就摇了头。他很快抬了手，有些不习惯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声音来源的方向。
　　这是要自己一个人去的意思。
　　这可不行。
　　程亦安立刻也摇头。李严立刻瞪圆了眼，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试图劝退。
　　可程亦安已经看透了对方的本质，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双眼直视回去，同时用手按住了门。
　　一副你不让我跟着去，我也不让你去的架势。
　　对峙了一会后，李严还是妥协了。他让开了位置，示意程亦安跟在后面，两人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后又重新把门虚掩上。
　　两人走后五分钟，屋内原本应该熟睡的另一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稍显茫然地看了一圈，等到意识到是少了哪两个人时，蓦地睁大了眼，眼眸中满是恐惧。
　　作者有话说：
　　芜湖！终于清明放假了！上了六天班感觉身体被掏空。我与调休不共戴天！
　　可恶，我小时候感觉我爸妈都不调休！轮到我上班怎么就调休了QAQ
　　_(:з”∠)_然而明天要起大早去山里扫墓，但是作者已经吃上了绿绿的糯米清明果啦！


第6章 朝辉小学（零六）
　　程亦安与李严特意放轻了脚步，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走廊上昏黄的灯泡光亮只能说聊胜于无，至少没让二人摸黑行走。
　　程亦安其实是带了手机的，只是她怕手机的手电筒光照太亮了，万一引起那个声音的注意力就不好了。
　　随着距离的接近，原先在宿管室听见的声音愈发清晰。只是这听着听着……程亦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是……用刷子在搓衣板上刷衣服的声音？
　　两人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洗衣房”的牌子，低下头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就算是鬼也要用搓衣板洗衣服，这画面就怪了起来。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两人还是小心谨慎，从门口悄悄探了头往里看。
　　出乎意料地，本以为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应该很难看到什么。结果这个洗衣间在三边都开了几扇大窗户，明亮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将里面映得一清二楚。
　　有一个衣着单薄的瘦小身影站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水池前。他侧身对着门口，一手按着平铺在搓衣板上的蓝白校服，一手拿着刷子不停地在上面刷洗。
　　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之前听到的“怪异声响”不断传出。
　　程亦安悄悄掏出了手机，调低光亮看到上面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多。
　　一个凌晨洗衣服的小学生？
　　……不对，这个小学生他们竟然可以看到？
　　程亦安转头想给旁边的李严一个眼神，结果发现对方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些什么。
　　程亦安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对方回神，于是抿了抿唇，悄悄又往里挪了挪位置。
　　她觉得自己视力不错，里面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学生又站的离门不远，她想再仔细看看。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需要让一个小学生在凌晨避开同学洗衣服？而且感觉还洗了不短的时间。
　　或许有什么线索。
　　她觉得他们之前莫名其妙睡着，又突然醒来看到这个小学生说不定也是某种“提示”。
　　在这种判断下，程亦安抓着门边，整个人几乎是一个往前扑的动作尽力往里拉近，同时又伸长了脖子努力往里看去。
　　而一旁的李严手撑着墙。由于体型差，从后面看去，两个人的身影完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程亦安眯了眯眼。
　　这小学生洗衣服的动作还挺像专业，不是胡乱搓几把那种，而是真的有仔仔细细地在洗。
　　程亦安视线继续往下，停在了他手下颇为眼熟的蓝白校服上，微微一顿。
　　这个学校的校服的设计大部分都是白色，只有衣领和衣袖处是深蓝。此时，被按在搓衣板上洗刷的这一件，即便是被清洗了这么久，依旧可以看出上面的白色部分充斥着各种明显的胡乱涂画痕迹。
　　上面有些痕迹的颜色已经很淡了，不像是近期才有的，
　　水池边，瘦小的少年一直低着头努力搓手上的衣服，一双小手在早寒的冷水中冻得通红。
　　程亦安怔了一下，觉得这个情景和自己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一些杂乱的片段在脑海中接连闪过，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冷不丁地，从后方伸出了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此时程亦安正出神地看着前方，突然被来这一下后，整个人剧烈一抖，而后控制不住地蹲了下来，几乎用尽全力才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旁边的李严也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整个人向后仰，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二人的身后，芸芸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见两人回头后表现的确毫无异常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程亦安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回头愣愣地看着来人。片刻后，她像是才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后边的洗衣房内。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洗衣台上，石制的搓衣板上甚至一点水渍都没有。
　　人也不见了。
　　程亦安立刻扶着墙站了起来，快步走进洗衣房，四下张望。
　　此时李严往里一看也发现了。他紧跟着走了进来，看了一会说：“我靠，那小孩真是鬼啊？”
　　程亦安没有说话。
　　李严回头瞪了一眼芸芸：“你突然跑出来吱个什么声？这大半夜的，吓死老子了。我跟你说，这里头的人……不是，这里头的鬼都让你给吓没了。”
　　“啊？这里面有鬼？亦安姐……”芸芸听后缩了缩脖子，直往程亦安那边靠。
　　李严见状不耐烦地一挥手：“别搁这喊姐，没看见你姐刚刚也被你吓了个好歹？行了行了，都没了还怕个什么劲儿？都回去吧。”
　　程亦安抿了下唇，转身出了洗衣房往回走，芸芸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李严默默地走在了最后。
　　几人一打开宿管室的门，就看到里头的尹婶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塑料扫把，一副如临大敌之态。后面看清是他们才放下了扫把，松了一口气道：“我这一醒来，发现你们都没了。我这不是以为，以为……”
　　李严无情嘲讽：“别以为了，扫把对鬼能有个屁的用。大妈，歇会吧。”
　　“鬼？”尹婶一听这话神色有些紧张。她咽了一口口水：“你们……刚刚见到鬼啦？”
　　“说到这个……”出乎意料地，李严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忽然问：“大妈，第一回 不是我们被那群小孩追着跑吗？早一点的时候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好像看见你前方有个小男孩。后来那小孩不知怎么地还摔了一跤，落到我们后面去了，然后那群小孩就突然不追我们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程亦安抬眼看了过来。
　　尹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是啊，就一开始在走廊那，我突然看到一个孩子从我旁边跑了过去，然后我回头一看。老天，后面那群追过来的孩子表情真的是让人瘆得慌……那，那一看就不是人的表情，我就下意识地也往那个方向跑了。”
　　“然后跑着跑着，那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见了，再后面就是你带我找地方四处躲。我其实……也不知道那群小孩是什么时候不追过来的。”说到最后，尹婶面露尴尬。
　　“我服了。大妈，这么大一个小孩在你前面跑你都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在你后头，我都看见了。”
　　尹婶撇了撇嘴，小声说：“那又不是我们家孩子，我瞎操心个什么？你看见了你还问我？”
　　李严明显听见了这一句，他脸色不太好，但不知为什么没有直接发脾气，而是过了一会才又开了口：“行了，尹大妈，问你个事。你还记得你前面那个小孩长啥样不？”
　　“记、记得一点吧……”尹婶答得有些迟疑。
　　“那个孩子是不是头发这样的，然后长得还挺端正的一个？”李严伸手对着自己的板寸头横竖比划了一下。
　　“啊？”尹婶懵了，显然没有理解李严那个抽象的比划。
　　“就是这样的。”李严又比划了一遍，见对方眼神还是很迷茫，不由得拉下了脸。他余光一眼瞥见了旁边的程亦安，纠结了一会，别别扭扭道：“那个叫……什么安的女白领，你和这大妈说下刚刚我们看见的那个孩子长啥样。”
　　程亦安在一旁听到现在已经理解了李严的意思，她想了想描述道：“那是个小男孩，头发稍长，发尾还带点卷，五官清秀，整个人非常瘦。”
　　尹婶皱着眉想了一会，最后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这从后面看过去就是个后脑勺，其实也不太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样……不过，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程亦安看向李严：“李哥，你的意思是，你在第一次的时候见过刚刚洗衣房那个孩子？”
　　李严点了点头，随后又露出一点迟疑的神情：“说实话，我之前其实也只是手忙脚乱中瞥到了一眼有个孩子摔倒了。但因为那孩子也穿着那种蓝白校服，我就以为和后面的是一伙的，也没有多注意，长相我也不是很确定……”
　　程亦安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假如洗衣房内的孩子和之前李严看到的是同一个，那么这个孩子的出现毫无疑问是有意义的。
　　可现在不知道这个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和他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是个孩子？
　　程亦安“噌”地站了起来，惊喜地看向了芸芸。
　　对方回望过来，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其实我们下午的时候，也有遇到过一个孩子。”程亦安顿了一下，看向众人，“那也是个男孩，他在303班里。”
　　“噢！”芸芸恍然大悟，“姐姐你说的是我看见的那个？可是，那张脸贴在玻璃上，五官都有点变形了，我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程亦安点了点头：“目前我们只能算是一个假设。假设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孩子，那么我们已经看到他三次了。”
　　“三次又怎么了？”李严开口催促，想要知道这女白领能说出个啥。
　　其实他一听这种什么“假设”的大道理就头疼。他这么多年来，周围都不是那种会和你讲道理的人，也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念过一点书。
　　“第一二次看到他，都是在铃响前后。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在提示我们，他和铃响这件事有关？”
　　程亦安缓缓说出了她刚刚在心里琢磨出的结果。但一切就和她开始说的那样，只是个假设。
　　唯一看到过两次的李严不确定长相，芸芸和尹婶都没注意，而她直到刚刚才第一次见到。这是巧合？
　　作为一个“规律”或者“提示”来说，这个看见的人选是不是有点太随机了？假如没有人看见，或者是像之前那样没有人在意，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李严点了下头：“这事好办。照你的说法，我们明天还会看见一次。现在我们都知道有个小鬼和其他的不一样，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程亦安点了点头。她顿了一下，接着跟了一句：
　　“关于铃响，我还有另一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放假真好啊QAQ扫墓回来就安详地瘫在家里，甚至字都不想码（不是）


第7章 朝辉小学（零七）
　　程亦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后又展示给周围人。
　　11：59。
　　还有一分钟就到时间了。
　　众人提起了心，屏住了呼吸在朝辉小学教学楼的一楼前水泥地默默等待。
　　“叮，咚，咚，咚——”
　　铃声如期而至，曾经在学生时期希望拖得越长越好的尾音此时仿佛是什么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奏，把紧张感整个又提高了一个度。
　　终于，一分钟后，尾音也结束了。尹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发现毫无异状后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别人：“是谁？”
　　“是，是我……”
　　芸芸哭丧着脸，看着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她身体微微发着抖，几乎不敢抬头看周围。
　　李严：“这是不是说明你昨天说的那个‘另一个猜测’是真的？”
　　昨天夜里，程亦安把她之前所设想的“穿校服”这件事如果不会重复选择人选，那很有可能是一次“机会”的事情告诉了剩余几人。
　　程亦安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有三个人都没有被选择过，样本太少了，不好说。”
　　“啥叫样本？”
　　程亦安刚欲解释，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亦安姐，你说过你会和我一起的。”
　　程亦安顿了一下，察觉到了芸芸的不安。于是她暂时未理李严，转而看向了芸芸，认真地说：“是的，我会与你一起。”
　　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些许。程亦安见对方没有继续讲话，就主动开口：
　　“芸芸，你和我说一下你看到了什么吧。”
　　“好。”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看向周围。而后，程亦安看到对方表情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有些迟疑地开口：
　　“这里……这里好像就是普通的小学，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句话程亦安不太理解，立刻追问：“之前不就是普通的小学吗？”
　　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昨天下午在303班前那种整个人浸没在水中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在她身旁的芸芸声音听起来遥远而又模糊，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水膜，周围不断有黑影从身边掠过。
　　程亦安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勉强听见了半句：
　　“……之前的小学没有学生，现在，有好多学生……”
　　程亦安这次没有眨眼，她伸出手，指向了一个从前方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黑影，开口道：
　　“这个，是你说的学生吗？”
　　这句话就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
　　刹那间，程亦安觉得自己的视野似乎整个模糊了一下。再次清晰时，她已经清楚地看到自己指着的是一个蓝白校服的小女孩，以及包裹自己伸着的手的衣物已不再是西装外套，而是宽大的校服袖。
　　她也变成了穿校服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亦安立刻抬头看向了周围。
　　此时正值中午午休，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内走出，有好几个学生似乎在玩闹，一个追一个地飞快冲出来，各自四下奔逃。
　　——如果不是此时这里站着一个二十四岁还穿着蓝白校服的“怪阿姨”的话，一切就真的再正常不过。
　　“转学生，快来吧，三班的班长找你们一起玩。”
　　在那个身高才到她胸口的小女孩走过来，抬着头以同学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后，程亦安嘴角一抽，内心有些复杂。
　　不过内心微妙归微妙，真的能够交流就再好不过了。好像这个小妹妹也挺好说话？
　　于是程亦安一开口就想直接拒绝：“谢谢啊，但是我们还有事，就不……”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是看着这个小女孩说的，但她刚表露出拒绝之意，这个小女孩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阴沉、空洞。
　　这两个词语是很少能和“祖国的花朵”结合在一起。可现在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小女孩年纪小，五官还未完全长开，这样就显得眼睛特别大。
　　而此时，那双眼眸里没有映出任何倒影，有的只有一片黯然无光、全然死寂的黑。
　　程亦安立即就止了声，意识到自己刚刚直接拒绝的行为好像不太妥当。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紧，身旁传来芸芸颤抖的声音：
　　“亦安姐，他，他们怎么全在看着我们？”
　　他们？
　　程亦安顿了下，抬头看向四周。
　　方才那些再正常不过的学生，此时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一般，全都停在了原地。
　　所有人无论刚刚是朝哪个方向走的，此时均转过了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教学楼前方的二人。
　　场面一下子惊悚了起来。
　　饶是冷静如程亦安，看到这场景也呼吸一滞，浑身有些僵硬。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面前那个面无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小女孩，想了想，试探地开口：“……嗯，谢谢你，我们会去的。”
　　这句话一出，对方立刻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程亦安用余光瞥了一下周围的那些学生，也同样一切如常。
　　就仿佛刚刚那宛如恐怖片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亦安思索着，如果刚刚她继续拒绝，可能会直接进入逃命阶段。但眼下这个情形，倒是和之前朱周那一次有些相似。
　　朱周到底遇到了什么，这件事已经无人知晓。但如果她们现在跟着去，是不是就会知道些什么？
　　但她们能活下来吗？
　　“快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们呢。”那个小女孩说完后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一副要带她们上去的样子。
　　程亦安看了前方一眼，靠近芸芸耳边小声说：“等会若是她带我们去303班，进去之后你要尽量往门的方向站，要是听到我说‘今天天气不错’，你就什么也不要管，直接往外跑。记住了吗？”
　　芸芸愣了下，脸上浮现害怕的神情：“她要带我们要去303班？那我们会不会也像朱周一样被他们……”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安全。但现在拒绝她，周围这些学生可能会直接翻脸。我不能帮你做决定，你是想在这里直接开始逃命，还是上去之后看看那个303班后再逃命？”
　　“这......”芸芸抬头看了一圈周围人数众多的学生，最后咬了咬唇看向程亦安：“亦安姐，你是想上去的吧？我，我跟你去，你不要丢下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程亦安皱了皱眉。
　　她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太没有自主性了？这种性命攸关的决定也要看别人的意思然后跟着一起？
　　要知道，昨天之前，她们俩可还是陌生人啊。
　　想到这里，她直视芸芸，认真道：“我的决定只对我自己的性命负责。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很宝贵的东西。你要深思熟虑，‘自己’保护好它。”
　　芸芸怔了一下，突然背过了身。
　　由于程亦安一直看着她，所以留意到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芸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难过的表情。
　　……她刚刚说的话有这么伤人吗？现在的高中生这么脆弱？
　　还没等程亦安纠结完，芸芸已经重新转过了身。她吸了一下鼻子，竭力使自己的声线保持正常：“我想好了，亦安姐。我还是想跟你一起。我一个人的话，逃命什么的肯定不行。”
　　“发生啥了？你们怎么也站在原地不动？”此时，在一旁耐着性子观察了好久的李严终于忍不住了。
　　他和尹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情况。他们也不敢出声，但等了好久那两人都没动作，还和空气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谢谢”？
　　见鬼了，她们还能和那些疯学生说“谢谢”？
　　程亦安刚想开口，但一想到之前自己对话时眼前会出现黑影就闭上了嘴，用手做了个“OK”的动作示意，然后挥了挥手让李严他们按照计划行事。
　　是的，计划。
　　凌晨从洗衣房回去宿管室之后，他们发现了另一件事：
　　之前摆在桌上的所有纸质资料全都消失不见了。
　　程亦安和李严被吵醒时关注点全在外头的怪异声音上，当时也没有注意那些纸不见了。后来问芸芸和尹婶也都说没发现。
　　“是不是被人偷了啊？亦安姐说过好像还有一个人。”芸芸提出猜测。
　　“什么？还有一个？”李严是第一回 听说，面露惊讶：“之前我们那么大动静，那人也不出来和我们汇合下？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亦安姐看到的，我没有看到。”芸芸低声道。
　　几人看向了程亦安，她摸了摸下巴，望着空荡荡的桌面突然开口：“有没有可能不是被偷了，是被‘消除’了？在午夜零点的时候。”
　　众人愣了下。
　　程亦安继续说：“因为除了纸质资料，装纸质资料的那些塑料文件盒也不见了。那些盒子叠起来有两人多高吧，一个人肯定搬不走。所以我想，是不是被‘消除’了。”
　　李严不明白：“我们都看过了，消除有啥用啊？”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叹了气：“我现在是想，是不是所有资料都没有了。我原本是打算在十二点铃响前，去教学楼的教务处看看的。”
　　芸芸恍然大悟：“姐姐真聪明！教务处东西肯定很多！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就老喜欢没收东西，那里应该也会有学生家庭资料什么的......呃，可现在，没了？”
　　“可我们昨晚上宿管室的资料都在啊，难不成这资料只有第一天能看啊？”尹婶露出后悔的表情，“早知道昨晚上就应该让李大哥去教学楼拿资料了。”
　　听见这话，程亦安转头看了她一眼：“晚上行动说不定有危险。”
　　“而且我觉得这资料，不可能只有第一天能看。最有可能的是铃响之后，或者是两次铃响之后才会出现。”
　　后来第二天早上几人去了教务处，果然那边空空如也，书架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
　　如此一来，已知一天内会在十二点和十六点铃响两次。他们不能每次所有人都被铃响影响到，必须要有人去教务处找线索。
　　可铃响一定会选择一个人。昨天李严就说她们三个肯定无法独自过这个铃响，就简单粗暴地表示只要点到她们任何一个，他都愿意帮忙一起，剩下两个就去教务处好了。
　　……果然是个长相和外表极其不符的好人。
　　但程亦安沉思了片刻，还是在李严万分怀疑的眼神下强硬地表示了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然后重新定了一套方案。
　　若是选择了李严或者她自己，他们就单独行动，剩下的三人就去教务处；
　　若是选择了尹婶或者芸芸，尹婶直接说了需要李严帮忙，芸芸则是表示想要和更熟悉的程亦安在一起，于是就是剩下两人去教务处。
　　程亦安定这套方案的理由是：他们眼下还不确定不穿校服时是不是真的安全。如果不安全，教务处这种重要地点一定会出事。
　　……话虽如此。
　　实际上，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一个人能度过铃响。但现在已经是三天里的第二天了。
　　如果没办法完成任务，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程亦安抿了抿唇。
　　已经有过两次引起充分警惕的铃响和教务处未知的安全系数，她更希望能有一个稍微靠谱一点的人留在外面，保证能把线索带回来。
　　目前看来最让她放心的就是李严。
　　-
　　所以眼下就是昨天方案的后一种情况。
　　芸芸和程亦安跟着那个小女孩一层一层上了楼，最后看着头顶的“303”的班牌停下了脚步。
　　还是到了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深吸了一口气，迈了进去。
　　进门后，程亦安看着眼前完全在预料之外的场景，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_(:з”∠)_假如校服只是让人能看到的话，平时那些学生是在还是不在呢？
　　住脑，细思极恐。


第8章 朝辉小学（零八）
　　之前朱周走入303班后的反常和激动程亦安都看在眼里，因此她在心里对这个写在“任务”上的班级充满了不怎么好的预想。
　　可她没想过，走进去之后，里面会是这样的……正常。
　　没错，就是太正常了。连旁边原本紧紧拉着自己衣袖的芸芸都松了松手。
　　这回两个人是被那个小女孩领着从教室前门走进去的。进门第一眼她就发现，教室后门朱周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都消失了。
　　现在是午休，前后门敞开，班级里大半的座位都是空的，只剩下各种文具盒与几本包好了封皮的书摆在各自的桌面上。
　　靠窗边三个女生围在一个座位上叽叽喳喳地闲聊着，有五个男生在教室后边的空地上嬉闹。
　　……最后排靠走廊的座位有一个男生趴在课桌上，像是在午睡了。
　　程亦安多看了几眼那个趴在课桌上的男生。
　　她记得，那个位置好像就是之前芸芸说过的出现鬼脸的位置。
　　可现在那个少年将脸整个向下埋在了臂弯里，一点也看不到长相。
　　“方河，转学生来了。”
　　远处稚嫩的女声让程亦安收回了视线。带她们过来的小女孩走到了教室后边，正在对其中的一个男生说话。
　　那男生颇为高冷地点了一下头，而后看向讲台旁程亦安芸芸的方向，朝两人派头十足地招了下手。
　　程亦安&芸芸：……
　　作为一个年龄大约是这帮小学生两倍还多的成年人，程亦安只觉得这副强装老成的模样有些好笑。但为了不多生事端，两人还是顺从地走到了后门那群小孩子的前方，俯视之。
　　……毕竟正常来说，小学生的身高也就这么点。
　　对面的小男生依旧是一副端着的样子说话，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二人明显“超龄”：“转学生，欢迎来到朝辉小学。”
　　“我叫方河，是这所学校的老大，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原来校霸这种生物在小学就能出现。程亦安木着脸点了点头。
　　对面几个男生突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弯下腰在找些什么。
　　“转学生，是这样的，我们每次有新同学来，都会做一件‘签名校服’。”
　　一直在悄悄注意在场学生动向的程亦安看到那个男生拿了一盒水彩笔回来，同时前方响起了这句话。
　　签名校服、水彩笔……程亦安只感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凌晨洗衣房的画面在眼前迅速闪过。
　　名为“方河”的男生从那盒水彩笔中随手抽出了一支，慢慢地走到了靠走廊最后排睡着的男生身后。
　　他打开笔盖，突然伸手压住了男生的背脊，然后在校服的白色部分随手画了几团根本看不出字形的涂鸦。
　　这么大动静让原本趴着睡的男生受到了惊扰。他似是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刚要回头看就被一把抓住头发按在了桌上，侧脸紧贴着桌面。
　　“看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有转学生来，我们要画‘签名校服’，你老实点。”方河抓着那人头发，恶狠狠道。
　　话落他又抬起头看向另一旁四个兄弟，眼神示意他们也去拿水彩笔。
　　几人很快会意，围过来各自画了几笔。
　　“亦安姐！他们这是……”芸芸面露惊讶，靠近程亦安小声开口。
　　程亦安反手拉住了身旁芸芸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用口型做了个“是他”两个字。
　　她已经认出那个趴着的男生就是凌晨洗衣服的那个小男孩。
　　那孩子是在衣服被画后才抬起的头。所以，“校服被涂”这件事是必然会发生的。
　　程亦安心下思索片刻后，微微皱了眉。
　　她想，她知道那个任务上说的“参与其中”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或许还需要再观察下这教室内的情况。
　　不多时，原本整洁干净的校服已经被画得不堪入目。方河还在压着那个男生的头，他转头看了一会，突然招呼远处靠窗的几个女生：“燕娜，你们来画吗？”
　　“来了。”其中一个站着的女生很快应声，然后拉起了旁边的女同学一起走来。
　　最后坐着的一个短发女孩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来。
　　很快，那两个女生就已经拿了水彩笔画完，而那个短发女生还站在原地。
　　“戴文婷，怎么了？”先前带程亦安二人过来的女生见状出了声，班级内的视线一下子全聚集在了短发女生的身上。
　　短发女生浑身僵硬，站着没动。
　　还在按着人的方河紧紧盯着那个短发女生，眼神渐渐阴沉：“你……”
　　后边一个女声却比他更快：
　　“哦~我知道了！婷婷你是选不好颜色吧？”
　　程亦安看到那个先前被唤作“燕娜”的女生快步走过去，从水彩笔盒子里拿出了一支，转身递到短发女生面前：
　　“这个粉色比较好看，就是颜色淡了点。快，拿着吧。”
　　教室内一片寂静。
　　短发女生与燕娜无言对视了一会，后者朝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最终，短发女生极小声地说了一句：
　　“……好。”
　　短发女生接过了那支淡粉色的水彩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到了墙角被按住头的男生身后。
　　她拧开了笔盖，将笔尖触到了男生的后背上，刚欲动作，却不经意间对上了前方那双眼。
　　那双眼里没有控诉，没有愤怒。只是没有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她。
　　短发女生停顿了一下，突然将手中的水彩笔一扔，转身从最近的后门跑出了班级。
　　班级内一众学生错愕，不一会有人出声：“她这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不是画过了吗？婷婷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嘛，”原先与短发女生一起的两个女孩也朝着后门走，“我们去看看她。那，你们继续。”话落，两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燕娜那几个……”剩下来的那个女生似乎是有些不忿，在和身旁人小声说着什么。
　　程亦安一下子把心提了起来。
　　那个叫方河的学生已经把视线移到了她们身上，并很快开了口：“转学生，‘纪念校服’，你们当然也要来画啊，就差你们了。”
　　身旁的芸芸朝她看了过来，似乎在用眼神询问着怎么办。
　　怎么办？
　　程亦安心下摇摆不定。从刚刚短发女生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画，铁定会出问题；那么，画了，又会怎么样呢？
　　任务上所说的是“参与其中”。这个“参与”难道指的就是和这群坏学生一起欺负人？
　　突然，之前朱周在教室内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是同学吗？”
　　“我不可能做的。你们……我管不了你们……”
　　朱周拒绝了。他死了。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一回 的尹婶和李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说明这铃响肯定有安全通过的办法。
　　但第一回 的李严说他们只是愣跑，朱周后来也有跑路的意思，他却死了。
　　区别是……后者明确地说出了拒绝？
　　程亦安沉思片刻，抬手悄悄地将芸芸朝着不远处的后门推了推，自己转身走向水彩笔盒，从中随手拿了一支。
　　她再次回头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芸芸已经就位，但门口附近还站着两个男生。
　　虽然只是小学生，但万一……
　　想到这里，程亦安朝着墙角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周围很快有人问：“怎么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微笑开口：“这……方哥，你看我这长得有点高。他现在这个坐着的姿势，我要去画的话还得蹲下来或者跪下来才行，这就不太好了吧？”
　　她神态极其自然，完全没有喊一个小孩子“哥”的尴尬。
　　方河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这个称呼，脸上表情放松了些。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你想怎么画？”
　　程亦安：“不如让他从座位上出来，到这里跪着，然后手着地撑起来，这画着不就更容易了？”
　　方河一听让人跪着，立刻就点了头，然后让人把那男生从座位上拉起来，推到后边跪下。
　　那个男孩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后面还是顺从地跪下了，也照着旁边人的意思双手撑了起来，一副完全不反抗的样子。
　　程亦安拧开了笔盖，刚要下笔，又在空中停住了。
　　她拍了拍下边少年的后背：“你再高一点，膝盖离地，左膝高一点，右膝低一点这样。”而后又抬头朝着门边站着的那两个男生说，“你们能让开一点吗？挡着后门的光了，看不见。”
　　那个少年果然一句怨言没有地依言调整了，那两个门口站着的男生也让开了。
　　一旁的芸芸在门边一开始看得胆战心惊，后面见程亦安这一通操作，以及现在那个少年的姿势，感觉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
　　这不是学校里运动会短跑开跑前蹲下的预备姿势吗！体育老师说这样能加速更快。
　　一切准备就绪。程亦安拿着水彩笔晃了晃，作思考状，口中似是喃喃自语：“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写点什么呢？”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芸芸显然接收到了信号，毫不犹豫地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同时，程亦安往前一步直接拉起了地上的少年，口中短暂地说明了一个字“跑”，趁着旁边人没反应过来，带着那个少年一起冲出了303班。


第9章 朝辉小学（零九）
　　“亦安姐！你怎么真的把他带上了啊！”
　　前面跑着的芸芸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程亦安拉着那个少年出来了，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
　　虽然之前在教室里看到程亦安帮着那个孩子调整姿势就隐约感觉有这个意思。可是再怎么说，那个少年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就算是人，那也是这里的人，又不是真的！
　　程亦安闻言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安静的少年。
　　这少年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脚步一直在跟着她的步伐，十分配合。
　　“呯—”
　　蓦地，前方传来了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跑在前面的芸芸一个急刹停了脚步。
　　碎裂了一地的是芸芸正前方的拐角镜。与碎片一起散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支“眼熟”的水彩笔。
　　“这水彩笔不是圆头的吗？它，它，它怎么变成钢笔那种尖头的了？”芸芸看傻了眼，“什么鬼，笔尖能一下戳破一整面镜子？”
　　“别停下！下楼！”
　　在芸芸停顿的片刻时间里，后面的程亦安已经追了上来。她迅速扫了一眼那片狼藉，空着的另一只手顺手拽了一把站在原地的芸芸。
　　“咚”、“咚”、“咚”。
　　附近的墙面不断传来被什么击中的声音。程亦安听着上面的脚步声似乎还未靠近楼梯，直接从右侧最近距离下了楼。
　　到了二楼。左右两侧都是教室班级，前方是通往另一栋楼的长走廊。
　　芸芸扭头问身边人：“我们去哪里？”
　　“往前。”程亦安只思考了一瞬，便直接朝着正前方跑去。
　　左右两边教室也都是长直线，而且边上都是玻璃窗。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那种笔的威力碎个窗户绰绰有余。若是在跑的途中周边玻璃破碎溅射，危险性更大。
　　但，这条连接另一栋楼的走廊距离很长。
　　在三人跑了一半多的路程时，程亦安听见正后方远处出现了脚步声。
　　紧接着，几道破风声从脑后响起。程亦安仅来得及提醒一句“快低头弯腰”，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了躲避动作。
　　一道黑影直接从头顶上方几厘米处穿过。
　　破风声远离后，她立刻扭头查看身旁人的情形。所幸旁边的芸芸只是白了脸色，男孩也无碍。
　　笔直的长走廊没有任何阻挡物，刚刚直面了危险，接下去三人更是拼了命地往前跑，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很快，往另一栋楼的拐角就在前方。虽不知后面的那些学生在这段时间里为什么没有继续扔笔，但程亦安和芸芸的面上都微微放松了些。
　　此时，程亦安听到右侧低处传来了短促的声响。
　　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这个方位太低了，伤不到她。直到下一瞬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右侧是个小孩子。
　　危险！
　　“低头！”
　　出声的同时，程亦安放开了拉着男孩衣袖的手，堪堪举起手臂往男孩的头上摁下去。
　　“嘶。”程亦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踉跄了一下没完全拐过弯，直接撞到了斜对方的墙壁。
　　“亦安姐？”
　　芸芸拐过弯往前跑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从地上站起来的程亦安右手上臂处一道醒目的血痕。
　　“你受伤了！”芸芸跑了回来，走近看了看发现伤口很深，面上心急如焚，“这，这怎么办呀，那笔会不会有毒？”
　　“没毒，血还是红的，”程亦安咬着牙，勉强习惯了一点手臂上的疼痛感，“别停下，快往前跑，留意下有没有没有玻璃窗的教室。”
　　“哦哦，好。”芸芸见程亦安态度坚决，知道自己此时也不能犹犹豫豫，立刻转身往前方跑去。
　　程亦安看了看受伤的右手，低头对旁边的男孩说：“你自己跟过来，行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从刚才起一直微微抬头看着程亦安那道流血的伤口。
　　程亦安只当他是答应了，于是捂着右手继续往前。
　　“科学教室、音乐教室……”这栋楼不大，芸芸很快跑到了尽头。她冲着后边的人喊：“亦安姐，我们往上还是往下啊？”
　　程亦安朝她做了一个往上的手势，对方立刻理解，转身上楼。
　　见状，程亦安也加快了脚步。
　　又往上一层后，她一眼就看到芸芸正站在一扇打开的门前朝着她挥手。
　　这个教室靠近走廊侧的确没有窗户。程亦安走进门前，注意到门上的牌子写的是“信息技术”。
　　明显比其他教室结实的防盗门在身后关上。芸芸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劫后余生般地说了一句：“我刚刚汗都吓出来了，手脚到现在还是冰凉的。”
　　程亦安没有说话，皱着眉低头想把黏在伤口处的布料拿开。
　　可距离受伤已经过了一会了，伤口有部分已经和衣物凝在了一起。她刚尝试了一下揭开布料，就痛得眼前一黑。
　　“啊！亦安姐，你不能这样！”芸芸看到了程亦安的动作，连忙开口制止。她刚起身走过来，却发现程亦安面色一变，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有很多脚步声传来。
　　芸芸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程亦安也尽量放轻了呼吸声，转过头，双目紧紧盯着门口。
　　脚步声在身后的门停下了。
　　机房内的二人顿时悬起了心，芸芸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紧紧盯着门把手，鬓边有冷汗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程亦安再三确认后，才开口说了一句：“他们好像离开了。”
　　闻言芸芸立刻夸张地大喘了几口气，整个人瘫倒靠到了墙上：“我从没想过，小学生能这么吓人。对了，亦安姐，你听力真好。”
　　程亦安扶着墙坐了下来，继续低头看伤口。
　　芸芸缓过来之后也凑了过来，她看着伤口，露出为难的表情：“亦安姐，你这个伤口都凝固了。没有医生那些工具，要想强行把这些卡进去的布料拿出来不仅会痛死，还会伤口崩裂。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
　　程亦安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之前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痛。此时一听，就停了手，抬头看了芸芸一眼：“这样啊。”
　　“嗯！”芸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经常……我以前处理过。”
　　对方这句话说到一半突然换了个词。程亦安又看了芸芸一眼。
　　此时刚好痛感也逐渐减缓了，既然芸芸这么说了，程亦安也就不再去管手臂上的伤口。
　　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去，就可以去医院让医生处理。
　　想到这里，程亦安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15:35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
　　程亦安沉思了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你好，我叫亦安，你叫什么？”
　　闻言，芸芸也转过了头。
　　十秒过去了，对方毫无反应。
　　芸芸撇了撇嘴，正想开口说“这就是个哑巴NPC”，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从旁边响起。
　　“时星宸。”
　　竟然真的回话了？芸芸睁大了眼。
　　程亦安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回答。毕竟她之前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而且，“时星宸”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出现在宿管钥匙借用本上的？
　　结合她们刚刚在303班内见到的这个学生的遭遇，他登记那么多次名字……或许是同一个原因。
　　霸凌。
　　程亦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此时心下有些复杂。她想了一会，刚欲开口，对方却抢先她一步，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说：
　　“大姐姐，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程亦安愣了一下，站在对面的芸芸脸色蓦地变得十分苍白，睁大了眼惊恐地看向她身后门的方向。
　　“吧嗒。”
　　程亦安清楚地听到后方的门传来一道声响，那是反锁的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可是她之前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接近。
　　说起来，她并不知道来追的学生一共有多少个，她的听力也没有玄乎到能分辨那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属于多少人。
　　如果说，从刚刚起，其实有一个学生，一直静悄悄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走呢？
　　程亦安感觉自己的呼吸因为这个猜想而停了一瞬。
　　下一秒，由于恐惧飙升的肾上腺素开始发挥作用。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拉过了还靠在墙边的芸芸，另一手抓住旁边的时星宸，刚欲往机房后边跑，却发现自己拽不动时星宸。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旁的男孩。
　　对方平静地回望，摇了摇头。
　　旁边的门把手已经出现倾斜。
　　程亦安立刻放开了抓住时星宸的手，带着芸芸几步到了机房中部的某一排座位蹲下掩藏。
　　结果她一蹲下才发现，这机房两个人一排的座位下边是空的，根本没有任何挡板！
　　……只要他们从门口往里走两步，就能发现她们。
　　机房的门被打开了。
　　程亦安浑身僵硬地蹲在原地，双眼一直紧盯着前方。
　　如果，如果他们过来了……
　　程亦安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按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
　　“砰。”
　　程亦安心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的方向。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是关门的声音？
　　人走了？
　　“亦安姐！我们的校服消失了！”旁边传来芸芸激动的声音。
　　程亦安立刻低头，发现身上已经恢复了自己今天为了见客户特意换的小西装，右臂的伤口还在。
　　为什么会突然结束？时间到了？之前尹婶李严他们好像也是在下午四点前就回来了。
　　……总之没有穿校服的时候，是看不见那些学生的。她们，安全了？
　　程亦安探出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扶着机房的桌子站了起来。她刚一站起来，芸芸就扑过来抱住了她：
　　“呜呜呜太好了，终于熬过去了！太吓人了！”
　　程亦安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长吁了一口气，闭眼缓了缓后开口：“我们该去找李严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之前你说教务处是在四楼？”
　　芸芸松开了手，此时已经整个人明显放松不少。她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在四楼醒来的，从楼梯下来之前看到了一眼。”
　　“好。”
　　两人打定主意后，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最开始的那一栋楼。
　　教务处也正如芸芸先前所说的那样，就在四楼楼梯旁。
　　教务处的门开着。两人刚到门口，就看到里头的长桌上乱七八糟叠着许多文件盒，旁边还有低头眯着眼看字的两人。
　　李严率先发现门口来了人，直接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摆：“没事吧？你们可算回来了。刚刚我们听到一些响声，还寻思着你们能不能行呢。”
　　程亦安摇了摇头，刚刚她们的遭遇一时半会说不完：“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一听这个问题，李严直接一拍桌：“这什么垃圾学校。文件盒子上连个标注都没有，这么多，怎么找？压根没找到几份和303班相关的。”
　　程亦安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一道熟悉的铃声再次笼罩了整个校园。
　　“叮，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一旁坐着的尹婶也站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铃声可能会轮到李严或者是程亦安，但程亦安刚刚才经历过一轮铃声……
　　这件事有不少人想到了，此时几人都看向了门口的程亦安。
　　她紧抿着唇，表情微肃。
　　很快，铃声结束了。在场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尹婶直接忍不住开口：
　　“咋了？他们这铃声坏了？咱们谁也没有变啊。”
　　程亦安低头沉思了片刻，忽地猛地抬头：
　　“糟了！这教学楼里还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这副本真的有第六人。那么，这个兄弟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呢？
　　详见下章（划掉）


第10章 朝辉小学（一零）
　　俞民伟对于自己出现在这所学校里之前的事，记得非常清楚。
　　他是某所大学的大四学生。但家里早就给他安排好了毕业后的去处，目前处于写完毕业论文整天在宿舍里无所事事的状态。
　　每天外卖都能送上楼，在宿舍里上网，追追动漫，刷刷小说。这种日子一开始他还觉得不错，但宅上两个月后，就也觉得无聊了起来。
　　主要是，这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他舍友全出去实习了。
　　照理说，打打游戏和网友们一起连麦玩应该能缓解些。可俞民伟刚好是男生中的少数份子，他不打游戏。
　　前思后想，他终于决定今天出一次宿舍门。
　　这一天，他特意选了个天蒙蒙亮的大早上出门，为了不遇到楼里同届其他同学问他实习的事。
　　做人要低调，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俞民伟的宿舍在四楼。他走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宿管大叔在楼梯拐角拖地。
　　原来当大学宿管这么早就要起来打扫卫生。
　　他在心里感慨了这一句，与宿管大叔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宿管回应了这个点头，把拖把提在手上给学生让路，同时口中说了一句：“同学，我在拖地。下面那个出问题瓷砖旁边的标识我暂时移开了，不过都摆了一个多月了，你知道是哪里的吧？下去的时候小心点，这地还没有干，有点滑。”
　　出问题的瓷砖？
　　俞民伟心里莫名。但他依旧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明白了。
　　结果就在他走到最下面的一阶台阶时，俞民伟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仿佛踩到了一块冰，猛地往前一滑。
　　由于他另一只脚还在上一阶台阶上。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往后摔去。
　　他的后脑勺似乎磕到了台阶沿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耳边依稀听到了上边宿管大叔惊恐的喊声：“同学！同学……”
　　然后眼前一阵白光晃过，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俞民伟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在医院，而是整个人完好无损地坐在一个牌子写着“102”的教室门口。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
　　没有伤口，没有头疼，身体什么异样也没有。
　　有点怪。
　　俞民伟刚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腿上被摆了一张烫金卡片。
　　在看过正面的内容后，他“噌”地一下站起身，面露惊喜。
　　这不就是他看过的那些“无限流”小说主角会遇到的事情吗？难道他那一下摔，竟然让他穿越了？
　　他一个十年书龄的读者，对各种小说套路早就熟知于心。反正肯定是什么完成任务之后就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之类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随手翻转了手上的烫金卡片。然后整个人表情一顿，原本弯起的唇角渐渐地平了下来。
　　……在宛如传销一样的“所想所念，皆能成真”几个字后面逐渐出现了一行金色小字：
　　“奶奶会原谅你的。”
　　他觉得自己在微微发抖。
　　那是一件谁也不知道的事。
　　在他七岁的时候，有一个天气很热的暑假，是奶奶带着他出门。
　　当时同龄人之间在流行一种游戏卡片。他偶然间看见马路对面的报亭有卖，于是想要去买。
　　奶奶说家里已经有很多了，不买了。
　　可是他明明还差好多张卡。大人是不会明白的。
　　想到这里，七岁的男孩悄悄翻了翻口袋，将沾了汗渍的纸币捏在了手心，然后突然朝着老人撒气般地说了一句“我不要奶奶了”就一溜烟跑过了马路。
　　在报亭选完卡，他正打算付钱时。耳边响起的是汽车轮胎急刹发出的刺耳尖鸣。
　　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失去了它该有的温度。
　　奶奶永远也不会牵着他的手，带他上街了。
　　后来爸爸妈妈安慰他说，全是司机的错。那段路限速，司机当天是酒驾超速，要进去坐很多年的牢，也会赔很多钱。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平时小心谨慎的奶奶从不会过没有斑马线的路。但那一天，他在对面。
　　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我错了，我没有不要你，我再也不玩游戏卡了，奶奶……”
　　灵堂里，一个男孩趴着哭到几乎昏厥。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二十二年来最后悔的事情。
　　如果真的能实现……俞民伟睁开了眼，重新低头看向了任务卡片，整个人神态比刚刚认真了很多。
　　他周围目前没有其他人。但根据卡片上的“特别提醒”，这个副本里会有另一方的人，有可能他这一方也还会有别人。
　　以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很多时候，队友或许会增加副本的难度。
　　这个任务上写的303班应该是在楼上，不如他守着这教学楼入口，观察观察从这里上去或者下来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躲在教学楼隐蔽处的俞民伟没过多久就等到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一看就不太靠谱的文弱眼镜男，他刚走进来没多久就被后面一个男声喊住了。
　　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像是混黑的那种大汉和一个中年家庭主妇。那个社会大哥一脸凶样地逼问眼镜男任务是什么，后者立刻亮出了他的烫金卡片，说话声音太轻了回答了什么他没听到。但他看到社会大哥后来朝眼镜男点了点头， “小弟”行列多了一人。
　　……如果他现在出去的话，十有八九也要经历这一遭。万一他和那社会大哥不是一边的，情况可能就不太妙了。
　　只有一方能够过。那淘汰的，基本就是死。
　　他不能死。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声。刚刚在教学楼一楼的三人立刻转身上了楼梯。
　　俞民伟本来也想上去，但上去的话他的行踪就会暴露……他想了想，又躲了回去。
　　不久后，在原地纠结该不该出去“探索线索”的俞民伟听到了那个响起的校园铃声。
　　原本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中午午休打铃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可铃响之后没多久，上去的那个中年家庭主妇和社会大哥就仿佛逃命一般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两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与他们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蓝白色校服。
　　是中招了吧？每个副本是会有几个炮灰的。
　　俞民伟想了想，从隐蔽处走了出去，开始一间一间走进一楼的教室查看。结果检查了没几间，他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有个没见过的西装白领女人走出了教学楼，在往校门走。
　　这种想要出副本的，一般都会当场抹杀的吧？
　　他犹豫了一下，从教室走出来，走到了教学楼大厅门口，在迟疑该不该喊下对方。
　　对面已经有三个了。万一这个女的是他这边的队友呢？
　　在他纠结的时间里，对方已经走到了校门口，然后明显被“空气墙”挡了下来。
　　还好没死。俞民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副本比较“温柔”。
　　没过多久，他发现这个白领似乎在找“空气墙”的漏洞？这倒是一个没想过的思路。
　　他躲在旁边看了很久。但没想到那女人这么敏锐，居然发现了他。当时下意识地就拔腿就跑了。
　　在一阵狼狈躲藏后，那女人被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离开了。
　　俞民伟松了一口气。后面他继续避着人探索教学楼，大半天下来，这栋教学楼所有班级他基本都看完了。
　　但他没有进任务上说的303班。只有这间班级门锁着，明摆有问题。
　　夜里，俞民伟是在教务处过的。
　　白天的时候他发现这里几乎摆了所有的学生和班级资料。但每个文件盒上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标注，只能一个个打开看。
　　他一边翻一边汇总自己收集到的303班的信息，看着看着，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教务处内堆叠如山的文件资料全不见了！
　　俞民伟满腹疑惑地走出门，恰好瞥见下面的楼梯有一男三女走上来。其中之前“中了招”的社会大哥和中年妇女都还好好活着。
　　-
　　他一直蹲着藏在四楼教务处对面那一侧的围栏处。
　　学校中午午休的铃声响了之后，他看到那社会大汉和中年妇女又重新去了教务处。
　　和上午相比，怎么少了两个女人？他们这次没有立刻出来，说明教务处里的文件又出现了？
　　铃响之后资料才会出现？
　　俞民伟心下划过这个疑问。由于昨天他并没有检查完所有教务处的资料，还是要等里面那两个人出来了之后再找机会进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正当俞民伟靠着围栏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那个他估计着是放学的铃声把他吵醒了。
　　还没等他完全清醒过来，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
　　“转学生，和我们一起来吧。”
　　俞民伟瞬间吓醒。
　　他发现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围了一群身穿蓝白校服的小学生。
　　当俞民伟低头看到自己也穿着蓝白校服的时候，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
　　但他很快想到了先前那两个穿蓝白校服的人，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教务处里。
　　还好，不是必死局。
　　俞民伟刚想站起身，先前说话的小女孩却往前一步压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站起来，就这样和我们一起走。”
　　蹲着走？
　　俞民伟愣了下，有些不乐意，但当他想试图站起来的时候，那双按在他肩膀分明是小女孩的手却宛如有千斤重，他一个成年人的力气居然挪不开。
　　暗暗使了一会劲后，俞民伟就放弃了，开始以一个别扭如青蛙的姿势跟着那群小学生。
　　没过多久，当他看到上面写着的“男厕所”三个字的门口后，脚步又停下了。
　　好像不太对。
　　俞民伟心下迟疑了起来。厕所这种地方在小说里一般都会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
　　“喂——”此时，四楼远处传来的呼喊声。
　　俞民伟侧过了头。因为他现在就在四楼，声音听得十分清晰。
　　“那些小学生很危险！你听到的话……”
　　俞民伟这句话还未听完，被身后一股大力往前一推。
　　他整个人跌进了里间，门在后边被关上。
　　俞民伟立刻就站了起来。结果他一抬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被人抓着头发，往注满水的水池里按。
　　他呆了一下，什么也没想地就上前推开了抓着少年头发的那个男孩，皱眉道：
　　“喂！你们要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_(:з”∠)_终于看到了一次卡片上面写的是什么。怎么说呢，也不知道算不算剧透。
　　死亡并不是进入棋盘游戏的条件，只能说是条件之一。
　　下章就回归女主视角。


第11章 朝辉小学（一一）
　　“喂——有人吗？你别躲啦！我们会帮你——”
　　骤然间，往前走的程亦安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芸芸立刻止了声，紧张地看向四周，过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亦安姐，怎么啦？”
　　程亦安皱了皱眉，转过了身看向某个方向：“好像有水声。”
　　“水声？”芸芸仔细听了听，不一会就摇了摇头，“我只听到李哥他们在楼下找人的声音。”
　　这回被选上的肯定是那个只有程亦安一人见过的男生。
　　根据程亦安的说法，比起最开始，那些小学生的行动似乎越来越多了。为了防止他一个人出什么意外，还是要去找一找这个人。
　　本来尹婶一副想反对的样子，但在旁边的李严不耐烦地说了句“你不跟他讲话不就行了”之后，就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是的，根据这个校服的“传染”规则。如果其他人一直闭口不言，对被铃响选中穿校服的人保持“无视”，那每次的铃响实际上就只会影响一个人。
　　其他的人看不见那些被铃响选中的人所看见的东西。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成年人穿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蓝白校服，宛如疯癫一样地对着空气说话、行动，最后不知缘由地死去，连尸体和血迹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冷漠的旁观者。程亦安闭了闭眼。
　　她不喜欢这样的做法。
　　但这学校太大了。姑且按照就近原则从教学楼找起，暂定两个人找一层。程亦安和芸芸负责四楼和二楼，李严和尹婶去三楼和一楼。
　　此时找人行动刚刚开始，程亦安和芸芸走完了四层的一侧教学楼，正站在往另一侧楼的交接处，旁边就是楼梯。
　　程亦安在原地思索了一会，转身朝后边的厕所走去：“还是去看看吧。”
　　芸芸连忙跟了上去。
　　没两步她就跟着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结果一抬头正好看见“男厕所”的牌子，不由得迟疑地唤了一声：“亦安姐，这可是男厕所哎！那个人是不是在里面上厕所啊？我们要不，在外面等他？”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来到这里之后，上过厕所吗？”话落便直接推开了门。
　　一打开门，程亦安只瞥了一眼里面的情形，就神色一变立刻冲了进去，双手拽着那个整张脸埋在水池里疯狂挣扎的人的蓝白校服往后拉。
　　“喂！”
　　程亦安一开始用了一会力发现衣服不太好抓之后也顾不上男女避嫌，直接抱着那个人的腰，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往后拉。
　　芸芸后面跟进来一看这情况傻了眼，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程亦安身后像拔河一样排在后面，抱着程亦安一起用力往后。
　　可两个人拽了半天，那个男子宛如被焊在了水池边一样，一步都没有动。
　　“救……”
　　蓦地，前面的人不知怎么得了机会把脸露出了水面，在大口呼吸的同时发出了破碎的一个音。
　　然后很快整个脸又被埋进了水里。宛如在他身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按着他，刚刚只是大发慈悲地松开了一会。
　　难道是那些小学生？
　　程亦安立刻发现了这一点。可现在他人被按在水里，根本没有办法和她们对话……
　　怎么办？人在溺水的时候可以坚持多久？他快没有时间了！
　　程亦安脑海中一片混乱，最后一咬牙，转头对芸芸说：“我们力气不够，你快去喊李严上来。”
　　芸芸当下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走到了水池边。
　　水池的水已经满了，可上方的水龙头还是开到了最大，从水池里溢出的水不断往外落下。
　　她伸出了手，从水池边沿没入了冰凉的水中。
　　这个水池是厕所里常见的那种用来洗拖把的方形池。根据以往的经验，下水阀或许在中央……
　　程亦安皱着眉，手臂伸入水中不断摸索。
　　由于水池不大，她在找寻的过程中不免又往中间挪了挪脚步。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了底部一个凹陷处。
　　找到了！
　　程亦安心中一喜，刚欲动作，冷不丁视线从水面上移了几分，恰好近距离与一双通红的眼对上。
　　“哈……救救……”
　　那张脸面色青紫，整张脸被水泡得有些浮肿。他的双眼充血布满血丝，表情扭曲。此时整个人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强制掐着脖颈拎了起来。
　　然后很快又被按入了水中。
　　他……竟然已经这样了？在她们进来之前，他一个人在这里到底拼命坚持了多久？
　　程亦安僵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手下用力往上拔水阀。
　　结果咬牙持续了几秒后，那水阀纹丝不动。
　　他还能坚持多久？
　　程亦安也顾不得自己右手臂上的伤口，直接双手入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拔出这个水阀。
　　然而，这水阀仿佛被镶进了池底一般。
　　程亦安短时间内一连换了好几个角度，期间好几次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个人的脸，或许还让他更难受了。
　　就在她咬牙继续努力的时候，外边由远及近传来一道宛如天籁的男声：
　　“让开让开，你李哥来了。”
　　李严大步流星地推开门走入。虽然来的路上芸芸已经快速说过了情况，但实际一看这情形，还是将眉头紧紧地皱成了“川”字。
　　他话不多说，直接走到了水池旁男人的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了对方固定，而后眼神一凛，开始往后施力。
　　几秒钟后，只见李严脸已经涨得通红，步子却依旧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步。
　　芸芸见状忙道：“李哥，我来帮你。”后边的尹婶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过来，三个人像拔河一样站成一列，一起同时往后用力。
　　程亦安依旧在对付那个水阀，一抬头突然瞥见那人脸色灰败，目光涣散，明显比之前更加不妙了。
　　等等，他们这样大力地往后“拔”一个人，本身就会让那个人更难受吧？更何况他本来就处于缺氧状态！
　　思及此，程亦安转过头立刻开口：“不要再……”
　　“啊！”“哎唷！”
　　余下的话还卡在喉中，只见旁边站成列的三人猛地往后倒了个四仰八叉，连连发出惊呼。
　　芸芸摸了摸自己摔疼的屁股，从侧边探出头：
　　“成功了？”
　　李严的手指正放在他身前紧闭双眼的男人鼻下。不一会，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前方水池旁的程亦安：
　　“……他，死了。”
　　窒息的沉默在这一小方空间里蔓延，水龙头“哗哗”的落水声此时无限清晰。
　　程亦安怔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将旁边还在不断往下落水的水龙头拧紧，而后她停顿了几秒，忽然转身往外冲去。
　　“亦安姐！”芸芸以为程亦安也出了什么事，忙不迭站起身追了出去，却在外间的洗手台处看到了低着头不断干呕的人。
　　“你，你还好吗？”芸芸低头从自己口袋里翻出纸巾，抽出两张来递过去。
　　“谢谢。”
　　程亦安掬起一捧冷水拍在了脸上，伸手拿过了旁边的纸巾擦拭掉脸上残留的水珠。
　　通过擦拭的动作，她将双手掩盖在了脸上，在阴影里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迷惘与无措。
　　方才的情况，明明还可以通过打破那个水池或者关闭水龙头想办法往外舀水来解决，为什么她会没想到？
　　是因为刚刚，自从近距离冷不丁地和那双眼对视了之后，她的大脑就仿佛停下了运转一般。
　　直至现在，程亦安依旧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
　　直到昨天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所经历过最大的压力或许只来自公司。
　　朱周的那一次在她看到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遭遇不测无法挽救。而这一次，在她半米或许都不到的范围内，她完整地看到了一个人在几分钟内痛苦溺亡的全过程。
　　她本来或许有机会能救下他的。那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方法联想。
　　可就因为她没有想到，一念之差，那个人死了。
　　甚至她喊来的李严等人那种“拔河”方法，或许还加速了他的死亡。
　　你怎么回事啊？程亦安。
　　-
　　洗手台前，芸芸怔怔地望着那个接过自己纸巾后突然掩面蹲下来，将自己蜷缩起来的身影，渐渐地和记忆中某个熟悉的轮廓重合在了一起。
　　她突然想起来了。
　　她之前是做了怎样的决心，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回看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最近看完的日剧《勿言推理》，里面有句台词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正义感越强的人，有时候会更痛苦”？也可能原句不是这样。
　　_(:з”∠)_心情很复杂。


第12章 朝辉小学（一二）
　　因为不知道这所学校的资料会在几点不见，四人从傍晚开始一直到入夜都呆在教务处里。
　　零点来临的时候，桌面上所有纸质资料和文件盒瞬间消失。程亦安抬起头看向其余人：“后来有找到新的303班的信息吗？”
　　他们之前觉得背下资料不现实，于是找到一份相关的，就让所有人都传阅看一遍，每人都能有个印象。
　　剩下的三人摇了摇头。
　　“那么，刚刚找到的访谈记录就是最后一份相关资料了。”程亦安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开口道：“那我们来总结一下？”
　　李严一锤桌子：“还有啥好总结的？你们之前在303班里看到的那个情况其实就很清楚了，老子后面眼睛都看花了！找到的那些个记录也是在说这事。不就是这个班级有个叫‘时星宸’的小子被人欺负了，然后任务上那个所谓的‘参与其中’，就是让我们也一起欺负他。这都什么个事啊？”
　　“对啊，”尹婶在旁边帮腔，“造孽唷，欺负这么个小孩子。幸好我们家囡囡上学不会遇到这种事。”
　　“嗯……可是这和我们的任务目标有什么关系啊？”芸芸想了一会，发出疑问。
　　教务处内安静了一瞬。
　　“会不会这些娃欺负得太狠，一个没轻没重，失手把那孩子弄死了？任务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救那孩子？”尹婶想了想说。
　　“是那个叫‘时星宸’的小子终于忍无可忍，受不了了把那些同学杀了？年纪再小也是条汉子，不能一直这么窝囊是不？”李严开口道。
　　“那照李哥的说法，我们是要去救303班的其他学生。”芸芸听完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们眼下只有四个人。尹婶说的去救那一个孩子可能还可以做到。可是303班有那么多学生，谁知道时星宸会向他们中的谁报复呢？这些小学生到处乱跑，我们完全看不过来呀。”
　　“……再说了，我也不是很想去接近那些鬼一样的学生。”最后一句她说得极为小声，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芸芸最后转头问边上的人：“亦安姐，你觉得呢？”
　　“现在是7月15日的0:23。”一直沉默不语的程亦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突然来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
　　她抬起头，看向其余人：
　　“我们最后找到的那份《访谈记录》，访谈的对象是学校老师、时星宸的爷爷、还有时星宸同班同学的家长。”
　　“内容大意是‘时星宸偷了同班同学的手机’，而日期是……”
　　芸芸皱着小脸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
　　“……7月14日？”
　　-
　　微熹的阳光从教务处的窗口洒进，最后一日的早晨如期而至。
　　昨天夜里，程亦安注意到的日期让众人重新回想了一遍那份《访谈记录》。
　　《访谈记录》上写道，最后是时星宸的爷爷赔了对方一千块钱，并道歉，达成了“双方和解”的结果。
　　芸芸说，她不相信那个少年会做出偷别人手机的事情。可李严在一旁呛声，狗急了都得跳墙，这么被欺负拿个手机又算得了什么？
　　程亦安倒是有想过，如果那个少年要报复的话，之前那个“校霸”方河倒有可能是第一目标。
　　但是真的会这样吗？
　　程亦安回想起了当时在303班内那个少年逆来顺受的麻木表现。犹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任何波澜。
　　她眉头微蹙。但是还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在沉默中爆发？
　　……最终还是没得出什么更进一步的结果。
　　此时距离第一次铃响的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几人从教务处走出，站成一排扶着走廊围栏望着对面楼下的303班。
　　几分钟的安静之后，芸芸小声问旁边的程亦安：
　　“亦安姐，我们是在这观察那个班级内的情况吗？”
　　“熬时间，等十二点。”
　　“啊？”芸芸懵了。
　　程亦安把下巴靠在手上，望着对面，语气随意：“没有校服我们什么也看不到。现在这教务处的资料也没了，估计这学校里的相关线索也都没了。”
　　“那我们为啥要出来等？回去坐着不好吗？”听到这里，尹婶忍不住开口。
　　“之前每一次铃响前，我们中似乎都会有人看到那个叫时星宸的少年，”程亦安微微抬了头，“但上一回我们谁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看到了。”
　　“那个人”，在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一想到昨天，气氛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
　　“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接近尾声，铃响之后要面对的情况也一次比一次难，或许已经不会再有这种类似提示的出现了。”
　　芸芸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旁边的丽人依旧是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深色的西装勾勒出了完美的身体曲线，又增添了几分干练可靠的气质。
　　最开始自己也是因为这个人看上去真的很有“姐姐”的感觉，才选择跟在她身边的。
　　但在昨天下午之后，芸芸总觉得身旁人虽然看上去表情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硬要说的话，就是原先只是一把半出鞘的含蓄长剑，而现在已经锋芒毕露，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人前。
　　她能够感受到，亦安姐是真的很想尽早从这里出去。
　　……但对她来说，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其实任务完成与否，或许都是无所谓的。
　　芸芸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眼睫。
　　此时，李严突然开口：“一次比一次难是没错。不过接下去还没轮到过的，只有我和这个亦安美女了。”
　　他转头看向程亦安：“美女，我看你是个有主意的。怎么说？下一回铃响，我们各顾各的？还是说咱们一起？”
　　程亦安思索片刻，正要开口，旁边的芸芸却抢先了一步：“不行，都说了一次比一次难，怎么还让亦安姐一个人去？你们不敢的话，至少我要和亦安姐一起的。”
　　程亦安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毕竟以之前这个小姑娘的表现来看，就是个胆子不大的。
　　“亦安姐，你右手臂伤口那么深，用不了力吧？”芸芸抬眼看向程亦安，微微抿了抿唇：“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可能还会拖姐姐你的后腿……”
　　“但是万一呢？万一姐姐你在危急时刻就刚好需要有人帮忙呢？”她的眼神透露着坚持。
　　程亦安张了张口，拒绝的话语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还未等她重新组织好语言，另一边李严又出了声：“说什么胡话。多一个你，和没多有什么区别？要多就多一个我。”
　　他顿了下，继续说：“我来吧。美女，下一回要是点到你，我和你一起去。”
　　话落，芸芸立刻反驳：“我不，我要去。”
　　李严瞪了眼：“小丫头片子，几天下来胆子肥了，还会顶嘴了？大人说话呢，学生妹别插嘴。”
　　芸芸一仰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模样。
　　李严眉一竖：“哎？你信不信我……”
　　此时，话题中心的人突然开口：
　　“或许……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副本已经到了最后一天了。根据文案，是不是有一种这些人要去白给的既视感？（狗头）
　　（顶锅盖）对不起各位小天使，这几章的更新会压一压字数。


第13章 朝辉小学（一三）
　　两人齐齐转头。只见程亦安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复杂的问题。过了一会，她继续道：“下一回铃响，无论点到的是谁，我都会一起参与。”
　　她转头看芸芸：“即使点到的是这位李哥，我也会与他一起，你也要来吗？”
　　芸芸愣了下，很快点了点头：“嗯！”
　　听见这话，那边的李严又是满脸不赞同：“你一个女的，还受了伤，我才来帮你的。李哥要你帮什么帮？看不起我了是不？别到时候还得分心照顾你们，净添乱。”
　　“没有看不起你，李哥。”程亦安表情冷静，她忽地偏头看向最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尹婶：
　　“尹婶，下面两次铃响，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们一起。”
　　“啊？”尹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年纪大了，跑也跑不快。这么危险，还是算了吧。这种事你们年轻人去就好了。”
　　程亦安抿了抿唇，正欲思考个说辞，旁边的芸芸忽然开口：
　　“尹阿姨，可是我们三个打算一起的话，那这里你就只有一个人了。”她回头冲着尹婶眨了眨眼，“我看过的那些电影小说里，落单很容易出事的。虽然之前没有穿校服看不到的话都没事，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耶，难度又一直在增加。之前朱周哥出意外的时候，我们李哥就说过不能用上一回的经验对待。这万一到时候有了什么变故，尹婶你一个人岂不是叫天天不应？”
　　“这……”尹婶听后，面上明显出现了犹豫，似乎是在纠结。
　　李严随意道：“大妈，我们几个都在你还怕啥？出了事也不会让你先顶上啊。”
　　“……好吧。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帮衬着点啊。婶有个还在上初中的女儿还在外边等着婶回家呢。”犹豫再三，尹婶还是同意了先前程亦安的提议。
　　“哎，等等。怎么就被你把话扯到这了？”李严像是才反应过来前面忘了什么话，“美女，说真的，哥不需要你帮。”
　　程亦安面色冷静：“李哥，可若是你死了，或者是受伤了的话。剩下我们三个人要怎么面对那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次铃响？”
　　李严脸上表情接连变幻，一会犹豫一会严肃。最后，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抬起头看向程亦安，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又走进了后面的教务处。
　　尹婶也说自己站累了，要回去歇会。
　　走廊上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程亦安转头对芸芸说：“刚才多谢你帮我说话。”
　　由于她是一个人在其他城市工作，除了过年很少回家。其实对尹婶这个年纪的人相处经验不多，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要说什么才能说服她。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亦安姐会这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吧？”芸芸笑了下。
　　“嗯。眼下已经是最后一天了。除开那个任务目标之外，我有点在意那个‘特别提醒’上写的‘只有一方能通过棋局’这句话。”说到这个，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从早上开始她就在想这句话的意思。
　　“从目前来看，我感觉我们四个人的任务目标都是一样的。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卡片上为什么会这样写？是虚晃一枪？不太可能。它既然写了，那就一定是有用意的。”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因为大家好像都挺和善的。”芸芸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你……”程亦安嘴角一抽，有些无奈。
　　“嘻嘻。这不是有亦安姐你会记得的嘛！”芸芸把双手朝外张开放在下巴处，做作地摆了一个可爱脸。
　　程亦安瞥了一眼，半点不吃她这一套，一副冷漠的社会人作派。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自己想到的：
　　“我想了很久。这个双方，或许指的是站在霸凌者的那一边，或者是站在被霸凌者的那一边。”
　　“就像我们之前在303班里的时候遇到的那样。很有可能所有听到铃声穿上那件蓝白校服的人，都面临过这个选择。”
　　“是选择和那些学生一起欺负那个少年，还是选择不这样。”
　　“我们之前已经确定了，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追杀。那如果选择加入他们，一起欺负呢？”
　　芸芸瞪大了眼：“难道那个人就会变成另一方？”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只是，和我想的一样。我们没有一个人选择和那些学生一起欺负那个少年，因此现在也不知道另一方会怎样。”
　　芸芸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目前所有人都是一边的……”她眼睛一亮，“这不是超好吗？大家可以齐心协力一起熬过最后两次铃响！”
　　她说完这句话后，又面露疑惑：“可这和亦安姐你前面希望尹婶也参加有什么关系？”
　　程亦安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这两个身份要成立，都得是‘穿校服的人’。所以我之前才让尹婶也与我们一起行动。”
　　芸芸恍然大悟，但很快又想到了另一点：“可是，目前还剩下两次铃响，等到最后一次再让她参加不就好了？”
　　“如果这一回铃响点到了我，而李严和我一起去。李严死在了里面，会怎样？”程亦安沉声说道。
　　芸芸立刻睁大了眼：“下一回铃响……没了？”
　　程亦安：“前一批人的校服会在下一次铃响前消失。只有铃响才能见到那些学生。最后一次铃响作为最关键的时刻，不可能没有穿校服的人。我的想法是，如果没有新的人选，可能上一批人的校服并不会消失。”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倒数第二次还是所有人都进入校服状态比较好。”
　　其实程亦安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远远不止。
　　任务卡片上写了，这是一个“棋局”。
　　提到“棋局”，首先想到的是公平，即所有参加者的条件都应该是一样的。
　　可这个铃响，明显后面的人遇到的会比前面的难。这样对于轮到后面铃响的参加者来说，就是不公平了。
　　对此，她想到的是蓝白校服的传染规则，规则是“双方”对话三句。
　　如果出去的条件是必须穿上校服，后面铃响选中的人就可以拒绝那些冷漠的旁观者。反之，因为难度增加，前面的人需要帮助后面被选中的人，这样才会显得公平。
　　“这……”芸芸皱着眉想了一会，突然抬头看向程亦安，语气有些犹豫：“亦安姐，可按照你这样的说法的话，你和李哥是不是最好不要一起进入校服状态啊？”
　　程亦安点了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只剩下我和你和尹婶，在我受伤的情况下，我并没有把握能够通过逃过最后一次铃响。我希望李严能够留到最后，他其实是个很靠谱的人。”
　　“我看出来啦，那个叔叔只是表面上凶了点。”芸芸笑了下，但她很快收起了笑容，迟疑地看了一眼程亦安。
　　程亦安看到了这个眼神，心下明了：“我知道，你想说如果等会十二点选中的是我，李严不和我一起去，就肯定能留到最后一次。”
　　她顿了一下，看向对面教室的视线往上了几分。
　　长空万里，一望无垠。蔚蓝长幕下，温暖明亮的阳光细碎地洒落在屋顶上，染上一层淡淡的流金。
　　芸芸听到了旁边近乎呢喃的女声：
　　“对不起。”
　　“我也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啊。”
　　作者有话说：
　　这章从女主的角度对线索梳理了一波，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_(:з”∠)_


第14章 朝辉小学（一四）
　　中午十二点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曾经在学生时代觉得极为短暂的单调旋律，此时显得漫长而又煎熬。
　　终于，悠远的校园铃声在一众人的忐忑情绪中结束了。四楼教务处旁，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两个人的身上。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改变的衣服，然后缓缓抬眸看向对面。
　　李严穿着与自己风格完全不搭的蓝白校服，语气随意：“看来是轮到我了啊。”
　　程亦安注意着对方的表情：“李哥，周围有学生吗？”
　　闻言，李严转头看了看四周，面上露出了几分困惑：“没，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对面那个303班里好像也没人。难道今天他们不上课？”
　　“这里是住校的学校，就算不上课也会有学生才对。”程亦安说完这句话后就感觉眼前模糊了一瞬。
　　“大概因为我们站在教务处，这破地方正常来说没学生会来吧？”
　　“有可能……”程亦安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余光瞥见对面的有一道反光，当下立即出声：“李哥，快蹲下！”
　　“啊？”李严听见这话只下意识地转了个头，随即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察觉不对后他立刻蹲下了身，手摸了一下自己耳朵，又惊又怒地回头看：“我靠，什么玩意？暗器啊？”
　　程亦安早早地蹲下了身贴近围栏，目前她视野范围内没在前后看到学生。这么说，人是在对面？
　　可这个楼只有四层，他们已经在四楼了。难不成对面的人在屋顶？
　　想到这里，程亦安扒着围栏边沿，悄悄地探出了一点头往对面看。
　　……没看到人。
　　“逗我呢？铅笔？”此时李严已经在地上找到了刚刚飞过来的“暗器”，拿到手更是不敢置信。
　　“亦安姐，怎么回事啊？刚刚有危险？”芸芸在刚刚已经找李严说完了话，现在穿着蓝白校服蹲到了程亦安旁边。
　　“嗯，好像就是我们之前遇到过的。”程亦安瞥了一眼李严手中的铅笔。
　　“啊？那要不我们等会再躲去那个信息技术教室？这回我们找些桌子搬过去把门堵上吧。”芸芸想了想，提出建议。
　　程亦安摇了摇头：“得先看看我们能不能到那里。”
　　找不到那些学生的踪影，就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
　　她现在其实有些摸不清楚情况。照她之前的预想，应该会有一个“选择”给他们，在他们做出选择前都是安全的。可如今怎么一上来就攻击他们？
　　芸芸凑近了一些，小声开口：“现在那些学生在对面吗？”
　　“根据那支笔的轨迹路线来看，应该是的。但我刚刚没看到人。”程亦安看到一边的李严似乎也想试探性地探头，结果又被来了一记“暗器笔”，导致他重新缩了回去。
　　李严又看了一眼那些“平平无奇的铅笔”击在墙面造成的凹陷，一咬牙回头冲几人喊道：
　　“喂，我们老呆在这里，他们要是绕过来把我们包抄了不就全完了？我们去前头看看？”
　　程亦安点了点头，芸芸忽然记起后边还有一个人：“等等，还有尹婶呢！尹婶！”
　　尹婶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墙壁上刚刚突然出现的几个痕迹，吓得直摇头：
　　“这，这太危险了……”
　　李严回头看了下这边动静，催促了一声：“你们快点啊。”
　　尹婶往后退了一步，挤出一个笑脸：“我，我要不还是不来了吧……就在后边跟着你们就好了。”
　　李严听到了这句话：“咋了？啥情况？”
　　芸芸傻了眼，没想到这时候尹婶竟然临时改变主意，一急之下语气有点冲：“之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您干什么呢？”
　　“尹阿姨，已经是第三句话了。回不回话由您自己决定。”程亦安拉住了一旁还想继续说话的芸芸，“我只说一件事，根据我的推测，你要想完成那个任务离开这里，你必须得是穿这个校服的状态。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这最后那句话就有点耳熟了。
　　尹婶想起来，这小姑娘上回这么说的时候，是她预测这铃声是每个人都会轮到一次那回。
　　后面也的确是如她所说。
　　这小姑娘进来的时候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在大公司工作的。那些大公司要进去，学历要求都不低，人应该挺聪明的吧？
　　尹婶在心里举棋不定。
　　程亦安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芸芸别管了跟上。
　　就在几人回头之后没多久，后边传来了尹婶的声音：
　　“哎——等等！我和你们一起。”
　　“一群女人磨磨唧唧的，你们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李严在前面骂骂咧咧。
　　他虽然嘴上埋怨，却还是留心注意着后边情况，看人的确都穿上蓝白校服了后才开始往前挪。
　　然而这边他没挪几步，刚到教务处门口不经意间一个转头，直接身体往后整个人贴在了围栏上，口中发出一句惊骂：
　　“我靠！”
　　“怎么了？”
　　由于对面屋顶好像有人，他们四个现在是蹲着排成一整列靠着围栏的状态，李严的后边就是程亦安。此时她见前面人这么大的反应，下意识也跟着转头往里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刚好对上半开着的教务处门后面的一双眼睛。
　　！
　　程亦安也跟着吓了一跳。
　　原本半开的教务处门在几人视线内缓缓地开到了最大，露出了藏在后面的身影。
　　时星宸双手环膝，坐在门边的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看清之后，李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吓死我了你，你坐这干啥呢？地上凉，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跟个猴似的，容易生病知道不？”
　　程亦安闻言转头看了李严一眼，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态度。
　　本来他们之前在说时星宸的事的时候，李严多次发言如“这小子没种”、“这也太孙子了吧”之类的。程亦安还以为李严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挺看不起时星宸的。
　　现在一看，只能说李严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实际做的和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现在是抓鬼游戏时间。”时星宸突然开口，“我就是鬼。你们只要把我送出去，就会没事。”
　　这是这一轮的选择？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刚想说话，后边有个声音却比她更快：
　　“那还愣着干什么？把他送出去啊！”尹婶说完后才发现前面三个人都回了头，“你们看我干嘛？”
　　李严：“大妈，做人要讲良心。”
　　“讲什么良心？又不是我们欺负的他。你们几个小年轻不要搞不清楚，我们要是在这里死了，可能就真的没了。他呢？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尹婶突然声音提高了两个度，看向程亦安和芸芸，“你们呢？也要当菩萨转世是吧？还想不想出去了？想想看那个卡片背面写的什么！”
　　提到了烫金卡背面的愿望，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之前那个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立场分配猜想，程亦安只告诉了芸芸。但此时即使说出来，尹婶现在情绪激动也未必听得进去。
　　想到这里，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我……”芸芸起了个头，看到众人都看了过来，才小声说：“要不我们投个票吧，少数服从多数？那这样，同意不把时星宸弟弟送出去的，举手。”
　　话落她第一个举起了手。随后很快，程亦安和李严都举起了手。
　　态度一目了然。
　　尹婶看了气得不行，直说：“行，行。到时候你们遇上了危险，可别后悔。”
　　李严招手让里面的时星宸弯腰出来，排到他身后，然后一边注意周围情况，一边往前向楼梯靠近。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程亦安听见前面隐约传来李严的声音：
　　“小子，李哥跟你说几句话。”
　　“别人常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是说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杀了人，会被人报复也是应该的。男人要敢作敢当。”
　　程亦安愣了一下，不知道李严怎么突然会说这个话题。
　　……莫非是想劝时星宸不要起杀心？确实只保护他一个的话比较方便。
　　“你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心里窝着火，你有想报复那些同学的想法，这也很正常。你可以去报复。”
　　后面悄悄偷听的程亦安：？
　　“但是你要记住，你没有任何不对，不对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
　　“只是，你要是把你的想法实际去做了，”李严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后面无论会发生什么后果，你也没有办法挽回，只能认了。”
　　“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好像太复杂了，作者深刻反思。
　　但这个副本实际上真的是“简单的新手副本”，作者从不骗人。


第15章 朝辉小学（一五）
　　在暂时决定去对面楼三楼的信息技术教室后，众人做贼似的猫着腰，从四楼教务处旁的楼梯小心翼翼地走下，生怕又惊动了那些“不正常”的学生。
　　但直到把脚踏在三楼的地面，走过这一边的回字教学楼，程亦安望着前方的愈发接近的长廊拐角，心里有种微妙的不安感。
　　整个过程他们不仅没有碰到任何学生，路过的教室里也都是空空如也。要不是身上还有这一件极其不搭的蓝白校服，她几乎要以为这是铃响前的学校。
　　可是原先在四楼，分明有什么人看到并攻击他们了。
　　程亦安抿了抿唇，愈发注意起周围的情况。
　　不久后，她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跑在最前面的李严在拐角口突然脚下一刹。
　　双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片刻后，李严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对方手中拿着的硕大金属三角尺上。
　　边角锃亮，寒光凛凛。
　　视线再往后，后面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更准确地说，是一群身着蓝白校服的小学生。
　　李严咽了咽口水，从嗓子眼里吼出了“快往回”这几个字。然后话音一落下，他便往前一步，先下手为强地握住了最前面那个拿着“凶器”的男孩的手腕，想要先制住这个看起来最有威胁的。
　　结果两边一接触，李严就察觉出了不对来。
　　照理说，他现在一点没留手，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成年人，这个力道都该喊疼了。
　　可对方的表情分毫未动，甚至……
　　李严瞪大了眼，看着那个金属三角板的尖角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靠，什么鬼力气，还是小学生吗？”
　　说完这句后，他一咬牙，额角青筋暴现，一鼓作气，用上全身力气猛地往前重重推了一把。
　　自己借着反作用力转身就跑。
　　李严一路往回狂奔，老远就看到前面几个眼熟的身影正在往四楼的楼梯上跑。其中那个长头发的美女白领似乎是看到了他，还停下来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往上。
　　李严想不明白。
　　这群女人怎么想的？往上跑？他们要去的是可是对面的三楼！
　　目前他们所在的这栋教学楼，和对面隔了有好几十米。上去又怎么样？上面就一层楼。他后面带着一群呢，到时候怎么跑？他们又不能飞过去！
　　这点心理纠结的时间，以李严的脚程已经跑到了三楼的楼梯旁。他停下了脚步，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已经听不见那群女人的脚步声了。
　　往上只有一层楼，往下有三层，还有这么大的校园可以躲。傻子都该知道去哪里！
　　想到这里，李严转了身，朝着向下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了。
　　只见这个高大壮硕的男子眉毛拧在了一起，整个人在仿佛憋着一股气。
　　几秒钟后，李严一咬牙，还是重新回过身，大步朝着四楼前去。
　　今天他就当一回傻子了！
　　二楼楼梯旁，一个手持美工刀的蓝白校服女孩突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然后下一秒消失了身影。
　　-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和危险擦肩而过的李严很快找到了大部队。
　　准确的说是大部队中的一个人。
　　程亦安站在四楼的一扇窗户旁，对他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窗户。
　　李严快步过去，朝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同时口中问：
　　“她们人呢？”
　　结果他刚问完，就发现了那窗户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地方似乎是三楼刚刚遇到那群学生的拐角长廊正上方。由于对面那个楼只有三层，连接两栋楼的长廊也只到三层。所以从这边的四楼窗户看下去，刚好是长廊的屋顶。
　　这个屋顶由一块块砖红色的瓦铺陈，恰好呈现一个平缓倾斜的坡度。
　　若是从这个窗户下去，以几人的身高几乎能直接站到下面的屋顶上。这样就可以踩着屋顶去对面楼了！
　　李严看出其中的门道后，看向程亦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起来。
　　从前两天他就有这个感觉，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女人，好像还蛮厉害的。
　　看来这多读了几年书，的确不一样啊。可惜他没这个机会。
　　李严在心底悄悄夸了一句，面上却丝毫不显。他伸手推了推程亦安，用眼神示意让她先下。
　　她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吧？不然早就可以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严在心里为自己刚刚楼梯前的犹豫产生了一点愧疚。
　　程亦安也没多推辞，直接翻身上了窗户，小心翼翼地落地踩到瓦片上，站稳之后迅速往前跑去。
　　她原本是让芸芸和尹婶从长廊的屋顶走到信息技术教室那栋楼的屋顶，然后直接从教室外的走廊上方下去。
　　可刚刚芸芸却在长廊尽头的位置停了下了，转身用双手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X”，而后和尹婶在长廊尽头位置就下去了。
　　程亦安很快到了之前芸芸停下的位置，同时瞬间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不往前走。
　　是她在校门口遇到过的那种“空气墙”。根本没办法从这里直接走到那栋楼。
　　想明白之后，程亦安未多停留，也从这个位置小心地下了屋顶。只是她这下屋顶的动作到了一半，就惊讶地发现下面居然有芸芸和尹婶接应她，旁边还站着时星宸。
　　再次落地之后，程亦安立刻发问：“你们怎么……”没有往前走？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对面两人齐刷刷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朝着后头挤眉弄眼。
　　程亦安朝着两人示意的方向看去，很快理解了缘由。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坐着一个学生。他闭着眼靠着墙角，一副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比蓝白校服更醒目的是，摆在他身侧的那把尖角锋利的大圆规。
　　那个男生靠着柱子半躺下，圆规握在他的指尖，把这个原本就不宽的拐角拦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要想过去，就算是紧贴着墙，多少也会有一点从对方手里拿着的圆规上方经过。
　　要是这个学生中途醒来，那可太危险了。
　　“砰。”
　　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完，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说：
　　咦，怎么突然到哪里都有学生了呢？


第16章 朝辉小学（一六）
　　原地的三人浑身一激灵，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回头查看那个学生醒了没有，确认还是没动静后才松了一口气。
　　李严从上方潇洒地一跃着地，刚直起身就发现对面三个人都回头盯着他，不由地略显茫然地开口：“咋啦？”
　　然后他也遭遇了和程亦安刚刚一样的待遇。
　　了解情况后，李严指了指自己，示意他先过去看看。让其余几人站在旁边注意情况。
　　只见李严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了那个靠在柱子上闭眼熟睡的男学生。见对方对自己的走近毫无反应后，才慢慢地从远离对方的那一侧抬脚，尽可能让自己身体不要靠近锋利圆规的上方，小心翼翼地跨了过去。
　　整个过程看得人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直替他紧张一把。
　　但好在最后无事发生。李严安全地过去了。几人松了一口气。
　　度过危机的李严立刻在对面招了招手，示意下一个抓紧时间过来。毕竟不知道那些学生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在这里。
　　剩下的三人互相看了看。尹婶刚想上前就被程亦安拉住了衣角，示意让一旁的时星宸先过去。
　　尹婶眉头一竖，刚想说话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什么也没说地就退开了一步。
　　程亦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时星宸并不是他们这些“参加者”，作为这里的原住民，在他过去的时候最有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在程亦安的心里预想中，眼下的顺位是最好的。
　　现在李严过去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可以在对面帮忙牵制一下，毕竟那边也没有别的人需要他分心；而另一边她们三个都在这里，情况实在险恶的话还可以一起退，她目前还没有听到后方的长廊或者下面楼梯有脚步声。
　　这些小学生的行动规则似乎是看到人就一定是跟着人跑，而不会聪明地抄近路跑到前面。
　　之前程亦安特意在四楼窗户那边等也是这个原因：她有心想观察一下这些学生的行动。
　　第一次的时候，李严和尹婶说他们在这个校园里东躲西藏了几个小时，那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理解。
　　学生的数目怎么说也至少比他们多十倍，同时他们对校园地形也更加熟悉。只要分出几个走近路拐到前面就可以了，怎么会几个小时都抓不住第一次来这里慌不择路乱跑的人？
　　后面她和芸芸的那一次就有些明显了。她们是从最开始的教学楼三楼到了二楼，走过长廊又走过了一整层，再上楼才到的信息技术教室，相当于绕了一个极大的弯。
　　其中只要有一两个学生没有跟着她们去二楼，而是从三楼直接过长廊包抄，基本就全完了。因为她们压根没有机会进信息技术教室。
　　可是这些学生并没有这样做。
　　这一次就更加明显。他们几个是从三楼长廊前的拐角，往回绕了一个大圈到了正上方的四楼同一个位置。
　　这位置旁边就是楼梯。
　　就算是小学生也不会没有这点智力，直接从旁边三楼拐角的楼梯往上走就可以抓住他们了。
　　所以之前程亦安通过屋顶过去另一栋楼的想法其实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一旦她猜错，她们三个就可能最先面临那些来者不善的小学生。
　　程亦安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一到了窗口位置就二话不说地催促芸芸尹婶时星宸三人尽快下去，自己留在后面。
　　芸芸一开始明显不乐意，后来见她一直坚持才不甘不愿地下了窗户。
　　而后程亦安一直在注意那边的楼梯，结果没有一个人从那里上来。
　　从脚步声判断，那些学生全在跟着李严跑。
　　——他们只会跟着人行动。
　　在几人紧张的注视下，时星宸也安然无恙地过去了。
　　程亦安松了一口气。接下去本想让尹婶过去，对方却破天荒地表示让芸芸先过。
　　程亦安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于是示意芸芸上前。
　　芸芸回头看了程亦安一眼，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转头就屏住了呼吸，开始万分紧张地迈出了步。
　　两分钟后，芸芸也顺利地走过了。
　　见状，程亦安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她刚欲转头示意尹婶，却看到对方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准备走过。
　　程亦安：……
　　对此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在原地看着尹婶的动作，同时也在帮忙留心男学生的状态。
　　尹春梅双眼紧盯着下方她脚旁的锋利圆规尖角，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
　　她先前让时星宸和芸芸过去自然不是因为好心礼让，只是想多找几个人先试试罢了。
　　万一这孩子睡得不够死，这么近的距离，以她的反应速度肯定躲不开。
　　想到这里，尹春梅将视线往旁边稍抬了抬，想确认那个孩子是否还在睡，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
　　对方冲着她，咧嘴一笑。
　　尹春梅愣了一下。
　　直到小腿上的疼痛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她才低了下头，刚好看到对方将对穿了她整个小腿的圆规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
　　“啊——！”
　　刹那间，险象骤现。
　　程亦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原本靠在墙上闭眼熟睡的男生已经睁开了眼，同时以一个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将手中的锋利圆规刺入了离他最近的尹婶的小腿。
　　尹婶的哀嚎声打破了此间的安静。
　　程亦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帮忙伸手拽一把腿部受伤的尹婶远离那个危险的学生。
　　只是，还没等她伸出的手拉到人。下一瞬，一个来自前方的力道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臂，从受力处传来一阵剧痛。
　　刚好抓到她手臂上的伤口了。
　　程亦安疼得脸上表情一扭曲，原本伸出去想帮忙的手也立刻换了方向，反抓住尹婶的手臂，想要先拉开她按在自己伤口处的手。
　　这个动作不知让尹婶理解成了什么。
　　程亦安只看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一变，随即表情逐渐狠厉。
　　紧接着，尹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她整个人往旁边一推。
　　“小心！”
　　作者有话说：
　　_(:з”∠)_盒饭预热中。


第17章 朝辉小学（一七）
　　伴随着这一声逐渐接近的惊呼，程亦安用余光瞥见芸芸朝自己后方扑了过来。
　　在程亦安撞上墙的时候，芸芸从前面冲过来将原本站在程亦安后方的男生猛地推翻在地，同时自己也摔到了地上。
　　“芸芸！”
　　程亦安刚刚站稳，一扭头就看见那男生很快又有了动作，重新握住了之前脱手在不远处的巨型圆规。
　　此时距离那个男生最近的就变成了芸芸。而芸芸方才那一下似乎摔得不轻，她本人才堪堪撑起身，显然没有时间躲避。
　　程亦安心下着急，刚往那边迈了一步，一个身影跃过了她，重重一脚把那男生踢到了另一边。
　　是李严。
　　他踢完这一脚后，转过头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对不起啊，我刚刚没反应过来。我没想到她会……”
　　这个“她”明显指的是尹婶。
　　刚刚尹婶故意推她的动作，在场人全都看到了。
　　程亦安抿了下唇，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但很快，旁边又传来了哀嚎的女声。
　　“啊啊啊！我的腿啊！”
　　程亦安朝着坐在地上的尹婶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却突然眉头一皱，立刻侧过头看向了教学楼下方。
　　远处有不少蓝白校服的学生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判断了之后，程亦安立刻开口对尹婶说：
　　“尹婶，忍着点，别喊了，那些学生听见动静了。”
　　然而，对方像是没听见话一样，依旧在不断鬼哭狼嚎。
　　李严眉头一竖，直接蹲下来拽了尹婶的衣领，凶狠道：“大妈，还听不听得懂人话啊？再叫我们把你丢这了。”
　　哀嚎声戛然而止。下一瞬，李严感觉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腿：
　　“不行。我走不动，你们要带我走。”尹婶整个人抱住了李严的腿，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李严眉头皱得死紧，直接站起身就想把腿上的人往外甩。
　　“啊——杀人啦！杀人啦！”
　　后方又响起了杀猪般的喊声。
　　程亦安蹙眉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原本被李严踹到墙角的圆规男生又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
　　再让尹婶嚎下去，下面的学生就会确认他们的位置，可能再过不久就会上来。
　　眼前还有这一个拿着圆规的在虎视眈眈。
　　怎么突然就这么混乱了。
　　程亦安神色变幻，最后一咬牙，转头对李严说：“李哥，你带着尹婶先去尽头的信息技术教室。这里我和芸芸想办法，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
　　李严一听直接摇头：“不行，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对付得了那个。”
　　程亦安眼神中透露出坚持：“可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严想也不想地就说：“还有我……”只是他这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态。
　　他低下头，死死抱着他腿的尹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一道道皱纹在撕心力竭的表情下异常明显，一头黑发中已经有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一下子呈现出了老态。
　　不是挣脱不了。只是，在这里把这个大妈丢下的话，她肯定会死吧。
　　她之前说，她家里还有个女儿……
　　但是她之前故意推人……
　　李严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身死死地盯着尹婶，眼神异常可怖：“你听着，我背你走。但是你要是再敢发出声，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尹婶被这个眼神吓到，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放开了手。
　　李严蹲了下来，转身背上了尹婶，然后看向了一直在注意这边的程亦安，抿了抿唇，郑重地道一句：“你们要小心。”
　　程亦安点点头。
　　李严刚想往前，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时星宸。
　　本着为这边的人减少负担的想法，他对时星宸说了一句“你也跟着我”，而后才带着一老一小朝着前方跑去。
　　终于处理好了一边。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神色一凛，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前方手握圆规逐渐靠近的男生。
　　她虽然刚刚这么和李严说，但这也是情急之下临时做的决定。
　　她和芸芸两个人手无寸铁，要如何拦一会这个手持“凶器”的学生，她现在脑海里半点想法都没有。
　　可能这边唯一的优势只有——
　　程亦安眼神一凛，两步向前从后方大力推开了朝着芸芸高举起圆规的男生。
　　——他似乎一次性只会攻击一个人，而她们有两个人，另一个人可以从旁帮忙。
　　程亦安拉住了被对方刚刚迅速接近吓到的芸芸，侧过头注意了一下李严几人的位置，在心里估算她们还需要拖多久。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瞥见了前方拐角处第一个教室的名牌。
　　美术。
　　一个念头在心底逐渐成型。
　　程亦安扯了扯芸芸的衣角，示意对方跟着她走。两人迅速推门进了旁边的美术教室。
　　美术教室相比于一般的教室更为宽敞明亮，学生用的桌子也大了很多。教室的角落里陈列了几座男女半身石膏像，旁边还有各色绿植整齐地摆放在窗前，摇曳生姿。
　　程亦安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摆在教室后边排列着的一座座木制画架。
　　她没有犹豫，径直走到教室后边，拿起了一个画架。在她拿起画架的同时，手握圆规的男生也进了教室。
　　见状，跟在旁边的芸芸立刻也有样学样拿了一个在手里，以为是要拿这个当武器。
　　程亦安手持画架，在原地屏息凝神等着对方过来。
　　那个男生的动作比程亦安想象中的快多了，完全不像个小孩子。从他举起圆规到落下，所有动作全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内。
　　等她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仅将原本就挡在身前的木制画架挪了一点距离。
　　“咔嚓”一声，轻巧的木制画架在钢制圆规脚面前显得极其脆弱，板面直接被无情地洞穿。
　　“亦安姐！”芸芸看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可是她都能轻松提起来的木头画架，想也知道不是那种厚重的实木，怎么可能能档下那个金属圆规呢？
　　木制框架的确档不下那个圆规脚，但依旧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让后面的程亦安在圆规接触到身体前能够顺利躲开。
　　在芸芸发出惊呼的时候，程亦安已经反手又抄起了旁边另一个木画架，再次朝着男生手中的圆规“套”下去。
　　没错，就是“套”。
　　在程亦安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后，芸芸也逐渐看出了其中门路，并且加入其中。
　　很快，钢制的圆规脚上横七竖八卡满了木画架，像个造型独特的“串串”。
　　还是那种连尖头都被套满的良心“串串”。
　　危机一下子解除了。
　　程亦安和芸芸对视一笑。但她很快想起，之前尹婶的嚎声引来的其他学生也在往这里来。于是两人不再耽搁，双双转身从美术教室走出，向着尽头的信息技术教室奔去。
　　教室内的男生见状想追出去，却被众多叠起的木画架卡在了教室门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
　　-
　　程亦安和芸芸在观察了外边走廊没人之后，一口气狂奔冲到了尽头。、
　　芸芸望着紧闭的信息技术教室门，上前敲了敲，小声喊道：
　　“李哥！我们来了，快开开门呀。”
　　然而，几十秒过去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芸芸愣了下，敲门的力道加大了些，但还是尽量控制了说话的音量：“李哥！是我们来了！你们……”后续的话被上前的程亦安所制止。
　　程亦安示意芸芸让开位置。她走到门边，弯腰把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十分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好像不太对劲。
　　程亦安重新直起身，注视了这扇厚实的防盗门几秒钟，而后在芸芸震惊的目光里，抬脚就是重重一踹。
　　“咚—！”防盗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程亦安看了看，稍微离远了一些，摆了摆姿势，明显打算再来一脚。
　　芸芸目瞪口呆：“姐！你，你这是……”
　　还没等程亦安这一脚再踢出去，原本紧闭的门上的门把手往下一斜，竟是开了。
　　与此同时，程亦安停了动作，转头看向原本她们走来的方向。
　　拐角的尽头能望见一些长廊，那边隐隐约约出现了许多晃动的人影。
　　“快进去。”程亦安瞳孔一缩，连忙拉着芸芸闪身进了门。
　　两人刚刚走进，就差点被门口的什么绊倒。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躺在门口地上的尹婶。
　　程亦安和芸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芸芸不情不愿地蹲下来问：“你怎么了？李哥呢？”
　　之前在拐角处，尹婶把亦安姐推向那个学生的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自然是半分好脸色都没有。
　　但是现在这信息技术教室里，怎么只有倒在地上的尹婶和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时星宸？李严人呢？
　　此时尹婶的脸色比刚刚离开的时候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呈现出一种渗人的惨白。
　　她双唇血色全无，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但在听见芸芸问的那后半句时，一直失焦的眼睛忽然睁大，像是被唤醒了神志。
　　她突然直起身，一把抓住了近处的芸芸，直把人吓了一跳：“快去搬桌子椅子把门堵上！他们会有钥匙的！”
　　说这话时，尹婶瞪大的双眼充满了血丝，模样极其可怖。
　　芸芸张了张口，被一时吓住了。
　　程亦安皱了眉，弯腰伸出手强硬地扯开了尹婶抓着芸芸的手，走过去隔开了两人。
　　“我们会搬的。但是也劳烦您把您自己挪个位置，不要堵在门口。然后告诉我们，李严去哪里了？”
　　自从刚刚那一句之后，尹婶的说话开关就仿佛被关上了一样，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躺在原地，空洞地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天花板。
　　看她这个样子，程亦安和芸芸也没什么办法。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拉附近的椅子准备堆叠在前后门。
　　两人开始动作后，尹婶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双手按着地，把自己挪到了讲台旁。
　　她小腿上的伤口碰着地一路拖过来，在雪白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亦安姐，我们现在把门堵了，要是等会李哥来了怎么办啊？”已经叠了大半，还在搬椅子的芸芸突然停下了动作，来了这样一句。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刚想开口，后边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女声：
　　“他不会来了。”
　　两人齐齐回头。
　　尹婶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久前的画面在脑海内闪过。
　　【十分钟前】
　　李严背着尹婶全力奔跑在走廊上，没一会就到了尽头的信息技术教室门口。他握了握门把手，下秒一句脏话就骂了出来：
　　“草，这破门居然锁了？”
　　李严扭头看了一眼尽头，没看到程亦安和芸芸的人影，心下愈发焦急。他后退了两步，把背上的尹婶放到地上，嘱咐道：“大妈，你帮我看着点周围情况。我弄下这个门。”
　　话落，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串钥匙，这钥匙扣上配了挖耳勺和指甲钳。
　　李严把细长的挖耳勺从上面取下，弯下腰眯着眼看了一会锁孔，开始动手撬门。
　　尹春梅靠着围栏，看着李严在前面全神贯注地撬门，可当她视线微微旁移，忽然瞳孔一缩。
　　旁边的另一扇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
　　有一只眼睛，正透过门缝与她对视。
　　尹春梅浑身发抖，一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她不顾自己剧痛的小腿，双手往后乱抓，按着一处借力站起身。
　　旁边的门逐渐开大。
　　咫尺之处的李严丝毫没有察觉到，依旧拧着眉，苦大仇深地盯着锁。
　　终于，前面的门发出“吧嗒”一声。
　　李严松了一口气，刚转了身想要喊尹婶，突然感觉到什么尖锐之物猛地刺入了他的腰侧。
　　痛感随着尖锐物的拔出迅速传递到大脑。
　　李严条件反射地摸了一下，满手鲜血。忍着剧痛，他颤颤巍巍地从另一边转过了身，面对着那个站在旁边办公室门口的，手握巨型美工刀的蓝白校服女生。
　　他咬牙握起拳头，刚往前走了一步，从后方传来一股重重的推力。
　　竭力忍痛，对后方没有留防备的李严被推得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尖锐的美工刀直接从他的腹部没入。
　　他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壮硕的身躯正好把那个蓝白校服的女生严严实实地压在了下面。
　　两个人同时没了动静。
　　尹春梅呆呆地看着隔壁办公室内。
　　地板上，巨型美工刀旁落着一串钥匙，正在被逐渐流出的鲜血所浸染。
　　她看着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而后扶着墙，朝着倒在隔壁办公室挪了一步。
　　她关上了隔壁的门。
　　-
　　一墙之隔，李严眼中的神采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黯淡了下来。
　　恍惚间，他听见了旁边门口传来了程亦安和芸芸的声音。但喉咙里的那一个“救”字，已经怎么也没有了力气喊出来。
　　最终，起伏的胸膛渐渐趋于平缓。
　　作者有话说：
　　（顶锅盖）友情提示，这个副本比较惨，所有人都很惨。


第18章 朝辉小学（一八）【含入V公告】
　　信息技术教室内，几人身上的蓝白校服突然消失。
　　芸芸愣了下，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她嘴唇开合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亦安姐……现在几点了？是，是时间到了对吧？”
　　程亦安呼吸一滞，垂下眼睫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而后默默地放下了手，什么也没有说。
　　芸芸从教室后边冲了过来，抓起程亦安的手，按下侧键点亮屏幕。
　　“怎么才15点？过了那么那么久，怎么可能才15点？”芸芸似乎不能接受这个显示的时间数字，“亦安姐，你是不是手机坏了？是吧？我们在这个学校里，手机又没有网络校准，肯定，肯定是不准的……”
　　说到后面，她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隐约带了一点鼻音。
　　程亦安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16点才会有下一次的铃响。但是她们上一次结束的时候也并没有到16点，或许这一次也是？
　　就仿佛听到了程亦安的内心所想。下一秒，一个稚嫩的少年音声突兀地宣告了结果：
　　“他死了。”
　　是时星宸。
　　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尹婶，然后缓缓抬眼看向了对面的程亦安。
　　对视片刻后，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那个眼神……他说的是真的。李严真的已经……
　　程亦安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的。
　　那边，芸芸红了眼眶，质问尹婶：
　　“喂，李哥去哪里了？你说啊！他和我们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可能会死？”
　　“你受了伤，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才遇到危险的？是不是你！你之前故意推亦安姐，现在又拖后腿！”
　　“我拖后腿？”尹婶像是被激起了什么情绪，“我之前就和你们几个说了我年纪大了，不想来。是你们硬要拉我来。现在又来说我拖后腿？啥理都是你们占了呗？”
　　她的嗓音愈发刻薄：“你们两个小姑娘真是不识好歹。我是因为我家里有个女儿，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外边可怜，我才放你们进来的。要不是我给你们开门，现在你们还不一定活着呢！现在弄出这幅模样是要干什么？早知道让你们在外面死了算了。”
　　“这次铃响本来就是轮到那个李严的。我们都只能算是出于好心，陪他进来的。过不了死了是他自己没本事，怨得了谁？救我不也是应该的？这些危险本来就该他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承受！再说了，看他那副样子也不怎么像个好人，搞不好还是哪里的混混。他这种人，出去了也是给社会添负担。”
　　芸芸后退了一步，坐在地上，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哥是好人。最开始铃响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时间什么都没问一个人去帮了你啊……”
　　“你还小，不懂。”尹婶摇了摇头，“他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就是仗着我们这里没有比他厉害的，然后稍微给你们帮点小忙，这不就骗得你们死心塌地的？你们忘了那个卡片上写的什么了吧？到最后，指不定他才是那个和我们不一样的‘另一方’呢！你年纪轻，识人不清是应该的。这做人呐，还是得多几个心眼。”
　　“不是这样的……”芸芸听完后，眼泪顿时止都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一个人也能因为只是长了一副凶恶的样貌，就要受人非议，最后死了，还要否决掉他之前所有的付出。
　　“对不起。”沉默许久的程亦安开了口，感觉到嗓子有些干涸，“之前铃响后时间紧迫，我没有对你说得太过详细，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那张卡片上，我们所有人的任务都是一样的。两方指的是这个学校的霸凌者和被霸凌者。我们需要选择一边去行动。但无论选择哪一边，我们都需要那件蓝白校服。所以，我才提出让你和我们一起。”
　　“在大家可以一起离开这里的情况下，即使我们素昧平生，我们也不会故意丢下你的。”
　　“帮助别人，对心怀善意的人而言，是没有理由也没有想过要你回报什么的。他们只是看到你有困难，然后自愿来帮忙，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程亦安停顿了一下：
　　“在外面的社会里，这样的人或许并不是那么常见，但是还是有的。”
　　“尹婶，很遗憾你在外面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在你心目中李严是个什么形象，可能也不是我光说这一两句就能改变的。但至少，在这个地方，从李严从没有对你哪里不好。也劳驾您，多少尊重一下逝者吧。”
　　这番话之后，程亦安看到尹婶面上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但很快又被面无表情所取代。
　　“说得真好听啊，不愧是大公司的高材生。我们这种市井小民是想不到那么多。可那又怎么样呢？眼下他死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呵，反正啊，我们也马上要去见他了。”
　　尹婶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下一次铃响，我是不会和你说话的。小姑娘，可惜了，年纪轻轻，这么聪明，还是要死在我前头。”
　　“亦安姐不会死的！”芸芸突然开口大声反驳，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尹婶：“只有你这种老妖婆才会死。”
　　“别这么说。”程亦安冲芸芸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尹婶：“尹婶，最后一次铃响，你真的不来吗？”
　　“怎么，你是想拉个替死鬼什么的吗？我腿都这样了，长没长眼啊？还是说你真觉得自己能通过啊？”尹婶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轻蔑，说完后还白了一眼。
　　程亦安看了她许久，抿了抿唇。
　　“姐姐，”芸芸走上来，轻轻地拉住了程亦安的手：“别理她了，你肯定可以的。”
　　“我只是心里没有底，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要在避过那么多的学生的情况下，去完成任务……”程亦安低低地说。
　　“还有我呢！我一定会帮你的。”芸芸握着的手突然收紧，眼神坚定。
　　程亦安顿了一下，抬眼看去，突然发现这个女高中生相比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已经改变了不少。
　　明明之前胆子很小，没主见，只会跟在她后边喊“亦安姐”。
　　可现在……
　　对面的少女直直地望过来，明亮的双眸映出了她现在微愣的模样。
　　……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了一些力量。
　　说起来，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亦安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一心想着如何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对周围的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很关注。
　　……不过，这是一种好的改变吧？
　　“谢谢。”程亦安认真地说。
　　芸芸看着她，弯了弯唇，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
　　距离16点的铃响还剩下不到十分钟。程亦安和芸芸没有再管坐在地上的尹婶，两人从信息技术教室走出，重新步入这个空荡荡的校园。
　　所经过的教室皆是桌椅齐全，就像现在只是放了假，学生带着他们的书本个人用品离开了这里。
　　程亦安的视线停在了通往长廊的拐角处地上。
　　那里有着一块明显的暗红色血痕，是尹婶小腿被刺穿留下的痕迹。。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他们穿上蓝白校服后所留下来的痕迹并不会随着校服消失而消失。
　　……除非人死，比如之前朱周的尸体和血迹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同样的，她们也不会知道李严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程亦安垂下了眼睫。
　　所以校园一直是同一个校园，那个校服的作用就像是一副VR眼镜，戴上就能看见这学校里的学生。
　　……那么，当他们没有穿校服看不见学生的时候，这些学生是否存在于这个校园里？他们看不见学生，学生能看见他们吗？
　　“亦安姐，我们要去哪儿啊？那个303教室吗？”旁边的芸芸回了头，突然发现身旁的程亦安脸色有些难看，“姐你脸色好差，是太累了吗？”
　　“没事。”程亦安摇了摇头，“只是我刚刚本来想要不要制造一些路障，让那些学生没法通过一些地方，后来想到了一些事情，就算了。”
　　“路障啊，确实不太好，毕竟我们不知道那些小学生会从哪里冒出来。之前那个时星宸不是说他们在玩抓鬼的游戏？那这样一来就会更加分散，哪里都有可能有人了。”芸芸听完后思考了一会。
　　“抓鬼游戏？”程亦安一愣，在这句话里突然抓到了什么关键词。
　　“对啊，”芸芸点了点头，“亦安姐你忘啦？那个时星宸还说让我们把他交出去就没事了呢，看着好像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期待的样子，好可怜。”
　　“不对……”程亦安皱了眉。她记得抓鬼这个游戏，找鬼的一方应该更加分散，可为什么他们会在三楼到长廊的拐角处直接遇到那么多学生聚集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知道他们要往那边走，然后故意在那里蹲点等着一样。
　　可他们要去信息技术教室的决定是后来临时才做的，他们怎么会知道？
　　刹那间，之前种种令她感到违和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
　　毫无感情波澜的少年音在记忆里响起：
　　“大姐姐，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我就是鬼。你们只要把我送出去，就会没事。”
　　“他死了。”
　　——这里其他所有学生在对话中都称呼他们为“转学生”，只有时星宸喊的是“大姐姐”。
　　程亦安眼中渐渐清明，她停下了脚步，猛地抓住了身旁芸芸的衣袖：
　　“等会我们要去找时星宸。他有问题，不要再去管其他学生了。”
　　“有问题？”芸芸突然被这么叮嘱，脑子有些没转过弯，下意识追问，“什么问题啊？”
　　程亦安立刻回答：“他和这里其他的学生不一样。他……”
　　余下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所掩盖。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在明天4.16入V啦，同时明天也会结束第一个副本。
　　这个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这几天作者也受了不少打击......感谢愿意看到这一章的小天使！不管怎么样，作者都会写完的。希望自己后面能更好！
　　————————————————————————
　　推推自己的末日无限流预收：《最强如我，请多指教[无限]》
　　CP：爱笑爱闹满级大佬女主 X 外冷嘴硬小狼狗男主，双向救赎
　　文案：
　　2100年的某一日，一轮血色满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天空。
　　正当所有人对其或拍照或议论时，一个电子音蓦然响起：
　　“序号E118208星球，正式载入红月世界。”
　　自从那声电子音响起后，以往的社会秩序随着强制副本的出现在短时间内被尽数倾覆。
　　为了生存，人们以最快速度接受了异能、道具、副本……以及那个名为“天榜”的强者排行榜。
　　上面出现的每一个名字都受到了无数关注。
　　特别是第一位：谢楚云。
　　*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一天几乎等同于世界末日。
　　可对于谢楚云来说，她的末日是一年前的某一天。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的确死在了副本里。
　　可如今……
　　【请在三十秒内确定一名搭档。】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任务信息，站在楼顶的谢楚云无奈扶额，然后视线往下：
　　————最近距离似乎只有一个被坏人包围的可怜倒霉蛋。


第19章 朝辉小学（完）
　　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两人并没有被突然的铃声吓到, 只是站在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它响完。
　　铃声结束后，芸芸又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话，也为了尽快进入校服状态：
　　“时星宸有什么问题？”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 抬头刚想回答，蓦地, 眼前整个视野模糊了起来。
　　视线再次清晰之时，眼前的场景骤变。
　　艳丽如血的夕阳散发着它最后的光亮, 绯红的余晖为整座校园披上了一层薄纱，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看得不太清晰。
　　程亦安觉得自己现在的视角宛如在一架直升机上, 是从上空俯瞰着这座校园。
　　稍远处的操场上, 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各自玩耍；近处的宿舍楼和教学楼一层不断有背著书包的学生进出，看起来所有的一切再正常不过。
　　为什么让她看这个？
　　程亦安眯着眼又仔细分辨了一圈, 还是没发现哪里不对。
　　然而，等她再次将视线上移时, 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楼顶, 不知何时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踩上了围栏，站在了毫无阻拦的边沿。
　　程亦安猛地睁大了眼。
　　还没等她分辨出那个身影究竟是谁，仅仅过了十秒钟不到。她就看见那个身穿蓝白校服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往前迈了那一步。
　　从楼顶瞬间坠落。
　　“别——！”
　　“亦安姐！你怎么了？”
　　刹那间, 绯色尽散，重回现实。
　　程亦安恍惚了一瞬，随即不由自主地将手撑在围栏上，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闭上了眼, 竭力平稳住声线：
　　“我看见, 有人跳楼了。”
　　“啊？”芸芸愣了下, 没想到一开口会是这种内容。毕竟刚刚从她的视角上看, 程亦安只是突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想了想，迟疑地开口：“谁跳了？该不会……是时星宸吧？”
　　“有可能。”程亦安睁开眼，感觉到眩晕感减缓了不少，而后立刻看了看周围情况，判断出现在还算安全。
　　“什么！？”芸芸一听这话嗓音都变了个调，“那那那，我们还找他吗？是，是找尸体还是找鬼啊？这找尸体不太好吧，听说跳楼的尸体都有一点那个……”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唇，看了芸芸半晌，还是忍不住上手点了一下对方的面颊：“你想什么呢？”
　　“欸？不是你这么说的吗？”芸芸眨了眨眼，有点懵。
　　程亦安笑了笑，看见对方身上也浮现了蓝白校服后才转头看了一眼天色，沉思：“我看见的画面应该比现在的时间更加迟一点。”
　　“那岂不是预知？”芸芸突然激动地拉了拉程亦安的衣角，“亦安姐！那我们的任务不就知道怎么完成了吗？既然跳楼的是时星宸，我们只要现在去楼顶提前把他救下来就可以了！”
　　“……是这样没错。”程亦安微微蹙了眉，可是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简单了？
　　“那我们还不快走？趁着现在那些学生不知道在哪，快去楼顶呀！”说着芸芸就拉住了程亦安的手，用眼神示意一起行动。
　　“……也好。”程亦安一时半会想不出结果，只好暂时点了头，跟着芸芸一起往上走。
　　只是，从刚刚起出现的那股莫名不安，始终盘旋在心上，久久不曾散去。
　　-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有澄红如火的光从西边打出，落在教学楼的一侧，在地上投出层层绰约的影。
　　程亦安和芸芸一路小跑着上楼，两人的鞋底踏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一切都太过安静了，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之前路上还能随口说几句话的芸芸到后面也闭上了嘴。只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一切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数倍。
　　每说一句话，从更远的地方似乎也同样传来了颇为相似的声音。至于究竟是不是回音，两人都不想去深究。
　　那些蓝白校服的学生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认为最后一次铃响是最危险的，可至今为止她们什么都没有遇到。
　　这种未知带来的紧张感一直在心里高悬不下，让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很快，通往教学楼顶的铁门被轻松推开，铁门发出了老旧的“吱哑”声。
　　天边绯红色的明光猝不及防地照到了脸上，让刚从暗处走出的两人同时眯了眯眼。
　　程亦安抬手遮了一下，微微睁了眼大略地扫了一圈天台的情况。
　　结果一眼瞧见了那个站在边沿的少年。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她瞳孔一缩，脑海中想起那个坠楼似乎就发生在几秒内，当下直接朝着人影的方向冲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喊：
　　“时星宸！不要跳！”
　　身穿蓝白校服站在楼顶边沿的少年听见了声音，转过了身。
　　有风轻拂过少年的黑发，几缕发丝从前方的视野内划过。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一个朝着自己竭力奔跑过来的长发倩影。
　　而后，整个人缓缓向后倾倒。
　　“不要——！”
　　程亦安呼吸一滞，看到剩下的一点距离，咬牙猛地向前一扑，全力向前伸出手。
　　抓住了！
　　她心下一喜。可下一瞬，手臂上传来的撕裂感让她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居然用了受伤的右手去拉了人，当下连忙又用完好的左手拉住了右手帮忙承重，减缓一些痛感。
　　可这么一来，她两只手都拉住了人，身体部分悬空。下面就算是个小学生也有几十斤重，光靠她自己根本没办法把人拉上去。
　　但还好还有芸芸。
　　……说起来，似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她并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脚步声接近。
　　芸芸呢？
　　“砰——”从后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同时还有人摔倒在地的痛呼声。
　　以程亦安现在这个向下倾斜的姿势，即使转头也看不见后面的情况。但她听出了刚刚那个痛呼声是芸芸的，当下便大声喊道：“芸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才有回应。
　　“……亦安姐，就在你跑过去的时候，那些小学生从门口出现了。”芸芸吸了吸鼻子，像是忍住了哭腔，“我，我第一时间关门了，但是这个门好像，不太结实。”
　　怎么哭了？是受伤了？
　　程亦安此时已经听到了后方为数不少的脚步声，同时之前那个有人重重摔出去的声音……
　　她难不成是在用自己挡门吗？
　　程亦安眼下心急如焚，却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听到有不止一个脚步声在朝自己这里接近。
　　她动不了，除非……
　　“放手。”
　　程亦安低头，被他抓住的时星宸正抬头望着她。
　　“大姐姐，以你的本事，只要放手，就能安全的吧。”
　　时星宸看见上面死死拽着他的人在这句话后皱了皱眉：
　　“我之前就想说了。”
　　从上方传来了清晰的女声。
　　此时恰好有风拂过了她的黑长发，在空中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那双注视着他的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了些许夕阳的绯色，星星点点，愈发显得温暖明亮。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漂亮颜色。
　　“不要再讲这种话了。你心里明明是希望有人能来帮助你的啊。”
　　上方的人顿了一下，语气更加缓和了些：
　　“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想到你会这样说，大概是因为很多人都出于明哲保身的理由，拒绝了帮你吧？”
　　“虽然这对成年人来说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理由。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
　　“对不起，让你在这样的年纪就体会到了人心冷漠。”
　　程亦安注意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时星宸的表情怔忪了一瞬。
　　但也只有一瞬而已。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如一颗石子落入了深不见底的井中，掀起了一圈圈涟漪，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她听见时星宸说：
　　“大姐姐，你不放手的话。那个姐姐就要死了。这样也可以吗？”
　　程亦安整个人一怔，随即感觉到有一具温热的身体靠上了自己。她条件反射地回头，却因为高低差只能瞥见一角：
　　“芸芸？”
　　从正后方立刻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亦安姐，我没事。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来……咳，来帮你。”
　　话音刚落，从近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棍子格挡开了什么利器。
　　之前程亦安只听脚步声就知道人数不少。前面过去的几十秒早就足够让他们从楼顶进门跑到她身后。
　　可她至今为止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是芸芸挡下了他们？
　　不。如果他们手上还拿着那种锋利的金属三角板圆规之类的，光靠芸芸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下来？而且她刚刚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奇怪。
　　可恶！这种时候她却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声音也一会有一会无，到底怎么了？
　　心急如焚中，程亦安突然表情一顿，随即急切地望着下方蓝白校服的男生：
　　“时星宸，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只有你清楚我们是‘大人’。之前芸芸那次铃响，是你出去把那些学生带走的吗？第一回 的时候也是，李哥说，有个学生跌倒之后就没有人继续追过去了。”
　　她的语气急迫，却依旧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时星宸，我们会拉你上来的。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你有办法让后面那些学生离开吗？”
　　下方的少年看了她半晌，终于开了口，内容却让程亦安表情一怔：
　　“正如你先前所看到的那样。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从这里跳下去了。”
　　身后传来有什么重重刺入血肉的声音，有人发出了闷哼声。
　　时星宸依然在说话：
　　“我已经死了。但是你松手的话，还能救下那个姐姐。”
　　程亦安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后方浸湿了她的薄外套，染到了内里的白衬衣，最后触碰到了皮肤。温热而又粘稠。
　　“选择吧。”
　　浓重的铁锈味从咫尺之处传来。程亦安双眼愣愣地看着下方，拉着下方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一根。
　　突然，她的身体被整个从后方紧紧环抱住，耳旁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女声：
　　“不要放手，姐姐。求你了。”身后的人似乎把整个身体压到了她的背上，“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
　　“他在骗你。你现在放手的话，任务就会失败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突然怒从心起：
　　“你在说什么傻话？任务怎么可能会比人命重要？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这话，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很快又被痛苦的咳嗽声覆盖。
　　“哈哈哈哈……咳，咳。”
　　芸芸缓了好一阵才重新开口：“对不起。我之前都不敢和你说……”
　　“……其实我是自杀之后才来到这里的。我知道其他人，朱周、李哥、尹婶，他们都是死了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我曾以为，从桥上跳下去，那是我一辈子最有勇气的决定。只是没想到我到了这里之后，还能有现在这样勇敢的时候。”
　　她的声线一转，变为轻松愉快的口气：
　　“其实啊，我那张卡片上的愿望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我真的死了，就能实现一半啦。这样也不错，至少，亦安姐你还能出去。”
　　“你是好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芸芸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
　　“亦安姐。我其实真的有一个姐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也非常恨我。”
　　“如果我能像在这里一样，早点站出来保护她。或许也不至于后来……”
　　最后一句的音量已经细微到不可闻。
　　有一滴水珠从上方垂直落到了时星宸的脸上。他抬眼看去，上方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蓦地，程亦安感觉到了背后一空。她浑身一僵，开口唤了一句：“芸芸？”
　　“芸芸？芸芸你在旁边吗？”
　　平静的少年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呼唤：
　　“她死了。”
　　程亦安猛地低头，看向了下方的时星宸，眼神凌厉：
　　“你……”
　　“大姐姐，你也要死了。”
　　话音刚落，有一个尖锐的东西自上而下，猛地刺穿了程亦安的胸膛。
　　她眼神一涣，剧痛和窒息感让她瞬间脱力，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地平线的尽头消失，如墨的夜色在空中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体温渐渐地流失。
　　宛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一个少年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时间到。”
　　蓦地，胸口的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消失。程亦安遵从本能地翻过了身，仰天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疼痛和无法呼吸的难受似乎还残留在身体中，让她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
　　旁边再次传来原本应该已经坠落的时星宸的声音：
　　“恭喜你通过‘定阶局’。虽然，我原本是想要抹杀所有人的。”
　　程亦安一顿，缓缓地从楼顶的边沿坐起身，看向前方的少年。
　　微凉的晚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深色的西装外套细看之下能看到几块更暗的痕迹，内里的白衬衫更是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但这不是她的血。
　　程亦安的眼神很冷：“你说，什么？”
　　“大姐姐，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时星宸一改原先寡言少语的态度。他歪了歪头：“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一局‘定阶局’的观测者。”
　　“你……”程亦安看着他，只说了一个音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站起身，尝试着平稳往前迈出了一步之后，突然两步往前猛地一跃，拽住了少年的衣领，把他死死地按倒在地，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抹杀所有人？凭什么？谁给你的权利？你不是要向我们求救的吗？你那些留下的信息，难道不是希望有人帮你吗？”
　　面对上方眼眶微红的人，时星宸神色未改，声线冷静到可怕：
　　“你所看到的一切，其他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我生前在学校里遭遇到的那些。只是因为我爸爸杀过人，坐牢去了。他们说我是杀人犯的小孩。”
　　“其实学校里的那些事，我都可以忍。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怎么对待我，我都不在乎。”
　　“但那一天，他们说我偷了手机。后来，爷爷来了。他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让我给那些人道歉。”
　　“我和他说我没有偷，他又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我就给他们道歉了。”
　　“我以为，至少家人是会愿意听我说话的，结果还是都一样。”
　　“那天的放学后，我从这里跳了下去。”
　　程亦安依旧死死地盯着时星宸，听完这番话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时星宸看着她，忽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谢你，大姐姐。你到最后，都是想要帮我的吧？”
　　讲完这句话后，他笑容一收，重新恢复了那个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设置的‘定阶局’，其实两边都有通过的方法。”
　　“选择那些同学的一方，会安然无恙地活到最后一次铃响。直到我坠楼，参加者所有人会需要进行一次投票。选出他们中的一个永远地留在这里，补上303班缺失的那一个人。怎么样？很简单吧。”
　　程亦安感觉到心底阵阵发寒。
　　“选择我的一方，会遭遇那些同学的‘霸凌’追杀。但同时会激活另一条大姐姐你没有发现的规则：‘一个人无法通过铃响’。”
　　程亦安瞳孔一缩，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情形。
　　朱周和那个独自躲起来的男生，的确都是一个人面对了铃响后的追杀后死亡。可李严……
　　想到后者，她微微垂下了眼眸。
　　“那个大块头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其实大姐姐在电脑教室里，我说那句话之后，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是因为，尹婶……”
　　程亦安嘴唇动了几下，说出了那个沉在心底的答案。
　　先前在信息技术教室里，当时星宸开口说出“他死了”三个字的时候，她其实看到了。
　　那时尹婶猛地回过头，看向时星宸的眼神，里面俱是杀意和惶恐。
　　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
　　刚刚他们分别时，李严、时星宸、尹婶三人是一起的。时星宸不会乱跑，必然是一直跟着李严和尹婶。
　　所以，李严为什么会‘下落不明’。时星宸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
　　再结合尹婶那个仿佛要“杀人灭口”的眼神，结论就很容易得出：
　　——李严的死与尹婶有关，甚至基本可以肯定是尹婶直接导致的。
　　此时，程亦安想起尹婶还在信息技术教室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她……”
　　“那个阿姨已经死了。”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没有再问。但很快，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时星宸衣领的手愈发收紧：“那芸芸呢？她为什么会死？”
　　“啊，你说那个姐姐啊，她和我没有关系哦。证据是你身上她的血并没有消失。”下方的少年睁大了眼，“大姐姐你们都收到过的吧？最开始的那封邀请函。上面的第一行是……”
　　程亦安愣了一下，从脑海中翻出来了这段记忆：
　　“……致无悔的你？”
　　“Bingo！”
　　程亦安感觉到手下一空，被自己压制住的少年已然消失，然后转眼间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了五步之外。
　　“她违反了棋局的最高规则。”
　　时星宸微微抬了头，望向了空中，像是在看什么极为遥远的东西：
　　“这是‘无悔’之局。”
　　他顿了一下，重新看向一旁表情怔忪的程亦安，突然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对不起啊大姐姐，你一直想要帮我，真的是个好人，可是我却没有成功杀掉你呢。”
　　“一般选择了我的参加者，都是非常善良温柔的人。这样的人，在后面的棋局里只会更加痛苦。所以，我想让他们全部在这里结束，这样就不会痛苦了。”
　　“这也算是，对于你们选择帮我的谢礼吧？”
　　最后一个音落下之时，原地已经没有了时星宸的身影。
　　沁凉的晚风拂过空旷的教学楼顶。
　　良久，独自一人的程亦安站在原地，突然突兀地笑了一声。
　　“求助者杀死所有帮助他的人，霸凌者到最后需要有人成为被霸凌者才能离开……”
　　她仰起头，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筋疲力尽的状态，而后将手腕覆盖到了眼上，喃喃自语：“这样的棋局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啊……”
　　下一秒，回应她的是脑海内响起的一道冰冷电子音：
　　“Chess，你的初始棋子为：黑皇后。”
　　听到电子音之后，程亦安猛地放下了覆盖在眼上的手。
　　刹那间，耳边教学楼夜风吹拂的声音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瞬，所有声响如潮水般涌来。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以及同事小声的讨论宛如隔世，曾经再平常不过的声音此时听来分外不真切。
　　我……在哪？
　　程亦安愣愣地看着眼前亮着的电梯向上按键，上方显示电梯目前所在楼层的数字还在逐层往上加。
　　她手上拿着手机，亮着的屏幕上还显示着密密麻麻的PPT方案内容。
　　她这是，回到了公司？
　　程亦安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右手衣袖完好无损，外套和衬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
　　怎么回事？之前的难道是……梦？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一刻，无数清晰的画面从眼前交叠闪过，而后一点一点，慢慢地被赤红的鲜血侵染。
　　程亦安控制不住地伸出一只手撑在了墙壁上，另一只手攥紧了胸口衣物。
　　那股被浓烈的铁锈味包围的感觉，几乎要令她窒息。
　　此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听见声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电梯内，里面空无一人。
　　程亦安觉得她现在脑海中有些混乱。
　　蓦地，后方响起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声：
　　“哎！等一下等一下！美女，你可千万别上这个电梯！”
　　程亦安顿了一下，缓缓回头。
　　后方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脖子上挂着毛巾的老伯。
　　老伯粗喘着气：“呼，呼，累死我了。我跑楼梯上来的，还好让我给赶上了。要是这迟一步啊，说不定要出人命。这刚刚把我吓得哟，跑了四层楼，头上冒的还是冷汗。”
　　老伯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然后不好意思地开口：
　　“唉！都是我那笨手笨脚的徒弟干的蠢事！我们这在修电梯呢，他居然用备用装置不小心把电源线路给接通了！”
　　老伯见程亦安没什么反应，以为对方没听懂，就继续解释：”就刚刚，我们在下面修这个电梯的底板，就这个。”他指了指电梯的地板。
　　“你别看它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实际下面的承重板让我们给拆了，现在就只有薄薄的一层，你站上去要塌下去的。这六楼掉下去可不得摔出人命？当时要停下这电梯只得再把那备用装置给拆了，可是这电梯直接升上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唉，我现在想想都害怕。美女，真的真的对不起。”
　　老伯冲着程亦安一弯腰。直起身后，却发现倚靠在墙上的黑长发女职员突然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一副状态不太好的样子，不免心下担忧。
　　听说现在这些大公司都剥削得很，什么996福报，职员天天坐办公室熬夜加班，身体都搞垮了。刚刚被他这么一说，该不会什么心脏病犯了吧？想到这里，老伯不由得担心道：
　　“小姑娘，你脸色好差啊。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和你领导请个假休息休息吧？年纪轻轻别老想着赚钱。这身体啊，才是最重要的，我年轻的时候……”
　　老伯的话被一通手机铃声打断，他不耐烦地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二话不说按下接听键就开始骂：
　　“死小子，还敢打电话？之前说什么跑楼梯一层层去看肯定没有电梯快，没救了，还得我一把年纪去爬这几层楼。到底你是师父我是师父？你瞧瞧，这不是赶上了吗？你差点害人家小姑娘出人命！还不快上来给人家赔礼道歉？”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现在人还好好站在我旁边呢，电梯也在，都没事……什么？你刚刚打120了？快快快，再打过去和人家说是一场误会！小兔崽子，正事干不好，净知道给人添乱……”
　　程亦安没有再去听那个维修工老伯剩下说了什么话。
　　她转过身，步履茫然地向着自己记忆中的工位走去。
　　她想起来了。
　　在她莫名其妙进入那个朝辉小学之前，她在公司的的确确地已经走进了那座电梯。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遇见这个维修工老伯。
　　如果一切真的如这个老伯所说的那样，那之前走入电梯的她……或许已经死了。
　　芸芸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其实我是自杀之后才来到这里的。我知道其他人，朱周、李哥、尹婶，他们都是死了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原来她也没有例外。程亦安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起了表情。
　　可是现在，她却好好地站在这里。
　　此时，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程亦安拿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接通：
　　“亦安啊，再两分钟就要轮到你了。你到哪了？是在厕所吗？”
　　程亦安顿了一下，低声开口：
　　“对不起丽姐，我，我突然家里有急事，要立刻回去一趟。等会的方案，你让陈翀来讲吧，所有细节他也清楚的。”
　　对面懵了：“啊？都这个时候了……什么急事啊？很着急吗？亦安，对面的董事长可就在里面坐着呢。”后半句话被压低了音量。
　　程亦安抿了抿唇，再次开口：“真的对不起，丽姐。我真的没法来。”
　　对面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噢……那我知道了，我去联系下陈翀吧。”
　　“谢谢你，丽姐。”
　　“没事，我们也一起工作那么久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其实，刚刚我听你声音也不太好的样子，家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程亦安勉强弯了一下唇：“没事。”
　　“行，那你快回去吧，拜拜。”
　　“拜拜。”
　　-
　　二楼接待会议室门口
　　王丽挂掉了通话，立刻从通讯录联系了程亦安所说的另一个人。
　　几句话迅速安排妥当了之后，她整理了一下仪表，带上笑容开门走了进去：
　　“呃，傅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是这样的，我们负责讲解这一块方案的工程师，刚刚家里出了点急事，听说挺严重的。我们公司一向注重员工关怀，这不立刻就让她回去了嘛。现在我们已经联系了另一位资深工程师前来介绍，就是可能要多耽搁您五分钟了。”
　　前面坐着的主管闻言愕然了一瞬，但立刻调整了表情，顺着话往下说，面带唏嘘：“嗯？小程家里出事了？这，刚刚几分钟前联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傅总，你说是吧？”
　　坐在中间座位上的高大男子身穿的手工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领带严谨地系在它该在的位置，看起来淡漠而又疏离。
　　他微微抬了头，亮出弧度完美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
　　对方介绍说这位是他们公司董事长的时候，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太年轻了。在这个年纪能当上这个规模公司的董事长，肯定大有来头。
　　后面再听到姓氏时，在场人都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说实话，傅云声，这名字没听说过。但要说姓傅，但凡有点见识的都能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个如雷贯耳的傅家。
　　传闻傅家祖上是有说法的，早几代就有人开始做对外的生意，后来恰好遇到发展的鼎盛时期，积累下来了了不得的财富。
　　傅家人也都头脑精明，几代发展到现在，早就绘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版图。房地产、餐饮、娱乐圈，几乎各个领域的龙头企业，都多少带一点傅氏的影子。
　　但除了有几位经常在媒体前出现之外，傅家人都神秘得很。比如眼前的这一位，就完全没有听说过。
　　傅云声对各路探究的目光丝毫不在意。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抬眼道：“事出突然，从我个人的情面上，是可以理解的。”
　　在场的主管们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只听得对面的贵公子又开了口：
　　“但，从合作的角度来看，贵公司的准备似乎有些欠妥啊。”
　　众人把心提了起来。
　　“坦诚来说，贵公司给出的方案十分有吸引力，是我司比较有意愿合作的伙伴之一。今天我也特意亲自过来看看你们的现场演示，以表诚意。但前面出来介绍的几位，说实话并没有让我看到书面以外的东西。既然只是照着念，我又何必要来这一趟？”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接下去的研发部分，应该是核心构成。我很期待这一部分，可是听这位小姐的说法，贵公司似乎也和前面一样只安排了一个人？”
　　坐在皮革座椅上的人抬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个人的一个小建议，把介绍重心放在贵公司最有特色的部分，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
　　这几句话一出，会议室内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几位主管面面相觑，负责接待策划的那一位更是面露尴尬，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气氛僵住了。
　　“开个玩笑。”
　　刚刚言语犀利的贵公子仿佛无事发生般地笑了笑。他站起身，往外边走去：“我去下洗手间。”
　　门边的王丽直到人走到旁边了才后知后觉地小声提醒了一句：“傅总，洗手间在出门左拐的尽头。”
　　“多谢。”对方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王丽收回目光，心想虽然他们这合作十有八九是不能成了，但这位傅总是真的赏心悦目。
　　近看感觉更帅了。
　　-
　　傅云声走出会议室后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线条分明的五官此时透露出了几分冷淡的意味。
　　直走路过电梯厅时，一段争论传入耳中。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我都和你说了，我每一层都去看过了，跑到六楼才看到是有个美女按的电梯，刚好把她拦下。你怎么还不信了？”
　　“师父，那我们这电梯是该好好看看了。您都一把年纪了，这都能让你比电梯先到六楼？电梯该得有多慢啊，这公司之前没投诉我们真是谢天谢地了。”
　　傅云声停下来听了一会，突然出了声：“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回过头，老伯率先开口：“哎帅哥，你是这公司的吗？平时这电梯速度没问题吧？”
　　傅云声摇了摇头。
　　见状，老伯回过头：“压根不用问。我们刚刚不是检查过了，这电梯启动速度没问题。”
　　旁边的年轻人不服了，直接问傅云声：“这位大哥，你看，以我师父这个年纪。他从二楼跑楼梯去六楼，每层还要拐出去看一眼电梯厅，这能比正常的客梯先到六楼吗？”
　　老伯一听这话立马吹胡子瞪眼：“嘿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事实就是发生了，现在没出意外还不好吗？你就想人家出事是吧？日子过得挺有判头啊你！”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傅云声开了口，打断了二人的争论。
　　他眼中若有所思：“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奇迹。让那位已经进入电梯的女士又重新回到了进入电梯前。”
　　听见这话，老伯和年轻人同时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脑子有问题啊？
　　傅云声对这目光也不在意，只是兀自笑了一下，而后转身离开。
　　-
　　夜深人静。
　　室内，程亦安仰躺在床上，伸出手臂覆盖在眼上。
　　旁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从关键词搜索进入的新闻页面：
　　#女高中生跳河自尽，遗书揭露“亲姐”实为被拐卖女大学生#
　　#一男子十年后刚出狱就在门口被被害者家属报复杀害#
　　#一家庭主妇外出买菜意外遭遇车祸#
　　#一大学生在宿舍楼脚滑意外去世#
　　#某公司社员……
　　她翻过了身，将整个人蜷缩了起来，用力地抱紧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作者自己重看一遍还是心情很复杂。
　　怎么说呢，主角是在用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去对待这个副本，但是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不正常的，是扭曲的。
　　这个副本对女主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也让她因此有所改变。
　　作者认为这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遇到这种事（无限流）的接受并成长的过程。


第20章 黑岛监狱（零一）
　　当程亦安站在这片黑白相间的地板上时, 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记得，自己刚刚只是打开了自家阳台的门，可转眼间, 周围的环境全变了样。
　　原本纯白的天花板被深不可测的虚无所取代，周围空荡荡的, 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身后是一片漆黑如墨的浓雾，不知是不是心里错觉, 总觉得背后有股隐隐约约的阴冷感。
　　程亦安重新回过头，重新注视自己脚下踏着的地板。
　　只有这些黑白相间的方格地板像是在底下嵌了灯一样, 看得格外清晰。
　　她此时正站在其中最底边的一格黑格中央, 后方的未知黑暗让她并不想转身去深究。
　　“阵营棋相匹配……黑皇后。”
　　脑海中突然传来的电子音让程亦安瞳孔一缩。
　　她记得, 这个电子音是那天在最后出现过的。
　　“正在初次装载棋相异能……”
　　异能？什……
　　程亦安突然捂住了头，面露痛苦。
　　仿佛有一簇电流在她脑子里通过, 脆弱的神经传来阵阵刺痛感。
　　但没过多久，这痛感就和出现时一样, 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下一瞬, 脑海中电子音再次响起：
　　“异能：等价交换（初阶）已载入完毕！可通过心识查看使用！”
　　心识？
　　程亦安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迟疑地在心底念了一句“异能”，没有反应后她想了想, 又念了一句“等价交换”。
　　一段她全然陌生的信息出现在了脑海中。
　　【等价交换（初级）】：善良的皇后啊，这世上充满了荒诞与绝望，早已不是您心中美好的模样。神灵为您的遭遇感到悲伤。愿您之后的每一份付出，都能获得同等的回报。（单次棋局使用限制：3次）
　　程亦安怔忪了片刻, 突然扯了扯嘴角：“这是什么？”
　　“‘神灵为您的遭遇感到悲伤’？我的遭遇有什么可悲伤的？”
　　质问的女声清晰地在这一方空旷的空间内回响。
　　“我……”
　　程亦安张了张口, 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我至少, 活着走出了那个学校。可另外的人呢？”
　　“如果神灵真的存在的话, 请告诉我, 这个‘棋局’，究竟是什么？”
　　远处的虚无暗影绰约，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见状，程亦安垂下了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疲惫。
　　这几天，她一闭上眼就仿佛重新又回到了那个朝辉小学。经历过的那三天如全息电影一般，一次次地在眼前反复出现。
　　而她是一个已经熟知所有后续发展的观众。即便如何嘶声竭底，也无法将声音传入画面，改变既定的绝望结局。
　　如果她当时，没有选择救时星宸。
　　如果她当时，没有自作聪明地分析那么多。
　　如果她当时，在那个时候拒绝了芸芸的帮助。
　　如果这些“如果”发生了，那个朝辉小学里一些人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程亦安抬手捂住了脸，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动荡的情绪。
　　良久，脑海中终于再次传来了电子音，却不是程亦安想要的回应：
　　“黑皇后，请行动。”
　　紧接着，“噔”地一声，有光从地板上亮起，照亮了程亦安所在的那一列、那一行，左右两条斜对角线的所有方格。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亮起的所有通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黑皇后，黑白方格……
　　这是国际象棋。
　　也不怪她现在才反应过来。黑白方格的地板装饰在现代社会中并不少见，而之前的“黑皇后”称呼，也仅仅在朝辉小学的最后，她陷入自我怀疑时出现过一次。
　　程亦安微微失了神。国际象棋，是她在小时候曾经玩过的，那个时候她是和……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心底骤然浮现。
　　思绪在某处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国际象棋中黑方皇后棋的初始点。
　　……可如果这黑白方格是棋盘，上面怎么只有她一个棋子？再怎么样的残局，至少自家国王得在，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吧？
　　她在心底问了这个问题，同样没有得到回答。
　　程亦安抿了抿唇，将视线再次投向那些亮起的，以自己所在位置为中心的米字通路方格。
　　在国际象棋中，皇后是最自由的棋子。当行进路线中毫无阻碍时，可以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任意横行、纵行、斜行前进任意步数。
　　思忖片刻后，她缓缓抬起了脚步。
　　往前直走了两格。
　　脑海中的电子音随即响起：
　　“黑皇后d8至d6。”
　　国际象棋棋盘是一个8X8的正方形。代表行的是从a到h的小写字母，代表列的是由1到8的数字。棋盘上每一个方格通过坐标轴的方式都有自己的名字。
　　程亦安刚刚就是从初始位置d8往前直走了两格到了d6。这种记录方式也和她印象中的国际象棋规则一模一样。
　　可这棋盘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移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内心这个疑问刚刚冒出来，程亦安就注意到原先亮起的方格骤然间暗了下去，仅有自己脚下踩着的d6格还在亮着。
　　怎么回事？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光束从脚下发散出，瞬间将程亦安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
　　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过了不知多久，鼻腔内突然大量涌入了属于海水的腥味。程亦安立刻睁开了眼。
　　入目是老旧的木质地板，不少地方都落着深色的油渍污痕。头顶的天花板很低，就在她头上顶多一两厘米的距离。身上原本穿着的家居服不知为什么变成了宽大的深灰长袖长裤，衣服的领口处还绣了一串奇怪的号码。
　　……这都不是关键。
　　程亦安环顾四周，猛地跑到了旁边唯一的圆形玻璃窗，弯下腰，蹲着往外看。
　　“嗡——”嘹亮的轮船鸣笛声从上方传来。
　　一望无垠的深蓝海水与晴朗的蔚蓝天空形成了完美的色彩衔接。此时似乎有风，平整的海面泛出了一道道波光粼粼的纹路。
　　行驶中螺旋桨翻滚而出的白浪一次次地扑打在船身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她这是……在一艘船上？
　　程亦安表情一愣，刚转过身，却发现身后同在船舱内还有两个女生。她们均低着头，手上还拿着一张颇为眼熟的黑底烫金卡片。
　　那是……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也摸向了自己的长裤口袋，果然也从中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卡片。
　　这次卡片上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有短短四行。
　　【棋局类型】：对抗局
　　【任务时间】：五天
　　【任务提示】：当树上有一段枯枝落下时，不止有地面察觉到。
　　【任务目标】：阻止监狱暴.乱。
　　程亦安很快就看完了。当她再次抬眼看向另外两人，却发现船舱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没有人开口说话，两个女生只是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程亦安收回了视线。
　　既然有这张卡片，这就说明这又是一场和那个学校一样的棋局。而这两个女生，也毫无疑问是棋局的参加者。
　　只是，这次她很确定自己没有遭遇任何生命危机。她就在自己的家里，之前是打开门去阳台而已，周围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会掉下来致死。
　　她为什么又进入了棋局？难不成，这个棋局在以后也会一直出现？只有在这所谓的棋局里死亡才算终结？
　　想到这里，程亦安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未等她想完，前方有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朝着两人腼腆地笑了一下：“你们好，我叫夏语君。那个……这局的参加者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吗？哇真好呢，都是小姐姐！”
　　另一个短发的女生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肯定：“你是新人？”
　　“呃……”名叫“夏语君”的马尾女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自己手中的烫金卡片收到口袋中，过了一会才讷讷道：“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啊？”
　　“因为是三个人，所以一点都不好。”短发女生将视线缓缓转向了另一边沉默不语的程亦安，“但凡经历过新手局以外的人都知道。棋局世界内，黑白阵营永远对立。三个人就代表着会是一边是两个人，一边是一个人。”
　　“啊？那一个人的那边岂不是很亏？”夏语君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不会，”短发娇小的女生顿了一下，“因为有这种情况发生，即代表了棋局世界认定，那一个人的实力与另一边两个人的实力相加才会持平。那绝不会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说话时，那个短发女生一秒都没有将视线从程亦安身上移开。
　　这分明已经将她认定为另一个阵营的那个“不好对付的人”了。
　　程亦安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老实说，如果她们每个人的身份是“棋子”，说不定还真的是她。因为皇后棋，可以算得上是国际象棋中最强的棋子。
　　可就算是这样，她在五分钟前才刚刚意识到这是国际象棋，然后就到了这艘船上。
　　着实是新手得不能再新手的皇后棋。
　　眼下虽然对面好像也有一个新手，可另一个短发女生……
　　程亦安抬眼看过去。对方一头短发飒爽利落，虽然身材娇小，可目光沉着犀利，一看就不简单。
　　程亦安扯了扯唇角，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在这样全然陌生的世界，素不相识的人仅仅因为一张卡片就这样剑拔弩张。
　　还要去完成那个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任务。
　　程亦安抿了抿唇，将视线重新投向圆形船窗外。
　　外边风和日丽，时不时有通体雪白、翅尾黑亮的海鸥掠过海面，一派平静祥和的模样。
　　与船舱内僵持的气氛形成了强烈对比。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这一回，她必须要想个办法。
　　她再也不想让朝辉小学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程亦安默默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阴霾。
　　-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一直匀速行驶的船突然一个猛地摇晃，紧接着速度逐渐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程亦安透过船窗勉强看见旁边似乎是个简陋的码头。
　　蓦地，“砰”地一声，船舱的门被人从外面粗鲁地踹开，同时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老实点，给我一个个从里头出来。”
　　船舱内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个短发女生什么也没说，率先走了出去，夏语君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最后出去的程亦安一走出来就因为外面过于强烈的光线而眯起了眼，抬起手遮了一下。
　　阳光温暖而又明亮，耳边是海浪不断拍打在岸边的声音。
　　突然间，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某个方向转过了头。
　　恰好对上了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
　　作者有话说：
　　新的副本新的队友。emm谁才是女主队友？（男主不算）
　　同事今天发消息说公司附近我们常去的一家火锅店倒闭了......_(:з”∠)_唉，真诚希望疫情早点结束。


第21章 黑岛监狱（零二）
　　正常来说, 他人随意扫过来的视线并不会引起程亦安的注意力。这道目光中实际也并无恶意......可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过去。
　　视线的主人站在靠近船舱的甲板上，一头黑发在海风的吹拂下稍有些凌乱，即便是简陋灰衣也掩饰不了其身材的修长挺拔, 五官标准到几乎和那些电视明星不相上下。
　　虽然人长得挺帅，但是那道目光……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被躲在草丛中的猎豹盯了一眼？
　　有别于狮子那样明晃晃的威慑, 而是那种被人从暗处不着痕迹地从头到脚评估了一遍。
　　总之就是让人不太舒服。
　　发现程亦安回望后，对方薄唇一弯, 朝着她露出了一个代表友好的微笑。
　　……好假。
　　程亦安嘴角一抽，然后颇为勉强地, 也回了一个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 那人既然也穿了这身衣服, 或许他也是这次棋局的参加者？这样一来，参加者就不止三个了, 她就不是孤军奋战。
　　想到这里，程亦安的笑容立刻“真诚”了许多。
　　“各位垃圾们。”
　　前方传来的人声让程亦安下意识地回了头。结果这一看, 却发现最前面站着的一排居然是一身深蓝色制服的……军人？警察？
　　这种制服样式不是程亦安见过的任何一种, 但那些人的举止仪态很明显与普通人不同。
　　“你们这些社会的渣滓，人类的败类。欢迎来到你们烂透了的人生终点：黑岛监狱。”
　　说话的那人帽檐纹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显然是个更高级的长官。但……垃圾？渣滓？败类？
　　程亦安抿了下唇。虽然在看到卡片上的任务目标是“阻止监狱暴.乱”和她身上这有编号的衣服后, 已经设想过这次她的身份有可能是犯人。但这三个侮辱性的词语依旧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你们将会在这里度过你们所剩不多的余生，记得和这里其他垃圾相处愉快。”
　　那个像是长官的人讲完这句话后就抬手做了个手势，而后站在他后边的其他人立刻自发地往左往右各跨了一步，整齐地分成了两组人。
　　很快, 从这两组人中又各自走出了一个, 朝着前方中气十足地喊道：
　　“01345、01346、01347, 上前, 列队！”
　　“10745、10746、10747, 上前，列队！”
　　程亦安之前在船上就低头看过自己衣服上的数字是10747，另外两个号码“1”开头的号码属于同船舱的两个女生。此时她已经随着那两个女生跟到后面排成了一列，然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隔壁。
　　队伍明显是按照性别分的。隔壁队列末尾的恰好是刚刚那个“假笑帅哥”。
　　程亦安只看了他一眼就选择掠过，将视线投向了前面两个陌生男性。
　　她只看了一会，就微微皱了眉。
　　是她的错觉吗？那两个男人，怎么感觉是互相认识的？
　　深蓝制服的警察很快将他们按顺序带下了船。由于在场的警察人数明显大于犯人人数，程亦安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好几个人盯着。这种待遇不由得让她在心里思考了一会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让这些人这样小心翼翼。
　　远离停船的码头后，他们大约步行了半个小时穿过了一座茂密的森林。当队伍停下来时，出现在眼前的宏伟高墙让程亦安睁大了眼。
　　眼前这个宛如堡垒的建筑由大块的黑石堆砌而成，通体暗色的外墙足有五六层楼高。近距离看到时，一种肃杀的压抑感迎面而来。
　　……没搞错吧？这么高的墙？里面的犯人难不成是会飞？
　　程亦安仰头看了一会，面上难掩惊讶之色。当她重新低下头时偷偷瞄了周围一眼，其他人大多也都是如此表现。
　　——只除了一个人。那个编号01347的“假笑帅哥”。
　　他和其他人一样抬头看了面前的黑墙，看完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唇微微抿成一条线。
　　这个人……程亦安蹙了眉，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瞥见那人的口袋里露出了一角黑金。
　　是卡片！她瞳孔一缩，而后立刻回过了头，努力使自己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个人是参加者。这局棋局果然不止三个人。
　　在程亦安自以为小心地回过头之后。另一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口袋中露出一角的黑金卡片重新放了回去。
　　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将手随意地插进了口袋，摩挲了一下里面的卡片，眼中晦暗不明。
　　不多时，面前稍矮一些的黑石门缓缓向两旁打开，上面暗红的“黑岛监狱”四个大字在开门的老旧声响下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几人跟随制服警察走入后，与外墙不同，里面是一整片互相连通的低矮建筑群，最高不过三层楼。但这建筑群极为庞大，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十个操场的面积。
　　此时，有一个女狱警走过来，按顺序给她们这边每个人在右手处套上了一个手环。
　　程亦安低下头观察了一会。这手环中央有一个条码，上面刻有她的编号，大概是她在这边的“身份证”？
　　还未等她看完手环，前面又来了两个男狱警。他们手上拿着三副银晃晃的手铐和脚铐。
　　他们按照顺序走到了第一个短发女生前，极为不耐烦道：“老实点！把手伸出来！”
　　短发女生顿了一下，还是顺从地伸出了手。
　　几分钟后，程亦安看着手上脚上崭新的“银手镯”和“银脚镯”，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脚，很快就皱了眉。
　　现在这样根本跑不快，手能做的事情也少了很多。这个棋局居然有这么多的限制？
　　把所有人拷完后，前面就来了另外一个女狱警示意她们跟上去。
　　程亦安跟着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子组的三个人似乎被带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仔细想想男监狱和女监狱确实是不能在一起。可这样一来，万一另一边有同阵营的人，岂不是无法联系？
　　程亦安抿了抿唇。眼下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通过一个上面写着“A区”字样的电子门后，她们首先被带到了类似医务室的地方。本以为是要做些检查之类的，那边却给她发了一份脸盆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就结束了。
　　外边等着的女狱警似乎颇为高冷，等几人出来后又一句话没说地继续往前走，最后到了一扇写有“A1”的大门前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里是牢房休息区。”
　　程亦安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对监狱的认知几乎全来自于电视剧电影。但外头五六层楼高的围墙告诉她，电视剧果然“仅供参考”。
　　由于信息极度不足，一路走来她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四周。不仅仅是记路线，也在猜测那些门后面究竟会有什么。
　　她发现这边所有的门都需要刷卡开启，也就是说没有狱警开门，她们哪里都去不了。
　　A1牢房休息区是一间间隔开，三面水泥一面铁栅栏宛如鸽子笼的牢房，整个三层楼的区域四面都是，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那个女狱警把她们各自带到了牢房内。让程亦安意外的是，这些牢房竟然都是单人间，但她们三个在不同的楼层。
　　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三个牢房的位置都是最靠边的。程亦安进去前有特意看过一眼，她唯一挨着的隔壁牢房内没有个人物品，似乎是空的。
　　是巧合吗？
　　走进牢房后被解开手铐脚铐的程亦安一边整理物品，一边默默思考。
　　女狱警临走前有说过一句一小时后是晚餐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棋局和之前的不一样，是需要吃饭的，估计也需要睡觉。
　　程亦安将东西摆好、铺好床，坐在上面揉了揉太阳穴。
　　她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最近晚上一直失眠，突然被送到船上后又强迫自己精神高度集中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往后一躺，直接躺在了被子上。
　　等会的晚餐肯定不能松懈，趁现在这一个小时她还能休息一下。
　　程亦安调整了一下自己在床上的位置。只是她稍微动了一下脑袋，就感觉似乎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
　　……这里的生活用品质量这么差吗？
　　程亦安有些无奈地坐起身，摸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像是石头之类的东西在她被子里，只能自认倒霉打开拉链伸手往里面摸索。
　　很快，她从里面取出了一块不大的椭圆鹅卵石。
　　然而程亦安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块石头似乎不太一样，中间有一道像是人为切过的平整痕迹。
　　她用手按住两边往外一拉，石头分成了两半，里面是中空的，掉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今夜三点】
　　-
　　另一边，被带到“B区”的男子组三人也经历了差不多的流程。
　　躺在牢房床上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傅云声将纸条重新放入鹅卵石内，收进了口袋里。
　　他将手枕在了脑后，闭眼回想这一局的几个人。
　　作为黑方的国王，他唯一拥有的特权是可以查看每局三个人的阵营和棋相。之前在船上包括他在内只有三个人，说明这一棋局的参加者不会太多。
　　同时船上另外两人毫不遮掩相互熟识的做法，又能说明另一件事：
　　这两人是同阵营，且都是强力的棋相。
　　国际象棋除了王之外一共有五种棋子，分别是皇后、城堡、主教、骑士、士兵。
　　除了主教棋和骑士棋实力相近之外，从皇后到士兵的实力排名依次递减。
　　傅云声在思索了之后，对着另外两人的其中之一使用了“国王的特权”。
　　果然，是白方的城堡。
　　这么说来，另一人的棋相也不会是最低级的士兵，至少是主教或者骑士。
　　傅云声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棋局规则是黑白双方实力相近，而国王并不算在其中。那么，另一边的三个女生中，应该有属于黑方的强力棋相。
　　会是三人之中的谁呢？
　　傅云声眯了眯眼，脑海中闪过了一双表达嫌弃的琥珀色眼眸。
　　虽然对方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那个黑长直的女人，一路上过来一些行动像个老手，一些行动像个新手。以他来看，是个在装老手的新人可能性是最大的。
　　某种意义上，倒还算聪明。
　　躺在床上的人轻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国际象棋中，每个棋子其实都有不同的价值，称为子力。常规计算双方子力时，国王是不算在内的。
　　简单来说，男主作为国王棋，在棋局里不算人。
　　作者的大致规划（也可以不看，不影响阅读）：
　　皇后=10；（注：在实际国际象棋书上记载为9）
　　城堡=5；
　　主教=骑士=3；
　　士兵=1；


第22章 黑岛监狱（零三）
　　一小时后, 女狱警来了。但她只给新来的三人重新上了脚铐，就带着程亦安和之前船上的两个女生一起往另一条陌生的通道走去。
　　很快，四人停了下来。前方标有“A2”字样的电子金属门在狱警刷卡后缓缓开启, 只是几人一步入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里面气氛的变化。
　　A2区显然是个餐厅。坐着吃饭的女性都穿着与她们身上无二的灰色长袖长裤囚服。此时众人虽然依旧在各自与同伴吃饭说话, 没有任何一个人明显回头往门口看，但程亦安依旧感受到了从各处传来的意义不明的视线。
　　其中不乏有充满恶意的那种。
　　“从这里拿餐盘, 去那边领餐，吃完后摆到那。”高冷的女狱警言简意赅, 给她们指了三个位置后, 也不顾人看没看清, 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程亦安看了一眼女狱警，再重新回过头的时候, 却发现另外两人已经去拿餐盘了。她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餐品意外地看上去还不错。程亦安选好后端着餐盘环顾一周, 最后还是选择坐到了另外两个女生旁边。
　　“我叫吕轻惠。”
　　程亦安刚放下餐盘坐下来, 就听见对面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稍有些意外地看向坐在斜对面的短发女生，很快反应过来回了话：“你好，我是程亦安。”
　　“我是夏语君。别害怕, 我出门必不下雨。”最先在船上就介绍过的马尾女生笑嘻嘻地接过了话茬。
　　程亦安跟着弯了弯唇。
　　吕轻惠看了她们一眼，突然用勺子用力地搅了搅汤碗：“这汤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味啊？”
　　正在吃饭的夏语君愣了一下，用勺子舀起一勺尝了一口，面带疑惑：“我觉得还好啊。啊, 难不成轻惠你是重口味吗？你要不要去那边加点料？我刚刚好像看到调料台了, 就在那边。”她热情地伸手指了指。
　　听完这句话的吕轻惠嘴角一抽。
　　程亦安坐在对面看得分明。吕轻惠搅动的那个汤碗是满盛的, 根本没有喝过一口又怎么会说汤不对味？
　　她想到这里, 突然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
　　有不少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 还没来得及转过头。
　　一二三四……人数还不少。
　　程亦安重新把头转了回来，心下了然。
　　果然是一直都有人在看着她们这边。
　　可她们三人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讲话的声音都有故意压得比较轻。照理说，其他人应该听不到才对。
　　但即使这样，对面的吕轻惠依然说了这样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或许……是她察觉到了在这里讲话是不安全的？
　　想到这里，程亦安伸手也摸了摸汤碗，开口道：“是啊，味道怪怪的。可能是我不习惯这里的口味吧。”
　　吕轻惠神色微霁，视线转向程亦安：“那……我们去那里拿点调料自己配一下？”
　　是想和她说什么的意思？
　　程亦安点了点头：“好。”
　　两人端着满盛的汤碗起身，共同走向了背对着座位区的调料台。
　　远离了一段距离后，程亦安看了一眼桌上的几个调料瓶，随手拿起了一瓶胡椒粉往汤里洒，同时低声开口：“那边是不是有……”
　　“不好意思，”吕轻惠一把握上了程亦安拿着胡椒粉瓶的手，抢过了瓶子看了她一眼，“我也需要这个。”
　　话落她随手在自己的汤里撒了几下，端着碗转身回去了。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个两人关系不太和睦的场景。但只有程亦安自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头。正对面一臂距离不到的墙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装了一条银色锃亮的金属横条，上面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她唇部到下巴以及部分脖颈的区域。
　　方才吕轻惠拿过胡椒粉瓶时，借着身体阻挡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飞快地写了一个“唇”字。
　　程亦安借着金属条的反光瞥了一眼。
　　有两个女犯人倚靠在她们正后方一定距离的墙上，似是在随意闲聊。
　　那两个人难道是会唇语？可这样一来，这边说话还是不安全，只能另外想办法。
　　程亦安抿了抿唇，拿起汤碗原路返回。
　　等到她走近座位时，边上刚好有许多人吃完饭端着餐盘走过。于是程亦安站在一旁让路等了人群通过。可在等待的时候她随意一抬头，恰好看见有一个端着的餐盘正在往夏语君头上倾斜。
　　夏语君本人正坐在位置上埋头苦吃，丝毫未察觉。
　　程亦安立刻出声提醒：“小心！”
　　下一瞬，那只方才还拿着勺子吃饭的手已经抬起来扶到了那个餐盘边沿，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也已经站到了座位旁边。
　　程亦安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刚刚……她好像没看到夏语君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动作？只是在她开口的下一瞬间，好像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情形。
　　夏语君扶平了对方手中的餐盘，笑着说了一句：“小心点啊。”
　　那个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哦”之后才突然醒悟，然后什么都没说地快步离开了。
　　见状，夏语君耸了耸肩膀，重新坐了下来。
　　人群走完之后，程亦安端着汤碗入座。只是直到她拿起勺子，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旁边的夏语君一眼。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她很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但转念一想这里似乎不方便开口，可等会回去她们又是在不同的牢房。
　　程亦安抿了抿唇，用余光再次瞥了瞥周围。
　　……嗯？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注意她们这里的视线比起刚刚少了很多。
　　“啊对了，你们刚刚应该没有在那里找到合口味的调味料吧？”
　　程亦安愣了一下，重新看向说话的人。
　　夏语君放下勺子，朝着两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句话……她莫非，刚刚其实有看到调味台那边的构造？
　　程亦安瞳孔一缩，这个女生……
　　“叮咚。A2区将在10分钟后关闭。”此时，上方墙角的广播突然发出了声音。
　　三人回头看了一眼。夏语君率先回过神，开口道：“你们快点吃吧。这里饭菜味道还不错。”
　　经过刚刚那一句话，程亦安已经觉得旁边这个看似单纯的“新人”有几分看不透了。于是也没有回话，只顾低头吃饭。
　　程亦安拿出了曾经学生时代的吃饭速度，一顿风卷残云把饭菜解决了之后，三人走出了餐厅。没过多久，“滴”地一声，写有A2大字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前方有两条路。往前直走就是通往A1区牢房，而右拐则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说起来，她们来的时候有狱警带，但是回去的时候看别的犯人似乎是自由行动？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就处处受制，眼下岂不是个大好机会？
　　程亦安看了一眼，另外两人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拐了弯，走向了未知道路。
　　右转也是一条极长的走廊。四周的金属墙壁看着很有未来科幻气息，但每隔几米就会出现在头顶角落闪着红点的摄像头还是提醒着她，现在时刻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
　　几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很快，长廊走到了尽头，是一扇写有“A3”字样的大门。
　　门关着，显然也是需要刷卡才能开启。
　　程亦安并不是很意外。这里是监狱，犯人能自由行动到处乱跑岂不是全乱套了？既然狱警这样大喇喇地没管，就说明犯人从餐厅离开，只能有一个去处。
　　“回去吧。”吕轻惠看了一眼，率先转身往回。
　　虽然不知道A3区是什么地方，但这也算开拓了一点新地图。程亦安这么想着，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三人原路返回。结果在A1休息区的门口看见了一个表情极为不耐烦的陌生女狱警。
　　她一看见迎面走来的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们三个去哪里野了？在这里，吃完饭，就给我回来。再有下次，关你们进幽闭室。”说完后动作粗暴地取下了三人的脚铐，转身离开。
　　幽闭室，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
　　程亦安活动了一下被铐了许久的脚踝，走进了前方喧闹的A1休息区。
　　与原先下午的安静不同，此时A1区各个“鸽子笼”里已经住满了人，还有不少靠在铁栅栏上，在和隔壁牢房的人站着闲聊。
　　毫无阻隔的三层楼三面墙的牢房少说也近千人。此时没了狱警管制，简直比集市还吵闹。
　　但眼下似乎可以自由聚集说话？不知道另外两个人……
　　程亦安脑海里刚晃过这个想法，就看见吕轻惠目不斜视地朝着一楼自己的牢房去了。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后，数不清的视线聚集在她们身上。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牢房一点隔音也没有，同时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些“原住民”面前说“棋局、任务”之类的话。
　　……只能作罢。
　　程亦安和夏语君对视了一眼，转身上了楼梯，也各自回了牢房。
　　隔壁的牢房没有人，也没有其他能干的事。程亦安用刚发下来的洗漱用品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
　　虽然这么吵闹，完全睡不着。
　　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水泥天花板，思绪一时间有些茫然。
　　说实话，这里和上一回的朝辉小学差距好大。
　　虽然在朝辉小学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至少在那边她都是可以自由行动的，而在这里，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被动。
　　遇到的人也是。这回的每个人都似乎藏着一些什么，不像上次……
　　想到这里，程亦安眼睫一颤，垂下了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牢房门将在三分钟后关闭。”
　　清晰的广播声从休息区中央的天花板响起，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程亦安坐起身下了床，走到铁栅栏旁望了一眼。似乎是外面闲聊的犯人们都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牢房。
　　不久后，伴随着“滋——”的电流声，所有牢房的铁栅栏齐齐关闭，灯也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一片黑暗中，还响起了不少洗漱的动静。
　　程亦安照着记忆中的位置重新躺到了床上，睁着眼静静地等着三点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队友强了，也看不懂了。女主心情很复杂。
　　那么，灵魂发问，（很菜有可能会拖后腿，但是能和你齐心协力的队友）或（有实力自保但是各有自己想法的队友）......
　　_(:з”∠)_ 哪一个更好呢？


第23章 黑岛监狱（零四）
　　在没有手机没有时钟的黑暗中, 时间的流逝显得无比漫长。
　　虽然一开始有不少人摸黑隔着铁栅栏开“卧谈会”，可随着夜色转浓，那些声音也渐渐地消失了。
　　程亦安已经躺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 心底逐渐产生了一些由未知导致的焦躁。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的状态不对，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
　　那张纸条是谁放的？感觉监狱里的这些生活用品只会经过狱警以及其他监狱工作人员的手。那这么说来，等会找她的是狱警？她一个犯人半夜三点见狱警干什么？
　　……难不成这地方还有什么潜规则？之前其他的女犯人看她们三个的眼神好像也挺微妙的。正常来说, 监狱里来了新人，其他人有必要这样一直盯着看吗？
　　完全想不明白。
　　程亦安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说到底, 只是因为她对“监狱”这个地方太陌生了。
　　……对监狱很熟悉才奇怪吧？
　　程亦安长吐了一口气。结果就在她把手放下重新睁开眼时, 她突然发现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这是……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床尾对着的铁栅栏。这一眼过去, 却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影！
　　程亦安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身下不是很牢靠的床板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这声音在一片安静的黑暗中显得特别清晰，使得程亦安整个人一僵, 之后不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
　　她坐在床上盯着那个黑影看了一会，发现天花板上的红点好像就是对方弄出来的。
　　因为在她坐起身后, 现在那个红点移到了铁栅栏门开启的位置。
　　这难道是让她出去的意思？可牢房的门不是之前关了吗？
　　此时, 那个停在铁栅栏位置的红点上下晃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催促。
　　程亦安迟疑了一下，还是下床走到了铁栅栏边。
　　她看了一眼那个黑影, 对方站在原位没有动作。
　　程亦安抿了抿唇，伸手握住铁栏，小心地尝试往旁边拉——
　　——竟然真的开了？
　　她睁大了眼。可是这里的牢房门不是由电子统一控制的吗？之前熄灯的时候，她分明听见了铁栏门碰到底发出了类似于落锁的声音……
　　望着眼前被她开启了一半的门, 程亦安迟疑了一下, 还是抬步走了出去。
　　在外边站着不动的黑影此时有了动作, 他缓缓转过了身, 笔直地往前走。
　　程亦安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可没走两步就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她的牢房在三层的尽头。根据A1区的构造，从这个方向直走的话，前面是水泥墙啊？
　　很快，她的疑问就化作了惊讶。
　　她白日里虽然只看了几眼，但也确定上面没有任何缝隙的水泥墙，此时竟然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方形入口！
　　前面的黑影已经直直地走入了墙中。
　　程亦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未知地点的程亦安非常谨慎，尤其是眼下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她停下脚步，悄悄伸出了手往两边摸索了一阵，发现这是条非常窄的通道。
　　顶多让三个体型偏瘦的人并排行走。
　　突然，身侧周围的墙壁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好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意识，程亦安就猛然间察觉到了哪里不对。然而她刚回过头，就发现进来的入口在她的视线内完全地合上了。
　　她心下一惊，立刻转身用力推了推，发现无用后又握拳往墙上重重一敲。
　　拳头落在了墙面上，并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代表这墙壁很厚。
　　程亦安一咬牙，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跟着可疑人走。
　　她现在是被关在里面了吗？如果到明天起床的时候她还没有回去牢房的话……
　　蓦地，身后有微黄的光亮照了过来。
　　程亦安回头，依着光照发现之前的黑影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看不清面目的人。此时他背对着自己，默默地提了提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灯。
　　像是在让她继续跟着走。
　　程亦安抿了抿唇，借着光亮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关闭的门，却突然看见上方隐蔽的角落处有一道反光。
　　此时前方的光亮随着黑影的往前而移动，程亦安所在的位置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她没有再往后看，只是抬步朝着黑影的方向跟去。
　　程亦安的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刚那个反光，好像是个监视摄像头。
　　-
　　狭窄的密道内，程亦安跟着那个黑袍人安静地往前走。
　　在这一路上她曾多次试探，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可那人就像个哑巴，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回话。
　　后来她有一次趁其不备直接掀开了对方的黑袍帽。可掀开之后，下面却是一个紧贴着脸的怪异头套。
　　这在灯下一照，反而让程亦安自己吓了一跳。
　　即便是这样，对方也没理会她，自顾自重新将帽子套上，重新提着灯向前。
　　只剩下程亦安一个人站在黑暗中，过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奈地抬步跟了过去。
　　实际上，在一开始的惊慌之后，程亦安只跟着走了一段，就渐渐冷静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
　　这条窄道十分干燥，地上也没有灰尘堆积，四周墙面的水泥也有好好砌过，看起来是有在经常被使用。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的空气感觉起来居然和外面差不多，大概率还装载了什么空气循环系统。
　　自从程亦安走进那道墙开始，少说也走了有将近二十分钟。由于地面平坦没有障碍，两人行走的速度不算慢。所以这个窄道的规模……
　　说起来，监狱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密道？这样能装载电子设备不太可能是犯人的手笔，只可能是狱警那一方做的了。
　　程亦安一边思考一边留意前面黑袍人的行动。蓦地，她发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并伸手在墙上某处碰了一下。
　　一闪金属门缓缓从两边开启。内里过于明亮灯光让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的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此时，身后一股大力将她猛地往里一推。猝不及防之下，程亦安被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恰好进了门内。
　　她立刻觉察到不对接连回头，开启缓慢的金属门此时竟然已经合上了！
　　程亦安微微睁大了眼。此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程亦安？”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吕轻惠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长桌前，手上还拿着一叠纸质资料。
　　另一旁，夏语君趴着桌上，不省人事。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程亦安张了张口，结果一对上对方的眼神，原本到了喉咙口的词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转而佯装无事地转为了另一个话题：“她怎么了？”
　　吕轻惠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资料翻过了一页，重新将视线落在纸张上，随意回道：
　　“她是被黑袍人架着过来的。或许是在来的路上贸然采取了什么行动，结果被对方制服了吧？棋局内的新人经验不足，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不过我刚刚看过了，只是睡着了而已，没受什么伤。”
　　“是吗？”程亦安干巴巴地回了这一句。她此时并不想让吕轻惠知道自己也是新人，于是看了夏语君一眼后就没有再管，转而也随手拿起了一张散落在桌上A4纸。
　　只是，她刚看了几行，就蹙了眉。
　　程亦安飞快地浏览完了手上这一页的内容，转而又拿起了桌上旁边摆着的另一张A4纸，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她一连看了四五张桌上的A4纸后，将手头的资料放下来才发现另一旁坐着的吕轻惠以手托着头，正在看着这边。
　　见程亦安回头，她扬了一下手中相似的资料页：“你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出现在哪？”
　　“医务室。”程亦安说出这个答案没有半点犹豫。
　　刚刚她看的所有资料，上面写的内容格式都是一样的。
　　第一行是编号。五位数的数字排列让她第一下就想到了她现在衣服上领口处的编码。同时接下去的几行内容是：性别、年龄、血型、过敏源、疾病史、家庭情况、家庭疾病史……
　　每一页的右上角还有非常奇怪的印章符号。
　　如果这是在现实世界，程亦安一定会以为她在看某个人的健康档案。
　　但现在她在“棋局”，一个名为黑岛监狱的地方。
　　“没错，”吕轻惠眼眸微沉，“这种资料一旦出现了，那就代表……”
　　程亦安抬眼看向对方，静静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吕轻惠突然话锋一转，眼神看向了她：
　　“说实话，我有点意外。你居然以前没有经历过类似内容的棋局吗？”
　　她微微一顿：
　　“由于‘它’给我们配备了相应棋相的异能，为了保证公平或者说是难度，一般都不会有特别普通平凡的世界。各个棋局中，有两个元素是最为常见的。一个是灵异向的鬼怪，而另一个……”
　　“是科学向的人体改造。”
　　程亦安瞳孔一缩。
　　见这个反应，吕轻惠微微眯起了眼：“看你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呢。程亦安，你经历过几次棋局了？”
　　糟了，果然还是引起怀疑了。
　　程亦安后退了一步，尽量维持住面上表情不变，同时思维转得飞快。
　　眼下该说些什么打消她的怀疑？
　　……之前出船舱后分明已经确认还有另外三个男人也在船上，其中也有“参加者”，甚至有可能三个都是。这样一来，阵营的划分就不是简单的两个人和一个人。
　　那么此时吕轻惠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是想确认她的实力？如果她是新人又会怎么样？眼下不是阵营不明吗？
　　……难道他们这些“资深者”，会有什么互相确认阵营的暗语或者手势？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了。而她没有反应，已经让对方认定她为敌对阵营？
　　想到这里，程亦安感觉自己额头似乎冒出了冷汗。
　　见状，吕轻惠突然站了起身，结果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
　　“……欸？这是哪里？”
　　两人同时回头，原来是另一旁原来趴在桌上的夏语君醒了。
　　夏语君惺忪着眼，自顾自伸手揉了揉眼睛，勉强认出了站在一旁的两个人：“吕轻惠，程亦安……”突然，她像是才清醒过来，直接“噌”地一下站起身：“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黑袍怪人……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看着我不说话？”
　　吕轻惠扶了额。程亦安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打岔，刚刚两人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直接消散了。
　　程亦安想了一下，拿了几张桌上的A4纸朝着夏语君走去。
　　为了报答她的“解围”，决定帮她补补情报。
　　结果还未等程亦安走到人身边。这个房间的侧边某处突然传出了非常突兀的电流声。
　　紧接着，从里面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咳。女士们，建议你们现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你们的牢房。这里的警报可能在五分钟内就会响起。”
　　还未等几人思考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又抛出了一个宛如惊雷的消息：
　　“今晚是一个陷阱。”
　　作者有话说：
　　QAQ呜呜呜作者感冒了。


第24章 黑岛监狱（零五）
　　另一边, 傅云声观察着显示屏上的三人在自己说出那句话后的表情变化，眼眸逐渐转深。
　　下一秒，他看见先前被他认为是“资深者”的短发女生抬头看向了扩音器的方向, 冷静地开口：“你是谁？”
　　……正确但不凑巧的多疑。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一个好心的棋子。”
　　答完后他垂眸思索了片刻, 抬手果断切断了耳麦通话，然后继续看向了显示器屏幕。
　　——却意外地与正在看监视器的一人对上了眼。
　　嗯？
　　傅云声挑了眉。他记得, 这是那个“有点小聪明”的新手。
　　不错的敏锐度。
　　这下面的监视摄像头都藏得非常隐蔽。比如她身旁的那个“资深者”就一直没发现那个房间里有摄像头。
　　只是……她们要什么时候才会听进他的“好心提醒”呢？
　　“我们回去吧。”
　　傅云声微微一怔，将视线重新定在了屏幕中央的人身上。
　　乌黑柔顺的长直发自然地从耳旁垂下, 衬得白皙的皮肤愈发显得剔透脆弱。侧脸线条看上去十分柔和, 但那双现在还在时不时小心地看向摄像头的琥珀色眼中却充满了警惕。
　　像一只正在留意周围风吹草动的小鹿。
　　从耳麦中传来的女声就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 一字一句都很符合他的心意。
　　“我们出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回去正常走也要这些时间。根据作息表, 狱警来开门是早上六点半。万一有些犯人提早醒了，我们晚上出去的事情就会暴露。”
　　程亦安一边说着这些话, 一边小心地瞧了一眼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个房间和之前的密道门口一样, 也有隐藏摄像头。
　　——之前说话的人很可能现在还在看监视器。
　　想到这里，她微微抿了抿唇。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刚刚那人所说的话。
　　陷阱？谁设的陷阱？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醒她们？
　　但，不管相不相信那个人所说的话, 她们始终是要回去牢房的。而且正如她之前所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对面的人不知是敌是友，等会或许正好验证这一点。
　　吕轻惠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夏语君刚醒过来就遇到了这一茬, 眼下正是一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那个人是谁啊？你们认识的人吗？他说的‘陷阱’是什么意思？”
　　程亦安想到等会回牢房可能就没有这么方便的说话环境了。于是言简意赅地和夏语君说明了一下他们很可能在一所暗中进行人体改造的监狱里。
　　“我的天。”夏语君瞪圆了眼, “这么刺激啊？我们打得过改造人吗？他们哪方面改造了？”
　　程亦安正欲开口, 却被一旁的吕轻惠打断：
　　“长话短说。别闲聊了, 时间紧迫不是吗？都来研究下这门怎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 吕轻惠用手指着的门就在另外两人的视线内缓缓开启。
　　她收了声，皱着眉回头看了那门一眼。
　　“嗯？这门声控的？这么高科技？关键词捕捉吗？”夏语君笑出了声。
　　程亦安并不觉得好笑。她眼下正强忍着回头看某个角落的想法。但现在回头动作太明显了。
　　……果然那个摄像头对面是有人的，很可能就是刚刚出声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吕轻惠已经率先走出了门，然后停下来往两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别人。
　　“还有多久？”
　　程亦安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理解了吕轻惠这句话的意思：“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距离警报还有不到三分钟。”
　　闻言，吕轻惠皱了皱眉：“不到三分钟？我们即使全力奔跑也赶不回去。这密道有上千米。”
　　确实。甚至她们三个即便从那个人说话之后的下一秒就转身出去开始跑，应该也是回不去的。
　　所以那句提醒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还未等程亦安开始思考，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女声：“三分钟？要从这里回牢房的话绰绰有余。甚至都不需要一分钟。”
　　程亦安愣了一下，和吕轻惠一同转头看向了说话的夏语君。
　　对方对上两人的视线有些莫名，直接道：“之前在A2餐厅我不是给你们演示过了吗？我的异能是速度。逃命超快的那种！嘿嘿，两位美女身材都这么好，我一手搂一个可以带着你们一起跑回去啊。”
　　这句话之后，场面一度安静了两秒。
　　随后，吕轻惠顿了一下，突然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夏语君的手臂：
　　“傻瓜，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异能说出来啊！这是你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啊！好歹也是经历过新手定阶局的人，定阶局难道你们那边很团结吗？据我所知，团结友好互帮互助的新手局基本都死光了吧。”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这个棋局……”吕轻惠情绪莫名激动，隐隐压抑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气，“这个棋局是很残酷的。每次都会淘汰一半的人。大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背叛和欺骗是家常便饭。我拜托你，把你的天真想法收一收好吗！之前在餐厅里我还以为你还是有点脑子的，没想到你，你……”
　　“啊……”夏语君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引起对方这么大的反应，面上满是不知所措，“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之间肯定会有我的队友，我只是想好好跟着你们，然后告诉你们我的作用是什么。其实之前在第一局，我也是跟着别人过的。我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吕轻惠此时情绪似乎已经平稳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扫了夏语君一眼：“你要记住一点。你拥有的异能，并不是随机给你的。它和你的棋子种类相关。很多时候，你暴露了异能，也就同时暴露了你的棋子。在众多棋局中，有各种各样的参加者，其中不乏有喜欢狩猎你这种棋子的。”
　　“啊！那怎么办！”夏语君听到这里面上才出现了一丝紧张，但是她抬头看了对面两人一眼，突然表情又松了下来，“还好还好。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人。”
　　程亦安和吕轻惠对视一眼，在互相的眼中都看到了无奈。
　　夏语君笑了一下，走出门非常豪迈地水平打开了双臂：“不说了不说了！两位美女，我们走吧！”
　　程亦安走到左边，伸手抱住了对方左手臂，面露犹豫：“你带不动我们两个人吧？到时候我们两个的脚步跟不上你，就会摔倒。我们再怎么轻，也是两个成年人。你的‘速度’异能可以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夏语君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让左右两边人色变的话语，“但是之前我在用异能跑起来的时候，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总之我们试试呗，反正要是不能行，我们本来也就赶不出去的。都一样。”
　　……的确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左右两边的人各自抱紧了中间人的手臂。夏语君最后左右确认了一眼，然后目视前方：
　　“发车咯！”
　　下一瞬，原本以为自己铁定会摔倒的程亦安只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在下方轻轻地托起了她。紧接着，周围的墙面开始以一个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迅速闪过。
　　没过多久，她感觉到那股托着自己的气流突然消失了，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上，同时身旁传来夏语君的声音：
　　“我们到了哦。可是这个门好像关了。怎么办啊？”
　　好厉害。只过了几十秒吧？
　　程亦安放开了手，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漫长而幽深的密道，面上若有所思。
　　这就是速度的异能？那自己的那个“等价交换”又是什么效果呢？
　　之前吕轻惠说过，异能和棋子的种类有关，好像暴露了自己的异能别人就能猜到是什么棋子。这么说来，这些异能应该是有一定的种类之分的？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速度的异能应该属于什么棋子。
　　“嗯？”
　　还未等思索完，旁边的夏语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程亦安一抬头，恰好看见紧闭的暗门正在缓缓朝一边开启。
　　……巧合？
　　不对！
　　程亦安瞬间想起来这门上是有隐藏摄像头的。这么说来，又是之前广播里的那个人帮她们开门？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希望她们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牢房……她微微垂下了眼睫。
　　三人走出了墙壁内的密道，各自轻手轻脚地回到了牢房。
　　程亦安刚刚把自己的牢房门小心地关上。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笼罩了整个监狱，牢房的灯也在同时亮起。
　　居然真的有警报。
　　她一愣，立刻隔着铁栅栏往下边看。A1区的大门已经开启，有一队装备齐全的女狱警鱼贯而入。
　　下一瞬，下方响起了狱警的喊声：
　　“所有犯人站在原地不准乱动！下面开始清点人数。”
　　-
　　另一边，地下监控室内，傅云声从屏幕里确认三个人都走出了密道之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个按键，删掉了今晚所有的监控记录。
　　他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站起身，瞥了一眼桌下倒着的已无任何生命迹象的狱警，扶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出了门。
　　他目前的异能对死人可起不了作用。
　　看来这一回，这边白方的两个人是“暴力通关”的类型。
　　以那两人的棋相，或许真的能有这个实力。尤其是在今晚了解了这个监狱的背景之后， “直接提前击杀监狱暴.动的发起者”就可以完成任务，一般的参加者都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
　　傅云声眉头微皱。在第一天就给出这样明显的线索，是他目前见过的所有棋局都不曾有过的。而且那个任务提示……
　　“前面的人！站住不准动！”
　　疾跑中的人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双手举过头顶！转过身！跪下！”后面传来枪支拉开保险栓的声音。
　　傅云声依照命令举起了双手，缓缓转过身，面朝那个拿枪指着他的狱警。
　　“01347……”狱警念出了他衣服上的编号，拿着枪向他走近，“跪下！”
　　傅云声注视着已经走到他跟前的人，并没有再按照指示做，而是缓缓开口：
　　“这位长官。”
　　对方不耐烦地回应：“啊？”
　　下一瞬，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到了他的视线内，在他眼前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狱警皱了皱眉，刚想重新警告这个犯人“把手举起来”，一股浓重的睡意涌了上来。
　　片刻后，傅云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呼吸平稳的狱警，上前捡起了对方的手.枪并收好。
　　“晚安。”
　　淡漠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作者有话说：
　　肯定有人想猜男主异能。你们肯定猜不到。哈哈哈


第25章 黑岛监狱（零六）
　　早上响起的警报在不久后就解除了。狱警们清点完了A1所有牢房内的人数后就如来时那样自顾自列队离开, 并没有给这一突兀的行为做出任何说明。
　　……不过想到她们现在的身份是“犯人”，狱警不对犯人多说什么也是正常。
　　只是，那个警报和那个人所说的“陷阱”,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程亦安站起身，端着吃完的餐盘到指定位置放下, 而后与夏语君吕轻惠二人跟着其他犯人一起走向了那条她们之前去过一次的路。
　　A3区。
　　之前紧闭的电子门此时大敞着，从里面延伸出了两条长队, 一直排到了A3区外的长廊处。两个队伍有着明显的长短之分，左边的队伍比右边多了至少有二十个人, 但左边队伍的移动速度却比右边快不少。
　　……这是在排什么？
　　还未等程亦安多作思考, 一旁的夏语君已经伸手碰了碰排在较长队伍最末的人的肩膀, 扬起笑脸问：“姐姐，你们这是在排什么啊？”
　　被问的那个女犯人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然后冷漠地回过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夏语君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一时间有些尴尬。
　　吕轻惠看到了这一幕, 出声道：“我们直接去前面看看吧。”话落直接抬步往队伍前面走去。夏语君咬了咬唇，也跟了过去。
　　……看来并不是错觉。她们三个在这里似乎不怎么受待见。
　　程亦安瞥了一眼周围，跟着前面两人从两个队伍中间走过。
　　此时距离两边的队伍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但明显能感觉到, 随着她们几个的走过，两旁的视线在不断地朝这边扫过来。
　　——直到她看到前面两步外的位置在夏语君走过后突然伸出了一只脚。
　　程亦安停了下来。
　　她一直有在留意两边，故而前进的速度并不快，甚至算得上是慢悠悠走的那种。所以那只脚一伸出来, 她立刻就发现了。
　　程亦安将视线顺着上移, 发现脚的主人是一个长卷发的女人。
　　对方也注意到了程亦安的视线, 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很快被排在她后面的另一个女人拉了拉衣角, 附耳过去小声道：
　　“你别这样。曼姐交代过的……”
　　凭程亦安过人的听力也只听到了前半句, 后面的内容是真的说得太小声了。
　　但那个长卷发的女人听完之后就把脚伸了回去，然后目视前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曼姐？
　　为了不引起其他犯人的注意力，程亦安在那人把脚伸回去之后就照常继续往前走，只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一个问号。
　　由于她之前停下了一会，程亦安往前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折返的吕轻惠和夏语君二人。
　　吕轻惠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左边稍长一些的队伍：“这边是戴脚铐的。”而后又指了指右边的队伍，“这边等会把你的脚铐换成手铐。”
　　言简意赅，但程亦安听明白了。
　　她们早上从A1牢房出来后就与其他犯人一样，又被狱警套上了脚铐。这边稍长一些的队伍前进速度快是因为不需要换成手铐，然后大多数人比起使用较多的手受限制，还是会更多地选择接受脚铐。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的犯人只有在牢房里睡觉的时候才是取下手铐脚铐的？就算是穷凶极恶的犯罪者，现在都已经被抓起来关进岛上的监狱了，还需要这样限制活动吗？
　　程亦安沉思了片刻，还是和其他两人一样排到了左边队伍的末尾。
　　左边的队伍虽然长，但是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三人已经排进了A3大门内。
　　门内是一个颇具科技感的圆形大厅，犯人们逐一通过中央的两道闸门。闸门后有腰间挂着枪的狱警扫描每个人手腕上的手环，然后犯人再分别向左向右各自进入旁边敞开的小门。
　　正在观察的程亦安突然注意到大厅的正后方似乎还有一扇紧闭的电子门，上面没有写任何如“A1、A2”之类的标志。
　　那是什么地方？
　　“滴——”
　　忽然，左边闸门后的女狱警手上的机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她看了眼机器，伸手做了个动作。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犯人嘴里“切”了一声，转过身向着右边的队伍走去。
　　那个人走了之后，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吕轻惠。她上前了一步 ，看了一眼狱警没说话。
　　女狱警不耐烦地指了指另一个队伍：“没看见缝纫房的人满了吗？去另一边。”
　　另一边就要戴手铐了。
　　吕轻惠回过头，用眼神询问后面的两个人，主要将视线落在了程亦安的身上。
　　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原先排在她们后面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已经纷纷朝着另一个队伍走去。
　　……如果这是这是规定，那也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程亦安刚想开口说“我们也过去”，这时从左边的小门突然走出了一个长直发的女犯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她一出来就瞥了程亦安这边一眼，然后迅速堆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闸门口的女狱警走近，边走边说：“王姐，您行行好，给我们曼姐一个方便呗。”
　　“嗯？”女狱警也看了这边一眼，皱了皱眉，“这几个是新来的吧？有什么地方值得黎曼看上眼了？”
　　“哎，您这话说得，”长发的女犯人娇笑了一声，“就不能是曼姐看这几位姐妹合眼缘，想找她们说说话嘛？”
　　女狱警闻言嗤笑了一声：“你们的那点心思，大家心知肚明。”话落她眉间一缓，伸手刷卡打开了方才关闭的闸门，同时嘴里警告道：
　　“不要私底下搞出什么事情来。你们清楚的。”
　　女犯人见状应得极快，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谢谢王姐，谢谢王姐。”话落转头朝身后三人使了个眼神。
　　那三个人再次在狱警那边刷了一次手环，然后一声不吭地排到了右边的队伍里。
　　……情况有些不对。程亦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蹙了眉。如果按照这个发展……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女狱警就开始催促：
　　“干什么？你们三个不是排这里的吗？过来啊。”
　　吕轻惠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突然什么也没说，直接往闸门走去。
　　夏语君神色有些莫名，但看到前面的吕轻惠过去了，也就茫然地跟了过去。
　　程亦安瞥了一眼周围。右边排队的犯人们和旁边站着的狱警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
　　看来这个名为黎曼的“曼姐”，在这个监狱里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是，她为什么帮她们呢？
　　……亦或者，这并不是帮。
　　程亦安三人跟着前面的长发女人拐进了左边的小门。一入内，里面的空间宽阔得和工厂一样，一张张排列整齐的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小盒子，里面都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零件。
　　原来A3区是监狱中的劳作区。
　　她们很快看到了后面有三张空着的桌子。刚想拐弯往那边去，前面走着的长发女人突然一个转身拦到了她们面前。
　　长发女人撩了一下她的头发，朝着三人笑了一下：“三位美女，留步呗。我们曼姐有事情找你们。”紧接着似乎怕被拒绝，又补了一句，“刚刚就是曼姐让我把你们带进来的，这边缝纫房的队伍如果不早去就会像刚刚那样排不上哦，下次记得赶早。”
　　态度竟然出奇得客气。
　　程亦安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她们眼下对这个黑岛监狱几乎一无所知。如果这个曼姐真的有话语权，那她应该会知道不少东西。
　　长发女人看到了这边她们的反应，又笑了一下：“多谢几位啊。”然后转过身朝着一旁的楼梯走去。
　　三人这才看到在最边沿居然还有一个楼梯。
　　方才在一楼看到的规模就已经有半个操场那么大了，少说也有几百人，现在上面居然还有一层？
　　程亦安走到二层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
　　如果一楼是厂房，上面就是一个大办公室。二楼空间虽然相比一楼而言小了很多，里面也摆了三张长桌。但后面有沙发，墙上挂了画，角落里甚至还有几株绿植，条件舒适了不止一星半点。
　　楼上的三张长桌只有两张上坐着人，剩下的那一个……程亦安看向了最里面靠墙的沙发。
　　有些老旧但非常干净的沙发上慵懒地斜躺着一个女人。由于姿势的原因，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她似是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把靠在沙发另一边的长腿放了下来，坐了起身。
　　程亦安将视线落到那人的脸上，只看了一眼，就怔了一下。
　　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两缕发丝从鬓边自然垂落，姣好的面容上画了精致的妆容。
　　如果不是身上穿着与她们一样的灰衣，程亦安几乎要以为这是在外面的哪个咖啡店遇到的贵妇人。
　　……她衣服上的编号是“10010”。在首位的“1”代表的是性别的情况下，这是非常靠前的数字。
　　女人看了她们一眼，忽然把视线落到了带她们过来的长发女人身上。
　　对方点了下头，随即走到那两张长桌前，把那边的人一起带着离开了二楼。
　　如此一来，二楼只剩下了程亦安三人和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将手撑在了沙发的扶手上，白皙的手指随意地点到了颊边。她抬眼看向站着的三人：
　　“啊，你们来了啊。”
　　……她们走进来至少有两分钟了。
　　她笑了笑，也不觉得这个开场白尴尬：“你们好，我是黎曼。”
　　程亦安三人并没有说话，她们想知道对方喊她们过来的目的。
　　“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吧。”
　　沙发上风情万种的女人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几人的表情，她眸光渐渐加深：
　　“你们三个，是那边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的确和监狱势力有关。_(:з”∠)_也会有参加者死亡。
　　作者感冒加重了。唉，现在这症状去医院可能都得去发热门诊，QAQ还挺害怕。作者今天早点睡试试。


第26章 黑岛监狱（零七）
　　程亦安瞳孔一缩。
　　那边？那边是哪边？难道这个黎曼, 和朝辉小学的那个时星宸一样，是什么“观测者”？知道他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黎曼看了她们三人的反应好一会, 突然“噗嗤”一笑，而后以手掩唇娇笑：
　　“哎呀, 看来这回派来的三个妹妹心理素质有些差距。不过，你们三个的身份, 早在上岛之前就暴露了哦。”
　　程亦安一愣。
　　黎曼将笑容一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昨天夜里, B区失踪了三名男犯人。是和你们三位同期进来的。”
　　“原本你们过来的目的, 和我这边是并不冲突的。第一天的时候, 我也见识了三位的实力，只不过那个技术居然已经成熟到能给外面的人用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
　　她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如刀：“同样, 我也没想到。你们的另外三个同伴, 居然会采用这么打草惊蛇的愚蠢办法。”
　　……黎曼说的这几句话，程亦安想了好久才消化了一点。
　　从一开始，她一直以为她们的身份是犯人。但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
　　如果她们不是犯人, 那她们现在以犯人的身份进入这个黑岛监狱的目的……程亦安忽然抬眼看向对面的美艳女人：
　　“为什么是愚蠢的办法？”
　　黎曼将手放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扫了她一眼：
　　“这个监狱的墙，太高了。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多。”
　　程亦安怔了一下。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意有所指。
　　黎曼忽然站起身：
　　“你们的那三个同伴, 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你们三个若是还想做些什么事情, 至少在这A区中, 大部分的人, 都不会阻拦你们的。我今天找你们过来, 也只是想说这一点而已。”话落，她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
　　门外那个长发女人再次走进，面朝她们往门外的方向伸出手：
　　“三位，请。”
　　这就要送客了？可是她们只得到了一些不清不楚的消息。
　　程亦安心下着急，可眼下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贸然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眼前这个名为黎曼的女人非常不简单，要小心应对。
　　程亦安一咬牙。
　　可是从进这个棋局开始，她们得知的消息零零碎碎，根本无法拼凑成有用的东西。
　　吕轻惠忽然转过身，看向黎曼：“为什么说我们的同伴凶多吉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有‘那样’的能力。”
　　黎曼动作顿了一下，抬眸冲她笑了一下：
　　“这位妹妹，你觉得，这个监狱内一共有多少人呢？”
　　吕轻惠没有说话，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几人同时神色一变：
　　“昨天晚上，你们在地下看到了多少份资料？”
　　-
　　从二楼出来之后，三人在拐角处停了下来。之前从这里上去的时候程亦安就看过，没有在这里发现摄像头。
　　此时程亦安和吕轻惠均是一脸凝重。夏语君站在旁边瞅了瞅两人的脸色，迟疑地说：“情况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吕轻惠看了一眼程亦安：“你也知道了吗？”
　　程亦安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眼下这个情况，其实那张卡片上的‘任务提示’就是在说这件事。”
　　听得一头雾水的夏语君眨了眨眼：“嗯？任务提示怎么了吗？那句话我都没看懂。唔……好像是讲树枝落下什么的吧？”
　　昨天晚上夏语君主动愿意出来帮忙的行为让程亦安对她加了不少好感，于是耐心解释了一番：“原句是：‘当有树枝折断落下时，不止有地面察觉到。’其实从字面上理解就可以，树枝折断落下，除了地面，还会有谁察觉到？”
　　夏语君愣了下，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了一阵，最后试探地抛出一个答案：“我啊？是我在旁边看？”
　　她瞧见对面两人听完后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心知答错了之后又转了转眼珠，突然恍然大悟：“啊，是树！”她的表情又逐渐疑惑：“欸？可是树察觉到……什么意思啊？”
　　程亦安：“这是比喻的说法。直到刚刚黎曼这么说了之后我才想明白，如果说这个树代表的是监狱内的势力，地面是派我们进来的势力，那折断的树枝……”她看向了吕轻惠。
　　对方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或许是给我们背后势力通风报信的人。而这个折断，那个人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所以目前这些监狱的犯人都知道我们并不是犯人，而是被派进来完成‘某一个目的’的人。”
　　可问题就在于，她们眼下并不知道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如果她们并不是犯人，而是被安插进来的，监狱方为什么会什么动静也没有？监狱方应该是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啊。
　　昨晚上如果她们没有在警报响之前回来的话，会发生什么？那个广播中的男人说这是一个“陷阱”，可他本人后来却没有回去牢房。现在那边的三人行踪不明……
　　程亦安皱了眉。
　　“啊？这也难怪这个曼姐居然知道我们昨晚上出去了。昨晚上带我们过去的黑袍人，难道也是这里的犯人安排的？那个密道她们居然知道啊？”夏语君这句话说到后边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讲完后还往上往下看了看，一副生怕有人的模样。
　　这几个问题也是程亦安目前最想知道的。
　　昨晚上的黑袍人到底是狱警还是犯人？他为什么要带她们去那个地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黎曼作为一个在A区有话语权的人，刚刚在A区找她们几个单独说话，好像措辞也太过小心了一些？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她感觉黎曼有几句话是想要告诉她们什么的，可对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总之，按照刚刚黎曼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间房间里的资料，少说也有几百份。那么，如果那些资料上的人都接受过改造，平日的那些手铐脚铐……”吕轻惠沉默许久，最后看向二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还是小心些吧。”
　　程亦安和夏语君点了点头，脸上多少都有些凝重。
　　三人说完后就走下了台阶，各自坐到了一楼原先看到的长桌空位上。
　　程亦安坐在位置上盯着桌上发的步骤拆分示意图看了好久，面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先她听到这里叫“缝纫房”的时候，老实说心里是一点都没有底的。
　　实不相瞒，她活了二十四年到现在，连十字绣都没有绣过。
　　不过……她伸手进旁边的盒子里摸出了一个小零件，看了一眼示意图又拿出了剩下的几个，低头在手上操作起来。
　　组合一下纽扣还是可以的。
　　由于她们三人之前去了二楼耽搁了一些时间，一段时间后，周围其他桌子的女犯人都陆续结束了工作，偌大的厂房只剩下了程亦安三人。
　　不多时，程亦安终于做完了盒子里所有纽扣。她动了动有些酸痛僵硬的脖颈，然后本想回过头查看一下另外二人的进度，结果她余光一瞥，恰好对上了旁边窗外另一双眼。
　　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等等，监狱里怎么会有孩子？
　　对方看到她回头后眨了眨眼，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然后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关着的窗户。
　　“笃笃笃”。
　　……是让她把窗户打开的意思？
　　程亦安看了看被铁栏杆拦着的窗户，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打开。
　　窗外的小女孩梳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不太合身的灰衣裤，消瘦的小脸上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格外分明。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对方突然低下头伸手在口袋里翻找什么。
　　程亦安想了想，刚欲开口，一件物品被从窗外递了进来。
　　是一朵掌心大小的用彩色棉线绕成的向日葵。
　　给她的吗？
　　程亦安有些惊讶，但在看到小女孩似乎是因为身高不够还得抓着窗边才能勉强地举起手中的向日葵时，连忙伸手接过，同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谢谢你。”
　　小女孩眉眼弯弯，开心地笑了。
　　程亦安觉得自己得再说些什么，于是在脑海中组织了一波语言后开口：“小妹妹，这是你自己做的吗？真的很好看。你真厉害！”
　　窗外的小女孩笑得更灿烂了。
　　“嗯……”程亦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在心里纠结许久的问题，“小妹妹，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此话一出，小女孩的笑容戛然而止，原本扬起的唇角肉眼可见地平了下来。
　　这个问题怎么了吗？
　　程亦安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对方明显的情绪转变，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程亦安看了她一会，刚想换个思路尝试着问问，远处突然响起了呼唤：
　　“青青——！”
　　窗边的小女孩听到声音立刻回了头，随即转身向下一跳，毫不留恋地朝着隔壁的房子后边跑去，一会就没了人影。
　　程亦安这会低头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女孩刚刚还是踩在了下面堆起来的几块砖上才能站到这边。
　　她看了一眼躺在手心里的小向日葵，默默地放进口袋收好。刚想转身，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哇，原来亦安你比较招小孩子喜欢。嗯……的确是看上去非常温柔的长相。”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过头。夏语君正蹲在旁边歪着头看着她。
　　吕轻惠也站在后边不远处，见她回头，就开口说了一句：“该回去了。等会下午有放风时间，这边的操场虽然也用挡板分割了，但应该可以看到一点男监狱的情况。”话落她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夏语君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似乎都对这监狱里的小女孩没什么好奇心的样子。
　　……
　　程亦安又看了一眼方才小女孩跑去的方向，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转身跟着两人离开了。
　　-
　　缝纫房二楼。
　　“曼姐，已经到时间了。”
　　黎曼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看向了咫尺之处的长直发女人。
　　“江情，我今天并没有给她们透露任何关于那个‘计划’的消息。”
　　被唤作“江情”的长直发女人一怔，随即勉强笑了一下：“曼姐，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还未说完，旁边继续传来黎曼的声音：
　　“前不久在B区失踪了一名男犯人，他的名字是江枫。”
　　江情僵了一下，直愣愣地对上了近处那双洞悉一切的美目。
　　黎曼的声线清晰而又冷静：
　　“我与我这边的所有犯人，都不会对你们的计划有所干涉，同样也不会帮助那几个外来人。”
　　“若是你们成功，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也请不要再关注黑岛这一亩三分地。否则……”
　　尾音渐渐带上了杀意。
　　黎曼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口脸色苍白的女人，然后转身漠然离去。
　　独自留在原地的江情张了张口，眼中黯然：
　　“我的确是那边的人没错。可是不管您相不相信……”
　　“江情一次都没有背叛过您啊……”
　　楼梯拐角已无任何人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
　　于是你们打开晋江看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看不懂）的章节。（咕咕捂脸）


第27章 黑岛监狱（零八）
　　根据监狱的作息安排, 在午饭后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犯人们可自由在操场和操场旁的一间室内运动场内活动。
　　当程亦安三人走进操场时，无论是外围的椭圆形跑道还是里面的草坪都已经有了不少人。
　　程亦安远远眺望了一眼，这边女监狱的操场与男监狱操场的交接处不仅用铁丝网分隔开, 还安了一排的硬塑料挡板。
　　——但这个塑料挡板的中上部有一块是透明的，垫个脚应该可以看一看另一边的情况。
　　只是……程亦安又扫了一眼操场上的其他人。
　　午后天气晴朗, 阳光很好。草地上躺着晒太阳的，在跑道上和同伴漫步的人比比皆是。
　　她们三个要是在这种一览无余的环境下扒拉那个塑料挡板往另一边看, 那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程亦安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旁边的吕轻惠说：
　　“你们找机会去看看吧。最好分散走, 两人一起目标太大, 太显眼了。”
　　“你们”？
　　程亦安一愣, 紧接着对方继续说：
　　“我去下厕所。”话落吕轻惠直接转身，自顾自往回走去。
　　……
　　虽然程亦安觉得对方肯定是有什么事, 但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多问什么。
　　“所有人阵营不明”这一前提就像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只要每每回想起这一点, 身旁相处融洽的伙伴仿佛自动蒙上了一层面纱, 什么东西都脆弱得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忘记之前吕轻惠在那间资料室里对她咄咄逼人的模样。
　　程亦安垂下了眼，细密纤长的眼睫投下了一小截阴影。
　　国际象棋中，黑白双方只会有一方胜出。根据之前吕轻惠的说法, 这个“棋局”的胜出规则也和国际象棋一模一样。
　　……等等，如果规则是一样的话，必须“胜出”才能结束棋局吗？
　　程亦安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
　　她记得, 自己以前下国际象棋时, 经常因为下到后面发现局势赢不了, 然后偷偷地转用“小手段”。
　　逼和。即在没有被将军的情况下, 让一方棋局上的所有棋子都没有合法移动, 没有任何可以走的棋子，就会产生强制和局。
　　和局，就不会有输家。
　　没有人输，是不是就不会有任何人被淘汰？
　　程亦安微微睁大了眼，心中豁然开朗。
　　“亦安，那……我们就从两边各自往中间走怎么样？”
　　旁边夏语君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程亦安看了一眼对方指着的中间位置，随意点了点头。
　　“那我选择去那边，等会见哦！”
　　夏语君笑眯眯地朝她摆了摆手，然后转身一蹦一跳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程亦安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转过身往截然方向的方向走去。
　　……说真的，同样作为新人，她很多时候很佩服夏语君的心态。
　　不知道对方经历的“定阶局”是什么样子的。之前吕轻惠曾经说过，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新手局，基本都全灭了。
　　程亦安脚步一停，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在这里发生。
　　-
　　吕轻惠并没有去厕所，而是从围着操场铁丝网外围逐渐绕到了靠近室内运动场的后方。
　　运动场铁丝网的外围种满了一种和人差不多高的常绿灌木，上面每一片伸展出的四角状叶片边角都布满了硬刺，还有红色圆形果实点缀其中，煞是好看。
　　眼前的这一株乍一看也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但……
　　吕轻惠伸出手，小心地避过了周围的叶刺，靠近了主干的一片叶子内侧。
　　刚刚从这边经过的时候，她偶然间看到这边有一张叶子的背后，似乎贴着类似纸条一样的东西。
　　……有了！
　　吕轻惠直接将那张叶子摘了下来，拿到手心翻过来一看，上面的确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张白色小纸条。
　　她立刻开始低头撕胶带。此时，身后近处猝不及防地响起一个女声：
　　“妹妹，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吕轻惠呼吸一滞。
　　她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可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接近！
　　她刚要回头，突然一股大力重重地踹在了她的背后，使她整个人不可控地往前倒去。
　　前方是叶子上布满刺的灌木。吕轻惠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了自己的脸和头。
　　监狱发的灰衣裤显然是粗制滥造的产物，仅仅是叶子的边刺就能划出了几道缺口，在皮肤上落下刺目的红痕。
　　这一下还摔得不轻。吕轻惠从地上勉强用手撑起身。此时从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整个人从树下抓了出来，双脚离地提在了空中。
　　吕轻惠这才看到，自己身后是个将近一米九的高大女犯人，旁边还有一人蹲下身似是从土里捡起了自己刚刚脱手的纸条。
　　另一个女人打开了纸条飞快地看完，然后将其收入了口袋中，面朝高大女犯人做了个“OK”的手势。
　　失算了。她还没来得及看纸条上的内容。吕轻惠脑海中刚划过这个想法，随即很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原先捏在她后颈处的手换到了前面，并稍稍收紧。随后从前方传来女声：
　　“说话啊，说‘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吕轻惠现在只有窒息的感觉，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她的脸因为缺氧微微涨红，脑海中渐渐只剩下一个思想：这样下去不行……
　　此时，另一个女犯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忽然开口：“你这样捏着人家脖子，她怎么说话？”
　　“哦，对哦。”高大的那个女犯人愣了下，刚想手上松开一点，却忽然察觉到了手下不对劲，“……嗯？”
　　她原本捏着那人脖颈的手指竟然被掰开了一根。
　　高大的女犯人怔忪了一刻，然后表情一点一点地阴沉了下来。
　　“难不成……你和我是同一个改造方向？”
　　她忽然反手将手上的人往地上重重一砸，然后一脚踩了上去，偏了偏头：
　　“喂，说真的，我可以杀了她吗？”
　　说话时，她踩在人身上的脚已经被人一点点地从下面抬起。高大的女犯人看了一眼，往后跃了一步。
　　吕轻惠从地上狼狈地站了起来，额角有一道血痕。她看了一眼挡在前方的两个人，默默朝着没人的方向退了一步。
　　高大的女犯人见状直接握拳朝着吕轻惠身上挥去，却在接触到身上前被人伸手拦下。她顿了一下，眼中带着厚重的阴翳，用肯定的语气开口：
　　“果然啊。你也是力量型的。”
　　吕轻惠眼神凝重，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发现即使开了异能，眼前这个人的力量，依旧大到恐怖。
　　“真好啊。你能保持这样小巧的身材，也能拥有这样的力气……但是你可有想过，这些技术、这些数据，是从哪里来的呢？”
　　高大的女犯人眼中发狠，她将前面人重重一推，手臂处衣袖突然破裂，露出了下面一块块宛如两栖动物的黑鳞片。
　　“你接受的是公布安全系数多少，成功率多少的‘身体强化’吧？我们呢？”她冷笑一声，眼中带着仇恨，“我们面对的每天是地狱。”
　　……这一局棋局，原来她们的身份在这些犯人眼里是这样的设定吗？
　　吕轻惠顿了一下，忽然转身直接朝后面拔腿就跑。
　　这样的怨恨，根本是无法化解的。
　　可她没跑几步，突然胸口一痛。一低头，有一个带着血迹白色尖刺状物穿透了她的胸口。
　　吕轻惠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跑。可伤口处的疼痛扩散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她只再往前跑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完了，刚刚那一下，扎到动脉了吗？失血太快，已经开始头晕了……
　　吕轻惠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缓缓闭上了眼。
　　“你居然会出手。”高大的女犯人看向旁边的同伴。
　　女犯人摸了摸自己手上骤现的雪白尖骨，眼神微沉：“我只觉得，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死了那么多人。只是因为外面的人想要实验结果和数据吧？如果她们是精心包装的良品，我们就像是被丢在角落里的丑陋垃圾。每次想到这一点，心里说不怨恨都是假的。”
　　高大的女犯人冲她摇了摇头：“别用了。你不是每次用的时候都会痛吗？”
　　女人点了点头，将疤痕斑斑的手臂重新掩藏在长袖之下，随即抬步朝着前方走去，边走边说：“她应该还没死。你要不要来……”
　　此时，侧边突然传来另一个女声，令这边的两人脚步一顿：
　　“吕轻惠——！”
　　程亦安抓着铁丝网，看着倒在外面地上背上扎着尖锐物生死不知的吕轻惠，呼吸一滞。
　　怎么会这样？不到二十分钟前，她们还在一起的啊。
　　“我记得你似乎是和她一起的两人之一吧？你现在出不来？你的同伴现在还活着哦。”
　　这个声音让程亦安把视线转向了说话的人。
　　说话的女犯人冲她充满恶意地笑了一下：“但等会就不一定了。等我们走到那边的时候，我们就会杀了她。”
　　程亦安瞳孔一缩。
　　“怎么样，你是要现在开始从这里拼命地往回跑，跑到那边的大门口出来；还是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目送你的同伴最后一程呢？”
　　从这里往回跑再出去，毫无疑问没有这两人走过去快。
　　程亦安抓着铁丝网的手猛地收紧，铁丝深深地嵌入了手掌中。
　　冷静一点程亦安。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突然，她愣了一下，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挡在程亦安身前的铁丝网突然开始变形。
　　仅仅一个呼吸间，她身前的铁丝网消失了恰好供一人走过的面积。与此同时，有一颗实心的铁球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异能力【等价交换】发动！
　　作者有话说：
　　【逼和】：国际象棋术语，是和棋的一种。指的是一方行棋后并未将军，但同时另一方无子可动（不算非法走棋）时，便形成逼和局面。
　　_(:з”∠)_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


第28章 黑岛监狱（零九）
　　等到程亦安从里面跑出来拦在她们身前的时候, 那两个女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刚刚说完那句话，她们就没再管铁丝网内的程亦安了。毕竟之前对方那个反应，显然改造方向不是能从里面直接出来的那一种。
　　可是现在人怎么就出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到了原先程亦安在的铁丝网, 看清后，两人神色一变。
　　这么短时间内就消失了一片铁丝网……看边角的痕迹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物整齐地切割了？可是她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割开铁丝网的声音。
　　难不成眼前这个女人的改造方向是什么高温熔炼？可如果是这样, 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用呢？
　　两人心里不理解。
　　可不管怎么说，高温熔炼, 这个改造方向对她们两人都很不利。
　　想到这里，两个女犯人停下了脚步。
　　程亦安虽然挡在了路上, 看似无所畏惧的模样。可她实际上并不知道这两个能够敌过吕轻惠的犯人究竟有什么能力, 同时也在用余光不停地瞄地上的吕轻惠。
　　现在对方闭着眼一动不动, 因为衣服宽松，胸口有没有起伏她也看不到, 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吕轻惠的情况。
　　万一……对方说的“她现在还活着”这句话是假的呢？
　　思及此，程亦安看向前方的二人, 眼神微沉。
　　一时间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谁都没有动作。
　　蓦地，从后边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女声：
　　“呀，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几人闻声回头, 发现不远处黎曼正朝这边款款走来，身后还带着三个人。
　　她不一会就走到了两方人中间的位置。黎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吕轻惠，转头沉下声问另一旁的两个女犯人：“赵雅、李涵，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对视一眼, 被称作“李涵”的高大女犯人开了口：“曼姐, 您是先辈。即使我们观念不同, 我们对您没什么意见, 也愿意给您面子。”
　　黎曼挑了挑眉, 不置可否。
　　“但有些事情，是没那么容易忍得下的。那个人……”她指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吕轻惠，“她和我的改造方向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程亦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就连黎曼的眼神，一时间也产生了某种变化。
　　“她和我的改造方向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黎曼突然开了口，却只是轻飘飘地一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那两个女犯人看了这边一眼，转身离开了。
　　程亦安看向了黎曼，对方此时也正在看她：
　　“我之前曾经和你们说过，在A区，‘大部分’的人是不会阻拦你们的。”
　　她着重强调了里面“大部分”三个字的音。
　　“快把你的同伴送去医务室吧。”话落，黎曼抬头似是无意间瞥了一眼前方消失一片的铁丝网，移动视线在程亦安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立刻转身跑到了吕轻惠的身边。看对方这个伤势她也没有贸然移动人，只是俯下身听了一下对方的心跳。
　　……还好，虽然微弱，但真的还活着。要尽快送到医务室才行。
　　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后，突然愣了一下。
　　说起来，为什么连黎曼都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事情，可是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一个狱警过来？没有其他犯人过来还能解释成是黎曼吩咐过了。
　　这里的监狱管控，并不能算得上是松散吧？
　　思索间，从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这里怎么有这么整齐的一个洞？是亦安你弄出来的吗？好厉害，是你的棋相异能吗？”
　　程亦安回头，发现夏语君正在铁丝网处探头探脑。
　　来得正好！用夏语君的异能就可以立刻把吕轻惠送到医务室了，而且还不会很颠簸。
　　程亦安眼中一喜，连忙冲着那边的人招手：“夏语君，别看了，快过来。”
　　还在上下张望铁丝网的人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口应了一声：“哦，来了！”
　　很快，夏语君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在地上的程亦安，眨了眨眼：“亦安，怎么啦？”
　　……这怎么像没看到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样。
　　程亦安愣了一下，觉得对方这个态度好像有点奇怪。但依旧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吕轻惠，焦急道：“吕轻惠受伤了。快用你的异能把她送到医务室，她还有救！”
　　“啊？她还有救？”夏语君表情似乎是有些吃惊，然后立刻也蹲下来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确实……还有呼吸。”
　　程亦安还以为对方原先那个态度是认为吕轻惠已经遇害，于是连忙道：“那快帮忙……”
　　“但她这个样子，放着不管的话，过一会就会死了吧？我们就把她放这吧。”
　　程亦安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夏语君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对面人：“你们两个不是大概率是对立阵营吗？她之前对你不太好吧。其实第一天在地下的那个晚上，我早就醒了，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她现在死了的话，对你不是有好处吗？你救她干嘛？那可是敌人诶！”夏语君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程亦安怔怔地看着前方说这话时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女生，好像是第一天认识面前的这个人。
　　过了好久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吕轻惠不是有可能是和你同个阵营的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很简单啊，”夏语君以手托头，“她现在这种伤势，可不是三天就能下床的吧？这个任务时长一共是五天，目前只剩下三天了。她都没办法动了，当然就没有用了啊，就算是过关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
　　程亦安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冷，再次开口的嗓音有些干涩：“……她虽然对我不太好，可是她一直对你不错。你现在要对她见死不救？”
　　“啊，确实呢。好到让我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方法确认了我和她是一个阵营的。说实话，我挺感激她的。不过这种大家身份不明的情况下，不要太对人掏心才能活得久吧？比如我其实就没有那么相信她，同样的，我也没有那么相信你。”
　　夏语君朝她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模样。
　　程亦安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心头有一股情绪上涌：“你不相信我们？可是之前在地下的时候，没有你的帮忙，那天我们根本无法回到牢房。你也可以一个人回去。”
　　“你们两个里面肯定有我的那一边阵营的人啊。我又不知道是哪一个，肯定都帮忙咯。”夏语君奇怪地看了程亦安一眼：“可现在不一样，轻惠这样子肯定是不行了。而我不相信你，所以我不会帮你把她送去医务室哦。所以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从你的立场来看，完全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说……”
　　夏语君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是那种圣母类型的人吗？”
　　程亦安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俯下身，小心但吃力地扶起了地上的吕轻惠，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
　　“所谓的圣母，是指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同伴利害，无条件且黑白不分地帮助他人吧？很遗憾，我并没有‘高尚’到这个境界。”
　　她忽然想起了上一回在朝辉小学时，因为自己的私心，她让李哥和自己一同进入铃响的事情。
　　连芸芸都能一下想明白，在那个时机，其实李严和她不要同时进入才是最佳的。
　　李严他当时究竟知不知道呢？
　　可无论他到底想没想明白。对方一口就答应了，然后在当时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样的人，只能止步在这些人口中的“新手局”。
　　“我只是觉得，这个棋局在筛选一群很可怕的人。”
　　“这些人看到别人受伤甚至濒死都无动于衷，对任何人都毫无信任，对陌生人也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死手。这样的人，走出棋局后，真的还能像进入棋局前那样融入社会，正常地生活下去吗？就算卡片上的心愿实现了又怎样？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我吗？”
　　程亦安目视前方，继续撑着吕轻惠往前走。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并且我现在救吕轻惠，也是因为我想到了一种可以让黑白双方都能活下来的办法。至少在证明这个办法是没用的之前，不危及我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不会去排除对立阵营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们见死不救。”
　　夏语君听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开口：
　　“什么办法？”
　　程亦安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后面突然传来夏语君的声音：
　　“其实，要我帮忙也可以。”
　　程亦安脚步一顿，微微回头。原本在后方的夏语君缓缓从后面走到了与她并排的位置：
　　“即使你说了这么多的漂亮话，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但我还是很在意阵营啊。”
　　她顿了一下，直直地看向了程亦安：
　　“告诉我，你是哪一方阵营的人？如果你和我同阵营，我就帮你。”
　　程亦安微怔。
　　黑还是白？要说实话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晃过没多久，程亦安就听到旁人继续说：
　　“啊，你也可以说假话，反正命中率50%，你大可以试一试。”
　　程亦安抿了抿唇，几乎就在下一秒就给出了答案。
　　“黑。”
　　旁边的夏语君表情忽然一收。
　　程亦安心下一凉，难道她是白方的人？
　　下一秒，对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夏语君冲着程亦安眨了眨眼，伸手欲接过吕轻惠，却感受到了对方的阻力：
　　“好队友，松手吧。我会帮你把人送过去的。当然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在后边跑着跟过来。”
　　程亦安看了她一会，慢慢地松开了手。
　　夏语君一手接过了人，然后又冲着程亦安摆了摆手
　　“再见……哦不对，是等会见？”话落，转眼间已不见了人影。
　　程亦安在原地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抬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说：
　　基本上是信任破裂了。_(:з”∠)_原来是表面队友。


第29章 黑岛监狱（一零）
　　入夜后, 狱警赶走了呆在医务室的程亦安，让她按照规定回A1牢房。
　　实际上，在知道这个监狱在进行“改造人”这种行为后, 程亦安对这些狱警也不是很信任。但在这里直接和狱警撕破脸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于是程亦安思考了之后, 还是回到了牢房。
　　几百人的A1牢房区在熄灯前依旧是人声嘈杂。程亦安并没有去找夏语君，而是独自回了自己的牢房洗漱, 然后仰天躺到了床上。
　　今天的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的思绪到现在都还是乱糟糟的。
　　吕轻惠的重伤是她没想到的。因为对方一直表现得镇静老成, 故而即使之前分开行动她也从没觉得对方会出事。
　　但程亦安到现场的时候, 吕轻惠却是以一个逃离的动作被击中, 身上还颇为狼狈，反之, 另外那两个女犯人却是毫发无损。
　　虽然吕轻惠的异能是什么她不清楚，但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明显：吕轻惠没有敌过那两个女犯人。
　　穿透吕轻惠后背的那个尖锐物一开始程亦安还以为是什么硬质的塑料, 可近距离看了之后却发现那是宛如石头或者是骨头的材质。
　　说实话程亦安觉得更像是后者, 但……骨头？
　　程亦安眉头深锁。
　　人体改造。这是科学伦理上的禁忌领域。
　　如果真的如黎曼所说，那天她们在地下资料室里看到的每一张A4纸都代表了一个接受过人体改造的犯人。那在这个黑岛监狱中，已经是近乎所有的犯人都被改造过了。
　　这种事, 肯定是有人默许。甚至若是细想，这些几乎时刻戴着限制行动的手铐和脚铐，就都有了理由。
　　程亦安闭上了眼。
　　……目前已知她们的身份应该不是犯人。可她们又能以“犯人”的假身份被安排到这个岛上，十有八九是更上一级的人让她们过来的。
　　可究竟让她们过来干什么呢？
　　她们这回棋局卡片上的任务是“阻止监狱暴.乱”。迄今为止, 只从A区女监狱来看完全没有任何暴动的影子。一切井井有条, 也没有人违反监狱秩序。
　　一般这种暴动, 照理说都会有一个号召力强的发起者。就A区来说, 黎曼似乎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难不成……问题是出在男监狱那边？
　　程亦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其实已经有点半梦半醒。之前的多日失眠加上夜里还要在凌晨外出, 白天的时候也一整天的毫无休息，身体早有些跟不上。
　　她还在朦朦胧胧地闭着眼回想。
　　说起来，今天下午她有试图透过操场上的塑料板往男监狱那边看，可另一边的操场上好像并没有多少人。
　　……那些男犯人都不喜欢放风时间吗？不太可能。
　　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
　　在陷入深眠前，这是她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
　　深夜，原本在排气管道中闭眼休憩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他并没有贸然动作，而是先侧耳听了一阵周围的动静，确认无异常后才侧过了身，往前匍匐了几步到了不远处的通风口上方，往下观察了一会后利落地动手拆开，姿势矫健地纵身往下一跃，安然落地。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片黑暗中，傅云声借着“安全通道”发出的微弱绿光眯着眼分辨了一下周围，转身看向了身后通往下方的黑黝黝未知楼梯。
　　他思忖了片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石，反手往楼梯的间隙往下一抛，而后屏了息默默在心中计算着。
　　一……“啪嗒”。
　　傅云声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两秒不到。一共三层吗？这么说来，这个监狱是地上三层，地下也是三层。
　　这样的规模和构造，应该在设立之初就有相应的规划了。而这个规划者的目的以及他们本次棋局中的“身份”……
　　傅云声眸中划过了然。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解释即便有狱警死亡，第二天监狱方却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了。
　　这个监狱在设立之初估计就打算用这些犯人做什么违禁的实验。以那些文书资料来看应该是以“基因融合”为基础的“人体改造”。而他们被派来这边的目的，多半是这些狂热的研究员后来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上面的人感觉到了不放心，然后差遣他们来岛上“处理”。
　　他们这些参加者的棋相异能在这个背景中的其他人眼里恰好也能视作“人体改造”。加上他们一进来就人尽所知的“身份”，直接就拉满了阶级仇恨。
　　不过，昨天到今天追杀他的那些黑袍人，看行动也不见得全是犯人。
　　傅云声眸光微沉。
　　这一局棋局的任务若想完成，果然还是要去看看这个监狱的地下到底藏了什么。
　　心下决定之后，于是傅云声不再停留，转身下了楼梯。
　　但这一处往下的楼梯他只走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下面亮着灯，似乎还有监视摄像头。
　　傅云声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从狱警那里获得的手.枪，瞥了一眼下方监控的位置，直接开枪爆了摄像头。随即纵身往下一跃，越过了地下二层，在往地下三层的楼梯转角如法炮制，打爆了三层的摄像头。
　　他站起身，将枪重新收好，再次回到地下二层，扫了一眼前方灯光明亮的通路，转身从墙上借力，一脚利落地踹开了二层的通风口。
　　虽然昨天他已经把地下一层的监控设备全破坏了，但昨天的显示器画面里并没有地下二层。
　　这边的地下设备每一层都有单独的控制室。
　　傅云声从口袋中摸出同样是昨天收获的小型手电筒，调至最低档扣在了领口处，继续沿着窄小的通风口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第一个出口。
　　傅云声往下瞥了一眼，眼神突然一凛，眼疾手快地把扣在领口的手电关闭。
　　“嗯？怎么了吗？”男犯人看着身旁突然停下来的同伴。
　　对方正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头顶的通风口。
　　傅云声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面有什么吗？”男犯人循着同伴的目光看去，也看向了那个通风口。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刚刚好像看到上面闪过了一道光。”旁边人看了一会，有点迟疑地开口。
　　“光？可能是什么发光的虫子吧。”男犯人突然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同伴，“喂，你说你融合了‘壁虎’的基因，可不能像壁虎一眼老想着吃虫啊，那可太怪了。”
　　“你想多了……”同伴摇了摇头，然后收回了目光，“或许是我看错了。”
　　两人再次往前走去。
　　通风口内，傅云声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欲再度往下看，突然，傅云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了身后未知的黑暗。
　　他身后的通风管道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
　　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里过来！
　　傅云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那个通风口出口旁恰好有一个岔道，于是动作轻巧地移动到了那边的分叉口。
　　黑暗中，他握紧了手中开了保险栓的手.枪，放轻了呼吸声，像一个设下陷阱的猎人一样耐心等待。
　　后面只传来了一个动静。
　　眼下他身在这么狭窄的通风口，如果贸然动作继续往前想甩开距离，很可能让后方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察觉到动静。
　　也同样，这么狭窄的距离，对方和他狭路相逢，并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躲避子弹或者他的异能。
　　在这里守株待兔为最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身后动静的接近，傅云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同时目光犀利，握着枪的手长时间高举却丝毫未动。
　　终于，一个人形的阴影进入了视线。傅云声出手如电，当即直接把枪贴到了那人的太阳穴位置。
　　对方似乎是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剧烈一颤，然后似乎是感知到了贴在太阳穴上的枪，立刻没了动作。
　　漆黑狭窄的通风口内，一人拿枪指着另一人，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样默默僵持了一会，傅云声稍微觉得眼前的“猎物”似乎比较老实，于是在黑暗中悄悄腾出了一只手去开扣在脖子上的手电。
　　就在手电开启的一瞬间，变故骤生！
　　手电是朝着对方照的，傅云声也提前眯了眼准备迎接光亮变化。可对方却在亮起的一瞬间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傅云声心下一惊，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不远处的通风口，把手指从扳机上移开，同时另一只手惊鸿一瞥朝着对方的脖颈处抓去。
　　他整个人被往后扑倒在了管道中，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对方直接似乎和他的目的相同，因为在傅云声握住对方脖颈的时候，同时感觉到一双体温稍低的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此时手电已亮，他皱着眉抬眼向上看，却正好与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看清人之后，两人均是一愣。
　　然而谁也没有松开手，只是没有继续加重力道。
　　傅云声记得这个“有点小聪明”的参加者。在他的印象中，对方似乎还算是比较明事理的类型。
　　……他本来想用异能直接放倒这个人。但眼下如果好沟通，或许对方的异能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于是思考后，傅云声松开了掐着对方脖颈的手，重新整理了面上表情，尽量温和地开口：
　　“你……”
　　他才刚刚说了一个字，就立刻被一只手按住了嘴唇。
　　下一瞬，脖颈上的手电被人关闭。狭窄的通风管道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傅云声微微皱眉，刚想伸手挪开对方按在自己唇上的手。可对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他的动作一般，伸出的手再次被准确握住了手腕。
　　……这个女人，夜视能力好强。傅云声眼眸一深，但很快被惊讶所替代。
　　通风管道下方此时又响起了说话声和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短暂地和男主汇合一下。


第30章 黑岛监狱（一一）
　　等到下方的脚步声走远, 程亦安又仔细听了一阵，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感觉到了指腹下的柔软，还有另一只手下透过肌肤传递过来的强有力跳动的脉搏……
　　程亦安整个人一僵, 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手，然后往后挪了挪位置, 从人身上下去。
　　她在黑暗中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今天夜里她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之前竟然因为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
　　而此时她已经睡足，也没办法再入眠, 只好瞪着眼睛在牢房里东看西看。
　　结果她就发现她的牢房门居然是开着的。甚至出去之后, 第一天墙壁上出现的那个密道, 竟然也还是开着的！
　　几番犹豫之下，程亦安还是再次走进了那条密道。因为第一天出去的时候, 她其实有注意到资料室的另一边依然有路延伸。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楼梯。下面灯光通明，但楼梯处的监控摄像头明显被什么人破坏掉了。
　　但前面的监控摄像头却是完好的。
　　程亦安想了想, 视线落到了头顶的通风口上。
　　——于是后面就有了这几十分钟后被枪指着的一幕。
　　之前情况不利的程亦安其实一直在暗暗等着机会, 然后她注意到对方握枪的手似乎有了其他动作。
　　确认了这通风管道附近没有人之后，她就趁着亮起手电的那一刹那不管不顾地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之前拿枪指着她这么久都不说话，对方肯定也在忌惮下面或许会有人经过。
　　她赌对方不会贸然开枪。
　　事实证明, 她赌对了。
　　摆脱桎梏后，傅云声重新坐了起身。他在黑暗中等了一会，还是选择伸手打开了手电。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看清的瞬间, 神色骤变。
　　此时傅云声和程亦安两个人由于刚刚的肢体冲突都到了分叉的另一条通风管道内。他们的后方是两条通风管道的交汇处, 同样, 之前看到的出口也在那里。
　　而如今那个代表出口的铁网, 正被一个脑袋顶了起来。
　　有一双外凸眼睛正在盯着他们这边：
　　“啊, 觉得有点在意所以又回来看了一眼。”
　　“这里，果然有人藏着呢。”
　　程亦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傅云声的表情变化，也下意识地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瞳孔猛地一缩。
　　后方探出来的那个脑袋呈现三角扁平状，可一双眼睛却外凸到了可怕的地步，皮肤上布满了棕黑的纹路。
　　那是什么东西？巨型壁虎？
　　就在程亦安脑海中晃过这个想法的时候，那个东西居然开口说话了？
　　“快跑！”
　　前方传来了简短急促的男声。程亦几乎是同时回过神，而后四肢并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跑去。
　　不用说也知道，那东西肯定不妙。
　　在前方的傅云声一边快速前进一边用余光注意后方的动静。他很快就发现由于通风管道太窄，他们两人在里面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后面追过来的那个东西。
　　这样下去再过不到一分钟，他们就会被追上。
　　他眼神一凛，在下一处通风管道的分叉口停了下来，抬起手肘猛地向下一撞，也不管下面有没有监控，直接跳了下去。
　　在后面的程亦安也紧跟着前面人从打开的通风口跳了下去。但由于高度略高，落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腿骨发出了抗议声。
　　她踉跄了一下，以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
　　程亦安偏过头，发现这是一间垒着很多木箱子类似于仓库的房间。身后墙上的监控已经被人打爆了。
　　她将视线落到了身旁举着枪瞄准通风口的男人身上。
　　对方微微眯了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枪口正对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枪支，但眼下这样的确是个好办法。
　　程亦安看了看四周，朝着门的方向走近。她对着铁门低下头研究了一阵，很快发现这道门的锁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此时，身后传来了开枪的声音。
　　程亦安回过头，发现男人依旧举着枪，神色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愈发凝重了。
　　上方黑黝黝的通风口处看不见任何动静。是打空了？
　　程亦安没有贸然出声打扰对方。她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回过头观察着这个仓库一样的房间。
　　她或许也该找个什么武器来防防身。要不拆一块这些木箱子上的木条？
　　程亦安走到了其中一个木箱的旁边，刚开始动手，却听见前方的枪声又响了。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男人仍然举着枪，但不知为何他脸色非常难看，同时他的站位朝门的方向近了几步。
　　“砰。”
　　这一次的开枪程亦安看到了全过程。通风口处的确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但动作太快了，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
　　……以这个速度，照理说里面的东西完全可以从通风口出来。已经这么多次枪响都没有打中，说明子弹的速度跟不上它的移动速度。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来？
　　程亦安无意间一个抬头，忽然看到了墙上破碎的监视摄像头。
　　她眼中一怔，思绪逐渐清晰。
　　……这是在拖延。
　　以这间屋子的构造，如果想要精准瞄准通风口，就无法走到靠近门的位置。同样地，通风口内的东西表现出了这样的速度，他们也不敢把后背留给这样的危险。
　　而这间屋子的监视器屏幕暗下去了，肯定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再有人从门口进入……
　　简直是瓮中捉鳖。
　　那个男人的脸色这样难看，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程亦安顿了一下，低下头看着打开的木箱里面摆着的一包包小麦粉，眼中闪过一分深色。
　　或许，事情会有其他的发展方式。
　　傅云声握着枪，面色微沉。对方那蹩脚又明显的意图，他自然是早就发现了。
　　可眼下这个情况有点进退两难。他本打算在击杀通风口的那个东西之后重新进入通风口。毕竟这个房间外面是什么情况都是未知的。只身入敌营太过冒险。
　　可那个东西竟然故意在通风口拖时间，导致如果再在这里停留下去，说不定也会引来更多的人。
　　而现在，他很相信如果他再后退一步，那个东西就会从通风口出来，阻拦他走出那道门。
　　虽然他不至于敌不过，可这样一来又不知道会被纠缠多久。
　　思及此，傅云声眸色渐沉。
　　但很快，周围渐渐朝他这边涌来的白色粉末令他微微一愣。他视线微动，看到一旁的程亦安正在卖力地一手一个袋子到处挥洒抖落里面的粉末。
　　是用这些粉末来混淆对方的视觉？
　　不一会儿，这间不算大的仓库房间已经白尘弥漫。傅云声伸出一只手掩住了口鼻，同时举着枪缓缓向后退。在踏出了瞄准通风口的距离后，他立刻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程亦安正站在门边开着一条缝朝他招手。
　　等他一步踏出门外，就听见旁边的女人这样说道：
　　“开枪，关门。”
　　粉尘爆炸。
　　傅云声只用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这个情况下这两个词的含义。他立刻转身果断朝门内开了一枪，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双双从门口的位置跑开，朝着外面跑去。
　　后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很快，头顶的防火装置感应到了火灾，开始响起警报并往下洒水。
　　这样一来，那些由于监控被毁而被派去那个仓库抓他们的人也会因为这个警报产生些许混乱。
　　傅云声抹了一把洒在脸上的水，余光瞥了一眼身旁跟着他身旁的女人，目光微暗。
　　-
　　尽管两人都记得自己来的方向，但依旧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回到了地下二层的楼梯口。
　　一路上，程亦安多次提醒身旁人前方有脚步声。而傅云声在几次成功堪堪躲开追兵后，也默认这是对方的异能，在后面也继续听从意见绕路。
　　只是，五感属于身体素质的强化，这是士兵棋的异能表现。
　　傅云声的眸中划过一丝遗憾。
　　拥有这样的决策力和行动力，竟然只是个士兵吗？
　　那这么说来，本局黑方的强力棋子，是那个短发的女生。
　　甚至根据目前的数值计算，有可能是皇后棋……
　　“你最好也快点回到上面去吧。虽然这里的监控被你破坏了，但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是要往回走。”
　　傅云声回过神，看了程亦安一眼，摇了摇头：“B区男监狱那里已经完全是一言堂了。无论是狱警，还是犯人。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上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但你还可以回去A区。”
　　程亦安愣了一下，立刻追问：“我们的身份……”
　　但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语调奇怪的声音打断：
　　“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两人一顿，双双回头。
　　下方的楼梯扶手上竟然盘着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生物！
　　程亦安后退了一步，同时听到了下方有很多沉重的脚步声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靠近。
　　此时，那个半人半蛇的生物又说话了：
　　“喂，博士让我问你们，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能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啊？是和哪种基因的改造？”
　　程亦安和傅云声均未回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转身向上朝着地下一层跑去。
　　很快，后方就响起了追兵的脚步声。
　　傅云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半人半蛇的生物速度快得惊人，当下反手握枪朝着对方的方向开了一枪。
　　没打中。
　　傅云声继续边跑边回头，瞄准了另一个体积较大的半人半兽追兵，扣动扳机。
　　打中了。
　　程亦安自然听到了身后枪响声不断，但她此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不管不顾地拼命向前跑。
　　终于，密道的出口近在眼前。
　　程亦安率先冲了出去，然后停下来转过身看向由于多次开枪还落在后面的傅云声。
　　这一眼却发现对方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下一瞬，密道口竟然开始在眼前合上了！
　　程亦安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朝里面的人喊出声：“快出来！”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静。
　　短短几秒，密道口已经彻底关闭。
　　作者有话说：
　　然而其实两个人谁也没有用异能。


第31章 黑岛监狱（一二）
　　被误以为是被关在里面的傅云声收回了按向墙上隐藏机关的手, 然后随手丢掉了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
　　后面的追兵还有三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傅云声在原地站定，转过身看着前方由远及近的三个“怪物”。
　　一人半人半蛇，一人浑身长满了褐色斑块皮毛, 还有一人嘴里长满了可怖獠牙。
　　其中半人半蛇的那个速度最快，他率先在距离傅云声几米远处停了下来, 看向这里惊疑不定地开口：“小子，怎么不跑了？”
　　傅云声耸了耸肩, 向着前方张开了毫无一物的双手示意，然后抬步缓缓靠近。
　　这是一个近乎投降的姿态。可对方几秒钟前还在毫不犹豫地开枪反击, 现在来这样一出, 根本不符合常理。
　　于是这边的三人都紧盯着傅云声空无一物的手, 暗自警惕着。生怕他突然像变魔术一样又变出一把枪。
　　在傅云声距离他们还有五步远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在几人愈发小心紧张的目光里，突然两手各打了一个响指。
　　中间的半人半蛇看见有异动差点条件反射就要动手, 可临门一脚堪堪停了下来。
　　对方好像只打了一个响指？
　　这是要干什么？
　　这个疑问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左右两边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身旁的同伴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这时，前方传来了男子仿佛恶魔般的嗓音：
　　“看这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打了有一个漂亮的响指。
　　下一瞬，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最后的半人半蛇也向后倒了下去。
　　傅云声瞥了一眼人事不省的三个追兵 ，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严密闭合的密道。
　　根据他之前在管控室看到的结构。这个密道其实是一个设计精妙的环形。这边通往A区女子监狱，另一边还有一个出口通往B区男子监狱。
　　密道特意安排在了AB两区的牢房, 想必也是方便运输犯人进地下设施吧。
　　傅云声突然想起刚刚启动机关时, 余光里瞥见外面那个女人震惊又焦急的表情, 顿时心下有些无奈。
　　她在想什么呢？再怎么说, 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在白天的女子监狱出现。在这里, 犯人或许有势力区分，但狱警只会听命令行事。
　　如果他这样做了，就是送上门给那些已经叛变的狱警一个实质的理由处理他。
　　更何况，他从第一天的监控里看到那个新人马尾女生的异能是速度，而刚刚那个女生的异能是听力，这两者都属于身体素质的强化，均是士兵棋相异能的体现。
　　那么，剩下来的那个一定是皇后棋。
　　他不喜欢和皇后棋的拥有者打交道。无论是敌方，还是友方。
　　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你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改造方向。博士应该会喜欢你。”
　　傅云声呼吸一滞。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一记重击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令他瞬间昏死了过去。
　　“很遗憾，我融合的基因是长颈鹿。据说这种生物，很少睡觉。”
　　原地站起来的那一个人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褐色斑块皮毛，低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黑发男人。
　　-
　　第三日清晨，夏语君倚靠在A1大门旁，无所事事地等着程亦安出来。
　　然而她一直等到这牢房区人都走光了，才看到了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人。
　　夏语君也不觉得恼，立刻朝着程亦安热情地招了招手，但下一瞬，她立刻发现了对方的异状。
　　等到程亦安走到她身边时，夏语君面露关切：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晚上没睡好？”
　　程亦安脸色有点难看。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夏语君的肩膀：“昨天夜里，你在A1区牢房内吗？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夏语君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脸莫名：“我晚上当然在牢房啊。至于有没有什么声响……呃，那个，我是晚上睡死了的那种类型。”
　　程亦安看了她一会，垂下了眼睫，松开了握着对方肩膀的手。
　　这下好奇的变成了夏语君，她偏过头：“怎么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晚上……我又去了那个地下。”
　　程亦安抿了抿唇，在身旁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开口。
　　“后来在返回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男监狱的参加者被一些半人半兽的怪物追杀。他用枪掩护我离开，自己却被关在了那个密道里没有出来。”
　　“啊？那……”夏语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是什么异能？你们两个一起居然都打不过那些‘怪物’？”最后的两个字她明显放轻了声音。
　　程亦安愣了一下：“异能……”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使用异能。甚至在密道关闭的时候，他回头看过来的一眼，也没有任何慌乱。
　　现在仔细想想，那何尝不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态度。
　　……所以，他是故意不在她面前使用异能的。为了不暴露棋相？
　　程亦安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夏语君其实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死活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在意的是程亦安之前的问题，于是继续把话题拉回来：“亦安，所以这和你问我昨天在不在A1区有什么关系？”
　　自昨晚起压在心头的巨石少了一块，程亦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此时她闻言转身，看向身后此时空荡荡的牢房区，眼神复杂。
　　“那个密道口一直到我跑出来前都是大开着的，这边不可能没有人听到黑夜里那么明显的枪声。可是当时这里这么多人的牢房区，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听到这里，夏语君也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我后来出去在三层绕了一圈……”
　　程亦安顿了一下，说出了最后的两句话：
　　“当时A1区三层的所有牢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早上你看见的那些犯人，是一直到快起床的时间点，才从A1门外回来的。”
　　-
　　早上程亦安的话让夏语君也神色大变。
　　这听起来太惊悚了。
　　A1区里少说也有几百个人。这么多人晚上一起静悄悄地出去，然后一直到快早上才回来？
　　是去干什么了？
　　……是昨天才这样，还是第一天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
　　所以她们第一天的时候刚从密道出来的时候，其实A1区的那些人也才刚刚回来？
　　简直细思极恐。
　　这一通联想让两个人都面色不佳地吃完了早饭。程亦安提出要先拐回去医务室看一眼吕轻惠的情况再去参加监狱劳作。
　　毕竟这个监狱会拿犯人进行“人体改造”，而她们现在也是“犯人”。
　　然而她们刚出A2餐厅的门口就被一个陌生女狱警拦了下来。
　　对方上来就直接解下了她们的脚铐。程亦安和夏语君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女狱警朝着她们点了一下头，神色异常地温和：“麻烦两位跟我过来一下。”
　　……什么情况？
　　狱警180度转变的态度让两人愈发觉得茫然，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跟了过去。
　　很快，程亦安就发现这个女狱警带她们走的方向就是往A3劳作区的方向。
　　两人跟在女狱警身后从排到长廊的两条队伍中间走过，一直走到了A3的圆形大厅内。
　　女狱警上前和闸门后的另一个狱警打了个招呼，对方瞥了她一眼之后就伸手拦住了后面要上前的犯人，转而让程亦安夏语君二人先通过。
　　程亦安一看这有些熟悉的架势，只能硬着头皮走过。与和第二天不同的是，两人虽然通过的是左边的闸门，但站在闸门后的那个狱警并没有用仪器扫描二人的手环，而是直接挥手让她们走过了。
　　通过之后，程亦安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发现两边队列的犯人都在朝她们这里看。
　　……难道说这一次不是黎曼的吩咐吗？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程亦安就看到前面带路的女狱警并没有往左边拐入，而是直直地向后，走向了她曾经注意到的那个没有标任何“A1、A2”字样的小门。
　　“滴”地一声，她刷卡打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转身向后。
　　——明摆着在等她们上前。
　　程亦安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前面未知的门，心里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抬步走了进去。
　　夏语君也在后面跟了过来。
　　一入内，程亦安看着里面来往人员的穿着，有一瞬间仿佛有种身处某个高科技实验室的错觉。
　　门内的空间极为广阔。入目是一片堆满了长桌和电脑的办公区，有不少人坐在椅子上对着屏幕一直敲击着键盘，还有人手握试管眯着眼一直在盯着里面的液体看，然后突然提笔在纸上开始奋笔疾书。
　　这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监狱里怎么有这样的地方？
　　程亦安愣住了。
　　此时，带她们过来的女狱警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拉住了一个白大褂问了一句，那个白大褂回头冲后面大喊了一声：“博士，你找的人来了！”
　　博士？
　　这个称呼让程亦安瞬间想到了昨天的夜里，似乎有一个怪物话里就曾经提到过“博士”二字。
　　没过多久，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头发乱糟糟还有点谢顶的中年人。
　　“哎——来了来了！”
　　女狱警冲着中年人点了一下头：“博士，我把她们带来了。”
　　中年人闻言用双手推高了自己的眼镜。往左边睁大眼仔细地看了看程亦安，又往右边看了看夏语君。
　　片刻后，他冲着女狱警露出了笑容：“噢噢，好。谢谢，你回去吧。”
　　女狱警一点头，转身离开。
　　进来的电子门在身后关闭。
　　此时，站在前面的中年人突然一合掌，发出的响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看了看程亦安夏语君二人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这个迎接好像有点迟了，但两位长官……”
　　“欢迎来到黑岛人体研究所。”


第32章 黑岛监狱（一三）
　　黑岛人体研究所？
　　光是这个名字就让程亦安呼吸一滞。
　　紧接着, 对方朝二人微微鞠了一躬，伸出一只手向后：
　　“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先带两位来参观一下我们研究所吧？你们好, 我是这个地方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喊我余博士。”
　　自称“余博士”的中年男人直起身, 再次朝着她们露出和善的笑容：“那就让我们从这里开始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
　　“两位面前的这一处地上区域是办公区, 这些努力的学生们会在这里处理一些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的数据和报告。”说着，他朝前方看了一会, 突然走近了一张桌子, 弯腰低下头看着其中一个男生奋笔疾书的内容。
　　过了一会, 余博士幽幽开口：
　　“李良。我不是说了，这个数据根本没必要再跟踪了吗？”
　　埋头写字的那个男生动作一顿, 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来了人。他讷讷地抬头：“……博、博士，我就是觉得这个数值的出现似乎是有规律的, 如果继续研究下去的话, 说不定能发现……”
　　“似乎？说不定？”余博士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一声, “小良，你的时间是很宝贵的。现在我们在进行一个伟大到足以载入人类历史的计划，你需要把你的所有精力集中在这上面，才对得起你学到的知识。”
　　话落, 他拿起了桌上男生之前在写的A4纸, 揉成了一团, 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纸篓。
　　那个男生下意识地随着博士的动作站了起来。他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处理”完这边的事后，余博士像是才想起后面还带着两个人，于是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乱发：
　　“啊，由于昨天是体检日。新获得的数据比较多，现在这里稍微有一点混乱。没事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
　　对方这样自说自话了一阵，就径直往前走去。
　　体检日？
　　程亦安和夏语君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穿过面前的办公区，前面出现的是一整片用玻璃隔开的区域。里面像是悬挂了遮光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程亦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因为这片区域的旁边就是一座电梯，而那个地方既然遮得这么严实，应该不会给她们看。
　　可余博士的下一个动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他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控制器，按下了上面的某个按钮。
　　下一秒，那片用玻璃隔开的封闭区域内突然亮起了灯，贴在玻璃上的遮光布缓缓向两边各自拉开，在众人眼前展现出了内里全貌。
　　白灰的方形地板上空荡荡的，仅在中央摆了一把简陋的椅子。
　　这把椅子是木制，表面用油漆粗糙地涂成了砖红色。甚至因为使用年限已久，边角的地方裸露出了下面的木头，整体也有些褪色。
　　椅子的扶手和靠背上都能看到许多电线缠绕，还有固定四肢的系带。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实物，程亦安依然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监狱里那个用以死刑的用具。
　　……这是电椅。
　　“啊，如两位长官所见，这里是死刑执行区。我们原本把这个区放在这里的设想是可以让大家随意走过的时候欣赏一下被电击的犯人的姿态放松放松……”
　　余博士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但这个黑岛监狱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死刑的命令了。为了不浪费设备，我们只好每几个月随机选择一位犯人使用它，后来也偶尔会用它来进行一些测试耐电压的人体实验……”
　　“随机选择？”程亦安突然出声打断。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你们在这里随意杀害犯人……只是，只是为了‘放松放松’？”
　　余博士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是些没有人在意的犯罪者而已。被关到这个岛上来的，本身就一辈子都没办法出去。在这里，犯人就是杂草，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杂草能燃烧他们的生命让我们这些为伟大计划奉献的人缓解精神压力，难道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吗？”
　　话落他又拿出控制器按了一下。后面死刑区的灯暗了下来，遮光布重新缓缓拉了上去。
　　余博士抬头确认了一眼，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程亦安抬手欲拉住人，却被一旁的夏语君拦下。
　　夏语君朝着程亦安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程亦安张了张口，看懂了那个息事宁人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步继续跟着人进了电梯。
　　圆柱形的电梯内，程亦安看见楼层按键上只有“1-1-2-3”四个按钮。也就是说，这个电梯主要是往地下走的。
　　……昨天她去的是地下二层，那里也的确还有往下的楼梯。
　　此时被按下亮着的楼层按键恰好是“-3”，是巧合吗？
　　就仿佛听到了程亦安心中所想，站在一旁的余博士突然开口：“这里的地下一层两位长官应该都已经去看过了。那一层已经废弃，现在主要是用作犯人们来往研究所的通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夏语君有些迟疑地说：“你说的是……A1区墙壁上的那条密道？”
　　“是的，B1区也有。不过那也算不上什么密道了，毕竟一入夜就会打开，所有的犯人都知道这件事。这里有一些犯人真的是非常的有觉悟，他们会自愿过来协助我们研究。这些人为人类付出的精神，我会永远记得的。”话落，余博士闭上了眼作陶醉状。
　　但很快，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睁开了眼，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程亦安：“说起来，这位长官昨天去了地下二层吧？”
　　程亦安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对面。
　　此时，电梯门开了。
　　余博士朝她笑了一下，竟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望着前面人的背影，程亦安眼中的警惕愈深。
　　昨天她和那个男人在地下二层闹出的动静不小。后来他们在躲藏的时候也没有再处理周围到处可见的监视摄像头，会被认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但，从昨天的追兵身上，她没有感受到半点知晓他们“长官”身份的退让。
　　如果昨天派人追杀他们的也是这位余博士，那今天的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
　　几人从电梯出来后，已经走了近十分钟。
　　整个地下三层的景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里的空间区域都用玻璃一间一间地隔开了，在外面留有供人通过的过道。这种设计让程亦安想起了动物园，只不过这里的“笼子”都是空的。
　　但很快，程亦安表情一怔。
　　她看见有一间玻璃屋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长卷发的女人。
　　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此时，玻璃屋内的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动静，突然转过身以一个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重重地撞上了几人这一侧的玻璃。
　　夏语君被这突然来的一下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再抬头一看压在玻璃上的人脸，更是惊骇地捂住了嘴。
　　长卷发的女人此时把自己的整张脸摁在了玻璃上，五官有一定的扭曲。但让夏语君感到惊悚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女人脸上那凸出口腔带着血的一嘴尖牙。
　　密集的尖齿从视觉上就给人带来了不适，更何况女人现在疯狂用头砸玻璃。只一会工夫，她的额头上就撞得鲜血淋漓，但她依然还在继续重复这个自残的动作。
　　前面的余博士看见这一幕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边说边记录：
　　“10577，副作用突发。经过静置二十四小时，还是没有找回理智。副作用导致她对声音的敏感增加。这玻璃会透一点音，但是从里面是看不见我们的。”
　　程亦安像是到现在才回过神，她突然出手抓住了旁边余博士的白大褂袖子，急切开口：
　　“她是参加了你的人体实验才会这样的吧？现在她这样撞玻璃，都快要死了……就算是做研究，难道不该给她打一针镇定剂之类的药物？”
　　是的。她认出来了这个长卷发的女人。
　　第一天，在A3区排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女犯人伸出脚想要绊她。
　　那个女犯人衣服上的编号是10577。
　　余博士愣了一下，突然生气地拨开了程亦安的手：
　　“你在说什么？镇定剂？怎么可能用那种东西。实验的结果就是要最真实才能反应问题。我最讨厌学术造假了。如果她会死，那就说明这一次实验的结果是死，我们怎么能人为干预呢？”
　　话落，他一甩袖继续朝前面走去。
　　夏语君见状走过来轻轻拉了拉程亦安的衣袖，小声道：“别管她了。我们先调查这里的线索。她现在这样失去理智，我们也不能救她啊。就算我们开了这个门，她说不定还要攻击我们呢！”话落她拉了一把程亦安，跟上了前面余博士的步伐。
　　此时，玻璃房中的长卷发女人像是终于撞不动了，沿着玻璃缓缓滑落，瘫倒在了地上。
　　程亦安闭了闭眼，跟着手臂上的牵引力道往前走，从咬着唇的口中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种玻璃的确会透一点音。比如她现在就能听到从里面一直传来的，女人重复不断含在口中宛如呜咽的三个字：
　　“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芜湖！终于放假了！五一快乐！
　　虽然经过同事的计算：减去两天调休，减去两个周末，减去半天五四青年节放假，五一实际只放了半天：）
　　流下了社畜的眼泪QAQ。


第33章 黑岛监狱（一四）
　　接下来她们又接连看到了长着尾巴的人、有着三对眼睛的人、有八只手脚的人……有一些她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人”。
　　他们无一例外, 均是或疯狂、或沉默地在呆在玻璃隔间内。就像是坐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展箱里，把所有的情绪□□裸地展示给外面的看客。
　　他们都曾经是人。
　　一路走来，即便是夏语君到后面也不说话了, 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终于，前面的余博士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这个玻璃隔间比之前所有看到过的都要大得多, 几乎有五人高。甚至与其说是玻璃隔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水箱。
　　不知为何, 这里附近都没有开灯，仅有幽幽的微弱蓝光打到水箱外, 营造出了一种深海海底的既视感。
　　水箱里面的水似乎是有些浑浊, 程亦安和夏语君随着余博士仰头往里看, 过了一会依旧没有看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嗯……它今天凌晨才恢复了一些，可能现在在里面哪个角落休息吧？”
　　余博士几乎把脸贴到了玻璃壁上, 瞪圆了眼朝里面左看右看。
　　“……这里面关着什么？”程亦安抬眼看向前面人。
　　话音刚落，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视线再次往上, 瞳孔猛地一缩。
　　几人所在的玻璃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这里面……”余博士刚说了几个字就发现了后面两人的表情变化，他惊喜地转过头，“啊！它来了！”
　　下一秒, “噔”地一声，从玻璃面打下来一束灯光，让几人看清了水箱内黑影的模样。
　　程亦安微微睁大了眼。
　　水箱里的巨大黑影拖着一条宛如金鱼的透明长尾鳍，再往上的四肢身体都覆盖着黑色的鳞片, 头颅呈扁平三角状, 身后是一对如蝙蝠翅膀的皮翼。
　　像是由多种动物混合在一起的合成怪物。
　　此时水箱中的那个怪物正站在玻璃前, 微微低下了它的头颅, 注视着外面的渺小生灵。
　　程亦安仿佛有一种错觉, 那个怪物的视线好像停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太美丽了！”余博士在前面发出了陶醉的感叹，“这是我们研究所的最高杰作！它能在海陆空三种环境下行动，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都能自动调节体温，最重要的是，它的寿命是无限的！”
　　寿命无限？程亦安愣了一下。
　　“我们参考了许多物种的基因，调整了它的细胞的分裂速度。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加速分裂重新替换原来老去的细胞，以达到重回年轻的目的。这样的生物不老不死，能适应一切的环境、天气，这难道不是一种绝对完美的生物吗？”
　　余博士冲着玻璃张开了双臂，脸上满是自豪与骄傲：“数百万年后，人类毁灭，它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而这样伟大的存在，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
　　程亦安与夏语君均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凝重地看着水箱中那个巨大的怪物。
　　被这样人为创造出来的生物，真的会对人类无害吗？
　　但很快，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两人神经一绷：
　　“同时，这也是几位长官来到这个黑岛监狱的目的吧？”
　　余博士放下了手，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表情微变的二人：
　　“很遗憾。上面的那些人有着蓬勃的野心，可真正到了实现的那一天，又失去了接受它的勇气。”
　　程亦安目光微沉。她到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她们在这个棋局里的身份。
　　她们三人作为“上面”派来的特工，以犯人的身份进入黑岛监狱，目的是在击杀这个被研究出来的怪物。
　　可这样一来的话，这个余博士为什么要和她们说这么多？以他表现出来的对这个怪物的痴迷，绝不可能放任怪物被杀，他们两边的立场是完全相反的啊。
　　但是现在，他甚至亲自把她们带到了这个地方……
　　程亦安皱了皱眉，对前方之人的警惕心再度增加。
　　此时，她视线微微上移，偶尔间瞥见玻璃后的怪物覆盖黑鳞的爪子上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程亦安眯了眯眼仔细分辨了一会，突然表情一怔。
　　那是一朵彩色棉线做的向日葵。
　　原本金黄的花朵因为泡在水中，整体都显得黯淡失色。
　　而同样造型被精心制作出来的向日葵，此时还躺在她的口袋里。
　　她嘴唇开合，眼睛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旁边的夏语君发觉了程亦安的表情变化，她刚想伸手拉一下人，却拉了个空。
　　程亦安上前两步直接拽住了余博士的衣领，目光凌厉：“你告诉我，这个玻璃后的……它，她……你是用了什么作为实验本体？”
　　余博士表情愣了一下，而后唇角渐渐上扬，眼中泛着惊喜：“诶？这位长官你居然看出来了吗？”
　　他的笑容逐渐加大，补上了后面的答案：
　　“是人类哦。”
　　此言一出，夏语君愣了一下，重新把视线转向了玻璃后。
　　……是人？老实说，前面的那些怪物，多多少少都还能看出来人体的部分。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怪物了，从哪里可以看出是人？
　　……程亦安也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思考间，旁边发出了一声巨响。夏语君再次转过头，看见眼前的场景惊讶地张开了嘴。
　　程亦安一把拽着那个余博士重重地撞到玻璃上，刚刚的巨响就是这一下发出的。随后她一拳一拳毫不留情地打向了余博士的脸。
　　不一会，程亦安停下了手，站起了身。而躺在地上的的余博士已经是鼻青脸肿，嘴角和鼻子都有暗色的血流下。
　　他躺在地上看着面前垂着眼睫的长发女人，忽然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
　　“……难不成，长官，你认识青青吗？”
　　程亦安的身影一顿，对方继续说：
　　“长官，你的改造方向是什么？接受的是怎样的改造过程呢？我真的很好奇，刚刚你这样生气也没有用那个力量。难道不是攻击类的吗？嗯……我已经得到了你们一二三四个人的血液。可是你们的血液检测结果，居然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你们身上的那种力量……”
　　余博士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冲着两人的方向歪了歪头：“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用呢？这种时候也不用吗？”
　　话落，从巨大的玻璃水箱另一面迅速跃出了几十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将程亦安夏语君二人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糟了。这边光线太暗，水箱的另一边完全是视觉死角，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了那么多人……夏语君默默朝着旁边的程亦安靠近了一步，握紧了拳头。
　　即便是她的速度异能，也需要一条能够跑出去的路。现在这些人已经完全把路挡得密不透风……
　　此时，夏语君听到程亦安突然低声开口：
　　“靠近我。”
　　嗯？
　　虽然不明所以，夏语君依然又朝着程亦安的方向走了两步，几乎贴到了对方的身上。紧接着，她看见程亦安弯下腰，将双手按在了地面上。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她的异能吗？
　　夏语君刚刚在脑海中晃过这个想法，下一秒，脚下站着的地面突然开始摇晃。
　　她下意识地扶了一把还在弯腰的程亦安的后背。站稳后定睛一看，几乎要惊掉下巴。
　　她们这是……在飞！？
　　两人脚下踩着的这片地面好像被下方“长出”的什么东西被托到了空中。而此时那个“长出”的部分还在不断向远处蔓延，就像是一座自动伸长的桥一样！
　　而且看周围景物变化，伸长的速度还不慢！这是异能吗？
　　夏语君下意识地朝着程亦安看去，却发现对方直起了身，同时她们二人脚下踩着的这一块地面正在慢慢往下垂。
　　临近地面时，两人直接跳了下来。夏语君看了看周围与之前无二的玻璃屋，有些茫然：“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
　　她以为程亦安是故意在这里停下来的。
　　“材料不够了，不能再延伸了。”
　　程亦安看了一眼后方比起一开始已经足够纤细拉长的“桥”，眼下已经是不能支撑她们两个人的体重继续往前伸展了。
　　她刚刚发动了第二次的“等价交换”。将当时地下的金属汇聚成“桥”，送她们远离那个地方。
　　金属具有良好的延展性。
　　但她当时其实并不知道那边的地下到底有多少金属物质，能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已经是意外。
　　夏语君自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刚开口欲问，前面的拐角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性。
　　六目相对。对方将视线缓缓移到了这边的两个人那代表犯人的灰衣和编号上。
　　然后转身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程亦安拍了一下夏语君，急切开口：“追上他，我们需要他的电子卡离开这里！”
　　夏语君立刻反应过来：“好嘞！”话落直接不见了人影。
　　几十秒后，夏语君再次出现，手上晃着一张电子卡，显然是得手了。
　　程亦安松了一口气，随即看了看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
　　她们显然不能再用电梯回去，那就只能回到原先那个密道连接的楼梯。
　　之前用金属搭建的“桥”虽然生成的速度很快，她也尽量从那些玻璃隔间的上方通过，试图拉开距离。但这样明显的“桥”，跟着追过来也不是难事。
　　还是要尽快回到地面上。
　　两人绕着主路迅速前进。周围依旧是那些让人不舒服的玻璃隔间，但好在这一块区域的玻璃隔间里面似乎都没有人。只是像刚刚那样的白大褂研究人员又不知道会从哪个拐角冒出来，两人依旧保持着警惕。
　　就在她们经过某一个玻璃隔间时，程亦安往里一瞥，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立刻转过身对夏语君说：“刷一下电子卡，看看能不能把这间打开。”
　　“诶？为什……”夏语君闻言也转头看了玻璃隔间内一眼，顿时恍然大悟，立刻开始寻找这一处玻璃隔间的门。
　　程亦安看向了玻璃内的两个男人。
　　其中抱着头蹲在床边的那个，她依稀记得是原先船上下来似乎是互相认识的两人之一。
　　而另一个面无表情坐在地上的黑发男人，就是昨晚上和她在密道分别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
　　程亦安：你怎么被抓了？我还以为你很厉害。
　　傅云声（嘴角一抽）：你们两个要是不打劫那个白大褂，现在我已经出去了。


第34章 黑岛监狱（一五）
　　此时, 另一侧传来“滴”地一声，显然是夏语君找到了刷卡进入的门。
　　程亦安绕到了另一侧的门前，深吸一口气, 打开了门。
　　门内，听到动静抬头的黑发男人看着进门的两个人, 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程亦安看了黑发男人一眼，视线移到旁边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另一人, 微微皱眉：
　　“他怎么回事？”
　　傅云声耸了耸肩：“不知道，从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程亦安闻言蹲下了身, 朝着缩在床边的人伸出手：“你……”
　　只是她还未碰到人, 对方就一个激灵, 整个人俯下身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地说：
　　“别解剖我, 别解剖我……”
　　程亦安愣了一下，心中逐渐浮现一个略带荒唐的猜想。
　　刚刚那个余博士说, 他已经获得了四个人的血液。现在这里有两个人, 还有一个可能是之前被送到医务室的吕轻惠，那剩下的一个……
　　她轻声问：“之前和你一起的另一个人呢？”
　　这句话像是唤醒了那个男人的什么记忆，他突然失控地大吼：
　　“这个棋局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犯人被改造得个个都有近乎异能的能力, 而且这个人数……之前从来就没有这样过！监狱暴动肯定不会只有一个犯人吧？参加者只有六个人，六个人要赢过几乎上千的改造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到后面神色渐渐麻木：“这个棋局，说不定是想把我们全灭在这里……”
　　此时, 一个清亮的女声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会。”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声源处。入目的长发女人正抬手将耳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没了两颊厚重的垂发, 愈发显得人干练利落。那双自上而下望下来的琥珀色眼眸, 莫名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程亦安看着床边蹲着的男人, 认真地说：“这个棋局, 肯定有通过的办法。”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收起刚刚动摇了一瞬的意念，转而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莫非……你是国王棋？”
　　一旁的傅云声微微抬起了眼。
　　程亦安摇了摇头。
　　男人叹了一口气，露出自讽的表情：
　　“我想也是。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国王。而且国王要是在这里的话，这样的死局他也未必有办法。说不定，这么一来这个无止无休的棋局就会结束了。”
　　程亦安怔了一下，硬生生吞下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转而追问道：“这个棋局有国王棋？”
　　“有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莫名其妙出现的好感让他继续开口解释：“它既然和国际象棋一模一样，肯定是有国王棋的。只不过，所有的参加者都在猜测，国王棋应该黑白双方都只有一个。一旦有一方的国王在棋局中失败，或许那一方所有的人就会失败，同时结束这个棋局。”
　　程亦安思索了一会，很快就想到了这段话中的另一个意思：“……那如果那个国王棋的人在其他的棋局里失败，在这里的我们也会莫名其妙、什么也不知道地输了？”
　　男人点了点头。
　　夏语君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什么嘛！这一点都不公平。他输就他输了，凭什么他输了我们也要连坐啊？万一那个国王棋的人很菜，岂不是连累好多人？”
　　“但是，这是我参加的第五局棋局，之前棋局里遇到的所有人都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国王。”男人顿了一下，“国王棋的棋相异能肯定非常特殊，所以我之前还以为你那样说是因为……”他苦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要保护自家的国王。
　　这是程亦安听完这些话后心里冒出的第一想法。
　　国王失败，其他所有人就会失败。乍一看是对其他人非常不公平的规则。可是这在国际象棋中，原本就是这样规定的。
　　无论棋盘上剩余多少个强力的棋子，只要国王被将死，即是失败。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国王棋的参加者绝对不会暴露身份。
　　——因为一旦身份暴露，对立阵营的所有人就会将“追杀国王”列为第一选项。
　　所以剩下的就是祈祷那位不知道在哪里的黑方国王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度过每一次棋局……吗？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前方的两人，将自己原本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我已经知道如何完成任务。”
　　站在后面的夏语君惊喜地开口：“真的吗？怎么完成？”
　　床边的男人在愣神之后扶着床柱站起身，扯唇勉强笑了一下：
　　“你在这个时候说这个，是要招募帮手吗？是要哪个阵营的？”
　　夏语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程亦安的衣袖：“不能说！亦安你现在在这里说了的话，他们两个如果是敌对阵营的，岂不是……”
　　程亦安看了她一眼，冲她摇了摇头：“我之前曾经和你说过，我想到了一种可以让黑白双方阵营都能活下来的办法。”
　　她重新回过头看向前方的两人：
　　“你们应该知道吧。国际象棋里，是有和局这一说法的。和局，就不会有哪个阵营输。”
　　程亦安将视线落到了此时依旧坐在墙角的黑发男人身上，对着他伸出了手，认真承诺道：
　　“相信我，我会带你和局，谁也不会死。”
　　……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士兵棋。
　　傅云声眼中晦暗不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对着眼前的程亦安开启了“国王的特权”。
　　看着特权浮现的结果，他微微愣了一下。
　　黑皇后？
　　他原本以为，有着“大家不分阵营一起活下来”这种天真想法的约莫是个主教或者骑士，亦或者是一个对自己实力过度自信的城堡。
　　最不可能的就是皇后。
　　皇后棋，只有在初次对局中达成敌我双方全灭才会现世，是棋局之中最狠也是最强的棋子。
　　他曾经遇到的皇后棋持有者无一不是危险人物。
　　原因很简单。所有人的初次对局都是被称为“新手局”的定阶局。而在新手局里，并没有像后来这样明确划分黑白双方。
　　在这样的条件下，要达成敌我双方全灭，那么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人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只要一细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
　　傅云声沉默了片刻，低笑了一声：“好。”他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站起了身。
　　看到对方终于回应后，程亦安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只对那个黑发男人伸了手，自然不是因为他比另一个人长得帅。
　　说实话，虽然之前另一个人情绪非常激动，说话也不太客气，但那个人在程亦安看来好搞定得多。对方之前的表现仅是因为他觉得无望通过棋局，因而在她说她有办法通过之后，他就明显动摇了。
　　这就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以淘汰其他阵营的参加者为主要目的的人，他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够完成任务，通过棋局活下去。
　　这样的理念和程亦安的想法并不冲突。她觉得对方不会拒绝她“和局”的尝试。
　　难就难在另一个人。
　　国际象棋中，“逼和”的结果若要产生，棋局中的其他所有的棋子都不能有合法移动。若换作是这个黑岛监狱为背景，在阵营不明的情况下，那就是她一个人去完成任务。其他所有人在她完成任务的那一刹那，都不能在“能够完成任务”的范围内。
　　只要有一个人违反了这个条件，“逼和”就会失败。
　　眼前的黑发男人在程亦安看来根本琢磨不透。
　　异能和棋相阵营姑且不论。他给身在女子监狱的她们给出了提示，通风管道里对怎么想都万分可疑的她选择了合作……若说是喜欢齐心协力一起完成任务的那种人，对方刚刚在玻璃房内对里面的另一个人却异常冷漠。
　　这简直就像是已经知道另一个男人不是他的队友，而女子监狱中三个人里会有他的队友，但并不知道是哪一个人一样。
　　可问题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正在朝着楼梯走的程亦安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却正好望入了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中。
　　偷看被正主发现。程亦安略显尴尬，只好僵硬地扯出了一个话题：“呃，还没互相介绍过吧？我叫程亦安，她是夏语君。”
　　另一旁的男人听见了这句话，插嘴进来：“我叫高翔。”
　　程亦安点了点头，视线再次移向后面的黑发男人。
　　对方薄唇一弯，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你好，我是傅云声。”
　　他说完后似是思考了一会，而后继续开口：“我们现在是要通过那条密道去女子监狱吗？现在是监狱的放风时间吧？出口尽头的牢房区电子门如果一直关闭，等到这边的女犯人们回来。我和这位高翔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听完这些话，几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夏语君一拍脑袋：“对哦，他俩是男的啊。怎么藏在女监狱？女装一下？”
　　傅云声嘴角一抽，勉强维持住了微笑：“很遗憾，我们的狱服似乎是同一个款式的，男女通用。女装……有点困难。”
　　程亦安看了几人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研究员权限等级应该在狱警之上。那个黑岛研究所的位置在A3区域，从里面我们并没有看到其他出口。我想，那些研究员也是要打开A3的门才能进去的吧？不仅仅是在劳作时间。”
　　夏语君恍然大悟：“而我们恰好有一张研究员的电子卡！”
　　程亦安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傅云声眼中划过一抹赞赏。
　　这是十分合理的后路预判，看来真的有经过一番思考。那她所说的那个完成任务的办法，应该也不是头脑一热随便想想，说不定真的有可行度。
　　那么……
　　傅云声突然开了口：
　　“我的异能是‘瞬间移动’。只要行径的路上没有障碍，可在50米的范围内任意移动。当然也可以带人，只不过同时只能带一个。”
　　作者有话说：
　　好耶！刚好在五一的这一天到了文案情节！


第35章 黑岛监狱（一六）
　　此言一出, 几人同时看向了突然自曝异能的傅云声。
　　高翔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骑士棋！”
　　傅云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几人听见他这句话之后的神色，而后抬眼看向身旁的程亦安, 眸光幽深：“既然这一位要走和棋，那想必是已经有了如何完成这一次任务的预想了吧？或许我的异能, 多少能够帮上一点忙。”
　　的确。“瞬间移动”的能力非常好用。而且眼下刚好能够解决她还没有思路的“如何把其他人送出监狱”的问题。
　　思及此，程亦安点了点头, 态度非常诚恳：“谢谢。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说起来，要怎么和棋呢？”夏语君发出疑问。
　　几人此时已经顺利地到了地下一层的密道, 不知道为什么身后一直没有追兵的影子。
　　程亦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微微蹙了眉, 但转过头时面上毫无异色。她边走边说：“简单地说，就是我一个人去完成任务, 你们所有人需要走出黑岛监狱的范围，包括吕轻惠。”
　　高翔一听这话第一个摇头：“那肯定不行吧？你要是失败了, 我们不也完了？”
　　“是的。”程亦安看向前面因为这句话而停下来的三人, 目光沉沉：“同样，如果我失败了，我自己也无法出这个棋局。所以请相信我会全力以赴。”
　　傅云声突然开口：“你有几成的把握？”
　　程亦安抿了抿唇, 还是如实相告：“目前来说，六成。我等会还有一些事需要去确认一下。如果那些事真的和我想的一样，那就是八成到九成。”
　　“只有六成你就敢让大家和你一起赌命……”高翔突兀地笑了一声，而后自嘲地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 我这边也没有什么能够赢过上千改造人的办法。”
　　他抬起头看向程亦安：“既然那个小哥坦白了, 我也不是故意对我的异能掖着藏着。实话和你们说, 我的异能已经没有使用次数了。不然我也不会被抓, 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兄弟……”他这句话说到最后面目渐渐狠厉，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松，剩下的话语全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现在我就是个普通人。”
　　“诶？异能会有使用次数的吗？”夏语君愣了下，她是第一回 听说这件事。
　　“有的。只有士兵棋和部分主教、骑士棋没有异能使用限制。不过实际上这些棋相异能的限制已经包含在本身的说明里了。比如这位小哥的就是‘需要路径上没有障碍’才能够使用。妹妹，你是新人？”高翔看了一眼夏语君。
　　夏语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回答。
　　“所以，我的异能刚好可以帮你把人送出去。”傅云声低头沉思了片刻，很快点了头：“可以。只要我们能够走出这栋建筑，外面的监控摄像头应该没有那么多。只是还有另一个问题，我的异能使用范围是50米。这个高度如果要越过那道高墙出去，势必是会在最顶端停留出现，同时落地也会在高墙的了望范围内现身。那座高墙上是有狱警24小时看守的，这样可能会引发越狱警报。”
　　程亦安几乎是在对方说完的瞬间就明白了意思：“原来如此。你的50米范围对于围墙来说只能是斜边，围墙是直角边，这样一来另一条直角边一定是小于50米，还在了望塔狱警的视线范围内。”
　　傅云声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他突然觉得和这位黑皇后的交流似乎很顺畅，什么都不需要他费心解释，对方都能立刻明白。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旁边的夏语君高翔两人面面相觑。怎么突然就说起了什么直角边斜边？
　　程亦安皱眉想了一会，抬眼看向傅云声：“如果晚上可以吗？晚上，再加上监狱突然停电。”
　　停电。
　　傅云声眸色一深，但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装作思考了一阵，而后抬起头：“可以。不过这种监狱都会有备用电源……但切换到备用电源的这点时间也足够了，监狱外面的那片树林也不算太远。”
　　“好，那今天凌晨，等看到监狱了望塔上的灯熄灭之后，就麻烦你帮忙把人送出去。”程亦安顿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多谢你。”
　　傅云声温和一笑：“不用谢。”
　　夏语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太过客气了一点？
　　很快，一行人已经走出了密道来到了A1的牢房区。这片偌大的空间因为眼下恰好是放风时间而毫无一人。
　　“沿着门外的这条路直走，尽头就是医务室。那里面没有监视摄像头，只有一个医生。你们先去那边等一会，夏语君会过来告诉你们下一步的行动。”
　　紧闭的A1门前，程亦安转头对着几人说道。
　　傅云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但是，外面的走道应该有摄像头吧？同时这个走道也大于50米。以我的异能，会在中途现身。”
　　程亦安看了他一眼：“是。所以等会打开门的时候，是你们先用异能出去，然后我和夏语君会在后面走着出现。”
　　傅云声眼底了然：“原来如此。比起一晃而过的人影，监控室的狱警可能会更在意放风时间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从A1牢房区出来。”话落唇角上扬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程亦安又看了剩下的几人一眼，见他们没有再说话就将电子卡拿了出来晃了一下：“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几人同时点头。
　　程亦安将电子卡放在感应区后发出“滴”地一声，随即写有“A1”字样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下一瞬，傅云声将手搭在了高翔的肩膀上，两人直接在原地消失。
　　程亦安用眼神示意夏语君，两人双双走出了门。
　　“真好呢。我也想要‘瞬间移动’，感觉是我的异能的加强版。毕竟我没办法在没有路的地方通过。”
　　夏语君看着前面骤然间出现又消失的两个人影，发出了羡慕的感慨。
　　程亦安：“但是你的异能可以带两个人，而且长距离移动明显你更有利。”
　　“话虽这样说没错，但你们的异能似乎更厉害一些。或许我在新手局的时候应该更加努力一点的……”夏语君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又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亦安，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完成任务吗？那个高翔说的有道理，任务上说的监狱暴动如果是那么多改造人的暴动，你一个人又怎么能解决？”
　　“那张卡片上除了任务提示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很明显的提示。”程亦安看了一眼前方，现在距离她们走入监控范围已经过了一会了，还没有任何狱警过来的动静。
　　好像有点奇怪。
　　夏语君愣了下：“什么提示？”
　　程亦安回过神继续说：“卡片上写了‘任务时间：五天。’监狱□□是一个事件的发生。简单地说就是需要有人发动，然后聚集起一堆人，最后推翻监狱来达成‘监狱□□’这一个事件。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前两个步骤似乎是在男子监狱那边完成的，而最后一个步骤的发生应该是在这个卡片上写着的第五天。”
　　“我需要知道这最后一个步骤发生的准确时间点，如果能够赶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我们就可以完成任务。而女子监狱这里，有一个人肯定是知道的。”
　　夏语君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曼姐？”
　　“嗯。”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医务室附近。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狱警过来看情况。
　　她微微蹙了眉，但眼下也没有再去深究。她转过头对夏语君嘱咐道：“你现在去医务室找傅云声他们汇合。五分钟后，让傅云声发动异能带着你先从我们往操场放风的出口离开这栋建筑，然后再让他把其他人也带出来。”
　　夏语君怔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可是……那个出口不是会有狱警守着的吗？”
　　“我会想办法让那边守着的狱警离开一段时间。”
　　程亦安见对方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只是她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又传来了夏语君的声音：
　　“程亦安！”
　　她停下步子回头，以为对方还有什么事想问：“怎么了？”
　　只见梳着马尾的女生站在原地望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夏语君摇了摇头：“……没事。你要多加小心。”
　　程亦安见状转过身，再次离开。
　　留在原地的夏语君垂下了眼睫。
　　如果是她的话，这种稳定能赢的棋局，肯定不会废这么多心思搞成什么和局。
　　但是……质问的女声在脑海中浮现：
　　“就算卡片上的心愿实现了又怎样？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我吗？”
　　夏语君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迷惘。
　　-
　　地下三层。身穿白大褂的余博士站在水箱前痴迷地望着里面的巨大生物。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转过身面露惊喜：
　　“怎么样？抓到人了？尤其是那个长头发的女人，刚刚那个突然出现的金属聚合物是真的太神奇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要好好研究她！”
　　一看身后的情况，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目光转为鄙夷：“又没抓到人？有监控还抓不到？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站着的十几个半人半兽互相对视了一眼，目露凶光。其中一个体型最大的捏了捏拳头，朝着余博士走去。
　　余博士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控制器，拿在手中示意：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有你们手上手环的控制器。只要我按下去，就会有致死的电流击停你们的心脏！”
　　那个朝着余博士走去的高大改造人并没有因为这句威胁而停下步子。他满脸不在意，甚至边走边说：“博士，你按一下试试？”
　　“你，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按的！”
　　见对方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余博士心下愈发不安。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他直接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一秒、两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余博士愣住了。这是监狱长给他的控制器，难道……
　　紧接着，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头颅，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谢谢你，博士。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人类能有这样的力量。不过……”
　　余博士瞪大了眼，四肢不断地在空中挣扎着，脸涨的通红。
　　“现在你已经可以去死了。”
　　下一瞬，红白混合物在手下整个爆开。高大的改造人一松手，还带着体温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地掉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随手在对方的白大褂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液体，而后站起身，冲着其他人吩咐道：
　　“把剩下的那些研究员们清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中有人说了谎话。_(:з”∠)_


第36章 黑岛监狱（一七）
　　“胆子挺大的嘛。”
　　面朝在围栏外的美艳女人转过身, 舒展了腰肢重新倚靠在上面，朝着几步外的程亦安抬了抬眼：“都敢随意造谣说是我这里出了事喊狱警过来了。”
　　程亦安非常坦然地承认了：“嗯，对不起, 曼姐。”
　　刚刚为了把监狱往操场出口处站着的狱警引走，她想的办法就是说A区的黎曼那边出了一些事, 需要狱警过去看看。
　　“你这态度可没有半点对不起的意思。”黎曼挑了挑眉，随意将手搭在了围栏上, “你有事要找我？”
　　“是的。”程亦安往前了一步，开门见山：“曼姐, 明天, 这个黑岛监狱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此言一出, 黎曼点在围栏上的手指一顿，微微眯起了眼：“听口气, 这似乎是个肯定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程亦安没有回答这一句反问, 转而另起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曼姐, A区为什么现在能够这样安宁？”
　　黎曼安静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原来在你看来，A区是安宁的吗？”
　　程亦安瞬间想到了她在地下看到的那个长卷发的女人。她抿了抿唇, 继续开口：“至少和现在的B区比起来，A区已经算是安宁的了。”
　　“或许吧。最近的B区动静确实很大。”
　　黎曼转过身，目光穿过镂空的围栏望向远处。
　　这个季节，现在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A区的那些女人们都愿意在放风时间出来走走。
　　暖洋洋的金色光线照在人的身上, 温度一点一点地透过皮肤传遍全身, 曾经接受改造的伤痛都仿佛短暂地消失了。
　　她很喜欢站在这个室内运动场的围栏看台位置。从正前方可以看到那些意志坚定的女人们在运动场内挥洒汗水, 身后是满地和煦阳光, 众人坐在草地上的悠闲模样。
　　看得久了, 心中越积越厚的阴霾，仿佛也会轻上几分。
　　“确实很和平的样子。”黎曼似是感慨般地说了一句。
　　程亦安看对方这个样子，心下其实是有些着急的。
　　说实话，话术并不是她拿手的。眼下一直在黎曼这里碰软钉子，她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背对着她沉默了一阵的黎曼突然开口：
　　“你知道A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嗯？
　　程亦安抬起了头。
　　“B区后来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们主动去配合了这里的‘实验’。那些满脑子只有实验研究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实验体，就不会为难什么。尤其在当时，因为女性身体天生弱势几分，大部分都扛不过那些实验，死亡率很高。”
　　说到这里，黎曼抓着围栏的手猛地收紧，眼中浮现深深的阴霾。
　　“但是这里的负责人并不满意。他依旧需要女性的实验体。那些研究员时不时地会在夜里通过那条密道突然出现，让狱警打开牢房门，随意地把人抓走。那一段时间，当夜幕降临，A区无一人入眠。”
　　她顿了一下：“后来，我与那个负责人做了交易。每月按照编号，A区只会出三个人。”说到最后，黎曼自嘲地笑了一声：“眼下A区这种‘和平安宁’，也不过是建立在少部分人的牺牲上的。”
　　程亦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在想到那个完成任务的方法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法下定决心的。
　　黑岛监狱，能被独立关到岛上来的这些人，每个人肯定都背着不轻的罪孽。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律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些“罪人”，在岛上遭遇了这样的对待，是否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呢？
　　如果不犯法，就不会被关到这里来。那么，这些犯人要遭遇什么样的不幸，才算是偿还了他们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这个问题程亦安至今都没有答案。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另一件事。
　　思及此，程亦安抬眼看向黎曼：“曼姐。实验体是不会和恶劣对待他们的研究员和平共处的，更不要说是主动配合。”
　　“是啊，这是谁都能一下想明白的事。那些自诩高智商的研究员居然想不到。”黎曼唇边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说不定，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人体改造，对实验体来说是一件好事。”
　　程亦安目光微沉：“但是，如果明天那些人的想做的事情成功了。A区还能有现在的样子吗？”
　　黎曼转过头看向程亦安，目光犀利。
　　程亦安完全不惧对方带上了压力的目光：“曼姐，你可有想过。在海另一边的人，真的会拦不下来这座黑岛上出去的改造人吗？等他们在外面失败了之后，留在岛上的你们，又会面临什么呢？”
　　黎曼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只是把这之后可能的利害关系摊开在您的眼前。毕竟从之前的话语来看，您非常想要保护A区的这些人。”程亦安目露坚持：“我只想知道明天他们开始行动的时间。”
　　这句话之后，黎曼又看了程亦安很久。
　　对方丝毫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这三个被派到岛上来的女人展现出来的那种能力，显然也经历了人体改造。这么说来，外面也有了这样的技术，或许依靠着这个岛上传递出去的实验数据，早就暗中培养了一些更加厉害的改造人。那么B区那些人的计划……
　　终于，黎曼突然将头靠在了按在围栏上的手上，闭眼说出了几个字：
　　“明天天亮的时候。”
　　程亦安怔了一下，而后十分认真地道了一句：“多谢您。”
　　黎曼弯了弯唇：“你是从外面来的长官，怎么到后面突然对我一个犯人用敬语？”
　　程亦安此时已经转身，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虽然您之前没有说，但是实验体和研究员的交易，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或许您为了达成这个交易，也额外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对于A区的那些犯人来说，您就是她们的救世主。对于我来说，我也是作为A区的犯人进入黑岛监狱的，您创造的这一片和平的环境，我也同样受益。”
　　程亦安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而且，我个人认为，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保护一个集体，即使是犯人，那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话落她没有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黎曼放下了手，转过身怔怔地看向程亦安的背影，喃喃道：“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曾经我还以为这是个刚刚学校毕业的小女孩，就被骗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没想到……”
　　“真是惊人的洞察力。”
　　她感慨完这一句后，突然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圆形小镜子，打开仔细地照了照自己的妆容，确认自己之前的确没有露出任何疲色。
　　她的监狱编号是10010号，最早的那一批接受改造实验的人。据说当时用了很稀有的基因素材，现在已经找不到同样的素材了。
　　作为存活下来的“稀有”实验体，那些研究员自然是小心对待。但她的改造方向可以让任意部分的皮肤硬化，只要她想，那些研究员无法扎任何一个针筒入她体内。
　　因为稀有，无法使用强硬手段，那些研究员也束手无策，只好一直放任。
　　直到那一天，她提出愿意以每月抽取她的一部分血液为交换，达成让A区之后每月只需要出三个人的交易。
　　余博士提出了800CC的标准。
　　这个标准对于体型偏瘦的黎曼来说，非常吃力。但一想到A区那些女人惶恐不安的眼神，她依旧咬牙答应了。
　　那个交易自那时起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她每天的妆容是为了掩盖她因为失血而过于苍白的脸色，娇艳的红唇之下是毫无血色的双唇。
　　虚弱的身体也让监狱也因此免了她的劳作，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供血机器”。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居然只通过三两句话，就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黎曼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感慨。但当她抬头看到下面几步台阶站着的长发女人时，又重新沉下了目光。
　　下面的江情看到这个目光，眼中黯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身，不再关注上面的情况。
　　-
　　入夜四下安静之后，程亦安换了一身属于医生的白大褂，佯装镇定地从医务室里走出。
　　她觉得今天的监狱似乎有些奇怪。
　　看见的狱警的数量太少了。昨天放风入口处有三个狱警，今天居然也只有一个。
　　她在晚餐时间后躲进了医务室。一进去就发现傅云声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晕了这个医生，直到她躲进去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晕着！
　　吓得程亦安上前确认了一下对方鼻翼处有没有气息。
　　同时她也很快发现了医务室里地上掉落的犯人手环。她很惊讶这东西居然能被他们取下来而且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于是程亦安自己也对着这个手环琢磨了一阵，最终无果放弃，然后忐忑地纠结会不会有狱警发现她的手环定位在医务室。
　　结果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任何狱警过来找她。
　　程亦安咬了咬牙，觉得自己不该再纠结了，于是换了一身衣服从里面走出。
　　从监视摄像头里应该看不出医生的白大褂和研究员白大褂的区别。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程亦安走到了写有“A3”字样的大门前，有些犹豫地伸手将那张电子卡刷了一下。
　　“滴”一声，A3区的大门缓缓开启。
　　程亦安面露惊讶。
　　余博士居然没有停用这张研究员的电子卡？
　　距离他们从地底出来，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余博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打劫了一个研究员的卡。
　　不过眼下却是正好。
　　程亦安闪身进去，跑到了里面的小门前，故技重施再次刷卡开门。开灯之后快步走向了往地下电梯的方向。
　　但她的目标是旁边的电椅。
　　短时间内有高压电通过且能造成短路而停电的地方，她只能想到这里了。监狱的供电房她没有机会进入，也不知道在哪。
　　程亦安绕了一圈找到了摆放电椅隔间的入口，开门进入。她蹲下身研究了一阵电椅的电线走向，伸手将正负极两端的电线直接贴在了一起。
　　这样在启动的时候就会导致电源超负载短路，甚至有可能引发火灾。不过这个摆放电椅的玻璃隔间内什么也没有，即便是引发了火灾，等没有了可燃物也会自己熄灭。
　　迅速安排好了里面的装置，程亦安小心地把玻璃隔间的门关上，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拉下了就在门旁边的电源拉闸。
　　一秒、两秒、三秒……里面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没有启动！？这个电椅的装置难道是坏的？
　　程亦安愣了一下，下一瞬一阵恐慌涌上心头。
　　如果她眼下没有办法造成停电，在外面的其他人就无法越过黑岛监狱的高墙……
　　和局的计划就会失败。
　　……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程亦安一咬牙，又把拉闸推了上去，打算再试一次。
　　只是这次还没等她再把拉闸拉下，从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程亦安呼吸一滞。
　　下一秒，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你的确不熟悉电椅的原理。”
　　作者有话说：
　　原来已经到这一章了。
　　_(:з”∠)_这个副本其实有一定的理念来自于英剧《黑镜》第二季第二集 的《白熊公园》。即犯罪者要受到什么样子的对待才算是“赎罪”？ 
　　（PS：英剧《黑镜》比较黑暗，嘲讽现实，是看完引人深思然后致郁的剧。）


第37章 黑岛监狱（一八）
　　程亦安回过头,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压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回来了？”
　　傅云声向后退了一步，歪头作思考状：“嗯……或许是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你这边遇到了困难？”
　　鬼话连篇。
　　程亦安沉下了眼眸，开口：“你怎么进……”剩下的话语在余光瞄到某个角落后尽数吞了下去。
　　……见鬼, 是她自己忘了关门。
　　傅云声顺着对面人的视线发现了她正在看的方向。他弯了弯唇，轻笑一声：“女士, 下次做坏事的时候可要记得关门。”
　　这个人……
　　程亦安嘴角一抽，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然后轻咳了一声，佯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刚刚说……电椅的原理？”
　　“嗯。”傅云声正色道：“你刚刚拉下的的确是电源拉闸, 但是要启动电椅, 你还要按下下面的按钮。”
　　程亦安愣了下, 转过身看向面前的操作板。
　　在拉闸的下方的确有两个按钮。但由于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她之前也不敢随便乱按。
　　“哪个按钮能启动电椅？”
　　“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 程亦安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对方注意到了这个视线，无辜地摊了摊手, 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到了门的另一侧, 指了指墙壁：“这里还有两个按钮。”
　　门的两侧都有按钮的事情程亦安之前就发现了。但由于另一侧有拉闸，那一边只有两个孤零零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按钮。
　　但此时他说起了这件事，难道……
　　程亦安再次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傅云声：“你想说, 那边的两个按钮也能启动电椅？”
　　“正是如此。”傅云声微微侧身，偏过头：“你或许不清楚。电椅虽然作为一种刑具，但它本身的出现并不是处于‘人道主义’这一目的的。甚至使用电椅处刑时，在上千伏特的电流下有的犯人依旧不会进入昏迷状态, 这就会导致犯人几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活生生被电焦致死, 过程极度痛苦。”
　　程亦安皱了皱眉：“所以？”
　　“值得一提的是, 在使用电椅的行刑过程中, 依旧有一个非常‘人道主义’的环节。”傅云声抬起手, 用手指敲了敲墙壁上的控制板，“电椅在行刑时，一般会有三个人以及以上执行。每一个人面前都会有一个开关按钮，所有人需要同时按下面前的按钮。但其中只有一个按钮是连在电极上的。”
　　“这样就没人知道谁才是真正接通电椅电源，夺去犯人生命的那个人。”程亦安很快接过了话，并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对我来说，‘我可能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这种不确定的疑问，或许更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闻言，傅云声再次回头看了程亦安一眼，眼眸微暗：“不要把责任往身上揽，会活得更轻松些。”
　　“或许吧。”程亦安随口应了一声。她正在低头查看面前的两个按钮，看完之后望了一眼另一边显然她伸手也够不着的两个按钮，以及现在在按钮旁站着的那个黑发男人。
　　……这个人绝对是猜到了她会用电椅，然后特意回来的。
　　程亦安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谢谢你过来。等会我喊‘三二一’，一起按这个按钮吧？按下之后你还需要出去。五分钟够吗？”
　　“足够。”傅云声微微颔首。实际上以他目前的“瞬间移动”异能，从这里出去只需要半分钟。
　　但正常来说，如果监狱发生停电，切换到备用电源，最快会在五分钟内发生。
　　剩余的时间把那些人送出这个黑岛监狱，应该是足够的。
　　想到这里，傅云声眼中的暗色一闪而过。
　　只要……中间不再出任何问题。
　　“好。”程亦安再次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傅云声。
　　说实话，这是一场豪赌。而且眼下这个男人在这里现身后，她对他的不信任感更上一层楼。
　　如果单凭之前的“停电”二字就推断出了她会使用电椅，那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一点。
　　可眼下又这样巧合，他的异能是必不可少的。
　　只要这个傅云声中途没有把人送出监狱，她“和局”的计划就会失败。然后由于是她完成了任务，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黑方的胜利。
　　……那么，是否有一种可能，他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并且他是黑方的人？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遮盖了眼中的疑虑。
　　“那……”
　　听见旁边的女声，傅云声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眼前的控制板。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音落下之际，两人同时伸手按下了面前的两个按钮。下一秒，玻璃隔间内电椅上被故意连接起来的两段电线拼接处开始冒火花。几秒钟后，即便关上了门也能听见里面发出了一声不小爆炸声。
　　头顶亮着的灯光瞬间熄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是成功了吧？
　　程亦安立刻转过头想要让傅云声尽快出发，转身却发现旁边早已没了人影。
　　她怔了一下，回过身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剩下的，就是看这场豪赌，能不能够成功了。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步朝着记忆里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需要在那里等到监狱切换到备用电源的时候，再使用最后一次异能，完成这一次的棋局任务。
　　-
　　地下三层。突然的停电让聚集在一起的B区犯人们陷入了一阵不小的混乱。
　　“嗯？怎么突然停电了？”
　　“怎么回事？有人搞鬼？”
　　“是不是A区那些娘们搞的什么手段？”
　　下方不断的嘈杂声让为首的高大改造人皱紧了眉头。他站起身，抬手重重一拳砸在了身后的玻璃隔间上。
　　坚硬的钢化玻璃瞬间以那一拳为中心裂出了细密的蛛网纹，随着纹路的不断向两旁扩散，最终这一整面墙的玻璃四散碎裂。
　　这一下的声响和纷纷散落的碎玻璃让近处的B区犯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议论声顿时少了不少。
　　似乎是满意了此时的安静，为首的高大改造人转头对身旁的心腹吩咐道：
　　“找几个人通过密道去A区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眼下知道明天计划的狱警都已经提前离开了黑岛，留在岛上的只有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狱警，那几个人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用断电来阻碍他们的计划。
　　派到岛上来的那几个外来人的改造方向都奇奇怪怪的。唯二有威胁的就是那两个能够凭空打出某种子弹的男人。
　　不过这种改造方向明显有什么缺陷，后来他们突然就不能用能力了。两个人被抓到后还被那个疯子解剖了一个。
　　剩余的三个女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是打响指催眠的能力，一个女人是力量方面提升，一个女人是速度方面的提升，只有剩下的那个长头发女人看不明白。
　　虽然A区有看见的人说是什么熔炼？能把铁丝网熔了？但刚刚他亲眼看见出现的那个“金属桥”，那绝对不是熔炼的能力。
　　为首的高大改造人思考了一会，没想出答案。
　　不过目前来看，剩下的那几个外来人都阻止不了他们的计划。
　　所以，造成现在这样停电的最有可能的依旧是A区的那些人。
　　虽然江情汇报说A区的黎曼不打算插手这个计划。但黎曼那个女人精明得很，保不准临门一脚又会出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带着几个夜视能力强的改造人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下一层的楼梯拐角处，那些接受了命令正打算往A区的改造人们停下了脚步。
　　为首的心腹眯了眯眼，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唤出了拦路人的名字：
　　“江情。”
　　黑暗中的长发女人往前了一步，抬眼看向下方的一群人，神色冷漠。
　　心腹冷笑了一声：“果然你和你哥一样，也是个叛徒。黎曼有什么动作了吧？她让你一个只接受过一次改造的人来这里，不就是让你来送死的？劝你把路让开，还能给你个痛快。”
　　这一句话似是唤醒了江情的记忆。
　　今天放风时间结束的时候，黎曼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刚刚都听到了吧？那个外来的人既然这么问，应该是打算在天亮前有什么动作。江情，你不赶快回去向那些人汇报吗？”
　　曼姐她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一天在密道的尽头，黎曼找到余博士声色俱厉地说出那个交易的时候，当时在A1区被研究员如死狗一般被拖走的犯人就是她。
　　她完全没有从第一次的改造实验里恢复过来。如果这一次再被实验，肯定是死了吧。
　　视野朦胧之中，这个想法在江情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可下一瞬，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她，带着她从那片通往地狱的黑暗中一步步往回。
　　是谁……？
　　她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那个永远以优雅美艳示人的女人是用了什么才换到了这次交易的达成。
　　……即使黎曼本人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可恩人就是恩人。
　　想到这里，江情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她的一双眼睛已经转为了金色的竖瞳：
　　“谁也不准从这里过去。”
　　-
　　夜色中，傅云声刚使用“瞬间移动”从监狱的建筑内出来，几秒钟后现身在了某个靠近高墙的屋顶。
　　他之前观察过，这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同时高墙上的了望塔里的狱警也看不到这一边，很适合藏身。
　　只是他刚一落地，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语气不善的男声：
　　“不准动。”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异能其实是没有那么多巧合的。
　　本章内容中关于“电椅行刑需要三个及以上的人按下按钮，只有一个按钮是真开关”的事情是真实的。
　　_(:з”∠)_没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第38章 黑岛监狱（完）
　　从屋顶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两个身影。
　　准确地说, 是一人挟持着另一人。
　　傅云声眼眸微沉。看来，一切和他预想的一样。
　　已经经历过五次棋局的参加者不可能不会控制自己的异能使用次数。
　　走出来的高翔用一只手扼住了夏语君的脖颈，另一只手直直地指向了傅云声站立的位置。
　　他抬了抬下颚, 看过来的眼神与先前完全不一样：“要比一下吗？是你的瞬间移动更快，还是我的异能更快。”
　　傅云声依旧保持着原本现身时的动作。他丝毫不怀疑此时即便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幅度, 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异能。
　　看这个动作，应该是空气弹之类的异能。
　　毕竟是城堡棋。
　　思及此, 傅云声缓缓开口：“应该……不必了吧。”
　　高翔扯了扯唇角：“挺好，省了功夫。”他并没有放下指着傅云声的手, 而是更抬了抬, 指向了对方的眉心：“既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明你还是能自由进入这个监狱对吧。”
　　“是。”
　　“再带我进去一次。带我去地下找到那个余博士。”
　　听见这句话，傅云声抬了抬眼：
　　“为什么？只要你现在从这里出去, 就可以达成和局离开这一次的棋局。或者你觉得和局是不可能的吗？在这些棋局中虽然非常稀少，但和局的确是可以达成的。”
　　高翔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当然知道和局是存在的！我在早期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皇后棋杀了所有对立阵营的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但很快被阴郁所取代：“有了你的能力, 我就可以去杀了那个博士，为我兄弟报仇。”
　　傅云声眯了眯眼：“你确定自己和那个女生是一个阵营的吗？如果你进入了监狱范围，就无法达成和局了。到时候就只有她那边阵营的人才能通过这次棋局。”
　　“呵呵, ”高翔突兀地笑了一声，“听口气，你似乎也经历过不少棋局了。你居然适应良好？真是个可怕的人。”
　　傅云声没有说话 。
　　“最终棋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最终棋局？经过十次？二十次？难不成要一百次？说实话，上一回的棋局要不是我兄弟,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真的是个很乐观的人, 为了能活着回去见自己老婆, 不管是怎样的棋局他都很拼命……”高翔说到这里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可是这个棋局啊, 从来不善待好人。”
　　“我兄弟的确没有异能次数了, 但我还有。那个余博士，他只是让我出去抽了血就回来了。可轮到我兄弟出去的时候，他居然，他居然……”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表情渐渐狰狞，双目充血：
　　“我一直在等他再次出现。可又被你们这些人带了出来。以那个女人当时心里的和局打算，肯定不会让我继续留在那边的吧。”
　　傅云声听完了这一席话，面上没有丝毫动容。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高翔身后的阴影处，突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这样，我可以带你回去。”
　　高翔闻言立刻往前走了一步：“那……”然而他这句话只说出了一个字，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遭到击打的剧痛。
　　他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然后往前踉跄了两步，直直地倒了下去。
　　察觉到按在脖颈处的手一松，夏语君第一时间往旁边跳开了几步远离了高翔，然后回头认出了后面从阴影里出现的人，面露惊喜：“轻惠！你醒啦！”
　　吕轻惠一手按着胸口，微微喘着气，右手还维持着握拳的状态。
　　此时，一旁的傅云声突然出声：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等会再叙旧，我先把你们送出去。”话落他看了地上人事不省的高翔一眼，快步往前将手搭在了吕轻惠的肩膀上。下一瞬，两人消失不见。
　　“诶？”夏语君愣了下。刚刚傅云声的动作之快，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了，原地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高翔，顿时生气地重重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瞬间移动的空中。吕轻惠突然开口：
　　“刚刚那个人没有说错。你是个可怕的人。”
　　傅云声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
　　看对方这个样子，吕轻惠愈发警惕心起。
　　几个小时前。闭着眼装昏迷的吕轻惠听见上方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
　　“你早就醒了吧？”对方语气非常肯定。
　　即便如此，吕轻惠依旧没有睁眼。
　　这句话也有可能是诈她。
　　“刚才我抱你起来的时候，虽然感觉到你已经在竭力放松了，但是手臂的肌肉依旧有一瞬间的收紧。”
　　吕轻惠呼吸滞了一下。此时上方的男声还在继续：
　　“刚刚那个女生已经和你说明过基本情况了。这个和局的确可以产生。但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他等会或许会有其他动作。”
　　“你可以继续装睡。只要到时候在恰当的时候醒来就可以了。毕竟对你来说，和局已经是现在最好的结果了吧？”
　　几个呼吸间，傅云声已经越过了高墙，带着吕轻惠到了黑岛监狱前的树林里。
　　吕轻惠站稳后抬头看向了前方面容俊美的男人，神情复杂。
　　傅云声此时已经转过身，他突然前进的动作一停，微微侧过了头：
　　“能够走到这个格子的士兵非常不容易。如果你有机会走到底线……”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一个忠告，不要选择升变成皇后。”
　　国际象棋规则，任何一方的士兵棋走到对立阵营的底线时，必须选择升变成皇后、城堡、主教、骑士中的一种。该升变不可逆，也不可以不变。
　　这是士兵棋的特殊规则，底线升变。也是棋局中所有士兵棋的拥有者一直保持前进的最大目的。
　　皇后几乎是所有士兵棋升变的第一选择。
　　可这个人为什么说不要升变成皇后？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吕轻惠瞳孔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然而前方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消失。
　　把这几个人送出黑岛监狱高墙的行动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很多。
　　傅云声把最后的高翔带出去之后，站在树林里回过身，看见原本漆黑一片的黑岛监狱已经再次出现了灯光。
　　他挑了挑眉。那么，剩下就是看那位新人黑皇后，究竟会做些什么来完成那个任务了。
　　这个想法刚刚晃过脑海。下一瞬，傅云声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猛烈晃动。
　　他立刻调整了姿势稳定了身形，站稳后抬头望向远方的黑岛监狱，眼中惊疑不定。
　　地震？就算不是，地下这么大的动静，这是那个皇后的异能？
　　这个棋局选出来的皇后棋多少都带了点疯狂因子吗？
　　-
　　黑岛监狱内，四周瞬间亮起的灯光让程亦安眯了眯眼。
　　等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后，她拿起了手中的电子卡，刷卡打开了电梯。
　　她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蹲下了身。
　　就以这个高度为基准……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电梯的地面上。
　　她的异能“等价交换”，那段文字说明除了让人生气之外，其他具体的使用方式是一点都没有说。
　　“之后的每一份付出，都能获得同等的回报”？可是她在进入这个黑岛监狱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又能付出什么呢？
　　铁丝网的那一次使用是她情急之下的尝试。因为如果不管那段话，本身“等价交换”这四个字让她第一想到的是化学上两端必须配平的方程式。
　　由已有的物质生成另一种物质。
　　那么更简单一些，只需要物理上单纯的物质形态变化，让她面前的这片铁丝网转变成同等质量下的实心铁球，她就可以出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可以做到。这个异能并不局限于她本身有的东西，只要是她能够接触到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换。
　　第二次的异能使用是她想知道这个“等价交换”异能的范围最大究竟有多少。
　　前一次的铁丝网，她在使用的时候有意识地限定了她一人可以通过的范围，证明这个异能范围是可以控制的。那么如果她不加以限制，究竟可以交换多少范围内的物质？
　　之后出现的“金属桥”的长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程亦安的预想。毕竟土壤中的金属物质属于微量元素，含量并不算多。她当时甚至有想过她是不是刚好按到了某个金属矿脉的上方。
　　如果不是，那她这个异能的范围......
　　程亦安抿了抿唇，看向面前这片地板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沉重。
　　现在的第三次，是化学方向的尝试。
　　以这个电梯的高度为标准 ，将地下的所有生物、所有人造物，全部分解成基础构成，再重组成这个黑岛监狱的地下支撑，保证其不会塌陷。
　　说到底，生物体也是由水、蛋白质、脂类等等构成的聚合体。
　　程亦安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这座黑岛监狱里的犯人遭到这样的对待究竟能不能算是他们罪有应得？到底能不能偿还他们之前所犯下的罪？无论哪一个问题的答案，她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由监狱暴动而出去的那些改造人，肯定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一场灾难。
　　而那些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也可以因此而长眠。
　　……只要这样想，就好了。
　　程亦安睁开了眼。
　　第三次的“等价交换”，发动。
　　下一瞬，她所接触着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程亦安站起身刚想扶着电梯，却发现这个电梯才是震动幅度最大的。
　　她立刻察觉到不对远离了电梯，靠墙坐在了空旷的角落里，扶住了两边。
　　一段时间后，震动平息了下来。
　　当程亦安抬眼看去，发现原先的电梯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原本安置电梯的缺口。
　　她站了起身，走到那个缺口处往下看。下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声音也没有。
　　成功了吗？
　　下一瞬，就像是回应她的疑问，脑海中传来了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Stalemate，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加班去了，是存稿箱君。


第39章 红叶公馆（零一）
　　“Stalemate, 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脑海中传来的电子音让傅云声扬了扬眉，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以那个人的能力，以及刚刚弄出来的动静, 或许这位新手黑皇后得到的棋相异能非常了不得。
　　他记得，之前介绍的时候, 她说她叫“程亦安”？
　　傅云声默念了一遍，在心底记下了这个名字。
　　下一瞬, 脑海中再次出现的电子音让他微微一愣。
　　“叮。您的棋相异能已升级。”
　　傅云声几乎是立刻查看了自己的异能说明：
　　【欺诈师（中级）】：您是隐匿于黑暗中冷眼旁观的国王。谎言与伪装组成了您的至高无上。当您精心修饰的面具能够获得他人的信任，王冠将不再成为枷锁, 而是您的另一幅模样。（使用限制：城堡、主教、骑士、士兵）
　　使用限制里多了一个城堡。这么说来, 以后他也可以选择城堡棋的异能。
　　傅云声闭眼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在所有棋局中遇见过的城堡棋的异能表现, 以及对方的异能使用限制。
　　他睁开眼，微微蹙了眉。虽然城堡的棋相异能基本都是强攻击力的方向, 但是基本都是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或许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的棋相异能“欺诈师”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说出一种棋相异能以及其限制条件，让另一个人相信这个异能是他所拥有的。
　　只要对方相信, 他就可以使用这一种异能, 同时这种异能的限制条件在成功后也会一并继承。如果不加以限制，“欺诈师”的异能不会生效。
　　经过傅云声多个棋局的试验，实际上, 没有限制次数的“主教”和“骑士”的异能是最灵活方便的。
　　比如在这个黑岛监狱中，当他听见那个新手皇后说要选择“和棋”，并且确认对方的确有这种能力的时候。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她要走“逼和”的方法。
　　棋局之中，普通的和局一般会在任务卡片上给出明确的和局条件。如果没有给出, 那便只有“逼和 ”一种方式。
　　之前那个人所说的“有一个皇后棋杀了所有对立阵营的人”, 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据说在结算胜负的时候, 似乎那位皇后棋本人也没想到结果是和局。
　　这是“棋局”。当对立阵营的“棋子”无一人存活时, 自然就没有“合法移动”。只有一方能行动的棋局, 当然不能结算成那一方的胜利。
　　不过眼前这个黑皇后显然走的是截然相反的道路。如果想在不杀人的条件下达成“逼和”的结果，那就只有让其他人处于“无法完成任务”的条件下直到终结。
　　一番思考后，他将上一局带来的主教棋异能“即刻安眠”切换成了骑士棋异能“瞬间移动”。
　　这是对方眼下最需要的能力。她一定会相信。
　　不出所料，他的异能“欺诈师”顺利发动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全都在他的预料中。
　　这就是这一场的棋局，黑岛监狱。
　　突然，傅云声眉眼一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而闭上了眼。下一瞬，刺目的白光将他整个人包围。
　　四周场景开始变幻，光线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
　　下午两点，阳光明媚。
　　室内，墨蓝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所有的温度与光线。房间内没有开灯，仅有亮着的显示屏发出幽幽蓝光。
　　坐在显示器前的俊美男人紧闭着双眼，微微垂下了头，投下了一片阴影。
　　本人似乎因为此时姿势的不当而感到一些不适，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几秒钟后，他睁开了眼。
　　傅云声几乎是第一时间移动鼠标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而后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黑岛监狱中度过了五天，在外面只过了十秒。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转身拉开了身后的窗帘。
　　霎时间，满盛的阳光倾泻而入。明亮的光线让这间偏冷色调的书房带上了些许温度，却没有照进室内之人的眼中。
　　傅云声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转身走进了书房自带的隔间。
　　隔间里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房间中央摆着的巨大黑白方格棋盘。
　　若其他有懂国际象棋的人看到这一面棋盘，一定会觉得十分怪异。因为棋盘上靠近白方的半面都是空的，而属于黑方的另一半大多数方格内都被摆放了不止一个棋子，甚至有的格子里黑白棋子都有。
　　傅云声走到棋盘旁，打开下面的抽屉从方格里取出了四个棋子。他空中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放回去了一个。然后将剩下的白士兵、黑士兵、黑皇后放到了d6的方格内。
　　被放回去的是白城堡。
　　傅云声将视线投向了这个黑白棋盘。
　　那个名叫“高翔”的人，的确如他自己所说，已经不具备通过棋局的条件了。
　　剩下来的黑士兵只会继续往前，而那个即将到达底线的白士兵……
　　傅云声眼眸一动。
　　黑岛监狱中，他说的那句话的确是一句忠告。
　　从这个巨大棋盘靠近黑方的棋子分布便可看出。他之前几乎只在黑方的底线前两行行动。
　　他遇见过不止一次的士兵底线升变，升变的目标全部是皇后棋。
　　这也不难理解。士兵棋除了第一次走棋可以走两格以外，其他每次都只能前进一格。要来到对面的底线，至少也要通过五次棋局。
　　如此历经千辛万苦之后，自然想要升变成国际象棋中最强的皇后棋。
　　可他遇见的那些升变而来的皇后棋。根据位置判断，都是在升变之后的下一次棋局就失败了。无一例外。
　　想到这里，傅云声微微皱了眉。
　　他记得其中有几个人的表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差。至少不该那样死在棋局里。
　　……这样简直就像是被这个棋局故意抹杀掉的。
　　不管如何，他在黑岛监狱对那个白方士兵女生说的那句话只当是播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她升变成了皇后棋外的其他棋子，并且活了下来。那就基本可以判定对于这个棋局，皇后棋是有什么特殊之处的。
　　……前提是，如果还能够再次见到那个女生。
　　傅云声视线微移，落到了d6格子中比其他棋子高一截的黑皇后棋上。
　　程亦安。
　　这个皇后棋，和他之前所有遇见过的都不一样。
　　即使她的逻辑判断能力和观察力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出类拔萃。但，那个人说的话是对的。
　　这个棋局从不会善待好人。
　　傅云声眼眸一暗。
　　如果她再以这样天真的想法进入棋局，即便是拥有强大异能的皇后棋，也会被狡猾的士兵击杀。
　　傅云声又看了一会棋盘上的棋子走向，沉思了片刻，抬手拿起了那个站在d6格中的黑色国王棋。
　　骨节分明的手松开，黑国王棋已经站到了e5的位置。
　　或许他也该去看一看中心区的情况了。
　　此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傅云声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按下了接听键：
　　“傅总，您在三点半有个会议。我过半个小时去楼下等您。”
　　傅云声花了好几秒才回想起来自己在五天前究竟安排了什么会议，而后很快应了声。
　　“嗯。”
　　他转身走出了隔间并关上了门，到镜子旁拿起了盒子中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架到了高挺的鼻梁上。
　　-
　　夜色渐浓，办公楼的高层却灯火通明。
　　一位职装OL拿起了自己的包包，按下电脑的关机键，站起身看了一眼对面依旧在专心致志敲键盘的人，开口道：
　　“亦安，我先回去了啊。你也别加班太迟了，现在都10点了，早就可以报销打车费啦！”
　　“嗯，好。我写完这一段也打算走了。”程亦安头也没抬。
　　看见这个反应，女同事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亦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你之前突然把年假都请了，然后回来之后疯狂加班？你总不可能是想冲部门的奉献奖吧？那一两千块钱可对不起你漂亮脸蛋上的黑眼圈。你悄悄告诉我呗，发生什么了？”
　　对面的键盘敲击声并没有停下。女同事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撅起嘴有些不乐意：“亦安，你这样我下次可不请你喝奶茶了。”
　　程亦安敲击键盘的手一停，突然抬手捂住了脸。
　　看见对方这个动作，女同事立刻慌了神，抽了纸巾绕过工位走到了程亦安身边：“哎你别哭啊，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转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我没哭。不好意思刚刚写的太投入了，没理你。”
　　女同事现在距离近，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表情不对。她心知那句话在给她一个台阶下，连忙应声：“没事儿，我就随口一问。”她将带过来的纸巾重新捏到了手里，小心地瞧了瞧身旁人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步：“那，那我先走了。明早请你喝咖啡啊，我亲自磨！”
　　程亦安点了点头：“好。”
　　女同事立刻溜之大吉。于是这片办公区只剩下了程亦安一个人。
　　与白天的嘈杂不同，此时安静的公司愈发容易让她回想起那段记忆。
　　程亦安抿了抿唇，直接关闭了电脑，拿起包起身走向了电梯。
　　从黑岛监狱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
　　头一个星期，她还能催眠自己那个决定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拯救那个世界的人，简直是一举多得。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被压在心底阴霾一丝一缕地冒了出来，愈演愈烈。
　　她的决定，她的异能，夺走了当时地底近千改造人的生命。
　　程亦安的心情有些沉重。
　　最初是摒弃良知的选择，再是矛盾激化后的杀戮……下一个棋局，又会是什么？
　　“叮”，电梯到达。她抬步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她走入电梯的一刹那，心底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程亦安顿了一下，立刻转过身想要走出电梯，然而在抬起头的瞬间，四周的场景已经截然不同。
　　头顶的虚无与脚下的黑白方格让她立刻想起了这是哪里。下一秒，熟悉的电子音也随之响起：
　　“黑皇后，请行动。”
　　以她脚下的d6格为中心，横、纵、对角线所有方格瞬间亮起。
　　程亦安看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棋盘。上一次的经历已经让她知道如果她此时移动到某个方格，就会和其他走入这个方格的“棋子”们一同进入一个棋局。
　　但在进入棋局前，她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盲走。
　　程亦安思考了片刻，抬步移动了一格。
　　电子音即刻响起：
　　“黑皇后d6至e5。”
　　国际象棋中，有一种基本战术是把棋子尽量集中在棋盘的中心，称为中心控制。e5格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心。
　　即使是盲棋，站在这个位置后也能让皇后棋的移动范围最大化。
　　这是程亦安在刚刚的思考后作出的判断。
　　几秒钟后，熟悉的白光将她整个人包围。
　　当程亦安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火的红。
　　咫尺的窗外，缀满枝头的赤红叶片与黝黑的树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灼伤。
　　满地的红叶已经将土壤完全掩盖，形成宛如油画般的景色。
　　这是……哪里？
　　作者有话说：
　　新的副本！这个副本比较简单_(:з”∠)_


第40章 红叶公馆（零二）
　　眼前的景色的确很美, 但程亦安很快就回过了神。
　　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变成了非常休闲风的连帽外套加牛仔裤。过了一会，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探入了外套的口袋中, 从中拿出了一张眼熟的黑底烫金卡片。
　　程亦安面上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而后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卡片。
　　【棋局类型】：对抗局
　　【任务时间】：七天
　　【任务提示】：闭上眼。
　　【任务目标】：存活至第七天。
　　（特别提醒：本次棋局的胜负以达成目标的人数为标准, 当两方阵营存活人数相同时则自动结算为和局。）
　　程亦安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次的卡片上居然直接写出了和局达成的方式？但是上面的这些内容……
　　任务目标是存活？任务提示是闭上眼？
　　程亦安心底有些茫然，而后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是采用了偏复古的装修。面前的窗台是木制的, 上面精心雕刻了枫叶的花纹；整个房间的墙壁用了偏红的碎花墙纸装饰，甚至在中央大床的上方还挂着一幅精心装裱过的枫叶林画。
　　从哪里都可以看出, 这个房子的主人似乎偏好枫叶。
　　程亦安看了一圈后再次望向了正对着的窗外, 微微失神。
　　眼前这样满山红叶的美景, 的确很让人心旷神怡。也只有在这样远离城市的山里，才能欣赏大自然的天然美学。只可惜自从她上班以来, 已经许久没有出去旅游过了......
　　思绪到这里骤停。
　　程亦安眨了一下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 又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
　　……等等, 这个房间里似乎没有灯？好像也没有任何插线口。
　　发现这是个事实后，程亦安傻眼了。
　　虽然享受大自然的美妙很好，但是人类已经进入电气时代数百年了。
　　房子在这样的山里, 还没有电。这一次的棋局到底在什么地方？
　　思及此，她立刻转身走向了房间门的位置，伸手打开了门，结果在开门抬头的瞬间恰好和站在对面门口的人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面人很快回过神, 冲她微微一笑：“嗨。又见面了。”
　　程亦安嘴角一抽, 有些僵硬地应了一句：“嗯。好巧。”勉强也回了一个笑容。
　　对方点了点头, 弯了弯唇, 整个人散发出友善的信号。
　　程亦安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内心万分纠结。
　　怎么偏偏又遇到了这个人？对方上一局那些无法解释的行为还历历在目，“傅云声”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经划入了重点注意名单。
　　可能唯一的好处是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异能是“瞬间移动”。
　　想到这里，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
　　她记得，在黑岛监狱中高翔曾经脱口而出说傅云声的棋相是“骑士棋”。可是这个e5方格，并不是走“日”字对角线的骑士棋能够从d6到达的位置。
　　是这个人说了谎？
　　可是他的确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异能……又或者是她之前想错了？其他方格的人也能进入同一局棋局？
　　上一局的时候，她的确没有问过其他人是走到哪个方格才进入的这一棋局。
　　程亦安微微蹙眉。失策了，早知道该问一下的。
　　此时，从旁边突兀地传来一个女声：
　　“诶？你们两位是认识的人吗？”
　　程亦安下意识地否认：“不是，只是之前见过。”
　　她回答完才抬头看向了声源处，看清人之后微微一愣。
　　刚刚她听声音就觉得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现在一看甚至比她估计的还要小两岁。
　　在同一侧前面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了双马尾垂落在了胸前，身穿浅蓝色连衣裙从门口往外探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说实话，程亦安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棋局参加者。可若是参加者，这个女孩子的年龄最多十四五岁，居然有这么小的参加者？
　　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给出了答案：
　　“之前见过？是在棋局中吗？那你们现在可以一起到这个棋局，看来是同阵营的人呢。”
　　她知道棋局……居然真的是参加者！？
　　程亦安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如你所想。”
　　嗯？
　　程亦安几秒钟回想起了上一句话的内容，而后嘴角一抽，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内心却掀起了狂风骇浪。
　　他们的上一局的结果是和局，实际并不知道双方阵营情况。可他现在这样说……难道这个傅云声已经确定他们二人是同一个阵营的？
　　还是说……这个人又在说谎。
　　站在隔壁房间门口探出头的娇小女生看了两人一会，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样啊。那在这次的棋局里，你们……”
　　“叮叮”。
　　此时，从走廊的一侧突然传来了手摇铃的声音。
　　几人回头。走廊的尽头，一个身穿酒红色长裙的女性正站在那里。
　　对方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于是微微躬身，双手提起了裙摆，朝这边优雅地行了一个淑女礼。礼毕直起身，朝着侧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让他们过去的意思。
　　程亦安有些迟疑，但隔壁房间的那个女生已经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走去。
　　“该走了。”
　　几秒钟后，身旁响起特意控制了音量的男声：“在开始的时候，最好按照NPC的意思行动。”话落旁边的男人也抬步朝着前方而去。
　　……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
　　望着前面人的背影，程亦安抿了抿唇，正打算跟上去，余光突然瞥见她房间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块枫叶形的木牌，上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字：
　　程亦安。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得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墙上，在同样的位置也挂着相同造型的木牌，唯一的区别是上面刻着的字是……
　　傅云声。
　　原来是这三个字。
　　只这么一会时间，前面的两人已经走出了很远。程亦安看了一眼，立刻小跑向前追，只是在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写的是“任雪”。
　　前面还有左右两个房间。由于她是跑着过去的，只来得及看了她那一侧的房间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林远山”。
　　走到走廊的尽头侧面就是楼梯。刚刚他们的房间似乎是在二楼，楼梯往上往下都有。
　　三人跟着前面的红裙女人走下了楼。一路上程亦安有留意到这个房子应该是有电的，因为在走廊和楼梯的天花板上都看到了灯。
　　可为什么偏偏房间里没有？程亦安将这个疑问埋在了心底。
　　下了楼梯之后正对的就是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已经坐了三男一女四个人。
　　客厅中的几人听到脚步声抬了头，视线从程亦安三人身上一一掠过。
　　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吹了一声口哨，而后抬眼看向了另一边：“看来某人的预想落空了。”
　　另一边沙发上的短袖男人叹了一口气，扶额：“怎么还有三个人。这下……”
　　单人沙发上唯一的长卷发女性闻言抬了抬眼：“很吃惊吗？我从看到任务卡片的时候就没觉得会是刚好黑白阵营人数对半分。”
　　另一边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接过话：“也不一定吧？那个小妹妹也是参加者吗？我没见过年龄这么小的参加者，搞不好会是NPC。”
　　说话间，从楼梯上下来的三人已经走到了近处。由于沙发上的那几人说话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所以之前的对话程亦安听得清清楚楚。
　　走在最前面的双马尾女孩自然也是听到了，她直接从口袋中拿出了黑底烫金的卡片，在众人眼前晃了一下：“很遗憾，我也是参加者。”
　　见状，沙发上大咧咧坐着棒球帽男人直接笑出声：“看来这下确确实实落空了。”
　　一边的短袖男人看完卡片后整个人向后仰，将头靠在了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程亦安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意外。
　　这些人各自都不知道周围人的阵营，却依旧能一起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
　　好像气氛还不错的样子？
　　戴棒球帽的男人显然比较自来熟，直接开口热情招呼新过来的程亦安三人：“来来来，帅哥美女漂亮妹妹，这还有很多位置呢，快坐下吧，别站着了。”说到后面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哦，其实这是这个NPC之前说的。让我们下来之后坐在这里。”
　　身穿酒红色长裙的女人下了楼梯后把手摇铃摆在了楼梯旁的小桌上，而后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向客厅沙发处的众人。
　　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就近找了个空的沙发坐了下来。
　　几秒钟后，身旁的沙发下陷。程亦安抬眼一看，是傅云声坐到了她的旁边。
　　……
　　她内心纠结了几秒，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等到从楼梯上后下来的三人全部坐下后，红裙女人才缓缓地走了过来，站在了沙发的对面，面朝众人。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位棋子，你们好。我是本场棋局的观测者。”
　　观测者……
　　听到这三个字。程亦安瞳孔一缩，呼吸直接停滞了一瞬。
　　红裙女人停顿了一下，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听见她这句话之后的表情变化，继续缓缓开口，吐字清晰：
　　“下面宣布红叶公馆规则。”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有一点偏向于PVP，就是玩家对抗。


第41章 红叶公馆（零三）
　　红裙女人停顿了一下, 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听见她这句话之后的表情变化，继续缓缓开口，吐字清晰：
　　“下面宣布红叶公馆规则。”
　　规则？程亦安愣了一下, 紧接着对方的声音响起：
　　“第一，红叶公馆内禁止武力冲突。”
　　“第二, 若人在馆内，每晚十点, 请务必回到写有各位名字的房间内。”
　　“第三，禁止打开三楼的房间。”
　　她说完这几句话后抬起头, 欣赏完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 红唇再度轻启：
　　“以上三点, 便是红叶公馆内的所有规则。馆内任意物资均可随意使用。只需要记得，每晚九点五十分, 我将会在此处摆放七个烛台，以供各位度过漫漫长夜。”
　　话落, 红裙女人再次微提裙摆, 躬身行了一个淑女礼，直起身的瞬间已消失在了原地。
　　听完这番话，众人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客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几十秒后, 一声突兀的女子笑声打破了这片沉默。众人循声望去，单人沙发上的长卷发女人正以手掩唇，发现吸引了视线后摆了摆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又笑了一下：“你们不觉得这次的棋局很孩子气吗？比如说我们想要‘处理’某个对立阵营的人, 如果他一直呆在这间房子里, 那就受到规则的保护。那我们岂不是得在门外喊‘嘿你出来啊’, 然后等着对方精神失常跑出来？呵, 想想都笑死个人了。”
　　“你想多了。”一旁戴眼镜的小哥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根据刚刚的那几条规则来看，这个安全区也不见得就安全。”
　　“确实。她那么说，十点之后感觉肯定会发生什么。”棒球帽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抬手随意伸了个懒腰，而后看向众人：“喂，你们有人要和我一起出去下山看看吗？”
　　……
　　面对这个邀请，几人表情各异，谁也没有出声。
　　程亦安抬头看了那个棒球帽男人一眼，对方态度十分坦然，完全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但……她垂下了眼睫。
　　在刚刚的第一条规则之下，这个红叶公馆现在就是安全区。特别是在刚刚那个长卷发女人这么说了之后，这个后来出现的邀请就显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不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说出的那句话。能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下山，看来这个棒球帽男人应该是异能比较强的类型。
　　面对众人的沉默，那个棒球帽男人有些受不了地一摆手：
　　“喂喂，我现在可是正大光明地问你们。不用这么小心吧？要是和我一起出去的出了事，我不就是第一嫌疑人？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第一天就搞成这样……”他又看了一眼客厅内的几人表情，扬了扬眉：“行呗。我自己去。”
　　话落他直接转身朝门外的方向走去。
　　戴棒球帽的男人走后，很快那个长卷发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她冲着剩下的几人礼貌地笑了一下：“那我就在房子里四下转转。”说完后她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几乎就在下一瞬，眼镜小哥和双马尾的女生也双双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很干脆地各自转身朝着一楼的相反两侧走去。
　　转眼之间，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程亦安沉思了片刻，觉得自己也该去了解一下这个红叶公馆的构造，刚欲起身，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一声叹气：
　　“唉。”
　　发出声音的是坐在一旁的短袖男人。其实程亦安之前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因为他在红裙女人宣布完红叶公馆的规则之后，就一副面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模样，在一众人思考的表情中尤为突出。
　　程亦安想了想，尝试开口搭话：“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苦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个棋局，大概率是没有和局的了。”
　　程亦安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和局大家都可以通过，不是很好吗？”
　　这句话一出，对面的男人突然朝她这边坐近了一点，表情带着宛如见到老乡的激动：“是吧？和局很好！你也这么认为？”
　　然而两人沙发之间还坐着一个傅云声。
　　他刚挪了个屁股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边上表情极其冷淡的男人，一股热情顿时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整个人萎靡了下去，声音又低了几个度：
　　“……可是就你我这么认为也没用，这局有这么多人呢。”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视线往旁边两人瞄了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两位难道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程亦安愣了下，嘴角一抽，当下直接否认：“当然不是。”
　　“这样啊。”听到答案后，男人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但很快又开口：“我叫宋青河。”
　　“你好，我是程亦安。”程亦安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你这么说，似乎其他人都不想要和局？为什么呢？”
　　回答她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因为之前有传言说，只有在棋局中获胜，才能使棋相异能升级。”
　　没想到那个男人会突然开口，准备说话的宋青河被人抢了先，只得把原来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吞了下去，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是这样的。大家都想让异能升级，但这个东西好像很玄学。据说有的人一局就升级了，有的人过了三四五六局都没有升级。”
　　他挠了挠头：
　　“不过说实话，我目前还没有遇到过‘和局’。甚至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任务卡上看到了‘和局’的条件。”
　　说到这里，宋青河站起身，表情有些复杂：“不过，按照双方阵营完成任务的人数结算。我们现在有七个人，本身其实也……”他说到最后又叹了一口气，“我去厨房看看吧。”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两个人。
　　程亦安偏过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傅云声。
　　男人此时微微垂着眼眸，线条漂亮的下颚线配合上俊美的五官近距离看愈发显得迷人。再加上对方从黑岛监狱粗制滥造的狱服换成了一身藏青色的衬衫以及黑色长裤，坐姿肩背挺直，气质出众。
　　程亦安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句：美丽的东西果然都是带毒的。
　　“怎么了？”
　　她的视线显然被对方发现了，此时正抬起了那双眸色偏浅的眼，与她对视。
　　程亦安主动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正色道：“之前……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傅云声沉思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了另一件事：“程亦安，你依然想让这一局的结果变成‘和局’吗？”
　　程亦安一愣，随即沉默了一下，良久发出了一个音：“嗯。”
　　“在这一局中，‘逼和’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如果你要走‘和局’，只有按照卡片上所说的，让黑白阵营保持相同人数存活至第七天。”
　　傅云声顿了一下，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人：“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程亦安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抬眼看过去：“这代表着，我必须知道他们每个人的阵营。”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
　　最终，傅云声站起身，仅留下一句宛如结论的话语：“这一次的棋局，结果不会是和局。”语毕朝着一侧兀自离开。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错愕了两秒，而后抿了抿唇，站起身赌气般地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沿着客厅这一侧冗长走廊拐过弯走到尽头的房间是一间书房。
　　程亦安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书。
　　她走近了书架，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翻开后随手翻了几页就合上，再次放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上面写的文字她根本看不懂。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在书房里如果看不懂字，那剩下的只有……
　　她将视线投向了窗前的书桌，抬步走近，拿起了上面立着的木制照片支架，翻过来看正面的相片。
　　出乎意料地。
　　照片的正面是一个身穿西装站在枫叶林里的小男孩。他板着脸看向镜头，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任何孩童的天真烂漫，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程亦安看着照片，眨了眨眼，觉得内容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之前的那个红裙女人说她是“观测者”，而且也一口道破了他们“棋子”的身份，基本和她在新手局里遇见的时星宸一样。
　　可作为新手局的“朝辉小学”，它的所有内容都是围绕时星宸来的，观测者在里面拥有很大的权限，甚至能充当最终BOSS。
　　那这个红叶公馆里出现的红裙女人，为什么这里摆的照片却是一个小男孩？难道是她儿子？会和这一局的棋局背景会有什么关系吗？
　　想到这里，程亦安蹙了眉。说实话她之前有悄悄观察过那个红裙女人，对方呈现出来的年龄顶多二十岁出头。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或者这个世界生育比较早？
　　程亦安放下了照片，伸手扶了额，觉得自己此时有些胡思乱想。
　　主要刚刚那个傅云声斩钉截铁的语气，着实让她有些生气。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在这个书房绕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她能看得懂的东西后，最终还是关上门走了出去。
　　屋主似乎是为了安静，这一侧除了书房没有其他房间。而挂满枫叶风景图的冗长走廊确保了书房远离客厅，不受到那边的干扰。
　　再次越过客厅走向另一侧，程亦安发现第一个房间就是厨房和餐厅。
　　之前说要去厨房看看的宋青河正站在水池旁开着水龙头低头洗着什么。
　　程亦安往里走了一步，正想开口喊对方一声，忽然动作一顿。
　　她看见正前方的窗外有一抹浅蓝色一晃而过。
　　作者有话说：
　　宋青河（一脸认真）：据说这个异能升级很玄学，有的人一局就升级了，有的人三四五六局都还没升。
　　经历过两位数棋局，上一局刚刚升级异能的傅云声：（微笑.jpg）


第42章 红叶公馆（零四）
　　此时宋青河正好关了水龙头转过身, 一回头看见门口的程亦安吓了一跳：“我靠，你悄无声息站在门口干嘛呢！”他边说边拿起手中洗好的西红柿咬了一口。
　　程亦安又往边上走了几步，换了个角度歪头看向窗外：“刚刚窗外好像有……”
　　“有什么？你说话别说一半啊怪吓人的。”
　　看她这个样子, 宋青河也跟着回头往那个方向看了看，片刻后回头：“什么也没有啊。你看到什么了？”
　　程亦安面露迟疑：“……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一个参加者在外面。”
　　宋青河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就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人家艺高人胆大呗。我还以为你说外面有什么怪物或者鬼脸之类的灵异事件呢。”他三两口解决了手中的西红柿，然后又从边上拿起一个招呼程亦安：“你要来吃点不？挺新鲜的。这个红叶公馆物资好充足啊, 什么吃的喝的蔬菜水果肉类都有，炒菜的调料也有。”
　　“……”程亦安第一次见到进入棋局首先关注有没有吃食的人, 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两眼立刻被对面人发现。
　　“你这什么眼神？这能怪我吗？我跟你讲, 之前有个棋局给我整出心理阴影来了。那个棋局里面饿得超快, 然后吃的东西得用苦力换。一干力气活饿得更快，简直是死循环。”宋青河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 “命太苦了，到棋局里还得打工生存。”
　　听见这句话, 程亦安弯唇笑了一下。笑完之后她很快正色道：“你不去这屋子里的其他房间看看吗？”
　　宋青河果断摇头：“我不去。那个规则说得很清楚, 这个红叶公馆是安全区。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晚上十点后，但那个时候规则也说了要在自己房间里。和这屋里的其他房间又没什么关系。我异能很弱，我只要保证自己能活就好了。剧情进度解密什么的肯定会有我这边阵营的大佬去操心的。”
　　……
　　程亦安也是第一回 见到把“混棋局”这个理念表达得如此清晰, 还直接坦言说自己“异能很弱”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那你……”
　　宋青河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他抬手拿过挂在墙上的围裙利索地系上，走到水池前准备洗菜：“我在这里准备下大家的晚饭好了。我也就做饭水平还算得上可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这边菜肉蛋奶都齐全的。”
　　程亦安摇了摇头：“我都吃的。”说完后她顿了一下, 转身向门外, “那我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水池前的人头也没抬, 只是挥了下手：“加油, 大佬！”
　　……什么大佬, 她只经历过包括新手局在内的两个棋局。
　　程亦安嘴角一抽，走出了厨房门。
　　然而她刚走到走廊上，就看到前方几步远处倚墙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傅云声。
　　程亦安抿了抿唇，打算目不斜视地从中间走过。结果在路过人身边时，身旁传来一道压低了音量的男声：
　　“忠告，建议你不要太相信他的话。”
　　她脚步一停，微微偏过头，话中带刺：“那你的话就是可以相信的吗？”说完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望着程亦安的背影，傅云声眉头一皱。
　　他直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于阴影处停步，听着厨房内“哗哗”的水龙头落水声。
　　里面人似乎心情不错，还哼着小调。
　　傅云声眼眸微沉。
　　刚刚在客厅的时候，他对这个名叫“宋青河”的人使用了“国王的特权”。
　　显示出来的结果很有意思。
　　这个刚刚自称“很弱”的人，是黑方的城堡棋。而城堡棋在国际象棋中，子力仅次于皇后。
　　这样一来，这个人之前那些表现出来的示弱就全是装出来的。
　　说实话，那个人拥有很精湛逼真的演技，差一点连他都要骗过了。可最大的违和点就是这个棋局的位置。
　　他们目前所在的方格是e5。
　　如果真的那么贪生怕死只想要自保，是不可能“主动”走到这个代表中心位的方格来的。
　　想到这里，傅云声垂眸思索。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是黑方的城堡，那么黑方这边就已经有了皇后与城堡。
　　把他自己从总人数里删除，剩下四个大概率全是白方的棋子。
　　可这样的话，只可能剩下皇后、骑士或者主教、双士兵一种排列方式。而这个配置，和那几人表现出来的感觉似乎是对不上的。
　　……这个棋局，到现在为止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傅云声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最终抬步走过了厨房，迈出走廊朝着二楼走去。
　　厨房内，哼着轻快小调的男人将洗好的白菜摆到旁边的沥水篮中，抬手拧上了特意开到最大的水龙头。
　　他直起身，向此时已经毫无一人的门口方向偏了偏头。
　　-
　　夜幕降临得很快。
　　程亦安闻着饭菜的香味走到厨房，被穿着围裙的宋青河义正言辞拒绝了帮忙后，就只能回到餐厅坐在位置上等上菜。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挺微妙的。她现在在一个任务目标是“存活七天”的棋局里坐在椅子上安详地等饭菜。
　　下午的时候她沿着走廊继续往前，下一个房间是一个空间很大的娱乐室。
　　室内角落里的箱子摆放了很多属于孩子的玩具。积木、拼图、模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里面还有一副齐全的国际象棋。
　　程亦安拿起来仔细看了很久，最终确认这国际象棋上没有任何标记暗号之类的东西。
　　这些玩具虽然没有落灰，但也能看得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碰过了，一些边角已经泛黄。
　　不过有一件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红叶公馆内曾经的确有个男孩。
　　……可这样一来，那个红裙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娱乐室的对门是一间储藏室或者杂物室。
　　程亦安走进去看了一圈。里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如扫帚梯子之类的家庭用具，靠墙的柜子里也有陈列一些罐头之类的应急用品，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走廊的尽头是这间红叶公馆的侧门。
　　骤一打开后，满目尽是红艳。一棵棵繁盛的枫树枝叶相接，汇成一片火红的海洋。最靠近房屋的枫树旁设置了一个木制秋千。此时恰有风拂过，片片红叶如花瓣般翩跹而落，如梦似幻。
　　程亦安一时看出了神。等到回过神时，天边已初现昏暗。她思索了片刻，走下了台阶望了望红叶公馆的四周。
　　没有任何人影。
　　程亦安想了想，转身返回了红叶公馆内。
　　此时由于采光不好，走廊里已经暗了下来。她摸向了记忆中的位置按下开关打开了灯，而后一路往回走到了尽头。
　　站在楼梯旁，程亦安有些迟疑。
　　二楼是他们这些参加者的房间。她的确有想要开门进去看看的想法，可现在天黑了，那些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撞见了也挺尴尬的。
　　程亦安在楼梯口踌躇了一会，没过多久就闻到了身后厨房传来的香气。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
　　思绪重新回笼。程亦安将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长方形红木餐桌上，伸手拿了面前小碟子里的一颗花生，剥开放入口中。
　　此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几秒后，之前去二楼的长卷发女人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已经坐着的程亦安，很自然地走到旁边拉开了椅子，伸手从碟子里也拿了个花生，边剥边说：
　　“厨房那小哥挺厉害啊。我从二楼一打开门就闻到香味了。讲不定今晚这顿吃得比我外面都要好。”
　　程亦安点了点头：“嗯。他还说不要别人帮忙呢。”
　　长卷发的女人吃掉了手中的花生，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而后看了程亦安一眼，突然开口：
　　“你好，我是许蔷。这位靓女怎么称呼？”
　　程亦安连忙朝着对方点了下头：“我是程亦安。”
　　名为“许蔷”的长卷发女人眼中露出了然，而后笑了一下：“那我们就在这等开饭？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在做红烧鱼呢。”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就换了个坐姿，以手托头看向了其他方向。
　　程亦安看她这幅样子，也知趣地没有继续搭话。
　　过了一会，从外面陆续走来了戴黑框眼镜的小哥和傅云声。
　　傅云声走进来的时候，程亦安看了他好几眼，又移开视线。
　　这个人在背后说宋青河不可信，吃饭倒是还要来。
　　有点嫌弃。
　　最后出现的是扎着双马尾的任雪，她恰好坐在了程亦安的对面。
　　程亦安想到了那个在厨房窗外瞥见的浅蓝色身影，借口系鞋带弯下了腰，看向了对面。
　　任雪的棕色小皮鞋上干干净净，没有外出沾到泥的痕迹。
　　……是她看错了吗？
　　程亦安直起身，看向的娇小女生，面上不动声色。
　　也有可能是进门时特意把鞋子清理过了。
　　不久后，“大厨”宋青河就把热气腾腾的菜一碗碗地端了上来。菜品很快摆满了长桌，五荤四素一汤，每一盘都看上去十分美味诱人。
　　众人很快就动了筷。程亦安伸手夹了一筷子丸子，一口下去，鲜美的汤汁顿时味蕾中散开。
　　程亦安顿了一下，很快两口吃完了一个，抬头看向宋青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个菜丸子明显是他自己做的。这厨艺水平显然不是他说的还不错的程度。
　　旁边的许蔷已经感慨般地问出了程亦安想问的话：“你真的不是专业的厨师吗？这味道绝了。”
　　宋青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是喜欢做菜而已，真的好吃吗？”
　　程亦安点了点头：“很好吃。”
　　“谢谢，谢谢。”听完这句肯定，宋青河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各位，好吃就多吃点啊。这个红叶公馆的厨房里物资很充足。”
　　此时，对面突然传来“砰”地一声。
　　任雪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众人：“你们居然真的能吃得下吗？这些菜是他一个人做的，碗筷摆放也是他一个人放的。如果他搞了什么鬼，我们也不知道吧？”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滞。
　　旁边的许蔷慢斯条理地吃完口中的食物，才开口道：“妹妹，你这还吃着呢，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太妥当吧？爸妈没教过你要讲礼貌？”
　　“我才没有吃。”
　　任雪将手中的碗倾斜了一下，让其余人看到里面是完整的一片菜叶。原来她刚刚只是把菜夹到了碗里。
　　展示完之后，她将碗筷一撂，丢下一句“我才不要吃这样可疑的东西”就下了桌径直往门口走去。
　　此时，门口恰好走入了另外一个人，拦了一下任雪的去路。
　　“哟，头一次见伙食这么好，这次棋局有大厨啊？”头戴棒球帽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入：“我可是在门口就闻到味了。”
　　经过刚刚任雪那两句话，此时众人表情各异，谁也没有开口。
　　戴棒球帽的男人也不在意，直接走过来上手捞了一片小炒肉，放入口中边嚼边说：
　　“嗯！真香！”
　　他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感慨道：“味道不错。我现在心情好，也给诸位说一个你们早晚都会知道的消息。”
　　听他这么说，桌上的几人都抬起了头。
　　他将手伸入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黑底烫金的卡片，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
　　这是任务卡片，每个人都有。
　　程亦安看了一眼，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带棒球帽的男人看完众人的表情，咧嘴笑了一下，而后瞬间将那张卡片翻转，再次亮到了众人眼前：
　　“好好认清楚了啊，这上面是什么。”
　　程亦安微微睁大了眼。
　　原本应该是空白一片看不到内容的卡片背面，现在上面画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图案。
　　是国际象棋里的白方士兵棋。
　　作者有话说：
　　_(:з”∠)_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操作。


第43章 红叶公馆（零五）
　　头戴棒球帽的男人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 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将手再次伸入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摸索了一阵, 又取出一物，翻转示意了一下, 与之前的卡片放在了一起。
　　“啊，抱歉抱歉。应该这样才对。”
　　程亦安望着对方手中的两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瞳孔一缩。
　　那两张卡片一张背面画着白方士兵的图案，一张是没有任何字的空白, 和之前她看其他人的卡片一样。
　　他为什么会有两张卡片？
　　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 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小哥已经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示完两张卡片的棒球帽男人将那张背面空白的任务卡重新收进了口袋里。他把另一张往桌上随手一摆, 然后从边上拿了个空的碗，已经飞快地给自己夹了不少菜, 边吃边说：“我的天……这菜哪位美女做的？有幸出去的话给我留个号码呗，这也太香了。”
　　“呃……其实是我做的。”坐在旁边的宋青河弱弱地开口。
　　棒球帽男人闻言一愣, 忽然抬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宋青河的后背, 而后一把揽过对方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看不出来啊，兄弟你还有这本事呢？别怕, 就你这手艺，即使你是对立阵营的，我保证不主动淘汰你。明天再给来一顿呗，记得这小炒肉辣椒多放点啊。来来来, 认识一下, 我叫陆北朝。”
　　宋青河被对方刚刚那一下拍得背痛, 勉强开口：“我叫宋青河。”
　　“得咧！”
　　名为“陆北朝”的棒球帽男人伸出双手指向宋青河, 面朝冲着众人比了一个“隆重介绍”的手势：“大家看好咯, 这位宋青河兄弟，可是我们这几天的‘衣食父母’，大家还想吃这么好吃的菜的话记得手下留情啊。不能亏待自己是不？”
　　没想到会被来这一出的宋青河已经双手捂住了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皱了眉，又将声音提高了些，语气有点冲。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那个人。
　　她本以为这个小哥会是更沉稳一些的类型。
　　陆北朝一挑眉：“我就是没听见了你又能怎么地？红叶公馆内禁止武力冲突。难不成你要和我出去比划比划？”
　　闻言，眼镜男猛地站起身。
　　陆北朝往椅子后背一靠，抬起下颚看他。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最终，眼镜男转身摔门离去。
　　陆北朝耸了耸肩，把椅子拉近，再次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餐厅内沉默了一会。宋青河瞄了瞄身边人的脸色，小声地开口：“大哥，那个卡片……”
　　“
　　哦，这个啊……”陆北朝反手将那背面是白方士兵的卡片拿过来丢给宋青河，自己又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而后迅速在口中咀嚼完咽了下去。
　　他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冲着身旁人笑了一下：“好兄弟，你或许用不了两天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现在说出来，我怕吓死你们，还是后面你们自己体会吧。”
　　说完后他站起身，转身出了餐厅。
　　剩下的几人在发生了那么多之后吃得食不知味。吃完后，程亦安看到宋青河一个人在收盘子，于是主动走过去：“我来帮你一起吧。”
　　这次宋青河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谢谢。”
　　“这么多碗和盘子，你们两个人也怪费劲的。我也来吧。”坐在程亦安旁边的许蔷站起身，也开始伸手一起收拾，还喊住了不知为何还没走的傅云声：“帅哥，也来帮个忙呗？”
　　程亦安手下动作一顿。
　　出乎意料地，对方很快就答应了。
　　“好。”
　　这又不由得让她瞥了傅云声一眼。
　　四个人收拾起来快了不少。不一会众人用过的餐具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柜子里。
　　宋青河朝着身后三人笑了一下：“多谢各位帮忙。”
　　傅云声顿了一下，出声道：“我想看看他给你的那张卡片。”
　　宋青河愣了下，抬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递了过去：“哦，当然可以。”
　　傅云声把卡片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忽然开口：“让我做个试验。”话落没等几人反应，他已经开启了燃气灶，反手把那张画着白方士兵的卡片往上面一扔。
　　卡片顷刻间被火焰吞噬。燃气灶的青色火焰变高了一瞬，随后慢慢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傅云声的动作之快，剩下三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等到反应过来了，那卡片已经在燃气灶上了。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什么，傅云声已经把开启的燃气灶关了。他往里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从中拿出了完好无损的黑底烫金卡片。
　　程亦安看着这一幕，微微睁大了眼。
　　“看来是真货，有点意思。”他伸手把卡片还给了宋青河。而后转身离开了厨房。
　　真货？
　　程亦安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几秒后，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他这句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指这张卡片和他们手中的卡片是一样的吧？
　　接下去展开的联想有些可怕。
　　如果这张卡片和他们手里的卡片是一样的。那这张卡片是谁的？为什么会显示出了棋相？
　　……他们这个棋局，真的是七个人吗？
　　-
　　临近晚上九点五十分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的几人同时将视线看向了楼梯旁的小桌。
　　聚集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这间红叶公馆内只有客厅有一个摆钟。
　　“叮叮。”
　　桌上无人触碰的手摇铃突然发出了响动声。下一瞬，桌面上凭空出现了七盏手持烛台。
　　程亦安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抬头看了一眼。
　　那些烛台下面是手持的底座，上方呈现敞口茶壶形油灯状，中央有一段圆柱形的普通白色蜡烛。
　　“嗯？不是吧？”
　　在其他人没有动作的时候，陆北朝已经最先站起身，直直地朝着楼梯旁走去。
　　他直接拿起了一个烛台，在手上转了个圈端详了一阵，又举高望了望底部，最后伸手直接把上面的蜡烛拿了起来，在手上比了比，咋舌：“这也忒小气了吧？这么豪华的房子就给我们两节手指长度的蜡烛？照十分钟？搞笑呢。”
　　在他说话的时候，其余人也站起身走过去，各自拿起了一个烛台。
　　程亦安看着手中的银色烛台，第一反应也是和陆北朝一样仔细检查了这个烛台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然而从底座看到最顶端的蜡烛，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痕迹。
　　这么一来，只有这个蜡烛长度是最显眼的，如果是普通的蜡烛，这个长度最多燃十几分钟吧？
　　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出什么结果，一旁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已经转身上了楼。
　　虽然他没有自报过姓名，但程亦安曾经惊鸿一瞥到她那一侧最前面的房间门口有一个写有“林远山”的姓名牌，估计就是他了。
　　自从餐厅的冲突之后，众人在一起的气氛就有些僵硬。于是后面在拿到烛台后，大家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就各自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漆黑。
　　万幸走廊上的灯还亮着，于是程亦安开着房间门，就着外面的灯光将烛台摆到了屋内唯一一张正对着窗户的圆桌上，同时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摆了一盒火柴。
　　……刚刚她的确思考过房间内没有点燃蜡烛的东西，是不是该在下面的厨房把蜡烛点了再上去。
　　但后来观察了一下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做，她也就跟着这样回去了。
　　想到这里，程亦安抬起头看着正对的窗户。
　　窗外的红枫盛景此时只看得到一个深色的轮廓，配合夜风摇曳，就是一片不断涌动的不规则黑影。
　　瞧着有些渗人。
　　程亦安抬手拉上了窗帘。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走廊上的灯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程亦安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火柴，滑亮后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明黄的亮光在房间的中央骤现。她走过去关上了门，并落了锁。
　　做完这些后，程亦安转过身望着这间在烛光下的房间，视线落在了床边比人高的两个衣柜上。
　　……这个高度和大小藏下一个人应该很容易。
　　她盯着看了一会，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地走到了衣柜前，握住了门把手。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几秒钟心理建设，而后猛地拉开。
　　烛台的亮光不太能够照到这里的角落，被打开的衣柜门一挡后更是能见度不高。
　　但程亦安夜视能力极好，她还是看清楚了。
　　这两个打通的衣柜上面挂衣服的架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
　　她抿了抿唇，弯腰拿起了放在衣柜最下方木板上的物品，置于手心，而后往外走了两步，让手中的物品能在烛光下显露出全貌。
　　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
　　随着外面走廊灯的熄灭，傅云声抬手关上了原本开了一条缝的房间门，落了锁，
　　他回身注视了一圈，并没有选择点燃蜡烛，而是循着记忆中的方位坐到了床上，身旁摆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傅云声垂下了眼眸，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在思考一件事。
　　这个棋局是按照人数结算的，如果他要赢就必须让黑方的人数大于白方。
　　可这边的那个黑皇后，已经是不能留了。
　　傅云声眼眸微沉。
　　以那个人的逻辑能力，在看见他的那个瞬间，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本以为那个黑皇后会选择继续往前，可是她却偏偏来到了这个位置……
　　傅云声垂眸思索。
　　如果那张棋相卡片和他预想的模式一样，他必须让这个棋局尽快结束。
　　……或许也可以继续保持目前的模式。
　　接近那个黑皇后，取得她的信任，再利用她的异能多排除一些白方棋子，最后再把她“处理”掉。
　　这样一来，就能杜绝任何暴露“国王”身份的可能。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可以输。
　　作者有话说：
　　_(:з”∠)_好自闭，写的好烂，突然感觉自己可能不怎么适合写小说。。。


第44章 红叶公馆（零六）
　　天光乍亮, 窗外鸟鸣。
　　床上侧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几秒钟后，猛地从床上坐起。
　　程亦安粗粗地环顾了一圈房间, 确认没有异处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扶额，皱眉思考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
　　她在衣柜里发现了一把黑色手.枪, 然后因为不会用，就边回忆以前电视那些演员的操作边在手里研究了一阵……
　　想到这里, 她的视线移到了身后，看到了枕头旁完好躺着的黑色手.枪。
　　程亦安思考片刻, 重新将手.枪藏到了枕头下面。
　　放好后, 她坐在床上摸了摸下巴。
　　再后来她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完全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程亦安边想边下床，无意间抬头瞥见了前方的某一处, 忽然神色一顿，立刻加快动作跳下了床, 然后在房间里一通翻找。
　　几分钟后, 程亦安重新坐到了床上。
　　真的没有。
　　昨天摆在圆桌上的烛台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到了时间就会消失的设定？或者……昨晚上有人进来过？
　　程亦安看向了房门的方向，门锁还好好地落着，与昨天没有任何区别。
　　……仔细想想, 昨天这几个烛台也是突然出现的。即使门锁安好也不能确定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来过。
　　或许她该出去问问其他人。
　　想到这里，程亦安重新站起身，刚打开房间门就一眼瞧见对面的门也是开着的。
　　她对面是傅云声。
　　程亦安立刻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望了一眼, 发现任雪和宋青河正站在她这一侧的第一个房间门口。
　　她快步走过去, 往里看了一眼, 刚好遇到里面出来了一个人。
　　陆北朝脸色不太好, 他一出来往门口瞥了一眼, 而后脚步一顿：“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不是我干的。都说了，红叶公馆里禁止武力冲突。”
　　一旁的任雪眨了眨眼：“可是在棋相异能下，不用武力杀人的方法多得是。”
　　陆北朝沉下脸：“你……”
　　任雪立刻跑到一旁的宋青书身后躲了躲。
　　陆北朝盯着任雪的方向看了一会，而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程亦安在一旁听了这几句内容，加上此时出现的人里唯独少了眼镜小哥，一个不太好的猜想渐渐成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间屋子的林远山……”
　　宋青河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黑底烫金的卡片，在程亦安面前翻转了过来：“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手上拿着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画着白方士兵的卡片。
　　多了一张？少了一个人？
　　程亦安一怔。这样一来岂不是代表……
　　一旁稍显青涩的女声说出了程亦安内心所想：
　　“看来在这个棋局里，如果有人死了，那个人的卡片会留下来，并且显示出棋相……这是一种提示吧？毕竟任务是要按照人数结算，哪一边阵营的死得多，不就是一副要输的样子？”
　　任雪从宋青河身后走出来，若有所思：“那个眼镜哥哥居然只是士兵吗？我以为以他的表现，至少该是个骑士呢。”
　　“有一些士兵棋的异能作用可不比骑士棋差，更别提异能大部分特别难用还很废的主教棋。”
　　此时，恰好许蔷从里面走出，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卷发，瞥了一眼某个方向。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踩了痛脚。任雪突然重重地锤了一下身后的墙壁，看向许蔷的眼神十分可怕。
　　许蔷看见了这个眼神，但丝毫不在意。她看向宋青河程亦安两人：“说起来，我昨天在二楼的时候，似乎见到这个眼镜小哥往三楼去了。”
　　嗯？
　　程亦安有些意外眼下任雪还在这里，许蔷就随口说出了这样的信息。
　　毕竟这两人似乎有点不对盘。
　　许蔷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虽说大家都认为士兵棋仅仅是身体素质的强化，但我的确曾经见过几个特别厉害的士兵棋异能。他既然听到了那样的规则也敢一个人上三楼，或许他的异能在昨天已经用过了，并且不会打开三楼的房间，这样就不会触犯规则。”
　　宋青河听完后有些奇怪：“那照你这么说，他没有触犯规则。那昨晚上他为什么会死？”
　　许蔷突然笑了一下，伸手点了一下门口写有“林远山”三个字的枫叶木牌，视线飘向了任雪，语气意味深长：“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房间是‘1号’呢？要知道，我们有七个人，任务时间刚好就是七天。”
　　此言一出，程亦安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间。
　　上面的木牌写的是“陆北朝”。然后如果换个方向排列，她那一侧的第二个房间是……
　　任雪。
　　任雪本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苍白了一瞬。而后，她抿了抿唇，转身下了楼。
　　……这么说来，之前的陆北朝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是那样的表情。
　　程亦安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昨天在餐厅里的时候，林远山的反应就有些怪怪的。
　　最开始客厅里的那几句对话听下来，她本以为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哥应该是沉稳冷静类型的，怎么也想不到他昨天居然会和陆北朝正面冲突。
　　他似乎是很想知道那个白方士兵卡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再加上刚刚许蔷说他昨天去了三楼，或许用异能得到了什么信息……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目前已知在这个棋局内死亡会留下棋相卡片。那昨天的林远山特别想知道这个卡片出现的意思，难道是他在三楼看到了那张卡片的相关线索？
　　许蔷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到底是被规则杀死的，还是遇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亦或者是被异能杀死的。在棋局世界里，尸体连同血迹在一段时间后都会消失，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此时，从房间内传来了属于傅云声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在床下找到了这个。”
　　门口的三人回过头。走过来的傅云声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他在门口站定，修长灵活的手指在枪上操作了几下，拆出了这把枪的弹匣。
　　里面空空如也。
　　属于傅云声的男声下一秒响起：
　　“他房间里的枪里面，那颗唯一的子弹已经没了。”
　　-
　　早上傅云声的话让林远山的消失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个房间内手.枪的子弹不见了。是谁使用过？
　　……所有的房间里都有一把手.枪？这个棋局为什么这么安排？
　　二楼的楼梯拐角，程亦安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房门全部紧闭的房间，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步继续往上。
　　这间红叶公馆是下宽上窄的构造，面前的三楼只有一个房间。
　　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老旧的声响，很快，程亦安在三楼唯一的房间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墙壁伸出手。
　　下一瞬，一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
　　低沉的男声在近处响起。
　　程亦安浑身一僵，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异能是“瞬间移动”，自然可以做到突然出现。
　　她顿了一下，将手收了回去，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和你无关吧？”
　　“也不能说是无关吧？”傅云声轻笑了一声，眼眸微深：“目前这个棋局剩下六个人，谁也不知道谁是哪个阵营的。万一你是我这一边的，你这样的送死行为可是会让我很为难。”
　　“那么同理可得，若我与你是对立阵营，此时我的‘送死行为’也会让你获得优势，不是吗？”程亦安很快反问。
　　“嗯……的确是这样没有错。”傅云声顿了一下，用手摩挲下巴：“不过我觉得我们很大概率会是同一阵营的。”
　　“是吗？怎么得出的结论？难道你有办法确认别人的阵营？”
　　……这个女人，是真的很敏锐。
　　傅云声面上不动声色，唇边的笑容又大了一些。他佯装思索了一阵，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大概是昨天晚上梦见的？”
　　程亦安：……
　　她无话可说，于是转过身打算暂时离开这里。
　　“程亦安，你的目的不是和局吗？”身后再次传来傅云声的声音。
　　程亦安的脚步虽然没停，但是却放慢了一些。
　　“在这一局里要和局，就要知道其他人的阵营。我想要赢，同样也要保证我方阵营的人数比对方多。我们各自在这个前提下，又要完成卡片上‘存活七日’的任务，也就是需要解密。你不觉得，其实共通点还是很多的吗？”
　　程亦安脚步一顿，在楼梯旁转过身：“你说这些的目的是？”
　　傅云声唇角扬起：“我需要一个暂时的结盟。这个棋局背景下，两个人显然比一个人有利的多。无论是面对鬼怪，或是其他的参赛者。”
　　他顿了一下，抛出了最后一个诱饵：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昨天晚上的情报。或许能够让你在今天晚上知道更多的东西。”
　　楼梯旁的人沉默了一阵。
　　几分钟后，傅云声终于听到对方开了口：“昨天晚上的情报是什么？”
　　这便是答应结盟的意思了。
　　傅云声唇边的笑容更甚，而后表情一收，启唇说出了他昨天晚上见到的内容：
　　“在夜里，如果你不点燃烛灯，你会在房间里看到其他的东西。”
　　他思索了一下，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为了防止我新出炉的盟友今晚出什么意外。再给你一个忠告。”
　　“建议你看到那些‘其他东西’的时候，想一想任务卡片上面的提示……”
　　“‘闭上眼’。”


第45章 红叶公馆（零七）
　　晚上九点五十分, 烛台和第一天一样，在手摇铃响了之后，准时地出现在了楼梯旁的小桌上。
　　只是不同的是, 这一次出现的是六个烛台。
　　在第一天出了那么多事后，在客厅里的众人异常沉默, 没有人开口.交流。
　　程亦安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地走上前拿了一个烛台, 然后上楼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关门的时候看了对面的房间好几眼。
　　她突然想到，傅云声能够发现晚上的秘密, 说明他在第一夜就没有点亮那个烛台。
　　……这个人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吗？
　　走廊上昏黄的路灯在几分钟后准时熄灭。程亦安关上了门, 整间屋子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程亦安这次没有拉起窗帘, 她本想让外面的月光多少能够照亮一点屋内，然而……
　　她闭了闭眼, 让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而后再睁开。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以她的夜视能力, 居然也看不清屋内摆设。而且窗外明显比屋内亮上一些, 却没有一丝光线进入这个房间。窄窄的窗沿两边有着截然不同的亮度，看上去分外诡异。
　　这样一看，这个房间的确不是单纯的入夜天暗。
　　程亦安照着脑海中记忆的方位朝着床走去, 默默地坐在了床尾。
　　她没有去拿屋内的手.枪。那个东西她虽然研究了一遍，隐约会了一点用法，但终究还是不够熟悉，万一情急之下走火可就不太好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 她可以直接用异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亦安在床尾甚至换了好几个坐姿, 始终没有等到屋内有什么异动。
　　……说起来她的确忘了问傅云声, 那些“其他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她该不会要这样傻愣愣地瞪眼等到凌晨吧？
　　程亦安嘴角一抽, 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觉得有点蠢。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即使两人现在是“临时结盟”关系，她也不是很想和傅云声说太多话。
　　总觉得那个人，似乎藏着太多。而表现出来的一面又是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
　　而且这个傅云声，会真的如他所说，是黑方的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目前还不知道。
　　程亦安想了一会，从床尾站起身，想要活动活动久坐有些僵硬的四肢。
　　当她活动完了之后，刚欲转身重新坐下，突然动作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了房间内的变化。
　　刚刚，是不是有非常细微的风吹过她耳边？
　　……她现在可是在室内。
　　程亦安浑身僵了一下，竭力克制自己转过头的想法。她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地往前走了两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
　　耳边的发丝有几缕往前扬起，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又轻轻落下。
　　……好像刚刚不是错觉。而且这是跟过来了？
　　程亦安呼吸一滞，几秒钟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脚步转向了房门的方向。
　　然而她刚往前了一步，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从正前方传来的微凉气息清晰地扑在她的面上。程亦安睁大了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个房间的特殊黑暗将所有的一切都掩藏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在她面前？
　　她现在……该怎么办？
　　程亦安立刻想起了傅云声之前对她的忠告，而后略带迟疑地缓缓闭上了眼。
　　很不可思议。
　　在她闭上眼的瞬间，面上的冰冷气息完全消失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慢慢向前伸出了手，虚虚左右前后移动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碰到。
　　是离开了吗？
　　她心下稍定，而后睁开眼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程亦安瞳孔猛地一缩，一瞬间身上所有汗毛都立了起来。
　　就在刚刚，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像是多种电子音胡乱杂糅在一起，语调非常的奇怪的几个音节。
　　这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不属于她所知道的任何一门语言。可是在听到的一瞬间，她却奇迹般地理解了其中含义。
　　——不要出门。
　　有点奇怪。
　　程亦安抿了抿唇。一会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着刚刚声音的来源处伸出了手。
　　片刻后，她又迟疑地收回，垂下了眼睫。
　　什么也没有碰到。
　　难道“那些东西”是没有实体的吗？
　　仔细想想，傅云声在第一天的夜里看到了这些，却在第二天没事人似地出现……这是不是说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其实是无害的？
　　就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下一瞬，程亦安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像是许多电子音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这一次的内容是—— “快睡吧。”
　　如果它是无害的，那就姑且按照它说的做？
　　程亦安转过身，面朝向记忆中床的方位。可刚转过身，就被一处非常显眼的地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床后的墙壁上精心装裱的红枫风景画。
　　此时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画上色彩鲜艳的红叶仿佛泛着微微的光，看起来格外清晰。
　　程亦安仿佛被吸引了一样，直直地往画的方向走了好几步。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那个声音，同时眼前的视野被一片黑暗占据。
　　“不要靠近。”她听见那个声音这么说。
　　程亦安如梦初醒，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刚刚她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渴望。
　　想要走近将那幅画拿下来看得更清晰一些。
　　这种渴望的产生毫无理由，显然是有问题的。若不是这片黑暗挡住了她的视线，或许她现在已经触碰到了那幅画。
　　程亦安顿了一下，在黑暗中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你。”话落她翻身上了床，一眼也没有看头顶的枫叶画。
　　然而几秒钟后，还睁着眼的程亦安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气流的变化。
　　？
　　她翻了个身，微微抬头，然后在黑暗中僵了一下。
　　……她刚刚是说了谢谢没错，但这个看不见的东西难道就一直站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睡觉？
　　虽然她的确看不见，但是她现在莫名就是觉得那个东西站在她的床前。
　　程亦安纠结了一阵，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地闭上了眼。
　　果然，只要闭上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不得不说，这次的任务卡片上的提示是迄今为止最直白有用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程亦安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
　　第三天的清晨，当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的时候，程亦安睁开了眼。
　　她从床上坐起身，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一片明亮的窗外。
　　“笃笃。”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程亦安瞬间清醒。她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床头上方墙上的枫树画，跳下床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是傅云声。
　　他看到门内完好无损的程亦安，挑了挑眉：“我看到你这里一直没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程亦安刚想开口说一句“多谢关心”，然而话到了嗓子口，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显然不对劲的那幅画，难道傅云声没有看到吗？
　　昨天下午的时候程亦安留意了几人的去向，有偷偷溜到二楼看过。这里所有房间的摆设都是一样的，在床头正上方的位置都有一幅与枫叶有关的画。
　　如果他也看到了，但是又故意没有说这件事……
　　程亦安抿了抿唇，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没事”。
　　对面人明显的情绪变化被傅云声看在眼里。他眼眸中暗色一闪，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开口：“没事就好，不过你的隔壁似乎出了一点事。”
　　隔壁？任雪？
　　程亦安愣了下，快步走出门外。她到隔壁房间往里一看，宋青河正以一个怪异的动作趴在任雪房间的地板上。
　　程亦安往里走了两步，环顾一周没看见任雪后出了声：“你在干什么？”
　　“找卡片啊！万一掉床下了呢？”
　　宋青河头也没回，他正在努力把自己往床下多塞进去一点，但这床底太低了。
　　卡片？难道……
　　程亦安怔了一下，而后焦急问道：“任雪出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毕竟那边那个……哎呦我的头，撞到了。”宋青河在床底说到一半突然捂着脑袋一阵哀嚎，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忘了我不能抬头了，刚想给你指一下。你自己看吧。就是我们来的时候，这个房间窗户是开着的。而且目前没有找到任雪的卡片，情况还不好说，让我再‘地毯式搜索’一下再告诉你答案。”
　　听到宋青河这么说，程亦安立刻抬头看了一眼。
　　的确，这个房间窗户开着。
　　规则上说，如果在红叶公馆内，晚上十点需要回到房间。所以如果从窗户离开红叶公馆，就不再受规则约束。
　　屋内目前没有找到卡片。任雪或许还活着，并且是自己选择在夜里跳窗出了红叶公馆。
　　那么，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个选择？
　　程亦安想了想，突然问：“房间内有找到手.枪吗？”
　　还在床底的宋青河似乎是想了一会才回答：“好像没有诶。”
　　没有找到手.枪。
　　程亦安眼眸微沉。
　　“你要不去陆北朝的房间看看吧？那边只有许蔷一个人找。”
　　宋青河的话让程亦安思绪一断，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怔了一下：
　　“陆北朝也出事了？”
　　此时宋青河正在把自己艰难地从床底挪出来，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等他终于爬出来后，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是啊，我刚刚去看的时候，那边的窗户都破了！似乎是那位情急之下都来不及开窗，直接跳出去的。”
　　作者有话说：
　　两天前作者君的老爸去医院做了肠胃镜，检查出了几颗息肉并切除了，然后叮嘱了一周内只能喝粥。
　　今天作者君下班回去早了十分钟。一开门当场抓获我爸在吃饭。
　　当时开门进去我爸的表情宛如那个熊猫头表情包（愣住.jpg）。
　　我：（微笑.jpg）


第46章 红叶公馆（零八）
　　……一个晚上居然有两个人出事？
　　程亦安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还在继续“地毯式搜索”的宋青河, 转身走出了房间。
　　原本在走廊上的傅云声已经不知去向。
　　明明上一回林远山出事的时候，那个人还跑到了房间里仔细地发现了手.枪的问题。但这一次却……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脚步一转朝着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间走去。
　　她看了一眼门口写有“陆北朝”三个字的枫叶形木牌，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破碎的窗户。
　　“嗨。”
　　程亦安循声抬头。许蔷正好把房间内衣柜的门关上, 看向了她。
　　衣柜……
　　程亦安立刻开口问道：“这个房间里的手.枪还在吗？”
　　“呃……”许蔷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圈, “好像没有看到呢……那个小姑娘的房间里手.枪也没了？”她反问了一句。
　　“宋青河还在找，但目前没有找到。”程亦安如实答道。
　　她走到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低头看了看。
　　窗户的碎片在房间内很少, 大部分都往外掉了下去, 符合从内往外跳窗的情况。
　　忽然，程亦安看到了某一处, 神色一顿。
　　她小心地避开了脚边细碎的玻璃靠近了窗台，伸手摸了一下窗台的外侧, 然后从破裂处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木制窗台的外侧颜色更深，刚刚摸上去是一片潮湿。而且这个窗户外边下方的地面上也有留下相同的深色痕迹。
　　昨天晚上并没有下雨，窗台上为什么会潮湿？而且就算这个房间在朝北的阴面, 普通的水，过了几个小时也早该干了。
　　如果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的痕迹……程亦安垂眸思索。
　　难不成是冰？如果是能够连接这个房间到地面的那种大片的厚冰，应该能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这是陆北朝的异能吗？
　　“你在看什么？”身后近处传来了许蔷的声音。
　　程亦安刚想回头说话，一双纤纤玉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 而后耳边传来了刻意被压低的女声：
　　“这位善于发现的小姐, 请问, 你的阵营是什么呢？”
　　程亦安瞳孔一缩。
　　她感觉到了有枪口抵在了她的身后, 同时她的双手也被这个环抱所制。
　　许蔷她居然……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回答, 现在开始倒数：三。”
　　程亦安脑海里开始飞快地思考：她的异能“等价交换”需要双手接触才能发动，现在这个姿势虽然手臂受限，但同时许蔷也离她非常近，她可以碰到许蔷，可以发动异能。
　　“二。”
　　可是这个距离下如果扣动扳机，子弹会在一个极短的瞬间直接打中她。她在上一个棋局中虽然分解过改造人，可是对于分解的完成到底需要多久？她当时是没有看到的。
　　现在反击充满了不确定。所以这种情况下应该回答她？是如实回答黑方，还是说谎回答白方？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是对立阵营，眼下这个情形，许蔷会直接开枪。
　　“一。”
　　程亦安张了张口，一个“黑”字在喉咙口冒出了一个模糊的气音。
　　此时，从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程亦安。”
　　男声顿了一下，说出了下一句话：
　　“宋青河让我告诉你，他在厨房准备了三明治。”
　　程亦安感觉到抵在身后的枪口在门口传来声音的瞬间被收了回去，同时环抱着自己的手放了开。
　　她转过身，看到许蔷正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见她回头，露出了一个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友好微笑。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步朝着门口的傅云声走去。
　　两人在门口对视了一眼，同时朝着往下的楼梯抬步。
　　下楼梯的途中，程亦安低低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旁边的傅云声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件外套，此时把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闻言随口应了一声，目光淡淡：
　　“这个棋局里，和另外的参加者单独相处时，要时刻防备一些。”
　　在刚才那个房间中，那个女人虽然收手很快，可是他还是看到了那边发生了什么。
　　上衣口袋中，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枪口。
　　当时两人那个距离，即使他用“瞬间移动”过去，说不定也是来不及的。
　　虽然他的确想要处理掉这个黑皇后，但是如果她出局得太早，别人就会知道黑方这里有个皇后棋。
　　只要稍微经历过几个棋局，就会知道每一场棋局关于子力平衡的计算方式。
　　国王棋在这个棋局中不计任何子力。换言之，只要有人能够知道这个棋局中大部分参加者的棋相，他的身份就有很大概率会暴露。
　　所以，这个皇后棋现在还不能出事。
　　幸好对方暂时不想撕破脸。不然刚刚那个场面，确实十分棘手。
　　“嗯。”
　　身旁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傅云声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下午要一起出去看看吗？”
　　目前已经是第三天了，也该了解一下这一局的背景。毕竟棋局到了后期，不可能还是这样风平浪静。
　　红叶公馆的第二条规则“若人在馆内，每晚十点，请务必回到写有各位名字的房间内”显然给出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个棋局的范围不仅局限于红叶公馆内。
　　这一点不难想。但傅云声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从他们第一天进入棋局到现在，这个棋局的参加者除了他和程亦安，还有那个装傻充愣当厨子的黑城堡棋，其余人应该都已经离开过红叶公馆，探索过外面的情况了。
　　但是那些人不到半天就全都回来了。
　　傅云声眼眸微沉。
　　他之前用“瞬间移动”到屋顶然后往空中向下俯瞰过，他并不觉得这个山的高度是半天能够往返的路程。
　　外面或许有什么古怪。
　　思索间，身旁已经传来了答复。
　　“好。”
　　傅云声看了一眼，唇角微扬。
　　-
　　从红叶公馆正门走出，入目尽是红叶如火的成片枫树。
　　此时恰有风拂过，满树红叶随风而动，发出宛如少女裙摆扬过花田的声响。
　　程亦安沿着落满红叶的石板路走入林中。周身时而有殷红的枫叶徐徐而落，为斑斓的地面再添上一笔惊艳。
　　石板路的第一个拐角处，有一人倚靠在枫树下。
　　随着距离的接近，视野内的画面愈发清晰。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枫叶落在他的颊上，落下几点斑驳的影。男人两条长腿虚虚地搭在一起，整个人散发出慵懒闲适的气息。
　　傅云声低垂着眼睫，直到前方人的接近才缓缓抬起。
　　比寻常人稍浅的眸色这样直视过来，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是的，是错觉。
　　“走吧。”程亦安出了声，用眼神示意。
　　“好。”
　　傅云声微微颔首，从树下走出，与身旁人并肩而行。
　　午后阳光明媚，枫林幽静。两人沿着铺满红叶的青石板路往下，几步远处有潺潺清泉从山上流下，随着飘落的枫叶堆积，仿佛尽数被唐红所浸染。
　　两人安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边上响起傅云声的声音：
　　“我也可以用异能带你下去。”
　　程亦安脚步一顿，摇了摇头：“不用了。之前陆北朝的第一张卡片似乎就是在外面找到的，我想多观察下沿途的情况。”话落再次抬步。
　　“嗯……”傅云声将视线落在身旁人略显苍白的侧颜上，沉思片刻后开了口：“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在外面是否遇上了什么困难？两次在棋局里看到你的时候，似乎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没事。”程亦安有些意外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她看了傅云声一眼：“多谢关心，可能是……之前的棋局对我有些影响。”
　　话说出口后，程亦安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本来想说的是之前工作加班比较多，可是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个。
　　……是这些事情积压在心里太久了吗？
　　毕竟在现实中，她假如和认识的人说她进入了一个棋局变成黑皇后做任务，还获得了异能，对方可能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说不定还会建议她去看医生。
　　这几个月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关于棋局的事情。
　　“是吗？因为什么造成影响？因为你在上一局中杀了NPC？”傅云声语气十分平淡，“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不需要顾忌。因为我们参加的所有棋局，都是曾经某个时间段里某个事件的复刻。与你对话的那些NPC，也不是真实地存活在那个世界，你可以把他们想成一种拥有原主性格记忆的克隆人。”
　　“只是……复刻？”程亦安怔了一下，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又追问了一句。
　　在第二回 的黑岛监狱里，她所遇到的黎曼和那些狱警犯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在真实地活着。
　　“之前曾经进入过一个以我们那个世界真实发生过的事为背景的棋局，只不过那件事已经是近百年前的了。”傅云声简单地答了一句，继续开口：
　　“所以，即便你拥有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强大异能，你也拯救不了棋局中的任何人。同样，也不必顾忌杀人，他们只是被棋局复刻出来的一段拥有实体的残影而已。”
　　傅云声转头看向下方，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亮光。
　　“你始终只是一颗棋子。你进入棋局，只要考虑如何完成任务，如何让自己存活到下一局就好。对于棋局中的这些背景故事和NPC，我们终究是匆匆过客而已。”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她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当被告知那些NPC并不是真实的人的时候，心里的确好受了很多。
　　……这个傅云声，似乎也不是太差。
　　程亦安转过头，正欲朝身旁人道声谢，却发现身旁之人正紧紧盯着下方，眉头紧蹙。于是下意识地转为了问句：“怎么了？”
　　傅云声并没有转头看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有没有觉得，从我们下山开始走到现在，下面这片视线范围内的台阶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
　　作者有话说：
　　_(:з”∠)_这就是无限流吗？前面刑侦局，中间乡村爱情故事，结尾是灵异展开。


第47章 红叶公馆（零九）
　　听见这句话后, 程亦安愣了一下，而后将视线看向了下方，片刻又回身望了一眼来路, 心下计算了距离。
　　好像……是真的。
　　他们两人从红叶公馆出来后走过了一片平地的枫树林，然后就是沿着台阶往山下走。
　　站在山顶往下看的时候, 她曾经粗粗地估计了一下这陡峭的台阶到最底下隐约可见的拐弯点约有数百米。但以他们刚刚的脚程，少说也该走了有这么段路了。
　　可是现在她回身望山顶的时候, 他们目前的位置居然只有到这段台阶的中部？
　　这不可能。
　　身旁的傅云声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 他突然开口：“你站在这里别动, 我去试一试。”话落他往前走了一步, 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程亦安眨了下眼，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用了“瞬间移动”的异能。
　　傅云声的“瞬间移动”异能使用范围是50米, 这么说下一次看到他应该是在前面……
　　这个想法刚划过脑海，她就在下方看见了傅云声的身影。
　　对方站在台阶上转过身, 回望了一眼她的位置。
　　程亦安估算了一下, 这个距离的确差不多是50米。那如果他再用一次异能，应该就能到下方的拐弯点。
　　两人的想法似乎达成了同步。下一瞬，傅云声的身影再次消失。
　　程亦安在台阶上微微向前倾身, 眯了眯眼想要看清下方拐弯点的情况。可过了一会，并没有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出现。
　　下一秒，却从身后近处传来了属于傅云声的男声：“在这里。”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过身。
　　原本应该在百米远外的傅云声此时正站在她后方的四阶台阶上, 面色凝重。
　　这个表情……显然, 他刚刚“瞬间移动”的方向并不是往回。
　　难道他们遇到了鬼打墙？
　　程亦安思索了一会, 抬眼看向身后的傅云声：“你站在我后面两阶台阶。我们找一找这个出问题的准确地点在哪吧。”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有两个人。
　　仔细想想, 他们周围的景色其实一直在重复。两边山上连绵不断的红枫以及不绝于耳的潺潺流水声, 视野范围内是一条笔直隐约窥见底的山路。
　　大大地减弱了距离感。
　　傅云声显然也理解了她的意思，但他思考后却说：“交换一下。我在前面，你站在我后面台阶。”见程亦安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理由：“如果等会到了那个地点被送回去，我也可以用‘瞬间移动’再回来，会比你方便一些。”
　　程亦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反对。
　　两人变换了顺序，继续往下走。傅云声在前，程亦安在后，两人中间保持着一阶台阶的距离。
　　一段时间后，程亦安在心里估算着已经到了刚刚的后五十米位置了，于是愈发注意起前面人的动作。
　　几秒后，当傅云声的脚步刚刚落到下一阶台阶上，他整个人消失在了程亦安的眼前。
　　程亦安怔了一下，立刻回头。
　　傅云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原来中间偏后的台阶位置。
　　对方往下看了一眼，消失在了原地，而后在她身边出现。
　　“看起来，似乎是那一阶出的问题。”他的视线扫向前方的第二阶。
　　“嗯。”
　　程亦安应了一声，看向台阶的视线往旁边移了移，不禁思考：“是只有台阶的范围会这样，还是那一条线周围都这样？”
　　傅云声瞥了一眼，台阶旁的山体坡度的确不算太陡。但一般设置了这样的规则，也不会有这种漏洞让他们钻。
　　他心里虽这么想，却依旧往下走了一步：“我去看看。”话落他看了看位置，直接长腿一跨踏到了台阶旁的山体上，站稳后，又将另一只脚迈了出来。
　　傅云声顿了一下，朝着前方缓缓伸出了手。
　　程亦安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对方伸出的手在越过下一阶台阶的部分竟然消失了！仅剩下手腕之后的部位还在原位……
　　她立刻往下走了一步，靠近傅云声下意识地开口：“你……”
　　傅云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事，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这里的空间应该发生了某种错位。”说着他将手收了回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完好无损。
　　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往后退了几步给傅云声让路，让他从山体重新走回了台阶。
　　傅云声重新站稳后，往下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倒是能解释那些人为什么不到半天就回去了。
　　所以，这一场棋局的场景到这里就是边界了吗？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身旁人开口说道：
　　“红叶公馆的那条规则特别说明了晚上十点要回到房间或者离开红叶公馆。照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到晚上十点之后，这里的限制会有所改变？”
　　傅云声一愣，抬起眼看向了身边的人。
　　身旁的女生一头黑亮的长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黄棕色，柔软的发丝自然地垂落。
　　靠近他的那一侧头发被她撩到了耳后，露出了下方白皙脆弱的脖颈。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了那双他初见时就觉得格外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傅云声一顿，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那双眼。下一瞬，他眉眼一弯：“没有。只是突然觉得……”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而是到最后话题一转：“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在这里等到晚上十点？”
　　“嗯……今晚不行。”
　　出乎意料地，对方拒绝了。傅云声看了她一眼。
　　身旁人纤长细密的眼睫垂下，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程亦安思索了片刻，开口：“我比较在意之前许蔷说的房间顺序。但是昨天我隔壁的任雪和你那一侧第一个房间的陆北朝似乎都出了状况。如果真的存在顺序，或许今晚会轮到我那个房间。”
　　傅云声闻言挑了挑眉：“明知会发生什么，你还要回去？”
　　“但夜里的外面也不见得是安全的。”程亦安简洁地道了一句，随即继续说：“我想明天夜里再来看看这里的情况，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身旁传来了低沉的男声：
　　“也可以。”
　　程亦安顿了一下，看了看天边：“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好。”
　　听到回答后，程亦安刚想转身往回，却动作一顿，转而用脚把他们所在的一阶台阶上落满的枫叶往外踢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板。
　　“就当是做个标记了。”
　　傅云声想了想，也帮着一起清理了一下这一阶上的红叶。
　　做完后，程亦安转身踏上了向上的台阶往回走。
　　留在原地的傅云声没有立刻动作。他抬头看向了前方的背影，眼眸一深。
　　他觉得有些遗憾。
　　以她的判断力和分析力，加上皇后棋的棋相异能，或许真的能够走到最终棋局。
　　这是傅云声第一次对棋局中遇到的人有这样的评价。
　　可这样的人却偏偏在一开始就碰到了他。
　　傅云声顿了一下，转身抬步往回。
　　他一直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
　　晚上九点五十分。红叶公馆楼梯旁的小桌上准时出现了六个烛台。
　　看到这一幕，客厅中的几人神色各异。
　　因为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任雪和陆北朝还活着。
　　“可是他们没事的话，为什么不回来呢？”宋青河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
　　许蔷从沙发上站起身，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万一……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呢？”
　　她说完后朝众人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拿了一个烛台，转身上了楼。
　　“啊？”
　　宋青河愣了下，转头问旁边的程亦安：“她这话什么意思？”
　　程亦安眼中有些凝重，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一种可能是在夜里外面会出现什么东西，把那两人困住了；另一种可能是……”
　　一边的傅云声突然出声：
　　“另一种可能是他们两人在外面狭路相逢，意外之下发现对方是对立阵营，用异能打得两败俱伤无法行动；或者有一方交手后发现不敌正在逃亡，另一边在追杀。”
　　……
　　程亦安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傅云声。
　　对方抬了抬下颚，瞥了一眼宋青河。
　　宋青河坐在沙发上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了一句：
　　“……太凶残了吧？细思极恐。”
　　他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想下去了，容易做噩梦。两位慢聊，我先回去睡了啊。晚安！”说完就一溜烟拿了一个烛台跑上楼。
　　……看来不是错觉。
　　这个傅云声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宋青河，而且之前他也私下说过要小心宋青河？
　　程亦安望着宋青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停顿了一下。而后刚回过头就看到对面的傅云声站起身，朝她简洁地说了一句：“晚上小心些。”
　　经过了下午，两人间的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程亦安点了点头：“好。”
　　看到她回复后，傅云声便转身拿了一个烛台，朝着楼上走去。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程亦安又在原地等了一会，才站起身拿了一个烛台走上楼。
　　她将烛台放到了房间内的桌子上，然后转过身走到门口，闭上眼仔细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
　　程亦安心下估算了一波目前距离十点熄灯还剩下的时间，确认外面没有任何人走动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她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过了二楼的走廊，在楼梯处停顿了一下，回身又确认了一眼没有引起注意。几秒钟后，她脚步一转，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站在三楼唯一的房间前，程亦安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伸出手在上面小心地挂了一物，还打了一个结确保能卡住不掉下来。
　　做完后她又看了一会，确认真的不会掉之后才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处空白墙壁面前。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触碰了墙壁。
　　等价交换，发动。
　　作者有话说：
　　沉迷四月新番，动漫太好看了！发出呐喊！


第48章 红叶公馆（一零）
　　面前的墙壁在异能发动的瞬间形成了刚好供一人通过的拱形洞, 原本的墙体变成了各种细碎的残片散落到了地板上。
　　她这一次是将这一部分的墙体重新物理意义上分解成了小部分。
　　程亦安收回手，往里瞄了一眼似乎这个位置的墙壁正对的是一张床。于是又左右移动视线看了看，但目之所及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也就比他们的房间大了一点。
　　此时，走廊上方的灯熄灭了。
　　程亦安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三楼房间里面居然是有灯的！而且现在走廊上熄灯了里面还是亮着的！
　　在黑暗中停顿的这几秒，程亦安感觉身后莫名地涌上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危险！
　　她立刻往前了两步, 整个人步入了三楼的房间内。当她暴露在房间的灯光下时，身后那种毛毛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欲回头看看情况, 从侧面极近处传来了一个女声：
　　“晚上好。”同时有微凉的气流吹在了她的耳边。
　　！？
　　程亦安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条件反射地朝反方向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往后仰远离了那个声音的位置。
　　站稳后, 视线往上。原位置站着的是那个一身红色长裙的女人。此时她正看向了程亦安的方向，掩唇轻笑：
　　“诶？居然反应这么大吗？你可是皇后棋呢。”
　　这句话的内容让程亦安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几步远外的红裙女人, 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房间。
　　在瞥见房门正对的某一处时, 她瞳孔一缩。
　　此时，对面的红裙女人歪了歪头，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我是感觉到有人进了这个房间才过来的……可是这个棋局居然没有判你违规？分明只要有人进入房间就是可以算违规抹杀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下一秒, 一片阴影将程亦安整个人笼罩，女声从咫尺之处响起：
　　“所以，你刚刚在门口做了什么？”
　　程亦安浑身一僵，收回了视线, 缓缓抬头。
　　眼前是因为距离接近而放大了的女人脸。五官虽然十分精致, 但惨白的肤色和鲜血般的红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给人一种惊悚感。
　　程亦安呼吸滞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我现在没有被判作违规, 你不能对我做什么吗？”
　　“嗯……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没错。”
　　红裙女人刚答完这句话，就愣了一下。
　　因为在她说完后，眼前的这位“黑皇后”就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直接越过了她，径直朝着房门正对的方向走去。
　　……看来是发现了那个呢。不过这也是棋局的一部分。
　　红裙女人眯了眯眼，转身自己打开了房门。
　　在看见上面挂着的东西后，她怔了一下，而后关上门过了几秒钟，靠在门上兀自笑了出声。
　　开门关门的声音程亦安自然是听到了，但此时更吸引她的，是眼前的东西。直到身后突兀地响起笑声，她才顿了一下，转过头给了一道眼神。
　　红裙女人笑了好一会才勉强停了下来。她以手掩唇，面朝着程亦安的方向弯了弯眉眼：“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是怎么想到把你自己的名字牌挂在这间房间门口的？”
　　“这本身就是这个棋局的一种解法吧？你的红叶公馆规则里第二条说的是‘回到写有各位名字的房间内’，第三条是‘禁止打开三楼的房间’。这两条看似没有关系的规则实际上有一个矛盾之处……”
　　程亦安头也没抬，依旧在看手上拿到的物品，神色有些凝重。
　　“如果写有我名字的房间，是三楼的那个房间，且只要不打开三楼的房间门走入。那就可以在符合了第二条规则且没有破坏第三条规则的情况下进入三楼房间。”
　　“嗯……”听完这段话后，红裙女人露出了苦思冥想的表情：“这个棋局自开设以来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好久没有人用过这种方式了。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有这样的设定吧？”
　　她余光瞥到了从那个墙壁走进来的黑影，又回身望了一眼依旧背对着她的人，眼眸愈深。
　　下一秒，红裙女人消失在了原地。
　　程亦安手上拿着的是她刚刚从墙壁上拿下来的六张黑底烫金卡片。此时，她的视线正停留在最上面的那一张上。
　　那张卡片背面画的是黑色的国王棋。
　　黑方的国王……程亦安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几秒钟后，她立刻把这六张卡片收到了口袋中。
　　这些卡片，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到。
　　做完这个动作后，程亦安刚欲转头，从身后突然吹来一阵冰凉的气息，扬起了她的几缕发丝。
　　这个感觉，有些熟悉。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而后迅速往前跑了两步，猛地回头。
　　有了电灯的光照，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那些隐藏在房间里的东西的模样。
　　身后正在向她靠近的是一个由不规则肉块组成的杂乱聚合体。随着每一步的动作，那些肉块一张一弛，仿佛在不断呼吸着。
　　一想到昨天房间里居然是这样的东西，程亦安不由得觉得有些反胃。
　　这样的怪物……
　　程亦安眼眸一沉，不再后退，转而往怪物的方向前进了一步，伸出了双手。
　　怪物停下了脚步。下一秒，从前方响起了一串杂糅在一起的电子音。
　　程亦安听到后怔了一下，而后抿了抿唇，又往怪物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它又在说：“快睡吧。”
　　仔细想想，第一天她点燃蜡烛后就睡着了，或许这个怪物当时也在她的房间里。然后第二天的时候这个怪物和她说“快睡吧”，她居然也傻乎乎地听信了。
　　在她睡着之后，这个怪物说不定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如果一直这样毫无所知地放任它存在到第七天，可能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程亦安愈发觉得这个怪物居心不良。
　　但随着她的接近，那个怪物居然后退了一步。
　　程亦安从看到这个怪物的样子就觉得它应该是有实体的。之前在房间里没碰到只是因为她在漆黑的房间里看不到，同时对方躲过了她的动作。
　　这么说来，这个怪物说不定动作很快。
　　程亦安想了想，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了下来。
　　然而随着她的停顿，那个怪物也停了下来。
　　几秒后，程亦安突然毫无预兆地朝着怪物的方向猛地一跃。与此同时，那个怪物居然也表现出了与它体积完全不符的速度，往旁边迅速一躲。
　　……果然如此。
　　程亦安再次停下了脚步，微微蹙了眉。
　　说起来，之前这个怪物似乎一直都距离她很近。怎么她一旦有了想要攻击的想法，对方就仿佛提前知道了一样，开始躲着了？
　　难道这个怪物有情绪检测之类的功能？
　　此时，程亦安余光突然瞥见身旁的桌上摆着一把黑色的手.枪。于是她当下伸手拿起，将枪口对准了前方的怪物。
　　对方突然全身的肉块都开始抖动，同时不断发出喑哑难听的电子声。
　　它在说“不要”。
　　看来它的速度是比子弹速度慢的。
　　程亦安手指微动，正欲扣动扳机，对面的怪物蓦地往旁边飞快地移动了几步。
　　那个方向是窗户，难道它想跳窗逃跑？
　　程亦安眼眸一沉，移动枪口重新瞄准靠近窗边又莫名停下来的怪物，视野随之而动。
　　下一瞬，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现在已是深夜，窗外的枫树林呈现出一片暗色。屋内的灯光十分明亮，将对面的窗户照出了镜子的效果。
　　而窗户中映出的她，此时正手持黑色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这是，怎么回事？
　　程亦安呼吸一滞，片刻后缓缓地放下了举着枪的手。同时，窗户中映出的她也以相同的速度放下了举枪对准自己的手。
　　因为她的动作有刻意放慢，程亦安观察到两者的表情和动作都是同步的。窗户中的那个的确是她自己。
　　可是她拿枪指着的分明是……
　　程亦安缓缓抬眼，看向了那个依旧站在窗户边的“怪物”。一个猜测在心里渐渐成型。
　　它难道是……
　　-
　　第四天的清晨，傅云声打开了房门，瞥了一眼对面写有“程亦安”三个字的枫叶形木牌以及毫无动静的房间，想了一会，还是走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从里面传来了有些睡意朦胧的女声：
　　“我等一会再起！”
　　门口的男人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脚步一转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过二楼的走廊，便看到一个人影从楼下冲上来，然后停也没停地往三楼去了。
　　傅云声看了一眼，喊住了那个人：“宋青河。”
　　正在往上跑的宋青河脚步一顿，回过头认出下面人之后抬手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傅云声：“你要去三楼？”
　　“对啊！”宋青河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一秒后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刚刚许蔷下来的时候说三楼房间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我这不是正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旁边飞快地越过了他向上而去。
　　宋青河愣了下，迟钝地往下看了一眼，原地哪里还有傅云声的身影。
　　于是他也转身追了过去，同时口中喊：“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不好意思更新迟了QAQ明天会准时更新的。
　　_(:з”∠)_虽然好像无人在意的样子。安详.jpg


第49章 红叶公馆（一一）
　　中午, 当程亦安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第一时间将视线转向了她。
　　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地走到了餐桌旁, 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 面露疑惑：“.…..从刚刚我就想问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虽然我今天起得的确有点迟了, 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话落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呃……”坐在旁边宋青河闻言起了个音，然后用眼神瞄了瞄其余人居然没有接话的打算, 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把话说了下去：“其实倒也不是因为你迟起。就是, 嗯, 这个，你昨天晚上在房间吗？”
　　“在啊。”程亦安神色有些莫名, “规则上不是说了，十点的时候要回到自己房间。”
　　宋青河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
　　“但是大家都是有异能的人了, 谁知道你的异能能不能让你在晚上十点之后去三楼呢？”对面的许蔷突然接过话。她将手中筷子一放：“我就开门见山了吧。程亦安，昨天晚上你去三楼了吗？”
　　“三楼？那边出什么事了吗？”程亦安愣了下，随即开口有些迟疑：“其实昨天晚上我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做试验, 就是我没有点亮那个烛台。结果十点之后，我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些别的东西……”
　　她说完这句之后立刻观察了其余人的表情。
　　重点注意了许蔷和宋青河。
　　果然，许蔷神色丝毫未变。看来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剩下的宋青河……
　　“嗯？有别的东西？是，是什么啊？你怎么又说话说一半！都跟你说了这样怪吓人的！”对方睁大了眼, 正专注地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把话说完。
　　他居然不知道？
　　程亦安收回了眼神, 朝着宋青河露出了一个表示“抱歉”的笑容, 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房间里没有光太黑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我后来发现那些东西好像是会说话的，只要按照它说的做，好像就会没事了。但是我昨晚上吓得够呛，一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然后就起得迟了些。”
　　她姑且把这句话告诉他们。希望他们真的能够听进去。
　　“哦，原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啊。”听完这句话，宋青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是不是什么夜里的小精灵啊？会在我耳边说我帅的那种。”
　　……程亦安瞬间回想了一下“那东西”的真实模样，对这句话表示了沉默。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如果那个东西的真实身份和她想的一样，那又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
　　想到这里，程亦安又装作有些在意的样子开口问：“你们都在说三楼，三楼出了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宋青河想也没想就说道，“早上许蔷发现那个三楼房间的墙壁居然出现了一个洞！而且那个洞明显是由异能制造出来的，显然是有人去过三楼的房间了……”
　　“所以你们就怀疑是今天早上没有出现的我进去过了？”程亦安立刻接过话，露出了然的神色。
　　“呃……”直接被点破，宋青河面上有些尴尬。
　　此时，沉默良久的傅云声突然开口：“其实那个墙壁的开口也未必是入口，万一是出口呢？”
　　此言一出，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坐在边上的俊美男人。
　　傅云声微微抬了抬下颚，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虽然视角受限，但依然可以看到那个三楼房间的窗户是大开着的。直到昨天之前，我很确定那个窗户都是关着的。”
　　宋青河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么说，还有可能是外面的那两人来过了？”
　　“其实……”程亦安在一旁突然出了声，见几人回过头才继续说：“你们为什么要关注是谁进入了房间？既然那边有了一个洞，为什么不直接进去看看呢？这样又没有打开‘门’。”
　　“自然是因为那第三条规则隐约涵盖了禁止进入三楼房间的意思。棋局中经常会有这样的文字游戏，规则不仅仅只有表面上所说的那样。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许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亦安。
　　……她的确不知道。程亦安沉默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天傅云声在三楼制止了她，还说这是“送死行为”。
　　“而且，以目前来看，那个三楼房间似乎太过普通了一点，完全没有看出让人冒了‘禁止进入’这个等级的风险之后该得到的价值。”
　　许蔷顿了一下，冲着程亦安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所以，或许有一种可能，昨天进入三楼房间的那个人，带走了那个房间里的‘价值’。”
　　……许蔷明显没有相信她之前的说辞。
　　在这道目光下，程亦安依旧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并适时地表现出了惊讶。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许蔷秀眉一扬，转身离开了餐厅。
　　余下的三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傅云声在门口喊住了程亦安：“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程亦安脚步一顿，转过身与他对视：“既然三楼出了那样大的事，我自然也要去跟着看看是什么情况。”
　　傅云声闻言弯了弯唇：“是吗？那我也与你一起。”
　　……这个人。
　　程亦安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对方眸中含笑，极为坦然地与之对视。
　　她收回了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两人一同站在三楼墙壁的拱形洞前。程亦安蹲下了身，专注地往里看去。
　　说实话，除去做戏做全套的原因，她也是的确是想再来三楼看看的。
　　昨天夜里，那六张卡片的内容以及后面出现的怪物近乎占据了她的所有注意力和判断力。在心底猜想了那个怪物的真实身份后，她后半夜就一直在与那个怪物大眼瞪小眼，直到对方后来突然消失。
　　再一回头，此时窗外已天光微熹，她就这么硬生生地熬了一夜。
　　然而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身后墙壁上明晃晃的拱形洞在天亮后肯定会被人发现，而她现在这个明显睡眠不足的精神状态，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几乎等同于告诉别人她昨晚上了三楼，且同时暴露了她的异能。
　　于是程亦安在原地思考片刻之后，转过身将三楼房间内的窗户敞开，以此多给出了一种由外边进入房间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用，但还是先这样做了。
　　而后程亦安重新走到门口拿回了写有她名字的姓名牌，轻手轻脚地回到了二楼的房间，整个人只剩下了满满的疲惫感。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都还没有好好地观察过三楼的那个房间。总觉得昨天她进入房间的时候，虽然乍一看里面摆设都很正常，但好像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如果我是你，我会表现得更惊讶一些。”
　　蓦地，程亦安回过了神，耳边近距离响起了低沉的男声。颇有磁性的声线直直地传入耳膜，给人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浑身一僵，微微侧过头。入目是男人线条完美的侧脸。
　　傅云声也在她身旁蹲下了身。
　　听见那句话的内容，程亦安不由得用余光往楼梯后瞥了一眼。
　　“别担心，附近没有人。”
　　……那你声音压得这么低，靠这么近说话做什么？
　　程亦安嘴角一抽，随即站起身拉开了距离。
　　“你昨天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身旁的男声自下而上，显然也站了起来。
　　程亦安抿了抿唇，微微垂下了眼眸，过了一会才低声道：“我或许知道了这个棋局的解法。昨天我在这里看清了先前在房间里漆黑一片时出现的东西，那是一种怪物。”
　　她顿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但无论那个怪物模样有多可怕，绝对不能出手伤害那个怪物。”
　　“哦？”
　　听见这句话后，傅云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片刻后又开了口：“还有呢？”
　　程亦安摇了摇头：“没有了。”
　　听见这句回答，傅云声轻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程亦安抿了抿唇，知道对方这是没有相信。但她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继续抬头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三楼的房间。
　　午后阳光正好，温暖的光线从大敞着的窗口照了进来，屋内显得格外清晰明亮。
　　程亦安一直在变着角度观察着屋内，看着看着，她忽然将视线停留在了某一处，片刻后开口问身旁人：
　　“傅云声，你觉得这个房间的主人是男是女？”
　　“嗯？”
　　傅云声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发出了一个稍显疑惑的音，而后顺着身旁人的视线往内看去。
　　在看清桌上摆放的物品时，他微微一愣。
　　-
　　第四天的夜色如期而至。
　　晚上九点五十分，客厅旁的小桌上出现的依旧是六个烛台。
　　任雪和陆北朝还活着。
　　还在红叶公馆内的四人在心底同时得出了这个结论。后面就和前几日一样，各自拿了一个烛台走上了楼。
　　全程没有交谈。
　　随着棋局七日时限的接近，红叶公馆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原因很简单。这个棋局到目前为止太安全了，安全到足以让人产生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棋局从来不会这样平静。
　　将烛台摆到房间后，程亦安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她从红叶公馆的侧门走出，一眼看到了使用“瞬间移动”出来，早已站在秋千旁等候的傅云声。
　　她立刻小跑到了对方身旁，而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傅云声，你的头发上好像落了一张枫叶。”
　　作者有话说：
　　_(:з”∠)_事情都是得从这片枫叶说起。


第50章 红叶公馆（一二）
　　傅云声顿了一下, 伸手从头上取下了落在发上的枫叶，看了一眼，随手丢下。
　　两人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 刚刚被随手丢下的那片红叶，此时如雪花般渐渐消融在了草丛中。
　　此时已过晚上十点, 深邃的夜幕笼罩了整个大地。
　　两人走在幽暗的枫叶林里，脚下的每一步都落在了铺满红叶的青石板上, 发出细微的碎裂响声。
　　时而有夜风拂过，茂密的枫树枝随风摇曳, 飒飒作响。
　　过了一会, 从旁边传来傅云声的声音：
　　“你似乎夜视能力和听力都很好。”
　　听到这个问题, 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很快又再次抬步跟了上去：
　　“嗯。因为以前曾经在黑暗环境下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听力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很好, 视力的话是后来才好的。”
　　傅云声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往身旁看去, 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下, 开口说了一句：“抱歉。”
　　然而旁边下一秒传来了一声笑声，紧接着他听到对方道：
　　“为什么说抱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凄惨的家庭故事？”
　　程亦安顿了一下，声线转低,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个很幸运的人，只是在小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病。但是即使在生病期间，我的父母、朋友，都对我很好。后来也把病治好了, 一直平安健康地到了现在。”
　　这段话说完之后, 一阵莫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良久, 程亦安听到身旁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也跟着脚步一停, 看向了身旁的人。
　　“真是这样吗？”
　　黑暗中响起了傅云声的嗓音。
　　程亦安觉得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听起来有些别的意思，便没有说话。
　　“可是生活幸福美满，平安顺遂的人，是根本不会被选中进入棋局的。”
　　迎着夜风，男人淡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会被选择进入棋局的，都是曾经遇到过某件让你后悔到无法自己的事，甚至在现在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挽回的人。”
　　“你所经历的所有棋局，你在棋盘上竭尽全力走过的每一步，都只是为了挽回那唯一一个‘后悔’而已。而那个刻骨铭心‘后悔’，每次都会如警醒一般，写在你的任务卡片背后。”
　　他停顿了一会，语气淡淡：
　　“所以，你真的一直觉得自己幸运吗？”
　　程亦安没有说话 。
　　她心底正在为刚刚得知的信息而震惊。
　　她一直以为，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棋局是因为那天她遇上了电梯事故。如果她不在棋局中存活下来，现实中的她就会死亡。
　　可现在傅云声说，能进入棋局是因为……
　　想到这里，程亦安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中的卡片。
　　如果是那一件事，那的确是她愿意付出生命来挽回的“后悔”。
　　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
　　蓦地，程亦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肃。紧接着，她微微朝两边转了转头，面露迟疑。
　　刚刚她听见了……好像是结冰的声音？
　　下一瞬，从身旁传来了傅云声稍显焦急的声音：“你快走。这里有埋……”
　　剩下的那个“伏”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突然隔绝了，只听到了一点气音。
　　程亦安立刻往傅云声的方向走近了一步，伸出手却摸到了一片刺骨的冰寒。
　　冰？
　　程亦安移动了下手，触碰到了表面平整的一整片冰面。
　　难道他被困在冰里了？这是异能？
　　程亦安脑海中刚晃过这个想法。对面突然有一道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缓缓走进：
　　“晚上好，美女。我替天行道来了。”
　　这个声音是陆北朝。
　　替天行道？
　　即便是程亦安，在这种弱光的环境下也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下一秒，她看见对面的黑影做了一个大动作，然后身旁突然扬起一阵冷风。
　　程亦安愣了一下，过了一秒才伸出了手，然而她的前方已经不见了那片冰寒。
　　被推下去了！？
　　程亦安立刻转身朝着刚刚人影动作的方向猛地追去。然而她刚刚往那个方向前进了一步，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向下坠去。
　　-
　　山顶。
　　此时，从枫树上又跳下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走到断崖边往下面望了一眼，而后直起身看向身边人：
　　“诶？之前说好的不是冻那个女的吗？”
　　黑暗中，陆北朝撇了撇嘴：
　　“我看不起出卖同伴的人，而且这个同伴还是一个信任着他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任雪微微垂下了眼眸。但她很快又出声：
　　“可这样一来说不定两个人都不会死。看那个女的刚刚毫不犹豫的模样，应该是能用异救人的。”
　　陆北朝完全不在意：“那就等他们再上山呗。黑方的强力棋子哪能这么容易被干掉？这一次本来就是为了消耗下异能次数。那小子不是说对方的异能应该可使用的次数不多吗？”
　　任雪想了想，点了点头。
　　-
　　在身体突然失去平衡下坠之际，程亦安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想法是：
　　……按照之前走过的路线，这地方难道不应该是台阶吗！？
　　下一秒，理智回归。然后她竭力向着记忆里山体的方向伸出手，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傅云声绝不能死。
　　他是黑方的国王，说什么也得救他。
　　夜间的山风将程亦安的黑发高高扬起，当伸出的双手终于接触到了山体，她精神一振， “等价交换”即刻发动。
　　这个高度摔下去无论掉到什么上都会没命。而且现在在山里，能够接触到的物质显然也不能形成救生垫这么高端的东西。
　　其实假如能够追上下面的傅云声，破开他周身的冰块，用他的“瞬间移动”异能也可以解围。
　　但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双方同时下落的时候，没有另外的加速度是不会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的。
　　……所以，她目前能够做的只有这个了。
　　顷刻间，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下一瞬，庞大的松软沙堆拔地而起，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直直地往上涌，眨眼间形成了宛如一座小山的规模，还在不断上升。
　　为了保证异能的发动，程亦安在下落的过程中依旧竭力将双手与山体保持了接触。很快，原本光洁的手掌被凸出的尖锐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直到她整个人陷入了松软的沙堆内，因直接接触的撞击冲击力而昏死过去。
　　此时，天边的皎月从厚重的乌云中挣脱而出，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渐渐驱散了山边的阴影。
　　庞大沙堆的另一处凹陷有了动静。
　　碎裂的晶莹冰块四散在柔软沙土上，部分细小的碎片已融化，只在表面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凹陷的最底部，从头到脚落满了沙土的傅云声已经站起了身，正在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因撞击而造成的眩晕感。
　　……说实话，后面的这个发展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在第二天的晚上就离开了红叶公馆，并且发现了那段白天通往山下的台阶会在夜里消失，沿枫叶林石板路走到尽头后就是一处猝不及防的断崖。
　　而那段白天的台阶在第三天实际去走了之后发现存在空间扭曲。若不是程亦安说了那一句，他只会觉得这个棋局的边界只到那里为止了。
　　但实际上，对于拥有异能的参加者来说，要通过这个断崖的方式有很多，完全可以再进一步探索。
　　第三天的夜里，他在枫树林中发现了不知为何共同行动的陆北朝和任雪。思考之后，傅云声向那两人提出他知道了程亦安是黑方的强力棋子。
　　——在目前已知黑方存在国王、皇后、城堡棋的条件下，减去被淘汰的两个白方士兵，实际上这个棋局剩下的组合只有双城堡一骑士或者双城堡一主教的组合。
　　任雪、陆北朝、许蔷都是白方阵营。
　　果然，虽然对他自己主动袒露的白方身份表示怀疑，那两人依旧对伏击黑方强力棋子的提议表示了兴趣。
　　他们的计划是让傅云声把程亦安在夜里带到这个光线极暗的断崖处，再三人一同寻找机会解决。
　　不过……
　　傅云声抬头望了一眼凹陷沙堆的上方。
　　正如同陆北朝任雪不信任他一样，他也没有相信过那两人。
　　同样傅云声也不觉得那种计划能够解决拥有皇后棋异能的程亦安。他的目的只是想消耗她的异能使用次数，并且多观察一番这个皇后棋的异能。
　　他自然也猜到了陆北朝的异能与冰有关，早早地从红叶公馆的杂物房里带出了手持的破冰工具，并藏在了外套口袋中。
　　刚刚从被冻上的那一刻起，借着光线昏暗，他就已经开始动手破冰。实际上在开始下坠的两秒内，他就已经破出了一个可以让他使用异能的缺口。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傅云声顿了一下，再次尝试了一次使用异能。
　　几秒钟后，他眼眸微沉，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和刚刚坠落时一样，他的“瞬间移动”失效了。
　　他的异能“欺诈师”在没有使用新的欺诈时，会一直继承上一次的异能表现，不受棋局更换限制。
　　可这一次……
　　在确认不能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傅云声开始推开一侧的沙土，从这个沙堆凹陷中出去。
　　实际上，他经历过的每一个棋局对国王都是不友好的。
　　比如在上一局黑岛监狱的时候，他开局直接和那两个互相认识的白方棋子分成了一组；而这一次的红叶公馆，是突然失效的异能。
　　可能是那片他没有察觉的枫叶。
　　片刻后，终于从凹陷中出来的傅云声回身看了一眼，走过去弯下腰将另一人从沙土中拽了出来，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伤势，而后小心抱起。
　　他看着臂弯里额角带血，紧闭着双眼的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眸。
　　冰并不能阻挡视线。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有一个黑影在他坠下之后几乎是后脚就跟着跳了下来，没有任何犹豫。
　　此时，怀中之人突然皱了眉。
　　傅云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拂去了程亦安鼻翼附近的沙土，让其呼吸更为顺畅。
　　怀中之人眉宇渐渐舒展。
　　做完这个动作后，傅云声顿了一下，低头注视着怀中此时表情安稳的程亦安，将手放到了对方毫无防备的脖颈之上。
　　良久，他收回了手，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程亦安：......嗯，其实是我不知道前面是断崖，往前追了一步就脚滑下来了。
　　傅云声：实不相瞒，我在棋局里面是幸运E。
　　陆北朝：这种骗女人的男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今天就来替天行道！


第51章 红叶公馆（一三）
　　程亦安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 入目是完全陌生的老式房梁。
　　头顶方形的横木因年久而成色暗沉，有几串风干的玉米从上面挂下，原本饱满的淡黄色颗粒呈现出水分流失后的金黄。
　　程亦安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 几秒钟后，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猛地坐起身。下一秒, 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和额角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按向了额头，蹙了眉。
　　这一伸手却摸到了纱布的质感。程亦安怔了一下, 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穿着的衣服也变了一身。
　　怎么回事？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画面是她为了救傅云声, 掉下了一处莫名其妙出现的断崖……
　　……傅云声！
　　程亦安睁大了眼, 当即掀开身上盖的毛毯就要下床。
　　正当她低头找鞋的时候, 蓦地，前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随即很快响起一个年迈的女声：
　　“哎唷，这怎么就急着要下床了？快躺回去躺回去, 多休息一下。”
　　程亦安闻声抬头, 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深蓝布衣的老妇人。她将挎着的竹篮往桌上一摆，就直直地朝床边走来，将她往床上推。
　　“哎等等……”程亦安连忙伸出手拦住了对方的行动, “婆婆，请问是您救了我吗？那个，我想问一下，您在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附近还有一个高高的男人？”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 摇了摇头。
　　看见摇头, 程亦安僵住了, 一瞬间脑海中划过了无数个可能。
　　难道傅云声的那块冰从上面落下去的时候水平距离太远？她用异能形成的沙土堆没有够到他？
　　随后这个想法又被她自己否决。
　　从那个高度摔下来如果没有够到, 十死无生。按照之前的说法, 傅云声是国王棋，如果他死了，所有棋局中的黑方阵营都会判负。
　　而她现在显然还在棋局内。或许是他在下落的途中从冰里面脱身，用“瞬间移动”已经离开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再次响起老妇人的声音：
　　“可不是我救的你。是你的那个高高的朋友把你抱了过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敲响了我们家的门。”
　　“当时我老伴一开门还吓了一跳。这高大的年轻人灰头土脸的，像是从土里面刚刚爬出来一样，仔细一瞧怀里还抱着一个！”
　　她顿了一下，朝着程亦安感慨道：“你那个朋友可在意你。当时他说你们从山上失足不小心摔了下来，钱包都丢了，希望我们救救你，他可以做体力活来换。当时他那个心急如焚的语气和表情，显然你在他心目中是有很大分量的。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在听到前面是傅云声把自己带过来的时候，程亦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总算是没事。
　　可这听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尤其是最后那句明显带了揶揄的语气
　　……这个人趁她不知道的时候又擅自加了什么戏？
　　程亦安嘴角一抽，而后万分认真地向对方表示：“我们只是朋友。”
　　甚至或许连朋友都不是。
　　老妇人眼中划过了然：“我懂我懂，女孩子不能太容易就被追上。”
　　“……您误会了。”
　　“但说实话，那个男人真的挺不错。他那气质一看就是个富贵家庭出来的，居然能说出做体力活这种话。后面我老伴还真的带他去田里了，到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和我说那人真的不怕脏不怕累，干活任劳任怨，踏实得很。”老妇人边说边连连点头，明显对傅云声评价极高。
　　程亦安只得在一旁尴尬地笑笑。
　　但这笑容在回想到刚刚那句话的某个关键词的时候，很快僵在了脸上。
　　她立刻伸手拉住了老妇人的衣袖，面露急切：：“等等……婆婆，你刚刚说的是‘到晚上回来的时候’？”
　　程亦安转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的窗外。
　　此时外头光线充足，至少也得是下午两三点了。
　　她记得他们从山顶坠下来的时候是晚上，可这个婆婆刚刚又说了一次“到晚上回来的时候”。难道……
　　想到这里，程亦安终于问出了心底的那个疑问：“婆婆，我昏迷了多久了？”
　　“嗯……”老妇人愣了下，想了一会才答道：“从那天晚上算起，一天多吧？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急事吗？”
　　一天多……
　　程亦安瞳孔一缩。
　　现在居然已经是第六天了？棋局七天的时限仅剩下了最后一天。
　　得尽快回去红叶公馆才行。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程亦安立刻朝着老妇人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对不起婆婆，刚醒来就说这话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是我和他的确有很急的急事，可能等会就得离开了。能问下我之前的衣服去哪里了吗？”
　　“这么急啊？你这才刚醒，明天再走吧？”老妇人愣了下，说完看到对方坚定的表情后摇了摇头，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唉，好吧。没事儿，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的衣服之前沾满了沙土，我洗了在外面杆子上晾着呢，过了一晚上也该干了，我出去帮你收进来。”
　　程亦安一听这话连忙从床上下来：“哎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吧。婆婆我真的已经好了！”
　　几番推搡之下，最后还是两人一起走出了这间小屋，到外面空地支起的竹竿上收衣服。
　　走出门之后才知道，这几间民居其实就坐落在山脚下。
　　程亦安拿着手上收好的衣服，回身抬头，朝着最近的山头望了一眼。
　　满山的枫树红艳如火，在交错相叠的赤红间隙里，隐约可以窥见层层往上的青石台阶。
　　傅云声肯定不会带她离开红叶公馆太远，十有八九就是最近的那座山了。
　　蓦地，身后响起老妇人的声音：“哎，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程亦安闻声回头。
　　“你们该不会是来找上面红叶公馆里的那一位少爷的吧？算算年头，他好像也该是和你们差不多年纪了。”
　　红叶公馆里的少爷？
　　程亦安微微一怔，刚想开口问关于这个“少爷”的事情，但一想到这个老妇人似乎是误以为他们是来找人的，这样一问岂不是会露馅？
　　她只得顺着老妇人的话点了点头：“……嗯。”
　　“真好啊，终于有朋友来看他了。”老妇人露出欣慰的表情，“像我们这样的老头老太婆在山里有时候都会觉得寂寞。但是那个孩子来到这里的时候，才七八岁吧？他长得可爱，性子安静乖巧。我们和他搭话还会脸红，真是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孩。”
　　说到这里，老妇人停顿了一下，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样好的孩子，他的父母怎么忍心把他丢在这种深山里了呢？而且一丢就是十几年。”
　　这句话让程亦安立刻想到了红叶公馆里出现的那个红裙女人。她想了想，试探性地接了一句：“婆婆，你们怎么知道他的父母把他丢在这里了呢？一般都会来看看的吧？兴许只是你们没看到。”
　　听见这句话，老妇人伸手点了点前方：
　　“怎么可能没看到？这片山里就这一条路。要是有小汽车一开过去，大家都知道了。而且有人来看他的话，就得在这里停下车，从里面出来再沿着台阶走上山，这样不就都知道来的是谁了？”
　　“十几年来，一直走这台阶的都是眼熟的两男一女，每次他们都拎着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我们觉得应该是在这山上照顾那孩子的人。”
　　听到“两男一女”，程亦安又来了精神，她觉得这个应该可以问：“那个照顾他的女人长什么样？她喜欢穿红衣服吗？”
　　老妇人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是个体型圆润的女人。他们三个人好像是统一的服装，都是黑的还是蓝的那种颜色。要说红衣服的话，反倒是那位少爷比较喜欢。虽说男孩子喜欢红色比较少见，但我们看着还是挺喜气的。”
　　程亦安一怔。
　　脑海中所有零碎的线索在此时仿佛被一条线串联了起来。
　　少爷喜欢红衣服，穿红裙的女人，这两者年纪相仿……
　　那个三楼“禁止进入”的主人房间里，桌上摆着一枚精致的枫叶发卡。
　　住在山上的主人只有少爷一个人。
　　这边，老妇人还在忧心忡忡：“不过，最近也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那几个人下来了。该不会上面出了什么事吧？”她抬头看向程亦安：“等你们看完那孩子下来的时候，能不能请你们再过来和我们说一点那孩子的情况？说实话，虽然我们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但我们在山下一直记得他的。那个孩子也有好多年没有下山来过了。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帮我们带一句话……”
　　老妇人似是停下来想了一会：“就说，‘今年那个地方的石蒜花开得格外的好，比枫叶还红哩！’这样说不定他又会下山来了吧，毕竟他之前每次下山来都去看那片石蕊花。”
　　程亦安张了张口，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她想到自己那天夜里闯入三楼房间的时候，那个红裙女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这个棋局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如果红裙女人和少爷真的是一个人，那就代表着，在原本的世界的这个时候，山上的红叶公馆，就已经出了什么事。
　　毕竟所有的棋局，都是复刻的某个片段。
　　而他们作为棋局的参加者，在明天第七天的任务结束后，也会永远地离开这个被复刻出来的片段。
　　这个山下的老妇人，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都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望着那双充满期望看过来的眼，程亦安顿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别过了头。
　　此时，她用余光偶然间瞥见从小路上走来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挽着裤脚和衣袖，与平时给人的精明印象大相径庭。
　　程亦安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
　　……那的确是傅云声。
　　作者有话说：
　　_(:з”∠)_我居然真的能下班回来写完3000字，人果然是有无限可能。


第52章 红叶公馆（一四）
　　傅云声自然也是老远就看到了这边空地上的程亦安。他跟着旁边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慢慢走近, 刚停下来抬手欲打个招呼，就被对方一把拉住了衣袖往旁边拽。
　　“你过来一下。”
　　傅云声顿了一下，很快卸了力顺着力道跟着走, 边走边朝着身后给了一个“抱歉失陪一下”的眼神。
　　两位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目露了然。
　　没有回头的程亦安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这些小动作。她拉着高大的男人绕到了民居的另一侧, 放开了手，微微抬头。
　　望着面前这张俊脸, 程亦安张了张口，最后似是有些不太习惯地移开了视线, 音量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治伤。”
　　这个男人在棋局外显然也是家境优渥。刚刚看到他背着锄头走过来, 说实话她是相当意外的。
　　……毕竟对傅云声来说, 他们目前的关系只是“临时盟友”，能把她带到农户处已是尽了力, 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听见这句话，傅云声微微低垂了眼眸, 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几秒后, 男人低笑了一声：“怎么反倒是你谢谢我？如果不是你的异能，我可能早就粉身碎骨了。这句话该是我来说才对，”
　　他顿了一下, 声线愈发低沉：“谢谢你，程亦安。”
　　那只是因为你是黑方国王，她只是为了自救。
　　程亦安抿了下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神色一肃说起另一件事：“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傅云声点了点头：“嗯。本来如果你到了晚上也没有醒来的话, 我就打算自己回去了。”
　　……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昨天就该回去的。像这样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都不知道红叶公馆那边又会出什么变故……”
　　“不能说是浪费时间吧？”傅云声出声打断了这句话, “在昨天的一天时间里，这户人家告诉了我不少关于红叶山庄的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一次棋局那个观测者，就是红叶山庄的‘少爷’。”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程亦安的表情：“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程亦安点了点头：“刚刚那个婆婆和我说了一些。”
　　“凡是出现观测者的棋局，观测者都是当前棋局绝对的核心。这一次的红叶公馆也不例外。而且，这次的棋局太过安全了，恐怕最后一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傅云声作思索状。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或许昨天夜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程亦安面露担忧。
　　“不会，”傅云声否决的很快，“如果是这种棋局的集体性考验，我们所在的山下依旧是在棋局的范围内，不可能只有我们例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突然抬眼看向对面：“你似乎很担心那些人的安危？”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僵了一瞬，很快又神情自若：“毕竟宋青河还在上面，他天天做饭给我们吃，我不太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是吗？”男人脸上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程亦安说完后用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傅云声，有些懊恼因为刚刚他们的对话太过自然，险些忘了这是个假笑老狐狸。
　　他绝对是怀疑了。
　　……说起来，假如国王棋发现自己被别人知道了身份会怎么样？
　　程亦安怔了一下。
　　如果是她的话，无论这个人是敌方或者是友方，她都会寝食难安，一定会时刻紧盯着对方，确保这个消息不会被告诉第二个人。
　　直至最后斩草除根。
　　程亦安呼吸一滞。
　　仔细想想，从这个棋局一开始，傅云声就表现出了对她的莫名亲近。
　　而那天夜里在枫叶林，周围光线这么暗。陆北朝从树上跳下来之后说的那句“替天行道”就好像是故意冲着傅云声去的。
　　宛如提前知道他们两个会在那天晚上出去一样。
　　傅云声在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了烛台的秘密，那后面的几个晚上，他难道会呆在房间里安稳睡觉？
　　“怎么了？头又疼了吗？那天你摔得不轻。”
　　蓦地，近处响起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程亦安下意识抬眼看去，前方俊美的男人正微微低了头，目光关切。
　　……都是假象。
　　程亦安敛了神色，随即伸手摸了摸头上缠绕的纱布，顺着话往下说：“是还有一点晕。”
　　傅云声：“你再回屋里休息一会吧。我们今晚十点后上山。”
　　程亦安愣了下：“要到晚上十点？”她想起来之前傅云声似乎也说过要晚上回去，而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也让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个上山的台阶也有问题？”
　　傅云声点了点头：“嗯，我白天的时候去试过，和之前下山的台阶一样，到一定高度后会重新传送回起点。晚上这些台阶也会消失，到时候用我的异能上去。”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程亦安一眼：“到晚上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好休息。毕竟夜里上山的之后，陆北朝很有可能还在那个地方守株待兔。”
　　“好。”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应了声。见她回答后，傅云声转身离开。
　　望着那个朝着锄头走去的背影，程亦安突然觉得之前的想法似乎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天夜里，如果是傅云声通知了陆北朝，为什么被攻击的却是傅云声他自己？
　　而且眼下他又特意这样特意提醒……
　　还在原地的程亦安微微蹙了眉，有些想不明白。
　　-
　　晚上十点。程亦安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民居的门，一转身就望见了外面站着的高大身影，嘴角一抽。
　　之前晚饭的时候，她在两位老人意有所指的眼神下如坐针毡，只能全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旁边的傅云声反倒是泰然自若，甚至时不时地还会给她夹两筷子菜“表达关心”。
　　而这一举动更是引得对面两位老人频频点头，看向傅云声的眼神愈发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意味。
　　……怎么就莫名有了一种去男方家里见父母的既视感？
　　想到这里，程亦安瞥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往前走的傅云声，又在心头默默地给他记了一笔。
　　两人走了一会，很快就到达了山脚下。
　　程亦安抬头望了一眼，白天看到的上山台阶此时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裸露的山体。
　　周围并没有看到由她异能制造出来的沙土堆。但一想到之前下山的台阶也有拐角，或许他们坠落的时候是在山的另一边。
　　“好了吗？”
　　此时，从边上传来傅云声的声音。
　　“嗯。”
　　程亦安回过神，立刻应了一声，并同时在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毕竟按照之前所说，很有可能一上去，就要面对陆北朝。
　　听到回答后，傅云声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下一秒，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他的异能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经恢复，并且依然是之前的“瞬间移动”。
　　这种短暂但故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事，愈发像是棋局有意为之。
　　毕竟所有参加者的异能都来自于棋局，且按照他之前在其他棋局的探索和黑岛监狱的那个研究员所说，他们这些人的血液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只有在棋局内才能使用异能，出去之后依然是普通人。
　　这种被“地点限定”了的异能，与其说是他们的异能，不如说是棋局给了他们一种使用权。
　　所以，在“恰当”的时候一旦被棋局收回这个异能使用权，就会像之前他所见过的那些由士兵棋底线升变而来的皇后棋一样，死得莫名其妙。
　　比如像他昨天那样，异能是“瞬间移动”，死因是坠崖。
　　而昨天他的异能失效也说明了，棋局也能让这种事发生在国王的身上。
　　-
　　几十秒后，程亦安的脚下再次传来了踩在层叠落叶上的感觉。
　　站稳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抬头望了望天空。
　　明明山顶应该更接近月亮，可这里的光线却比山脚还明显暗了许多，就和那天他们掉下去时的一样，在枫树林的阴影下只能隐约窥见人影。
　　程亦安站在原地仔细地注意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兴许是因为他们昨天没有上来，已经放弃了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程亦安发出提议：“我们回去看看吧？”
　　身旁立即响起傅云声的回应及询问：“好，需要用异能回去吗？”、
　　程亦安想了一会，还是否决了：“不必了吧。回去的距离并不算远，还可以趁机找找有没有陆北朝的身影。”
　　如果再见到一次陆北朝，或许就能知道他那天的埋伏究竟是针对谁。
　　——以及身旁的傅云声究竟有没有对她杀心。
　　然而一直到他们两人走出了这片枫树林，依然是无事发生。
　　但当他们驻足抬头看向红叶公馆时，却同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
　　黑夜里，整个红叶公馆灯火通明，从这里望去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可现在显然已经过了平时熄灯的夜里十点了。
　　程亦安与傅云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步朝着公馆大门跑去。
　　打开红叶公馆正门，程亦安一眼就看到有一个眼熟的肉块聚合体正将一人逼在了客厅的角落。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正对着那个怪物，嘴里念念有词：
　　“我警告你哦！不要再靠近我了！我，我真的会开枪的。”
　　程亦安一听这话立刻往里走了两步，同时出声提醒：
　　“千万不能开枪！”
　　对方听见声音愣了一下，下一秒转过头看向门口，看清楚人后却不知为何整个人更激动了：
　　“啊啊啊你们别进来啊！”
　　作者有话说：
　　棋局：懂了吗？单打独斗会被我制裁，建议找个队友。


第53章 红叶公馆（一五）
　　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走在后面的傅云声也恰好踏进了红叶公馆内。
　　他听完后反应很快，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大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
　　傅云声眉头微蹙, 当下又拧了几下门把手，发现打不开后又退开了一点距离, 抬脚往门上猛地一踹。
　　两相接触，上了红漆的木门发出了重重的响声。可当傅云声把脚放下的时候, 光滑的漆面上连一个鞋印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冲着一旁的程亦安摇了摇头, 示意打不开。
　　程亦安自然也在旁边看到了全过程。这门显然是有问题的, 但……
　　还未想完, 客厅的另一边传来了宋青河的哀嚎：
　　“别琢磨那门了，我早琢磨过了打不开！快来救救孩子吧, 这玩意就像是知道我不会用枪一样，一点不怕这玩意。明明之前在二楼的时候其他几只都会怕的啊！”
　　程亦安回过神, 发现宋青河已经放下了枪, 在角落里弱小可怜无助地缩成了一小团。
　　他的前方是一坨体型庞大的肉块聚合怪物，还在不断地向宋青河靠近。两者形成了鲜明对比，怎么看另一方都是处于十分危险的处境。
　　但程亦安一想到那东西的真实身份, 就半点不觉得这一幕危急。
　　她想了想，对着瑟瑟发抖的宋青河说：“它有和你说什么话吗？要不你按照它说的做？”
　　“说话？说起来刚刚的确说了几个奇怪的音，但是我居然能听懂！可是那句话的内容……”宋青河放下了抱着头的手，面露迟疑, “他说的是, ‘去喝水’……”
　　他停顿了一下, 立刻又摇头, 语速加快：
　　“不对不对不对, 虽说我现在的确有点渴了，但你确定这真的不是要在水里下毒害我吗？毕竟是这个样子的东西说的话……再说了，它怎么知道我渴了？还能读心不成？我靠，这不是更恐怖了。”说到最后，宋青河瞪圆了眼。
　　“嗯……”程亦安无奈地笑了一下，“要不你先试试？比如在心里表示你要去喝水了？ ”
　　宋青河瞅了程亦安一眼，见对方不像是在哄他的样子，于是半信半疑地闭上了眼，几秒后睁开观察了一下，原先靠近他的怪物竟然真的退开了一些！
　　他立刻站起身从角落里跑开，到了程亦安身边，看向对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救世主：“太厉害了大佬！你和这位之前一晚上没回来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这些怪物是啥啊？能告诉我不？”
　　程亦安想了想，觉得也可以说，便开口：
　　“这些怪物的真身是……”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引得整个红叶公馆一震，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些许尘土。
　　宋青河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上面拆家呢？”他说完就发现原本在身边的两个人现在都不见了身影。
　　他愣了下，往前抬了头，只瞥见往二楼的楼梯拐角有衣角一扬。
　　宋青河连忙往前面冲，同时嘴里喊了一句：“等等我！”然而他跑了没两步，就看见一堵肉墙挡在了他的前方。
　　他脚步一顿，视线缓缓向上。只见怪物两侧的部分上下张合了几下，摆出了一副熟悉的架势。
　　之前他就是这么被从二楼赶到一楼的。
　　……
　　宋青河瞪圆了眼，几秒后他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嘴里嘟囔着：“好好好依你，我先去喝水。”
　　-
　　程亦安和傅云声在听到响声的下一秒就做出了反应双双跑上了楼。
　　在上楼的途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只与一楼宋青河身旁的那个极为相似的肉块怪物默默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怪物出现的时候，脑后会莫名地传来一阵凉气。
　　两人都注意到了。但程亦安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而傅云声微微一顿，见前面人没有回头，便也没有再管。
　　两人一拐过拐角，就在走廊上看见了三堵巨大的冰块。
　　是陆北朝的异能。
　　程亦安立刻走过去查看了冰块内的情况。被冻在里面的怪物的表皮依旧在一张一合，显然还活着。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心又提了起来。
　　这种怪物有三个的话就说明，二楼现在有陆北朝、任雪、许蔷三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任雪和许蔷的关系可不怎么友好。
　　脑海中刚出现这个想法，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里再次传来什么东西碎裂和撞击的声音。
　　程亦安一怔，随后快步向发出声音的房间跑去。
　　傅云声这次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他在冰块旁驻足了片刻，视线扫过被冻在冰块里的肉块怪物，然后微微偏了头，看向了身后。
　　身后站着的那一个怪物像是某种生物实验失败后的产物，浑身由不同大小的培养肉块胡乱拼接在了一起，在走廊的暗处显得愈发可怖。
　　另一个已经跟着程亦安往前去了。
　　傅云声掩藏在外套口袋中的手微微一动，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枪口。
　　这是他在棋局里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但看程亦安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且也已经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每人一个，且能知道那个人的想法，不能伤害它……
　　傅云声眼眸划过一抹深思，而后不再停留，向着程亦安的方向追去。
　　此时，程亦安已经到了刚刚发出声响的房间外。她从大敞着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房间内的情况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原本以为会和许蔷起冲突的任雪正坐在床上悠闲地晃着腿。而房间另一侧，现场就像是被台风刮过一样，所有桌椅柜子已经全部被毁，地板上落着不少碎冰和大块的尖锐冰凌，连后方与另一个房间相连的墙壁都出现了裂纹。
　　相隔不远对峙着的，居然是陆北朝和许蔷。
　　坐在床上的任雪第一个发现了门口的程亦安，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没有把前面掉下去的那个帅哥救回来吗？之前看你跳得那么果断，还以为你们情深义重，一定会救他呢。”
　　她的手指随意地绕起了一缕垂落在身前的黑发，几秒钟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难道说……”
　　任雪故意在这里顿了一下，接下去的语气带着些许兴味：“他出卖你的事情被你发现了？他之前和我们说你是对面很厉害的棋子，要三人联手一起对付你呢。”
　　……
　　程亦安抿了抿唇，缓缓抬眸看向了此时刚好走到门口的俊美男人。
　　傅云声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第一反应是看向了对面的程亦安。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房间内再次响起任雪的声音：
　　“啊，你在啊？你们两个人这个表情……难道说你没有暴露吗？对不起。”
　　坐在床上的女生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却满是幸灾乐祸：
　　“不过都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反正也要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如果真的是我们这边的人的话，就过来帮忙和陆北朝一起杀掉那个人。”她手指一点，指向了前方的许蔷。
　　傅云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眼眸微沉：“你们已经知道她是哪个阵营的了？若她是我们这边的，杀了她岂不是减少了获胜的机会？”
　　任雪给出的答案非常干脆：“不知道。”
　　她抬眼看到其他人都在看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知道每一次的棋局双方的子力总和都会差不多。从刚刚那个人表现出的异能来看，她大概是个城堡棋。”任雪又指了一次对面的许蔷，然后转头看向门边的程亦安：
　　“而这个姐姐能从那种情况把你救下来，至少也是个骑士棋。这样算下来，如果这两人都是我们这边的话，双方的子力就对不上了。所以这两个人一定是不同阵营的。”
　　她歪了歪头：
　　“我这个办法应该很好吧？你帮我们杀了这个城堡棋，我们就帮你杀了你旁边的那个姐姐，这样一换一，其实双方阵营人数都没有变。不错吧？”
　　傅云声没有回答。
　　他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沉默良久的许蔷突然冷笑了一声：
　　“呵，那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和你们是同阵营的，留着我岂不是优势更大？在这种棋局规则下，谁都知道杀害同伴只是给对面增加赢面而已。”
　　任雪闻言歪了歪头：
　　“这是求饶吗？你如果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毕竟我要杀你的理由，只是因为我讨厌你罢了。”
　　听见这种荒谬的答案，许蔷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她看向近处的男人，沉下声开口：
　　“陆北朝，你居然会和这样感情用事的小女孩做同伴？你难道不想赢吗？”
　　陆北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他听见这句话后，面上表情有些奇怪，眼神茫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对面，语气十分坚定：“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不管怎样，任雪是我的同伴。”
　　“你……”
　　此时两人离得近，许蔷自然是发现了刚刚陆北朝的那一瞬不对劲。她微微皱了眉，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
　　“我说他怎么会和你做同伴，原来是因为异能。你之所以这样讨厌我，也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句话……”
　　许蔷带着嘲讽语气说完了这句话，而后看向后面的任雪，一字一顿说出了后面的几个字：
　　“‘废、物、主、教、棋。’”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可能要准备换工作了。
　　目前的公司昨天新出台了“不成文规定”，要求每个员工每个月工作日加班不少于20小时，还要我们每个人签保证书代表这是“自愿加班”。
　　签个P，我直接准备跑路。


第54章 红叶公馆（一六）
　　“你！”
　　任雪脸色一沉, 当即对陆北朝喝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她！”
　　陆北朝面色不太好，但下一秒，他周身凝出了众多的尖锐冰凌, 齐齐指向了对面的许蔷。
　　“你呢？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是我这边的人的话，就过去帮忙。”任雪看向了门边的傅云声, 面色阴沉：“不然的话，只能说明你是在撒谎。”
　　话音落下之际, 陆北朝周身的冰凌有部分朝向了门边的傅云声，显然也把他作为了攻击对象。
　　傅云声眼眸一暗, 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任雪一顿, 视线微移, 看向了旁边的程亦安：
　　“至于你，我并不讨厌你。在我们解决她的这段时间里, 你就好好在这间红叶公馆里躲藏吧。”她再次转向了傅云声，开口催促：“想好了吗？究竟要当哪边的人？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三、二……”
　　“等等！”
　　此时, 门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程亦安突然出了声。她看向坐在床上的任雪, 伸手指向了旁边的傅云声：“这个人在说谎，他并不是你们那边的人。反之，许蔷才是你们这边的人。只要你们杀了许蔷, 他就会立刻反水。你们还没有见过他用异能吧？目前已有两个城堡一个主教，你难道不觉得，如果要达到子力平衡，另一边的棋子也不会太弱吗？毕竟只剩下这么几人。”
　　程亦安从刚刚任雪在说子力的时候大脑就在飞快地运转。
　　国际象棋里有子力的说法她知道, 没想到在这些棋局里也有沿用。如果这些人是在通过互相展现出的异能大概预估, 那么如果按照她刚刚那句话来计算, 实际上黑方这边就只有皇后、国王、城堡一种可能, 无疑是自曝。
　　但这个棋局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最开始那张凭空出现的白方士兵棋卡片。
　　谁也没有见过那张卡片的持有者。
　　“……你这是为了报复他乱说的吗？”任雪听完后皱眉, “照你的说法，另一边要怎么才能配平？这可只是三个数的加法而已，我还没有这么蠢。”
　　很好，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程亦安面色镇定，说话的声线清晰沉稳：“如果说最初的那张白方士兵棋是假的呢？只是这个棋局来混淆我们视线的做法。毕竟这个红叶公馆里一共只有七个房间，我们从一开始也只有七个人。”
　　在上一局黑岛监狱里，高翔曾经说过他经历过五次棋局都没有见过国王棋。由此可知，棋局中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国王棋，在估算的时候大概率也不会主动把子力是0的国王棋算入其中。
　　听完后，任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不算最初的那张白色士兵牌，另一边想要配平的话就只有皇后、士兵、主教或者骑士……”她说到最后渐渐没了声，再次抬起头看向傅云声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难道是皇后棋？”
　　从刚刚程亦安开口起，傅云声就一直没有说话。但程亦安可以感觉到，从身旁一直有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此时被任雪厉声质问，他视线抬了抬，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任雪再次看向程亦安，面露怀疑：
　　“不对，如果他是皇后棋，你和他是一边的，为什么你要在现在和我们说这个？”
　　“因为他出卖了我。我之前那样跳崖救他，结果却是他安排好的。”程亦安自嘲地笑了一声，眸中一黯：“他故意设计害我，结果我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奋不顾身救他？听起来像个笑话一样。”
　　她抬眼看向身旁神色不明的俊美男人，语气冷漠：“既然你想要这样，那就鱼死网破。”程亦安再次看向任雪，给出了一个更确切的理由：“他能这样设计我，想必是在少了我之后，以他的异能也能轻松除掉你们。”
　　听到这边爆了这么大一个消息，那边的陆北朝和许蔷也都没有继续动手，齐齐看向了门边。
　　“如果是皇后棋，确实有可能会这样……”任雪看向傅云声的眼神已经带上了警惕，但她也没有轻易选择相信程亦安。她沉默了一阵，抬头看向了门边的两人：“但你们各说各的，显然有一人在撒谎。我又怎么能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不如……”
　　“我有证据。”程亦安打断了任雪的话，她将手伸入了口袋，片刻后，在众人的视线里取出了六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卡片，将其中一张卡片翻转过来，显示在了房间内所有人的视野内：“之前某一天晚上，我用我的异能从三楼的房间里取出了这六张卡片，显然这就是那个禁止进入的房间里最有用的情报，也符合那个房间的价值。这样一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卡片的背面清晰地画着一个黑色的皇后棋。
　　当下房间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齐齐望着那张画着王冠的卡片。
　　蓦地，程亦安神色一变，突然纵身往后边一跃，同时口中惊呼：“他要对我动手！” 而后迅速转过身，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跑去。
　　傅云声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做。
　　他停顿了一秒，十分配合出演地朝着那个背影追去，但没有用他的“瞬间移动”异能。
　　世界上最高明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谎话，是半真半假。
　　他想知道，刚刚那番话之后，这个黑皇后到底想做些什么。
　　同时，他也有他自己的底牌。
　　门口的两人都跑了之后，房间内的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在程亦安拿出那张黑皇后卡片之后，这几人在心里大半都相信了她的那番话。于是刚刚程亦安和傅云声表现出的“逃亡”与“追杀”，也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皇后棋的恐怖之处，这几人都听闻过。
　　皇后棋是棋局中最强的棋子，这句话一点都不为过。棋局中认为，两个城堡棋的子力可以与皇后棋相当。但是实际上在听说过的众多棋局中，一个皇后棋干掉对方阵营所有人这种事的传闻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在红叶公馆这种任务条件下，放着一个皇后棋简直是后患无穷。
　　不管怎么样，要先干掉那个皇后棋。
　　几人眼神交汇了一瞬，似乎是暂时达成了共识。于是便一同从房间内跑出，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有一人正在蹲着查看被冻住的三只怪物。
　　陆北朝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衣领，厉声问：“刚刚那两个人呢？”
　　被拎起来的宋青河一脸莫名：“谁啊？傅云声和程亦安吗？”
　　“是，他们去哪里了？”
　　宋青河脱口而出：“他们往楼上跑了。”
　　“追！”
　　陆北朝放下了拎着宋青河衣领的手，简洁地说了一句。
　　三人立刻从宋青河身旁跑过，谁也没有管他。
　　毕竟以这个人在这一局里的表现，大概率只是个士兵。
　　宋青河有些茫然地在后面喊了一声：“诶？你们干嘛去啊？”
　　刚刚他从厨房喝完水，那个跟着他的怪物总算没有再拦他了。于是他走到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三个冰墩。
　　应该是陆北朝的异能吧。
　　其实之前陆北朝房间窗沿上的印记，他也看到了。
　　宋青河叹了一口气，在心底羡慕得不行。
　　这是城堡棋的异能吧？他明明也是个城堡棋，可是却……
　　还没等他自怨自艾完，眼前突然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冰上一跃而过，然后飞快地往三楼楼梯的方向跑去。
　　是程亦安。
　　宋青河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这是要干啥。
　　这次还没等他琢磨完，又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同样朝着三楼而去。
　　“傅……”
　　这次宋青河很快反应过来，但只喊出了一个字，对方就已经拐过弯跑没影了，于是只好把后面的两个字又吞了下去。
　　他挠了挠头。
　　他们这么着急火燎地，是要干什么去？三楼有啥吗？
　　然而几十秒后，在原地的他又被人拎了起来。
　　望着得到答案后三人往上追去的背影，宋青河想了想，也站起身朝着三楼跑去。
　　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事吧？
　　-
　　三楼唯一的房间内，程亦安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象。
　　距离他们上山到走入红叶公馆到后面发生的这么多事，已经有几个小时了。但外面的天还没有亮。
　　一片黑暗中，只有这栋红叶公馆灯火通明。但在这样的光亮之下，从窗户只能看见屋内的倒影。
　　她就是从这间屋子里发现那种怪物的真身。在夜里其他房间都处于黑暗中的时候，只有这间房间是亮着的。
　　显现在光照之下的却是面目可怖的怪物。
　　此时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这个红叶公馆的提示之一。
　　几秒后，身后传来了一个脚步声，随即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想要干什么？”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身后向她缓缓靠近的傅云声：
　　“我想要的结果从来都没有改变。只是，我发现在这种环境下，信任这种东西，是真的太脆弱了。”
　　“即使是同一个阵营，也因为没有办法证明互相真的是这个阵营的而心存猜忌。甚至对你来说，‘信任’更是不可能的。”
　　她顿了一下，听到了后面响起的众多脚步声，说出了对傅云声的最后一句话：
　　“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你一个人在棋局里，已经足够艰难了。”
　　程亦安看向完全走入房间，朝着傅云声冲过来的几人，将手按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或许，我只能用这种强制手段达到我的目的……”
　　第三次等价交换，发动。
　　作者有话说：
　　_(:з”∠)_国际象棋里皇后棋有皇冠。国王是皇冠再加一个十字架，是最高的棋子。


第55章 红叶公馆（一七）
　　“欸？怎么回事？这……”
　　慢了一步刚刚才走进三楼房间的宋青河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一片深灰的泥浆物从地板蔓延而上, 眨眼间在他面前树立了一道高墙。
　　在他说完那几个字之后，眼前原本明亮的世界瞬间暗了下来。
　　宋青河转过身看了一眼背后，又抬头望了望, 渐渐张大了嘴：“这，这什么情况啊？谁的异能？要干什么啊？”
　　紧接着, 周围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有什么东西大量掉落并破裂在了附近, 甚至隐约还听到了玻璃碎裂声。
　　他被这动静吓得立刻噤了声。过了一段时间等到外面声音平息后才把耳朵贴到了面前的水泥墙上，并抬手敲了敲, 试探地喊了一句：“喂——, 有人在吗？刚刚那个是什么声音？”
　　宋青河听到了一个正在剧烈咳嗽的女声。
　　他想了一会, 终于在脑海中把这个声线和人对了起来，连忙开口喊：
　　“程亦安！程亦安你在外面是不是？我被关在这个水泥墙里面了, 快帮忙救我出去！”
　　然而一墙之外，满目残垣。
　　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光亮。红叶公馆屋顶的红瓦此时在三楼的木质地板上碎落了一地, 仅有原先连了室内电源的台灯倾倒在地, 还在时有时无地发出光亮。
　　若此时外面有人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想必也会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栋红叶公馆，整个第三层连同屋顶已经全部消失。
　　说是消失其实也不够准确。原本三楼房间内如床、桌椅之类的摆设都还在。但顶上的天花板和周围的墙壁已经不见了踪影, 屋顶的瓦砾掉落下来碎了一地。现在站在三楼地板上，抬头就是一片幽暗的夜空。
　　程亦安站在这处四面通风的地板边沿，正眉头紧皱，捂着胸口不断咳嗽着。
　　从枫叶林中吹来的夜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带来了阵阵凉意。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尽管她已经控制了消耗的墙壁顺序, 让屋顶的瓦片尽量不要向她的位置倾斜掉落, 可大量掉落碎裂的瓦砾加上这次使用的异能, 依旧在这片原本封闭的区域里扬起了不小的粉尘。
　　为了保证异能的使用, 她的双手必须接触墙壁，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掩住口鼻。就算屏了息，依然会吸入少量粉尘含量极高的空气，这在肺部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几分钟后，这种不适感终于有所缓解。程亦安缓缓吸了一口气又吐出，然后转过身，看向三楼房间内新出现的五个水泥墩。
　　说实话，她在看到数量是五个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毕竟她这个计划里，其实并没有把宋青河算进去。
　　尽管傅云声一再提醒这个人不简单，原先拿到的棋相卡片上也证明他是城堡棋，但她莫名就是觉得，宋青河似乎不怎么像是在说谎。
　　……但此时既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过来，也就恰好进入了她控制的异能使用范围。
　　随着异能使用次数的增加，程亦安觉得自己渐渐理解了这个“等价交换”异能的规则。实质上就是物质的分解与重构，物理意义和化学意义上都可以。
　　而这第三次的等价交换，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原理却十分简单。
　　她把原本三层房间周围和天花板的水泥墙壁分解，重新构成了在三楼除了她之外的五人周身以一臂半距离为直径，高度约两米的水泥空心圆柱体“牢房”。
　　程亦安抿了抿唇，扫了一眼除了门口的宋青河其他四个毫无动静的水泥墩，缓缓开口：“你们是在等我离开后想用异能破开这个禁锢吗？”
　　水泥墩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程亦安并不在意。她抬步越过了最近处的那一个水泥墩，走到后面三个互相距离相差不远水泥墩旁停下了脚步：
　　“水泥这种东西，其实是相当坚固的。你们几个的异能刚刚我也有所了解。陆北朝你凝结出来的冰凌显然是刺不穿水泥的，就算你能凝结出冰锤之类的东西，里面也没有足够让你施力的空间。”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
　　“任雪的主教异能明显是偏精神控制方面的，现在你被关在里面，想必也没有办法控制其他人。”
　　她再次抬步，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至于最后的许蔷，虽然我没有看到过你的异能使用，但在前面的那个房间里，周围地板上碎裂的那些冰凌有部分切口十分整齐，在结合你当时与陆北朝对峙时以手臂挡在身前的动作，多半是能够让手臂变成锋利的剑之类的异能。但是刀剑之类的武器，显然也是砍不了水泥墙的。”
　　程亦安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看了一眼旁边属于宋青河的的水泥墩，提高了说话的音量，确保里面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与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随意耗费无用的力气，这样会使你们所在空间的氧气消耗加快，谁也不想死于缺氧吧？”
　　她顿了一下，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目前黑白阵营各是三人，只要保持目前的状态再过几个小时，这一次棋局就会以和局结束。”
　　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了三楼。
　　-
　　几分钟后，程亦安在红叶公馆一楼的厨房内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一口，又捂着胸口皱眉咳嗽了几声。
　　她将杯子里的水再次倒满，拿着杯子转身往外走。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身后蓦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其实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后棋的异能有这么强大。”
　　程亦安脚步一顿，侧过了头。
　　身后出现的女人依旧优雅从容，一身酒红色的红裙低调又华贵，如盛开于深秋与红叶争辉的的石蕊花。
　　在山下知道了关于这个红裙女人的真实身份后，程亦安心里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
　　“棋局中，皇后棋很少见吗？”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到旁边的餐厅桌上放下了水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下一瞬，红裙女人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她冲着程亦安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皇后棋，同样……也是第一次看到国王棋。”
　　她转过头，朝着楼梯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过，你们明明是同一边的，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们似乎相处并不融洽？”
　　想到同样被自己关在三楼的傅云声，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红裙女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既然你的异能这么强大，这一局想赢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吧？可是你想要和局，而且……”
　　她冲着程亦安扬唇一笑：“虽然他们完全没有发现，但是我看出来了。你特意把他们引到三楼，是担心在二楼这样用异能会导致这栋红叶公馆坍塌，把那些人压在下面吧？这栋红叶公馆的确是个老房子了。你为了这些人的存活，也是煞费苦心。”
　　的确如此。
　　之前程亦安在一楼感觉到了那阵震动和沙土掉落，到二楼一看却只是一面墙壁的些许破裂，当时她就觉得，这栋红叶公馆并不是很牢固。
　　而她后来如果要那样子使用异能，很有可能不小心分解到了哪一面承重墙。到时候姑且不说其他人，就连她自己，都有可能被压在轰然坍塌的房屋下面。
　　思来想去，还是三楼最为保险。
　　想到前一个问题，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摆在桌上的双手微微交叉握紧：“这个棋局到底为什么会存在？你又为什么会成为棋局的观测者？”
　　听见这句话，红裙女人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自然是为了实现愿望。你们参加棋局，不也是为了实现你们的愿望吗？至于这个棋局为什么会存在，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神灵回应了我的呼唤。”
　　说到这里，她闭上了眼，双手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
　　“感谢神灵实现了我的愿望。”
　　神灵。
　　在她的异能描述中，也出现过这两个字。
　　程亦安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神灵’实现了你的愿望？可是你现在被关在这个地方，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已经有好多年了。即使这样，你也感谢‘神灵’？”
　　“是的。”
　　出乎意料地，红裙女人的回答毫不犹豫：“我的愿望就是自由自在，能够像现在一样，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而且，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像你们这样的参加者进来陪我，我也并不会觉得无趣。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和参加者这样对话。其他的棋局好像都没有这样安宁的时候。”
　　她冲着程亦安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此时依旧无声跟在程亦安身旁边的可怖怪物：
　　“你似乎已经知道了它的真面目。”
　　程亦安抿了抿唇：“……嗯，之前去了山下。山下的农户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些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对面。
　　在当事人的面前说对方的悲惨经历，她总觉得不太好。
　　然而红裙女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程亦安纠结了一下，在脑海里组织了语言：
　　“你的双亲应该是更想要一个男孩子，所以才把女儿身的你一直作男性打扮。然后为了不暴露这件事，就把你藏在了这个人迹罕至的红叶山庄里。但是你并不想这样，所以在你心目中的自己，一直是那样可怖的怪物模样。”
　　程亦安顿了顿，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所以在这个棋局中，我们每个人身旁的怪物，就是我们自己。”
　　这一番话说完后，餐厅内安静了许久。而后响起的红裙女人声音，却不知为何比以往低沉了许多：
　　“嗯……虽然大方向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好像想错了什么。”红裙女人以手托头，冲坐在对面的程亦安眨了眨眼：
　　“之前的我，的确是男性。”
　　作者有话说：
　　程亦安：女、女装大佬！（惊恐.jpg）


第56章 红叶公馆（一八）
　　话音落下, 对面红裙长发妆容艳丽的女人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白衬衣黑马甲的俊朗男子。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耳边的短发，态度随意地开口：
　　“如果按照以前的穿着，大概就是这样吧。”
　　……
　　程亦安目瞪口呆。她盯着对面看了好一阵, 良久才憋出了一个字：“你……”余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了艳丽的妆容，对面的男子眉宇间的轮廓的确能看出几分之前照片中小男孩的模样。
　　下一瞬, 坐在对面的人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红裙长发，他冲着程亦安扬眉一笑：“我还是更喜欢这个打扮。”
　　他抬手端起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茶杯, 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如果如你所说，是因为家庭中重男轻女, 那在我愿意扮作男性时, 家中该对我更为关注才对。”
　　程亦安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确实如此。只是当时在得知红裙女人与红叶公馆的少爷是同一个人时，结合这一次棋局中猜到的那个怪物的身份, 她下意识地就觉得那个被形容成“害羞可爱”的应该是不喜欢男性打扮的女孩子。
　　“我家是那片地区的名门，所以之前我偷偷戴母亲的发饰品被佣人发现的时候, 被父亲重重责罚了。”
　　对面“红裙女人”轻轻地放下了茶杯, 说话的语气轻松闲适，仿佛并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
　　他伸出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轻点在了茶杯的边沿：
　　“第二次又被发现的时候, 父亲就把我送到了这个红叶山庄，说是等我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一点了之后，再接我回去。”
　　对面的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次启唇的嗓音带上了几分迷惘：
　　“他们认为的‘男子气概’究竟是什么？之前在学校的时候, 我的武术、马术也并没有比别人差。但后来家中所有人都在告诉我, ‘你是男孩子, 不能喜欢那些女孩子的东西。’”
　　他嗤笑了一声：“这不奇怪吗？喜欢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应该是我自己决定的吗？为什么要因为性别就不能喜欢某一些东西？即使我喜欢那些女孩子才用的精致宝石发夹, 女孩子才能穿的华丽长裙，也不妨碍我作为男性能取得的成绩吧？”
　　程亦安沉默地听着。
　　她发现其实自己也有刻板印象。比如之前就以为这个红叶公馆内喜欢红色的腼腆少爷应该是女性。
　　……仔细想想，喜欢穿什么衣服，喜欢什么东西，只要没有故意矫揉造作、影响到其他人，那就全是个人的自由。
　　“然而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我在这栋红叶公馆内呆了十二年。”
　　对面人的嗓音突然转冷：
　　“十二年间，从穿着到行为举止，我每天都在按照那些要求和课程成为一个‘有男子气概的人’，所有的课程我都拿到了高分。我希望父亲母亲能够来看我一眼，这样我就能告诉他们。我还喜欢那些东西，但这不会妨碍我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
　　“可是结果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最后还是那个女佣告诉我，其实我在七八年前就有了一个弟弟。他们早就对外宣称我出了意外，防止我有朝一日从这山里跑出去，因为我的‘爱好’让家族荣誉受损。”
　　“我这十二年，就像个笑话一样。每天镜子里都是我不喜欢的模样，每天都在为一个不可能的可能而努力，像极了可怜虫。”
　　“‘难道和其他人不一样，就一定是错的吗？’带着这个最后的念头，我在红叶公馆里结束了我自己的生命。最后在一片漫长的虚无中，我听到了神灵的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我自己去寻找。’”
　　对面的“红裙女人”将手收了回来，再次开口的语气变得十分平淡：
　　“于是我在这个棋局中复刻出了所有参加者内心的自己，并赋予了他们丑陋可怖的外表。我想知道，面对这样丑陋且被人畏惧的‘自己’，你们这些从其他世界来的参加者是否也能接受？”
　　他叹了一口气：
　　“最初的几局，我很失望。原来只要拥有可怖的外表，人们居然连自己都会认不出来。再后来，更多的参加者是死于对立阵营的暗算。这个棋局的背景也就渐渐被淡化，甚至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听到这里，程亦安瞥了一眼现在依旧站在自己旁边的“怪物”，心下觉得这位棋局观测者似乎是过于极端了。
　　任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不断逼近自己的异形生物，都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这是“自己”的好吗！？
　　即使这个怪物或许在之前的黑暗中帮助过自己。
　　片刻后，程亦安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从这番话听来，似乎棋局卡片上的任务并不是由这些观测者所决定的？
　　对面的“红裙女人”也不知为何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他抬眼看向站在程亦安身旁的“怪物”，眼神缓和了几分：
　　“可即便是被本体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这些被复刻出的‘自己’，依然会保护你们，也能知道你们在故意逞强些什么。或许对我来说，也只有出现另一个自己，才会真实地理解我吧。”
　　话落，他站起了身，抬手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
　　程亦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说道：“你还记得住在最靠近这座山山脚下的一对农户夫妻吗？那位婆婆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是‘今年那个地方的石蒜花开得格外的好，比枫叶还红哩！’”她竭力模仿了婆婆的语气。
　　对面人的动作一顿，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恍惚。
　　良久，程亦安才听见响起了宛如自言自语的一句话：
　　“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下山过了，他们居然还记得……”
　　很快，“红裙女人”恢复了面上表情。他冲着程亦安笑了一下，“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什么吧？实际上我已经不用原来的名字了。毕竟作为那两个人的儿子的我已经死了。”
　　“我在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一个深秋。当时这里已是红叶满山，景象非常壮观。但是下车后我往周围看了几眼，立刻就注意到了旁边的野地里有一抹不一样的红。”
　　“石蕊花？”程亦安立刻想到了之前婆婆话中提到过的名字。
　　“这种花又叫曼珠沙华。所以，我的新名字就是‘沙华’。”对面的人微微提了提裙摆，优雅地朝着程亦安的方向行了一礼。
　　程亦安其实是知道曼珠沙华的。只是第一次知道这种花开在秋天。
　　仔细想想，他的人生正如在这个被唐红浸染的季节里独自绽放的曼珠沙华一样。即便殷红的枫叶落满山野，他也从未更换过自己的颜色。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这个棋局为什么会把山下也包括进来，也几乎没有参加者去过山下。不过在这一次我总算知道了原因。感谢你，黑皇后。”沙华再次朝着程亦安点了点头，而后看了对方一会，忽然启唇：“作为奖励，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一个棋局的消息。”
　　程亦安抬头看向他。
　　“想必你已经知道，如果你杀死你身旁的‘自己’，你本身就会死亡。那么，如果我说现在其实有另一个人，正在杀死某些人的‘自己’呢？”
　　这句话让程亦安整个人一愣，而后脑海中下一个出现的反应是不可能。
　　她已经用“等价交换”将这个棋局剩下的所有人都禁锢在了空心水泥柱中。以她之前知道的那些人的异能，谁都无法从中脱离出来。
　　唯一一个不知道异能的宋青河，他并不会反对和局的做法。
　　……可是既然这个棋局的观测者这么说了，且这是作为一个“奖励”，大概率不会说谎。
　　程亦安垂眸沉思了片刻，突然脑海中有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傅云声。
　　她微微睁大了眼。
　　傅云声作为黑方的国王棋。那个据说是骑士棋才有的“瞬间移动”，真的会是他的异能吗？
　　程亦安心下一凛，立即转过身欲往餐厅门外冲去。可后面的沙华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黑皇后。”
　　程亦安脚步一顿，转过头，恰好看见一个物品在空中呈抛物线朝她这里落下。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堪堪接住那个物品，低头一看。
　　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把黑色的手.枪，与之前她放在房间里的很像。
　　“你会需要它的。”
　　抬头时，旁边的沙华正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身向着楼梯跑去。
　　-
　　程亦安握着手.枪，迅速跑到了二楼。
　　当她转头看向二楼的长走廊内时，瞳孔一缩。
　　走廊的地板上横着三块近两米高的巨大冰块。显然是之前陆北朝看到了身旁出现的怪物，反手就将它们冰封在了里面，剩下的两个多半是任雪和许蔷的“自己”。
　　毕竟之前他们三个在一起，怪物齐刷刷冲过来一时间也分不清目标，大概率陆北朝也就顺手一起处理了。
　　而此时，最靠近楼梯侧的巨大冰块的周围散落了些许小块的碎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身影正蹲在冰块旁，手下似乎还在做着什么动作。
　　对方也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手下动作一停，朝后方转过了头。
　　明亮的廊灯清晰地照出了对方的脸庞，与自己刚刚心底的猜测完全一致。
　　程亦安眼眸一沉，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傅云声。”
　　作者有话说：
　　_(:з”∠)_很遗憾到了现在的2022年，众多由性别产生的刻板印象和偏见依旧存在。
　　哈哈哈，其实男主还带着破冰神器！


第57章 红叶公馆（完）
　　“姑且我也算是做了一些隔音措施……”傅云声站起身, 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的手帕自然滑落。他耸了耸肩：“原来这样也能被在一楼餐厅里的人听到吗？”
　　……他知道她刚刚在哪。
　　程亦安心下一沉，双眸紧盯着对面的男人，沉声开口：“你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你的异能应该不是‘瞬间移动’吧？”
　　“或许吧。”傅云声弯了弯唇, 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时间回到约一小时前。
　　原本三楼的房间此时已是四面漏风的一处开阔平台，一片狼藉的地板上立着五个醒目的水泥墩。
　　周围异常地安静。
　　良久, 从其中的某个水泥墩中突兀地传出了声响：
　　“喂，你们还在这里吗？”
　　宋青河问完后立即将耳朵贴在了水泥面上。可几十秒过去了, 他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宋青河顿时心下紧张了起来。虽说他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但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呆久了, 总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对劲。
　　他顿时猛地拍了拍水泥墙, 同时提高了一些音量：“许蔷？陆北朝？任雪？傅……”
　　从旁边立刻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年轻女声：
　　“你叫魂啊？别喊了！吵死了。我在睡觉呢！”
　　宋青河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任雪, 顿时安心了许多，当下讷讷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没听见什么声音，我以为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离开了, 就剩我一个人……”
　　“怎么离开？没听见那女人刚刚是怎么说的吗？”任雪讽刺了一句, “现在啊，我们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就等着头顶的那把刀挥下来会被做成什么菜了。”
　　“……程亦安不是说是和局吗？”宋青河忍不住还是跟了一句, 虽然之前这个小姐姐让他“闭嘴”。
　　任雪的语气不太好：
　　“谁知道呢？她是皇后棋，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她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了。”
　　“妹妹，听起来你似乎还不服气？那不如少说点话，节约点空气。”此时另一个方向响起了许蔷的声音。
　　任雪：“总比某些人老眼昏花, 到现在还看不清现实的好。”
　　……一旁宋青河莫名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但显然这炮火并不是朝向他的, 因为下一秒许蔷又回嘴：
　　“到底是谁看不清现实？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你一个废物主教棋带着一个被废物主教棋控制的城堡棋想要对付一个皇后棋？”话落她又嗤笑一声, 把嘲讽度拉满。
　　“你最好说话客气点。”任雪的声音沉了下来, 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我的异能‘爱神之箭’拥有强制命令被控制者的次数。即便那个皇后棋在最后真的选择了和棋，你再这样说下去，我也可以对他下自裁的命令。”
　　“你不会的。因为你和我是同一个阵营的，如果陆北朝死了，眼下我们的人数就会比对面少一个，大家都会输，到时候不就是一起玩完？”许蔷虽然话依旧这样说，但语气明显正常了很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
　　“别别别！”宋青河连忙开口试图挽救一下这走向越来越危险的话题，“既然大家都能通过，反正下次棋局两位多半也遇不到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口角功亏一篑是不？再说了，陆大哥也挺无辜的，他之前对两位也不差。两位姑奶奶别意气用事啊！”
　　然而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解说完后，外面谁也没有继续接话。
　　宋青河用耳朵贴着水泥墙听了听，片刻后又换了个更接近的位置听了听，就像想得到某种保证一样，又紧张地跟着问了一句：
　　“是不是啊？”
　　几秒后传来任雪不耐烦的吼声：
　　“你一个对立阵营就闭上嘴吧！吵死了！”
　　宋青河被凶得缩了缩肩膀，把耳朵稍稍远离了水泥墙。过了一会又贴了上去，听听外面的动静。
　　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低沉男声：
　　“陆北朝身为城堡棋却被一个主教棋控制。他这一局无论是死是活，想必在他心里都算是失败的。”
　　宋青河在心里表示默默认同。
　　从先前的相处来看，陆北朝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这样的人显然警惕心也不会弱，他到底为什么会被任雪这么个小女生的异能得手，他始终想不明白。
　　而且之前在走廊里遇到的时候，陆北朝显然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但他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是听到刚刚那几句话自闭了？
　　宋青河正在心里胡乱猜测，却突然听到刚刚说话的人喊了他的名字：
　　“宋青河。”
　　“哎！”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然而应完声后宋青河才反应过来，喊他的人是傅云声，顿时心里忐忑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他和傅云声在这个棋局中没说过几句话，而是傅云声这个人，他越观察越觉得心惊。
　　就拿吃饭这件事来说。实际上宋青河每一餐都有在暗暗观察每个人夹菜的爱好和习惯。某种意义上，饮食是可以反应一个人的一些方面的。
　　但当他研究到傅云声时，事情突然惊悚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每盘菜都伸了相同次数的筷子。若那盘菜本身量不多，他便会绕过这盘菜，转而换成其他的。
　　宋青河一连观察了好几顿饭，皆是如此。
　　不是吧？吃饭的菜色喜好也防？这个人难不成是什么秘密军队里出来的吗？可就算是军队里出来的，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自此之后他便对傅云声肃然起敬。这人十有八九是个大佬。
　　此时大佬突然喊了他的名字，他自然是觉得有些不安。
　　他琢磨着他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吸引大佬注意力的事啊？
　　“用你的异能没办法从这个里面出去吗？”
　　正在自我怀疑着，宋青河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怔了一下，张了张口：“我……”
　　想到自己的异能，宋青河抿了抿唇，还是如实答道：“我的异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实际上，自从他从新手局之后里得到这个异能，他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海上提督（初级）】：一位海洋中的神灵为您的细致而赞叹。碧蓝之上，海域中的存在皆是您的伙伴，即便是遥远的神话亦会应从召唤而来，成为您麾下最忠诚的大将。（有效期：三分钟；使用次数：一次）
　　最初看到描述“遥远的神话亦会应从召唤而来”时的那种兴奋和激动早就荡然无存。
　　不是因为有效期只有短短的三分钟，也不是因为使用次数只有一次。
　　而是这个异能，只有在海域上才能使用。
　　宋青河至今为止，一次都没遇到过有海域的棋局。他也因此目前是在以一种赌气的态度，在棋盘上一格一格往前走。
　　他还不信了，他难道真就走到底线都遇不到一个海域棋局？
　　“是吗？那我先出去找程亦安了。”
　　宋青河复杂的心理活动傅云声自然是不知道。听到对方刚刚那个回答，傅云声判断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他的计划。
　　“啊？”
　　远方传来了宋青河略显茫然的声音。
　　傅云声眼眸一深，在黑暗中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十分清晰：
　　“我的异能是‘潜行者’，能够穿过厚度小于一米的障碍物。虽然同样可以带一个人，但目前这个情况，似乎是没有办法拉你出来了。”
　　过了一会，他得到了他预想中的答案。
　　“呃……没事。你自己去吧。”是宋青河的声音。
　　傅云声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而后他继续开口：
　　“方才程亦安让我在这里等一会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无法出来。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就没有什么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后方传来了任雪不可置信的声音：
　　“等等，你们刚刚的不和……是演的？”
　　“正是如此。多谢观看。”
　　傅云声说这句话时，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潜行者”是属于骑士棋的异能。在程亦安已经暴露自己是皇后棋的条件下，他再以骑士棋的身份出现，正好坐实了那个“皇后、骑士或主教、士兵”的配置。
　　两个人一笔一划，将这个谎言绘成了最真实的样子。
　　挺有趣的。
　　傅云声顿了一下，心念一动，成功发动了异能“潜行者”，轻而易举地从水泥墩中走出。
　　看着外面地上的这片狼藉和四面皆空的壮观景象，他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位黑皇后的异能或许是……
　　时间回到现在。
　　傅云声看向后方明显身体紧绷的程亦安，视线在她右手握着的黑色手.枪上稍一停留，扬起了一个笑容：“为什么要和局呢？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赢了之后的奖励才是最多的。如果你觉得杀人有心理负担的话，在这个棋局里，杀这些怪物不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是同一个效果。”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手.枪，指向了对面的男人，声线平稳：“如果你的坚持是赢的话，我的坚持就是和局。”
　　“是吗？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也不能杀我。”傅云声与程亦安对视着说完了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向着冰块的方向走去。
　　几秒钟后，一声枪声在红叶公馆内回荡。
　　-
　　山脚下的民居旁。
　　一身酒红色裙的女人站在敞开的门前，久久地望着屋内坐在长凳上低头编著竹筐的老妇人。
　　在她的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在用水清洗着他的农具。
　　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看到视野内突兀的红裙女人。
　　“果然，这不是以我的意志产生的棋局场景。我设置的棋局，没有山下的部分。”
　　红裙女人喃喃地道了这一句，出口的嗓音却是一个男声。
　　他仰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这也是您为我实现的愿望的一部分吗？”
　　阳光明媚，天高气清。
　　此时林间恰有风拂过，满山红叶摇曳，飒飒作响。
　　沙华突然回过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山顶红叶公馆的方向。片刻后他顿了一下，再次抬眼认真地看了一遍两位老人。
　　“你们……已经平平安安地到下一世了吧？这样就好。”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红裙女人”已转身消失。
　　原地，一支鲜红的曼珠沙华悄然落下。
　　如龙爪的殷红花瓣接触地面的瞬间，屋内凝神编筐的老妇人似有所觉，蓦地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望着地上莫名出现的那支殷红石蕊花，她微微睁大了眼，喃喃道：
　　“是那孩子……”
　　她再次开口的语气温柔而又缱绻。
　　“是这样啊，你已经去看过花了……”
　　“很美吧？婆婆没骗你，真的比枫叶还红哩！”
　　她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
　　“明年，也要在这个时候来看啊。”
　　-
　　“Draw，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作者有话说：
　　男主卒，黑方输，所以女主也G了，全剧终。（划掉）
　　————————————————————————
　　国际象棋中其实一共有五种判定为和局的方式。
　　本次的红叶公馆棋局在规则上就已写明和局条件，所以算作“Draw”，就是最普通的双方同意后和局的表达。_(:з”∠)_是的，这个单词有和局的意思。


第58章 审判游轮（零一）
　　“Draw, 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冰冷的电子音在此时咫尺距离的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傅云声扣着程亦安的手腕，将其禁锢在了地上。
　　大片的鲜红痕迹在他的肩胛处向外晕染开，但本人仿佛丝毫未察觉,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注视着身下人的眼眸漆黑一片，开口的语气十分肯定：“在这种时候你选择使用了手.枪。你的异能使用次数单局只有三次。”
　　“是。”
　　程亦安不闪不避地回望了回去, 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她并不是没有预料到傅云声会趁她开枪后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有所动作。毕竟她那一枪，并没有瞄准要害处。
　　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开枪, 在看到前面人中枪缓缓倒下去的时候，心里依旧涌上了一阵无名地恐惧。
　　万一……她不小心真的打中了什么致命部位……
　　然而在她蹲下身欲查看傅云声情况的时候, 对方突然暴起向她扑来。程亦安下意识地抬手反抗, 却一眼看见了他动作时肩上蔓延的血迹, 动作微微一顿，便被按倒在了地上。
　　在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 两人又无声对视了一会。
　　片刻后，傅云声放开了手, 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 转而兀自倚靠在走廊的墙上，似乎是在等待被传送出棋局。
　　程亦安从地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着一旁安静的男人，忽道：“刚刚你其实有充足的时间杀了我，然后再将那三个怪物杀死。这样一来就依然是黑方的胜利，而你也不必担心你的秘密暴露。”
　　闻言, 傅云声抬眸看向程亦安, 脸上没什么表情。
　　“而你却没有这么做, 这说明……”程亦安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 声音清晰平稳：“你已经相信了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良久, 傅云声缓缓开口：
　　“只有这一次。”
　　“如果没有你在这次棋局中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所以只有这一次，我决定特别放过你。”
　　“无论你会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这都是我为这一次的考虑不周应该承担的后果。与我对你的信任无关。”
　　听见这几句话，程亦安几乎是立刻蹙了眉：“你……”
　　下一秒，两人身上突然被一道白光笼罩。
　　这是即将离开棋局的前兆。
　　程亦安心下一惊，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迅速组织出了一串话语：
　　“傅云声！国际象棋，是用棋盘上所有的棋子来保护我方国王，捕捉对方国王的游戏。对弈时，双方都可以看到棋局中对方国王的位置，从来都不需要掩藏。”
　　……说出口之后程亦安才觉得这些话似乎有些小白。
　　对面这个男人哪里需要她来解释国际象棋是什么。
　　可话说都说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说完：
　　“那是因为国王的周围，还有其他的棋子作为国王的盾与矛。几乎在任何局面下，都不会让国王一个人冲锋陷阵。”
　　周身的白光愈盛，程亦安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视野。她没有听到对面有任何回应。
　　她抿了抿唇，开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下一次的棋局，我会去e4格。”
　　下一秒，白光已将她整个人淹没，过于刺眼的光线让她生理性地闭上了眼。
　　“叮。”耳边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声音。
　　程亦安睁开眼，电梯门恰好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面前的场景是公司的一楼。
　　……差点忘了，她这次在进棋局前，是在公司加班。
　　程亦安顿了一下，拎着包从电梯里走出。一直到走出公司的大门，都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只过了十几秒。她却在棋局中过了七天。
　　程亦安站在公司大门外，静静地等着刚刚用打车软件喊到的顺风车到达。
　　与红叶公馆的深秋不同，这里是夏季，即使是晚上的天空也不是完全的黑，更像是一种偏向于高级灰的颜色。
　　在这样的幕布下，闪烁的繁星依旧是最为亮眼的点缀。
　　……
　　程亦安忽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城市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满天繁星的美丽夜空了。
　　或许是今天天气比较好吧。
　　她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调到夜晚拍摄的模式，对着夜空拍了一张。
　　可当她在查看照片的时候，却发现只拍到了一片深灰的夜幕，半颗星星都没有照出来。
　　程亦安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漫天星辰就清晰地挂在她的头顶，为什么会用夜景模式也照不出来？
　　……难道说要下载什么专业的软件？
　　程亦安举着手机又研究了一阵，发现通过摄像头聚焦的时候的确可以看到星星，可是每次一拍，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那些同事是怎么发的？这个手机是去年上市的新款，性能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程亦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路边小贩的关东煮吸引。
　　她想了想，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上顺风车预计到达的时间，转身朝着路边小摊走去。
　　-
　　室内。
　　明亮的台灯下，黑发的俊美青年穿着睡衣坐在人体工学椅上，领口的袖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下方的精致锁骨。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手头资料的某一处，比常人略浅的眸子微微失神，像是在发呆。
　　不远处的马克杯里散发出属于热咖啡的浓郁香气。
　　蓦地，青年眨了下眼，眼中渐渐地聚集了神采。他将手中的资料放下，下一个动作是偏头看向了自己的肩胛处，并抬手扯了下衣服领口。
　　解开最上方两颗扣子的睡衣十分宽松，他只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
　　与以往的棋局一样。在棋局内受的伤只要能够活着离开棋局，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云声将自己的衣领拉好，抬手拿起旁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而后站起身，朝著书房的隔间走去。
　　头顶安装的感应灯在门口有人走入时便自动亮起。傅云声直直地走向了房间中央的巨大黑白棋盘，打开了下方的抽屉取出了四个新的棋子摆入了e5格。
　　两个白城堡，一个白主教，一个黑城堡。
　　他抬手拿起了原本在d6格的黑皇后，在落往e5的轨迹上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中的棋子摆向了e4格。
　　傅云声垂了眸，看了许久那个唯一站在e4格的黑皇后棋。
　　上一局最后的白光中，程亦安后面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是一些有道理的废话，但他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国际象棋行棋的确如此，但人类远比那些棋子要复杂得多。如果他的黑方国王身份被人所知，那就是几乎是将性命交在了那个人的手上。
　　但在红叶公馆最后的时候，他却做了一次根本不像他会做的豪赌。
　　以他之前转化成的“潜行者”异能，实际上是不会被子弹击中的，只需要用异能“穿”过子弹。
　　但他当时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转过身，将后背整个留给了那个黑皇后。
　　他想知道，这个黑皇后能为她想要的“和局”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那个人依旧犹豫不决，不敢动手，他便会如她后来所说，出手杀掉那三个怪物，再解决掉这个黑皇后。
　　……但现在一想，这个思路好像本来就不太对。
　　他为什么要关注那个黑皇后的棋局态度？
　　傅云声微微蹙了眉。
　　片刻后，他拿起了棋盘上的黑方国王棋，在手中停顿了一下，还是落到了e4的黑皇后棋旁。
　　若是他有所迷惘，那就再观察一次。
　　做完这个动作后，傅云声转身从书房隔间走出，室内的感应灯瞬间暗了下来。
　　书房隔间的窗外，点点繁星闪烁于夜空中。
　　-
　　周五下午，公司七楼的办公区内。
　　程亦安刚从洗手间走出，就看见有几个女同事背对着她聚集在角落里，挤着脑袋似乎正在看某一个手机屏幕。
　　程亦安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市场部的王丽。她想着自己之前似乎给她添了些麻烦，还没有当面和她道过歉，于是就走了过去。
　　但一直到走到那些人的背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接近。
　　程亦安有些好奇，伸手轻轻点了下王丽肩膀，出了声：
　　“你们在看什么？”
　　没想到对方反应极大，一个手抖差点把手中的手机摔了。她转过头认出了程亦安，摸着胸膛一副受惊后的模样：
　　“吓死我了亦安！好不容易快下班了摸会鱼，还以为是我们主管来了。”王丽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手机挪到了程亦安的面前：“来来来，给你看帅哥！嘿嘿，是我之前从楼上偷偷拍到的！”
　　程亦安只瞥了一眼，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许久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谁？”
　　王丽：“几个月前我们公司不是有一次黄了的合作吗？就是你突然说不来了的那一次。我还和你说过对方董事长也来了。喏，这就是那个董事长。我发誓他本人比照片帅多了！啧啧，你看看这……”
　　程亦安盯着屏幕内戴了金丝眼镜依旧十分眼熟的俯拍侧脸照看了半晌，心怀侥幸地出声问：
　　“他叫什么？”
　　王丽立刻答道：“叫傅云声！他名字的桌签还是我做的呢！哎，人帅名字也好听还有钱……”
　　傅云声……
　　余下的话程亦安没有再听。
　　一直到下班回到家坐到电脑前，她几乎都是一副大脑当机的模样。
　　她从没有想过会在现实中遇到棋局里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傅云声。
　　他是董事长？难不成还是什么名人？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在网页搜索框输入了“傅云声”三个字，可还没等她仔细看屏幕上跳出的搜索结果，眼前突然一黑。
　　她又站到了那个熟悉的黑白方格地板上。
　　望着四周亮起的通路，这次程亦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前一步走到了e4格。
　　脑内的电子音随即响起：
　　“黑皇后e5至e4。”
　　白光将她整个人包围。
　　下一秒，一阵温暖的海风拂过了程亦安的长发，耳边响起了悠长的鸣笛声。
　　作者有话说：
　　这个棋局参加的人数非常多。


第59章 审判游轮（零二）
　　碧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时而有不知品种的鱼从水下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而后再轻盈地落回去, 击出小阵水花。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了阵阵暖意。但其中显然不包括程亦安。
　　迎面吹来的海风扬起了甲板上女子的乌黑长发, 她直直地望着前方广袤无垠的蔚蓝色海平线，感觉到手心冰凉。
　　毕竟上一回在船上之后的经历, 并不是太好。
　　这艘船会去哪里？
　　程亦安脑海中刚晃过这个想法，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嬉闹的说话声：
　　“快点啊！”
　　“哎你别拉了, 这不是来了吗？”
　　程亦安循声回头, 从后面的船舱内推门走出了三男两女。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金配色的西装制服, 右胸口处绣着相同的徽章标志。唯一区别是男款是长裤，女款是到膝上的半裙。
　　最先出来的那个男生有着一头非常显眼的金发。他看见程亦安之后愣了一下, 而后挠了挠头：
　　“诶？已经有人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最早的呢。”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短发的女生，她盯着程亦安看了一会, 几秒钟后突然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你！”
　　程亦安瞳孔一缩。紧接着这个在她印象中全然陌生的女生拍了拍那个黄毛男生的胳膊, 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话：
　　“她是三班的程亦安。大美人哦！”
　　“噢……她就是......”那个黄头发的男生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然后他委屈地转头看向后面出手的短发女生，“干嘛打我？”
　　“要点脸好不？你家宁宁还在旁边呢！我一说是大美人, 你就盯着人家看直了眼！”
　　“我哪有看直眼……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
　　程亦安听到刚刚那句话之后就怔了一下，而后低头看一眼，才发现她身上的衣物正是与那两个女生一模一样的制服短裙。
　　这种衣服在她印象中似乎是那种学费非常昂贵的私立学校才有的。然后看这几个NPC的年龄, 感觉是高中生。
　　……难道这一次棋局她的身份是高中生？
　　程亦安嘴角一抽。算了, 最开始反正连小学生都当过了。高中生至少年龄差还小了些, 进步了。
　　还未等她纠结完, 身后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嗓音：
　　“……程亦安。”
　　程亦安转过身。站在她面前的女生有着和她一样黑亮长发, 脸上精心画过的妆容愈发显得其楚楚动人。
　　见她看过来，女生又低了低头，似乎是有些赧然地伸出了手，递出了一个相机：
　　“我是五班的褚宁宁。那个……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吗？今天我们特意起了大早过来就是想在甲板这里合照，但是不小心忘带自拍杆了。要是现在回去客舱取的话，再回来可能这里人就多了。”
　　程亦安看了那个被递过来的相机几秒，抬手接过，放在手里研究了一下：
　　“可以。但这个相机怎么用？”
　　名为“褚宁宁”的女生靠了过来，用手按亮了相机屏幕，然后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按钮：
　　“不是特别专业的相机。我已经设置好了，等会你直接按这里就可以。”
　　随着边上人的靠近，传来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里的高中生好精致。
　　程亦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之前傅云声曾经和她说过，刚进入棋局的时候，最好按照NPC的话去做。拍个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程亦安站到已经站到甲板围栏前的那一伙人的正前方，看着镜头内画面自己又调整了一番距离，等到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冲着对面做了个“OK”的手势。
　　镜头内的画面是两个女生站在前方一起伸手亲昵地比了心，后面是三个男生各自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
　　站在中间的黄发男生大声喊：
　　“都听好了啊！3、2、1，我们宁宁美不美？”
　　“美——！”
　　程亦安在瞬间按下了拍照键，而后低头看了看照片里的人都好好地睁了眼，没什么奇形怪状的表情。
　　这在她看来就已经是成功了，于是朝对面人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褚宁宁刚想走过来拿相机，却被后面人按住了肩膀。
　　黄头发的男生冲着程亦安喊道：“美女！麻烦你再拍一张好不啦？”
　　站在前面两个女生回头，却见后面原先说话的黄毛男生此时已经爬到了甲板的围栏上，大马金刀地坐到了毫无阻拦的最上面。
　　短发女生立刻惊呼：“何凯，你不要命啦？多危险啊，快下来！”
　　黄发男生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不危险不危险，我手两边都好好抓着呢！脚也都踩稳了！后面的风还一直把我往里吹，没事啦，放心。”他又抬头看向程亦安：“拍吧拍吧，再不拍我发型可就乱了。”
　　其他几人见他态度这么坚决，对视了一眼也没继续劝阻，于是又继续摆了姿势。
　　这次他们似乎是想呈阶梯状。两个女生依旧在最前面，微微下蹲，后面是站着的两个男生，最后是那个坐在甲板围栏上的黄发男生。
　　程亦安看了看镜头，觉得可以再拉近一点，于是又往前走了好几步，将相机镜头往下压。
　　这次由于距离那几人比较近，她就直接开口说：“我这里准备好了。”
　　“好！大家等会回答声音要大一点啊，不然这角度拍出个双下巴可不包修图的。”黄发男生笑嘻嘻地说完这句话后，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大声说出来！何凯帅不帅——？”
　　“不……”
　　几人剩下的那个“帅”字还卡在喉咙里，却忽然看到对面的程亦安已经放下了相机，睁大了眼一副震惊的表情。
　　身后传来了一道落水声。
　　两个女生察觉不对率先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身后空荡荡的围栏，不由得捂住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呆愣模样：
　　“何凯……”
　　两个男生自然是也发现了，他们立刻走到围栏边，探出头往下看，同时大喊：
　　“何凯——！”
　　深蓝的海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游轮前进时发动机的转动在船身周边搅出了小片白浪。
　　此时程亦安也跑到了围栏边，低头看向下方，瞳孔一缩。
　　之前她站在里面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往下看了才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下方至少有二三十米高的巨大游轮！
　　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何凯……”褚宁宁扶着围栏，又愣愣地冲着海面喊了一声。下一秒，她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
　　“宁宁！”一旁的短发女生接住了昏迷的闺蜜，冲着两个男生着急喊：“大刘王刚你们还在这看什么呢？看能把何凯看回来吗？快去找老师啊！让他们派搜救队直升机来找何凯！我得在这里照顾宁宁。”
　　两个男生愣了下，其中一个很快答道：“那我们去找老师了，你……”
　　短发女生直接打断，语气很冲：“还废话什么啊！再不去这神圣号都要开到你家了！”
　　对方悻悻地止了声，而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往船舱内跑去。
　　程亦安也抬步跟了过来，边跑边说：“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刚刚从镜头里看到了他掉下去的全过程，等会也可以和老师描述一下情况。”
　　实际上是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会甲板上肯定会来很多人。目前看下来感觉这似乎是和黑岛监狱的时候一样，棋局参加者在本局中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是个浸入式的棋局。
　　目前她仅知道自己是三班的人。
　　要是她留在那里，等会认不出来自己班级的老师和同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跟着这两个男生走，可以观察下他们对那些人的称呼认一认人。
　　两个男生回头看了程亦安一眼，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同跑着回船舱。
　　在他们推开门往里走的时候，迎面却恰好遇见了另外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生正要抬手开门。
　　两边人在门口相遇。程亦安这边的其中一个男生直接一脚把那个人从门边踹开，口中还嫌恶地道了一句：
　　“晦气鬼，滚。”
　　那个方框眼镜的男生直接被踢得撞翻了边上的一个红木雨伞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声，人好久都没爬起来。
　　程亦安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但同行的那两个男生半点不在意自己刚刚的暴力行为，已经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了。
　　程亦安的脚步停了两秒，随即抿了抿唇，还是往前跟着跑。但手已经悄悄地摸向了制服上衣的口袋。
　　看来得尽快找个机会看看卡片。这个棋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
　　游轮二层的某间客舱内。
　　做工精细的黑金西装制服清晰地勾勒出了男人的腰线，完美地呈现了其修长的身形。此时他正站在房间的桌前，垂眸看着手头刚刚从房间内找到的学生证。
　　上面贴着他的清晰照片。
　　三年三班，傅云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对突然成为高中生这件事没有太多感想。
　　棋局里面什么背景都有。只是以这种形式的棋局，会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探索下背景。
　　确认完只有班级一个有用信息后，他将手中的学生证重新放回了房间的黑色背包里，转而摸了摸上衣口袋，从中拿出了那张黑底烫金的卡片，看向了上面的内容。
　　【棋局类型】：对抗局
　　【任务时间】：五天
　　【任务提示】：作为黑方的你，要帮他完成“复仇”的心愿啊。
　　【任务目标】：阻止游轮沉没。
　　（特别提醒：本次棋局含有特殊规则，任务目标与阵营胜负无关。）
　　傅云声的视线停在了“特殊规则”四个字上，微微皱了眉。
　　一旦出现了这几个字，那就代表这个棋局……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都会在凌晨，不是以前的9点更了。因为作者下班回家太迟了。
　　实际上这个文从后台数据来看已经基本没多少人看了，也即将申请不到榜了_(:з”∠)_不好意思，是作者太菜了。写完这本之后应该会写本非常短的再练练，不会直接开下一本无限流了。


第60章 审判游轮（零三）
　　尽管程亦安在看到这艘游轮规模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船内设施估计也不一般, 但当她亲眼看到的时候，才知道贫穷真的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一层往里走是主餐厅，里面人并不多, 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学生。程亦安一步入内，就听到了一阵舒缓悦耳的钢琴声。循声望去, 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士正坐在三角钢琴前，十指在黑白键上不断起落。
　　现在餐厅内供应的显然是早餐, 各式造型精致的小吃和甜点摆满了中央的丝绒长桌。有多个衬衫黑裤的侍应生端着摆了水晶杯的盘子，随时准备为来客提供酒水饮品。
　　但三人并不是来吃饭的。
　　程亦安跟着前面两个男生直直地穿过了这个海景餐厅, 到了门口还有两个侍应生见到他们走近后就各自伸手拉开了门, 同时微微鞠躬。
　　……这就是有钱人的排场吗？
　　程亦安走过了这道门, 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走廊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墙壁上挂着各式与“游轮、海”这两个主题相关的画作, 有不少作品连程亦安这个外行人看来都觉得笔法精湛。
　　……不久后，她总算理解了之前褚宁宁和她说的“回去拿自拍杆再过来会来不及”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们三人几乎是在以一个小跑的速度往前。但从进入船舱到现在, 已经经过了一个餐厅两条长走廊, 现在正在走往上的楼梯。
　　程亦安看了看前面默不作声只顾往前走的两人，忍不住开口：“老师会在哪里啊？”
　　“不知道。”前面有一个男生很快答道。
　　“啊？”程亦安懵了。那他们这么长时间是在瞎走？
　　“从昨天上船以来，我们也就在晚餐的时候瞄到过一眼几个老师。毕竟这是旅行, 老师也会在这艘游轮的各个设施里吧？”另外一人补充了一句。
　　“……”然而在程亦安的印象里，带班里学生出去玩的老师一般都像母鸡带着小鸡，时不时就要清点下人数，看得很紧。哪里会有连人都找不到的情况。
　　“但船长室那边肯定会有负责人, 我们过去把这件事告诉船长就好了。”
　　这句还算靠谱的话总算让程亦安稍微放下了一些心。只要他们不是在毫无目的地瞎走就好。于是继续跟着他们往上爬楼梯。
　　此时似乎已经到了这些学生起床的时间。在走楼梯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已有不少与他们相同制服的学生从旁边经过, 还有人朝他们打招呼。
　　但前面那两个男生这回总算知道了事情紧急, 那些朝他们打招呼的一个都没理。后面的程亦安见他们这样, 便也行色匆匆, 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此时，在楼梯转角刚与程亦安一行人擦肩而过的两个男生其中的一个突然停下了脚步，蓦然回首看向了楼梯往上的方向。
　　然而上去的三人脚步很快，由于楼梯的设计，他只望见了一个长发的侧影。
　　看见那个侧影，那个停下来的男生神情明显一怔，直到同伴在旁边出了声：
　　“行舟，怎么了？刚刚的三人，是参加者？”
　　“不……”
　　男生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一句，说出口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但他很快垂下了眼眸，将刚刚一瞬间的失态掩藏起来。
　　“说起来，白夜那小子好像已经跑没影了。是看到‘特殊规则’四个字太激动了吗？”身旁的同伴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说了下去，“毕竟一旦出现这种字眼，那就说明……”
　　“这个棋局的参加者人数很多。”男生说出了后面的几个字。此时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他微微侧过身，从楼梯拐角窗户透过的光线恰好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容整个展现出来。
　　男人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五官的轮廓极其精致却不显得阴柔。纤长细密的眼睫微微低垂着，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忽然抬眸，开口道：
　　“商野，我们也上去吧。毕竟从刚刚那三个人的表情来看，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嗯？”被唤作“商野”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口的嗓音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但我们真的不管白夜吗？以他的性子，即使就这么一点时间，讲不定也会弄出什么事。这次棋局的参加人数多，对面有皇后棋的概率也很大吧？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那个‘特殊规则’到底是什么就这样打草惊蛇……”
　　“商野。”男生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看了他一眼。
　　对方瞬间止了声，几秒钟后抬起手，有些无奈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毕竟你才是……”
　　“独一无二的白王大人啊。”
　　-
　　脚步匆匆的三人已经从楼梯走到了游轮的第十层，然后又走过了一条极为漫长的走廊，才到达了一处写着“驾驶室”的门外。
　　程亦安盯着上面的字样，转头问那两人：“不是说去船长室吗？”
　　其中一个男生挠了挠头：“……我们原先以为，这个地方就是船长室来着，毕竟从下面看到这里有这样一片长玻璃，视野挺开阔的。”
　　“……”程亦安无话可说。这个世界的高中生居然分不清驾驶室和船长室吗？船长室是一个房间，驾驶室是一个工作区域啊！
　　而且眼前的门显然是刷卡进入的，他们开不了。
　　此时，另外一人走上前：
　　“不纠结了，驾驶室就驾驶室。何凯都出事了，还管这么多？”话落他抬手重重地拍起了面前的门。
　　还没等拍上十秒，驾驶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胡茬没剃干净的中年男人。他看见外面站着三个学生，眉头皱起：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玩的地方。在上船前你们的老师应该有说过，驾驶室是谢绝参观的。”
　　“什么参观？我们有一个同学掉下海里了！”男生说话的语气很急迫。
　　“什么？”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立刻睁大了眼，同时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同学，你没撒谎吧？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
　　“他没有乱说。”后方清晰的女声让几人回了头。
　　“那个同学是在上午六点四十三分五十秒的时候落的海。只要看下航行路线，就能知道是哪片海域了。”程亦安说完这一句后，就将手中的相机转了过来，把屏幕展现给前面的几人。
　　相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内容有些惊悚。前面的四个学生青春洋溢地笑着，他们的后面却有一个人两脚向上，整个人向着毫无阻拦的后方倾倒。
　　照片右上角显示着拍下这张照片的时间。
　　有了证据，中年男人表情一肃，而后冲几人开口：“你们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外传，容易引起恐慌。掉下去的是几班的学生？”
　　“五班的，叫何凯。”
　　“好。我马上联系他的班主任。这边会立刻着手安排救援。还请你们帮忙保守秘密。”中年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要转身关门，但却被一个男生上前抵住了门。
　　“等等！”
　　他看着中年男人，目露怀疑：
　　“你是谁？你说的话管用吗？再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神圣号不返航吗？”
　　中年男人闻言摇了摇头：“这种巨型游轮是不能参与救援行动的。至于这次六天的航线是不是要继续进行，我们会再讨论。”
　　他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我是这艘神圣号的船长，你们可以叫我老余。”
　　-
　　从驾驶室门口离开后，那两个男生表示要回去甲板看看，于是程亦安便和他们就此分别。
　　原因很简单，她觉得刚刚那个船长说的保守秘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甚至现在甲板上估计就已经有不少学生。
　　因为他们走的时候，那个叫褚宁宁的女生昏倒在了甲板上。而他们从那个位置跑到这个驾驶室，花了十几分钟。
　　返程也要至少花这样的时间，三十多分钟，足够其他就餐完毕的学生发现甲板上的异样过来问情况了。
　　——没有被事先叮嘱过，那个短发女生一定会把有人落海的事情说出去。
　　……估计相当混乱。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抬步朝着不远处的女洗手间走去。
　　她一走进门，又感慨了一番这个洗手间宽敞明亮，没有一点异味。然后她拉开了一间隔间走进去，从口袋中拿出了本次棋局任务卡片，低头看了起来。
　　几十秒后，她微微蹙了眉，将看完的卡片重新收入上衣口袋，从隔间推门出去。
　　虽然她只是进厕所找个隐蔽的位置看卡片，但程亦安依旧去洗手台前洗了手，同时边洗边思索刚刚看见的字眼。
　　“任务目标与阵营胜负无关”？
　　这句话似乎是在说，他们在这个棋局中需要完成任务，但是无论黑白双方是谁完成了任务，都不代表另一个阵营的失败。
　　那这么想来，本次阵营的胜负或许与卡片上所说的“特殊规则”有关。难道会是像红叶公馆那样，要遵守这个棋局内本身的一些规则？
　　……但给出的任务提示是黑方要帮某个“他”完成复仇？
　　“他”是谁？
　　程亦安将手从水龙头下移开，装有感应装置的水龙头就停止了出水。她拿过了旁边放着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脑海中的疑问依旧如山般堆积。
　　……而且那个掉下去的NPC学生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掉下去的时候，虽然她是通过镜头看到的，但总觉得那个学生的神态有点怪。
　　程亦安边回忆边从女洗手间走出，重新回到了铺了地毯的长廊上，慢慢往前走。
　　那个时候他好像……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旁边有一个清亮的男声蓦地响起：
　　“你好，我是一班的沈行舟。”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昨天的作话能让这么多小天使留了言，很感动真的。QAQ谢谢你们还能在看。
　　作者一定会好好努力继续写下去的！


第61章 审判游轮（零四）
　　程亦安神色一怔, 猛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这个音色，难道……
　　等看清那人的样貌时，她又不自觉地呆愣了几秒。
　　……好漂亮的人。
　　如果原先傅云声的五官是上帝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那么眼前这个人更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与其说是比例的完美，更不如说是各个部分都恰到好处, 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最重要的是，这个声音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好像有一点相似……
　　“……你好？”
　　再次传来的男声让程亦安瞬间回了神。她的视线从面前的漂亮男生缓缓移动到了他身旁的另一人身上，稍一停顿, 而后挤出了一个有些赧然的表情：
　　“不好意思, 我刚刚在想事情。有什么事吗？”
　　沈行舟温和一笑：“是这样的, 刚刚我们在楼梯前喊了刚刚你身旁那两个男生的名字，但他们没理我们, 甚至刚刚回去的时候也是。平时那两个人可不是这样，想问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嗯……”程亦安只思考了一会就双手合十朝着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的确是出了一些事, 但是具体的内容刚刚和别人保证过，不能说出去。”
　　即使这件事可能过不了多久这些学生就会全知道，但既然她答应了船长, 就不会打破承诺。
　　“这样啊……”眼前的男生微微垂下了眼眸，似是有些失望。
　　让这样的一张脸露出这种表情，程亦安心里一瞬间升起了些许罪恶感。但对方很快又抬起了眼眸，关切地问：
　　“你吃过早饭了吗？刚刚你们似乎是跑楼梯上来的, 很累了吧？不如一起去餐厅？”
　　出了这么多事, 程亦安的确觉得有些饿了, 于是没想多久就点了头。
　　和别人一起行动更不容易出错, 因为可以参考同行者的反应。
　　想到这里, 她忽然记起了另一件事，当下开口：
　　“还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吧？我是程……”
　　“程亦安。我知道。”
　　还未等程亦安说完，对方就接了下去。
　　沈行舟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男生，为她介绍道：“他是商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对方闻言，朝着程亦安微微点了点头。
　　程亦安连忙回了礼，内心有些意外。
　　说实话，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她是觉得对方是参加者的。因为这两个人一眼过去就和路上见到的其他高中生不一样。
　　倒也不是说这两人外貌过于老成不像高中生，就是感觉气质上就有明显差别。
　　可若是这样的话，这个叫沈行舟的人应该不知道她的名字才对。毕竟刚刚在楼梯上另外两个男生没喊过她的名字，她也没有主动说过，他没有渠道得知。
　　只有被棋局植入记忆的NPC才会知道她叫什么，比如之前拍照时的短发女生。
　　这样的人，竟然是NPC？
　　……或者是有能够得知别人信息的异能？
　　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旁边沈行舟用眼神示意了出发，于是暂时按下了心底的疑问，抬步跟了过去。
　　三人一同向着一楼的餐厅走去。
　　-
　　等到三人走入餐厅拿了食物到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果然里面的气氛已经和程亦安离开时大不相同。
　　即使是动听的钢琴声也阻止不了周围不断响起的小声议论，还时不时地有学生突然从位置上站起身，向着甲板的方向跑去。而一旁负责清理的侍应生走过来看到只动了几口或者压根没动的盘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面露为难。
　　一屏风之隔，旁边桌的女生也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甲板那边有个同学落海了。”
　　一听到这句话，这边坐在程亦安对面的沈行舟和商野同时动作一停，显然是在听。
　　“诶？是谁？为什么会落海？”
　　“掉下去的是五班的何凯，说是什么之前和几个人在甲板上拍照脚滑了。啧啧，听说她女朋友都晕倒了，真可怜。这样应该是没救了吧。”
　　“啊……父亲是银行行长的那个？拍照为什么会掉下去啊？其他同学也不看着他一点吗？”
　　“谁知道呢？多半又是那些男生为了找刺激吧？五班的班主任这回惨咯，会被开除吧？他好像才来了一年。”
　　“毕业典礼前换班主任？五班这三年都换了两个班主任了。真牛。”
　　后面是两个女生其他无关紧要的闲聊。
　　“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一下。”对面突然传来了沈行舟的声音。
　　程亦安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人已经不知何时将他们面前餐盘内的食物都吃完了。
　　沈行舟和身旁人站起身，面露歉意：“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他们没空理我们。何凯似乎和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既然这样了，我们还是要去关心一下情况的。你慢慢吃。”
　　……这句话倒也符合这两人之前找她说话时的说辞，于是程亦安点了点头：
　　“好。”
　　沈行舟又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与商野一同朝着甲板的方向走去。
　　程亦安看了一会两人的背影，低下头继续吃饭，心中却在刚才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沈行舟似乎从没喊过那两个男生的名字。
　　男生之间如果是朋友的话，会这样一直用“他们”代替吗？应该多少会冒出一点昵称绰号之类的？比如之前短发女生就喊过那两个男生“大刘王刚”。虽然她不知道谁是“大刘”，谁是“王刚”。
　　只有棋局参加者才会不知道那些NPC的名字。
　　可是她也从没有见过那个叫“沈行舟”的人，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
　　除非他是……
　　心底隐隐出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但随即又被她自己全盘否决。
　　不，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人不叫沈行舟，而且那个人……
　　程亦安抿了抿唇，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此时，她的对面又落下了一片阴影。
　　程亦安抬起头，却看见一身制服的傅云声在对面坐了下来，正在示意侍应生过来收走前面的餐盘。
　　侍应生走后，他才将自己的盘子放下，然后并没有吃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这个位置的桌面：
　　“刚才的那两个人，是你的熟人？”
　　……
　　程亦安嘴角一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眼下这个场景他这句话再配上他的表情，让她莫名有一种与别人私会被原配抓包的既视感。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神色一震。
　　“那两个人，是参加者。”
　　-
　　夜晚，一层海景餐厅内的音乐由钢琴换成了小提琴。优美的旋律这片充满了奢靡之气的空间内回响，一张张稍显青涩的面孔在灯红酒绿之间已有了些许成年人的模样。
　　程亦安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份鸡尾酒。望着玻璃高脚杯中漂亮的冰蓝色液体，她低头微微抿了一口。
　　……好辣！味道好奇怪！
　　程亦安皱起了眉头，苦大仇深地盯着手中的高脚杯。
　　怎么和她从同事那里听说的口感不一样。
　　然而还未等她纠结完，前方蓦地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这是以朗姆酒为基酒调和出来的吧？有这么难喝吗？”
　　程亦安抬头。一身黑金制服的傅云声正从侍应生那里取了一份与她手中相同的鸡尾酒，然后低头品了一口。
　　几秒钟后，他晃了晃酒杯中剩下的液体，思索片刻后点评道：
　　“朗姆酒的品质可以，但与之混合的果汁明显是在冰箱里储存过的，新鲜度有欠缺。调酒师的手法还算比较老练，似乎已经最大限度地掩盖了这种缺陷。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吧。”
　　谢谢，有被装到。
　　程亦安嘴角一抽，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头到脚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遍，疑惑道：“我以为你是准备盛装出席。结果，没什么改变啊？不还是校服吗？”
　　下午的时候她和傅云声一起去查看了游轮的一到五层。因为据傅云声所说，从五层至十层全部都是客舱。
　　所有房间大致在门口看过一眼之后，程亦安只想感慨是她想象力欠缺了。
　　一到五层，游泳池、健身中心、图书馆、酒吧、剧院、网吧，甚至还有一处购买各式物品的商业区域。
　　她真的是在一艘船上而不是在某个繁华市中心吗？
　　不过感慨归感慨，她还是记得此行的目的。
　　前面傅云声和她说过，如果任务卡片上出现了“特殊规则”这几个字，一般都代表着本次棋局的参加者人数会相当可观，而且同时也预示着另一件事：
　　这次棋局的淘汰率会非常高。
　　听到这些信息的时候，程亦安看了傅云声好几眼。
　　她并不觉得上一次红叶公馆末尾那些临时想出来的蹩脚说辞能够说服这个男人，但他却真的来到了这个棋局。而且他这次的态度，似乎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这是愿意相信她了吗？还是说……
　　望着一眼身旁之人完美的侧脸，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
　　后来到了晚餐时间，他们发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往餐厅走，于是对视一眼也双双地跟了过去。但快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傅云声却和她说要回去准备一下。
　　“当然有变化。”
　　听到对面人这么说，傅云声轻笑了一声，抬了抬手。
　　程亦安这才发现对方制服的袖扣从原本的金属花纹变成了一对黑色宝石加金饰的华贵样式。
　　“其实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学生虽然还是穿校服，但大部分都戴上了一些小饰品。比如女性比较容易看到的是耳环项链手链之类的，其实男性也会有。”
　　傅云声顿了下，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你在外面应该已经工作了吧？没有接触过这些吗？是那种不怎么需要应酬的职业？”
　　……社畜和总经理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阶层。
　　在内心吐槽完，程亦安顿了一下，突然记起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现实身份。
　　她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此时，从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
　　“噢噢噢——！你们居然都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某男主还在试探女主的现实信息，殊不知自己早就掉马了。
　　——————————————————
　　_(:з”∠)_不好意思因为作者今天早上6点多就出门了，下午4点多才回来。所以更新有点迟。凌晨还会有一次更新的。
　　（作者友情提示：第二天再看凌晨的更新，可能会很迟。小天使们要早睡，不要学作者！）


第62章 审判游轮（零五）
　　这一句话前面几个语气音层层拔高, 硬生生地让程亦安听出了从惊愕到激动的生动感情变化过程。
　　来人是上一局在红叶公馆内见过的宋青河。
　　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惊觉声音过大，连忙朝身旁人赔了几个笑脸，而后重新整理了表情, 朝着程亦安这边走来。
　　一到了近处，宋青河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两位, 这就是缘分啊。”
　　“嗯。”
　　程亦安对宋青河的印象还算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宋青河盯着两人看了一会, 然后突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音问：“大佬们, 这次还走和局吗？”
　　“嗯。”
　　“不。”
　　同时响起的两个回答让宋青河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程亦安, 又看了看傅云声, 挠了挠头：“这是……还没商量好的节奏？”然后他补了一句：“但是我投和局一票。这次棋局我的异能一定能给两位大佬帮上忙！”
　　原本听到刚刚那个回答看向身旁人的程亦安闻言又将视线转向了宋青河。
　　上一次红叶公馆中，她并没有见过宋青河使用异能。但他身为黑方的城堡棋, 异能应该不会弱才对。
　　而这次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难道这个棋局的环境会更加适合他的异能使用？
　　……他的异能和海有关？
　　从刚刚那两个截然相反的回答后, 程亦安和傅云声都没有再说话。宋青河瞄了瞄对面两人的表情, 试探性地说：“要不，我先走了？你们两位再商量商量这局怎么飞？有需要出力的地方来找我就好，这次棋局我在二班。这个……虽然我个人更倾向于和局, 但是其实只要能活着出去，我都没什么意见的。”
　　宋青河说完后，又朝着两人笑了一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程亦安收回了视线。紧接着, 身旁响起了傅云声的声音:
　　“我记得我之前有和你说过, 这种棋局的淘汰率会很高。”
　　“嗯, 你说过, ”程亦安抬起眼,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不避不让，“那又怎么了？”
　　“国际象棋是为了赢而存在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和局，在面对那些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赢的参加者时，你的‘保留’只会成为致命的破绽。”傅云声淡淡地说完了这一句。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其他的参加者……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进入这每一次棋局的，为了通过上一次的棋局，又经历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现在想想，之前像在黑岛监狱那样，和其他人说要走和局，并且希望他们配合我，真的是非常天真又傲慢的请求。”
　　“其他参加者的想法，在短短一个棋局内显然是无法改变的，其实我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们改变。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比他们更强而已，强到让他们只能接受我既定的结果。既然他们是为了‘赢’而努力，那么同样地，我也可以为了‘和局’而全力以赴。”
　　她抬眼看向了傅云声，认真说道：
　　“人类的历史是不屈的历史。若山堵前路，那便移山；若水患连年，那便治水。不合理的各种制度，也不断有人与之抗争发声。所以当我认为这个棋局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时候，我也该做些什么。”
　　一瞬间，周围的嘈杂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对面之人在说话时，仿佛有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格外清澈纯粹，如一块上好的珍贵宝石，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明明是一种颇为温柔的眸色，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炙热的温度与源源不绝的力量。
　　蓦地，傅云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但他很快察觉，随即若无其事地别过了眼，如在掩盖什么地说了一句：
　　“……是吗？”
　　他在棋局中见过各种参加者。
　　大部分的人都完全适应了棋局的节奏。进入一个棋局就开始提防身边的人，并思考怎么完成任务赢得这一次的棋局。
　　至于另外一小部分人，则是在上一局中遇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打击，已经放弃了自己。但这一部分人通常要多加注意，因为他们连自己都不在意之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这个棋局的规则是不对的。
　　傅云声又往程亦安的方向瞥了一眼。
　　刚刚还能说出“人类的历史是不屈的历史”这种掷地有声话语的人，此时正苦大仇深地盯着她手中高脚杯里还未喝完的鸡尾酒。
　　看她的纠结模样，似乎是不想浪费这杯酒，但又觉得不好喝。
　　……突然觉得，这个黑皇后，或许还挺有趣的。
　　傅云声顿了一下，刚想伸手替她解决一下那杯酒，蓦地，四周灯光骤灭。
　　突然陷入了黑暗，程亦安站在原地微微睁大了眼，但她很快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餐厅里人数并不少，但这次突然的熄灯，周围的那些高中生一点慌乱都没有。
　　——这是NPC提前知道，但他们参加者不知道的某个环节。
　　心里得出这个结论后，程亦安便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同时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傅云声也是如此。
　　几秒种后，一束聚光灯“噔”地一声打了下来，落在了餐厅的正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亦安也抬头看了过去，此时她离这道光柱的距离不算太远。
　　从光柱的中心出现了一片像是老式黑白电视故障时的闪烁雪花。紧接着没过多久，这片像是马赛克的片段逐渐有了成型的形状，并在最后一次闪烁后，加载完了所有的数据。
　　光柱下，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只两米高的玩偶棕熊。
　　它整个身体圆滚滚的。在出现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弯腰冲着四个方向各自鞠了一躬，模样憨态可掬。
　　直起身后，它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了话：
　　“嗯……欢迎各位同学登上神圣号！我是全息投影的AI主持人加百列！”
　　全息投影的AI。
　　程亦安盯着那个聚光灯下的巨大棕熊玩偶，微微蹙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诶？我听到了哦，你们有人在说一只熊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自称“加百列”的棕熊玩偶向着某个方向靠近了一步，叉腰作了生气的表情：“真过分啊，熊就不能叫天使的名字吗？说这句话的肯定是这边的同学对不对？我转过身给你看一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了。”
　　程亦安此时站的位置恰好在那只熊之前靠近的方向。因此当它转过身时，程亦安也看见了那只熊背后的全貌。
　　棕熊玩偶的背后有着一对与肥硕身体完全不符的小巧白色翅膀。
　　……是真的很小巧，一看就是装饰物的那种，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因为程亦安听到身旁有一个女生笑出了声。
　　“喂！那边的！我听到了哦！”聚光灯下的加百列立刻转过了身，伸出胖胖的熊掌指向了发出笑声的那个女生的方向。
　　几秒钟后，它突然眯了眯眼，放下手什么也没做，转而重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
　　“那，现在开始进行大家最期待的环节——”加百列故意拖长了句末几个字的尾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就在下面的学生即将露出不满的表情时，它终于说完了后面的几个字：
　　“审判时刻！”
　　程亦安愣了一下，内心隐隐察觉到这几个字可能和任务卡片上的“特殊规则”有关。
　　但，什么是审判时刻？
　　下一秒，就像是听到了程亦安心中的疑问，聚光灯下的棕熊玩偶开始了解释说明：
　　“关于审判时刻。下面我给大家做一个示范。”
　　“当我说到‘现在是提名时间’的时候，大家的面前会出现一块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光屏。”
　　话落，加百列的身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光屏。然后它刚想动作，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冲着所有人补充了一句：“哦当然了，现在我在示范，所以大家都看得到。正常来说，就算你们在上面写字别人也是看不到的，甚至不知道你写了字，绝对匿名且安全。”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上面写上身边的某个让你不满的品行不端的同学的名字，并且写上你提名这个人的理由。”
　　“比如说我现在写，‘三年一班的李依依同学，在公众场合公然嘲笑一只可爱的AI熊。’”
　　程亦安愣了下。
　　下一瞬，一束聚光灯打在了刚刚发出笑声的那个女生身上。
　　她本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发展，此时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错愕几秒后，有些害怕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想要走出聚光灯的范围。
　　可无论她怎么走，那束灯光都时刻照在她的身上，将其脸上所有不安的表情都清晰地展示了出来。
　　在她身旁站着另外一个女生，似乎是她的闺蜜，此时正握着对方的手，小声地和她说话让她冷静一点。
　　棕熊加百列继续开了口：
　　“下面是投票环节。当我说到‘现在是投票时间’的时候，大家的面前会出现两个按钮。一个红色，一个绿色。”
　　它身前的巨大光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按钮。
　　“如果你觉得这个同学的确不对，你就按下红键；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那就按下绿键。对了，按键也是绝对保密的，别人看不到你按了什么键。但是不可以不按，如果不按的话你可能会发生一点不太好的事情哦。”
　　话落，加百列转身毫不犹豫地“啪嗒”一下按下了红键，然后转过身，看向下方另一道聚光灯的方向。
　　“当三分钟的投票时间结束，按红键的比例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话，那就代表这个同学有罪。那她就会……”
　　此时，程亦安的旁边响起一道惊恐的女声叫喊：
　　“啊！怎么回事？”
　　程亦安第一时间转过了头看向出声的方向，而后瞳孔一缩。
　　那个聚光灯中的女生竟然整个人在逐渐变得透明！？
　　女生身旁的闺蜜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当下着急得快哭了。可她无论向身旁的谁求救，那些同学都只是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她。
　　没过多久，聚光灯下已经毫无一人。
　　之前的那个女生已经完全消失了。
　　程亦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呼吸一窒。
　　紧接着，前方又响起了加百列的声音：
　　“是不是觉得按个按钮其实不需要三分钟？是这样的。我们绝对公平公正，所以如果被提名的人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说些什么证明自己。只要大家相信你了，你自然就不会被投票啦。”
　　“哦，刚刚只有我一只熊投票了，所以她的结果就是百分百了。真遗憾，下次不要随便嘲笑一只可爱的AI熊哦。”
　　作者有话说：
　　_(:з”∠)_迟到的更新，默默地顶上了锅盖。
　　分享一则当时构思时的对（笑）话：
　　作者：我写一个关于投票的关卡咋样？可以让NPC和玩家一起投。
　　同事：玩家多还是NPC多？
　　作者：NPC多。
　　同事：......你知道英国是怎么脱欧的吗？
　　作者：......你把这篇文抬上了不属于它的高度_(:з”∠)_


第63章 审判游轮（零六）
　　……它是故意的。
　　程亦安眼眸一沉。随即转头又看向了那个消失的女生方向, 却发现那边产生了某种让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原本跪倒在地似是无法接受闺蜜消失这件事的那个女生突然动作一顿，然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由于此时照往那边的聚光灯还在亮着，程亦安看清了她的表情。
　　女生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望了望周围，面上的表情十分茫然困惑。
　　那边原本远离了聚光灯的学生也开始重新靠近。
　　这种感觉就仿佛在某个瞬间, 所有人已经忘记了不久之前这里有一个身体变透明离奇消失的女生。
　　“噔”的一声，那边的聚光灯暗了下来。
　　“看来下面有部分同学已经发现了, ”加百列做了个捧脸的动作，然后用它圆滚滚的身体欢快地转了一个圈：“没错！这个棋局原住民的消失会连原本存在的痕迹都一起抹去, 不会引起任何恐慌影响这次美好的毕业旅行。怎么样, 考虑很周到吧？”
　　它居然这样公然提到了棋局？
　　程亦安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转头看了看周围, 却发现附近的那些学生就像被按下了停止键一样，全部定格在了某一瞬间。
　　不, 不是所有学生。
　　程亦安微微眯了眯眼，在弱光的环境下环顾了这个餐厅。
　　虽然动作幅度不大, 但这里显然还有其他有行动能力的人。而且人数并不少, 至少有……几十个？
　　是和他们一样的参加者。
　　聚光灯下的玩偶熊加百列突然拍了拍手，发出声音重新吸引了下方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接下来是对我们神圣号的特别来宾作出的‘特殊规则’说明。”它眯了眯眼, 故意停顿了一下：
　　“在这艘神圣号上，有名为‘复仇’的火焰正在悄悄燃起。但是呢，在遭受了不公正对待之后，寻求正义的‘复仇’当然是一种正确的做法！同时, 阻止即将发生的暴行或者任何不好的行为也是不能再对的行动。当双方都觉得自己属于‘正义’, 我们就只能交予‘审判时刻’来决定诸位的命运。”
　　“在最后一天的‘审判时刻’来临之际, 没有完成自己使命的那一方会全员自动进入提名。届时, 将会把各位的命运交给神圣号上的所有学生来决定。嗯……你们觉得, 这些孩子们会认可你们的做法吗？”
　　前方的加百列环顾了一圈，突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
　　“来自加百列的友情提示，这艘神圣号上的学生数量大于各位参加者的人数。而且你们参加者中也分为两派，所以这个投票……大家要记得尽量当个好孩子哦。顺带一提，禁止攻击船上的所有原住民。”
　　话音落下，整个餐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程亦安自加百列开始说明规则就一直眉头紧皱。全部听完之后，心底原先只是隐隐出现的不安被放大了数倍。
　　这次的棋局规则，黑方和白方的目标是对立的。如果作为黑方的她完成了“帮助复仇”的任务，那么白方的“阻止复仇”任务即刻失败。
　　这一次，怎样才能是和局？
　　虽然那个叫“加百列”的熊没有明确说，但一旦失败被送上审判，或许并没有那么容易让投票数超过一半而生还。
　　而且在这个基础上，还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是“阻止游轮沉没”？
　　这个任务现在想来就有些奇怪了。如果是复仇的那个人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做了什么让这艘游轮沉没，那么作为黑方的他们如果要完成这个任务去阻止游轮沉没，就背离了“帮助复仇”的立场。
　　所以游轮的沉没，或许和复仇并没有关系？
　　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出什么结果，那边加百列再次出了声：
　　“好了，特殊规则就说到这里为止。”它拍了拍肥硕的熊掌。
　　下一秒，周围那些学生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程亦安注意到她旁边的几个学生又有了动作。
　　“下面开始第一日的‘审判时刻’。”前方响起加百列的声音，然后很快又接上了下一句：
　　“现在是提名时间。提名时间为八分钟，仅接受最多二十个提名，同一人被重复提名会自动合并。”
　　话音落下，程亦安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块亮着的空白光屏，与之前加百列在演示的时候出现的那块十分相似。
　　她抬头望了一眼光屏，而后转头看向了身旁。
　　其他人的身前什么也没有，依旧是一片黑暗。
　　真的看不见别人的光屏。
　　程亦安想了想，冲着身旁的高大男人小声喊：
　　“傅云声。”
　　喊完之后，身旁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程亦安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她刚刚那句话的音量虽然不大，但以他们这个距离，对方不可能没有听到。
　　于是她又喊了一句：“……傅云声？”
　　还是没反应。
　　程亦安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抬手伸过去想要拉一下对方的衣袖，却在下一秒碰到了一层阻碍。
　　她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在周围移动了一会，发现这好像……是一堵不规则的空气墙？
　　这堵空气墙将她完全地困在了这方小空间内，让她无法接触到身旁的任何人，只有面前的一块光屏亮着。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她周围那些逼真的景象。
　　这么说来，她此时看见的这片场景，大概率也不是真的。
　　……甚至现在其他人眼中的自己，或许也是这样一幅无动于衷的情形。
　　的确如此。
　　傅云声在看到光屏出现后身边那个人依旧毫无反应的模样，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用“还不清楚这个审判的实际后果”之类的理由建议他谁也不要写。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用“写NPC名字试一试”之类的话去逗一逗她，看看那个人又会说出什么话，有什么样有趣的反应。
　　实际上，目前他在这个棋局里除了见过的程亦安和宋青河，其他已知的姓名全都是NPC的。
　　在这种棋局里贸然和疑似参加者的人接触，从来都不是明智之举。毕竟棋局中的主教棋异能全都偏向于精神方向。虽然主教棋异能大多没有攻击性，但有时候可能会不知不觉被对方知道不少信息。
　　想到这里，傅云声眼眸一沉。
　　上午他在餐厅瞥见程亦安和那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两人是参加者，而且是资深参加者。
　　那两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按照以往，傅云声当下便想转身离开。可刚一转身，却鬼使神差地又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还一副毫无所知的模样坐在那里。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傅云声最终还是选择了在旁边默默等待，然后等那两人离开后再上前。
　　面对那张看过来十分无辜的脸，他脱口而出，质问了一句他知道答案的话语。
　　说出口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而后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解释说那两人是参加者。
　　傅云声觉得自己当时心情不是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明明是对方让他来的这一格，进入棋局后却根本没有找他汇合的迹象，现在又惹上了这种麻烦。
　　——在他坐到程亦安对面的时候，他明显地感受到了从后方而来的另一道视线。
　　是刚刚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傅云声的眼底突然划过了一层阴翳。
　　实际上这次在进入棋局的时候，他被电子音告知本局“国王的特权”禁止使用。
　　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这次的棋局，难道……
　　“你写了什么吗？”身旁压低了音量的女声唤回了傅云声的思绪。他下意识地抬眸，正好望入一双带着光亮的眼。
　　傅云声顿了一下，几秒后薄唇轻启：“我写了NPC的事情。”
　　程亦安瞥了他一眼，开口的语气斩钉截铁：“说谎，你什么都没写。”
　　黑暗中，傅云声微微一怔。
　　此时，前方传来加百列的声音：
　　“二十条这么快就写满了吗？看来大家都觉得身旁有很多混蛋呢。让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圆滚滚的玩偶熊歪了歪头，专注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几秒钟后，它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再次出了声：
　　“嗯……好像第一天大家都挺保守的。那就事不宜迟，直接开始吧！”
　　“第一位，三年二班的周越同学，多次上完厕所后不冲水。”
　　一束聚光灯在加百列说话的同时打向了餐厅的某个方位。这次的位置距离程亦安有些远，她只隐约看到似乎是个男生。
　　周围不断传来“好恶心”、“这么不讲卫生”的小声议论。
　　很快，上面的加百列继续说道：“现在是投票时间。”
　　程亦安的身前瞬间虚虚浮现了两个按钮，一红一绿。
　　这次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傅云声，对方恰好也转头过来。两人互相确认了一眼，又各自回过头。
　　看来投票的时候不会被关入那片空间。
　　程亦安想了想，按下了面前的绿色按键。
　　上完厕所不冲水这种事确实很不道德，但是也罪不至死。
　　不久后，三分钟过去了。前方的加百列熊晃了晃头：
　　“好了，让我们来公布结果！”
　　它转了身，面朝聚光灯的方向，开口的语气带着一种恶劣的玩味：
　　“很遗憾，周越同学，你的红色按钮得票率是百分之八十哦。”
　　程亦安听到这个结果微微一愣。几秒钟后，她睁大了眼，突然明悟了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结果。
　　他们作为参加者，看到了刚刚那个学生消失的那一幕。可这些高中生被清除了记忆，完全不知道被投票的人后来会怎么样。而同时，作为普通的一次投票，大部分学生当然都会觉得同学有这种行为是“无法忍受”的。
　　这样一来，后面的那些投票岂不是……
　　果然，正如同程亦安心中所想。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一个又一个的学生消失了。
　　其中甚至有参加者因为诸如“不脱鞋进入内室”这种简单的理由而被淘汰。
　　那个参加者明显不是高中生的年龄，所以程亦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那个人听到这个理由后整个人都懵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地向周围人解释是自己不知道那个房间还有这种规矩，他只是到处去看一看。
　　可没有一人回应他。
　　那个参加者最终也消失了。
　　程亦安心情有些沉重。即使她给所有人都按了绿色按钮，可这个投票，完全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
　　想必今晚之后，后面所有参加者的行动都会更加小心。
　　终于，这场漫长的“审判”接近了尾声。可在最后，前方加百列说话的内容却让程亦安蓦然抬头：
　　“第二十位，三年五班的王刚同学，暗恋自己兄弟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是不是很早！（呜呜呜实际上是作者写完发现已经是六一了QAQ我忏悔！）


第64章 审判游轮（零七）
　　此言一出, 全场安静了一瞬。
　　几十秒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了一句女声，不大的音量在此刻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欸？王刚是不是和那个何凯经常在一起？所以他喜欢褚宁宁？”
　　这句话就像开启了什么按钮。之后周围的议论声接连响起：
　　“褚宁宁是那个五班的班长吧？升旗的时候远远见过, 确实挺好看的。听说当初何凯追她可追了好久。”
　　“说起来，王刚家里也是和银行相关的吧？但是没有何凯家里厉害, 所以好像从初中开始就一直给他当小跟班了。”
　　“听说早上何凯落水的时候，王刚也在吧？天哪, 会不会是……”
　　早在加百列在上面说话的时候，聚光灯就已经打了下来。此时灯光中心的那个男生听了那些话, 脸色已是惨白一片。
　　他在原地停顿了几秒, 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朝着周围人焦急解释：
　　“我没有杀何凯！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们是兄弟啊！虽然，虽然我的确喜欢宁宁……但是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就杀人？”
　　他说到最后情绪逐渐激动, 蓦地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 眼神可怖：“赵倩, 是你写了这一句话吧？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我喜欢宁宁的事。我告诉你，何凯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喜欢何凯，他出事了你就怪到我身上？”
　　这一句话猝不及防爆出了一个更大的八卦。周围又是一静。
　　片刻后, 黑暗中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写的你？我答应过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王刚显然不信。
　　“咳咳，那个，我打断一下啊。”加百列突然清了清嗓子，“看来这最后一位同学争议很大呢。但是加百列在这里友情提示一下, 距离投票时间结束还有十秒钟哦, 请大家别忘了投票。”
　　程亦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没有投票, 当即按下了面前的绿色按键。
　　这次的聚光灯依旧打在餐厅的另一边。程亦安看不见那边的具体情况, 但是能听见声音。
　　她辨认出了后面黑暗中响起的女声是属于之前甲板上那个短发女生的。
　　……再结合刚刚那些对话中的内容。这个拍照小团体内的关系是真的复杂。
　　十秒钟转瞬即逝。加百列再次拍了拍胖墩墩的熊掌：“投票时间结束了哦。想必我们的王刚同学一定很关心投票结果吧？”
　　它转过身, 面朝聚光灯下王刚的方向，对着他摇了摇头：
　　“很遗憾，虽然这个比例应该是今晚最接近的数据，可是……”加百列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王刚同学，你的红键得票率是百分之五十八。真奇怪呢，原来大家都认为暗恋自己兄弟的女朋友这样罪无可恕吗？只是暗恋诶。”加百列的语气十分夸张。
　　程亦安沉下了眼眸。
　　……这个投票的结果已经根本不是单纯的暗恋不暗恋的问题。而是与今天早上那个叫“何凯”的男生因不明原因掉进了海里有关。
　　而且王刚自己承认了暗恋的事情是真的。在这种时候，一个合理的动机就已经足够让别人产生怀疑。
　　很快，和其他人一样，那个叫“王刚”的男生也消失在了餐厅内。
　　自此，今晚在“审判时刻”被提名的二十个人，无一存活。
　　“好了，我们的‘审判时刻’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前方的巨大玩偶熊打了个哈欠，冲着下方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笑容：“祝大家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哦！”
　　最后一个字话音消失之际，餐厅天花板的灯再次亮起。
　　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久，被这突然的亮光一刺激，程亦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等到适应了光线再次睁眼，原先在餐厅中央的巨大玩偶棕熊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那些高中生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与身边的人说笑玩乐，完全不知道在刚刚短短的两个小时内，这间餐厅里已经少了二十个人。
　　这次的棋局时长是五天。如果不算最后一次的“审判时刻”，这艘船上还要再消失六十个人。
　　可怕的数字。
　　程亦安抿了抿唇，忽然仰头把手中高脚杯中的冰蓝色液体一饮而尽。
　　辛辣苦涩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流淌进了身体里。
　　她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空酒杯递给了旁边路过的侍应生，余光里却瞥见身旁的傅云声正在看着她。
　　眼神有些怪怪的。
　　程亦安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傅云声收回了视线，抬手也把自己杯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样牛饮是个什么感觉。”
　　程亦安：“……”
　　她扯了扯嘴角，心底原本的沉重却被这一句冲淡不少。
　　程亦安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得开口：
　　“那些被提名的参加者，为什么不用异能呢？”
　　那个加百列只说了禁止攻击这个棋局内的原住民，并没有说不能使用异能。
　　虽然她刚刚只分辨出了几个参加者，可那些人一点要使用异能的迹象都没有，完全和那些普通学生的反应一样，这不合理。
　　学生会被清除记忆，但是参加者不会。他们应该知道被提名之后，如果绿色按钮的投票率不到五十，会直接消失。
　　再怎么说也要挣扎一下的吧？
　　“……或许并不是不用，而是用不了。”傅云声沉思了一会，神色淡淡地说出了这一句。
　　程亦安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
　　仔细想想，其实他们这些参加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异能，一旦异能不能使用……
　　“对了，刚刚的第二十人的那个NPC，你似乎认识？”
　　程亦安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身旁出声的男人。
　　几秒钟后，她突然抬手拉住了傅云声的衣袖：
　　“跟我过来一下，给你看个东西。”
　　-
　　另一边角落，沈行舟倚靠在墙角，注视着餐厅内的某个方向。
　　直到他视线一直停留的那个人拉住了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两人一同朝着另一边走去，离开了他的视野。
　　……
　　他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几秒钟后，他直起身，转身径直离开了餐厅。
　　身旁的商野一愣，连忙跟了过去。
　　走廊上，四下无人。一直默默跟着走的商野观察了一下身旁人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行舟，那个叫‘程亦安’的参加者，是你之前遇到过的吗？”
　　“嗯。”
　　听到这句肯定的应答，商野微微松了一口气。
　　实在也不怪他多想。他感觉自家国王自从在这个棋局里见到了那个叫“程亦安”的女人，就一直哪里怪怪的。
　　不过既然是以前见过的，那就代表这个程亦安是白方的人。问题不大。
　　毕竟据他所知，沈行舟经历过的所有棋局，都是以白方获胜的结果结束。
　　……怕就怕在自家国王身上出现了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然后对方还是黑方的人，那可太狗血了。他想想都觉得胃疼。
　　还好她是白方的人。
　　商野又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遍。随后回忆了一下对方的长相外形，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好像感觉还可以。后面再观察下自家国王的态度，看看要不要拉她入伙吧？
　　——作为白方国王身旁的城堡棋，自然是要为自家国王排忧解难。
　　不知不觉，两人走过的路越来越偏，已经彻底进入“乘客止步区”，到了这艘游轮的底舱区域。
　　沈行舟依旧在往里走，各式钢筋管道伴随着远处发动机的转动声从身旁掠过。
　　商野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跟在旁边。他绝对相信沈行舟的判断与决定。
　　终于，在两人又拐过了一个弯后，沈行舟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商野也跟着脚步一顿，只往前看了一眼，就知道了来这里的目的。
　　前方的巨型管道旁，有两个男人。
　　更准确地说，是一人双眼呆滞地坐在地上，另一人蹲在他身前。而后者竟然有着一头醒目的白发。
　　此时，蹲着的人察觉到了动静，转过头看见来人，挑了挑眉：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个地方。”
　　“之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禁止进入’的门有一些暴力打开过的痕迹。”沈行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而后瞥向了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已经结束了？”
　　“嗯……”白发的男人想了想，又回过头，伸手大力拍了拍面前的人脸，“喂，这里还有其他你知道的黑方的人吗？”
　　那个男人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机械地动了动嘴唇：“没有了。”
　　“真没用。”白发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人：“听好了，等会正常一点走回去，找个四周没人的地方自己跳海吧。”
　　“好。”
　　应完声后，原先坐在地上的男人按着地面踉跄站起身，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商野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转头问朝着他们走来的白发男人：
　　“白夜，那人是什么棋相？”
　　白夜走到了两人身前，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啧，是我最讨厌的骑士棋。又难抓，大部分时候还都很没用。要是能抓个主教就好了，他们一般都知道很多。”
　　一旁的沈行舟突然开口：“白夜，你刚才去餐厅了吗？你这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光屏？”
　　白发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没有。我都快饿死了。我今天跟着这个骑士棋耗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他的异能‘坐标转移’是真的很麻烦。怎么了？什么光屏？”
　　商野瞥了一眼，见沈行舟似乎正在低头思考什么，便开口接过了话：“等会我再和你说。”
　　白夜一脸莫名。
　　没过多久，结束思考的沈行舟再次开了口：
　　“这一局里，‘国王的特权’被禁用了。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特权是国王凌驾于其他棋子之上的证明。目前为止，它能对所有黑白棋子都生效，只除了一个
　　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棋子。”
　　沈行舟缓缓抬眸，在一人震惊、一人兴味的表情里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个棋局的参加者里，大概率有黑王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_(:з”∠)_突然发现好像写了很长的审判过程，后面的审判就不会这么详细了。


第65章 审判游轮（零八）
　　清晨, 天色还只有蒙蒙亮，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阵阵凉意。
　　程亦安抬手将几缕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到了耳后。她此时正站在昨天何凯拍照时掉下去的位置上，低头查看附近的甲板和栏杆。
　　几分钟后, 她直起身，朝着身旁的男人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
　　傅云声瞥了一眼, 神情丝毫不意外。
　　他在昨天听说有学生坠海这件事后就来这里看过，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他觉得违和的存在, 一切就像是个普通的意外。
　　——直到昨天程亦安把他拉到餐厅角落里，给他看了相机里的那张照片。
　　傅云声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张照片里的甲板围栏外似乎挂着什么黑色的物品。但在照片里被围栏挡了大半, 只露出了一点边角。
　　他立刻就问了程亦安这个东西是什么。对方回忆了一会才说, 是个黑色的方盒子。
　　这个盒子在他去查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一听说有这种事, 程亦安本来昨天晚上就要去查看情况。但两人到了门口才发现，甲板区域因为昨天有学生坠海, 已经被封锁。而且此时由于隔壁的主餐厅正在开晚宴，聚集了大量学生, 甚至还有几个船员站在门口守着, 不让人去甲板区。
　　经过了刚刚的“审判时刻”，任何出格的行动都有可能引起哪个学生的不满而被“提名”。不能硬闯，晚上去甲板的行动只得作罢。
　　但第二天早上可以, 估计船员也不会通宵守在这里。
　　于是两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站在锁着的大门前，傅云声抬手放到了程亦安的肩膀上，下一瞬，两人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这扇落了锁的门。
　　这和之前的“瞬间移动”异能显然不一样。所以上一局里, 他就是用这种异能出的水泥墩？
　　程亦安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对方注意到了这道视线, 同时回望, 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是国王可以拥有多个异能, 还是说国王的异能可以改变？
　　程亦安收回了眼神, 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在傅云声下一次异能变化的时候，她就能知道。
　　程亦安将视线重新投往甲板。
　　……果然，和傅云声说的一样，那个黑色的盒子不见了。
　　她之前看到的时候，当时还以为这是游轮上的什么部件。毕竟她对游轮也不是很了解，之前只在电影或者电视里看到过。
　　现在既然消失了，周围检查之后也没有其他的痕迹，或许那个盒子另有玄机。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说实话，那个盒子并不是她的记忆点，所以留下的印象不太多。只记得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工具箱的硬质塑料黑盒？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电线……？
　　“喂！你们！”
　　蓦地，从后方传来的一句呵斥打断了程亦安的回忆。甲板上的两人双双回头，发现后方的船舱门已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五个人。
　　她只认出刚刚说话的是姓余的船长，然后最后面的是褚宁宁。其余还有两个船员，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等等，有褚宁宁在的话，这些人说不定是来处理何凯的事情的？程亦安捏着口袋里的相机，心念一动。
　　很快，船舱内出来的几人就走到了近处。余船长看着甲板上的一男一女，眉一竖，正要说话，却被程亦安抢先开了口：
　　“船长！我正在找您呢！我昨天后来想到我好像应该把相机给你们，这应该是一个证物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递出了一个相机，然后同时将视线缓缓落到了后方：
　　“不过，这其实是宁宁的相机。”
　　褚宁宁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没事的，这个东西的确应该交出去。”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昨天就想找你了，但当时忘了问你班级姓名。”下巴处带着胡茬的余船长看了程亦安一眼，接过了相机，低头看了一会，忽道，“这相机怎么会在你手上？昨天你也在？”
　　这回不等程亦安回话，一旁的褚宁宁走了过来：“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三班的程亦安同学，所以就请她帮我们拍合照。在拍照途中，何凯他一定要坐到上面去拍，后面就……”
　　“哦……”余船长点了点头，与后面的两个船员打扮的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褚宁宁做了个往旁边走的手势：“你来具体和我们说说当时情况。”
　　“好。”
　　褚宁宁应了一声，跟着船长和另外两个船员往旁边走去。
　　程亦安视线跟着那边看了一会，直到面前落下了另一片阴影。
　　她回过头，视线往上。
　　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穿着一身黑橘配色的T恤加短裤。此时见她抬头，立刻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同学你们好。我是五班的班主任，我叫黄昊天。五班的人都喊我‘天哥’，你们也不用客气，跟着喊吧？”
　　这就是那种很有活力，喜欢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
　　程亦安愣了下。
　　应该是刚毕业不久吧？总觉得年龄似乎比她还要小一两岁的样子。
　　她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喊：“黄老师好。”
　　一旁的傅云声也颇为高冷地点了点头。
　　“哎，你这么见外，都说了叫‘天哥’就行了。”那个年轻的男老师冲着程亦安眨了眨眼，然后转头突然一把揽过傅云声的肩膀，“还有你，在这装酷哥干嘛呢？心上人在旁边，要注意形象啊？”
　　后面的那一句话让在场两个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而那个黄老师像是没看懂一样，继续对着傅云声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话：
　　“不用遮遮掩掩的。你们都高中毕业了，不算早恋了。别怕！你们这是一起来看海上日出的吗？还挺浪漫。”
　　傅云声瞥了他一眼，对着这人半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黄老师看到了这个眼神，转过头和程亦安对视了一眼，语气中带着诧异：“哟，这位气势还挺足。”
　　他突然直起身，收回了手，语气正经了许多：“是这样的，其实是老师这边有件事想要请你们帮忙。”
　　这句话才让两人再次抬了眼。
　　“其实我们班上一直有个需要帮助的同学，或许你们也听说过，叫许梁。他呢，之前一直因为严重的抑郁，就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没来上学。后来学校连考试都是单独给他一个考场考的。这次好像是他家里希望他过来参加毕业旅行，觉得换个环境可能对他的病有帮助。但是考虑到他这个情况不太好，后面就他妈妈也跟着一起来了，现在两个人一起住一个套间。”
　　年轻的男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坚定：
　　“我作为许梁同学的班主任，学生出了问题，自然是要努力去帮助他。所以我号召全班人每人每天在毕业旅行的纪念T恤上写一句对许同学鼓励的话，然后我们再把这件饱含了大家心意的衣服给他送过去。这样许同学就能逐渐感受到同学们对他的感情，说不定病就会好一点了。”
　　他边说边朝着两人握了握拳，一副热血激昂的模样。
　　“今天的这个T恤已经写完了，但是正常来说应该是我和班长一起送去的……”说到这里，黄老师表情一顿，朝着二人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们也知道，现在何凯又出了这样的事。宁宁和他感情那么好，一定很难过。现在她也是一个需要鼓励的人，再喊她去做这件事就有点……你们懂吧？”
　　程亦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所以老师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和你一起去？”
　　黄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短发：
　　“就如果光我一个老师去，他妈妈看了可能会觉得我们同学太冷漠了。有同龄人去，他妈妈也会高兴一点。”
　　……其实感觉上只是单纯的年轻老师不会应付学生家长。而家长看到有其他学生在，一般都会给老师留点面子。
　　程亦安想了想，抬眼看向了旁边的傅云声。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
　　随即程亦安很快开了口：“可以的老师。我们和你一起去。”
　　他们二人对那个叫“许梁”的学生，有点在意。
　　黄老师闻言立刻眉开眼笑：
　　“谢谢啊。到时候这个游轮到了目的地，老师去给你们买点小礼物作谢礼。”
　　他顿了一下，转身往回，边走边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T恤我刚刚摆到外面的餐厅椅子上了。我们去去就回，很快的。或者你们很饿的话先在餐厅拿点点心吃吃？”
　　程亦安摇了摇头：“不用。”话落两人抬步跟上了前面的老师，一同往船舱走去。
　　主餐厅内的一处小桌上，用各色签字笔写满了字的T恤衫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了托盘里。
　　黄老师走过去，从托盘里拿起了衣服，放在身前整个摊开，向后面的程亦安傅云声两人面带骄傲地展示：
　　“怎么样？我们五班的同学们都很棒吧？”
　　两人同时看向了那件被横七竖八各式字迹写满的衣服，乍一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签字衣。
　　看着看着，程亦安忽然睁大了眼，下一秒脱口而出：
　　“等等！老师，你们昨天送的，也是这样签字排列的衣服吗？”
　　在她的视野内，如果以T恤的最中心为圆心画一个不大不小的圆。这个圆恰好能穿过周围几句不同话语上的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连起来是……
　　杀人犯，去死。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记得要吃粽子哦！
　　_(:з”∠)_作者君昨天在公司吃了食堂发的粽子。一口下去全是糯米，吃到最后才隐约吃到了一点肉，人间真实。


第66章 审判游轮（零九）
　　“签字排列？这种衣服肯定就是大家随便签的啊, 怎么了吗？”
　　听到程亦安这么问，黄老师偏头看了看手上的T恤，一脸莫名。
　　程亦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傅云声, 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由得抿了抿唇, 上前几步主动伸手拿过了黄老师手中的T恤：“借我一下。”
　　拿到衣服后，她背对着黄老师, 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傅云声，抬手用手指在T恤上虚虚地画了一个圈示意。
　　傅云声立刻皱了眉。
　　见他反应过来了, 程亦安又转过身, 若无其事地把手中的衣服还给了身后的年轻男老师：“不好意思, 我刚刚看错了，还以为看到了我的名字。”
　　“噢……”黄老师眨了眨眼, 虽然不太理解这个女学生的行为，但也不是很在意, “那我们走吧？”
　　程亦安点点头。随即在跟着前面人走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 与后边的傅云声平齐。
　　她侧过了头。身旁高大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先静观其变的意思……吗？
　　程亦安抿了抿唇，看着前方的背影, 心情有些沉重。
　　希望那些字，真的只是个巧合。
　　-
　　这艘神圣号游轮五层至十层都是客舱，靠近船头和船尾两侧均有八座电梯。但此时似乎恰好是学生起床下楼的时间，程亦安三人站在一楼电梯厅等了十几分钟, 才终于等到了电梯。
　　……难怪昨天那两个男生压根没往电梯这里跑, 直接走了楼梯, 看来是有经验的。
　　他们要去的套房在九楼, 从电梯出来后直走没过多久, 前面的黄老师就停下了脚步。
　　程亦安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号是907。
　　年轻的男老师看上去有些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按向了墙壁上的门铃。
　　铃声在响了七八声后被里面的人挂断。然而三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却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程亦安和傅云声对视了一眼。
　　前面的黄老师似乎丝毫不意外，他什么也没说，突然直接上手大力地拍响了907的门，同时口中大喊：“许梁？许梁同学你在吗？许梁——？”
　　拍门声和叫喊声在这片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明显。
　　黄老师这一突然的举动是后面两人没预料到的。
　　程亦安立刻上前一步欲抬手制止，蓦地，敲门声和喊声双双一停。
　　907的门从里面开了。门后站着的女人拥有一头浓密的亚麻长发，并将其简单编了一下，拢到了身前。
　　她只将门开了三分之一，站在后面望了一眼门外，原本愠怒的表情在瞥见老师旁边站着的程亦安后稍稍缓和了些许，但说话的嗓音仍带着强烈的不满：
　　“黄老师，我不是已经让船员通知过你，之后都不需要再来了吗？”
　　出乎意料地，面对这样的横眉冷眼，这位年轻的男老师完全没有刚刚在门前的踌躇，而是神情坦然，语气诚恳：
　　“许梁妈妈，许梁同学这次参加毕业旅行就是想能够换个环境。要是还一直这样让他整天关在房间里，这在家里和在船上又有什么区别？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您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见许梁同学，这对他的病是没有好处的啊！我毕竟是他的班主任，但我自从接手这个班，我甚至都没见过许梁同学。说真的，您要不要相信我一次？让我和他见个面，聊聊天，说不定他就会好一些了。”
　　门内的女人手臂环抱，听完这段话后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她没有回应黄老师话中的请求，而是抬眼看向了旁边的程亦安：“这位同学是……”
　　黄老师连忙介绍道：“这是想来帮助许梁的热心同学。我们想着他如果和老师说不上话，和同学或许可以。和女生觉得尴尬的话，这边后面还有一位男生。许梁妈妈你放心，他们都是好同学。您看看，要不要让我们进去？”
　　门内的女人看了一会站在边上样貌十分乖巧的程亦安，眉间有所舒缓，正欲开口。身后的房间内却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神色骤变，当下神色一冷：“请回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黄老师眼疾手快地卡进了一个胳膊，跟门内的女人推搡起来，同时口中大喊：
　　“等等！里面发生什么事了？许梁同学？许梁——”
　　女人的力气显然比不过一个青年男人。眼看着这门就要被推开，门内的女人突然厉声警告：
　　“黄老师！你再这样的话我要按报警按钮了。”
　　一听说要报警，黄老师推门的力气一下子少了一大半。907的门眼看着就要被合上，黄老师像是才想起什么，连忙又朝门缝递出了之前拎着的T恤：
　　“哎哎哎，至少、至少把这个拿给许梁同学，这都是我们五班其他学生每人亲笔写的！都是同学们对他的鼓励！”
　　下一秒，手上的T恤被里面人抽走，907的房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合上。
　　黄老师盯着面前的房门看了半晌，最后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人无奈地笑了笑：“那就这样吧。你们饿了吧？要不老师先请你们吃早饭？虽然说这游轮上的饮食都是免费供应的。”
　　“不用了。”程亦安回答的很快。
　　黄老师看着两人，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好好好，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老师先走了，真的谢谢你们啊。”话落他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十分有默契，等到远处隐约传来电梯到达声之后又过了几分钟，才双双转过身看向了面前紧闭房门的907室。
　　没多久，身旁响起了属于傅云声的低沉嗓音：“进去看看吗？”
　　程亦安看着面前的房门，有些为难：“是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万一进去刚好撞见刚刚那个母亲……”
　　话还未说完，傅云声直接出声打断：
　　“在她看见我们的瞬间，我就能将她打晕。她醒来之后不会有太多关于我们的记忆。”
　　“……”
　　为什么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程亦安怪异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刚刚那个进门的提议。
　　随即两人通过傅云声的“潜行者”异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这间907套房。
　　幸运的是，他们穿过房门后，并没有撞见任何人。
　　套房显然比他们学生的客舱要大得多，进门居然是一个用屏风隔开的玄关。
　　程亦安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从屏风探出头望了望，正对着的像是客厅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人。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回头一看，旁边的傅云声已经直接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然后大喇喇地在客厅正对的两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人，是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了？
　　程亦安心里有些无奈，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是她还没走到傅云声身旁，就立刻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来。
　　即使关着门，从这个位置也能清晰地听到房间内不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声在不停地怪叫。
　　刚刚门内的母亲似乎也在房间里，隐约可以听到几句诸如“梁梁别喊了”、“你小心点”的苦苦央求声。
　　……这是抑郁？难道不是狂躁吗？
　　程亦安听着直皱眉。然后下一秒，她听见了门内人的脚步声在往门口靠近。
　　程亦安当即一把拽过旁边的傅云声，两人躲到了客厅通道的另一边。
　　外边传来了开门又关门落锁的声音。
　　“为什么呢？每次那个老师来过之后，梁梁都会变成这样。那明明是个好老师啊，至少比上一个那种乱说话的疯子要好得多。那个疯子，我们家梁梁怎么可能杀人，那只是个意外……”
　　女人在客厅喃喃自语。
　　另一边，程亦安听见这句话，微微沉了眼眸。
　　看来是真的有某个人死了，而且这件事和这个叫许梁的同学，肯定有很大关系。
　　那件T恤上的字不是偶然。
　　程亦安蹙了眉。
　　可这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
　　那件T恤是三年五班所有人签字写的，现在上面出现了这样的暗语。难不成这件事，全班同学都知道？
　　就算是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警方，警方把这个叫许梁的学生带走问话了。现在他人好好地在这里，显然是无罪释放了。其他的同学怎么就能肯定许梁是杀人凶手？
　　他们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而且还所有人都相信了？
　　……本次棋局中所说的复仇，到底是谁的复仇？
　　此时，客厅中又传来了走动的脚步声。似乎是那个母亲走入了另一个房间。
　　程亦安回过神，冲旁边的傅云声给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两人趁机从客厅的另一边跑出，往玄关移动。
　　经过能看见客厅的位置的时候，程亦安偏头看了一眼。
　　那件今天被送来的T恤被挂在了客厅的衣帽架上。
　　看来那个母亲没有发现衣服上的那句暗语。而根据她所说的那句话，里面的那个许梁同学，显然是已经发现了的。
　　程亦安抿了抿唇。随后跟着傅云声再次用异能出了这个907套房。
　　然而没想到的是，两人刚踩到走廊的地毯上，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女声在对面响起：
　　“终于出来了啊。果然是有能穿墙的异能，这么说有一个人是骑士棋？那另一个人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_(:з”∠)_其实复仇已经开始了。黑方要求是“协助”这个复仇，所以它本身其实就是在进行的。
　　泪目了，这个文居然有新读者了。好久没有新读者了QAQ


第67章 审判游轮（一零）
　　程亦安正对的前方站着一个金色长卷发的高挑美女。对方察觉到了视线, 冲他们扬唇一笑：
　　“早上好，两位。”
　　金发的女人说完后这句后看着两人又眨了眨眼：“不要这样一幅表情嘛。放松些，我们没有和你们为敌的意思。”
　　尽管对方这么说……
　　程亦安余光瞥了一眼周围。
　　这里除了这个女人之外, 左右两边还有两个男人，更远处往两侧电梯厅的方向隐约也能看见人影。
　　至少有五个人。他们把路都堵死了。
　　傅云声神色淡淡：“你们有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这次的棋局由于那个‘特殊规则’的存在, 线索似乎不太容易获得。黑白双方都和‘复仇’这个主题有关，可目前连这个复仇的人是谁, 要向谁复仇都不知道。”金发的女人摆了摆手，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
　　她顿了一下, 再次看向对面两人, 下颚微抬：“所以这边想要进行一个情报的交换。我们想知道, 你们刚刚在这个907里发现了什么？”
　　傅云声：“既然是情报交换。如何判断，你拥有的情报和我们的情报有相同的价值？”
　　话音刚落, 站在金发美女旁边的一个男人就忍不住了。他瞪着傅云声，语气不善：“小子, 不要给脸不要脸啊。你看看现在你们……”
　　他这句话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声, 因为旁边的金发女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但那人似乎心里仍有不平，还在一旁瞪着傅云声。
　　“嗯……”金发女人作思索状，然后重新露出一个笑脸, “不知道这样可以吗？我先告诉你我这边的消息，你判断之后，再告诉我们相同价值的情报。”
　　此言一出，不仅周围那几个男人眉头一皱, 就算是程亦安也忍不住看了对面的金发美女好几眼。
　　这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
　　傅云声依旧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 就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以, 你说。”
　　金发的女人抬手慵懒地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发, 接下去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我们这边有人看到早上在甲板那边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女学生npc, 好像是叫褚宁宁来着？她私下里似乎和他们班上的另外一个男生关系‘特别好’。而且这件事其他的同学不知道，他们在见面的时候有意避开了人。”
　　……这一段话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包含了很多信息。
　　程亦安看向对面的金发女人，目光警惕。
　　这几个人里，有人从早上就开始就在注意他们了，但她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而且既然是“有意避开了人”，那褚宁宁和别人见面的事情又怎么会被他们知道？
　　——是谁拥有某种擅长掩藏的异能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异能在这个棋局中会非常有用，因为可以不被其他的学生NPC发现。
　　同时他这个异能应该不能像傅云声那样穿墙，所以才会在这里向他们问907套房内的事情。
　　想到这里，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她之前就隐隐感觉到了，她的“等价交换”异能在这一局里或许非常难用。
　　因为她的异能发动是要基于目前已有的物质和材料等量变换。而现在他们身在一艘航行在海上的游轮中。
　　如果大面积的使用“等价交换”调用船上的物质，很可能会让游轮出现什么故障；而小面积使用，由于这是一个不可逆的物质变化过程，少了东西又多出了新的东西，很容易引起其他NPC的注意。
　　有点棘手。程亦安抿了抿唇。此时，她突然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傅云声正站在旁边看着她，见她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
　　嗯？这是要让她告诉情报的意思吗？
　　程亦安愣了下。因为之前一直是傅云声在和那个金发美女交流，她还以为他会直接把他们在907里看到的东西告诉那几人。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他们两个人得知的情报。如果由一个人直接决定告诉第三方，对另一个人显得有些不尊重。
　　但是她刚刚在傅云声和金发美女对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傅云声不是个会吃亏的人，默认由他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她已经有这么信任这个男人了？
　　程亦安顿时心里有些纠结。但她面上不显，依旧很快开口回答了对面的金发女人：
　　“这间907套房内有一个因为抑郁和母亲在一起参加这次毕业旅行的特殊学生，叫许梁。他是五班的学生，五班的班主任黄老师和班长褚宁宁，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望他一次。”
　　她并没有告知这几人T恤上关于“杀人犯”这几个字的消息。
　　对方的情报只告诉了他们“褚宁宁和班上另外一个男生私下有关系”，所以刚刚她所说的那些就已经足够。
　　听完程亦安的话，对面的金发女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样就结束了吧？我们先走了。”身旁响起傅云声的声音。
　　金发女人回过神，盯着两人看了几秒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两位慢走。”
　　这边话音刚落下，傅云声就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朝着一侧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程亦安在原地顿了一下，很快也跟了过去。
　　两人双双拐过弯进入了电梯厅。
　　走廊上，之前守在远处的几人朝着金发女人走近，脸上纷纷露出不忿的表情：
　　“兰姐，刚刚我们人数多啊。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客气？”
　　被称为“兰姐”的金发女人抬眼瞥了说话的人一眼：“难道棋局里面的实力，是看人数的吗？”
　　“可是兰姐你是城堡棋。他们就两个人，一个还是骑士棋，难不成另一个能是皇后？”
　　“如果说，很可能就是呢？”兰桌淡淡开口，“你们是不是忘了阿明早上带来的消息？”
　　“——‘昨天夜里，游轮上少了一个参加者，原因不明。’”
　　但很快身旁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只是少了一个而已！这一局有快五十个参加者。总有几个自己蠢暴露了身份被敌对阵营干掉的，我们至于这么小心吗？”
　　兰桌的声音微沉：“你们可还记得参加者之中流传的，关于那个每局都把对立阵营全部淘汰的‘杀戮皇后’的传言吗？”
　　一提到那个可怕的传言，走廊上安静了一瞬。
　　十几秒后才有人低声开口：“所以兰姐是认为，那两人中有可能有‘杀戮皇后’？”
　　“不，我不这么认为，”金发的女人想到刚刚那两人的表现，很快给出了否认的答案，“但那两人既然能在第一天就这样在所有参加者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在游轮里四下查探，肯定不会容易对付。我们没必要在这么早的时候直接和硬骨头起冲突。”
　　说到这里，她沉思了一会，忽然道：“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个关于‘杀戮皇后’的传言似乎有些奇怪。”
　　“如果对立阵营全部被淘汰，那这个传言只能是和那个皇后棋同阵营的人传出来的。过了这样多的棋局，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个皇后棋的参加者长相是什么样的？”
　　“那个传言，真的是其他的参加者传出来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兰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说出了她思考后的结论：
　　“——那个‘杀戮皇后’，可能不是一个人行动的。”
　　此言一出，走廊上安静了许久。
　　金发的兰桌重新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这个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小团队。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她亲自选择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棋局，大家都要高度警惕。毕竟所有关于‘杀戮皇后’的传言都是这么开头的……”
　　“最初，棋局中只是突然少了一个人。”
　　-
　　程亦安和傅云声两人直接坐电梯从九层到了一层，走进主餐厅拿了食物坐下来吃早餐。
　　两人默契地奉行了“食不言”准则。等到程亦安吃完盘中的食物，拿起旁边的牛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听到对面人出了声：
　　“我以为你会问那个船长关于黑盒子的事情。”
　　程亦安抬眼看过去。原来坐在对面的男人早就不知何时放下了餐具，正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默默注视着她。
　　……心里一时有些微妙。
　　程亦安面上不显，想了一会才开口：“因为昨天到我离开甲板之前，那个黑盒子应该都是在原地的。后面留在甲板上的，只有褚宁宁和另外一个短发女生。而且，昨天晚上的那个审判……”
　　她露出了迟疑的表情：“那个男生说他只把暗恋这件事告诉过一个人。但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是长久地喜欢一个人，其实对方多少都会有点感觉到的。也就是说，或许褚宁宁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个男生的提名，很可能是褚宁宁写的。”
　　傅云声颔首：“从刚刚那个情报考虑，褚宁宁也的确有问题。”
　　确实。刚刚得知的情报直接让她对褚宁宁的怀疑坐实了七八分。
　　程亦安不禁发散想道：莫非是褚宁宁本来就不喜欢坠海的何凯，喜欢另外一个与她私会的男生？然后由于何凯家大业大，她不敢直接说分手，就起了杀心？
　　……虽然逻辑上很通顺，可这又算哪门子的复仇？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何凯横刀夺爱、以权欺人的这种前提，这样就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男生为了褚宁宁杀了何凯。
　　……但是这发展怎么越来越狗血了？
　　程亦安正在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得对面响起了低沉的男声：
　　“你有长久地喜欢过一个人？”
　　程亦安一愣，而后过了许久，才低声答道：“以前……有吧。”
　　在他那句话问出口之后，傅云声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女生纤长细密的眼睫一颤，而后那双他觉得十分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回答。
　　傅云声忽然抬手拿过了边上原本因为冷却已经打算不喝的红茶，将剩下的冰凉液体尽数灌入了喉中。
　　放下杯子后，他听见自己说：
　　“是吗。”
　　作者有话说：
　　_(:з”∠)_本来一般是在棋局结尾才会说的，这一个棋局的背景故事剧情有参考2010年由中岛哲也执导的日本悬疑电影《告白》。
　　2022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电影！感动！它真的是一部好电影，当时看完超级震撼！


第68章 审判游轮（一一）
　　之后, 程亦安和傅云声结束了早餐走出主餐厅，本来打算再四处走走观察一下这艘游轮的结构，结果刚到走廊, 就迎面遇上了一群NPC女学生。
　　两人像之前一样微微点头，与这群学生擦肩而过。可没想到的是, 对方突然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傅云声，程亦安！”
　　两人脚步声双双一停, 对视了一眼，随即双双整理了面上表情, 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那些女生。
　　“怎么了吗？”程亦安冲着她们笑了一下, 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内心的忐忑。
　　……当然很紧张了！她不认识这些人, 但是这些人认识她。而且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被这些高中女生写到晚上的审判提名板上。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棋局给他们这些参加者是个什么设定？真的就是普通的学生吗？
　　上回在黑岛监狱她以为自己是普通的犯人，结果其实拿的是碟中谍剧本, 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管怎样, 目前只能当他们的身份是普通的学生。
　　程亦安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是这样的，我们还要在海上待三天呢！不觉得这些海景都看厌了吗？所以我们想在三层的活动室那边办一个毕业派对，目前还需要一些人手来帮忙, 你们今天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说话的女生头发后边戴着一个酒红色的大蝴蝶结，之前也是她喊住了两人。
　　“呃……”
　　“可以。”
　　同时响起的男声让程亦安不由得侧目，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傅云声回望了她一眼。
　　前面的女生高兴地说：“谢谢！又多一个男生了。那亦安你也要一起来吗？”
　　“呃，好。”
　　看懂了那个眼神, 这次程亦安很快也给出了回答。
　　虽然接近NPC有说错话的风险, 但这也是一种获得情报的方法。
　　而且从目前已知的那些信息来看, 这些学生……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由于之前那些喊住程亦安傅云声的女生们说她们还要去吃饭, 于是两人就先去了位于邮轮三层的活动室。
　　这个地方昨天程亦安也来过。整个三层是一个全部打通的广阔空间, 里面摆放了不少方便移动的桌椅沙发，远处还有一处室内泳池，似乎原本就是用作举办活动的地方。
　　此时里面已经有了零星几个学生。两人走上去说明来意之后，就被各自安排了一些工作，同时被告知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大部分人都还没过来。
　　毕业旅行中的学生显然已经进入了放假状态，自然不会像上学时候那样早起。
　　直至午后，邮轮三层这边的学生才渐渐多了起来。
　　程亦安和傅云声被分到了不同的工作。她正坐在角落里和几个女生打理类似啦啦队的那种花球，而傅云声早上就和另外一个男生NPC往外走了，后来就一直没看到人影。
　　这边几个女生NPC一直在闲聊不断。程亦安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什么关键信息，就随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几句。
　　其实从几人的对话中，她已经听出了这边有一个女生是五班的，但是她暂时还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话题去试探一下关于“许梁”的事情。
　　就在程亦安还在纠结说辞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女生突然伸手指向了某个入口：
　　“欸？你们看那里！”
　　几人同时抬头。三层活动室唯一入口处的门被从外边推开，从外面走进了一个头发稍长的男生。
　　男生走进来后站在门边观望了一会里面的情况，而后缓缓朝着一处没人的角落走去。
　　“那是你们班上的那个于临泽吧？”之前说话的女生转头看向了旁边坐着的五班女生。
　　那个五班的女生看了一会，突然站起身，脸上表情不太好：“真晦气，他怎么还好意思到处逛。我去找人把他赶出去。娜娜，和我一起去？”
　　被唤作“娜娜”的女生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两人一同朝着男生那边走去。
　　程亦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走进来的男生是之前第一天在甲板进门时遇到过的人。
　　……她记得那个时候，其他的两个男生NPC不仅重重推了那人一把，看见人的时候说的也是“真晦气”？
　　程亦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见她们还在看向那个男生的方向，于是大着胆子试探性地开口：“雨薇，他好像只是到角落里坐一下，至于要把他赶出去吗？不喜欢他的话当做没看到不就好了？”她特意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女生NPC搭话。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出，不仅是那个叫“雨薇”的女生，其他的几人听见了也都回了头，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怪异。
　　一看见这种反应，程亦安当即反应过来是说错话了，心中顿时警钟大响，脑海中迅速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说辞补救一下。
　　可是她那句话又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那个男生身上的问题真的能够让所有人看见他都讨厌？严重到连同在一片空间都不能容忍？
　　程亦安望着周围那几个女生的眼神，张了张口：“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边上另一个女生突然歪了歪头：“我记得亦安是从分校合并过来的，合并的时候‘那件事情’好像已经发生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女生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好像是的。”
　　随即立刻有一人搭上了程亦安的肩膀，对着她语重心长道：“那个人是五班的‘于临泽’，绝对不要和他走在一起哦。他是个很不好的人。”
　　……莫名其妙危机就解除了。原来他们这些参加者还有从分校合并过来这种设定？
　　程亦安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在听见那句话之后又趁热打铁问道：
　　“为什么他是很不好的人呢？他做过什么？”
　　周围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见这反应，程亦安心里更加笃定这个叫“于临泽”的男生很关键，说不定还会和这次棋局的“复仇”有关。
　　因为遭遇了这样的霸凌对待，所以要对这些同学复仇。听上去很顺理成章。
　　剩下只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霸凌。
　　此时见程亦安似乎还要开口追问的样子，边上的几个女生直接抢先一步站起身，各自寻了个借口就往别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这边坐着的就只剩下了程亦安一个人。
　　她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拦下那些NPC。
　　但好在这一天也不是毫无收获。既然知道了五班的“于临泽”有问题，那后面就可以多调查一下这个人。
　　现在是棋局的第二天，一切都还算来得及。
　　程亦安正在思索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有一个男生正直直地朝她这里走来。
　　她看了看对方的长相，脑海中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你好。”男生走到近处，冲着她温和地笑了一下，随即递上了纸和笔，“谢谢你来这里帮忙。现在我们要统计一下来帮忙的同学的班级姓名，到时候会给大家送一份特别的小礼物。”
　　程亦安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了纸笔。然而在拧开笔盖提笔欲写之际，她看着下方的白纸，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张纸上，前面没有任何人的名字。
　　这个男生刚刚好像是从另一侧走过来的，那边明明也有不少帮忙的同学，为什么会特意过来让她第一个写？
　　想到这里，程亦安抬起头刚想询问，面前却已经没有了刚刚那个男生的身影。
　　程亦安微微一愣。
　　此时，之前说要去“赶走于临泽”的两个女生恰好走了回来。两人望着空空的座位，面上有些莫名：“亦安，其他的人呢？”
　　程亦安回过神：“她们有事……”她顿了一下，转而开口问，“我们有安排给来帮忙的同学送小礼物吗？”
　　“没有。”那个五班的女生很快回答，她眼睛一亮，“诶？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到时候我们给大家发个小蛋糕吧，这里的厨师做西点挺不错的。”
　　“……我才不要蛋糕，热量太高了！我最近在减肥。”
　　“那就让厨师也做几份低热量的甜点。”
　　……
　　后面的对话程亦安没有再听。她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刚刚那个人是参加者。
　　只有参加者才会不知道其他学生和其他参加者的名字。他在收集其他参加者的姓名。
　　收集姓名……
　　——难道为的是晚上的审判！？
　　-
　　自从下午遇到了那件事后，之后程亦安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虽然她潜意识里觉得像傅云声那样的人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不会被轻易骗走姓名。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游轮一层主餐厅的晚宴都已经开始，她竟然在这里四下都没有瞧见傅云声的身影？
　　……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出现就被否决。
　　如果黑方的国王棋出了意外，她不可能没有收到“失败”的消息。所以那个人现在还活着。
　　……或许是自己去找什么线索了吧。
　　程亦安抿了抿唇。几秒钟后，她再次抬起了头，继续在主餐厅内四下寻觅。
　　远处，面容精致的青年注视着那个在餐厅里游走的倩影，淡淡开口：
　　“白夜找到那个人了吗？”
　　一旁的商野很快回答：“下午的时候好像就找到了。但是那个人，据白夜反馈，好像有点不好对付。”
　　沈行舟闻言微微抬了眸：“只是一个骑士棋。以他的‘魔眼’，不能解决？”
　　商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就感觉白夜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怎么想理我。”
　　沈行舟思索了片刻：“等会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刚刚说完，四周就暗了下来。
　　“大家晚上好。”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巨大玩偶棕熊在餐厅中央出现，对着前方颇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现在是大家期待的审判时刻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正在逃亡中的）傅云声：我觉得这个作者偏心。凭什么同样是国王棋，白王就这么安详？难道就因为我是黑王？就一定这么倒霉？
　　作者：你要不喊喊救命？比如喊程亦安......
　　（直接打断）傅云声：不可能。
　　作者：你就倔吧。_(:з”∠)_


第69章 审判游轮（一二）
　　位于聚光灯下的玩偶棕熊加百列颇为热情地朝着四周挥了挥爪, 然而下方这群学生没有一个人回应它。
　　它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悻悻地收回了爪，声音闷闷不乐：
　　“好吧, 那直接开始提名时间了哦。”
　　话音落下，程亦安的面前像之前一样出现了一块光屏。
　　这次她已经知道周围的全都是假象, 于是什么也没有写，只打算安静地度过这八分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这次的提名时间结束得非常快。
　　当眼前的光屏消失之际，程亦安一怔,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周围。
　　提名时间的隐私保护空间已经消失, 此时边上的其他学生似乎也很惊讶的样子。
　　这最多只过了两分钟多吧？
　　“诶？怎么回事？”聚光灯下的加百列也做出了震惊的表情, 随即它歪了歪头，又变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已经二十条满了。这可真是出奇的效率呢, 所以还想提名的同学明天要加快你的写字速度哦！”
　　话音一落, 下方响起了一片抱怨声，显然还有很多人没有写完或者还没考虑完。
　　玩偶熊在聚光灯下抬起了自己的圆滚滚的爪子，向四周做出安抚的动作：“好了好了, 规则就是规则，大家都是好学生，要遵守规则哦！那么接下去就到了我们的投票时间！”
　　它声音一顿：
　　“第一位，三年一班的方泽平同学, 你昨天偷偷调换了你自己的饮料和你身旁女同学的饮料。”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距离程亦安不远的某个方位。她转过头, 微微睁大了眼。
　　她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一个参加者。
　　聚光灯下的男人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 眼底有一圈青黑, 即使穿着和其他人相同的精致西装制服也能一眼看出年龄的区别。
　　……她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人。或许他本人也感觉到了自己和“高中生”这个形象的不符，所以故意站在了餐厅的角落里。
　　但此时在聚光灯下，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表情一愣，听完那句理由后涨红了脸：“这是在胡说什么？我昨天根本就没有出房间，除了晚餐之外都是喊侍应生送到客舱去的，哪有什么身旁的女同学？我和这些……根本没有交流！”
　　然而周围的那些学生都悄悄远离了他一步，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由于这次程亦安离得并不远，恰好将那个人说话时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微微蹙了眉。
　　这个人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他真的没有出房间，那此时这个提名……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谁提名的？这是那个人故意诬陷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猥琐的事情？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那个男人依旧在不断向周围人解释着。经过了昨天，他显然知道此时如果不抓紧时间解释会有什么后果。
　　但……
　　程亦安望向了周围的那些学生NPC，目光沉重。
　　这个棋局给他们这些外来的参加者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但，这个身份究竟是什么设定？他们在其他的NPC学生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未知的。
　　或许那个男人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是那种会做这种事的人。可是他在这个棋局里被安排的形象和他本人认为的或许并不一样。
　　“他人眼中的自己”本身就是比较主观的印象，更何况他们这些棋局参加者在NPC这里都是虚假的被强加进去的记忆。
　　所以，其实刚刚其他NPC学生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程亦安望着那个在聚光灯下逐渐消失的男人，抿了抿唇。
　　然而接下去的发展让她先前隐隐的不安成为了现实。
　　据程亦安观察，后面的十几个被提名者，里面有超过一半的棋局参加者。
　　这个现象显然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而前面那些人在聚光灯下苍白无力的解释没有引起周围学生NPC的任何同情。
　　那些人同样也没有任何要使用异能的迹象，越看越觉得傅云声之前说的“聚光灯下不能使用异能”这个猜测或许是真的。
　　那些人都消失了。
　　“呵。用这种手段，是不可能赢得棋局的。甚至只会成功今天这唯一一次。”
　　第十九个被提名的男人显然也是棋局参加者。他站在聚光灯下，望着周围的黑暗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
　　周围的学生NPC一脸莫名，完全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给在场的所有参加者听的。
　　程亦安眼眸微沉。
　　这样大范围地出现参加者被提名，再结合前面那个两分钟就结束的提名时间。不难猜出是有某个或者某些参加者提前准备了名单，然后随意捏造了理由在提名时间迅速写完提交。
　　当这个审判时刻的提名理由可以造假，大部分作为“审判员”的学生NPC没有对被提名者足够了解，只会听信提名理由的时候，这个提名光屏就宛如一页死亡笔记，所有被写上名字的人，都会被淘汰。
　　这些人是有预谋的。
　　……甚至或许在第一天审判的时候，就有人尝试了用造假的理由提名他人，最终发现这种方法可行。
　　“棋局搞了这个‘特殊规则’，就是想大面积地淘汰参加者。而你们这些人，被棋局玩得明明白白，真可悲。”
　　之前的那个男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聚光灯下。
　　他说得没错。
　　今晚之后，不会再有参加者随意告知别人姓名。而以下午那个男生见到NPC回来了直接离开的表现，对方显然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
　　毕竟NPC知道所有参加者的名字，也有可能一见面直接喊出他们的姓名。
　　正当程亦安还在思索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了加百列的声音：
　　“第二十位，三年二班的宋青河同学，昨天夜里偷偷潜入了女生客舱。”
　　听见那个名字，程亦安蓦地抬头。
　　餐厅另一侧的聚光灯下，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生瞪大了眼，用手指了指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糟了，宋青河也被那些人骗到了名字。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聚光灯下茫然的表情，程亦安咬了咬牙，抬步往那边挤。
　　如果她出来作证，会不会有更多的同学相信宋青河而按下绿色按键？
　　前面那些参加者的底细她不知道。但宋青河，他是黑方的城堡棋，而且她相信对方不可能做出偷偷进女生房间这种事。
　　只是，还没等到程亦安摸黑努力走到宋青河那边，有一道响亮的男声突然响起：
　　“这肯定是写错了！是谁啊？背后使阴招陷害我们青河。写这条的，有种站出来给大家看看？”
　　程亦安脚步一顿。
　　前面的聚光灯旁出现了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制服男生，他非常熟络地把一只手搭在了宋青河的肩膀上，然后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宋青河：
　　“我是二班的班长王胜。这家伙，昨天晚上在我房间里喝酒呢。我们整整喝了一晚上！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还有好些人看见了，嫌弃我们一身酒气？我作证，这家伙昨晚上路都走不动，压根没出门，怎么可能去女生客舱？”
　　二班的班长，NPC？
　　程亦安睁大了眼。宋青河怎么会和NPC在一起？
　　“是呢，他们来餐厅的时候我碰到了，浑身酒味都不换身衣服！真是臭死了！”
　　“既然二班的班长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吧，王胜人不错。”
　　“那我肯定相信我们班长啊！”
　　程亦安在黑暗中微微侧目，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些高中生小声议论的内容风向似乎和之前的其他人不一样。
　　难道这次……
　　“好了，时间到。让我来看看宋青河同学的投票结果……”巨大的玩偶棕熊在前方歪了歪头。
　　几秒钟后，它拍了拍爪。
　　紧接着，“啪、啪”两声，照着宋青河的聚光灯上方突然落下了五颜六色的彩带。
　　宋青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却发现那些落下来的彩带只是全息投影。
　　加百列的声音带着激动：“哦！恭喜你！绿色按键投票高达百分之八十二！哎呀，这可是第一位从投票中获得‘无罪’结果的同学呢，想必你一定有很多感想吧？要不要对大家说点什么？”
　　话音落下，原本从宋青河头顶照下的圆锥形发散聚光灯柱突然转变成了更加聚焦的圆柱形，活生生地打造出了一副颁奖典礼的效果。
　　宋青河听到结果公布后一脸如释重负，而后也不扭捏，直接展开双手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男生：
　　“我要感谢我亲爱的班长，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宋青河说得情真意切，甚至还用脸蹭了蹭。
　　“抱什么抱？恶心巴拉地……”旁边的男生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宋青河，随即又正色道，“要不今晚再一起喝酒？我又搞来了几瓶好货。”
　　宋青河自然是满口答应：“好！不醉不归！”
　　“好兄弟！”
　　“咳咳！”上方的加百列出声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同时熄灭了宋青河头顶的聚光灯，“那么，今晚的审判时刻到此结束！各位明天见哦。”它冲着下方摇了摇爪，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主餐厅内的灯光随即亮起，周围的学生又恢复了先前的晚宴状态。
　　程亦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步朝着宋青河的方向走去。
　　和一众学生混在一起的宋青河似乎是余光瞥见了走来的程亦安，当即转过身热情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嗨！”而后回头和周围其他人说了句，“等等啊，我去和美女说几句话。”
　　宋青河没管身后响起的戏谑声响。
　　他快步走到程亦安面前，表情一正，又靠近了些压低了嗓音：
　　“亦安，我其实今天就是想找你们呢。我发现这些学生好像在隐瞒什么事情。”
　　程亦安一听这话，原本想问他为什么和NPC混在一起的说辞到又咽了下去，转而接下去问：
　　“什么事？”
　　宋青河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说动了那边一个耳根软的女生愿意告诉我们，我们约在明天上午十点，在四层的小餐厅见面。我是想喊你和傅哥一起来的，因为你们或许能发现更多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四下望了望，神情茫然：“不过话说回来，傅哥呢？我好像没看到他啊。晚上这个审判时刻居然还可以不来的吗？”
　　……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我现在去找找他。”她顿了一下，抬眼认真地看向宋青河：
　　“多谢你。注意安全。明天早上十点见。”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宋青河：爷有特殊的攻略方法。不然前面那些棋局里我不能用异能是怎么活下来的？
　　作者：红叶公馆......
　　宋青河：害，那个棋局不是没有NPC吗？就一个神出鬼没的观测者。没法啊，我只能把其他人当NPC攻略试试，别说，还挺有用。
　　程亦安：......（心情复杂）
　　傅云声：把我忘了是吧？


第70章 审判游轮（一三）
　　夜晚的海风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的温柔, 此时在高处逆着风，就像刀一样地刮在脸上。
　　傅云声站在神圣号游轮最顶层的了望台上，后方高处探照灯的穿透光线一直在照向远方, 并不断移动着。
　　近处的船体边沿是一圈类似霓虹灯的小灯，看似明亮显眼, 落到身上却仅剩些许昏黄。
　　他抬步走向了了望台的尽头，目之所及的海面是一片望不见底的墨色, 仿佛能将任何落入其中的东西吞噬殆尽。
　　不一会，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到了这里, 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拥有一头显眼白发的高大男子从了望台唯一的出入口走出, 视线锁定了前方陷入困境的“猎物”, 开口的语调多了几分玩味。
　　几秒钟后，他眯了眯眼, 望向前方转过身的男人：“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异能会对你无效呢？明明只是一个会穿墙的骑士棋而已。”
　　位于白夜视野内的黑发男人此时已经转过了身, 但对方依旧和之前交手时的表现一样。
　　闭着眼。
　　白夜挑了挑眉, 觉得自己心底久违地产生了一点兴趣。
　　除了沈行舟，这个男人是对他的异能反应最快的人。虽然前提是不知为什么在照面的那一次异能没有起效。
　　傅云声侧过身闭着双眼，全凭听觉判断对方的方位, 脸上面无表情。
　　-
　　数个小时前。
　　傅云声被三层活动室的那些NPC学生安排了去给外面的邮轮装饰墙面涂鸦的工作。由于涂鸦位置比较高，所以是他和另外一个据说画画很不错的男生过去。
　　傅云声拎着各种颜色喷漆站在墙面下方，扶着边上的梯子望着上面的NPC。
　　他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给那个NPC递喷漆，然后等NPC打完了轮廓, 就换他上去给各个区域喷上颜色, 非常简单。
　　只是刚过了两小时不到, 另一个男生NPC就捂着肚子说感觉哪里吃坏了, 要去一趟厕所。
　　这也很稀疏平常。
　　于是傅云声就继续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地等人回来。毕竟对方轮廓还没打完, 他的涂色工作就不能开始。
　　直到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抹显眼的白色，并朝他直直地走来。
　　毫无疑问是参加者。
　　傅云声在心里瞬间做出了判断，但面上丝毫不显。
　　他看着那个身穿学生制服却浑身痞里痞气的白发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对方冲他友好地招了招手：
　　“嗨，请问你是骑士棋吗？哪一方的？”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开门见山的问法了。而且知道他是骑士棋，是早上的那些人？
　　傅云声刚想到这里，对面那个白发男人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过无论你是哪一方的，既然行舟希望你消失，你也只能消失了。”
　　一听这句话，傅云声顿时警惕心起。然而下一瞬，那个白发男人的黑色眼眸突然转为了如鲜血般的赤红色。
　　在望见那双红眸的一刹那，傅云声的脑内蓦地出现了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这个感觉……和最初从棋局获得异能时的感觉有些相似？
　　傅云声皱了皱眉，猛地往后跃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立即移开了视线，不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嗯？”对面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下一瞬，傅云声堪堪一个侧身躲开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小刀，随即又向后疾退。
　　对方并没有停手，紧跟其后，继续持刀向傅云声挥去。
　　在不断动作的途中，傅云声的视线内免不了会闯入那双红眸。每次一瞥见，脑海中的神经就会隐隐作痛。
　　这种尖锐的刺痛感一旦出现就会让他的动作慢上一拍。几次之后，傅云声的手臂和腰侧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这样不行。
　　傅云声眸色一沉，直接拉开距离转身用了“潜行者”异能从障碍物中间穿过，朝着船舱内跑去。
　　身后不出所料传来了追逐的脚步声。
　　无视障碍物的最短直接路线让傅云声在外面拉开了不少距离。但一迈进船舱，“潜行者”的异能就不能再随意使用。
　　游轮的三层是功能性区域。无论哪个房间都有不少人，自然不能随意使用异能。
　　——但同样的，由于这里学生NPC人多，那个参加者想必也不会冒着被提名的风险，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持刀追杀过来。
　　踏上三层的走廊地毯，傅云声将步子放缓了些，转为疾走。
　　但这样神色匆匆的步伐依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在与一位男生擦肩而过时，对方停了脚步，疑惑地问：
　　“傅云声？你这么急做什么？”
　　傅云声脚步一顿，回头确认了这是一个NPC，便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有重要东西落下了，我正要回去取。”
　　“噢……”那个男生点了点头。
　　见对方没有再多言，傅云声便重新转过身，匆匆朝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不知怎么地，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微微蹙了眉。
　　几分钟后，走廊拐角处又出现了一道奔跑过来的身影。
　　先前喊住傅云声的男生正站在走廊上看画。此时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冲那道身影喊了一句：
　　“白夜！走廊上禁止奔跑的！”
　　那道身影闻声骤停，而后回了头。
　　依旧在看那个方向的男生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如血般的红眸。
　　“告诉我，刚刚从这里经过的那个人，往哪里去了？”
　　如恶魔低语般的话语响在了他的脑海中。男生愣愣地盯着那双眼，张了张口：“.…..是说傅云声同学吗？”
　　白夜“啧”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只知道长相。但那人显然是进了船舱，以这艘游轮的规模，他一个个房间去找也不现实，于是想了想，耐着性子描述：
　　“身高和我差不多高的，手臂这里有伤。”
　　男生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双目无神：“……我没注意看手臂。但傅云声同学身高和你差不多，刚刚只有他一个人从这条走廊经过。他往那里去了。”他伸手一指。
　　傅云声。
　　白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本想转身就走，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沈行舟说过的话。于是又对着那个男生NPC下了最后一道指示：
　　“你今天没有见过我。”
　　“……好。”
　　沈行舟说过，这个棋局他可以继续狩猎，但任何不符合“学生”的行为或者违反规定的行动，他都需要通过“魔眼”的暗示去洗掉目击者的记忆。
　　啧，麻烦死了。
　　白夜再次抬步朝着前方的电梯厅跑去。
　　在他踏进电梯厅的第一眼，恰好看见傅云声所在的电梯门合上。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
　　白夜唇角一扬，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座电梯旁，看着电梯的指示板，默默估算。
　　四层停了。
　　五层停了。
　　六层停了。
　　……
　　白夜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他很快发现，每层电梯停留的时间都是一样长，根本看不出来哪一层有下了人。
　　傅云声。
　　白夜当即重重一拳打在了电梯的指示板上，转过身面目阴沉地朝着楼梯跑去。
　　-
　　后面的几个小时，傅云声的确没想到那个白发男人会这么难缠。
　　无论他去哪里，那个白发的男人都能精准地追过来，而且并没有因为进入学生NPC多的区域就有所收敛。
　　……那个人难道不怕这一局的提名？
　　傅云声皱了眉。
　　那双红色的眼睛应该是那个人的异能。可这个异能，他居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效果。
　　但这种困惑也只会出现在两种棋的身上。
　　……皇后棋，亦或者是那位从未谋面的白王。
　　他心里更倾向于前者。
　　傅云声闭上眼侧过身，听见了望台后方那个白发男人说：“他的异能没有起效”。
　　没有起效？
　　那为什么他脑海中会一阵阵地传来刺痛感？他的异能起效又是什么样的？
　　傅云声抿了抿唇，并没有向对方问出这个问题，而是在身后传来接近的脚步声后，直接一个向后倾，整个人坠下了位于游轮十层了望台。
　　白夜一愣，随即快步向前，走到刚刚傅云声坠下的位置直接跨出了围栏，站在围栏边沿毫无阻拦地往下望。
　　他看了没多久就眯了眯眼，视线锁定了正下方的某个方位。
　　十层了望台的正下方是位于八层的巨大玻璃全景游泳馆。
　　他记得，这个傅云声骑士棋的异能似乎是穿墙？
　　从这里下去，用异能穿过玻璃和钢筋，正好可以落到下方的泳池里。
　　好计谋。
　　而且那个傅云声居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联络了他的伙伴？
　　白夜望着下方铺满泳池的游泳圈和水床，一个黑长发的女生正站在泳池的边上。
　　良久，他冷笑了一声。将手放入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银色的手.枪。
　　但这两层楼距离，还在他这把枪的射程范围内。
　　他看着在泳池内上下起伏的男人，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泳池边上蹲下来的黑发女生。
　　正欲扣动扳机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白夜。”
　　下一秒，白夜手中的□□已然消失。而刚刚说话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白夜身后的栏杆旁。
　　了望台入口处的商野看着原本在身旁的人突然出现在前方尽头，愣了一下，而后瞬间反应过来，见怪不怪地从原本的位置继续往前走。
　　“你刚刚，瞄准的是谁？”
　　白夜看了看空空的手心和出现在身旁的人，耸了下肩，随即一个漂亮的翻身进了了望台围栏内。
　　“瞄的是他的同伴啊，不是行舟你让我解决他的吗？我连他同伴一起解决了不好吗？”白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好。”
　　这句话里与平时不同的语气让近处的两人同时侧目。
　　昏黄的光线照在了沈行舟的身上，那张精致的面容掩藏在明暗之间，看不真切。
　　几秒钟后，白夜和商野听见他们的白王说出了这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伤害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行舟（神情危险）：你用枪瞄谁呢？
　　白夜：我瞄的是......
　　（刚伸手想指向程亦安，被旁边的商野一把按下手。）
　　商野：快闭嘴吧小白！建议追追文复习下前面几章！
　　————————————————————————————
　　_(:з”∠)_其实沈行舟和白夜都用了异能。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能猜到这两位的异能，沈行舟的应该相对好猜一些。


第71章 审判游轮（一四）
　　上午九点多, 程亦安和傅云声并排坐在神圣号邮轮四层的小餐厅内。
　　这间分餐厅更偏向于酒吧的设计。即使是在日头正好的上午步入，内里的灯光也十分昏暗。
　　桌与桌之间隐蔽性很好。虽然，目前整个餐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学生。
　　程亦安视线飘了一圈, 然后端起面前的红茶，微微抿了一口。
　　远处老式留声机的黑胶唱片正在播放一首萨克斯名曲, 暧昧缱绻的音调与这边两人之间气氛毫无关联。
　　程亦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对方自昨天晚上在游泳馆里问了她那一句话之后，就一直态度有些奇怪。
　　-
　　昨天主餐厅的“审判时刻”结束后, 她在邮轮上四下寻觅傅云声。最后是从几个NPC女生那里听说，曾经见到傅云声神色匆匆地往楼上走。
　　她们说当时她们是在七层。
　　程亦安听到这个信息后第一反应是蹙了眉。
　　虽说这艘神圣号邮轮五层往上都是客舱。但在八层, 她记得主要设施是一座空中花园和全景游泳馆。
　　那个人不怎么像是会在棋局中去放松游泳或者逛花园的人, 但结合之前那些NPC所说的“神色匆匆”……
　　或许傅云声真的出了什么事。
　　程亦安表情微肃, 随后立即朝着八层跑去。
　　她在八层的空中花园里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而后迟疑了一下, 还是走进了游泳馆。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游泳馆内和她所想的一眼, 空空如也, 谁也没有在。
　　然而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偶一抬头，却发现正上方的某处正有一人探出头往下望。
　　全景游泳馆的上空自然是视线毫无阻碍的钢化玻璃, 而且距离不算太远。目力上佳的程亦安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四下寻觅无果的傅云声。
　　她很快就察觉到，傅云声似乎是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她。
　　……上面似乎是一个了望台，他在上面干什么呢？
　　而且这个往下看的动作，是在看这个游泳馆？
　　程亦安将视线落到傅云声看下来的方向。那边是泳池……
　　看了几十秒后, 她突然浑身一激灵, 睁大了眼望着前面这片注满了水的泳池。
　　他该不会是打算……
　　想到心里那个可能的猜测, 程亦安当即转过身在游泳馆周围看了看, 很快在角落里发现了她要找的物品。
　　她走过去把那些东西拖出来, 铺到了泳池的水面上。
　　但很显然，面积是不够的。因此程亦安只尽量铺到了了望台的正下方。
　　做完这些之后，程亦安抬起头，望着上方。
　　她只打算在这里等五分钟。
　　说到底刚刚那些行动都是她自己的猜测，傅云声在上面到底遇到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似乎是想往下跳？
　　然而这个想法刚晃过脑海，程亦安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以一个跳水的姿势，从上方直直地落入了泳池内。
　　……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程亦安瞪着那处水面。
　　不久后，从水中冒出了一个人影。
　　他先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将落到眼前的湿发往后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傅云声！”
　　泳池边传来的声音让傅云声回过了头。然而刚一回头，映入眼中的景象就让他怔了一下。
　　旁边的水面上铺满了救生圈、浮板之类的缓冲物。更远处的泳池边上，程亦安正在那里蹲下身，看着他的方向。
　　……她怎么知道他会从那里跳下来？
　　心底的惊疑很快被冒出的另一个想法所覆盖。
　　她铺的这些东西，是怕他会受伤吗？
　　傅云声抿了抿唇，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朝着泳池边的人影游去。
　　不一会，傅云声撑着边沿从泳池里上来，途中他听见身旁人问道：
　　“你怎么会从上面跳下来？”
　　瞬间，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开始回溯，最终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了那个白发男人照面时说的某一句话上。
　　傅云声垂下了眼眸。
　　几秒钟后，他突然抬手扯开了他湿透的制服最上方的三颗扣子，并将领口拉开，露出了下方的锁骨。
　　他又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
　　“……你对‘行舟’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程亦安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依旧如实答道：“我早上的时候遇见过一个自称‘沈行舟’的人，后来你和我说，他是参加者……”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突然朝她逼近。
　　程亦安下意识地往后仰拉开距离，可对方依旧强势地压了过来。一个瞬息之间，泳池旁，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将黑长发的女生笼罩在了身下。
　　程亦安没预料到对方会突然有这样的行动。此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扑在面上，这个姿势下，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周围散发出来的热度。
　　由于从来没和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程亦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每一个字的气息都格外敏感。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这句话让程亦安的思绪瞬间回笼。她抬眼看着上方的男人，目光微冷：“不认识。”
　　此时，恰有水顺着傅云声的发丝滑落，滴到了程亦安的颊侧。
　　透明的水珠在白皙的肌肤上滚落，留下了宛如泪痕的痕迹。
　　傅云声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抚去，却在视线触及对方的目光时停了下来。
　　一秒后，他直起了身，转身退开了些许距离，开口道：“……抱歉。”
　　程亦安也随即站起身，抬手抹去了脸上刚刚沾上的水渍。
　　她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傅云声，转身往外走去。
　　“小心一个白头发的参加者。他使用异能时，眼睛会变红。如果遇到了，不要看他的眼睛。”
　　程亦安脚步一顿。在原地等这句话说完后，她又再次抬步，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这座游泳馆。
　　-
　　说实话，昨天晚上傅云声那样追问怀疑的态度，让程亦安觉得有些生气。
　　她本以为，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一些信任的。
　　可是傅云声绝口不提他自己的遭遇，反而是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地怀疑她。
　　沈行舟又怎么了？她和沈行舟只见过那么一次。
　　……虽然最初乍一听，她觉得沈行舟的音色有一点像“那个人”。但后面说话了之后，反倒觉得没有那么像了。
　　其实她对“那个人”的记忆，也已经十分淡薄了。
　　毕竟，从那件事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手再次拿起了手边的红茶。
　　此时，分餐厅的门蓦地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了身穿学生制服的一男一女。
　　男生一走进门就张望了一圈，在瞄到座位上的两人时眼睛一亮，冲着身旁的女生说道：
　　“人还在呢还在呢！我说吧？他们脾气很好的，不会先走的啦。”
　　女生一听这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很快走了过来，坐到了程亦安傅云声的对面。
　　宋青河一坐下立刻朝着对面双手合十：“对不起二位！我忏悔！我们迟到了！”
　　女生一听这话就拧起眉：“什么叫我们迟到了？我是因为去喊你才会迟到的好吗！”说完这句之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对面两人一眼，态度有些拘谨：“对不起啊，我平时从来不迟到的。”
　　程亦安刚欲开口，然而坐在斜对面的宋青河比她更快：
　　“啊！的确是这么回事，对不起！是我一个人起迟了！主要是昨晚上又在和王胜兄弟喝酒，就，就不小心……嘿嘿。”宋青河挠了挠头，傻笑了下，随即又对着身旁的女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打包票一般地安慰道，“没事儿！他们不会介意的！”
　　……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程亦安嘴角一抽。
　　宋青河直接拿起桌上的菜单，瞄了一眼开始点单：“小哥来杯生啤……啊不是，来杯柠檬水。”他说到一半连忙改口，然后佯装无事发生地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了身旁的女生，“乔乔你喝点什么？”
　　被唤作“乔乔”的女生摇了摇头：“我要白水就可以了。”
　　旁边的侍应生小哥听完后转身离开。
　　在等饮品的时间里，显然是不方便打开正题。于是宋青河伸手为对面两人介绍：“这是我们二班的知性小美女陈语乔，你们喊她乔乔就可以了。”
　　程亦安闻言倒是先看了宋青河一眼。
　　对方此时的语气和用词颇为自然。如果不是上一局他们在红叶公馆内见过，她几乎要以为宋青河是个NPC。
　　……原来棋局里还可以这样和NPC搞好关系。
　　也是。昨天晚上的审判，若不是有NPC帮忙，宋青河可能已经淘汰了。
　　想到这里，程亦安又将视线落到了对面的女生身上。
　　这个名为“陈语乔”的NPC戴着一副圆眼镜，染成亚麻色的中长发在发尾微卷。的确是看上去给人十分娴静的感觉。
　　宋青河也在为对面的人介绍：
　　“这是程亦安，这是傅云声。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口风也很紧。你不用紧张。”
　　陈语乔坐在位置上盯着对面的两人看了一会，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侍应生端上了一杯温水和一杯柠檬水。
　　然而等侍应生离开后，这边依旧是一片沉默。
　　程亦安看着对面人脸上的表情，知道这个女生应该是还在内心纠结，但她也不着急，默默地等。
　　既然对方今天能过来，说明她内心其实已经是决定要说的。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对面的女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开口：
　　“这个事情，其实不应该再说了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但即使过去了一年，我依旧觉得，周老师和余老师都很可怜。”
　　“周老师是五班的上一任班主任，余老师是五班的上上任班主任。剩下的，你们自己看这段录像吧，我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其实从前几个棋局也可以看出，男女主的思维模式是非常相近的。
　　至于沈行舟和女主的关系，这个棋局到结束的时候你们肯定会知道。_(:з”∠)_


第72章 审判游轮（一五）
　　在对面女生NPC话音落下的同时, 被递到桌子中间的是一部已经被主人解了锁的手机。
　　傅云声抬手拿过，用手将这部手机立了起来，刚想按屏幕中间的播放按钮, 余光里忽然瞥见身旁的程亦安已经侧过了身，又别扭地偏了偏头。
　　好像她会看得不太方便。
　　傅云声顿了一下, 几秒钟后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宋青河，开口道：“你坐过来。”
　　“啊？”宋青河眨了眨眼,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对方觉得他这个座位不太方便一起看，心里顿时被对方的细心体贴感动, 当即点了点头, “哦！谢谢傅哥关心！”
　　他立刻站起身, 小心地经过了旁边的女生，走向了对面。
　　幸好这边餐厅的座位是那种沙发卡座。在宋青河站起身的时候, 程亦安就意识到了是要换座位。
　　的确三个人在一侧这样会比较方便观看，毕竟手机屏幕不大。
　　于是程亦安跟着傅云声往里坐了些, 又让出了一个位置。
　　原本两人的卡座设计现在坐了三个人, 不免肢体上有所触碰。
　　自昨晚之后，其实程亦安就一直在避免碰到傅云声的身体。
　　……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傅云声面上毫无异常。他将手机递给了坐在中间的程亦安，伸手拿过桌上的硬卡纸菜单, 随手一叠，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手机支架，然后颇为自然地摆到了程亦安的正前方。
　　程亦安顿了一下，微微侧目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而后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是她多心了吧。
　　她将手机横着放了上去, 按下了屏幕中央的播放键。
　　一开始镜头有些晃, 似乎是被人拿在手中调整。但很快, 镜头翻转之后中央出现了一个短发的陌生女生, 她冲着镜头招了招手笑道：
　　“下学期开始我们就升高三啦。这里偷偷记录下高二的最后一堂班会。”
　　随即录像设备似乎是被这个女生拿在了手里，镜头朝向了周围。
　　此时似乎还没上课，身穿黑金制服的学生在座位和教室过道上自由活动着，有不少人看见了拿著录像设备的女生，还冲着镜头比了一个“耶”。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符合高中生的青春洋溢，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程亦安眨了眨眼，继续往下看。
　　没过多久，背景传来了上课的铃声。拿着设备的女生往回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她似乎是把录像设备固定到了桌上某个位置，因为镜头不再晃了。
　　然而铃声已经响过有一会了，周围依旧不断传来说话声。这边的镜头对准的是旁边两个前后桌的男生，坐在前面的人大剌剌地转过身朝向后方，两人正在一本笔记本上用笔圈叉下五子棋。
　　附近的同学都在回头看这盘五子棋，甚至有的直接侧身往后，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动作。
　　“同学们，今天是你们高二的最后一堂课，然后过完暑假，你们就将升入高三。”
　　背景里隐约传来一个男声，似乎是一名男老师在上面讲话。
　　“哇这课堂纪律好差。换我以前的班主任可能已经喊人出去走廊上罚站了。”宋青河在边上看到屏幕里的这一幕，不禁到程亦安边上小声吐槽了一波。
　　……毕竟还有一个女生NPC坐在对面。
　　“以这所私立学校的惯例，其实高三对于大家来说也和别的学年没有区别。无论成绩好坏，大家想必以后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至少会比我这样一个普通的教师混得好多了。”
　　背景的男声还在继续。镜头对准的那两个下五子棋的男生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其中一个抱着头做出了懊悔万分的表情，并很快表示要再来一局。
　　两人将笔记本翻过一页，又重新开始画五子棋的格子。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或者有权两者占了其中一个，就可以无视大部分的规则。普通人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对各位来说或许只是唾手可得的寻常之物。但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大家既然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老师在这里也祝各位前程似锦。”
　　镜头近处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嗤笑声：“说的什么玩意。”
　　“可能在听的同学里会有疑惑，为什么老师会突然说这样类似于告别的话。实际上，这也的确是老师给大家上的最后一堂课。我已经在上周向校方提出了辞职，并获了批准。”
　　周围的说话声蓦地一静。
　　“哈哈！我赢了！”
　　边上两个男生似乎又分出了胜负。原本在窃窃私语的环境下还算可以的音量此时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尤为突兀。
　　说话的男生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露出“不妙”的表情稍显僵硬地回过了头。
　　镜头随之旋转，又稍稍往上挪了挪。
　　程亦安三人终于看见了那位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师。
　　这位年轻的男老师五官清俊，鼻梁上夹着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乍一看颇有古典气质。就和他的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而又温和。
　　此时他正看向那个转过身的男生方向，并没有因为学生的忽视而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认真道：“赵嘉兴，你性格争强好胜，为了胜利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都愿意从头再来一次，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这种性格其实非常适合参加科学研究，虽然以你现在的成绩根本不可能。”
　　话音刚落下，旁边就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但很快又没了声，似是被捂了嘴。
　　那个名为“赵嘉兴”的男生靠在后面人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谢啊，周老师。”语气颇为不屑一顾。
　　年轻的男老师也不在意。他抬步往前，缓缓地从讲台旁走了下来，边走边说：
　　“先前在高二我刚接管你们班的时候。第一天来，有同学问我‘老师你结婚了没？’当时我给大家的回答是‘没有’。现在老师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其实我是有一位未婚妻的。”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对八卦比较感兴趣。很快边上就有人出声：
　　“诶？那周老师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是不是你讨厌那个未婚妻啊？她长得不好看？”
　　“不。”年轻的男老师脚步一顿，望向了那个说话的学生方向，语气缱绻温柔，带着浓浓的爱恋之意，“我非常，非常地喜欢她。”
　　“哦呦~”旁边有同学起哄，“老师你给大家讲讲你的恋爱史呗。”
　　男老师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一会，清朗的嗓音缓缓道来：
　　“她是一个做什么事都认真负责的人，对待工作也一丝不苟。经常下班后还一直研究到凌晨。”
　　“其实她也是一位老师。只不过我教的是文学，她教的是物理。她真的很喜欢物理，不仅自己常做学术研究，也经常思考怎样能把书本上的这些知识最大限度地教给学生，说希望让自己带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喜欢物理。为此，以前的我还常常争风吃醋，和她说‘到底你未婚夫是物理还是我，你选一个’这样孩子气的话。”
　　下面有几个在听的学生露出了笑容。
　　“当时我和她是在不同的学校任教。对于她所在的学校，我有所耳闻，于是我也经常和她说，‘你所教的那些学生其实根本不需要成绩就能有很好的未来。’”
　　这句话和前面他对这个班的学生说的话有相似之处。
　　程亦安看到屏幕中有几个学生突然抬了头，与身旁的同学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这些学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按那个老师所说，应该只能得出他的未婚妻也在这所学校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有什么问题吗？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屏幕的镜头还在对准男老师。他缓缓地在座位过道走动着：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教的学生里，有一个学生非常聪明，做出了一个电力装置的小发明，想要让她推荐参加比赛。”
　　“说实话，我对物理的了解并不比各位同学多。当时我想也没想就回复她说这是好事。因为如果学生拿了奖，她也能获得奖金。”
　　“当时她并没有继续回复我。直到第二天，她突然又发来了消息，说那个装置的安全性有问题。她不打算推荐那个学生了。”
　　“看到这条信息，其实我也没有很在意，只当是那个学生的小发明还有缺陷。既然她说不行，估计也入不了评委老师的眼，不推荐就不推荐了。”
　　“但是……”
　　男老师顿了一下，原本清朗的嗓音突然低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等到她回来。”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十分后悔。为什么当时只觉得她在加班，不想打扰她研究就没有给她打电话，只简单地发了几条信息。我身为她的未婚夫，她人还没有回来，我居然一个人就先睡了。”
　　屏幕中的男老师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此时，镜头边上响起了不少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余老师……”
　　“绝对是余老师……”
　　“要参加比赛的是于临泽吧？”
　　“肯定是他，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这么聪明？”
　　这些声音距离屏幕并不远，程亦安听得清清楚楚。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然后微微睁大了眼。
　　余老师是这个男老师的未婚妻，是上一任的五班班主任。
　　于临泽是那个不知缘由被欺负的男生。
　　那句“没有等到她回来”，难道……
　　很快，手机屏幕中的男老师就说出了程亦安心里想到的那个结果：
　　“第二天早上，是警察打通了我的电话。他们告诉我，我的未婚妻已经身亡。”
　　“死因初步判定是意外溺水。”
　　作者有话说：
　　_(:з”∠)_其实作为背景故事的事件并不复杂，凶手也很明显。


第73章 审判游轮（一六）
　　程亦安眼眸一沉。
　　面前的手机屏幕里, 年轻的男老师还在继续说话。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一个会游泳的物理老师在夜里意外溺亡在了自己学校的游泳池。”
　　“呵，”他笑了一声, “这种魔幻的结果我怎么能接受？我向警方要求调学校泳池附近的监控。然而，就和众多新闻里的一样, 随处可见的监控，在关键时刻总是坏了的。”
　　“后来法医出具的死亡原因也是溺死, 身上没有找到其他伤痕或者指纹。但是她一个加班的物理老师为什么会在夜里去泳池？”
　　“这个问题当时并没有给出答案，因为这件事校方很快就介入了。为了不影响这所私立名校的形象和声誉, 警方和我这边在后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接到了不少的电话。最后, 在金钱和权势的诱惑加打击下, 这个案件就像各位同学们知道的那样，最终以“意外身亡”结案。”
　　话音刚一落下, 教室内就发出了一阵代表不满的嘘声，镜头近处也听到了一声女声的“切”。
　　男老师对这些声响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反倒是扬起了一个未达眼底的笑容：
　　“众所周知, 我是一个文学老师。其实在文学史上，出过不少不为强权折腰，敢写敢言最后牺牲的文人。这些人被后世称为‘英雄’。我也教过各位关于其中几人的文章, 我很敬佩他们。”
　　“只是，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才在阳光下被称为‘英雄’的呢？至少在当时他们逝世的时候，想必是没有人敢大声说出这两个字。”
　　“我没有他们那样伟大，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伟人。我只是普通的老师, 我想要那些做错了事的人, 在我咽气之前就能看到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是真奇怪呢。在这个好像什么都变得更发达更便利了的时代, ‘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这种数百年前以前就已经写在书上的道理，到了现在实行的难度却丝毫没有减少。”
　　“周老师！”旁边忽然传出了一个男学生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余老师的死不是意外吗？”
　　屏幕中的男老师回过头看向那个学生的方向。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
　　“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得到这么劲爆的答案，下面顿时爆出了一阵小声议论：
　　“你看吧，我当时就说过余老师的死很奇怪。”
　　“如果不是意外，谁会杀了余老师？我还挺喜欢她的呢。我们班上没有人特别讨厌余老师吧？”
　　“……有的吧？当时他不是找余老师推荐参加比赛没有成功？然后余老师出事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找别的老师推荐了，而且当时好像是临近报名截止时间？啧，最后他还拿了第一名。”
　　“你是说……”
　　“绝对是他！”
　　此时，屏幕中有不少学生都回过了头看向了某个方向。但由于镜头没有移动，外面的程亦安三人并看不到那些学生在看谁。
　　镜头对准的依旧是那位男老师。此时他也微微侧过了头，看向了那些学生看的方向：
　　“当时我开出的条件是‘我要调到这所学校任教’。”
　　“我想亲自来调查一下，我的未婚妻究竟在这所学校里遇到了哪些人，才会惹上了这样足够让她失去生命的仇恨。”
　　“然后，我找到了他们，就在这个班级里。”
　　此言一出，方才还窸窸窣窣的教室蓦地一静，仿佛连一根针落下都能清晰听闻。
　　镜头中的男老师并没有继续看向那个方向，而是像上课一样在教室座位间的过道里来回踱步。
　　“其实在今天这堂课之前。我也已经私下里找这两位同学聊过了，甚至有一位我还去了两次家访。”
　　“那位被我家访的同学A，实际上第一次我并没有找到你怨恨我未婚妻的理由。只是我发现在她出事的那一天，原本应该是六个人打扫泳池，实际当日只有你一个人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老师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固定看向哪个方向。
　　“后面我又观察了几次泳池的打扫值日安排。我发现只要有你的名字出现，其他的同学就都不会去打扫，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去。后来我有两次特意留下来观察过，你一个人要清理完那座学校泳池的话，从放学开始算起，大概会到晚上十点半左右才会结束。”
　　“而那一天，我未婚妻的死亡判定时间是晚上十点零九分。”
　　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声的疑惑：
　　“……周老师说的是许梁？”
　　但这句话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反驳了：
　　“不可能吧？就他，哪有这胆子？”
　　并没有在意这些学生间的小插曲，男老师的话还在继续：
　　“但我无论哪里都查不到这个学生A和我未婚妻的交际。于是前思后想之后，我去了一次家访，把上面的时间困惑告诉了他的母亲，希望她能告知我，那一天学生A在打扫完泳池回家后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是有没有提起过什么人。”
　　“由于找不到动机，我当时并没有把学生A作为嫌疑人，问这些话只是想找到一些线索。但当时那位母亲的反应很激烈，她直接开口说了一句‘那只是一次意外，和她的孩子没有任何关系，都是被班上的坏学生带坏了’这样的话。”
　　“这句话很有意思。如果当成一道文学鉴赏题来解，几乎每几个字都有深意，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现场做一做。”
　　屏幕中的男老师说到这里弯了弯唇角，眼神却如一潭死水。
　　“于是身为文学老师的我当时就基本判定，这个学生A和我未婚妻的死是有关系的。但那时我依旧找不到理由。”
　　“结果就在家访结束，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学生A突然跑了过来，凑近小声地问了我几句话。”
　　“他问我，余老师和我是什么关系。我说，那是我未婚妻。”
　　“得到答案的学生A表情非常震惊。然后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和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当时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没敢抬头看我。直到过了一会，他才又低声问了一句，‘老师你为什么现在来调查这件事，难道余老师不是溺死的吗？有别的死因？’”
　　“听到这句话，我当即问他，‘别的死因是什么？’他看了我很久，最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也正是这次家访让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查学生B。”
　　话音落下的时候，手机屏幕中的男老师正好走回了讲台上。他拿起了放在讲台上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
　　程亦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傅云声，对方察觉到了视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男老师所说的学生A似乎是许梁。
　　而眼下许梁在邮轮上收到的那句“杀人犯”暗语，无疑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情的结果。
　　所以这一次的棋局，其实是这个屏幕中的男老师要复仇？
　　……他之前说了“杀人偿命”这几个字。难道是他们作为黑方，需要在这一局内帮他杀掉许梁和另外一个学生？
　　想到这里，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镜头里的男老师喝完了半杯水，放下水杯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
　　“学生B是我从进入这个班开始就一直在小心观察的。毕竟她是在发完‘不打算推荐那个学生参加比赛’这条信息之后，当天就出了事。”
　　这句话几乎是直接点明了学生B的身份。
　　此时录像设备的镜头突然开始移动，对准了坐在后排靠窗边的一个男生。
　　对方单手撑着头，头发比一般的男生稍微长些，侧脸看过去五官十分清秀。此时他在那句话后蓦地被那么多同学注视，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讲台的方向。
　　程亦安一眼认出来，屏幕中的男生是邮轮上之前那个被其他NPC学生欺负的于临泽。
　　画面的另一边响起了男老师的嗓音：
　　“当我去找学生B的时候，出乎意料地，他直接就和我坦白了，余老师是他杀的。”
　　“他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说，他早就发现了我在调查余老师的事情。”
　　“听完开头这两句话，我当时的心情很难形容。但我的想法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我想杀了他。”
　　男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
　　“可是，这个想法好像也被他察觉到了。学生B抬头看了我一会说，‘你不想杀我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杀了他’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瞬间就熄灭了。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学生B的目的。于是我问他为什么。”
　　“接下去他说的话就像要故意激怒我一样。他说，那一天，他用‘装置已经改进’的理由把夜里在办公室加班的余老师喊到了泳池旁。因为他发明的是一种汲水装置，这个理由和地点都顺理成章。之后，他利用装置的漏电电死了余老师。”
　　“这就是余老师不推荐他参加比赛的原因，所以他想让那个女人死在这个理由上。他满不在乎地说，其实在那个时候，他真的已经改进了这个安全问题。所以在余老师死后，他立刻找到了别的老师，用这个装置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名。”
　　此时，镜头外突然传来了男老师的一声笑声，“其实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意外的冷静，甚至还第一时间找到了他话里的疑点。我和他说，‘余老师的死因是溺亡，并不是触电’。”
　　“他当时表情就变了，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因为有个傻子做了多余的事情。”
　　此时，录像设备的镜头又被转向了男老师的方向，那个男老师依旧站在讲台上。
　　“在那之后，我又去学生A那边家访了一次。我把学生B说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之后，学生A也很快坦白了，他说那天晚上，是他把倒在泳池边的余老师推入了水中，因为他以为因为触电而短暂休克的余老师是尸体。”
　　“一听到这句话，旁边学生A的母亲立刻急了。她说那件事情警方已经以‘意外’结案了。她的儿子是那天晚上受了惊吓才会这么说，刚刚都是小孩子胡说的，当不得真。她的儿子平时在学校里特别懂事听话，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那个学生B陷害他儿子的。”
　　“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无条件的爱。”讲台上的男老师叹了一口气，“但是当时的我只想问一个答案，于是我又问了学生A一次。”
　　“‘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余老师当时还活着吗？’”
　　“有趣的是，一分钟不到之前刚刚说过理由的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然后，学生A的母亲直接把我赶出了他们家。”
　　“以上，就是我和我未婚妻的故事。”
　　说到这里，镜头中的男老师直起身，拿起了边上的水杯，似乎是打算离开教室。
　　“周老师！”前排有一个女生突然开口，“其实余老师的事情，既然已经有这么多证据了，就算结案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啊！要不要尝试从社会舆论下手呢？”
　　见男老师停下了脚步回头，女生低下了头，肩膀微颤：“我……很喜欢余老师上的物理课。而且她遇到的这些事，根本不是她的问题啊？都是学生A和学生B的错！怎么就能这样轻易算了呢？”说话的时候，她回头红着眼眶瞪了一眼某两个方向。
　　“谢谢你。”男老师愣了一下，冲着女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但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你放心，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在男老师仿佛预言一般的这句话后，摆在程亦安三人面前的手机屏幕暗了下来。
　　录像播放结束。
　　作者有话说：
　　这波是套娃行为_(:з”∠)_在过去的录像里面说过去的事情hhh!
　　更新迟了的原因是作者在618新配了一台电脑。实不相瞒，自己装机装了好久......


第74章 审判游轮（一七）
　　坐在对面的女生NPC伸手把桌上的手机拿了回去。
　　陈语乔抿了抿唇, 表情复杂地看向对面沉默的三人，把视线落到了宋青河身上：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情了。这个录像是当时五班的一个女生拍的，后来在某些人的传播下就……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
　　宋青河立刻反应过来, 冲着对面的女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我们人美心善的乔乔！乔乔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请客！”
　　陈语乔瞪了他一眼：“你难道忘了这艘邮轮上的吃食是免费的……”她说到最后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周老师和余老师挺可怜的。但是在这所学校里，大家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利害相关。既然这件事后续没有发展了, 我们还是高中生，能做的也很有限。”
　　程亦安点了点头, 脸上若有所思：“所以后来于临泽才会……”
　　“嗯。从这段录像开始传播了之后, 这个年级里大家就对于临泽和许梁是那个态度了。毕竟有些事情, 或许私底下见了会保持默认不言，但是摆到明面上来, 就会被大家看不起，这也算是我们这些圈子里的一种潜规则吧。” 陈语乔忽然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 “说实话我也看不懂于临泽是个什么心态。在那件事爆出了之后, 他私底下没少挨打，但是第二天依旧照常来学校，自己也不反抗。”
　　“有些老师应该也知道了周老师余老师的事情。所以于临泽虽然成绩优秀, 老师对他被欺负这件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另一个人反应挺正常，许梁自从那个班会之后就没有来过学校了，好像对外说是抑郁来着，但是听说之前的期末考试还是来参加了的。”
　　陈语乔说完这些话后就兀自站起了身：“几位, 我接下去还和别人约了健身, 先走了哦。今天看到这段录像的事情, 希望尽量不要告诉别人, 因为大家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都没有对分校合并过来的同学说起过这件事。”
　　宋青河连忙跟着站起身，送NPC妹子出门，边走边说：“没问题你放心，我们嘴可严了！乔乔慢走啊，我等会给你带小礼物！”
　　两人向着门口走去。于是这边桌上又剩下了程亦安和傅云声两人。
　　过了一会，身旁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如果只是‘帮助复仇’指的是要我们去解决许梁和于临泽两个NPC，这个棋局似乎过于简单了，根本不需要五天。”
　　程亦安闻言微微抬了眼，并没有否认这句话。
　　他们作为参加者都拥有棋相异能。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私底下对付两个普通的高中生NPC还是手到擒来的。
　　而且这次棋局的参加者人数不少。
　　所以这个棋局的难度在哪里？难道是这个背景故事吗？虽说他们的确是因为宋青河的原因才如此完整地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但之前其他NPC对于临泽的那个态度，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不会少。然后顺藤摸瓜，知道这件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既然有隐蔽的异能，说不定也会有可以控制NPC的异能。
　　“你在想什么？”
　　身旁再次响起的男声唤回了程亦安的思绪，她看了傅云声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刚刚突然划过脑海的事情：
　　“你觉得，之前甲板上消失的那个黑色箱子，有没有可能里面装的是于临泽的那个汲水装置？”
　　傅云声闻言一怔，然后很快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你觉得余老师的死亡和先前坠海的学生情况很相似，都是于临泽做的？”
　　程亦安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之前那个黑色盒子外面好像是有类似电线的东西。何凯很有可能是因为触电才没有抓稳围栏，然后掉入了海中。于临泽上次想用漏电杀害余老师，结果没有成功。以录像中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他很有可能一直记得这个挫败。何凯和他同在五班，想必之前欺负他也少不了何凯的一份，所以在这艘邮轮上，于临泽又实施了一次。”
　　傅云声沉默了一会，而后微微皱眉：“但这件事看上去和我们的任务没有关系。”
　　“……”程亦安抬眼看向傅云声，刚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去送NPC的宋青河回来了。
　　他走过来坐到了两人对面，拿起自己点的柠檬水“咕咚咕咚”直接喝干，然后放下杯子一脸忧心忡忡：“两位大佬，你们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帮那老师复仇杀了那两个叫许梁和于临泽的NPC学生吗？”
　　程亦安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正欲开口，忽然听得旁边的男声响起：“如果你不想这样做的话……”
　　她抬眼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傅云声微微偏了偏头，注视着身旁之人：“你的理由是？”
　　程亦安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对这句话稍感意外。毕竟在她的思考模式里，对于刚刚宋青河那句话，傅云声毫无疑问会给出肯定的回答。
　　即使他先前对棋局的难易度有怀疑。但那个录像出来之后，黑方所谓的“帮助复仇”已经基本可以认定是帮助那个录像中的老师。
　　也因此，最为保险的做法就是直接杀掉那两个NPC学生。
　　程亦安想了想，缓缓开口：“在录像的最后，那个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放心，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她模仿了录像中男老师的语气说完这句话，而后看向了两人，“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宋青河挠了挠头：“是有点这个感觉。但是他都从那个学校辞职了。如果还在的话，从那节班课之后说不定还能找机会处理处理那两个学生……不过话说回来他为啥要辞职啊？既然他都说出来了，其他学生好像也是站他这边的，何必要辞职呢？”
　　程亦安蹙了眉。
　　这的确也是一个问题。那个老师为什么会在那节班会上说出了这件事？而且似乎是早有打算的。
　　“那节课之后，许梁就没有来上过课。另一个原先作为优等生的于临泽也变成了校园霸凌的对象。这就是那个老师想看到的结果。”傅云声淡淡开口，“不是这样吗？”
　　程亦安看了傅云声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先前录像中那个女生说的用社会舆论的方式不是更好？可以直接帮他未婚妻的案子平反。”
　　傅云声眼皮都没抬：“舆论在资本和权势面前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听见这句话，再联想到这一位在外面的身份，程亦安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她再次开口：“但当时对于那个女生的提议，老师的回答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所以什么才是他认为的‘到了时候’？现在这次毕业旅行吗？棋局既然选择在这里开始，说明这个时间点在当时是发生了什么的。而且除了特殊规则的要求之外，我们本次的任务是‘阻止邮轮沉没’。这艘邮轮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如果是于临泽要使邮轮沉没，黑方阵营只要杀了于临泽就能同时完成特殊规则的要求和棋局任务；反之，白方如果要阻止复仇，他们的要求就会与棋局任务相违背，这不合理。”
　　宋青河听完直接皱成了苦瓜脸，良久之后才宛如自暴自弃地说道：“有特殊规则的棋局真的好复杂！我是不行了。”
　　“到明天的审判时间开始之前，我都不会对那两个NPC动手。”一旁的傅云声忽然开口。
　　他站起了身，低头看向旁边的程亦安：“刚才你说的那些，大多都是猜测。如果你真的想达成你的‘和局’，还有近两天的时间。不过在此期间，会不会有别的参加者对那两个NPC下手，这也无法保证。”
　　傅云声顿了一下，视线看向对面的宋青河：“我还有事，先走了。”话落他便直接越过程亦安，向着外面走去。
　　望着那个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青河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亦安，你和傅哥是什么关系啊？我有时候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好像不怎么像是一路人。”
　　“我和他的目的的确不一样。”程亦安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转而问：“他会知道这里，是你昨天和他说的？”
　　“对啊，”宋青河答得很快，“后来我在回船舱路上刚好碰见傅哥，毕竟男生的船舱都是一层的嘛。我还和傅哥说呢亦安去找你了，但是他当时脸色不太好我就没继续问，就和他说了下今天的时间。怎么？你们俩昨天没有遇到？说起来，他昨天整个人就好像掉进水里了一样全湿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我再去找找线索吧。”
　　宋青河想了想也跟着起身：“那我去研究下这个游轮沉没的任务吧。这么大的家伙总不可能说沉就沉，难不成前面有个冰山等我们撞？”他说到最后兀自笑了下，“不过就算是有冰山，这回有我在，保证不会沉。”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说了一句：“多加小心。”
　　毕竟这艘船上，不仅有任务要完成，还有对立阵营的参加者。
　　宋青河昨天晚上已经被提名过一次。
　　宋青河点了点头：“好，你也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
　　程亦安从位于邮轮四层的分餐厅走出之后，本来正打算往电梯厅走，余光忽然瞥见另一条走廊上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恰好经过。
　　是褚宁宁。
　　程亦安愣了一下，随即脚步一转，立即向着另一边走去。
　　这个时间，如果五班的现任班主任没有另外找别的学生一起，褚宁宁大概是刚从许梁所在的907套房那边下来。
　　她要去哪里？
　　虽然傅云声说之前学生坠海的事情和这个棋局没有关系。但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她记得之前有个情报是说，褚宁宁在和某个男生私下见面？
　　即使走廊上铺了厚实的地毯，程亦安依旧隔了很长的距离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跟一段路。
　　……毕竟她对“跟踪”这种业务也不怎么熟练。
　　一段时间后，躲在墙边的程亦安突然想起这条走廊再往前会连续经过两个不近不远的岔路口。
　　如果再隔那么远距离，两次岔路排列组合一下，就很可能会跟丢。
　　程亦安犹豫了一下，于是这次没有等太久就继续抬步往前。
　　经过第一个岔路口时，程亦安转头往两边看了看。
　　没看到人。说明褚宁宁是继续往前了。
　　然而在她刚回过头打算去往下一个不远处的岔路口时，险象骤生。
　　一双手直接从旁边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进了拐角。
　　作者有话说：
　　仿佛是过渡章_(:з”∠)_总结一下目前的线索和疑问。
　　女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可以和局的方法，因为黑白双方的要求是互相对立的。
　　然而，其实是有和局的办法的。


第75章 审判游轮（一八）
　　谁！？
　　程亦安瞳孔一缩。
　　她明明一秒钟前才看过那个方向,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在。可是现在按在她唇上的手又是真实存在的……
　　是异能？参加者？
　　然而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精致面容。此时对方见她回头，将按在她的唇上的手收回了一只, 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沈行舟？
　　等等, 那只手刚刚才碰过她的……
　　程亦安脑海中突然产生了某个想法，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移开了视线不敢看眼前的人。
　　幸好对方见她不再惊慌，之前已经把另一只手收回去了。
　　沈行舟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神色微肃, 往前走了一小步, 在转角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程亦安回过神, 看见他这个动作，瞬间知道了情况不对。
　　褚宁宁发现她了？
　　她凝神屏息, 闭眼仔细地听了一会。
　　虽然有地毯，但是绝不会完全没有声音, 尤其现在在这样距离近的情况下。
　　两秒钟后, 程亦安呼吸一窒。下一瞬，她立即睁开眼将手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然后一把拉过旁边的沈行舟,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双消失在了这面墙壁前。
　　几秒钟后，身穿黑金制服的长发女生缓缓走到了这个分叉口旁，朝原本程亦安两人所在的走廊蓦地回头。
　　看清眼前毫无一人的景象后, 她微微一愣, 将手中握着的□□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褚宁宁又在这个分叉口停留了一分钟左右, 才重新抬步, 朝着原来的方向往前走去。
　　咫尺之处的墙壁内, 沈行舟在黑暗中微微低头，望向了此时因为空间狭隘几乎全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和十几年前完全没有变。
　　这个拽紧自己衣袖的力道，发丝间传来的清香。令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
　　那是他唯一感受到“光”的时候。
　　“她好像走了。”
　　近处刻意放轻的女声仿佛也和那段时光内的声音重合，黑暗中，身旁的人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身影往前面凑了些。
　　沈行舟下意识地开口：“安……”
　　光线从推开的墙壁外照了进来。
　　那道身影已经从这里走了出去，在光亮下清晰地显示出了全貌。
　　程亦安在外面往两边张望了一阵，然后回眸看过来，朝着墙壁内的人伸出了手：“已经可以出来了。”
　　这个动作和神态。
　　站在黑暗中的沈行舟闭了闭眼。
　　但……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
　　他蓦地睁开眼，将所有情绪尽数掩藏，然后抬步走出，就像是没有注意到程亦安伸出的那只手一样，神情极为自然地看向了另一边走廊的方向，开口道：“我去看看她去哪里了。”
　　话落，沈行舟便拐过弯朝着前方第二个分叉口走去。
　　望着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程亦安站在原地，默默地放下了那只伸出的手。
　　这是一个试探。
　　刚刚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沈行舟就是那个人。
　　虽然完全是陌生的长相和声音，但是莫名地给人感觉很相似。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所以她后面特意用了以前的神态，以前的语气，以前的动作。
　　但……
　　程亦安垂眸看向了空落落的手心。下一秒，她重新收拾了面上表情，抬手将自己用“等价交换”制造出的旋转墙面重新合好，然后向着沈行舟的方向走去。
　　刚刚她用异能将那面墙后的物质重点压缩集中在墙面的一条竖轴上，试图制造出痕迹最小的旋转墙面。同时，被转移的这部分墙体填充物就会空出一片小空间，让他们可以推开一点墙面闪身进去藏在里面。
　　不过邮轮的墙面在内里大多都不是完全实心的，也方便了许多。
　　等到程亦安走过来的时候，沈行舟指了下某个方向：“那个NPC往那边去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沈行舟毫无疑问是参加者。
　　刚刚的突然出现她本以为应该是瞬间移动之类的异能，但现在褚宁宁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了，他依旧能肯定地说出方向，所以他的异能没有那么简单。
　　他是参加者的话，会是黑方阵营的吗？如果是白方……
　　程亦安抿了抿唇，压下了心底的不安，只是沉默不言地跟着前面的男人往前走。
　　不多时，沈行舟停下了脚步。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程亦安，指了指墙后。
　　程亦安立刻会意，往前几步站到了他的身旁，两人在一盆茂盛绿植和墙体的遮挡下双双往墙后的另一侧看去。
　　墙壁的另一侧是一处活动室。地上铺满了彩色的泡沫软垫，不远处摆了充气的城堡和大型玩偶，甚至还有一个放满了彩球的波波池。
　　……难怪这里没有人来。这地方显然是原先给带了小孩子的乘客玩耍的区域，高中生自然是不会感兴趣。
　　褚宁宁背对着他们坐在粉色的高脚椅上，面前似乎摊着一本书。
　　程亦安眨了眨眼，继续往里看去。当视线落到某一处后，她睁大了眼。
　　那个坐在地上的正在拆解机械的男生……是于临泽？
　　褚宁宁私下见的人是于临泽！？
　　还没等程亦安在心里把这件事震惊完，下一秒，褚宁宁在里面说的那句话更是宛如晴天霹雳：
　　“你已经两天没有理我了。我证明了你的装置真的可以杀人，有这么生气吗？”
　　……证明了装置可以杀人？
　　程亦安瞳孔一缩。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最开始何凯坠海的事情。
　　那件事，是褚宁宁做的？
　　很快，里面响起一个冷淡的男声：
　　“从那个高度坠入海面，必死无疑。你怎么证明是和我的装置有关？”
　　闻言，褚宁宁抬了头，看向了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开口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诶？你怎么突然这么不自信了？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的装置不会有问题。余老师的死亡报告是校长为了保你，刻意买通了人篡改的吗？”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了一声重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用力地砸到了什么上，然后四散破碎。
　　程亦安把视线从缓缓滚落到他们这边墙角的金属齿轮上移开，再次看向了这间活动室内。
　　原本坐在粉色高脚凳上的褚宁宁已经站了起来。她面前的木桌，边角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撞击凹陷。
　　褚宁宁看着那个刚扔完又自己弯腰去捡四散零件的身影，沉声开口：“你生气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怎么样都是可以的吧？而且那样还不会有任何的责任在身上。无论是余老师的那件事，还是这次何凯的事，你的装置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又知道什么？”于临泽猛地回头，“这样子，无论是哪个事件都没有出现我的名字。那我费劲心思做出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褚宁宁完全不惧对方此时可怖的眼神，继续出言讥讽：“你的目的只是想被人知道吗？没想到你即使有一个好用的头脑，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想得到关注的幼稚小孩……”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重重扑倒到了地上。
　　所幸地上铺了一层软泡沫垫，即便褚宁宁头撞了一下，也只是皱了皱眉，很快重新看向了上方伸手掐着她脖子但没有用力的男生。
　　“你想杀了我吗？”她声音冷静。
　　于临泽死死地盯着着下方之人，没有回答。
　　“我什么都知道。你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那位现在万众瞩目的物理天才，前段时间他刚刚登上过杂志封面吧？我当时觉得他和你长得有点像，咳，就买了这本杂志，然后去调查了一下。”
　　褚宁宁感觉到那双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微微收紧，有些不适地咳了一声。
　　她看着上方的于临泽，眼神复杂：“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依然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金钱和资源也从来都没有缺过你，这样的生活，你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吗？我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被安排好的。我只能和这些人来往，每天一睁眼只能去固定的地方，只能喜欢允许被喜欢的东西，甚至我今后的人生，在这次毕业旅行后也已经被全部安排好了，就像个提线人偶一样。”
　　褚宁宁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这个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什么？整天叫嚷着想要得到家里人的关注，就想证明自己很厉害？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余老师那一次没有人保你，你被抓的话肯定立刻就后悔了。我知道的，你潜意识里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你，呃……”
　　这句话讲到最后几个字突然变了声调。因为褚宁宁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突然开始大力收紧，顿时呼吸困难。
　　她瞪着上方面无表情的于临泽，求生意识让她开始用力拉扯那双手，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拿出口袋里的□□。
　　然而此时不利的姿势和逐渐的缺氧让她无法顺利地拿出□□，慢慢地，她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外面的程亦安原本看到褚宁宁被扑倒在地掐着脖子就想走进去，但被旁边的沈行舟拉了一下。
　　她回过头，对方冲她摇了摇头。
　　程亦安有些迟疑，但后面褚宁宁说话的声音还算是正常，于是她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往里走。
　　直到她后来察觉到了褚宁宁的情况不对，这回她没有理沈行舟，直接往里走，同时立即出了声，想要喝止对方的行为：
　　“喂！你……”
　　女声戛然而止。
　　几十秒后，于临泽松开了手，站起身。
　　不久前还在说话的褚宁宁已经闭着眼倒在地上，毫无气息。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沈行舟一手抱着昏迷的程亦安，另一只手朝着对方做了一个手势：
　　“请继续。”
　　他露出了一个代表友好的笑容：
　　“不要在意，我们只是路过。”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关爱生命，不要觉得自己很了解变态就随便讲话。


第76章 审判游轮（一九）
　　夜幕降临, 程亦安坐在邮轮主餐厅的一处座位上，低头沉默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坐在对面的傅云声放下酒杯，瞥了一眼, 而后淡淡开口：“晚上不适合吃太多。”
　　“……”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转而拿起旁边的果汁, 抿了一口。
　　她刚放下杯子，就听见旁边响起了低沉的男声：
　　“今天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这句话是第二次出现。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几秒后, 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没事。”
　　傅云声眯了眯眼，忽然将他面前的一道造型精致的甜点推到了对面：
　　“听说, 吃点甜的会心情好一些。如果一直在宴会上闷闷不乐, 会很显眼。”
　　程亦安看着面前的布丁, 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先前她看到傅云声拿着这个回来还多看了几眼觉得挺新奇，原来是给她的？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 但嘴上依然礼貌地道了谢：“……谢谢。”
　　傅云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又恢复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但似乎气氛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程亦安偷偷瞄了对面一眼, 然后低下头有些纠结。
　　不知道她这感觉从何而来。
　　傅云声虽然没有回头, 但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视线。
　　他面上表情未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个男声打破了这边的沉默：
　　“啊！我总算找到你们了！看见你们真的太好了！”
　　宋青河直接端着盘子坐了下来, 他先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放下杯子坐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来参加晚宴的人比之前少了一些？”
　　程亦安闻言抬头看向了这间主餐厅。
　　最开始的时候她有粗粗算过, 现在这艘邮轮上大约有两百多人。如果算进老师和船员可能更多一些。
　　经过了两次晚上的审判, 已经减少了四十人。这几乎是一个班的人数, 人数的减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但审判的时候宋青河也在, 所以他既然这么说, 那就是说减去这四十人后，其他的人数。
　　她又看了一会，很快蹙了眉：“好像是参加者少了一些？”
　　现在已经是棋局的第三天晚上。程亦安虽然不能认出这艘邮轮上全部的参加者，但有相当一部分人，她已经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
　　在她认定的这些人里面，有部分没有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程亦安忽然看向对面的傅云声，开口问：“昨天审判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主餐厅，你那边有出现什么异样吗？”
　　傅云声一直没有说他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从十层了望台那边跳下来。
　　为什么他对“沈行舟”反应这么大？
　　对面的男人抬了抬眼，回答十分简洁：“没有。”
　　程亦安顿了一下，很快继续道：“这么说来，这个审判不来也可以？但是如果不来，又被提名的话，会发生什么？”
　　宋青河耸了耸肩：“以我对这些棋局规则的经验。绝对不会有不来参加就可以被提名不罚这种好事的。十有八九会照常进行投票，然后人不来就没有辩解的机会，就直接没了。”
　　他说完后突然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胳膊：“哎扯远了！我不是来和你们说这个的。是这样的，你们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没有来的参加者，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宋青河满脸忧心忡忡：“今天下午我遇到了几个关系还可以的NPC朋友，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起今天有好几个同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大概是晕船了。他们说的人里面，有一个名字我知道他是参加者，但这个局的参加者怎么可能会一直呆在房间里？所以我后来偷偷去那个客舱看了一次，还撒谎让船员帮我开了门。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根本就没人！”
　　“这个棋局中，NPC的人数多于参加者的人数。只要在邮轮上走动，十有八九都会被NPC看到。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假如在那个审判时间外被淘汰，这些NPC就会默认这些消失的同学是‘晕船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这种理由？”
　　宋青河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然后自顾自喝了几口饮料。
　　程亦安闻言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而后认真地看了一圈主餐厅。
　　其实她也觉得如果晚上的审判不来又被提名，可能会直接淘汰。这个理由应该是大部分参加者都能想到的。所以，正常来说，参加者都会来这个主餐厅晚上的审判。
　　可如果按照宋青河所说，很可能是被淘汰了的话……
　　现在不在这里的参加者数量是不是太多了？在她有印象的人里，至少能数出五人。
　　这些人昨天审判的时候都还在。只经过了一天，就全被淘汰了？
　　程亦安想了一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蓦地，餐厅内的灯光暗了下来。
　　随即中央响起加百列的声音：“现在是大家期待的审判时刻哦！”
　　巨大的玩偶棕熊在聚光灯下朝着几个方向一鞠躬，然后直起身在原地转了个圈，举起了一只胖乎乎的熊爪：“经过了上一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练过写字速度呢？嘿嘿，突击！直接开启提名时间！”
　　光屏在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
　　程亦安顿了一下，依旧是像先前那样没有动作。
　　这次的提名时间持续了很久。当光屏消失的时候，她听到前面加百列发出失望的声音：“欸？大家已经不想玩了吗？还没有收到二十个人哦，这次只收到了十五个人。”
　　下面响起学生们的小声议论：
　　“这所学校大家都要脸，没有那么多品行不端的人吧？”
　　“奇怪，我好像有讨厌的人，但是想写的时候，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是这个审判规则的问题。
　　程亦安心下明悟。
　　这艘邮轮上一共有五个班级，每天审判的名额是二十个人。虽然上一次的名额大部分都被参加者占了，但正常来说，二十个人假如均摊到每个班就是四人。
　　对于这些NPC来说，在一个班上或许会有大家心怀不满的人，但这个人数绝不会太多。
　　在一个班级里一天减去四人，即使不算第五天的审判，四天减去十六人。这个人数对于每个班里人本来就不多的私立学校来讲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大家都是同学，哪有这么多被怨恨的人？
　　所以这个审判的人数，其实主要是针对参加者设置的。
　　但这一次，从结果来看，似乎并没有多少参加者故意写其他参加者的名字？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上回的那些人呢？昨天被那么说了之后就立刻收手不干了？这么听话不太可能吧？
　　前方的加百列听到这些声音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
　　“……不过既然时间也已经结束了，没办法，那就直接开始审判吧！”
　　“第一位，三年二班的……”
　　接下去的时间里，程亦安一连听了六个人的审判。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六个人全都是NPC，目前还没有参加者被审判。
　　……或许和这次晚宴上参加者的人数减少有关系？
　　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完，下一个报出的名字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第七位，三年一班的沈行舟同学。随便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加百列用戏谑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随后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这边看到的信息里，‘东西’这两个字是加引号的，嗯，很有深意。”
　　“噔”地一声，一束聚光灯打在了餐厅的角落。
　　倚靠在墙角男人身材修长，在加百列话音落下之后微微抬了头。精致俊美的五官在聚光灯下完全显露了出来。
　　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吸气和感叹声：
　　“啊，我们学校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有的吧，那是一班的沈行舟，之前分校合并过来的，平时好像一直很低调的样子。”
　　“但是那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加引号？难道是暗示他横刀夺爱？啧啧，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听到周围这些窃窃私语，沈行舟面上表情丝毫没变。他虚虚地望向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面色淡淡：
　　“这句话，我不认同。”
　　此言一出，又引发了新一阵的议论。
　　程亦安在黑暗中愣了一下。她觉得沈行舟那个看的方向，好像是在看她这边？而且那个提名理由……
　　她顿了一下，缓缓回头看向了身旁的傅云声。
　　难道……
　　前方的玩偶熊加百列做了一个双爪捂嘴的动作，语气中带着矫揉造作的惊讶：
　　“欸？难道沈行舟同学难道是知道这个提名是谁写的了吗？嗯……可是光说这一句可能还不够，要不要多解释一下？比如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你外形这么占优势，说不定同学们相信你的概率很大哦。”
　　“没有必要。”聚光灯下的男人微微垂下了眼睫，“会对她造成困扰的。”
　　“哇哦，真是令人感动呢！但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这件提名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呢？加百列友情提醒，就算是男人也不能当第三者哦。而且以你的外形，该不会还是你勾引的人家吧？”站在中间的玩偶熊这句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
　　“呵，”沈行舟轻笑了一声。他视线转向了中央的加百列，淡淡开口，“快投票吧。”
　　“嗯……这么说来时间也的确差不多了。还没投票的同学记得赶快投票！我们的沈行舟同学看样子非常的自信，加百列也很好奇这个投票的结果呢。”巨大的玩偶熊比了比根本不存在的手指。
　　又过了几十秒，加百列举起了熊爪，大声开口：“时间到！嘿嘿，让我看看这次投票的结果……”
　　程亦安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玩偶熊在聚光灯下歪了歪头，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音节：
　　“欸？”
　　作者有话说：
　　至于今天为什么更新这么早，因为凌晨附近还有一次更新。
　　_(:з”∠)_我坦白，不是作者良心发现，是因为前面有一天没有更新导致还没有完成榜单字数。
　　要珍惜每一次上榜机会！


第77章 审判游轮（二零）
　　“有点意外呢。沈行舟同学, 绿色按钮投票率为百分之五十三，通过审判！嗯……难道大家真的都是看脸吗？还好加百列我已经是第一可爱的熊了。”说到最后，玩偶棕熊在聚光灯下娇羞地捧了捧脸。
　　远处, 程亦安听到这个结果，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动作似乎被身旁人察觉, 下一秒，边上响起了傅云声的声音：
　　“这个沈行舟, 和之前我说的白发男人，是一伙的。”他的视线落在了主餐厅门口。
　　那天追杀他的白发男人正大喇喇地站在那里,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动。
　　那个人一头显眼的白发即使在弱光的环境下也尤为突出。
　　停顿了几秒后, 傅云声将视线移到了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男人身上, 危险地眯起了眼：
　　“这几个人，可能是我们这次棋局的最大阻碍。你如果对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以后就不要再和我一起行动。”
　　出乎意料地，面对这种话语, 往日里会辩解几句的程亦安这次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兀自沉默着。
　　因为她在心里知道，傅云声说的是对的。
　　沈行舟是白方的人。
　　所以之前在活动室里，她想阻拦于临泽的时候, 才会被身后的沈行舟袭击。因为这是白方阵营的要求。
　　——阻拦复仇。白方势必会保护于临泽和许梁。
　　而那个时候，她在潜意识里，居然对全然陌生的沈行舟没有设下任何防备，说实话这个状态很危险。
　　或许从一开始见面,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 沈行舟在她心目中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她觉得沈行舟很像那个人。
　　当已经死去十几年的人宛如奇迹般地重新出现在眼前, 即使只是一些相似, 也足够让她停下目光。
　　因为这就是她进入棋局的目的, 也是她愿意付出生命而挽回的“后悔”。
　　黑暗中，程亦安闭上了眼。
　　她无法确定在关键时候自己能不能对沈行舟动手。但傅云声是黑王，她如果以这样的状态在他身边，或许真的会害了他。
　　这是她自己的“后悔”。她的弱点不该让傅云声来承担后果，以至于影响黑方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棋局中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挣扎，不该因为她一个人的私心就全然葬送。
　　良久，程亦安张了张口，低声开口：“对不起。”
　　傅云声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眸色一沉。他朝着程亦安的方向走了一步，刚欲开口，一道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远处传来加百列的声音：
　　“第九位，三年三班，傅云声同学。与多位女生有暧昧不清的关系，玩弄他人情感。”
　　听到名字的时候，程亦安瞬间睁大了眼，然后紧接着又听到了后面的这个理由……
　　她嘴角一抽，在出现的两个按钮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绿色按钮，而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身边在聚光灯下的人。
　　下一秒，边上突然传出一个男声：“这绝对是谣言。傅云声同学在我们班上沉默寡言，连和男生都说不了几句话，怎么会和女生有暧昧关系？我是三班的班长章程斌，我可以为他的人品做保证。”
　　紧接着，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走到傅云声身边，转身看向周围的学生：“造谣无论对女生还是男生都是不行的。如果这里真的有女生被他玩弄感情，你们可以私下里向我举报。你们都认识我吧？我是风纪委员。”
　　有这两人先发制人，边上的那些NPC学生安静了一瞬，一时间竟然没人讨论傅云声的这个审判。
　　程亦安看着那出来帮忙说话的一男一女NPC，眼中没有任何意外。
　　她之前意外的是，傅云声说今天晚上会有人提名他的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程亦安是被一个女生NPC叫醒的。当她睁开眼时，对方正冲着她笑：
　　“亦安，怎么在这个地方睡着啦？虽然现在天气比较热，这里海景很好，但海上的风有时候会比较大，还是回船舱午睡比较好哦。”
　　“我……”程亦安看着眼前陌生的女生，缓缓地从沙发上仰起身，仰到一半又略显迷茫地看了看身上滑落的薄毯。
　　几秒钟后，记忆回笼。
　　程亦安瞬间从沙发上坐起，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毯子，只来得及和那个女生NPC说了一句“谢谢，不好意思我想起了急事失陪一下”就转身往船舱内跑去。
　　“哎？亦安——”
　　那个女生眨了眨眼，在原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程亦安很快发现自己其实还在四层，于是径直往那个偏僻的活动室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她就到了目的地，然而那间铺满了彩色泡沫软垫的活动室内什么也没有。
　　没有褚宁宁的身影，地上也没有那些四散的机械零件。
　　原本涌上心头的急切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她停顿了一下，缓缓步入，视线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活动室内唯一一张长木桌上。
　　那张桌子的边角，有一个明显的撞击凹痕。
　　程亦安注视着那处痕迹，神情出现了一些恍惚。
　　于临泽有可能杀了褚宁宁，因为她之前没有及时行动。
　　不，是因为她错误地信任了算是陌生人的沈行舟。
　　沈行舟毫无疑问是白方阵营的人。
　　程亦安感觉到头脑中嗡嗡作响，然后宛如失了魂一般地往外走。
　　沈行舟是白方阵营的人，那他明明已经打晕了她，却没有杀她，是因为她阵营不明？
　　褚宁宁的事，她应该要尽快和船上的其他人说。可是一旦说了的话，于临泽知道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沈行舟，这个棋局还有今晚和明晚的两次审判，于临泽完全可以提名他们……
　　沈行舟后来是怎么处理他们两人出现在活动室门口这件事的？
　　这个棋局，已经发展成这样了，真的还能有和局的方法吗？
　　难道黑方阵营就真的只有杀了于临泽和许梁一条路？
　　种种思绪如一团乱线杂糅在脑海中，程亦安茫然地走在走廊里，直到拐弯时迎面撞上了一堵胸膛。
　　她愣愣地抬头，入目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对方一看她这个样子就微微皱了眉，下一秒低沉的男声响起：
　　“发生什么了？”
　　那双清晰映出她身影的黑眸中透露着关切。
　　看着这双眼，程亦安下意识地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脱口而出，可张口的瞬间，她想起了昨天夜里在游泳馆内，傅云声听到“沈行舟”三个字时的异常。
　　……他为什么会这样在意沈行舟？
　　如果她现在把她刚刚和沈行舟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又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程亦安垂下了眼眸，没有再看那双黑眸，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句：
　　“没事。”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傅云声眼眸幽深，但他很快掩藏好了所有情绪，没有继续追问，转而神色淡淡道：“我有事找你。”
　　随后傅云声用眼神示意程亦安跟着走，两人到了一处无人的休息室内。
　　程亦安刚关上门，就听到后面的傅云声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一句宛如惊雷的话语：
　　“今天晚上的审判，会有人提名我。”
　　程亦安立刻转过身，目露震惊：“为什么？你知道是谁？”
　　因为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非常肯定。
　　傅云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口“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程亦安看他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就蹙了眉：“是参加者？”
　　“嗯。”傅云声抬起头看向程亦安，用眼神示意她过来坐下。
　　程亦安抿了抿唇，还是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正值午后，这间休息室的采光很好。温暖的阳光恰好照在身上，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些程亦安心底的沉闷。
　　“要喝茶吗？这里有花茶，好像有安神的作用。”
　　“谢谢，不……”程亦安下意识地回答，说出口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瞪了一眼身旁拿着桌上茶包正在看配料表的男人，“现在是喝茶的时候吗？如果你被审判不通过的话，你……”
　　“我会消失，黑方阵营会集体失败。”傅云声放下了手中的茶包，看向对面人，“我记得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我已经找宋青河问了昨天晚上审判的情况。看来这些NPC对我们参加者的印象非常有限，在审判上给出一个理由后，很容易就人云亦云地按下红色按钮。但是昨天宋青河成功通过了审判，因为他和NPC关系不错，有NPC出来帮他作证。”
　　“如果有一个NPC学生信任度排名的话。目前这个排名应该是‘同为NPC的其他学生说的话’大于‘不知道是NPC还是参加者提交的审判提名理由’大于‘作为参加者的我们所说的话’。所以如果想通过审判，就需要有其他NPC学生帮忙说话。”
　　傅云声说这番话时的嗓音极为沉稳。程亦安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沉重并没有减少：“既然你都知道了，现在距离晚上的晚宴开始只剩下几个小时，你要如何找到一位NPC说服他，并且在听到那个不知道会是什么的审判提名理由后果断站出来为你作证？”
　　傅云声挑了挑眉：“很简单。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么，接下去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要相信。”
　　“……啊？”程亦安有些不太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对面的人接下去说了一句话：
　　“我的异能是‘心灵暗示’，最多可单日同时对两个人下一道行动指令，指令有效期三个小时，仅能指示对方完成不危及性命的事。”
　　……这个句式！？程亦安睁大了眼。
　　之前最初在黑岛监狱遇到傅云声的时候，他主动说出“瞬间移动”异能的时候就是差不多这样的句式。
　　这原来是他切换异能的方式？需要把异能的内容和限制完整地说出来？所以无论说什么都可以吗？那这个异能岂不是……
　　不对。
　　程亦安忽然想到了他说的前一句话“无论说什么都要相信”。
　　所以这个切换异能的还有一个条件是，还需要有人相信他。
　　这样一来，这个在她看来近乎完美的异能就有了很大的局限性。
　　……只不过，傅云声居然愿意把这样的底牌告诉她？
　　她复杂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傅云声很快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那我先去找两个合适的NPC。这个异能可以提前发动，所以即使被聚光灯笼罩的时候无法使用也可以生效。”
　　“等等！”
　　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他一直在等的声音。
　　傅云声停下了脚步，黑眸幽深，没有回头。
　　“我的异能叫‘等价交换’，可以将物质从物理层面或者化学层面上进行改变，总量不变。”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我觉得，信任应该是互相的。”
　　听到这两句话后，傅云声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
　　在那两个NPC出来说话之后，主餐厅内安静一片。
　　但很快，中间又传出了加百列的声音：“哎呀哎呀，两位愿意帮同学作证是好事。可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们这位傅云声同学长得一表人才，这样的男生应该不会没有女生跟他表白吧？可是你们有听说过表白成功或者失败的消息吗？你们只是在学校里和他接触，又不知道人家私下里是什么样子的。”
　　玩偶熊又看向了那位“风纪委员”的女生：“现在这样大庭广众，应该没有女孩子会主动愿意出来说自己被玩弄感情吧？这位风纪委员，你还需要多努力努力哦！”
　　两个NPC听到这两句话，一个低下了头沉默不言，一个涨红了脸。
　　周围有议论声响起：
　　“对啊，傅云声既然不怎么和人来往的话，班长也不知道他在校外是什么样子吧？”
　　“我怎么不知道三班有个这样帅的男生？又是分校合并过来的？不过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谁和他表白，不可能吧？真的没有吗？”
　　“所以这种不和人来往的人，有可能在校外真的是另外一种面孔。”
　　眼看着这些议论正在渐渐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程亦安看了看四周，心下焦急。
　　绝对不能让傅云声在这里被淘汰。
　　或许她可以试试用异能分解掉这个聚光灯？毕竟先前所有参加者都是在灯下消失的。这个灯绝对有古怪。
　　她转过身，正要低声告诉身旁的傅云声这个打算。聚光灯下的男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低沉的男声回荡在此时光线不足的的环境下，莫名地多了几分深情的意味。
　　“我的确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女生爱慕我。”
　　“因为我所有关注和视线都已经给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傅云声：我的回合？


第78章 审判游轮（二一）
　　此言一出, 周围立刻响起了不少起哄声。
　　毕竟这是这些血气方刚的高中生们最喜闻乐见的桥段，甚至还有同学在旁边不嫌事大地喊：
　　“傅云声——那人是谁啊？别藏着啦！你说出来我给你按绿色按钮哦。”
　　“快说快说！”
　　听到周围的这些声音，傅云声转过了头, 微微垂下了眼眸：“我实在不想让她也误认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
　　他忽然一个转身，直接向着身旁之人单膝跪下：“亦安, 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
　　程亦安嘴角一抽。
　　在她听到前面那几句话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个走向好像不太对, 结果真的是这种发展。
　　她垂眸看向身旁聚光灯下的男人。
　　对方此时低下了他的头颅，俯首屈膝在她身前, 看上去温顺而又谦和。
　　就像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收起了锋利的爪牙, 试图伪装成家猫的模样。
　　……这场景要是放在电视剧里应该算个小高潮。此时女主应该感动落泪, 音乐响起，再来个缓缓放大的镜头特写。
　　程亦安抿了抿唇。
　　没有多大差别。眼前的这一幕也只是为了获得NPC投票的逢场作戏。
　　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傅云声被淘汰。
　　于是程亦安微微弯腰, 扶起了地上的傅云声，同时控制了音量恰好能让周围那批最近的同学听到,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 她猝不及防地被身旁的男人紧紧拥入怀中。
　　程亦安浑身一僵，随即很快感觉到对方只是单纯地抱着，并没有其他不规矩的动作。
　　……这是做戏做全套吗？
　　周围安静了一瞬, 而后很快响起了一片瞎起哄的口哨声。
　　远处另一边的墙角，商野瞪着聚光灯下的那一幕，而后咽了下口水，有些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回头望向身边的人：
　　“呃……行舟, 我, 我刚刚其实就随便写了个理由。没想到那个人会……”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沈行舟的表情, 心想这下全完了。
　　自家白王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对象, 结果什么都还没有开始, 就给他这一波搞砸了。
　　现在看上去人家那边已经打出了两情相悦的完美大结局。而这边，他们可怜的王只能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佯装坚强。
　　惨！太惨了！
　　就在商野还在内心感慨自家白王这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爱情，忽然听到身旁人道：
　　“那只是为了获得投票的演戏。”
　　商野愣了一下，回过神发出了一个充满了疑惑的音节：“啊？”
　　“她不会喜欢那个人。”
　　说这句话时，沈行舟眼也不眨地望着聚光灯下紧紧相拥的两人，薄唇紧紧地抿起。
　　即使他知道是这样……
　　那个叫傅云声的男人，在说那几句话前，故意转头往他这边瞥了一眼。
　　想到这里，沈行舟脸色沉了下来。几秒钟后，他转过身，径直向着主餐厅外走去。
　　“呃……”
　　商野在原地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追了过去。
　　他看着前面沈行舟的背影，眼神复杂。
　　看来自家的王受打击太大，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现实……不过，只要那个叫“傅云声”的男人死了的话，应该还能有机会的吧？
　　上一回要不是白夜消息落后太多没有搞清楚状况，被沈行舟拦了一下，那个男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这个棋局还有两天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这边两人走到主餐厅门口的时候，靠在门边的白夜也站直了身，抬步跟了过来。
　　一头白发的男人偏了偏头，问旁边的商野：“所以真的是那个傅云声提名的行舟？只是因为我之前说话的时候提到过一次？”
　　“这个……”商野微微皱了眉，看向了前面的人。
　　今晚会被提名，需要白夜回来用“魔眼”帮忙的事情是傍晚的时候沈行舟自己说的。
　　“如果按照你先前所说，傅云声一个照面就对你的‘魔眼’做出了正确的应对。后面你一直晚他一步抓不到的事情，应该不是巧合。是他已经发现了，你能找到他的所在地。”
　　沈行舟没有回头，淡淡开口。
　　“后来从了望台跳进游泳馆，也是他计算好的。只是，他应该没有想到，这些私立学校的高中生，还偷偷藏了枪这种东西。”
　　后面的商野闻言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这么说来，那个傅云声似乎不太好对付。下次我和白夜一起去吧，毕竟小白有时候真的很小白。”
　　“喂，喊谁小白？”一旁的白夜发出了不满的声音，直接一拳砸向旁边商野的胳膊。
　　“我不管是棋局经验还是实际年龄都是你前辈，喊一句小白怎么了？”商野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这记拳头。
　　“哈？你……”
　　“商野，明天白天的时候用你的‘绝对堡垒’监控一下十层的驾驶舱和船长室。这个棋局的背景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后面还在小打小闹的两人动作一停。商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我们只要保护那两个NPC，再让白夜处理掉黑方阵营的人不就行了？”
　　前面走着的沈行舟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他回过了头，神色冷静地说出了一句让两人齐齐色变的话语：
　　“这一次的棋局，要走和局。”
　　后面的两人瞬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过了一会，才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相同的音节：
　　“……啊？”
　　-
　　这边主餐厅内，玩偶熊加百列在中央很快宣布了傅云声的投票结果是绿色按钮百分之六十六，成功通过审判。
　　后面几个被提名的人里面也没有再出现参加者。
　　就这样，随着巨大玩偶熊的消失，主餐厅的灯光亮起，第三日的审判结束了。
　　今天的审判里只出现了沈行舟和傅云声两个参加者的提名。
　　程亦安站在原地微微蹙了眉。她觉得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其他的参加者是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有两个NPC帮忙说话居然都差点不行。”宋青河其实就在旁边不远处，灯亮后，他做出了一副后怕的模样。
　　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变，露出了贱贱的坏笑：“不过你们那个……嘿嘿嘿嘿嘿，也算一桩美事吧？”
　　听到这种意有所指的笑声，程亦安嘴角一抽，剜了他一眼：“瞎想什么呢，刚才那只是情况危急的下策。”
　　“啊？”他傻了眼，视线转向一旁什么也没有说的傅云声。两人对视了几秒，宋青河突然福至心灵，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然后伸手拍了拍傅云声的肩膀。
　　……这又是在噢什么？
　　程亦安没读懂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或许不是什么好话。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打算去管。
　　毕竟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管反而是最好的。
　　她和傅云声只是同个阵营的队友。
　　程亦安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宋青河开口道：“之前你说去船长室，有发现什么吗？”
　　“哎，别提了，”听见这句话，宋青河直接就泄了气，“这艘神圣号的船长是不是不太喜欢载学生啊？像这种私立学校，校方钱应该给足了吧？那个余船长和我说话的时候全程黑脸，时不时就来一句‘这不是你们学生应该问的事’、‘学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真是气死我了。后面我好话都说尽了，硬是连门都没让我进。”
　　这个情况倒是和最开始进入棋局的第一天她和那两个男生NPC去找人的时候很类似。
　　那个时候，余船长也是直接把他们拦在了外面。别说进门，连驾驶舱里面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
　　程亦安曾经听说过有些人会有很高的职业荣誉感。这么大的豪华邮轮平时应该大多都是用来接待那些身份地位高的大佬，所以现在载的是他们这些学生，船长觉得不太高兴？
　　那位余船长是这样的人吗？
　　程亦安努力从脑海中找出关于那位船长的记忆，又皱着眉想了一会。
　　忽然，她睁大了眼，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余船长？是哪个余？如果是余老师的那个余，以那个船长的年龄，有个女儿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亦安神色一正，刚想开口问宋青河知不知道船长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余光突然瞥见从前方向他们这一边走来了一个金发红唇的女人。
　　是之前在907套房外堵住她和傅云声的参加者。
　　“现在能借点时间和各位聊聊吗？”对方一过来就用视线一一扫过了这边的三人，然后看向了程亦安，抛出了这个请求。
　　程亦安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很快点了头。
　　一行人在主餐厅内找了张空的桌子，坐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落了座，金发的女人直接开门见山：“我叫兰桌，我棋局参加者的身份，到了这个时候几位也应该都知道了。”
　　几人点了点头。
　　自称“兰桌”的女人表情微肃：“客套话就不说了。现在已经是棋局的第三天晚上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这个棋局的参加者人数相比第一天已经锐减。我的同伴中有人有这方面的异能，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目前棋局里还没有被淘汰的参加者，已经不足原来的二分之一。”
　　宋青河下意识地开口：“昨天的审判……”
　　兰桌很快接过话头：“昨天的审判不算上你，淘汰了十三个人。但是在审判时间外，悄无声息消失的参加者甚至比这个人数要多得多。”
　　傅云声抬眼看向这个女人，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想说什么？”
　　兰桌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继续道：
　　“各位，应该都听说过那个‘杀戮皇后’的传言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傅云声：兄弟，谢谢这次提名助攻。
　　商野：%&*￥……诡计多端的黑王！！（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边上的人）行舟，你这么老实是抢不过这个不要脸的人的！
　　沈行舟：......


第79章 审判游轮（二二）
　　听到这句话后, 桌边的几人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宋青河瞪大了眼：“难道你想说，那个‘杀戮皇后’在这一局里？”
　　兰桌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宋青河声音猛地拔高。而后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妥，站起身对周围那些看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到没人往这边看了之后, 宋青河才重新坐下来，把椅子拉近了些, 压低了声音对旁边几人道：“可是，我没感觉到有谁要杀我啊？”
　　“对于你这样和NPC关系比较接近的参加者, 如果我是‘杀戮皇后’，我也会把你放到后面再解决。”兰桌瞥了他一眼。
　　此时, 傅云声突然开口：“你觉得本局出现了‘杀戮皇后’, 依据是什么？”
　　“你要说明确的证据的话, 很抱歉，没有。”说完这句话后, 兰桌抬手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烟，敲了下烟盒抽出一根, 放入唇中熟稔地点上。
　　几秒钟后, 两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指将唇边的烟取下，金发的女人缓缓吐出一片烟雾。
　　烟雾萦绕间，她抬眼看向这边的程亦安三人, 低声开口：“我认为，那个‘杀戮皇后’的传言，其实是他本人或者他同伙故意放出来的。如果那个皇后棋的异能不是操纵他人记忆的那一种，那么以前那些和他同一局的参加者, 无论是他同阵营或者对立阵营, 其实都……”
　　“死了。”傅云声淡淡地接上了后面的几个字。
　　兰桌闻言看了过来, 扬唇笑了一下。
　　“啊？”宋青河傻了眼, “为什么啊？那个传言……”
　　“那个传言的出现本身就很不自然。如果按照内容, 他淘汰了所有对立阵营的人。那这个传言就是和他同阵营的人传出来的，可他们为什么要故意泄露自己这边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传言，这样一个杀器就会在棋局中悄无声息地帮自己这边解决掉所有敌人，这可是躺赢的天大好事。”
　　出乎意料地，傅云声开口解释了这一段。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而且，所有参加者听到的传言内容都大同小异，提取一下其实信息很有限，‘有一个皇后棋在棋局中逐一会淘汰所有对立阵营的人’。这样一想，所有的传言很可能只有一个来源，而那个来源，故意只给出了这些信息。”
　　“所以……其他和那个皇后棋一局的参加者全都没有给出其他消息，这么多次棋局，这么多参加者，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就只有失去相关记忆和淘汰，两种可能。那些参加者不是不想说，而是已经不能说了。”程亦安想了想，说出了后面的话。
　　傅云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凶残！无法无天了这个皇后棋！”宋青河咋舌，不过说完后他又神色悻悻，“不过在棋局里，也的确没什么法。他是皇后棋，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厉害了。”
　　他抬眼看向程亦安和傅云声：“那我们怎么办啊？”
　　程亦安忽然开口：“这位兰姐姐，既然你现在过来找我们，是已经有了什么办法应对这个‘杀戮皇后’了吗？”
　　“小姑娘嘴巴真甜。”兰桌笑了下，而后坐近了点，将手中点燃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按熄。
　　她神色一正：“很简单，接下去我们剩余的所有参加者，尽量在一起行动。眼下刚好有个好机会，那些NPC不是说要在三层的大活动室开毕业聚会吗？”
　　程亦安很快想起，这是之前喊她和傅云声去帮忙准备的那件事。
　　她有些疑惑：“我以为那应该是昨天开的……”她记得那些NPC说是准备好了打算第二天就开？
　　“呵，”兰桌耸了下肩，“第二天晚上的审判时刻淘汰了太多的人，那些高中生人手不够没有准备好，所以延期到第四天开了。”
　　……所以那天在活动室帮忙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参加者？程亦安想了想。
　　好像也是，之前那个想要让她写下名字的，就是一个参加者。
　　从那天晚上的结果来看，他肯定不是一个人行动。
　　傅云声微微抬了头：“你说剩余的所有参加者，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兰桌一挑眉：“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剩下还有个位数的人我已经让我的其他同伴去联系了。”
　　程亦安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蹙了眉：“不怕直接联系到‘杀戮皇后’本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你应该还不清楚吧？”
　　“的确，我要是清楚了，或许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和几位这样聊天了。”兰桌笑了下，然后微微垂眸看向程亦安，“谢谢你的关心。只是，我和我的同伴既然能一路走到这里，还是有一些联络和保命手段的。”
　　-
　　与此同时，四层露天休息处，正坐在沙发上打牌的商野和白夜同时动作一停，往船舱的方向抬了头。
　　刚刚走出门的两个男人脚步一顿，互相对视了一眼，似是没想到隔了那么远就被人发现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这几人的实力不简单。
　　于是两人扬起友好的笑容走近，视线在前方围栏旁正在看海的男人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落到了近处白夜那头显眼的发色上。
　　这个白头发的参加者，似乎之前一直都没怎么看到。
　　两人面上丝毫不显。其中一人很快打开了话茬，对几人套着近乎：
　　“三位兄弟晚上好。哟，你们这打牌呢？兴致挺不错啊。要不要再加我们一起？两个人没什么花样好玩的吧。”
　　那人一边说一边往白夜旁边的沙发走去。结果他刚要坐下，一条长腿直接横了上来，把宽阔的双人沙发占了个严严实实。
　　那人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小白！”商野立刻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声，然后对那个男人露出 “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比较腼腆，可能不喜欢和陌生人玩，怕生。要不那边的椅子去坐一下？”
　　他指的是旁边一张用铁丝绕起来的艺术小椅子。
　　那椅子外形好看是好看，只是以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坐下去，可能直接就压扁了。到时候那铁丝扎屁股的酸爽……
　　那个男人打了个寒颤，而后轻咳了一声，像是没事人一样地直起身：“我们还是不坐了。刚刚在晚宴上吃得有点多，刚好站着消化消化。”
　　“呵。”一旁的白夜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
　　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又因为这个笑声尴尬了起来。
　　商野看这下马威给得差不多了，很快神色一正，开始谈正事：“那个，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几句话下来觉得这几个人很难搞，一秒都不想多呆的两人直接说出了来意：“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杀戮皇后’？”
　　话音刚落，海面上恰好吹来了一阵沁凉的夜风，桌上的扑克牌随风散落了一地。
　　说话的两人被这风吹得眯了下眼。再睁开眼时，近处的两位神色毫无改变。
　　“啊，我们当然知道。请问怎么了吗？”商野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同时不着痕迹地给身旁眼底隐约泛出血色的白夜递了一个眼神。
　　把杀意藏藏，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这个眼神，白夜直接把另一条腿也摆到了沙发上，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
　　“我们怀疑‘杀戮皇后’也在这个棋局。毕竟这几天下来，参加者的人数少得太惊人了。所以为了不被不明不白地淘汰，我们希望所有的参加者明天尽可能地待在一起。刚好NPC那边明天在三层的活动室举办一个毕业聚会。”来传话的两个男人直接一股脑地把这些话都说完，然后小心观察着沙发这两人的反应。
　　白发的那个像是睡着了一样，所以这边拿主意的是这个男人吗？
　　传话的人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商野皱起了眉，心想他们要是拒绝的话，那这个小团体里面有“杀戮皇后”的可能性就极大。
　　这也是他们兰姐提起这个主意时的说法。
　　商野一听到这个内容心里也有点拿不准。他自然也想到了如果在这里拒绝他们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怀疑。既然是别人的提议，说明除了这两人还有其他的人。他们要是在这里把这两人解决了，基本上就等于直接亮了身份。
　　明天就是棋局的第四天，剩下的那些参加者……明天一天也能解决吧？
　　嗯……据行舟所说，只有那个傅云声可能会有点麻烦。
　　想到这里，商野眼眸一深，唇角渐渐上扬。
　　“那……”
　　“可以。”
　　商野微微一愣，同时沙发上的白夜也蓦地睁开了眼。
　　原本站在围栏边看海的俊美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沙发旁，开口说出了刚刚的那两个字。
　　两个男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
　　“瞬间移动”？他们好像没看到这个男人走过来的过程，是眨眼间就出现的。
　　这……他说的话能作数吗？
　　两人看向了沙发中看起来最年长靠谱的商野。
　　商野顿了一下，很快接过话头顺着往下说：“既然我们行舟这么说了，那当然是可以。”
　　……这个小团体真奇怪。组成是老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吗？
　　传话的两人想到脑海中冒出来的联想，嘴角一抽。
　　他们很快恢复了表情，冲着沙发旁的三人摆了摆手：
　　“好，那三位，明天三层活动室见啊。这边就不打扰了。”
　　等那两人离开后过了一会，商野抬头看向了旁边的沈行舟，面露不解：
　　“行舟，为什么？”
　　“其实人聚集起来，更方便白夜的‘魔眼’使用吧。”沈行舟微微偏头，看向了远处的海面。
　　白天的大海将所有黑暗都掩藏在了海底，只露出最美好纯粹的模样。但这样的伪装到了晚上，失去了所有光芒之后，便只有原形毕露。
　　他垂下了眼眸。
　　“这个棋局，已经可以结束了。”
　　商野沉思了一会，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商野：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要说男妈妈。我觉得这个词很贴切！你们完全不知道，当初小白刚加入我们的时候，我真的又当爹又当妈，完全是一把辛酸泪QAQ他这个人每天就知道用异能闯祸！而且......
　　白夜：？又找死？
　　————————————————
　　泪目了，前几天刚刚组装好的台式机，在作者点了一次显卡驱动更新后，屏幕不亮了。
　　但是主机连接其他的屏幕是可以正常显示的，说明主机没问题。于是作者又换了一根线，原屏幕还是不行。
　　QAQ不会吧，我刚买不到一周的屏幕！！（尔康手——）
　　（陷入沉思）更新软件驱动还能把硬件给更新坏了？


第80章 审判游轮（二三）
　　棋局第四天的下午, 所有的参加者都聚集到了邮轮三层的活动室。
　　在几个像是学生会的人上台发表了一番不太正经的毕业感言之后，学生们很快就开始了自由行动。
　　这个活动室被分成了几个区域。舞台后方的大屏幕加上前面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屏幕变成了卡拉OK的设备，有个男生正拿着话筒站在台上深情献唱。远处的泳池和舞池还装了五颜六色的镭射灯, 颇为像模像样。
　　然而……
　　程亦安收回了视线，瞥了一眼近处坐满人的沙发休息区。
　　大约三十人不到。
　　这就是这个棋局剩下的所有参加者吗？
　　“哎, 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在棋局里看到这种景象。”
　　正在思索间，旁边的宋青河突然发出了一句感慨。程亦安看了他一眼：“什么景象？”
　　“大家不论阵营和平地坐在一起啊！现在都已经是棋局后期了, 搁以前那根本就不可能。”宋青河说完后喝了一口手边的冰椰奶。
　　“青河——”远处泳池那边传来了几个NPC学生的喊声，似乎是想喊宋青河过去一起玩。
　　宋青河把手掌卷成话筒状, 对着那边回应道：“不啦——你们玩吧——”他喊完后又招了招手。
　　这声响让这边不少参加者都看了宋青河一眼,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此时, 程亦安余光瞥见隔壁沙发兰桌那边有两个男人站了起身，往活动室外走去。
　　……大概是突然有了什么事？
　　“亦安, 你说，这局都这样了, 还有可能和局吗？”
　　旁边宋青河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让程亦安收回了目光。她想了一会, 微微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些棋局所有的规则都和外面国际象棋的规则相同。”
　　“而所有国际象棋的棋局，都是允许和局的存在的。所以这一次的邮轮, 肯定也有和局产生的可能。”
　　“啊？”宋青河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次的棋局，一边要帮助复仇，一边要阻止复仇。这个结果不是A就是B, 肯定有一方会失败。失败的那边最后一天就会被审判, 妥妥地完蛋啊。怎么同时成功呢？”
　　听到这句话, 程亦安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傅云声。
　　对方恰好在此时回过了头。
　　两方视线交汇了一瞬, 又迅速分开。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眸, 低声开口：“如果说，这个所谓的复仇，并不只有一个呢？”
　　“啊？”宋青河眨了下眼，一脸茫然。
　　-
　　时间回到本日上午。
　　向上的电梯里，傅云声把视线落到了一旁的黑长发女生身上。
　　对方似乎是一大早就到了男生客舱的楼层，然后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直接站在电梯厅等他。
　　所以他刚走出房间，就被路过的某个NPC拍了一记后背，还被说了一句“怎么能让女生等你啊混蛋”。
　　……女生等我？
　　傅云声顿了一下，而后在周围不断看过来的戏谑眼神中，走向了电梯厅。
　　很快看到了那些眼神的“起因”。
　　……他本以为，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看见自己会稍微表现得不一样一点的。
　　现在她这么坦然地进入了“角色”，只能说明，那些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傅云声抿了抿唇。
　　“傅云声？”
　　身旁传来的女声让他回过了神，随后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微微一怔：
　　“你的异能，在棋局中可以切换第二次吗？”
　　电梯到达后，两人在十层某个隐蔽的拐角安静地等了十几分钟，最后亲眼确认了人已经离开，傅云声立刻使用“潜行者”异能带着程亦安穿墙进了写有“船长室”三个字的房间。
　　成功进入后，程亦安视线扫了房间一圈，最终落在了那张靠窗的书桌上。
　　她径直走了进去。
　　傅云声瞥了一眼，没问对方怎么得知的船长离开房间的时间，随意地走到另一边的书架附近，看了几眼书脊处的书名，从中抽出了一本薄的。
　　——《世界航海路线图》。
　　他随手翻了一会，看着上面画着的完全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大陆板块分布，挑了挑眉。
　　“傅云声。”
　　傅云声往抬头瞥了一眼，很快合起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怎么了？”
　　程亦安似乎是拆了一个金属相框，见他过来后，把其中的相片递给了他。
　　相片的背景是在一处风和日丽的海港，里面的人物是戴着船长帽的余船长和另一个年轻女性，两人迎着光面向镜头，笑得很灿烂。
　　既然她拆了相框……傅云声很快翻转了这张相片。
　　相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小字：挚爱的女儿，玟玟。
　　船长的女儿。
　　傅云声用眼神询问身边的程亦安。对方伸手拿起了桌上摆着的“航海日志”，翻开第一页，指向了上面的某一处。
　　那是船长的签名，只简单地写了一个“余”字。
　　“我昨天后来又去找了那个给我们看录像的NPC。我问她，五班那个余老师的‘余’，是哪一个‘余’。”程亦安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在摊开的那一页“航海日志”下方签名处一点。
　　“就是这个‘余’。”
　　傅云声皱了眉，随后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系：“你的意思是，这艘邮轮会沉船，是因为这个船长想要替女儿报仇？”
　　程亦安点了点头：“或许那个看似和复仇毫不相关的‘阻止沉船’任务，就是在暗示，这艘邮轮上还有第二个想要复仇的人。”
　　“毕竟作为一个棋局来说，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在开局的时候都必须要有‘和局’这个可供选择的选项。”
　　傅云声垂眸想了一会，而后忽然开口：
　　“我们这艘邮轮，是在往哪里开？”
　　-
　　最终他们并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船长室的“航海日志”上只写了邮轮航行时的状况，并没有具体出现地点和方向。
　　而邮轮的驾驶舱全天都有人，若是用异能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但程亦安很快想到，目前还有另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如果船长的复仇是针对所有人的沉船，老师的复仇是针对那两个学生。那就变成了一个经典电车问题。
　　是选择牺牲掉那两个学生，还是牺牲掉这整船的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棋局已经帮他们做出了选择。因为黑白阵营的任务均是“阻止沉船”。
　　黑方阵营能做的，只有帮那个老师复仇。
　　所以目前这个紧急的问题就是，需要找到一个愿意达成“和局”结果的白方参加者，去抓住船长，阻止船长的计划。
　　可目前大部分白方阵营的参加者，应该只注意到了那两个学生那条线。
　　而且目前她所知道的白方的人，只有……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了坐在稍远处沙发上的那个修长身影。
　　沈行舟。他会同意达成“和局”的结果吗？
　　她停顿了几秒，视线微移，落到了沈行舟身旁坐着的白发男人身上。
　　之前傅云声曾经说过，要小心那个白发的参加者。但那个白发的参加者显然是沈行舟的同伴。
　　那天晚上，他说的是要小心白发男人，问她的问题却是关于沈行舟的。
　　……难道是沈行舟让那个白发男人去对付的傅云声？
　　程亦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她的注意力被隔壁沙发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所吸引：
　　“咦，那两人抽烟是不是去得有点久了？偷偷吃好吃的去了吗？”
　　之前的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程亦安愣了一下，立刻抬起头望了一圈。然而看完之后，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坐在休息区有近三十个参加者，此时已经少了六七个人，近乎四分之一！
　　估算完这个结果后，程亦安睁大了眼。
　　……可能是因为每处沙发只少了一两人，所以就一直没怎么注意到。她只看到了兰桌这边离开了两人。
　　另一边，兰桌在扫了一圈之后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她眉头一皱，对着旁边戴鸭舌帽的男子说：
　　“小马，马上找一下离开的方超和赵平，看看他们现在在哪里。”
　　“啊？”戴鸭舌帽的男子十分年轻，他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呃……兰姐，虽然他们两个说的借口是抽烟去了，但是我猜他们应该是去这里的游戏厅玩了。之前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就说过这里的游戏厅很高级来着，大概是打起游戏来忘了时间了吧？别担心，过会他们就会回来的。不好意思兰姐。”
　　“现在他们还能有打游戏的心情？”兰桌竖起眉，“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少了多少人了？”
　　戴鸭舌帽的男子抬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他们遇到危险的话，应该会主动联系我们的啊……”
　　他边嘟囔着边闭上了眼。
　　那个人拥有能够找人的异能？
　　因为两张沙发隔得并不远，兰桌那边也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所以程亦安也注意到了那里的情况。
　　她看见那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表情突然变了。
　　几秒钟后，鸭舌帽男子睁开了眼。他满脸慌张地看着身旁的金发女人，张了张口：
　　“兰姐，我，我再试一次。肯定是我刚刚没有集中注意力。”
　　听到这句话，那边包括兰桌在内的所有人表情骤变。
　　又过了十几秒，那个鸭舌帽男子睁开眼，已经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我找不到他们……”
　　“……这条邮轮上，已经没有方超和赵平的呼吸了。”
　　金发的女人蓦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放眼看了一圈，沉下声对所有人道：“喂，你们能联系上你们那些离开的人吗？”
　　此言一出，在座的参加者互相看了看。
　　没过多久，有一个男子站起身，面色惊恐：
　　“……我找不到她了！她刚刚说去厕所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能够寻人的异能显然不止一个人有，十几秒后又冒出了另一道惶恐的女声：
　　“我也卜不到萍萍在哪里了，怎么回事？她才刚走五分钟啊，她很强的……”
　　不知不觉间，这里出大事了。
　　程亦安沉下眼。然而还没等她思考多久，近处有一个男声呼喊道：
　　“哎？你们要去哪里？”
　　程亦安立刻回过头，发现是他们隔壁另一侧的沙发上有两个女生站了起来，似乎是想往门口走去。
　　“我们去厕所。”
　　“不要去了啊，你们没看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这里或者外面明显有什么不对劲！”
　　那两个女生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双双转过身，不听劝阻抬步往外走。
　　男人见状立刻站起身冲过去，似乎想要拦下人。
　　“你们别……啊！”
　　然而男人跑了没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原地。
　　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透明人刚刚给了他肚子重重一拳。
　　“……你们居然对我用那个？”
　　捂着伤处的男人抬起头说这句话时满脸不可置信。
　　程亦安看到了全过程，也听到了男人后来说的那句话。
　　不对劲。这两个女生太不对劲了。
　　她立刻站起身，刚欲往前帮忙拦下那两个女生。另一边忽然有人大声说道：
　　“是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原来是黑色的！刚刚我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红……”
　　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_(:з”∠)_好像这个副本有点长，不要怕，马上结束了。


第81章 审判游轮（二四）
　　程亦安下意识地朝那个人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瞬, 眼前却出现了傅云声的脸。
　　“不要和他对视。”他站在程亦安面前垂眸说完这句话后，视线微移，似乎是在注意后方的情况。
　　程亦安怔了一下,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想提醒身旁的宋青河，一转头却发现对方正直直地望着某一处, 表情有些奇怪。
　　“宋青河？”她喊了一声。
　　“怎么了？”
　　出乎意料地，宋青河回过头,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地回了话。
　　程亦安盯着他的脸，微微蹙了眉：“你没事吗？傅云声说, 不要看他的眼睛。”
　　“眼睛？”宋青河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傅哥瞎说的吧。那个人就是头发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我估摸着是少年白之类的吧，看上去还挺酷的。”
　　“……”程亦安看着身旁的人, 张了张口，“可是, 宋青河, 刚刚喊话的那个人指的方向有很多人。我并没有说‘他的眼睛’中的‘他’，是白发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是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宋青河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我……”
　　“他已经中招了。”傅云声沉下了眼眸, “准确地说，或许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中招了。是那个人的异能。”
　　闻言，程亦安迅速用余光瞥了一眼另一边沙发的兰桌他们, 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宋青河刚刚的表情很像。
　　……全部中招？就算减去之前离开的人, 这里还有将近二十个参加者。只是一瞬间……
　　程亦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一瞬间制住所有的参加者？这个情况好像上一局在红叶公馆的时候, 她自己也干过这种事。
　　程亦安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可能, 意识到了是什么之后, 她抬眼看向了现在还站在她面前的傅云声。
　　傅云声注意到了这个视线，微微颔首，肯定了这个猜测：
　　“嗯。拥有这种范围和强度的棋相异能，他是皇后棋。”
　　他说完后继续注意着身后的情况，眼底凝重一片。
　　那个皇后棋的异能看起来像是能够控制他人的思想。但是之前在对他使用的时候，却只是让他感觉到了头疼？
　　他那个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防备。
　　国际象棋里，即使是士兵也能杀王。所以从来不会出现有谁的棋相异能对另一个人不起效的情况。而且那个人后来在了望台的时候，也曾经自己说过他的异能没有起作用。
　　那个人的异能效果到底是什么？
　　另一侧。商野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望向了那个唯一背对着这边的男人：
　　“那个就是傅云声吗？他果然知道怎么防‘魔眼’。”
　　“不然呢？我之前一下午加一晚上是和他在玩躲猫猫吗？”白夜语气不善地呛了这一句，满脸不耐烦。
　　商野耸了耸肩：“呃……那毕竟白夜你有时候，嗯，没想那么多？”
　　“哈？”白夜竖起了眉，而后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发作，而是看向前方眯了眯眼，“所以，那位不能碰的‘公主殿下’要怎么办？我可以对她用‘魔眼’吧？只要不伤害她就好了。”
　　商野闻言瞥了一眼旁边什么话也没说的沈行舟，思考了一会，站起身：“你先不管她吧，我去会会那个傅云声。我记得他的异能好像是‘穿墙’？”
　　他唇角微微扬起：“这似乎是我最克制的异能呢。”
　　白夜像赶苍蝇一样冲着商野挥了挥手。
　　沈行舟一直注视着某个方向，然而他的视线被某个高大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他抿了抿唇，微微垂下了眼睫。
　　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另一边的傅云声很快察觉到了后面有人靠近。他沉默了一下，低声对程亦安道：“你能像红叶公馆那时一样，把白头发那边的三个人关起来吗？”
　　程亦安立刻摇头：“不可以。这里是邮轮，这里下面是木质地板，水泥很少。如果我使用异能抽取水泥的话需要的量很多，可能会影响到承重导致崩塌的；但是用木头的话，又可能会关不住人。”
　　傅云声闻言皱起眉，但此时后面缓缓走来的人已经接近了他心目中的危险距离。他当即拉住程亦安往旁边迅速退去，同时口中说：“有人来了，小心。”
　　程亦安显然也察觉到了。然而两人刚退了几步，突然从两人中间的位置凭空冒出了一处尖锐的石锥。
　　程亦安和傅云声反应很快，立刻各自往两边跃了一步，分散了开来。
　　但当程亦安站稳后重新看向尖锐石锥的位置，却发现那边木质的地板光洁如初，什么也没有。
　　是幻觉？
　　由于不能看前方，视野非常局限。程亦安只知道有人过来了，但不知道来的是谁。
　　另一边的傅云声也看见了石锥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他刚在原地停留了一秒，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往侧边一连跃了好几步。
　　再一次停下来抬头的瞬间，傅云声脑海中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好。刚刚的那几步是引他进那双眼睛的异能范围了？
　　傅云声皱着眉，抬手在眼前遮了一下，而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之前踏过的那几个位置。
　　地板上什么也没有。
　　他沉下了眼眸。
　　他刚刚感觉到的危险不像是幻觉。所以是那个人的某种异能？
　　“嗯？”
　　商野看到傅云声的动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向后侧偏了偏头：“小白，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比如说这个男人好像可以免疫你的异能之类的。”
　　“喊谁小白？”后面传出的这句话声音底气明显没有之前足，然后莫名沉默了几秒才又响起了白夜抓狂的声音，“啊烦死了！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把他杀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还问？”
　　“所以我才说，你有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商野闻言摇了摇头。他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面前的傅云声身上，眼眸一深，嗓音放轻，“这可是之前所有的棋局中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说不定，他有可能是……”
　　听到走近之人开口说的那几句话后，程亦安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属于之前沈行舟和她介绍过的那个“商野”。
　　……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和沈行舟有关？
　　程亦安顿了一下，而后忽然想起，之前休息区的那些中了异能的其他参加者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能往那个方向看……程亦安抿了抿唇，在原地闭上了眼。
　　过滤完周围一切的嘈杂后，只剩余一连串鞋底接触木质地板间隔发出的脚步声。
　　他们是在往外走？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亦安直接转身往后走了几步，伸出手按到了墙壁上。
　　……虽然这里不够将人四面困住的材料，但是堵住一扇门面积的材料，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又能拦多久。
　　程亦安心下有些沉重。因为她并没有忘记刚刚两个女生的那一幕。
　　那些被控制的参加者，还可以使用他们的异能。用异能打破一面不算厚的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是目前的解决办法。而现在的解决方法只有……
　　下一秒，三层活动室唯一的出入口瞬间被灰色的水泥所填充。
　　“诶？怎么回事？”
　　有几个在附近的NPC学生发现了门的异状，走过去发出了疑惑声。
　　商野看了一眼闭着眼往前走的程亦安，转过头给白夜递了一个眼神。
　　“啊？麻烦死了。”
　　接收到这个眼神意思的白夜不耐烦地抓了抓头，然后回头喊了一声：“喂，门那边的几个小鬼。”
　　在门附近以及几个听到这句话的NPC学生纷纷回头，然而他们只与白夜对视了一秒，就神色一怔，然后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或各自从门的附近离开，或重新低下头做之前的事情。
　　沈行舟眼也不眨地望着那个闭着眼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身影。那张已经长开了的脸上依旧能看出些许儿时的轮廓。
　　恍惚间，一段对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你总是闭着眼？”
　　——“……反正都是看不见。听说睁着眼的话，眼睛会看上去很奇怪……我不想你觉得我样子很奇怪。而且，我听见护士姐姐说你很好看。如果你和看起来很奇怪的小孩子玩，会被别人说的。”
　　——“一点也不奇怪的，安。不用担心，没有人会说的。”
　　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主动接近我。
　　“沈行舟。”
　　这三个字像是开启某种机关的咒语，把他一瞬间拉扯到了现实。
　　沈行舟抬头看向已经走到近处的程亦安，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程亦安抿了抿唇，直接说出了来意：“沈行舟，这个棋局，你愿意走和局吗？”
　　“和局？”沈行舟重复了一遍。他注视着面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忐忑的程亦安，声音淡淡：“你可以说说看。”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几分钟后，她说完了她之前查到的关于船长和余老师的信息。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对方优势占尽。要在这种情况下让对方放弃赢局转和局，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在心里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想借说话的时机接近沈行舟。
　　即使他一直没有说话，但先前她遇到沈行舟和商野的时候，那两人的相处模式隐约让她感觉到是以沈行舟为主导的。
　　如果她能制住沈行舟……
　　“好啊。”
　　下一秒，面前传来的男声让她微微一愣。这出乎意料的答案甚至让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我说，可以走和局。”沈行舟很有耐心，又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发展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几秒钟后，程亦安面上的不可置信转为了惊喜。她几乎是立刻开了口：“既然这样的话，能不能把这里的这些人……”
　　“不能。”
　　说话的声音是个比较陌生的男声。但之前商野说话的时候，似乎把这个声音的主人称为“小白”？
　　应该是那个白头发的男生。
　　“就算是和局，也不需要留下这么多没有用的人。”白夜瞥了一眼，神情冷漠。
　　“没有用的人？”程亦安蹙了眉。
　　“看看这些人，对我的异能毫无抵抗之力。呵，就这种‘棋子’，还想走到‘最终棋局’？这个棋盘上不需要这么多垃圾吧。”白夜说这话的语气傲慢而又狂妄。
　　“……”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不对吧？你的异能的确很强，但你的异能似乎是建立在对他人的控制上的。那么，如果你在一个没有其他人或者NPC只有你自己的环境下，你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假如这艘邮轮会因为海啸而沉船，只有你一个人在船上的话，你什么也做不了。但假如是另一个可以控制水的参加者在的话，他就能度过这个难关。”
　　“或许你觉得其他人在面对你的时候不堪一击。但是你的能力之所以强，不就是建立在‘有其他人存在’这个基础上的吗？”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轻轻道：“你拥有这样的异能，怎么会觉得其他人都是无用的呢？就算是在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完全没有用的人吧。”
　　白夜原本略有所动的表情在听到后面的某些字后蓦地变得阴沉。他刚欲开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重响。
　　就像是空气.炮击中了什么东西的沉闷声响。他表情一变，立即抬头喊了一声：
　　“喂，商野？死了吗？”
　　在他的视线里，前方属于商野的身影渐渐消失。而后没过多久，又从另外一个方位传出了声音：
　　“啊……我没事。只不过有点意外。”
　　话音落下，商野的身影重新完好无损地出现。他抬头望向了那个看见他重新现身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
　　“据我所知，你的异能应该是‘穿墙’才对。”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会拥有类似空气.炮的异能呢？傅云声？”
　　糟了。
　　听见这两句话，程亦安立刻就知道是傅云声那边出了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对她动手。但是不管怎么样，傅云声是不能出事的。
　　现在只有控制住沈行舟一个办法。距离也已经足够了。她现在一伸手就能碰到沈行舟。
　　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程亦安眼睫微微颤动，像是洗脑一般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
　　他只是和那个人有点像。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
　　因为通过棋局就可以重新摆脱死亡回到现实，可那个人已经火化下葬，在墓园中躺了十几年了。
　　程亦安呼吸一窒。而后缓缓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她感觉她的手在颤抖。
　　闭上眼后的黑暗里，听觉被放大了数倍，她隐约听见近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她听见了沈行舟的声音：
　　“慢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会结束这个棋局。


第82章 审判游轮（二五）
　　棋局最后一日的凌晨如期而至。
　　三层的休息室内, 宋青河坐在程亦安旁边的沙发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即使刚刚程亦安已经和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昨天下午开始他记忆消失的空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
　　什么叫所有人都中了那个白头发男人的异能, 但是经过交涉后对方愿意走和局，所以现在傅云声和对面的另外两个人去找船长和那两个学生, 他们只需要坐在这里等就好？
　　这中间是不是省略了亿点细节？还有，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其他人还在被异能控制着, 他的就突然被解了？
　　然后让他在这坐着啥也不干？给他解了异能总得有理由的吧？
　　宋青河在心里抓耳挠腮。但是因为旁边还有别人在，只能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委屈模样。
　　有一说一, 对方都已经控制了他们所有人, 为什么会同意走和局？都这样了, 那些人肯定是和“杀戮皇后”一伙的吧？正常发展不是应该他们毫无知觉地被淘汰吗？
　　那个“经过交涉后”又是怎么交涉的？“杀戮皇后”还能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而且……
　　宋青河又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程亦安和对面陌生的俊美男人。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程亦安坐在沙发上以手托着头，目光失焦地落在地上的某个位置。
　　……昨天在沈行舟说了那句“慢着”之后, 后面发生的所有都让她觉得仿佛在梦里一样。
　　亦或者是对方在梦里。
　　沈行舟让白夜不必再淘汰剩余的人，并让商野也不再对傅云声动手。
　　唯一的条件是他们不会解除对剩下这些人的控制, 晚上谁也不能去那个主餐厅的“审判时刻”。
　　这一点的理由很容易想到。第四天晚上的“审判时刻”是最后一次参加者可以提名的时间, 在昨天沈行舟他们采取这样的行动之后，如果再放参加者回去参加，显然就会有被提名的危险。
　　但……为什么？放过他们对沈行舟这些人什么好处也没有, 甚至还有身份暴露的危险。
　　她当时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而下一瞬对方那句轻声到宛如呢喃的回答，令她蓦然回首。
　　他说：“我不喜欢看到你是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句话……
　　程亦安瞳孔一缩。
　　一个名字在唇间呼之欲出。然而下一秒，身后属于傅云声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问：“你是白王吗？”
　　……什么？
　　程亦安脑中空白了一瞬。
　　而沈行舟的回答直接粉碎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你好，黑方阵营的国王。”
　　不远处的白夜听见这几个字立即皱了眉：“嗯？这个人是黑王？行舟, 那这一局……”
　　“我说了, 是和局。”沈行舟瞥了白夜一眼。
　　后面走过来的商野听到“傅云声是黑王”这个答案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而是耸了耸肩,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如果黑方的国王只有像刚刚表现出来的这点本事, 完全不足为惧，他们赢定了。
　　沈行舟不想在这一局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那个女孩子，那也情有可原。毕竟相处不久后他就发现了，沈行舟这个人其实比谁都纤细温柔。
　　只是，她怎么就是黑方的了呢。
　　商野叹了一口气。
　　程亦安并没有关注后面的对话。刚刚那句话的答案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头上，脑海中一直在嗡嗡作响。
　　……与那个人这样相似的沈行舟是白王？
　　她是为了让那个人复活而进入的这个棋局。只有赢得最终棋局才能达成心愿。她现在是黑方的皇后棋，如果要赢得棋局，只有在最终棋局里，击败白王。
　　这是什么新出的地狱笑话吗？
　　如果沈行舟就是那个人，她需要在棋局里再一次伤害他，才能救他回来？
　　开什么玩笑。这个混账棋局……
　　程亦安沉下了眼眸。
　　此时，旁边的宋青河忽然开口：
　　“嗯？那些学生NPC怎么到这里来了？”
　　连续不断的脚步声让程亦安回过了神。她抬头看去，一个个身穿黑金西装制服的学生从后来被破开了水泥的活动室出入口鱼贯而入。
　　宋青河站起来四处张望：“是最后一天有什么集会活动吗？我看到老师了。不过，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坐着，他们居然真的看不见我们？这异能怪厉害的。”
　　昨天后来程亦安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这些参加者所在的休息区似乎被某种异能屏蔽了一般。他们在里面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远处嬉闹的NPC学生对此毫无反应。
　　幻觉类的？这么说来有可能是那个叫商野的异能。
　　“诶？那个不是于临泽吗？亦安你不是说傅哥他们去找这个学生了吗？他怎么好好地在队伍里啊？”
　　程亦安的视线立刻往宋青河指着的方向看去，一看就微微蹙了眉。
　　那的确是于临泽。
　　此时，三层活动室出入口处又出现了三个人影。
　　宋青河一眼就认出了傅云声，连忙挥了挥手：“傅——”然而他刚喊了一个字就惊觉不对捂住了嘴。
　　但他很快发现后面那些距离不远的学生谁也没有往这边看，于是又放下了心冲着走近的傅云声继续喊：“傅哥！”
　　受到“热情欢迎”的傅云声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宋青河：“他没做什么吧？”
　　“啊？”宋青河愣了一下才会意这个“他”或许指的是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立刻摇了摇头，“没有，那个人连话都没说。”
　　“嗯。”傅云声微微点头，而后将视线落到程亦安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移开。
　　对面的沙发。沈行舟看了一眼被绳子捆得十分结实还被布塞上了嘴拎过来的中年男人，抬头问白夜：
　　“商野呢？”
　　“在驾驶舱当船长开船呢。他说，‘航线稍微偏了一点，但是问题不大。’”白夜模仿商野的语气说出了后一句话，然后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小刀，“所以我们现在把这个船长干掉就行了是吧？”
　　“诶你等等！”宋青河眼尖地发现另一边似乎正要行凶，连忙出声。
　　“哈？你算哪根葱？”白夜不耐烦地说完这句话，而后反手寒光一闪直接往船长脖子处刺去。
　　然而下一瞬，他手中一空。
　　白夜动作顿了一下，视线往旁边看去。
　　他原本握在手中的小刀此时正躺在沈行舟的手心上，出鞘的刀锋还重新被折叠了进去。
　　“又怎么了？”白夜语气不太好地从对方手上拿回小刀，放入了口袋，一副臭脸。
　　“如果商野说的是‘航线稍微偏了一点’，那或许这艘邮轮的沉船和航线没有关系。”沈行舟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抬眼看向对面的宋青河，“你也是想说这个吧？”
　　“呃……是的。”宋青河挠了挠头，而后不确定地发出询问：“要不我们问问他？”
　　沈行舟想了想，抬手把塞在船长口中的布取下。
　　余船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要沉船？”
　　……这两个问题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
　　宋青河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没人说话的意思，于是自告奋勇走过去蹲下身：
　　“叔叔，这个……你女儿的事情是那两个坏小子干的，他们马上就会有报应的。这船上这么多未来的花朵呢，其他的孩子可是无辜的，没必要沉船让大家都死吧？你看，要不我让我同伴给你把那两个男生抓回来，你亲自砍他们几刀出出气？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
　　“你又知道什么？”余船长冷笑一声，鬓角的白发在由于常年在海上被晒黑的皮肤上异常显眼，“他们……”
　　这句话还未说完。三层活动室内忽然出现了一串断断续续的突兀电流声。
　　“滋滋……”
　　外面的NPC学生老师显然也察觉到了，纷纷抬起头往四处的音响和屏幕看去。
　　几秒钟后，三层活动室所有的大屏幕和小屏幕亮起，出现了信号不好的黑白雪花背景。
　　“是谁开了电子屏吗？”
　　很快有一个在前面的女老师问出了这句话，然后得到了一片否认的回答。
　　她神情纠结了一下：“好，那我们先不管……”
　　女老师这句话还没说完，电子大屏中突然出现了画面，是一个青年男人的正脸。
　　青年男人看向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临泽同学，你刚刚，按下了那个按钮是吗？”画面传出的声音还带着信号不好的电流声。
　　下面的NPC同学一看屏幕中的人就纷纷交头接耳：
　　“是五班之前的班主任周老师！”
　　“真的诶……”
　　“他在说什么？什么按钮？”
　　更多的学生则是回头看向了被屏幕中老师点名的那个人。离得近的几个同学回头看到那个人的表情后不禁后退了一步。
　　于临泽此时整个脸阴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屏幕：
　　“你做了什么？”
　　屏幕中的青年男人有些无辜地扬了扬眉：
　　“抱歉，这个画面是单向传输的。我其实看不到你们那边的画面和声音。不过我猜你现在肯定在想，为什么没有爆炸对吧？”
　　听到“爆炸”两个字，休息区的几人神色一肃。
　　白夜小声嘀咕：“商野明明说过，这邮轮上没有炸弹。”
　　所以按照那个老师的说法，本来是有的？
　　程亦安立刻想到了这点，而后蹙了眉。
　　什么意思？本来是于临泽要炸邮轮？那为什么又按了按钮没有爆炸？
　　“其实的确爆炸了。你看一下。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眼熟？”这句话之后，男老师将镜头往旁边移了移。
　　他此时站在一处路标旁，身后浓烟滚滚，隐约能听到一些消防车和水枪的声响。
　　于临泽在看到那处路标的瞬间神色一变，而后表情狰狞，目眦欲裂：
　　“这里是……”
　　他踉跄地往屏幕走。站在他前面的同学吓得纷纷让开了路。
　　屏幕中再次出现了男老师的脸：
　　“这是你的家。虽然你一天都不曾踏进过这个地方，但是你心心念念想取得注意力的父亲，就住在这里。”
　　“然后，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你说，是谁引起的呢？”
　　于临泽已经走到了最靠近大屏幕的第一排。他仰着头，愣愣地看着屏幕中上方的黑烟，过了许久才动了动唇：
　　“……你胡说，我安装的遥控装置明明……没有设置这么远的操作距离。”
　　“于临泽同学的发明真的是每次都有点缺陷。但是就像你上一个小发明一样，其实很容易改进。只要修改下参数，就能做到这一切，你自己也知道的吧？毕竟是你亲手做的。”
　　画面中的男老师轻松地笑了：
　　“我已经在这艘邮轮的目的地联系了警方。我知道，你在踏上这艘邮轮第一天的时候，就恰好到了成年的年龄。于临泽同学，两年前，其实除了你的家世背景，还有少年法可以保护你。老师觉得那个时候告发你的话，少年法的惩罚完全不够。所以，现在已经不像那个时候了，你要接受的是成年人的刑罚。”
　　前排的于临泽已经跪倒在地，浑身发着抖。
　　他手上握着一个手机，正颤着手一遍遍地拨打通讯录的第一个号码。
　　号码的备注是：爸爸。
　　“还有，黄老师，如果你现在在看屏幕的话。建议你去看一下许梁同学。”
　　屏幕中的男老师忽然冲着屏幕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骗了你。”
　　台下的黄老师看到这一幕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许梁同学的抑郁，其实是有其他原因的。这个原因，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同学都知道。”
　　黄老师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他带的五班同学。然而，所有接触到他眼神的学生都别过了眼。
　　他当即皱眉出声：“喂，你们在瞒着什么？什么原因？”
　　没有一个学生回答。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是我告诉你拿一件衣服去收集班上同学给许梁的鼓励的话……因为我带过一年那个班级，我知道那个班级的同学会在这件衣服上怎么做。我没有像她一样有物理的聪明天赋，但是我能看懂人。”
　　“实际上，根据我的观察，许梁同学的精神状况，在上这艘邮轮前就已经几乎到了极限了。”
　　画面中的男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是一个自卑敏感的孩子。在邮轮这种孤立的环境下，他现在可能已经不行了吧。”
　　黄老师瞪大了眼，随即立刻转身往活动室外冲了出去。
　　一旁的休息区，宋青河听得一愣一愣地，良久才指着那个屏幕回头：
　　“哇草……这老师也太牛了吧……”
　　不过他很快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不过他自己复仇都复完了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啊？给他当气氛组吗？话说回来，傅哥，亦安不是说你去抓那两个学生了吗？于临泽我们看到了在这里，许梁呢？”宋青河用肩膀碰了碰傅云声。
　　傅云声抬了眼：“因为我们去的时候，许梁已经杀了他的母亲，然后整个人在房间里疯疯癫癫的。”
　　他顿了一下：“杀一个疯子不是复仇，是帮对方解脱。所以我们没带人回来。”
　　宋青河听完后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地，整艘邮轮剧烈一晃。
　　他立刻扶住了旁边的沙发，看向四周惊疑不定：“什么？发生什么了？”
　　正当他说话的时候，邮轮再次一个大幅度的倾斜。休息区的沙发直接往一侧滑了不少距离。
　　程亦安看见了窗外一晃而过的巨大黑影，一时脚下没站稳被旁边的傅云声拉了一把。
　　她看着那个方向，站稳后开了口：
　　“我知道我们需要帮忙复仇的部分是什么了。”
　　“啊？”
　　她直起身，抿了抿唇，目光凝重：
　　“让他们在这次海难中活下去接受应有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你们听我狡辩一下为什么这么迟发文以及这章为什么不是上一章说好的最后一章。
　　实际上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如果放到一章，内容会有点多。30个晋江币一次付太多了，分两次付就刚刚好。[狗头]
　　（划掉，实际上是因为作者到了这个点后半部分还没有赶完，我忏悔QAQ）


第83章 审判游轮（完）
　　邮轮十层驾驶舱内。
　　商野仰着头瞪着邮轮前方出现的巨大黑影。几秒钟后,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这玩意，小白能搞定不？”
　　“船长？我们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停下来了？”旁边有个船员突然看了一眼仪表，疑惑地抬头。
　　“呃……”
　　商野神色一正, 用余光瞥了一眼百米外隐约出现的黑影，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
　　“之前有老师通知我, 说这些学生想在这里停下来海钓一会。”
　　“啊？在邮轮上海钓？”船员听到这个理由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商野嘴角一抽，但还是稳住了表情：
　　“哈哈哈, 高中生是这样的，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应该没过多久就厌烦了, 不会耽搁行程的。”
　　“……好吧。”船员看了一会, 耸了耸肩。
　　商野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后神色凝重。
　　他姑且是用“绝对堡垒”控制了这些船员的视觉，他们现在看不到正前方那个像是“北海巨妖”的怪物。
　　但是他的“绝对堡垒”只能控制内部的变化, 无法屏蔽周边环境改变造成的影响。
　　比如说，这艘邮轮沉了。驾驶舱四处开始进水的时候, 他的异能就会瞬间失效。
　　实际上, 刚刚那几下摇晃就已经让他重新用了一次异能。
　　不知道行舟他们……
　　察觉到内心隐隐冒出的不安，商野瞬间闭上了眼。等到他再重新睁开眼时，原先眼中的焦虑已一扫而空。
　　他定定地看了前方正在缓缓靠近的巨大黑影一会, 而后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邮轮驾驶舱的仪表盘。
　　他只要做好他能做的事情就好，那两个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那个怪物。
　　毕竟，他们三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另一边, 邮轮三层的活动室内。
　　随着那几下摇晃, 四下学生的尖叫声不断, 场面极其混乱。
　　沈行舟看到有人正慌不择路地往活动室出口跑去, 立即对身旁人沉声道：
　　“白夜。”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出去的话, 驾驶舱的商野就会有麻烦了。”白夜很快应声，同时眼底赤色一闪。
　　原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个女生NPC神色一怔，然后突然站起身大喊了一声那个跑在最前面的男生的名字。
　　对方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秒后忽然伸出手拦下了紧跟在他后边的同学，向他们指了指某个方向。
　　从众心理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前面有人停下来回头看后，后面的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往那个方向回了头。
　　于是，所有回过头的学生神情一愣，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往回走。
　　搞定。
　　白夜松了一口气，而后忽然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沈行舟神色骤变，伸手扶住了在眼前倒下去的人：“白夜？”
　　白夜皱着眉，眼睛都没睁开就挣扎着想要自己起来：
　　“……我没事。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沈行舟看了他一会，垂下了眼眸低声开口：
　　“……你在这一局里，异能用得太频繁了。抱歉，没有注意到你负担这么大。”
　　听到这句话，白夜立刻声音高了两个度：“我没事的！真的，行舟，我还可以……”
　　他竭力把痛得要死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而此时一双手已经覆在了他的眼上。耳边传来的属于沈行舟的嗓音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白夜，你已经很努力了。”
　　“剩下的交给我。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使用异能了。”
　　“……”
　　白夜张了张口，意识逐渐陷入了一片完全停滞的黑暗。
　　“哈哈哈，我就知道，它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此时，被五花大绑的余船长望着外面的时不时晃过的黑影，哈哈大笑。
　　宋青河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黑影。他张大了嘴，好久才愣愣地说了一句：
　　“我以为我们这回的棋局应该是在一个相对比较科学的世界里？毕竟前面都有物理学了。”
　　“就算是在科学的世界里，深海里也是存在体积特别大的生物的。”程亦安说完这一句后一把抓住了余船长的衣领，“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它’是什么？”
　　中年男人带着满足的诡异微笑：“它不会放过这艘邮轮的。”
　　见交涉无果，程亦安放开了手。趁着此时船体还算稳定，她跑到了窗边，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去。
　　周围近处原本碧蓝的海面已被一片不详的深色笼罩。此时分明还在上午，天空却灰蒙蒙的，光线很暗。
　　“我去，这怪物是有多大啊……”一旁也跟着过来的宋青河望着海面瞠目结舌。
　　傅云声沉声道：“它有身体在邮轮下面。这样下去，这艘邮轮会翻的。”
　　话落刚落，整艘船又是一个巨大的倾斜。
　　几人抓着窗沿还算反应比较快地稳住了身形。程亦安回头一看，后面那些被白夜控制了的NPC学生们都倒得七零八落的，但都还呆在这个活动室内。
　　那个男老师在画面消失前曾经说过在这艘邮轮的目的地已经联系了警方。所以他希望的复仇是让这两个学生能够活着下船，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他显然没想到，去世的余老师的父亲也在船上，并且打算在这次旅途中，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这样一来，无论是黑方的“帮助老师复仇”还是白方的“阻止船长的复仇”，其实最终只有一个目的。
　　阻止沉船。
　　……棋局的任务卡片是真的从来不会有无关的字眼。但同时，这个棋局规则也相当恶劣。
　　程亦安将视线落到了那些目前在沙发上仅用本能维持住身形的参加者身上。
　　这个棋局在最后一日安排了体积这样庞大的海怪，却在前面故意设置了“只要知道姓名就能随意提名”的审判规则，大量淘汰拥有异能的参加者。
　　这样到了最后一日，剩余下来的参加者数量不多，未必能有人拥有这样强度的异能来应对这个巨型海怪。
　　——最终导致本次棋局全灭。
　　想到这里，程亦安沉下了眼眸。
　　眼下他们虽然还有很多参加者，但刚刚白夜似乎出了什么情况已经陷入了沉睡，没有办法再替人解除异能。
　　现在这里只有她、宋青河、傅云声、沈行舟四个人。
　　只凭四个人，真的能够对付这个海怪吗？
　　……或者说不需要杀死海怪，只需要让这艘船离开它的活动范围？这么大的体积，肯定不是所有海域都能来去自如的吧？
　　然而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完，一旁的宋青河突然发出了一声怪笑。
　　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双手叉腰，像吃错了药一样仰天大笑：
　　“啊哈！终于，需要我的时刻来了。我知道的，这么多次棋局下来，总该有我一次危难时候的高光时刻！”
　　……危难时候的高光时刻？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不太吉利。
　　程亦安嘴角一抽。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神色一正：“宋青河，你的异能可以解决这只海怪？”
　　听见这句话，宋青河又偷偷地瞄了下自己的异能描述，而后拍了拍胸膛打包票：“没问题！”
　　毕竟他的“海上提督”不是写着连神话都能召唤？打一只海怪肯定小事一桩。
　　看他这样有自信，程亦安神色一缓。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一个猛烈的巨浪拍上了船身，海水溅在近处的窗口玻璃上，发出了一阵闷响。
　　船身又开始左右摇晃。
　　程亦安抓着靠墙的固定物，当即开口：“宋青河，你的异能现在可以用吗？”
　　宋青河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得出去。”
　　他召唤的是海洋生灵，必须在周围有大量海水的环境。
　　“好。”程亦安点了点头。随即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抬步往三层的活动室外跑去。
　　在程亦安最后一个走出门后，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然而，她刚转过身抬起手，就被旁边伸出的另一只手拦住。
　　她回过头，傅云声正皱着眉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程亦安抿了抿唇：“加固一下活动室。这里面有这么多人，还都是被异能控制不能自主处理危急情况的状态。如果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有玻璃碎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傅云声打断：
　　“你的异能使用次数很有限。这里面只是一些NPC和陌生的参加者。现在出去外面显然很危险，你的异能要先留着自保。”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抬眼看他：
　　“……于临泽还在里面。只有他活着，我才算完成和局。”
　　话落她甩开了傅云声的手，将手按在了活动室的墙壁上，发动了异能。
　　这次傅云声没有阻止。他只是在身后默默地看着程亦安的行动。
　　等程亦安加固完之后，两人才往三楼的露天区域跑去。
　　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吹来的海风带着阵阵凉意。
　　程亦安刚跑出走廊就听见了宋青河的声音：
　　“出来吧！我的军……嗯？”
　　听到这句话后面语调突变，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跑到宋青河所在的围栏边，跟着往下看。
　　暗色的海面上冒出了三个红发的贝壳比基尼美女，此时正伸出了她们白皙的手臂友好地冲着宋青河招手。
　　“这是……你的异能？”程亦安狐疑地转过头。
　　“不要问我。我自闭了。”宋青河已经用双手捂着脸，一副没眼看的模样，“难道棋局知道我单身快三十年，所以特意安排了异能给我送对象？但是这种时候来什么美女，需要的是猛男啊！”
　　“……”程亦安又看了一会海里的三个美女，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拍了拍身旁“自闭”的人，“等等。宋青河，好像不是单纯的美女。你看他们的耳朵和手，好像是人鱼？”
　　“啊？”宋青河抬起了头，在张开的指缝间浅瞄了一眼，又重新捂住了脸，“美人鱼也不得行啊。这个异能明明说的是召唤神话，不是召唤童话啊！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帮我打海怪的大佬，不是救王子之后变成泡沫的可怜人鱼公主啊！”
　　然而他这句话话音落下之后，海面上的三条人鱼突然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然后往水面一个跃身潜了下去。
　　十几秒后，平静的海面突然开始剧烈波动，连带着这艘邮轮也四下摇晃起来。
　　几人当即抓紧了附近的固定物。宋青河蹲下身抱着围栏看着幽深的海面，惶惶不安：“又怎么了？那些人鱼姐姐呢？不会被海怪抓走了吧？我是不是不该召唤她们啊？”
　　程亦安蹙着眉望着某一处的海面，没有答话。
　　她发现那处海面有一片阴影在越变越大。
　　有什么东西要上来了。
　　几秒后，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
　　一位红发红尾的人鱼拽着远比她身躯大上数百倍的类章鱼生物从海面上跃起，人鱼纤细白皙的身躯和巨大的红棕色海怪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类章鱼的海怪被拖拽出海面之后，有几十人腰身粗的红棕色触手在海上四处狂舞，时不时地拍到了这艘距离不算太远的邮轮上。
　　程亦安在死命抓着围栏的时候，隐约听到哪里传来了玻璃的碎裂声。
　　……希望她的加固真的有用。
　　很快，另外两个红发人鱼也跟着浮出了水面。她们对视了一眼，随着几个漂亮优美的跃身，巨大的触手纷纷断成了几截，像下饺子一样落入了海中。
　　比切菜还容易。
　　宋青河抱着围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说了一句：
　　“……我觉得我对柔弱可怜美人鱼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了。”
　　几秒后，他看着重新平静下来的海面，突然福至心灵：“嗯？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人鱼大佬们已经把这个海怪解决了？我们成功了？”
　　“不对。”
　　程亦安看着漂浮在海面上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巨大“尸体”，沉下了眼。
　　“我记得这种软体动物，再生能力都很强。”
　　话音刚落下，原本躺在海面上挺尸的类章鱼海怪又直立了起来，原本被齐齐斩断的触手已经恢复了四根。
　　海中的红发人鱼显然也发现了敌人的复活。她们正欲游回去再来一套，蓦地，她们的身影虚幻了一瞬。
　　宋青河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颤声道：
　　“不行了，我的异能是有时间的，现在时间显然快要到了，如果这个海怪会再生，那我们岂不是……”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亦安打断：
　　“可以的。”
　　宋青河刚回过头就愣了一下。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亮得出奇。
　　程亦安沉声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海怪，是送这条船去目的地。”
　　“让你的人鱼姐姐过来两只帮忙推船。她们能拽起那个体积的海怪，力气肯定很大。我们让邮轮离开海怪的活动范围！”
　　宋青河张了张口，忽然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好！”
　　然而他很快又回过头问了一句：“往哪个方向推啊？”
　　程亦安闻言愣了一下。她四下望了一眼，全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相同海面。
　　……糟了，她不知道这艘邮轮要往哪里开！
　　此时，突然“噔”地一声，一道强烈的穿透光直直地从上空打了过来，指向了某个方向。
　　程亦安怔了一下，转身望向了十层的驾驶舱玻璃面。
　　驾驶舱内。
　　“船长？怎么在白天开灯？”船员又抬起了头，迷惑不解。
　　商野望着驾驶舱下方的画面，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些学生说海钓最好要加点灯光，容易吸引鱼。”
　　“啊？认真的吗？这是远距离探照灯诶？鱼竿有这个长度？”
　　邮轮三层露台处。程亦安指着上方探照灯的方向，转身对宋青河道：“让人鱼姐姐把船往这个方向推就好。”
　　“好嘞！”宋青河当即点头。
　　不多时，前面游回来了两只红发人鱼。在她们的发力下，邮轮开始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进。
　　宋青河站在围栏前望着下方身躯逐渐透明的红发人鱼，心急如焚：
　　“快点啊，快点啊……”
　　后方，只凭一只人鱼似乎难以拖住体型庞大又拥有触手的海怪。此时海怪也在朝邮轮的方向前进。
　　宋青河看着距离逐渐接近的海怪以及海中身形几乎要消失了的人鱼，抱住了头。
　　“完了，异能时间要到了啊啊啊！”
　　三层走廊门口，站在那里的沈行舟忽然抬起了眼。
　　原本漆黑的眼眸有一只蓦地变成了金色，眼中出现了一圈时钟的刻度。
　　瞬间，周围的一切全部静止，时间停驻。
　　他抬步缓缓地朝着围栏旁走去。旁边的宋青河还在保持着抱头的动作。
　　沈行舟走到围栏旁，垂眸看了一眼下方的两尾人鱼。
　　两个红发的人鱼突然恢复了动作。她们互相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了邮轮。
　　沈行舟淡淡地道了一句：
　　“推船。”
　　两个人鱼又对视了一眼，开始将这艘被停下了时间的邮轮直直往前推。
　　几分钟后，她们回头望了一眼，停了下来，冲着邮轮上的人微微低了低头。
　　沈行舟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往邮轮内走去。
　　路过程亦安身边时，他脚步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抬起手轻轻地抚到了那张脸上。
　　安……
　　沈行舟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重新抬步离开。
　　在那道修长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瞬间，停滞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时间要到了啊啊啊啊！”宋青河还在哀嚎。
　　程亦安眨了下眼，转头看向后方，很快发现了不对：“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宋青河接得很快。
　　“看不见海怪了。”
　　“嗯？”宋青河一跃而起，趴在围栏上看了一会，“真的诶！难道那个人鱼姐姐一条鱼就把海怪干掉了？我要哭了，她是为了我才这么努力的吗？”
　　程亦安蹙了眉：“好像不太可能……”
　　此时，脑海中蓦地传来了熟悉的电子声：
　　“Material，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作者有话说：
　　Material，和局的一种。指的是双方都无法将死对面的王而导致的和局情况。
　　这一局中，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不想将死，而是黑王这边没有办法，白王那边主动想走“和局”的这种情况。
　　但是对于棋局来说，结算的时候就是双王哪个都没死的情况，所以是Material。
　　这个棋局由于白王的出现篇幅长了很多。但是这本小说的进度已经过半了，的确该出现一点主线剧情了哦_(:з”∠)_
　　挠头，你们可能有人会想问白王到底现实里死没死，详情请见下一章。（顶锅盖）
　　（悄悄掀起一点锅盖）但是友情提示，下一个棋局里没有白王。（重新盖上）


第84章 无限列车（零一）
　　太奇怪了。
　　程亦安很确定, 在上一秒的时候，那个形似章鱼的巨型海怪绝对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可一眨眼之后，那个海怪已经完全消失了, 然后就是宣布棋局结果的电子音。
　　怎么会这样？
　　在周身泛出即将离开棋局的白光之时，程亦安朝傅云声的方向回过了头, 本想开口问他关于这次棋局的事，却发现对方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程亦安怔了一下。
　　下一瞬, 白光淹没了视野。
　　眼前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面前是自家熟悉的电脑屏幕。
　　最上方的搜索框内输入的是“傅云声”三个字。
　　……对了, 上次进棋局之前, 她在搜索傅云声。
　　程亦安下意识地将视线往下, 开始看搜索结果。
　　几秒钟后，她微微蹙了眉, 鼠标滚轮向下，点开了第二页搜索结果。
　　看完第二页后, 程亦安以手托头, 陷入了沉思。
　　完全搜不到傅云声的信息。
　　准确地说，是搜不到那个“傅云声”的信息。其他同名同姓倒是有，她点进去看了, 都不是那个人。
　　不对啊。他不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吗？照理说不是应该会有什么个人简介之类的？
　　程亦安思考了片刻，又重新打开了一个搜索页面，输入了上回那家要与自己公司合作的公司名字。
　　公司网站倒是有。
　　程亦安点开页面，找到公司公告栏, 一条条地往下看。
　　终于, 在点开一条标题是“第四届董事会会议决议公告”的信息后, 她又看到了那三个字。
　　——根据《公司章程》, 公司董事会选举通过傅云声先生为第四届董事会董事长, 任期三年。
　　……就这？
　　程亦安瞪着屏幕。她看完通篇内容后发现居然只有这唯一一句提到了“傅云声”三个字。她深吸了一口气，关闭了这个页面再次往后翻公告。
　　十几分钟后，程亦安果断地按了浏览器右上角的叉。
　　什么也没有。
　　合着这公司董事会今年就开了一次会啊？都过年半了！这公司还开不开了？
　　程亦安愤愤地在心底吐槽完，然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过有那一条内容在，至少说明对方的身份不是假的。
　　程亦安想了一会又蹙了眉。
　　可现在他们身在一个信息爆炸的社会。就算输入她的名字，仔细翻翻都能找到一些以前年少无知的黑历史。怎么会有人完全搜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而且像他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不是应该登个杂志安排个采访什么的？
　　……反正明天还要上班，要不再去问问市场部的王丽？市场部需要接待，应该会知道更多消息吧？
　　想到这里，程亦安从电脑前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直直地躺下。
　　她盯了一会天花板，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说起来，那个邮轮的棋局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后，一张精致俊美的面容在心底一晃而过。
　　程亦安眼睫一颤，翻过了身。
　　……沈行舟，会是那个人吗？
　　-
　　夜色渐浓，明月当空。
　　坐在沙发上的傅云声蓦地睁开了眼。
　　他一手按着太阳穴，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伸手去拿放在茶几上亮着屏幕的手机。
　　是一条软件发来的提醒。
　　五分钟前检测到有用户“丽丽要努力努力”在联网相册中上传了含有指定面容信息的照片，目前转发量、下载量为零，是否删除？
　　傅云声看了一眼，果断地按下了“删除”的选项。
　　按完之后，他刚欲放下手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般又拿了起来。
　　他皱着眉，打开了那个社交软件，输入用户名“丽丽要努力努力”，按下了搜索。
　　点开主页后，看着公开相册里清晰的女人正脸照片，傅云声很快记起了这是哪一个人。
　　原来是她。那的确有可能拍到他的照片。
　　傅云声想了一会，关闭了相册点开的大图。正要退出页面，忽然瞥见下方主页的缩略图里有一张合照。
　　上面有一个身影十分眼熟。
　　他点开了那张合照，而后微微一怔。
　　-
　　此时，在所有棋局参加者都很熟悉的某一片空间内。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上，身形由虚转实。
　　他蓦地抬起头，精致俊美的五官完全显露了出来。
　　沈行舟望向头顶的虚无，极为罕见地沉下了脸：
　　“回答我。为什么，她会进入棋局？”
　　愠怒的男声在这片空旷的空间内回响。良久，空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沈行舟眼眸一沉，而后有一只眼睛瞬间转为了璀璨的金色，时钟的刻度在眼中逐渐显现。
　　一秒后，他眼中的时针和分针开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逆时针转动。
　　忽然，沈行舟抬手捂住了眼睛，整个人在原地痛苦地蜷缩了起来，仿佛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片刻后，他再次仰起了头，闭着的那只眼眼角有一道刺目的鲜血流下：
　　“为什么不让我看？回答我！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意外？你们不是最擅长‘创造意外’了吗？就如同当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他咬着牙，重重一拳锤到了他所在的白色e4格上。
　　假如商野和白夜此时在场，他们一定会感到震惊。
　　因为自相识以来，沈行舟从来就没有露出过这样愤怒狠厉的表情。
　　由重重黑雾包围的黑白棋盘中央，只剩下沉行舟沉重的喘息声。
　　良久，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悠远嗓音：
　　“被白昼眷顾的国王啊，你所期望的，都会逐一实现。现在，沉睡吧，直到下一次棋局开启之时。”
　　随着声音的出现，周身涌上了一阵熟悉的困乏感。
　　“呵。”
　　感受到四肢力气的消失，沈行舟无力地倒在了e4白格之上，讽刺地勾了勾唇。
　　“我从来就没有期望过她进入这种棋局……”
　　他闭上了眼，只余一句几不可闻的呢喃。
　　-
　　某市市郊的单人病房内。
　　一个身上插满了管子的白发青年眼皮一动，慢慢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纯白天花板，病床周围摆着复杂昂贵的医疗器材，一个个他看不懂的数据正在屏幕上实时显示。
　　他闭上了眼，缓缓地在氧气罩上吐了一口热气，模糊了透明的氧气罩。
　　那个公主殿下是怎么说的来着？“就算是在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完全没有用的人”？
　　他这样每天活着全靠机器的，也能是有用的人吗？
　　-
　　次日清晨，由于昨晚上睡觉前还一直在想上一个棋局和沈行舟的事情，顺理成章地，程亦安睡过了头。
　　当睁开眼一摸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后，程亦安从床上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地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宛如战斗一样地洗漱了一番然后下楼上车。
　　坐上车后，她还时不时地透过车窗看着前方的路况，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忽然，程亦安的视线停在了路边的某个方位，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开口：
　　“师傅！找个地方停车！”
　　开车的大叔闻言莫名地回了下头，然后回过头继续看路：“啊？还有一半多路呢！小姑娘你不上班啦？我这订单……”
　　程亦安直接打断他：“我不取消订单！师傅你让我下车吧，”
　　“这……好吧。”
　　开车的大叔很快找了个位置靠边停车。程亦安下车后边走边用手机打开了公司的考勤系统提交了一条请假申请。
　　视线内很快出现了她要找的那个身穿白大褂在绿化带旁抽着烟的身影。
　　程亦安走过去拍了一下。对方像是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来人更是吓得连口中叼着的烟都掉了。
　　他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程亦安？”
　　程亦安点了点头，喊出了对方的姓名：“宋青河。”
　　“我的老天爷，这可比网友奔现刺激……”
　　宋青河感慨完这一句之后，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烟，扔进了了旁边的垃圾桶：“不是，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上班路上看到你站在这里。”说到这里，程亦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身上的白大褂，“你是医生？”
　　“心理医生。”宋青河回答完之后看到对方怀疑的表情没变，当即板起了脸，“怎么，不像啊？”
　　“也不是，就是……有点意外。”程亦安眨了眨眼。
　　“我才意外呢，我可是第一次在现实里遇到‘棋局’里的人。”说到“棋局”两个字的时候，宋青河特意放轻了一点音量。
　　他说完后很快又打趣道：“该不会我们傅哥也是同城吧？”
　　“他……”程亦安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两人旁边的路上突然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了一个衬衫黑裤的高大身影。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来人，默默地补完了刚刚的话：“……他来了。”
　　宋青河看了看前面走来的男人又看了身边，良久才憋出一句：“你们俩这是说好的吧？”
　　几分钟后，程亦安和傅云声坐在了心理咨询室的沙发上，宋青河拿来了两个装了茶水的一次性纸杯放到两人身前，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下：
　　“怎么？我们是来商讨下一次棋局一起走哪个格的吗？”
　　“好啊。”
　　“不是。”
　　两个截然相反的回答让出声的两人同时回过了头。
　　程亦安蹙了眉：“为什么不一起走？棋局明显是人多更厉害啊，上一局里的团队那么多，像兰桌，沈行舟他们……”
　　傅云声看着眼前的职装女性，丝毫没发现自己正因为对方提到了某个名字而心情骤坏：“他们是他们。我不需要。”
　　程亦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很快回头对宋青河说：“下一次棋局我们走e3。”
　　“呃，好。”宋青河下意识地应了，然而他应完后才想起来瞄一眼对面人。
　　果然，傅哥脸色黑得好吓人。
　　“哈哈哈，大清早的两位不要火气这么大嘛。最近这天气有点热，喝点水喝点水。”宋青河连忙赔笑试图缓和下气氛，他想了想开口，“不过，傅哥，你来找我们要是不商讨棋局走法，那是来干啥的啊？”
　　“……”傅云声沉默了。
　　他是早上发现接了程亦安手机号打车订单的车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根本没有去她的公司，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他当即找人去拦了那个车，然后自己开车到了最开始偏离路线的地方，因为也有可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故。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她好好地和宋青河站在一起。
　　想到这里，傅云声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傅云声！e3！”身后传来了程亦安的喊声。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
　　三个月后，当程亦安再次进入那个空间，耳边首先传来了一阵电子音：
　　“叮。您的棋相异能已升级。”
　　她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查看了自己的异能说明。
　　【等价交换（中级）】：善良的皇后啊，这世上充满了荒诞与绝望，早已不是您心中美好的模样。神灵为您的遭遇感到悲伤。愿您之后的每一份付出，都能获得同等的回报。（单次棋局使用限制：10次）
　　十次？原来升级之后，异能使用次数会增加这么多。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而后很快在黑白棋盘上做出了移动。
　　“黑皇后，e4至e3。”
　　周身熟悉的白光将她包围。在传送白光彻底消失前，首先传入耳中的是一串非常熟悉的广播词：
　　“欢迎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的目的地为……”
　　作者有话说：
　　_(:з”∠)_看到标题不要害怕，本部分内容和《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篇》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有大哥！大哥永远没有输！
　　看到有小天使说觉得男主没有男二厉害。emm准确地说是因为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过棋局方式。
　　正如同国际象棋里永远是白子先行，理由是白昼永远在黑夜之前。
　　沈行舟和傅云声也是光与暗的一个对比。白王选择了极其高调地过棋局方式，黑王则是一种掩藏身份的低调。其实在最早异能说明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
　　emm其他的好像不能多说。多说容易剧透主线。不过其实小天使们应该也有感觉到了，这个棋局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第85章 无限列车（零二）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头顶传来的广播声让程亦安下意识地抬了头，而后缓缓将视线移到周围。
　　……这一次的棋局, 是在动车里？
　　她半站起身透过座椅悄悄望了一眼。她所在的这节车厢内乘客只有她和最后排的一个大叔，车厢很空, 几乎没有人。
　　程亦安重新坐了下来。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这回棋局内穿着的连帽卫衣没有口袋，于是从长裤口袋里摸到了黑底烫金的任务卡片。
　　她将卡片置于手心, 低头看了起来。
　　【棋局类型】：竞速局
　　【任务时间】：无
　　【任务提示】：车厢内有超能力者。
　　【任务目标】：到达晴城站。
　　（目前白方进度：0%）
　　（目前黑方进度：0%）
　　……竞速局？
　　程亦安很快意识到了这个与以往卡片上不同的棋局类型。她记得之前这里写得似乎都是“对抗局”。
　　这个“竞速”二字再加上下面那个黑白方进度百分比，难道这一局是比谁先完成任务？
　　……国际象棋中的确有限时的快棋赛。
　　她想了一会, 又把视线落在了“任务提示”那一行。
　　车厢内有超能力者。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站起身, 抬头看见前方显示自己此时所在的车厢号为“7”，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后方似乎毫无异动的大叔, 走入过道往前走去。
　　六号车厢显然要比七号热闹许多。
　　最后排有三个似乎是结伴出来玩的年轻女生，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手机上的内容。
　　另一侧的座椅只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的上班族男性。他把前方的小桌板放了下来, 摆了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 还戴着头戴式耳机。
　　程亦安经过的时候悄悄瞥了一眼屏幕。对方好像是在看一部什么剧，并没有在工作。
　　六号车厢的最前面方坐着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母亲。此时她周围的座位上没有人，她让年幼的孩子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自己俯身过去拿着玩具小声哄着。
　　程亦安走过的时候，那位母亲很快察觉到了人来，坐直身抬头看了好几眼，最终见程亦安只是经过, 并没有停下来之后, 才重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那位母亲好像只是担心她要坐她旁边的座位。
　　此时程亦安已经经过了那一排座位。走到六号和五号车厢之间的连接过道时, 她脚步放慢了些许, 用余光又瞥了一眼后面的那个母亲。
　　刚刚在她经过的时候, 她注意到那位母亲抬头看她的同时双手下意识地朝着孩子做出了“抱起”的手势。
　　如果她刚刚要坐下来的话对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起来吧，然后和她说“不好意思”之类的。
　　此时，前方传来的脚步声让程亦安蓦地抬起了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向她直直走来的高大身影。
　　“你在看什么？”傅云声走近后瞥了一眼位于后方的六号车厢。
　　程亦安摇了摇头。然后一抬头正好发现这节五号车厢是空的，于是她拉了一下傅云声的衣袖，两人走到了一处空位上坐下。
　　一坐下后，她立刻小声开口：“竞速局是什么意思？”
　　傅云声看了她一眼，很快回答：“就是黑白阵营的成员在两处完全相同但互不干涉的独立棋局空间，哪一方先达成任务目标即赢得棋局。”
　　还未等程亦安消化完这句“两处完全相同但互不干涉的棋局空间”，又听得对方道：
　　“我觉得，你达成的‘和局’次数太多了。”
　　程亦安无意识地抬头：“什么？”
　　傅云声微微垂下了眼，黑眸幽深：
　　“我说，你引起了‘它’的注意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程亦安顿了一下，暂时放下了之前的思考，抬起头与之对视：“你说的‘它’，是什么？”
　　“创造出这个棋局、赋予我们棋相异能的东西。它很多时候喜欢称自己为‘神灵’。当然了，它的力量的确很像‘神’。毕竟通过棋局就能让人从濒死的险境中平安逃脱不是吗？宛如天降神迹。”傅云声往座位后靠了靠，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
　　“……我并不认为那种东西是神灵。”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为什么说是引起了‘它’的注意力？难道这个所谓的神灵，有自己的意识？”
　　“是啊。‘它’是有意识的。”傅云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曾经与‘它’对过话。”
　　“真的？”程亦安闻言突然靠近了一些，追问道，“你说了什么？它会回话？”
　　傅云声怔怔地看着在面前放大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离得近了之后愈发显得清澈明亮。
　　“傅云声？”见对方没有说话，程亦安又喊了一声。
　　傅云声突然别过了眼，喉结滚动，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他过了几秒才道：
　　“……那是我刚刚通过‘王选’成为黑方国王的时候。问的是一些关于棋局和通过棋局之后能获得什么的事情。”他说话的嗓音似乎比之前更加低了几分。
　　“‘王选’？”
　　然而被话中内容吸引的程亦安完全没发觉身旁人的变化。她重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思考了一会忽道：“傅云声，你也是在现实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才进入棋局的吗？”
　　这句话让原本觉得自己刚刚情绪不对有些心烦意乱的男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身旁之人：
　　“不是。”
　　“在‘它’开出了条件之后，我是自愿进入这个棋局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列车恰好驶入了一处隧道。
　　列车在幽深黑暗的隧道中高速行驶，车身受到的空气阻力在狭窄空间内发出了类似于耳鸣的声响。
　　车厢内的感应灯随即亮起，旁边擦得锃亮的玻璃映出了程亦安愕然的表情。
　　她看向了身旁的傅云声，张了张口：“你……”
　　列车恰好驶出了隧道。蓦然变亮的光线又让程亦安眯了眯眼。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各位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车厢内传出的广播声让两人同时抬了头。
　　“仙云站？”听完后，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嗯。我之前问过乘务员，在仙云站重新发车之后下一站是柳台站，然后就是这辆列车的终点站晴城站。不算停车时间的话，大约还有三个小时抵达。”傅云声看了下车厢上方显示的时间，“会在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到达。”
　　“三个小时？这么快？”程亦安睁大了眼，“你以前有经历过时长这么短的棋局吗？”
　　傅云声几乎是即答：“没有。”他看了程亦安一眼，“卡片上的任务时间写得是‘无’。但如果按照正常的棋局节奏来看，这个棋局的总时长不到五个小时。而我们从进入棋局后到现在就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多。”
　　“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不太对劲……”程亦安皱着眉说完了后面的话，“会不会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我睁眼的时候是在七号车厢，然后往前走就在这里遇到了你。前面的车厢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乘客没有异常。我只知道前面还有两个参加者。”
　　程亦安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能知道是参加者？”
　　“因为这是‘竞速局’。这一处的空间内，只有黑方的人，没有必要隐藏参加者的身份。”傅云声看向了程亦安，黑眸一沉：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说，我觉得你引起了‘它’的注意力。因为这一次是在完全独立的两个空间，你根本不知道白方那边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和局？”
　　“……”程亦安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傅云声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看了看身旁人似乎有些“难过”的表情，抿了抿唇，又开口补了一句：
　　“但是在这次棋局里，那些白方的人在另一处空间，你也不需要想太多。”
　　一直“和局”是不可以的。
　　说实话，这个感觉他上一局邮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他见到程亦安这个黑皇后以来，已经出现了三次和局。
　　棋局里“和局”的发生是小概率事件。这一点在他经历过两位数的棋局之后，是毫无疑问的。
　　上一次的棋局中，其实在他发现“国王的特权”不能使用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一局中或许会有白王。
　　因为特权是由国王的特殊身份而存在。当一局中出现两个国王的时候，特权是无法对相同等级的国王起效的。
　　想必对方也是如此。
　　但他没想到，白王的异能居然是那样的。
　　一想到上一局的末尾，傅云声瞬间沉下了脸。
　　虽然不清楚对方异能具体内容，但毫无疑问，不是“时间”就是“空间”。
　　他在现实中有过不少次出海的经验。他非常确定，前一秒这艘邮轮的位置并不在这片海域。
　　可明明不需要沈行舟使用异能，他也可以解决那只海怪通过棋局。
　　……而且他似乎认识她。
　　傅云声瞥了一眼身旁的程亦安。
　　甚至还因为察觉到她黑方的身份，同意了“和局”的决定。
　　这两人之前……
　　“让一让让一让！”
　　此时，前面车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五号车厢内的两人同时抬起头。
　　下一秒，前方车厢跑来了一个乘警和一个乘务员，两人满脸焦急，很快从五号车厢的过道上跑过。
　　程亦安和傅云声对视了一眼，双双站起身跟在了那两人的后面。
　　遥远的另一节车厢内。
　　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已经不行了……重来吧……”
　　作者有话说：
　　_(:з”∠)_我摊牌了，是循环。


第86章 无限列车（零三）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程亦安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广播，而后很快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环顾了一圈。
　　七号车厢……坐在车厢末尾的大叔……
　　她几乎是立刻摸出了长裤中的任务卡片, 低头看完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怎么回事？现在的情况简直和她刚进棋局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亦安抬起头，很快视线就落到了前方的某一处。
　　……不, 她的确是回到了刚进棋局的时候。
　　车厢一侧的小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此时的时间：11:57。
　　她当时进入棋局的时候也抬头看过，虽然没有特别留意, 但当时也就是差不多快到12点的时候。
　　可是她后来分明已经和傅云声会和，两人正在跟着列车上的乘警和乘务员往后跑……
　　那个时间大概是12:47左右。
　　然后一眨眼, 她就又回到了七号车厢的座位上？
　　程亦安顿了一下, 站起身, 走到过道上往前望了一眼。
　　没有看见有往后走的人。或许傅云声在比较靠前的车厢？他等会就会过来的吧？
　　想到这里，她转过了身往后看去。
　　之前她和傅云声跟在乘警和乘务员后面跑的时候也已经进入了六号车厢, 里面毫无异状。所以出事的是更后面的车厢。
　　七号车厢在她离开之后就只剩下那个大叔。
　　程亦安整理了面上表情，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抬步往后走去。在路过对方座位附近时, 她悄悄瞥了一眼。
　　大叔正在吃饭，是列车上卖的那种死贵又不好吃的盒饭。
　　……话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如果突然出了什么事，能这么快让乘务员知道？
　　一个人能出什么事？食物中毒？突发疾病？
　　或者后面车厢突然来了什么恐怖分子？
　　程亦安想了想, 还是越过了七号车厢的大叔往后面的八号车厢走去。
　　八号车厢内人数也挺少。不过按照傅云声之前说的，这辆列车还有两站就会抵达终点站，而且沿途似乎一直在往山里开，车上的人不多也是情理之中。
　　从偏远的老家外出打拼之后, 除了过年会回去看看, 其他大部分时候就不回去了。这是程亦安现实里公司的一个同事说的。
　　八号车厢的前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丈夫闭着眼睛好像在座位上睡着了, 妻子的手上拿着一本书, 一副专心致志阅读的模样。
　　程亦安在走过去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
　　主要是旁边另一个空座位上被放下来的小桌板前摆放了几样玩具, 所以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孩子。
　　但是怎么只有大人在座位上？看那些玩具的造型感觉孩子年龄也不会很大，就这样放心孩子在列车上自己行动？
　　或许是程亦安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有点久，那位妻子突然回头朝程亦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方对视了一秒。程亦安立即回过了头，有些尴尬地重新看向前方。
　　……呃，好像被瞪了一眼。
　　八号车厢的中后排坐了两个男人。一人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盯着手机，另一人在吃零食。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她路过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之间的时候，旁边的厕所传出了冲水的声音。
　　程亦安脚步一顿，在这里停了下来，装作一副在等厕所的模样。
　　不久后，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用蓝丝带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走出门后抬头看了外面的程亦安一眼，而后兀自往八号车厢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那对夫妻的孩子吗？的确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程亦安嘴角一抽，转身继续往前走。
　　九号车厢内只有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独自坐在座位上。
　　经过了上一节车厢的尴尬，程亦安只在迎面走过去的时候佯装不在意地往那边飘了好几眼，在路过之后就没有再刻意回头看了。
　　但这一次却是对方出声喊住了她：
　　“等一下。”
　　程亦安脚步一顿，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迅速回过了头：
　　“你是参加者吧？”
　　原先坐在座位上的丸子头女生已经站起了身，并朝她的方向转了过来。
　　对方白皙的指尖夹着一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程亦安见状顿了一下，而后从口袋中拿出了相同造型的任务卡片，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
　　女生立刻眉开眼笑：“啊，你好，我叫宁欢。这次是竞速局，我们要多努力超过对面才行呢。”
　　原来只剩下相同阵营之后，这些参加者可以这么友好。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嗯，我叫程亦安。”
　　自称“宁欢”的女生眨了眨眼：“你现在是在看车厢内人员的情况吗？后面的十号车厢没有人哦，然后这个列车就只有十个车厢。”
　　程亦安闻言愣了一下：“后面已经没有人了？”
　　不对吧？宋青河不是也和他们一起来了e3格吗？要是他在前面的车厢，不可能不和傅云声一起往后走吧？
　　宁欢听见这句质疑，耸了下肩：“反正也没几步路，你可以自己去看一下。”
　　程亦安当即转身往后，走到第十节 车厢门口往里看了一会，很快又走了回来。
　　宁欢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很快开口：“怎么了？是有同伴没有进到这一局吗？”
　　“……嗯。”程亦安抬眼看了一会对面的女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难道不是只要走到棋盘的同一个格子就是进入同一个棋局的吗？”
　　宁欢几乎是即答：“不是啊，如果进入同一个格子必然会分到一起，这还怎么平衡每一局的子力？岂不是只要进入一个团队，然后团队越扩越大，加入各种各样的异能，就横扫棋局无敌了？”
　　她说完这一句后，看向程亦安的眼神有些复杂：“我猜那个没有分过来的人子力挺大的吧？对方大概是进入了e3其他的棋局或者压根没有进入棋局。这个棋局不会允许我们一直保持团队一起行动。”
　　其他的棋局？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个棋盘上……有多少参加者？”
　　“嗯，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宁欢直接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世界上每一秒都有人死亡，但是只有拥有强烈‘后悔’的人才会进入棋局。在这个数目上再减去自然死亡的人数和没有通过新手局的人数，差不多就是棋盘上的人数了吧。应该是一个比较惊人的数字，所以棋局才会想方设法地减少人数。”
　　“其实我之前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觉得，‘啊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拥有过这种曾经后悔到想死的情绪’，某种意义上居然还觉得挺治愈的。”
　　察觉到后方看过来的复杂目光，宁欢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神色，转头冲程亦安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莫名其妙地和你说了这么多。”
　　程亦安立刻摇了摇头：“没事，多谢你告诉我。只是，我们每次走哪个格子不都是自己选的吗？像士兵这种每次固定步数的棋子暂且不说，主教、城堡都可以选择走对应方向上的任意格数。棋盘一直都在变化，即使每个格子的人数非常多，同一个格子有多个棋局同时进行，又怎么能刚好控制双方的子力？”
　　“……果然你也想到了这个。”宁欢叹了一口气，而后她站起身跪到了座椅上，双手放在椅背顶上，拉进了她与程亦安之间的距离。
　　她压低了一点音量：“听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曾经遇到的一个脑域异能者告诉我的。其实有点可怕，本来如果你没有继续问，我是没有想继续说的。”
　　见对方这样，程亦安也跟着把声音放轻了一些：“他说了什么？”
　　“团队是怎么保证所有成员尽量在一个棋局里的？因为会有人提前说下一局走哪个格子。所以，其实你在脑海中提前会存在要走哪里的记忆。”
　　宁欢在说话时一直看着程亦安，语气严肃：
　　“而如果你只有一个人，在面对那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黑白方格的时候，即使你会下国际象棋，你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大部分人只有到了那里才会临时做决定。”
　　“但是，这个临时的决定，真的是‘你’做的决定吗？我的意思是，你本身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决定走两格而不是三格呢？既然走两格可以，三格也是可以的吧？反正都是随便走。或许你会说，你那个时候就想到了走两格。那么，为什么你会恰好想到走两格呢？在本身没有目标的情况下，这个念头是怎么出现的呢？”
　　程亦安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说……”
　　宁欢顿了一下，继续道：“最开始我们得到异能的时候，所有人都有过一阵头疼。如果棋局对于团队参加者的子力控制可以读取记忆选择性分开某些人，那么影响个人参加者的‘临时选择’也不会是一件多难的事情，甚至可能对方根本就没察觉到。”
　　听完这一席话，程亦安第一个想到的是傅云声在前不久和她说过的话。
　　他说，“它”是有意识的。
　　所以自从得到棋相异能的那阵头疼开始，他们在棋局内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它’所注视着？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啊——！”
　　蓦地，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让谈话的两人同时一震，双双抬起了头。
　　叫声是从八号车厢传来的。
　　如果九号车厢只有宁欢一个参加者，十号车厢没有人的话，那之前那次乘警和乘务员着急要赶去的车厢，就只剩下八号车厢！
　　想到这里，程亦安当即往八号车厢冲去。
　　原先站在过道的程亦安明显要比座位上的宁欢要到得快。只是她刚步入八号车厢，一看见里面的情景，二话不说直接把手按到了车厢的墙壁上。
　　等价交换，发动。
　　作者有话说：
　　其实关于每一次棋局的子力怎么平衡这个问题，好像在很早很早的章节就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_(:з”∠)_拖到了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感觉上是可以说了的时候”给了一个解释。
　　其实也不是临时想的，因为早在女主获得异能的时候，她就是在那个空间获得异能，再选择怎么走棋。同理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然后在红叶公馆的棋局里，男主也是“恰好”在掉下悬崖的时候，就被棋局让他的异能失效了。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精准？因为是一直在被监控着的。


第87章 无限列车（零四）
　　“女士们先生们, 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各位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车厢内的广播如期传来播报声。
　　与此同时，八号车厢的最前方车厢面忽然突兀地凸出了一块铁板, 拦在了两人之间。
　　站着的男人挥出去的拳头收力不及直直地砸到了铁板上，当即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坐在地上抱着头的女人在之前已经害怕地闭上了眼, 直到听到前面传出的声响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而后愣愣地看着拦在她面前已经有些变形的铁板。
　　列车过道的地上躺着一本翻开的书籍。
　　程亦安沉下脸看着前方的男人, 一眼认出那是之前闭着眼睛在座位上熟睡的“丈夫”：“你要干什么？无论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打人都是不对的。”
　　对方揉了下砸在铁板上的拳头, 狐疑地推了下拦在前面的铁板发现并不是列车上伸缩的装置, 于是心下更觉得奇怪了。他蹲在那里研究这个铁板, 头也没回地呛了一句：“关你屁事。”
　　程亦安当即皱了眉，她刚欲往前走却突然被身后的宁欢重重拉了一把。
　　察觉到这个力道不怎么像是普通的劝阻, 程亦安回了头。随即就看到宁欢看着她一脸凝重，同时似乎是借着她身体的视线阻挡, 用手悄悄地比了一个手势。
　　程亦安看到了这个手势, 而后表情顿了一下，脚步一转跟着她的力道往后退。
　　他们有枪。
　　无论宁欢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或许能用异能阻挡, 可是八号车厢里还有一位距离危险很近的妻子和一个小女孩。
　　这是列车，她同样不能用异能大范围地改变环境。如果仅用座椅的材料，软垫和塑料和极少量的金属，大概率形成不了能够困住这个手持枪械的壮汉的牢笼。
　　此时对方像是在研究她用异能弄出来的铁板, 一时半会没有暴力行为。或许为了不激怒对方, 她可以先假装被凶到了, 害怕地撤退。毕竟根据上一次的经验, 列车乘警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然后在乘警来了之后, 如果对方要挟持人质，她可以再从九号车厢出来用异能悄悄帮忙。
　　“喂！干什么呢？”突然身后有另一个男声大喝了一声。
　　程亦安此时刚退入九号车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八号车厢最前面蹲着的男人没好气地抬了头。
　　车厢中后排原先坐着吃零食的男人伸出手指着前方：“大哥，我看到前面好像有人在打电话告诉乘警了。刚刚这两个女人……”
　　那两个男人和那对夫妻是认识的？
　　脑海中刚出现这个意识，身旁的宁欢脸色骤变：“不好，我们快走。”话落一把拉过程亦安往九号车厢后面跑去。
　　由于宁欢刚刚主动提醒的友善举动，此时程亦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下意识地跟着跑了，只是她边跑边回头了一下。
　　而后瞳孔一缩。
　　在她的视野内，原本那个戴无线耳机的青年此时正站在九号车厢前方，一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了她们二人。
　　一瞬间，程亦安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跑是不行的，她们来不及到十号车厢了……
　　她的手伸向了周围的空座椅。
　　然而下一秒，那个举着枪的青年表情转为空白，而后在程亦安的视线内，面朝她们直直地倒了下去。
　　离得近的吃零食的男人听到声响最先回头，他看到后方倒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迟疑地出声：“大飞？”
　　然后这句话话音刚落，他自己也表情一滞，整个人贴着座椅缓缓地滑了下去。
　　从发现后面出现变故之际，程亦安就反手拉住了往后跑的宁欢，示意她停下来，两人抬头望着前方。
　　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从七号车厢过道内缓缓走出，而后随手挪开了正面扶着的人，任由其自由落体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倒在地上的正是之前听到说有人打电话报警然后站起来往前面车厢走的“大哥”。
　　傅云声望着正前方站着的熟悉人影，微微抬了抬下颚。
　　“他们死了吗？”
　　听到近处传来的童声，傅云声瞥了一眼，发现是个小女孩。于是他想了一会，开口答道：
　　“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小女孩闻言抬头认真地看了傅云声一眼，而后跑向了此时依旧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程亦安和宁欢已经从后面的车厢走了过来。傅云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陌生女生，没多说些什么，只将视线落到了程亦安的身上：“这些人怎么回事？”
　　“我刚刚过来就看到这个男的要打人，另外两个应该是他的同伙。大概之前乘警和乘务员过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吧。是七号车厢的大叔听到动静报的警吗？”程亦安说完后透过傅云声的身形往前面的车厢望了望。
　　之前乘警和乘务员？
　　傅云声听到这几个字时眼眸一动，刚欲开口询问“之前”是怎么回事，后面突然急匆匆地赶来了两个人。
　　“哎麻烦配合一下，让一让让一让！”
　　一位乘警和一位乘务员焦急地挤开了站在七号车厢和八号车厢连接处的程亦安几人，步入了八号车厢。
　　傅云声愣了一下。
　　两人着急火燎地赶到之后，他们望了一眼车厢地上歪七竖八躺在各个位置的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都是相同的呆愣表情。
　　乘务员立刻朝着角落里带着孩子的女人那边走去。而腰间别着警棍的乘警看了一眼现场，很快把目光落到了在场唯一一个男性身上。
　　“是谁打的报警电话？是你吗？你说报警的是个男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乘警回头问了一句旁边的女乘务员。
　　还未等乘务员回答，很快另一个男声从后面七号车厢内响起：
　　“哎不是他不是他，是我打的电话。”
　　傅云声余光瞥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路。
　　走上前的是之前七号车厢的大叔。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倒在车厢连接处的男人，指着地上的人对乘警说：“就是这个男的，我看到他在打里面的那个女的，又拉头发又扇耳光的，行为太恶劣了！然后他后来往前走好像还想打我，我是在往前跑的时候遇到这边的这个小哥。”
　　大叔停顿了一下，转为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旁边的傅云声：“他说他去看看，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小兄弟，一打三，你有点功夫的啊！厉害。”话落还对着傅云声翘起了大拇指。
　　“哦，是这样。”乘警闻言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傅云声，又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几十秒后，他把人拖到了车厢前方原本摆放行李的位置，不阻碍过道的走路。
　　过了一会，他又如法炮制地去拉后面的两个男人，大叔见状连忙走过去一起帮忙。傅云声在原地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毕竟如果无动于衷，乘警或许会怀疑他刚刚营造出的“乐于助人”品质。
　　一旁，乘务员拿着小型医疗包正在小声问询女人和孩子的状况。程亦安听见乘务员说：
　　“……就算是夫妻，遇到这样的家暴也是可以寻求帮助的，这是您的权利。女士，你需要我们将这几位请离列车吗？很快仙云站就要到了。您是在终点站晴城下车的对吗？等会我也可以帮您询问一下当地的婚姻帮助机构的电话，很多都是免费提供帮助的。”
　　原本神情有些恍惚仿佛还沉浸在恐惧中的女人像是在这一段话中提取到了某个关键词。她猛地伸出手拉住乘务员，双目直直地看着对方：
　　“不，不能让他们下车！”
　　乘务员被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但听到这句话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女士，说实话，列车上没有可以隔离的空间，我们也没有限制他们人身自由的权利。我们这边只能做到帮您报警说明情况，并请他们在下一站离开列车。”
　　“不要报警！”听到这句话，女人的眼睛又睁大了些。几秒后，她突然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然后在手中攥紧了乘务员的衣袖，面露恳求：“谢谢你，我没事的。不需要报警。报警的话会留档案记录的，对孩子的以后不好。”她伸手摸了摸站在她身旁一声不吭的小女孩的肩膀。
　　女乘务员听见这句话脸色表情更是为难，恰好此时乘警处理完那三个人走了过来，连忙凑过去耳语了一阵这边的沟通情况。
　　乘警听完后看了乘务员一眼，走到那对母女跟前开口道：
　　“女士，那这样好了。现在列车临近终点站，前面车厢还有很多位置是空的。我们给您换到前面的一号车厢，然后让这些人留在八号车厢，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再去骚扰您，也不会去骚扰其他旅客，这样可以吗？”
　　“一号车厢是VIP，我们还会提供孩子喜欢的小点心的。”乘务员在一旁看着小女孩补充了一句。
　　这总可以了吧？
　　程亦安一直在旁边注意着这边的对话。她觉得这个乘警和乘务员都已经相当尽责了。
　　毕竟在外面的现实中，很多地方的警察一听是双方是夫妻就不管事了。
　　但是这个妻子，一直表现得怪怪的……
　　想到这里，程亦安悄悄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任务卡片，然后看到下面的数字变化时，愣了一下。
　　（目前白方进度：20%）
　　（目前黑方进度：20%）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位带着孩子的女人依旧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不！不可以！警察同志你不需要留在这里！我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也不需要换到其他车厢！”
　　乘警一听就把眉头皱紧了，他开口试图劝说：
　　“可是女士，这些人只是短暂地晕了过去，若是他们再醒来……”
　　“没关系的！只要他们看到我们两个还好好地在车厢里就不会闹事的。这里不要留下其他人。”女人说这话时，视线明显看向了旁边的程亦安几人。
　　对方态度异常坚决，乘警也没什么办法。他和乘务员对视了一眼，只好转身把程亦安他们赶回座位上：
　　“你们几个，哪个车厢的？都回去坐好，别围在这看热闹了。”
　　程亦安和两人对视了一眼，她很快出声答道：“我们五号车厢的！”
　　五号车厢没人，他们可以一起过去。
　　傅云声闻言看了她一眼。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短暂，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谢谢配合。”
　　此时，列车的广播声再次响起，同时能感受到列车行驶速度慢了下来，明显要进站了。
　　女乘务员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那对母女一眼，开口叮嘱道：
　　“女士，如果后面有什么问题周围没有看到乘务员的话，可以拨打车厢前面贴着的电话，我们会尽快赶到。”
　　而女人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外面的窗户，并没有回应。
　　见状，乘务员抿了抿唇，只得无奈地和乘警以及程亦安一行人离开。
　　一行人往前走的时候，列车已经停了下来。
　　走入六号车厢的时候，原本车厢内的三个女生有两个已经提着行李箱站到了门口。
　　前方传来对话：
　　“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是前门。”
　　“没关系啦，仙云站我们还不清楚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几个人上这个方向的车？”
　　话音落下之后没多久，列车传来了车门开启的声音。
　　方才正常音量说话的两个女生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看吧真的有人！”
　　“……没事！我们下车动作快一点！不会妨碍他的！”
　　程亦安几人此时恰好走到六号车厢前听到了这几句小声说话。走到前门的时候那两个女生已经下了车，外面上车的是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副工人打扮，提着一个老旧款式还有不少处破皮的行李箱。对方刚提着箱子往列车上走了一步，一抬头就看见了身穿制服的乘警。
　　对方愣了一下，而后不知为何下一个动作是后退了一步。然后过了一秒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已经放进列车的行李箱也拿了下去。
　　这个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就吸引了乘警的注意力。他当即喊了一声：“先生，您不上车了吗？”他边说边往车门那边走去，“是走错站点了吗？麻烦您把车票出示给我看一下。”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站在列车外的中年男人丢下行李箱拔腿就跑。
　　这个动作激起了警察的条件反射，乘警当即追出了车门，同时拿出了对讲机大声喊道：
　　-
　　列车车厢内，有人贴在玻璃上看到了这一幕，失望地开口：
　　“原来这样也不行吗……又要重新来……”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鸽了一天，但是我字多了！（理直气壮.jpg）
　　即将进入第三次循环。


第88章 无限列车（零五）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熟悉的列车广播声中，程亦安蓦地睁开了眼。
　　11:57。
　　视野内车厢前方显示的时间让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而后从大脑神经末梢突兀出现的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一手扶住了旁边的座椅靠背稳住身形，一手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回事？
　　“小姑娘, 你没事吧？”
　　从后方传来了大叔的声音。程亦安回过头，看到对方停下了用餐, 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经过上一次，程亦安知道一直是这个大叔在悄悄为八号车厢报警, 显然为人还不错。她放下了手, 冲对方笑了一下：“谢谢关心, 我没事。”
　　她没有故意逞强，现在的确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了。
　　大叔看了一会感觉对方精神还不错, 于是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吃饭。
　　程亦安立刻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她想找傅云声谈谈。
　　有了第一次的探索, 她很快经过了六号车厢, 然后刚步入原本以为无人的五号车厢，就看见了那个她要找的身影。
　　“傅云声？”程亦安当即出声喊住了对方。
　　前方身着一袭风衣的修长身影闻声回过了头，看见后方的来人, 唇角下意识地扬起了一个他本人没有意识到的弧度。
　　傅云声转过身，注视着从后方快步向他走来的程亦安，本想开口调侃一下对方“总算知道在刚进棋局的时候就来找了”，对方却抢先一步说了话：
　　“傅云声, 现在已经是第三轮了, 你觉得第二轮为什么会重来？是因为那个提着行李箱的大叔？”
　　傅云声顿了一下, 抬眼看向了近处的程亦安。
　　对方脸上的表情, 说话时的语气, 都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
　　程亦安愣了一下，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她抬起头，仔细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棋局是一种循环或者轮回，我们已经是第三次回到这个棋局最开始了。第一次的时候我们就是在这个五号车厢遇见的，你说前面还有两个参加者，你还和我说，这个棋局里所谓的‘神灵’，是有自我意识……”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傅云声捂住了唇。
　　她抬眼看去，对方皱着眉，眼神极其锐利。
　　“不要随便在棋局里提到这些话。”傅云声沉声道。
　　他缓缓放开了捂着程亦安手，看向程亦安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完全没有和你说过这些话的印象。”
　　程亦安睁大了眼。
　　“但是，我相信你。”傅云声注视着眼前人，微微垂下了眼眸。
　　他了解自己。
　　如果是她询问那个“神灵”相关，他或许真的会告诉她。
　　关于如何成为黑方国王的那场“王选之局”。
　　“……谢谢你？”程亦安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了这一句。
　　很不可思议。刚刚她发现傅云声没有进入棋局循环记忆时的恐慌，在对方说出这一句话后淡了不少。
　　莫名地安心。
　　听到这句“官方回答”，傅云声抿了抿唇，拉过程亦安到五号车厢的空座位上坐下：“你和我详细说说前两次循环，你遇到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么这个棋局，就是专门为她设下的杀局。
　　果然是和局太多，引起“它”的注意力了。
　　而且他也在这里。
　　思及此，傅云声眼底出现了一闪而过的阴翳。
　　程亦安刚坐到座位上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蹬”地一下站起来。她看向傅云声，面露焦急：“没有时间详细说，等一会在八号车厢会发生一个打人事件，之前两次都惊动了列车的乘警。然后经过上一次，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车厢正前方的时间。
　　12:15。
　　程亦安重新转过头看向傅云声：
　　“我们这一次，去试一下不惊动乘警的发展？”
　　“我们自己解决八号车厢的问题。”
　　-
　　八号车厢内。
　　廖春兰从包里拿出了消毒湿巾，给旁边刚刚从厕所回来的女儿仔细地擦了擦手。
　　擦完后，她看了一眼另一旁熟睡着的壮汉，回头小声问道：“心心，已经中午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零食？”
　　她边问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包薯片，摆到了女儿面前放下的小桌上，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玩具。
　　被称作“心心”的小女孩看了一眼面前的零食，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话语：
　　“妈妈，你以前都不让我吃这个零食的，说是垃圾食品。”
　　她看见旁边的母亲表情一怔，很快又拿起桌上的玩具说出了第二句：
　　“还有这些小鸭子，妈妈你之前还说不给我买的。为什么突然给我买了？我们不是没有钱吗？”
　　望着女儿天真单纯的黑眼睛，廖春兰张了张口，忽然以手掩了唇，哽咽道：“心心，我……”
　　只是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
　　“吵死了，没看见老子在睡觉吗？啊？”
　　廖春兰吓得浑身一颤，立即噤了声，而后有些僵硬地转过了头。
　　原本被吵醒脸色就不太好的男人看见身旁的女人转过来的脸，眉头皱成了“川”字，脸色更黑了。
　　他不耐烦地开口：“哭什么哭？之前说过什么？出来了就不准哭。不然下辈子你都别出来了。”
　　没想到女人转过来听到了这一句，眼泪掉得更凶了。
　　看到眼泪心烦的壮汉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凶恶地指着旁边的女人：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是不是老子最近对你太好了？你信不信我……”
　　廖春兰闻言瑟缩了一下，然而她一想到女儿还在身后，她就没有做出闪躲的动作，只是害怕地闭上了眼。
　　她知道的，一般那个人这么说，就是要打她了。
　　然而等了一会，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近处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廖春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途中不远处又传来了两声像是头砸到塑料桌板上的重响，让她眼皮跳了两下。
　　她抬眼往前看去，然后愣了一下。
　　八号车厢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男一女。此时那个俊美的男人正微微低下了头问身旁的黑发女人，态度亲昵又自然：
　　“没有其他人了？”
　　“嗯。”那个黑长发的女人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还走过来了。
　　廖春兰看着旁边一声响都没发出就倒在地上的男人，手下意识地拉住了后面的女孩。
　　殊不知，后面的小女孩正眼也不眨地望着这出现的一男一女。
　　眼中没有任何惊讶或者疑问。
　　程亦安转身瞥了一眼七号车厢后方毫无异动似乎还在吃饭的大叔，低头看到倒在地上的壮汉，想了想，蹲下身用力地拉起了对方的一个胳膊，想把人扶到椅子上摆出睡觉的姿势。
　　毕竟一个人就这么生死不知地倒在了地上，等会大叔一回头看到这场景还不当场报警？
　　但是这个壮汉的体重显然……超出了她的力量范围。
　　程亦安拽着对方的一个胳膊，憋红了脸费劲地一点点移动着。
　　忽然，一股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耳后极近处响起了低沉的男声：
　　“我来。”
　　她整个人僵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地一个起身。下一秒，头顶好像撞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程亦安转过身，看见傅云声正皱着眉捂着下巴。
　　她张了张口，一句“对不起”在喉咙间卡了几秒，最终说出口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句：
　　“不要随便离我那么近。”
　　傅云声听见这句话放下了手，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去默默地把倒在地上的壮汉重新在椅子上扶好，然后在程亦安开口前就自发地走过去把后面座位另外两个昏迷的男人也摆了个自然些的“睡觉”姿势。
　　……怎么莫名地产生了一点愧疚感？她刚刚那句话有很重吗？这不是实话吗？他没事靠她这么近干什么？不能站直了说话？站直了不就不会撞到了？
　　程亦安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了N个理由之后，很快恢复了表情。
　　而另一边，一直在偷偷留意的傅云声注意到了程亦安的表情变化，也同样收起了刚刚故意摆出的“受伤”表情。
　　毕竟一直用是没有效果的。
　　程亦安看向一旁警惕地用身体遮着后面孩子的女人，努力挤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阿姨，没事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你了。”
　　然而廖春兰眼中的警惕一点也没有减少，她紧紧拉着身后的女儿，盯着程亦安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果然一过来就把这几个人放倒还是太可疑了。
　　程亦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我们，那个，热心市民！对，热心市民！就是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个男人要伤害你，见义勇为了一下……”
　　此时，列车广播恰好传来了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各位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车厢上方时间，给旁边的傅云声递了个眼神，又冲着廖春兰笑了一下，两人迅速退出八号车厢，走入了七号车厢。
　　路过七号车厢后面时，程亦安瞥了一眼。那个大叔已经吃完了饭，正在低头玩手机。
　　看来这次他们的确避免了乘警的出现。那接下去，就是要看那个提着行李箱的中年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程亦安带着傅云声到七号车厢最前排能看到六号车厢的位置坐下，然后抬头注意着时间。
　　傅云声看了一眼任务卡片上黑白双方平齐的20%进度，把卡片重新放入口袋。
　　他把视线落到身旁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忽然开口：“现在我们要干什么？”
　　程亦安的回答十分简单：“等。”
　　听见这个答案，傅云声挑了挑眉，然后学着身边人的样子，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车厢。
　　几分钟后，车厢的广播又传来了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短暂，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谢谢配合。”
　　程亦安立刻打起精神，努力仰起头往六号车厢前门看去。
　　列车已经停了下来。和上一回一样，那两个女生依然是在前门下的车。但不同的是，这一回在她们下车后，没有乘警经过，提着行李箱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走上了列车。
　　对方站在六号车厢前方，从口袋里摸出了车票，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然后一排一排地往后走，似乎是正在找座位。
　　他原来是有车票的？
　　程亦安看到对方手上拿着的车票，微微蹙了眉。
　　她本来以为对方上一次看到乘警就跑是因为要逃票。看来，另有理由？
　　很快，中年男人找到了座位。然而他一低头看到那一排坐着的人，忽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几秒后，前面传来了男声：
　　“你怎么会在车上？”
　　程亦安连忙歪过头，想要看他是在和谁说话。然而由于角度原因，她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前一个车厢的过道。
　　正在纠结要不要站起来去看，过道上的中年男人突然做了个伸手拉人的动作，然后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直接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
　　“你站起来，快下车！”
　　作者有话说：
　　宋青河：嗯？傅哥你怎么一点都不问我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一局？
　　傅云声（瞥了一眼）：你谁？
　　宋青河：QAQ我们不是队友吗？


第89章 无限列车（零六）
　　站起身走到六号车厢连接处的程亦安很快看到了前面座位上拉扯的两人。
　　一方是提着旧行李箱刚刚上车的中年男人, 而另一方……
　　程亦安眨了下眼，记起来这是原先那三个坐在一起的女生中的一个。
　　之前到仙云站的时候下车了两个，所以这就是那剩下的一个？
　　坐在座位上的短发女生看到中年男人似乎也很惊讶, 但听到对方说的那句话后表情转为了困惑：“为什么要我下车？”
　　此时中年男人已经伸出手开始拉人，女生下意识地拉住座椅反抗, 同时口中大喊：
　　“我不下车！你为什么要我在这里下车？”
　　这一番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六号车厢的其他乘客。坐在最前面的母亲一把抱过了旁边座位上的孩子在怀中小声安抚着，一边不安地回头往后看。坐在另一侧戴着头戴式耳机的男人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就已经拿下了耳机站起了身, 但他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半点上前的打算。
　　程亦安愣了一秒, 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声音：
　　“喂？是乘警吗？你们快过来吧, 这边六号车厢有人闹事。哎, 对对，六号车厢。好像是一个农民工在骚扰一个年轻女孩子……”
　　她回过头, 发现后面七号车厢的大叔正站起了身望向前方，手中还拿着手机。
　　……险些忘了, 大叔的座位就在过道旁, 那个位置也可以看见六号车厢的动静。
　　现在他又报警了。那个中年男人在上一回的时候见到乘警来了就跑，然后他们就回到了这次棋局的开始。
　　这样的循环肯定是任务卡片上写的那个“超能力”导致。只是，这个拥有超能力的乘客, 会是谁呢？
　　程亦安思维飞速运转。
　　对方为什么会用超能力回溯时间？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才会让对方使用这种能力？


第一回 是在乘警和乘务员往后跑的时候，第二回是在乘警出去追这个中年男人的时候……
　　这两个事件除了都出现了乘警之外没有共同点，难道不能出现乘警？
　　程亦安蹙了眉。
　　可现在乘警显然又要出现了。
　　想到这里，她抿了下唇, 突然抬步往前走去：“哎！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什么？放开她！”
　　如果马上又要重新回到开头, 至少要多知道一点东西。
　　一旁的傅云声看见程亦安这一举动, 顿了一下, 也跟着往前走。
　　王赵强感觉到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刚想用力甩开，一回头发现居然是个女孩子，下意识地停了动作，但并没有放开拉着那个女生的手：
　　“我干什么？我让她下车！”
　　程亦安很快回道：“你凭什么让她下车啊？”
　　“凭我是她爸！”王赵强说完这句话后又看向座位上的女生，“艳艳，听话！”
　　座位上的短发女生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爸，可是我们家在晴城啊？为什么要让我在仙云下车？”
　　“你别管，你下车就行了。爸的话你都不听了？”
　　两人争执间，旁边出现了列车车门关闭的声音。不久后，车厢前方的广播声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程亦安注意到那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人看到车厢门关闭明显愣了一下。
　　被他拽着手的女生也趁机抽出了手。她坐在座位上抓着椅背，视线从摆在地上的旧行李箱慢慢地移到了中年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她停顿了一下，小声地问了一句：
　　“……爸，你为什么会在仙云上车？今天工地放假了？”
　　王赵强张了张口，望着女儿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前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都让一让让一让！”
　　身穿制服的乘警和乘务员神色匆匆地赶到。乘警一眼就锁定了目标，当即走过去抓住了中年男人的手，并把他推离了座位旁。
　　期间王赵强一句话都没解释。
　　乘务员走过去安抚了一下女生的情绪，并小声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女生刚要说话，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父亲被乘警压在了车厢角落，连忙拉住乘务员的手，焦急道：“乘务员姐姐，你们搞错了，那是我爸爸。是我的错，我没和他说我今天回来。他，他上车看见我可能以为我逃学了，所以才想让我下车回去。”
　　乘务员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女生，又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几秒后走到乘警旁把这个情况耳语了一阵。
　　乘警当即皱了眉。他放开了抓着中年男人的手，对他说：
　　“你，把车票和身份证拿出来给我检查一下。”
　　乘务员也走到女生旁边，小声说出了同样的话。
　　两边都收到车票和证件之后，摆在一起一核对。
　　两个人证件上的确是同一个住址，同一个姓氏，车票也无误。
　　看来的确是父女。
　　乘警和乘务员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无奈。
　　很快，乘警转身把周围围观的乘客赶开：
　　“别看了别看了，都回到座位上坐好。”
　　乘务员走过去对女生道：“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且周围没有看见乘务员的话，可以拨打车厢前面贴着的电话。”
　　女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结束，乘务员便和乘警一起离开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重新回到棋局开始。
　　所以乘警的出现，也不是触发棋局回溯的原因？
　　程亦安蹙了眉，同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刚好看到后面八号车厢，有一个人正站在过道上，直直地看着这边。
　　是那个妻子。
　　程亦安愣了一下。
　　……之前两次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位太太似乎不像是会凑热闹的那种人。
　　“你们两位，是参加者吧？”
　　前方传来的陌生男声让程亦安回过了头。
　　有两个看上去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正朝他们走来，开口说话的那人还染了一头挑染紫发，让程亦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第一回 的时候，傅云声曾经说过前面的车厢还有两个参加者，看来就是这两位了。
　　程亦安朝旁边的傅云声看去，刚好看到对方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往后走。
　　程亦安瞬间意会。这里六号车厢人太多了，不方便说话。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七号车厢。出于观察前面那对父女的考虑，程亦安依然是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那两个男生明显互相认识，很自然地坐到了另一侧的第一排。他们对视了一眼，依旧是由那个挑染发色的男生开口：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梁凯，他是丁宏杰。看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里，两位已经出了不少力。”说话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黑底烫金的任务卡片，在两人眼前晃了一晃。
　　程亦安看到后立刻也拿出了自己的任务卡片，低头看向了下面的任务进度。
　　（目前白方进度：20%）
　　（目前黑方进度：20%）
　　……与先前并没有变化。
　　她记得这个20%的进度是在他们阻止了八号车厢的暴行之后出现的。但是在这一回里那个中年男人明明正常上车了，而且六号车厢里刚刚还有一阵混乱，这些都不算是任务的进度？
　　这进度的百分比是怎么算的？
　　“既然大家都是同一边的，其实我们也没有一点都不出力的意思。刚刚六号车厢的事情我们看到了，然后目前从一号车厢到五号车厢除了我们俩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其他的NPC都已经在上一次列车到达仙云站的时候下车了……”
　　那个叫“梁凯”的挑染紫发男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而后朝着程亦安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要不，咱们同步一下情报？”
　　这一次的棋局这边只有黑方的参加者，好像也没有什么隐藏任务进度的必要。
　　想到这里，程亦安正欲开口，一个低沉的男声却比她快了一步。
　　“我们在后面的八号车厢阻止了一起打人的暴行，救了一对母女。”
　　听到这句话的内容，程亦安看了傅云声一眼。对方察觉到这个目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似乎是让她先不要说循环的意思。
　　……但她其实本来就没打算说循环。
　　程亦安顿了一下，面色如常地接下去说：“九号车厢里还有一个女生参加者，叫宁欢。十号车厢内没有人。”
　　“哦……那看来应该和八号车厢有点关系。”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蓦地抬眼。
　　梁凯耸了耸肩：“毕竟刚刚六号车厢发生事情之前，我们看到这个20%的进度就已经出现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只能是那个八号车厢了吧？”
　　……这个人好敏锐。程亦安又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这个e3方格的位置在棋盘上已经相当接近白方的底线。虽然国际象棋并不是谁先走到头谁就赢的游戏，但越接近底线也就代表着深入敌方大本营。能选择走到这里的黑方棋子，果然不简单。
　　“那个九号车厢的参加者怎么没动静？我们要去看看她吗？”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另一个男生忽然开口。
　　听到他这么说，程亦安才忽然想起来。上一次的时候宁欢在她进入九号车厢之前，也只是坐在座位上，看起来并没有去其他车厢探索的意思。
　　但是之前她们在八号车厢遇险的时候，宁欢似乎能提前一步知道对方的动作？
　　那应该是她的异能。只是不知道是读心还是预知……
　　在程亦安思索之际，那两个男生已经站起来往后面车厢去了。
　　而后她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从她身旁经过。
　　大脑反映出来这是谁之后，程亦安猛地站起身，看着那个八号车厢的妻子缓缓走入六号车厢，在那个提着旧行李箱的中年男人身旁停了下来。
　　“为什么没有过来？”
　　“我要亲眼看到我女儿在下一站下车。”
　　“……如果她没下怎么办？”
　　“那就没有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女人像是突然发了疯。她一把抓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行！你不能这样！”
　　中年男人皱着眉一把推开了发了疯的女人，站起身刚要说话，目光忽然瞥见从后面走上来的小女孩，表情转为了不可置信，“你居然还带着心心？”
　　“你不能这样——”被推到另一边座位的女人站起来又朝着中年男人扑过去。
　　场面瞬间极其混乱。
　　程亦安眨了下眼，很快反应过来要上前去拉开那两人。然而她刚走了一步，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句童声：
　　“看来这一次也不行了呢。”
　　程亦安怔了一下，蓦地回头。
　　视野内的小女孩用蓝丝带扎着双马尾，看起来乖巧又懂事。她抬头看向了程亦安，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次见，大姐姐。”
　　作者有话说：
　　即将进入第四次循环。


第90章 无限列车（零七）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
　　再一次回到棋局最初，然而这一回程亦安已经无暇顾及前方传来的列车广播声。
　　她双手捂住了头，整个人在座位上蜷缩了起来。
　　头好疼。
　　这一次的疼痛程度和持续时间都不是上一次能比的。但是在第三次的循环里, 她知道了是那个小女孩……
　　……可恶，这个头疼让她的思绪都断断续续的。
　　程亦安扶着椅背勉强站起身, 踉跄着往后面的车厢走去。
　　她记得那个小女孩一直呆在她母亲的身边。只除了最开始，她会单独去后面的厕所一次。
　　“哇, 小姑娘你没事吧？”
　　程亦安如此异样的状态自然引起了后座大叔的注意力。他惊讶地站起了身，本想伸手去扶一把, 手伸到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 转而伸进口袋里掏手机, 掏出后边抬头看前面车厢上贴着的号码边拨号：
　　“小姑娘你生病了吧？有没有带药啊？哎你别乱走了，脸都白了, 在座位上歇会吧，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喊乘务员……”
　　“砰”。
　　然而大叔这句话还没说完, 他面前放下来的塑料小桌就发出了一声重响, 惊得他整个人一抖，按键的手指也停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个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年轻黑发女性正站在他旁边的过道上，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桌板上, 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要打电话给乘务员。”他听见对方这么说。
　　啊？
　　大叔闻言又抬眼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面露担忧：“但是你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已经好很多了。”程亦安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头疼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减轻了一些。
　　已经没有像最开始那样痛得动都动不了了。
　　然后她一睁眼就看到大叔以一个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小姑娘, 有什么病都不要自己扛着, 生病早点去看医生才是对的。你还这样年轻, 不要心疼钱, 人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你父母也肯定是这样想的。”
　　……大叔这是自己脑补了什么剧情？
　　程亦安嘴角一抽，只能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地往后面车厢走去。
　　八号车厢内的情况和她第二次来看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那个会打人的壮汉在闭着眼睡觉，妻子在看书，后面还有另外两个实际上和前面那对夫妻相识的男人。
　　程亦安很快走过了八号车厢，在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之间的厕所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将身体转向了八号车厢的方向，一边留意着前面的情况一边低声开口：
　　“是你在一直让这个棋局重来吗？”
　　过了一会，程亦安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稚气的童声：
　　“是的。黑方的皇后陛下。”
　　能一语道破棋相的NPC，只有棋局观测者。
　　这个小女孩居然是观测者？
　　程亦安在心底惊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开口道：
　　“你说的‘这一次也不行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重启？”
　　她记得存在观测者的棋局，一般都是以观测者为核心。而在这个棋局里，每次的重来都是由这个小女孩控制的。
　　一阵沉默后，厕所内传来了一阵冲水的声音。
　　很快，厕所门被从内打开。蓝丝带双马尾的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程亦安，然后稚声稚气地开口：
　　“我希望我的妈妈不要总是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她说完这一句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面的八号车厢走去。
　　程亦安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所以在上一回他们阻拦了那个打人的壮汉后，任务出现了进度变化。但是解决了那个中年男人和他女儿之间的纠纷，和这位母亲没有什么关系，就没有出现进度增加。
　　……不对啊，那第二回 中年男人没有上车，为什么棋局会重启？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从第三次那位母亲和中年男人最后的纠纷来看，这两人是认识的，甚至中年男人还认识那个小女孩。
　　第二次的时候乘警追人喊的声音很响，很可能这位母亲知道了中年男人没有上车。
　　……或许是这位母亲和那个中年男人是有什么在列车上的约定？所以中年男人必须要上车。
　　上一回最后他们两人争吵的对话内容没头没尾的，说实话没怎么听懂。
　　程亦安边思考边重新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毕竟不管怎么样，这一次还是要阻拦八号车厢的打人事件，因此需要傅云声的异能“无形之泵”。
　　她的异能用起来太醒目了。相比之下，在上一次棋局后来傅云声切换成的那个可蓄力控制力道的空气泵就方便很多。
　　赶到五号车厢发现空无一人。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想到傅云声之前似乎是在往前查探。这次棋局开局后她在后面的车厢耽搁了一点时间，傅云声应该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于是她继续往前。
　　由于上一回梁凯说过一号车厢到五号车厢的NPC都会在仙云站下车，所以程亦安没有再关注前面车厢的人，走得很快。
　　终于，在程亦安步入二号车厢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她要找的身影。
　　二号车厢内站着的三人听见动静同时回头。傅云声望见来人，很快扬起眉，亲昵地喊了一声：“亦安。”
　　站在傅云声对面的梁凯和丁宏杰听见这个称呼对视了一眼，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程亦安此时担心错过后面八号车厢的事情，没留意到傅云声这句亲昵的称呼。她走过去直接拉住了傅云声衣袖，把他往后带：
　　“你跟我过来一下。”
　　傅云声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了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发地跟着程亦安的力道走，同时朝身后的两人做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跟着程亦安走过两个车厢后，傅云声用余光往后方瞥了一眼。
　　那两人没有跟过来。
　　于是他的视线在程亦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低声道：“怎么了？”
　　此时他们恰好走入无人的五号车厢。程亦安很快开口：
　　“我们去八号车厢。如果看到那边的人有打人的迹象，你就用异能把他打晕就可以了。那边车厢内的三个男人是一伙的，等会如果你动手了，都要打晕。”
　　有打人的迹象？
　　听见这个内容，傅云声挑了挑眉。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跟着前面人往前走。
　　两人走到七号车厢末尾的时候，程亦安忽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时间，然后把傅云声带到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
　　七号车厢的大叔看见之前的小姑娘不一会就带了个男人回来，两人还坐到了后面，不由得回头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程亦安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目光。她纠结了一下，小声地对傅云声说：“配合我一下。”
　　还未等傅云声想到这个“配合”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同时一具柔软的身躯偎依了过来，肩膀上出现了一个重量。
　　……
　　傅云声怔了一下，低下头看着那个靠在自己肩膀上闭着眼的人。
　　“前面有人在怀疑我们。不要表情这么僵硬。”
　　“闭着眼的人”含糊不清地说了这句话，似乎是不想嘴巴动作太大。
　　傅云声注视了闭着眼的程亦安一会，忽然轻轻一笑：
　　“……好。”
　　程亦安其实本来也没想这么做的。但想到上一次在邮轮上这个人这么自然地拿她当工具人，现在轮到他当工具人了，这不是正好一报还一报？
　　……其实主要是上一回他们到八号车厢的时机刚刚好，但这一次她刚刚看了下时间发现有点早了。那个车厢里虽然壮汉在睡觉，但另外两个男人是醒着的。他们若是提前走进去坐下，可能会出什么其他的变故。
　　主要是他们还有枪。
　　……对了，这点在这一次还没和傅云声说过。
　　想到这里，程亦安刚想开口提醒，忽然感觉到有一处温热在自己的额头上一触即分。
　　程亦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虽然她有刘海，但是这个感觉是……
　　吻！？
　　心底浮现这个答案后，程亦安直起身放开手迅速坐远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后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了七号车厢大叔的座位，发现对方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玩手机没有注意这边，不由得又松了一口气。
　　旁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程亦安嘴角一抽。
　　这件事告诉她，人与人的节操是不一样的。比如某些人根本没有节操。
　　深刻反省！
　　几分钟后，程亦安看了一眼前面显示的时间，仔细听了一下后面车厢的动静，从座位上兀自站起身往后走。
　　傅云声也自发地站起来跟上。
　　两人和上一回一样处理了八号车厢的打人事件。把几个被傅云声打晕的男人重新在座位上伪装成睡着的模样，找借口糊弄了一下妻子，就双双走出了八号车厢。
　　全程程亦安没有再理过傅云声，也没有向他说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云声也出乎意料地什么也没问，只是跟着她走。
　　重新走回七号车厢，程亦安拿出任务卡看了一眼上面出现的20%进度，正在思考之际，突然出现的广播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短暂，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谢谢配合。”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六号车厢有两个女生从座位上走到了过道，推着行李箱一前一后往前门走去。
　　现在那边只剩下了那个短发女生。
　　她看了一会，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当即抬步往六号车厢走去。
　　作者有话说：
　　_(:з”∠)_为什么这次棋局只有女主知道循环，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后面会有说明。
　　如果有想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的，emmm姑且给个提示，但目前给出的线索可能很隐蔽？（但真有！）小天使们应该很难想到。
　　本次棋局名字是：“无限”列车。是针对棋局所有人的无限循环。（说了仿佛没说行为）


第91章 无限列车（零八）
　　傅云声看着程亦安走到了六号车厢, 在后排一个NPC旁边坐了下来，一副要搭话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转身兀自往八号车厢走去，眼眸划过一抹暗色。
　　这个棋局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她却知道的变化。
　　任务卡片上写的超能力者毫无疑问是那个小女孩，而且除此之外……
　　高大的男人很快走过了一节车厢的距离, 步入八号车厢。他缓缓走到了那对母女前面一排的座位，停下了脚步。
　　“你要干什么？”廖春兰警惕地看着前方的男人。
　　傅云声瞥了她一眼, 视线重新落到面前小女孩的脸上。
　　他熟悉这种毫无感情宛如机器的麻木眼神。
　　这个小女孩还是棋局观测者。
　　“你有办法让她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的吧？不会很久。”他对着小女孩开口。
　　女孩沉默了一下, 忽然转头往旁边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廖春兰脸上立刻出现了怔忪的表情, 然后直直地望着前方，像是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做完这一切后, 女孩重新抬头看向前方的男人：
　　“什么事？黑方的国王陛下。”
　　“这个棋局，是‘它’在故意针对她吗？”
　　傅云声说话时一直盯着眼前的女孩, 幽深的黑眸中隐约有暗色浮现。
　　他知道即使他不说明这个“它”和“她”是谁, 对方也会理解。
　　女孩沉默了一下：
　　“这个棋局的开始的确和我原本设定的起点不一样。我更喜欢从子力低的参加者开始，这样可以出现更多种愚蠢的‘现实’，会很好笑。”
　　她抬起眼, 不闪不避地对上那双黑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不用着急。”
　　“等她死了之后，下一个就是你。而你并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即使通过棋局, 也不会记得那个皇后棋大姐姐。”
　　傅云声听见这句话忽然笑了一声, 同时, 那双黑眸中的阴翳渐渐扩大。
　　他缓缓开口：“你……”
　　“就在这里。你看, 我没有骗你吧？”
　　听到这个声音, 傅云声瞬间止了声，眼中的暗色一扫而空。他转头看向身后。
　　程亦安带着那个女生NPC走入了八号车厢。她抬头看到傅云声，还冲他使了一个“快让开”的眼色。
　　傅云声顿了一下，从座位区走出，让出了位置。
　　短发女生奇怪地望了一眼这个陌生的男人，但看到人走开了，也就没有想太多。她走过去亲昵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心心！”同时还转头朝着旁边的女人笑了一下，“春兰阿姨好。”
　　“……”
　　廖春兰看见来人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才张了张口：“艳艳，你怎么会……在这个车上？”
　　“瞧您说的，到咱们晴城的列车不就只有这一班次吗？真巧啊，你们也在。好难得看到你们一家出去玩，累了吧？叔叔睡觉啦？”被唤作“艳艳”的短发女生看到旁边趴在小桌上的壮汉下意识地放轻了一点音量。
　　程亦安见这边进入闲聊了之后，立刻把注意力大部分移到了前面的车厢。
　　现在列车到达仙云站已经停了下来。
　　和第三次一样，那个提着旧行李箱的中年男人依然是在六号车厢上的车，拿着车票一排排地走过，最后在车厢末尾的座位坐了下来。
　　程亦安看见后微微蹙了眉。
　　……这个短发女生的座位就在中年男人的前一排。如果她在这边聊完回去，上一回在六号车厢发生过的吵嚷估计又要重演一次，可能到最后结局又会和第三次一样。
　　所以得想个办法一直把这个女生拖在这里。
　　程亦安思索间，旁边传来了车门关闭的声音。在仙云站停靠完毕的列车再次启动。很快，车厢前方的广播声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短发女生听见广播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直起身和面前的母女二人道别：
　　“阿姨，心心，那我先回座位上去啦。等这车到了晴城，我们再一起回去啊，反正也顺路。”
　　不好，她要回去了。
　　程亦安望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还好好地坐在座位上，没有要起身走过来的意思。于是她皱紧了眉头，在脑海中迅速思考怎么才能再拖一会。
　　廖春兰闻言看向短发女生的眼神愈发复杂，她张了张口，面上表情几度变换，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好。”
　　一旁的小女孩看了一眼母亲的表情，冲着短发女生摇了摇手。
　　短发女生也笑着摇了摇手。然而她一转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刚刚突然过来告诉自己“后面有人喊她”的黑发女人，本来还以为是骗子，报警电话都在手机里按好了，结果过来一看八号车厢居然真的有她认识的人。
　　所以她也不是坏人吧？
　　想到这里，王艳艳看着程亦安，态度还算友好：“……怎么了？”
　　程亦安其实还没在心里想好理由。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傅云声，然而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可能也是因为她这次什么都没和他说明，但这都是因为那个人先前……
　　“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连忙又走了两步拦在了NPC面前，脱口而出：
　　“我们可以去后面说话吗？”
　　王艳艳回头看了一眼程亦安指着的九号车厢，眼神充满了疑问。
　　程亦安当然也知道这句话很突兀，然而刚刚一时着急已经说出来了。她张了张口，大脑思绪飞快运转，许久才憋出了一句：“……是有些，女孩子之间的话想问你。”
　　王艳艳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回她一眼就看到了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之间的厕所标志，突然心领神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能是想去厕所，想让她帮忙拿一些男生不方便拿着的东西吧。
　　觉得自己意会了的王艳艳立即点了点头。
　　对自己胡扯的话题暗自紧张的程亦安见对方突然点头同意了，愣了一下，很快硬着头皮带着人往前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能让这个女生现在回去六号车厢就对了。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就算程亦安故意放慢了脚步。只有一节车厢的距离，走得再慢，几十秒也到了。
　　当程亦安经过了厕所，要走入九号车厢的时候，后面传来王艳艳疑惑的声音：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程亦安转过身，一脸茫然：“我没有要上厕所啊。”
　　“那你喊我来干什么？”
　　程亦安一时哑口无言，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看向了别处：“我……”
　　忽然，她的目光一停，话都没说完就立即转身往后面九号车厢跑去。
　　王艳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等她看到九号车厢内的情况时，停顿了一秒，也跟着跑了过去。
　　程亦安站在九号车厢的过道上，焦急地拍了拍躺在座位上闭着眼人事不省的宁欢。
　　“宁欢，宁欢？”
　　王艳艳跟着走到了旁边，弯下身看了一会：
　　“这是你朋友吗？她怎么了？生病了？”
　　“不知道。”
　　程亦安伸手碰了一会对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感受到发热的痕迹。
　　呼吸也是平稳的。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宁欢之前都是好好的。八号车厢三个拿枪的NPC在一开始就被他们解决了，这个列车上还能有什么危险能够让参加者昏迷？
　　王艳艳想了一下，从口袋中摸手机：“那我打个电话给乘务员好了。”
　　然而她刚掏出手机就被程亦安一把按住了手。
　　“别。”迎着对方的目光，程亦安张了张口，勉强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有带药，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她的情况，我去座位上翻一下。我位置就在七号车厢，很快回来。”
　　话落程亦安不等NPC回复便转身往前跑去。
　　她快步往前想要找到傅云声。然而刚步入八号车厢，她一眼就看见之前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到了八号车厢最前面，正在与那位妻子争吵着什么。
　　傅云声好整以暇地坐在八号车厢另一侧的座位上。
　　程亦安很快靠近，故意被压低了音量的争吵声愈发清晰。
　　“……你为什么会带着心心？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良心啊你！”
　　“我不带着心心她一个小孩子又能去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最后像是妥协地说了一句：
　　“这样，下一站是柳台站。你把心心送下车，然后我们再继续。”
　　继续什么？
　　此时程亦安已经走到了傅云声身旁，对方也回过了头看着她。
　　程亦安弯下腰，刚想和他小声说后面宁欢的事情，一道女生蓦地从后方响起。
　　“爸爸？”
　　程亦安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之前被她交代在原地看着宁欢的短发女生已经朝前面走了过来。
　　遭了。
　　程亦安心下一凉。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赵强回头看见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满脸愕然。
　　随即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后排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
　　“这事没得商量。柳台站之后再说。”
　　看见女人似乎还要反驳些什么，中年男人忽然用力一拍椅背，把对方吓得一抖：
　　“你搞清楚！艳艳在这里啊。是艳艳啊！我们艳艳这么多年也没少对你们母女好，你都知道的吧？”
　　原本在程亦安预想中听到这个答案会继续叫嚷吵闹的女人这次情绪居然出奇得稳定。她回头看了一会站在后面一脸莫名的短发女生，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柳台站之后。”
　　程亦安睁大了眼。
　　这是和第三次完全不一样的结果。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区别是，她之前把这个短发女生带到了这对母女的面前，让她们聊了一会。
　　但柳台站之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是爆炸！”
　　就像是听到了程亦安内心的疑问。蓦地，后方又传来了一道女声。
　　八号车厢的所有人闻声回头。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站在车厢末尾，扶着边上的墙壁，满头是汗。
　　程亦安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往宁欢的方向跑去，同时还试图解释了一下：
　　“不好意思，这是我同学。她可能是刚刚睡醒，她说的是我们昨天晚上一起打手游的事情。”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在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就算宁欢的话是真的，那也不能直接在这些NPC面前说啊！宁欢这是怎么了？
　　车厢末尾的女生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双眼毫无焦点。忽然，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前方的地上：
　　“这个列车，会因为那个行李箱爆炸……”
　　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看。她一把抱住了宁欢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九号车厢里带，同时冲后方赔着笑脸，挤出的笑容有些苍白勉强：
　　“……各位不要在意，是她睡糊涂了。炸弹什么的，安检肯定能查出来啊，怎么可能是真的？”
　　坐在座位上的小女孩忽然眨了下眼，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啊。”
　　-
　　下一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厢最前方显示的时间：
　　11:57。
　　耳畔响起的列车广播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所有话语都显得朦胧而又遥远：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
　　程亦安整个人往后靠到了座椅的背上，双目直直地望着前方，额角有冷汗流下。
　　十几秒后，她突然露出了一个异常痛苦的表情，整个人往前低下了头，伸手掩住了唇。
　　片刻之后，她剧烈喘息着，勉强有了一点力气睁开了眼。
　　入目是满手刺眼的鲜红。
　　作者有话说：
　　_(:з”∠)_这一章如果还没有理解这个棋局是怎么“无限”的小天使下一章一定能理解！
　　棋局对于每个棋子的条件都是很公平的。


第92章 无限列车（零九）
　　血……
　　程亦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她本以为之前的头疼是因为其他人都重置了记忆而她还保留着, 这样的特殊总会付出一些代价。
　　但，假如这个“重来”其实是有次数限制的呢？
　　程亦安闭上了眼，默默调整了一会自己的呼吸。一分钟后, 她睁开眼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 转身往后面的车厢走去。
　　很快，程亦安走到了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之间。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厕所门, 微微垂下了眼眸，低声开口：
　　“我还剩下几次可以重来的机会？”
　　几秒钟后, 门内传来了回答：
　　“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 程亦安抿了抿唇, 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如果我不能‘重来’了。这个棋局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棋局每次重置后只有她一个人有记忆。根据之前傅云声的说法，她本以为是因为她之前和局次数太多, 引起了“它”的注意，所以这一局是特意为她设下的考验。
　　可现在“重来”的次数是有限的。如果她耗尽了次数, 难道这个棋局就会这样结束了吗？
　　“你似乎弄错了什么。”
　　门内清晰的童声让程亦安怔了一下。
　　“棋局对所有的参加者都是相同的条件。”
　　“如果你失败淘汰, 会有下一个参加者知道循环的真相，直到这个棋局的最后一名参加者。当然了，如果前面轮到的人成功完成了棋局任务, 后面的人就不会亲自体会这是‘循环’。但是这个棋局内并没有限制当前的参加者说出‘循环’的真相，所以和其他的棋局其实也是一样的。反正在其他的棋局里，大部分时候也只是某一方的一两个人完成了任务，导致棋局结束。”
　　“至于其他一直被重置的参加者, 实际上每次循环他们的记忆、体能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 低声开口：
　　“……那就好。”
　　按照这个棋局以往的作派, 她的确担心如果她失败会连累黑方的其他人,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不过，她也没想要失败。
　　想到这里，程亦安重新打起了精神。她在脑海中飞快回顾了一通第四次循环里发生的所有事，最后微微蹙了眉：
　　“上一次的重置，难道是因为最后宁欢说的话让那位阿姨不愉快了……？”
　　那个时候的宁欢状态显然不对劲。
　　之前她遇到宁欢的时候，对方尚且知道通过眼神传达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显然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可是她上一次怎么会不管不顾地直接把那些话在NPC面前说出来？
　　而且她觉得那个重置的时间点也很奇怪。
　　之前的几次重置都是已经发生了无法逆转的事情。譬如八号车厢的打人事件、那个中年男人根本没上车之类的。
　　但是上一次，就算那个炸弹的事情是真的，当时那个短发女生还在车厢里，他们并没有引爆炸弹的意思。
　　只是一个陌生人过来突兀地讲了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直接导致了这一回的重置？其实当时后面是不是应该有个狡辩或者冲突环节？
　　此时，厕所内传出了冲水的声音。不久后，门被从内打开，用蓝丝带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程亦安，忽然开口：
　　“上一回并不是由你们这边导致的重置。”
　　说完这一句后，女孩就头也不回走向了八号车厢。
　　留在原地的程亦安怔了一会，忽然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张黑底烫金的任务卡。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下方显示的黑白阵营任务进度上。
　　蓦地，程亦安睁大了眼。一个想法在心中逐渐浮现。
　　难道这次棋局……
　　-
　　与此同时，另一片空间的七号车厢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擦拭掉了唇边的血迹，再往上是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鲜红，抬头喊住了此时“恰好经过”的女乘务员。
　　女乘务员很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露出具有职业素养的微笑：
　　“您好，这位……女士？”乘务员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乘客的长发，开口的称呼有些迟疑。
　　这位乘客乍一看像一位美丽的女士，但第二眼就能发现对方五官线条凌厉，非常有攻击性。
　　但是男士留长发很少吧？
　　“请问，你这里有纸巾吗？”然而下一秒，对方开口是一个绝不会让人错认性别的磁性男声。
　　乘务员立刻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啊，抱歉，先生。纸巾有的。”她边说边伸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小包纸巾，递给对方。
　　“谢谢。”
　　傅曦晨礼貌地道了谢，然后抽出两张纸巾擦掉了手上的血迹，把剩下的还给了乘务员。
　　乘务员看到了对方擦血的动作，又关心地问了一句：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傅曦晨闻言抬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没事，只是一点鼻血，可能是上火了。”
　　乘务员见对方脸色还可以，于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乘务员走后没过多久，从前面车厢匆匆赶来一名上班族打扮的男人。他一走进七号车厢看见还坐在座位上的长发男人就径直走了过来。
　　“傅曦晨，这样下去不行。每次重来的代价越来越重了，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了，要尽快完成任务。”
　　然而长发男人眼皮都没抬，只是以手撑着头垂眸在思考些什么。
　　见身旁人这样，上班族打扮的男人脸上鄙夷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转为忧心忡忡：
　　“傅曦晨，上回我们让那个短发女生在仙云站下车了。结果这列车居然开了没多久就爆炸了，然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所以我们这回的任务难道是要找到列车上的炸弹？那炸弹……”
　　“炸弹的话，应该是在王赵强的旧行李箱里。”
　　男人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人打断。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王赵强车票上的座位在六号车厢。即使他走过来找廖春兰叙旧，完全没必须要把他那个看上去不轻的行李也一起带过来。还有，上一回的爆炸是在距离我极近的地方发生的。我当时就在七号车厢的最后排。”
　　傅曦晨淡淡地说完这一席话，动作表情都没有变。
　　上班族打扮的男人听完后心下骇然。
　　这个人……难道被炸弹波及的时候还保有一丝理智判断出了爆炸地点？
　　傅曦晨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旁人：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处理一下后面八号车厢那几个人了。”话落他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又是这种语气……
　　留在座位上的男人露出了一个不忿的表情。
　　这个人，从没有在他面前使用过异能。前几次自己旁敲侧击的时候，对方也什么都没说。
　　明明这次棋局这边都是白方的人，没有必要隐藏异能。对方还这样，多半是什么没用的异能。
　　这样的人，还一直对他一个城堡棋呼来喝去……为什么棋局会安排自己和这种人一起进循环？
　　他望着前面那个长发的修长背影，眼中阴沉一片。
　　既然这次棋局恰好是循环，死了也能重来。或许这一次应该让这个人长长记性。
　　两人很快走到了八号车厢。按照前几次那样，上班族打扮的男人用异能一瞬间解决了八号车厢的三个人。
　　然后他一个人走过去把车厢后门的两人扶起身，转过身的时候，恰好看到八号车厢门口那个他特意留了几分力的壮汉已经站了起来，正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旁边不远处的傅曦晨。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假心假意地喊了一句：
　　“傅曦晨，小心！”
　　长发男人闻声微微偏过了头。
　　此时，壮汉已经扣下了扳机。
　　一声重响之后，视野内的长发男人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中枪痛苦地倒下去，反倒是那个开枪的壮汉轰然倒下。
　　上班族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查看了情况，结果一看就傻了眼：
　　“……那枪居然炸膛了？”
　　“嗯。”
　　傅曦晨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眼瞥了他一眼：“人应该没死，把他扶到座位上去。”话落他没有再看这边，转身往前走去。
　　上班族在原地停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始动作。
　　刚刚那一眼，有种他做了什么对方其实全部知道的感觉。
　　明明那个人连异能都不敢用，肯定不会是什么很强力的异能。
　　上班族把地上的壮汉重新扶到了座位上，然后直起身，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但是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居然产生了一种……会被对方杀掉的恐惧感。
　　-
　　傅曦晨重新走入七号车厢。他瞥了一眼七号车厢后排坐着的大叔，对方“恰好”戴上了耳机，对后面刚刚发出的炸膛巨响一无所知。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
　　这边是两个城堡棋的话。根据子力平衡计算，这次棋局对面大概率进入循环的是一个皇后棋，不然没必要在这里选择两个城堡棋。
　　真遗憾，难得出现一个黑方的皇后棋，居然因为是竞速局，不能亲手杀掉。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仙云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短暂，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谢谢配合。”
　　傅曦晨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列车的广播方向。
　　根据前几次的循环，这个炸弹必须上车。但后面不炸会重启，炸了也会重启。
　　任务是要到达终点站晴城站，所以这列车肯定是不能被炸的。
　　他皱了眉，陷入了深思。
　　作者有话说：
　　所以这个“无限列车”对于每一个参加者来说其实是“有限”的。但整个棋局宏观上来看就是“无限列车”，因为轮到下一个人又是从0线索开始，不断重启。_(:з”∠)_
　　同时黑白双方两个空间其实是有影响的，没有那么毫不相干。
　　本章出现了一个新人物，他的异能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虽然作者还没明说）


第93章 无限列车（一零）
　　“循环？”
　　听到这个词语, 傅云声皱了眉，抬眼看向站在车厢门边的人。
　　“嗯。实际上我们已经是第五次在这个列车里开始棋局了。”程亦安站在九号车厢前方，观察着前面车厢内交谈的短发女生与母女二人。
　　至今为止, 她都参照了前一次循环的成功步骤，先把八号车厢的三个男人解决了, 再把六号车厢的短发女生带到了八号车厢。
　　但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她醒来后状态不好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她和那个观测者女孩交谈完之后去九号车厢查看宁欢, 对方竟然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她依旧不知道宁欢为什么会昏迷。
　　“那么这一次，你找到离开循环的办法了吗？”
　　近距离响起的低沉男声让程亦安下意识地回过了头。下一秒, 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美面容。
　　两人的距离靠的极近, 能感受到到属于对方的温热气息扑在面上。
　　程亦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 就像是感知到了对面人的忍受极限，男人很快直起了身, 拉开了距离。
　　程亦安抬到一半的手顿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她重新看向前方车厢, 开口的语气毫无异样, 并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刚刚的情绪变化：“……我找到了和局的办法。”
　　“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高大的男人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以往那个人都会和她说, 不要走和局的。
　　程亦安心底纠结了一会，正欲开口，旁边传来了车门关闭的声响。
　　停在仙云站的列车开始加速，同时车厢上方传来了广播声：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 祝您旅途愉快。”
　　程亦安精神一振, 很快朝着前面车厢聊完了天, 欲转身往回的短发女生挥了挥手：
　　“艳艳！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
　　经过了上一次, 她知道这个短发女生还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一种，其实不用想那些蹩脚的理由。
　　果然，短发女生NPC看了她一眼，在原地迟疑了一下就朝着她所在的九号车厢走来。
　　王艳艳很快走入了九号车厢，一眼就望见了趴在座位上的宁欢。但她乍一看以为对方在睡觉，于是还是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向了喊她过来的程亦安：“怎么了？”
　　然而程亦安此时已经双手合十，做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低下了头：“对不起。”
　　“什……”王艳艳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颈侧一痛，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程亦安连忙往前扶住了人，伸手在对方鼻翼下探了探：“我听说这种方法致人昏厥好像挺危险的，她没事吧？”她怀疑地看向了前面动手的傅云声。
　　“只是个NPC……”傅云声刚说到一半察觉到了目光，抿了下唇，“她没事。”
　　“那就好。”程亦安小心地把女生扶到了前面车厢看不到的座位上，然后直起身，从卫衣下面拿出了刚刚她之前趁机从八号车厢那几个人那里摸到的手.枪，放在手里研究了一阵。
　　一旁的傅云声看到程亦安的动作，黑眸中的暗色一闪而过。
　　之前她说，这是第五次循环。
　　只有程亦安一个人拥有循环的记忆，极有可能是这个棋局的规则所致。而且她自己本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脸色到底有多苍白。
　　想到这里，傅云声又瞥了一眼前方毫无所觉的人，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由于前几次的棋局她也曾在刚进入的时候脸色就很差，所以他刚刚特意靠近她仔细观察了一番。
　　那并不是由于睡眠不足导致的虚弱。
　　以她的异能，这辆列车上不可能有NPC能伤到她，那种状态是棋局导致的。
　　棋盘上不存在毫无危险的棋局。循环是有代价的。
　　无论这次棋局的结果是不是和局，都不能再这样循环下去了，否则她或许会……
　　想到那个可能，傅云声掩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攥紧，面上情绪丝毫不显：
　　“你想要干什么？”
　　即使他是黑方的国王，也没有能够影响棋局规则的权限。他能做的只有在每一次毫无记忆的循环中，尽量配合她。
　　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程亦安回头望了一眼八号车厢的情况，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已经拿着旧行李箱坐了过来。于是她小心地把昏睡状态的短发女生NPC从座位上扶起来，拿好了枪，转头冲傅云声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当坏人。”
　　傅云声怔了一下。此时视野内的程亦安又偏过了头，开口认真叮嘱道：
　　“你帮我看一下宁欢，过不了多久她可能就会醒过来。她醒过来的时候状态或许会不太对劲，拦着她不要让她进入八号车厢。如果可以的话，帮忙看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态。”
　　交代完之后，程亦安重新看向了前方，深吸了一口气，用枪“挟持”着人质迈入了八号车厢。
　　“都不要乱动。”她举着手中的□□对准因为昏迷倚靠在她身上的王艳艳的太阳穴，沉声开口。
　　八号车厢内的三人闻声齐齐回头，一看到这场面，都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最后还是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艳艳！？你是谁？想干什么？”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瞪圆了眼一副要走过来干架的凶样。
　　程亦安丝毫不惧，神色极为冷静：“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说话的同时，她动了动握着枪的手指。
　　看到这个危险动作，王赵强立刻停下了脚步，连连说道：“别！好，好。我不动，你别开枪！千万别开枪！”
　　他盯着全然陌生的程亦安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美女，你这是想干什么啊？我们无冤无仇的，是因为钱？我们家真的没有钱，你看看我的样子，我就是一个在工地里搬砖的。家里的积蓄供我闺女上大学都用完了，还能有几个钱啊？”
　　程亦安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把视线落到了那对母女身上：“你没有钱的话，她们也没有吗？刚刚我看到了，她也认识这女孩子吧？人命关天，你不立刻现场向认识的朋友借点？”
　　这个棋局最大的难点就是她对这些人的背景一无所知。而且作为仅仅是同一班列车上的陌生人，参加者没有获取这些信息的来源。
　　只能选择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同时也代表放弃了这一次的循环。
　　如果那个行李箱里真的是炸弹，以那个中年男人上车时见到乘警就跑的行为来看，对方并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也不是什么恐怖分子，思维正常得很。
　　这样一个普通的工人，为什么会选择在列车上引爆炸弹？
　　或者说，主要问题是出在那个母亲身上？
　　“她也没有钱。”
　　还未等程亦安思考完，出乎意料地，答案来得极快。
　　程亦安看向了说话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你糊弄我？你们两个连商量都没有商量过。我看这位妻子衣着打扮还可以，而且连她丈夫也在旁边，一家人出门，会没有钱？”
　　她停顿了一下，决心再添一把火，于是摆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且，她有没有钱，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你是她相好？”
　　“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果然，此言一出，看起来比较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当即急了眼：“我和春兰妹子清清白白的！只是村里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苦命人罢了。”
　　这一次循环的重点来了。
　　程亦安几乎是立即接口：“怎么苦命？”
　　此时，一直沉默的廖春兰突然开口：
　　“王哥，时候到了，你该动手了。”
　　程亦安听到了这句话，当即抬头看了一眼车厢前方显示的时间：13:55。
　　好像就是上一回重置发生的时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上回的重置，是因为白方那边在这个时候让炸弹爆炸了。
　　黑白双方棋局的重置是同步的。
　　想到这里，程亦安看向那个中年男人，沉声开口：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苦命，我现在就放了王艳艳。”
　　无论如何，要完成棋局任务让列车到达终点站，炸弹是不能爆炸的。
　　但这个母亲显然是想让炸弹爆炸，同时棋局的重置是女孩根据母亲的状况来的。
　　棋局不能重置，炸弹也不能爆炸。因此她必须要知道这个母亲这么执着炸列车的原因是什么，然后打消她这个念头。
　　毕竟对于拥有异能的参加者来说，让一个炸弹不爆炸从不是一件难事。
　　王赵强看着对面闭着双眼的女儿，脸上表情几度挣扎，最后看向了旁边的廖春兰：
　　“春兰，这可是艳艳啊。只要和她说说你的情况，就能把艳艳换回来……我们等会等到了柳台站，让艳艳和心心下车，再行动，好吗？”
　　话落他没等廖春兰反应，就直接对着程亦安开了口：
　　“她苦命，是因为她是大刘家从外面买来的媳妇。大刘家一直对她很不好，村里人大家都知道。是直到她生下了心心，才稍微好了一点的。所以大刘是不会给她很多钱的，怕她跑了，我知道。”
　　王赵强在说后面这段话的时候一直伴随着旁边廖春兰歇斯底里的尖叫和谩骂声。
　　毕竟在陌生人面前被说出了这样的事。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另一边靠窗的蓝发带小女孩，冲着她缓缓地做了几个口型。
　　正打算重启棋局的女孩看到了程亦安的动作，罕见地怔了一下。
　　那个黑皇后在说：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
　　电视剧里那种“手刀”劈晕人其实是比较危险的动作。
　　_(:з”∠)_现实生活中请勿模仿。


第94章 无限列车（一一）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全身各处就像被卡车碾过一样，剧烈的疼痛占据了所有的思维，连意识都无法感知到。
　　程亦安双目无神地仰靠在座位上, 头顶列车的广播声如期播报着，但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痛苦……
　　【安, 放弃和局吧。你其实已经知道怎么完成任务了吧？来吧，赢下这一局。】
　　这个声音是……
　　程亦安蓦地睁眼, 却发现自己身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身体上的疼痛都消失了……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列车的循环棋局里吗？
　　【安……】
　　程亦安猛地抬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出了那个十几年前的称呼：“遥哥哥？”
　　以她的夜视能力, 居然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是我, 安。】
　　听到这个熟悉的少年声, 程亦安心下一颤，随即立刻开口：“你在哪里？这是……我的梦吗？”
　　只能是在梦里了吧？毕竟凌路遥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 每年她都会去墓前祭奠。直到大半年前，她进入了一个据说是能挽回“后悔”的棋局……
　　想到这里,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将内心的期待尽数熄灭，只剩下透心冰凉。
　　程亦安怔怔地站在原地。
　　十五年前已经去世的凌路遥，怎么会知道她进入了棋局？
　　【安, 我很担心你。你的和局方法太危险了，你会扛不住的。不要再走和局了，好吗？】
　　唇边原本因为惊喜而上扬的弧度渐渐平了下来。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微微抬头：“你不是他。”
　　“他从来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他只会什么事都依着我, 甚至……”
　　她眼睫颤动, 眼中怒意上涌：“你居然敢冒充他。你是什么东西？‘神灵’？”
　　下一瞬, 周身黑暗尽褪。
　　傅云声垂眸看了一眼突然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手的主人脸色苍白, 额角隐约有冷汗冒出, 像是刚从梦魇中挣脱。
　　他眼眸一深，低声开口：
　　“怎么了？”
　　“我……”
　　程亦安认出了周围熟悉的场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余光突然瞥到车厢上方显示的时间。
　　12:20。
　　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原本抓住衣袖的手顺势下滑转为握住对方的手：“抱歉，没有时间解释了。后面的八号车厢需要你帮忙。”
　　话落，程亦安便拉着人转身往后面车厢走去。
　　一切都极为自然。
　　傅云声看着前面的身影，视线落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已经笃定了自己会帮忙。
　　而且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下意识地跟着她走了？
　　……
　　傅云声抬起眼，视线长久地停在了前面的背影之上。
　　很快，两人解决了八号车厢的三个人，然后按照程亦安所说的，把那几人摆成了趴着睡觉的姿势。
　　列车到达了仙云站，傅云声看到程亦安往前面的六号车厢走去，然后带回了一个短发女生NPC。
　　那个NPC和八号车厢的女人交谈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程亦安朝他走了过来，给了个眼神示意往后面车厢走。
　　傅云声顿了一下，转身跟着她走入了九号车厢。
　　九号车厢内，程亦安站在过道上摸了一下宁欢的额头，抿了下唇。
　　经过这么多次循环，她依然不知道宁欢为什么会昏迷。而且因为各种原因，她仅见到过一次毫无异样的宁欢。
　　对方明明告诉了她关于棋局的很多东西……
　　“你认识她？”
　　旁边响起的低沉男声让程亦安回过了神，她很快答道：“嗯，她叫宁欢，是参加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对方一直昏迷不醒，她又是怎么认识这个叫宁欢的参加者的？
　　傅云声心底划过了这个疑问，而后走上前看了一会那个仰躺在座位上扎着丸子头的女生。
　　很快，他微微沉下了眼眸。
　　这个女人的状态，有点像异能使用过度导致的脱力昏迷。
　　他的棋相异能“欺诈师”虽然仅是中级，但根据升级的异能提升效果来看，到了高级十有八九能解锁皇后棋的异能。
　　棋局中所有参加者的棋相异能在获得的同时，都会存在相应的限制。
　　诸如皇后、城堡等强力棋子，大多数都是使用次数或者使用时间的限制，甚至对于部分强度过大的异能，还会存在极为苛刻的使用条件。
　　对于异能相对“弱小”的骑士、主教、士兵，则更多的是来自于异能本身的条件。比如“瞬间移动”的范围是300米，那便只能局限于这300米内使用，升级可以扩大使用范围。
　　异能限制的存在是一来是为了拉近参加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二来是为了约束参加者在棋局内的行动。拥有强大异能的参加者本身对棋局影响较大，次数或者时间的限制更能提醒他们要谨慎使用异能。
　　但异能的限制是可以解除的。
　　——只要能够升到棋相异能的“高级”。
　　解除异能的使用限制之后，即使是最普通的士兵棋“速度”异能也能发生质变，达到一个恐怖的威力，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参加者在“赢”和“和局”之间会果断选择赢的理由。即使异能的升级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规律，但正常思路都能想到，只有“赢”才能获得更多。
　　傅云声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棋局异能达到“高级”的参加者。甚至最近的一位就是上一次邮轮棋局中的白夜。
　　皇后棋的异能一直是棋局中限制最大的。但上一局里，对方显然用得很随意，半点掩饰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升到高级的棋相异能，并不代表着可以“无限”使用。
　　根据他以前的观察，异能满级之后，每次使用会消耗参加者本人的“精神力”。如果一直高强度使用，很快会感觉到困乏，乃至昏迷。
　　但这个“精神力”，每个人似乎限度都不一样。上一局里遇到的白夜已经算是“精神力”极为惊人。毕竟那个时候在活动室里，他在已经控制几十个参加者的情况下，一次性又几乎控制了上百人的NPC，才堪堪显现出了异能使用过度的副作用。
　　这样的实力，的确能成为“杀戮皇后”，在普通的棋局里横行无阻。
　　所以……
　　傅云声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靠在座位上紧闭双目的女生，目光中带着凝重。
　　一个能够将异能升级到“高级”的资深棋局参加者。她遇到了什么才会在开局没多久就出现了异能使用过度的情况？
　　要知道，在棋局里陷入异能使用过度的昏迷状态是十分危险的。如果这一局不是仅有己方阵营的竞速局，或许她早就被解决了。
　　“傅云声，你觉得出于什么理由，才会让一个人同意带着炸弹炸列车的自杀性计划？如果这个人不是出于报复社会的心理，家里也还有刚上大学的女儿。”
　　旁边响起的女声让傅云声回过了神。他微微侧过了头，看见程亦安正以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望着前方的八号车厢。
　　带着炸弹炸列车？
　　傅云声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后开口：“如果你已经排除了恐怖分子报复社会或者对方有其他什么把柄落在恶人手里的想法，那其实只有一种可能。”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察觉到身旁人半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心下瞬间明悟，对方其实也已经想到了。
　　于是傅云声很快说出了答案：“为钱。”
　　“但是那个母亲也没有钱可以给他……”程亦安一直看着前方，这句话宛如喃喃自语。几秒后，她自己低声给出了答案，“……是保险公司吗？”
　　这没头没尾的话语让傅云声微微皱了眉，他刚欲开口，在仙云站停靠完毕的列车再次启动，头顶传来了广播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傅云声注意到程亦安表情瞬间一变，然后她冲着前面车厢招了招手，把那个短发女生NPC喊来了九号车厢。
　　“对不起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很喜欢的耳钉掉在那个座椅中间了，我手太大了伸不下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捡一下？就卡在座位的中间，你坐在那里摸一下就行了。”程亦安指了指三个一排的座椅中间的位置，双手合十，一副恳求帮忙的表情。
　　王艳艳闻言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的手并没有多小……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想了想，还是朝着第一排的座位走了过去：“我去看看吧，但是其实我骨架比较大，不一定能帮你拿出来。”
　　“没事没事，能过来帮忙就已经很谢谢你了！”程亦安连忙道谢，后脚就跟了过去。
　　她看着王艳艳坐到了那个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伸手在座椅间摸索着。她缓缓伸出了手，放到了那排座椅上。
　　等价交换，发动。
　　下一秒，原本毫无异状的列车座椅突然出现了多条安全带材质的束带，将那个短发女生NPC牢牢地捆在了座位上，连嘴巴处也出现了一圈结实的布条封住。
　　“唔唔！”
　　王艳艳瞪大了眼，立刻在座椅上不断挣扎着。
　　做完这一切后，程亦安抬起头苦笑了一声：
　　“我感觉我坏人当得越来越熟练了。”
　　傅云声看了一眼，淡淡道：“这没什么。”毕竟只是一个NPC。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那个座椅前蹲下身，察觉到王艳艳随着她的靠近目光中带上了恐惧，于是她低下头又调整了一下表情，最后声线尽量平和地开口：
　　“王艳艳，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甚至相反，我们等一下还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挣扎，不为所动。
　　“对不起。现在我把你捆起来，是为了让你听到后面的话不要轻举妄动，等一下会帮你解开的。”
　　“实际上，你的父亲王赵强现在就在这个列车上。他带了一个炸弹上车，想要炸毁这辆列车。”
　　王艳艳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瞪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一些经济困难？他这样做，其实是想要用他的命，给你留下一些钱。”
　　听到后一句话，王艳艳表情一变。
　　这个反应，程亦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前露出不安的女生：
　　“如果你不相信我，等会可以在这里听一下。”
　　作者有话说：
　　好热啊！作者这里已经临近40度了！_(:з”∠)_感觉地球在执行人类清除计划。


第95章 无限列车（一二）
　　程亦安走入八号车厢的时候, 恰好听到前面两人的争论。
　　“为什么心心也会在车上？她还这么小，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不带着心心她一个小孩子又能去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这段对话她在前面的循环里已经听过了。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而后在抬眼的瞬间摆出了一副笑脸, 朝着八号车厢前排走去。
　　“王叔叔！”她很快在第一排中年男人旁边坐下，伸手拍了一下转头向后的NPC。
　　“你是？”王赵强转过头, 目光十分警觉，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放在脚边的旧行李箱挪到了隔着人的另一侧。
　　程亦安自然是瞥见了这个动作。她面上神情未变, 继续带着笑容说：“王叔叔，我是艳艳大学里的学姐, 我以前在她的社交平台上看到过您的照片。这不巧了吗？刚刚我在后面观察了您好久, 越看越像, 就过来碰碰运气。”
　　“噢……”王赵强打量了一会坐在旁边看起来十分“有文化”的长直发女生，心里对程亦安临时编造出来的身份信了一些, 再次开口带上了几分局促不安，“你好。”
　　程亦安笑了一下：“其实是这样的。叔叔, 我这次来晴城, 就是想要向您了解一下您这边的家庭情况，不知道现在您方便不方便？”
　　“我这里的家庭情况？”王赵强迟疑了一下，视线明显往后边廖春兰的方向飘了一瞬, “你要了解什么？”
　　程亦安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更沉稳一些：“其实我们学校对学生的饭卡食堂消费是有电脑算法检测的。这边有注意到王艳艳每个月三餐基本都是在食堂就餐，但每个月总计的就餐金额低于绝大部分的在校生的数额。简单地说，就是她在学校每餐可能只拿一个素菜, 或者仅仅是免费汤加米饭这样。”
　　王赵强听完后愣了一下, 而后喃喃自语：“难怪上次艳艳回来的时候, 我感觉她瘦了那么多, 她还硬要跟我说是在减肥, 说什么大城市里的女孩子都这样……”
　　看着那张沧桑劳碌的面孔上因为自己刚才的“谎言”带上了愧疚的表情。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还是强打起精神咬牙继续开口：“叔叔你别担心。其实我们学校对于家里有困难的学生是有一系列的补助措施的，从学费到生活费都有，但是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才能发放，所以您看我这不就特意来了解情况了吗？”
　　程亦安此时的想法很简单。
　　炸弹是在王赵强的手上。首先要打消王赵强引爆炸弹的念头。
　　以前几次循环的结果来看，只要王艳艳在车上，他就不会引爆炸弹，他非常在意这个女儿。
　　王赵强是为了钱才引爆炸弹，这个钱显然为了留给王艳艳。所以，归根到底只要解决王艳艳的生活问题，其实就能打消对方引爆炸弹的念头。
　　想到这里，程亦安抿了抿唇。
　　只是，这次棋局参加者全被局限在了这辆列车上，手边也没有电子设备可以查阅相关政策。
　　她刚刚所说的“学校补助措施”，也是信口胡说的谎言。这个棋局世界里说不定是没有的。
　　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为了一己私欲炸列车的行为是正确的。无论是出于什么苦衷和目的，都不应该去伤害完全无关的人。
　　但是，她在这个棋局里为了任务，也同样毫不犹豫地采用了欺骗、胁迫的手段。
　　即使对方只是NPC，但换成以前的她，会这样做吗？
　　……即使不想承认，这一次又一次的棋局，的确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位同学，申请补助是要什么条件啊？补助的钱有多少？够学费吗？是要我们开收入证明吗？那这个我们可以提供的。”
　　身旁带着几分紧张的男声唤回了程亦安的思绪。她回过头，恰好看见王赵强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实不相瞒，这位同学，我们家的确有困难。我一直干活的工地前几月突然说是要响应什么建筑业清退令，工头说我超龄了，如果还想继续干下去就不能和工地签合同，只能改签另一份劳务派遣。你说说，这年纪越大，反而待遇越差了？”
　　“我知道这个令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这些大龄工人转型，都是为了我们考虑，年纪大了工地工作危险。可是这工地里干了一辈子，我明明还干得动，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们了？转型又哪里是光说说这么简单的，现在连工地都不要这个年龄的工人了，又能去哪里转型呢……”
　　这种社会问题，显然是他们这些作为“过客”的参加者无能为力的。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王叔叔……”
　　她的声音被后面的女声打断：
　　“王赵强，时候差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心下一凛，有些紧张地看向了王赵强的反应。
　　如果王赵强没有被她的话说动，现在王艳艳没有出现，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但好在王赵强表现出了程亦安预想中的反应。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顿了一下，转头对坐在后面一排座位的廖春兰说：
　　“要不再等等吧？我想问问清楚。”
　　“问什么？王赵强，我好心告诉你。你被这个女人骗了。什么艳艳的学姐，都是她花言巧语骗你的。你要是不信，你问问她，艳艳是在哪个学校读书的？”
　　糟了。
　　廖春兰的话音刚落下，程亦安立即将手按在了这一排座位上，发动了异能。
　　下一秒，座位下方某个角度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长方体塑料块将王赵强脚边的旧行李箱推到了程亦安手里。
　　王赵强低头看着那个在座位下突然出现的黑色硬塑料块，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时程亦安已经拿到了旧行李箱。
　　程亦安之前坐下的座位就在他边上。他当即伸出手拽住了身旁人的胳膊往后扯想要拿回行李箱，然而这时候八号车厢前面又走入了两个人。
　　距离太近，程亦安直接被拉住了胳膊。她力气没有显然没有一个工地里干活的工人大，于是当即在心里思考要不要把这炸弹用异能直接分解了。
　　但眼下炸弹直接消失很有可能引起后面廖春兰的情绪导致棋局全部重来……
　　迟疑不定之际，程亦安一抬头恰好看见了刚走进来的两人。
　　她眼神一亮，直接把行李箱顺着底下滚轮的方向往前猛地一踢：
　　“梁凯！接住炸弹！”
　　刚走进八号车厢的正是棋局另外两个参加者梁凯和丁宏杰。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梁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那个朝自己这里滚过来的行李箱。
　　一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对方说了什么，梁凯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行李箱，瞪了眼：“你说我接住的这是什么？”
　　他一抬头发现喊自己名字的居然是个完全陌生的长发女人，于是愈发怀疑：
　　“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叫梁凯？”
　　……这个循环他们确实没见过。但是现在哪有空和他们解释这个？
　　程亦安刚想回头看一眼廖春兰的情况，途中余光忽然瞥见前面的七号车厢末尾探出了一个头正在往这边看。
　　她瞳孔一缩，立即冲着还站在八号车厢前方的梁凯丁宏杰二人喊道：
　　“快拦住那个大叔！否则我们的任务会失败的！”
　　被“任务失败”四个字惊到的两人瞬间回头，视线看到七号车厢后排的大叔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丁宏杰直接转身往前面车厢跑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认识他们。但她毫无疑问是黑方的参加者。
　　竞速局里，谁也不会希望己方阵营失败。
　　程亦安看见有人往前面车厢去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听见后面传来廖春兰尖锐的嗓音：
　　“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些人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这车炸了，你我的目的就都能达成了啊！”
　　听见这句话，王赵强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
　　前方的梁凯听见这句话神色一肃，他抬眼看向程亦安：
　　“无论如何要完成任务这列车都不能被炸吧？那我……”
　　程亦安瞬间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他要毁了这个炸弹！
　　一旦廖春兰看到炸弹被毁，以现在的情况绝对会再一次进入循环。
　　炸弹眼下还不能毁！
　　可是她还在被王赵强抓着胳膊……
　　下一秒，程亦安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忽然一松。她愣了一下，顾不及回头查看后面的情况就直直地朝着梁凯冲了过去：“别毁炸弹！”
　　梁凯被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皱眉看着前方重新拿到行李箱的黑发女人：
　　“你……”
　　然而程亦安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刚刚与她擦肩而过跑来的短发女生身上。
　　王艳艳蹲下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王赵强，看到对方双眼紧闭人事不省的模样，她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爸爸！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对着车厢后方的修长身影怒目而视：“你对我爸爸做了什么！？”
　　傅云声瞥了她一眼，对NPC的怒容不为所动。但他视线微移，看到了一旁的程亦安的眼神，还是抿了下唇，淡淡开口：
　　“他没死，马上就会醒。”
　　听到答案，程亦安松了一口气。刚刚应该是傅云声用异能击中了王赵强，让她得以脱身阻止梁凯。
　　很快，如傅云声所说，地上的王赵强悠悠转醒。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睁大了眼，颤声道：
　　“艳艳？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对学生饭卡食堂消费监控，通过每月食堂就餐次数与就餐金额计算筛选，无需申请 ，自动发放补助”的措施，是国内的确有高校在做的，而且做了很多年。
　　但具体筛选条件或许不止这两个。_(:з”∠)_实不相瞒，健忘的作者刚刚想现场搜一下相关新闻，但好像是因为关键词不对没找到。不过这个措施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作者只剩下觉得这个方法很好的记忆了。。。


第96章 无限列车（一三）
　　程亦安抢先一步接过话头：
　　“王叔叔, 我虽然骗了你，但是这位春兰阿姨其实早就知道艳艳在车上了，不久前她们还聊过天, 不信你可以问艳艳。这位春兰阿姨‘故意’没有跟你说这件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故意”两个字。
　　引爆炸弹是王赵强和廖春兰两个人的事情。
　　虽然棋局的重启主要是因为廖春兰，王赵强这边似乎只要他女儿王艳艳在车上出现就可以稳住。但程亦安知道, 这只能算缓兵之计。
　　程亦安没有忘记在之前那次循环里，王赵强的提议是“让艳艳和心心在柳台站下车, 再启动计划”。
　　他们并没有放弃炸列车。
　　所以王艳艳的出现最多只能保证列车安全行驶到柳台站，到不了任务目标里的终点站晴城。
　　如果想要完成棋局任务, 其实廖春兰和王赵强两个人身上的事情都需要处理。而王艳艳的存在, 让王赵强这边更容易入手。那次循环里廖春兰破天荒地同意了“延后计划”, 也证明她对王艳艳其实是有恻隐之心的。
　　所以在上一次的循环，她宁可放弃这一次的机会也要通过“王艳艳”这个关键NPC了解到更多情报。
　　想到这里,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
　　但是，即使参加者未告知她剩余可以重来的次数, 她其实隐约也有一点感觉。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 或许后面就……
　　此时，程亦安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发顶。
　　她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抿紧了唇, 眼也没抬就伸出手想要把那只手拿掉。
　　然而这回还没等她动手，那只手就自己移开了。
　　“他这次还算识相”的想法刚从心里冒出。下一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紧紧拥入了一个怀抱。
　　属于傅云声身上的那种雪松檀香木结合的气息闯入鼻腔，略高于她体温的温度从周身清晰地传递过来。
　　程亦安呼吸一滞, 几乎是瞬间理智就回了笼, 开始小幅度挣扎：“你……干什么？”
　　他们现在可是在八号车厢, 而且现在是关注棋局走向的关键时刻, 这个人突然发什么疯？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好一些了吗？”
　　什么……？
　　程亦安僵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是因为什么而出现之后，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
　　“别担心，一切有我。”
　　说完这句话后，傅云声很快就放开了手，重新站在旁边，在周围人的目光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个每次循环重启都被格式化的无能国王还有脸说这种话？
　　程亦安嘴角一抽，忿忿地别过了头。
　　但是，即使每一次都是毫无记忆的开始。这个人，依旧在那么多次她毫无解释的情况下就选择了帮助她……
　　她微微垂下了眼睫。
　　“你，你早知道艳艳在车上？还催我……？”
　　此时，另一边的对话唤回了程亦安的思绪。她抬眼看去，王赵强在听到自己刚刚那句话之后果不其然立刻向女儿王艳艳求证，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看向了廖春兰，满脸不可置信，但质问的时候依然记得没有在女儿面前说出“炸弹”两个字。
　　然而早早被程亦安安排在九号车厢的王艳艳下一句话直接挑明了这个词：
　　“爸爸！前面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行李箱里真的是炸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王赵强错愕了一秒，张了张口有些手足无措：
　　“艳艳……”
　　王艳艳吸了下鼻子，转头看向后排的女人：“春兰阿姨，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炸弹爆炸了，大家都会死。心心也在这里，她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的啊？”
　　廖春兰看着王艳艳微红的眼眶，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你们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春兰阿姨做这件事的理由我确实不懂。”王艳艳重新回过头，看向了王赵强，“但是爸爸，如果你是为了给我留下大学学费钱才这么做的，那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声音顿了一下：“我已经向学校提交了入伍的申请，也已经通过体检了。下个月就可以去报道了。”
　　“入、入伍？”王赵强瞪圆了眼，“这怎么行？太辛苦了。”
　　“爸爸，你每天在工地上难道就不辛苦吗？虽然你一直没和我说过工地清退令的事，但家里就我们两个人。生活突然比以前更拮据，难道我还能不知道？”
　　王艳艳声音低了几分：
　　“我注意到这点后，这学期其实在学校附近做了好多兼职，大多都是发传单、做家教之类的。但是我发现空余时间都被兼职占领了之后，学业上面就难免会有疏忽，成绩下滑了一些。所以，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她重新抬起眼，目光坚定：
　　“爸爸，我不是随便想想的。入伍之后吃住免费，每个月都会发津贴的。同时大学里也会为我保留学籍。回来之后，学费减免，还有一系列补助的钱，这笔钱可以让我好好读完剩下的几年毕业，再去找工作。这对我们家目前的情况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赵强看着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懂事女儿，鼻子一酸，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揽过了人：“艳艳呐，都是爸爸没用，才让你需要这么辛苦……”
　　“爸，你不要老是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王艳艳把脸埋在了父亲宽阔的肩膀上，低声道：“而且我不辛苦。我小学的时候妈妈走了，爸爸你为了接我，每天在相距几十公里的工地和学校骑自行车来回赶，这些我都记得……”
　　……
　　看来王赵强这边应该是不会再想炸列车了。只是没想到，王艳艳在列车上的出现还有这样的理由。
　　程亦安在王赵强王艳艳父女两人对话的途中就已经将大部分注意力给到了坐在后面一排的廖春兰，并精神紧绷着。
　　之前说到一半的时候，连她都听出来了王赵强已经不想引爆炸弹，廖春兰会没察觉到？
　　前几次循环可是王赵强一有放弃引爆的苗头就直接重启，根本一点道理都不讲。
　　可这回，硬是一直等到王艳艳说完，廖春兰都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难不成这父女的事情感动了廖春兰？棋局里还能有这样“一石二鸟”的好事？
　　程亦安刚在心里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就听见了廖春兰的声音：
　　“你们在下一站的柳台站下车吧。”
　　八号车厢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的廖春兰。她冲着王赵强伸出了手：“王大哥，麻烦你把那个的控制器给我吧。”
　　“那个”显然就是炸弹。
　　果然不会有这种好事。这次循环没有重启看来只是因为廖春兰打算到柳台站之后再自己动手。
　　程亦安沉下了眼。
　　但这两次的恻隐之心，也充分说明了廖春兰并不是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人。
　　这么一想，她后面的计划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春兰阿姨，难道你还要引爆炸弹？”一听这话，王艳艳立刻回了头，“阿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的，活着才有希望，不要这样想不开啊。”
　　然而，一旁的王赵强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车钥匙模样的东西递了过去。
　　王艳艳一看到这动作立马回过头瞪了一眼，同时伸手试图去拿：“爸！”
　　王赵强按住了女儿的手臂，冲她摇了摇头：“艳艳，你春兰阿姨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话落他抬起头看向廖春兰，目光复杂。
　　廖春兰眼神平静地接过了那个车钥匙模样的物件。
　　另一边，在王赵强掏出炸弹控制器的时候旁边的梁凯就想走过去抢，结果被程亦安拦了下来。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黑发女人，皱紧了眉，走近了两步压低了音量：“你到底要干什么？”
　　程亦安摇了摇头：“不可以抢，任务会失败的。”
　　“可是她按了按钮炸弹就会爆炸。到时候别说任务不任务，这么近的距离，不管是什么威力的炸药我们都得玩完！”
　　话音落下，梁凯就不顾程亦安的阻拦又往前走了一步，此时身后响起了另一个男声：
　　“所以你认为，这个棋局是安排我们这些拥有异能的参加者来这里拆一个普通的炸弹？”
　　梁凯脚步一顿，回过了头。
　　傅云声站在过道上，身体倚靠着后面的座椅，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
　　这个人……
　　梁凯深深地看了傅云声一眼，转身重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旁观。
　　经历过这么多次棋局，这个男人让他直觉性地感觉到危险。
　　这两个人刚才公然搂搂抱抱的，显然关系不一般。棋局里并不是大家同个阵营就是绝对安全。
　　即使他这边还有一个丁宏杰，在这里跟他们翻脸显然不是明智的作法。
　　不过倒也不止这一个理由。
　　想到这里，梁凯将手伸入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从中摸出了一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到达仙云站的时候，他和丁宏杰就发现任务卡片上显示的黑白阵营任务进度都变成了20%。
　　既然不是他们做的，显然是这一男一女的手笔。
　　有了进度，就说明这两人还是找对了方向的。那么眼下暂时按照他们说的行动，也没什么不行。
　　梁凯将手中的卡片翻转，视线往下瞥了一眼下方显示的任务进度。
　　他想知道这八号车厢的这一出有没有增加新的进度，这样也能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然而，当看到那边的某个数字时，梁凯瞳孔一缩。
　　一股凉意从指尖捏着的卡片渗透上来，让他浑身战栗不止。
　　（目前白方进度：90%）
　　（目前黑方进度：50%）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无限列车的棋局，是有捷径可以走的。_(:з”∠)_下一章就会知道是什么捷径。
　　黑白双方的重启是互通的。除去炸弹没上车之类的“初见杀”强制剧情重启，其实白方那边只出错重启过一次。
　　程亦安：所以你们姓傅的都不简单是吧？
　　傅云声：......


第97章 无限列车（一四）
　　“水果、咖啡、零食、饮料有需要的吗？”
　　远处传来的声响让程亦安蓦然回头。
　　前方车厢的过道上有一个乘务员正推着餐车缓缓往后走来。根据列车规定, 她每经过一个车厢就会停下来叫卖一会。
　　这在列车上原本应该算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此时却让程亦安精神骤然紧绷。
　　眼下列车还有一站就会到终点站，相较于其他车厢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 八号车厢里却还有足足十个人！而且这十个人……
　　程亦安抬眼扫了一圈。
　　车厢前方的过道上杵着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两男一女，第一排座位前有一对父女坐在地上抱在一起, 第二排好好坐着的母女似乎是最普通的，但是再往后看座位上还趴着三个人事不省的男人……
　　怎么看都不是个正常的车厢好吧？肯定会引起乘务员的疑心！
　　不行, 不能让那个乘务员过来。
　　想到这里，程亦安忽然记起之前去拦七号车厢大叔的丁宏杰似乎一直没有回来。
　　不过既然后面没有乘警赶来, 前面车厢也没什么其他动静, 丁宏杰应该是成功拦下了那个每次循环都在报警的大叔。
　　程亦安在心里想了一会, 转过头想问一句梁凯。然而她一转头，立刻就发现了此时梁凯脸上的异样表情, 不由得开口：
　　“梁凯，你怎么了？”
　　梁凯蓦地抬头, 眼神严肃：“你们……看任务进度了吗？”
　　听到梁凯这么说, 程亦安和傅云声各自拿出了任务卡。当两人看到下方显示的数字时，表情同时一变。
　　白方进度……90%？
　　程亦安瞳孔一缩。
　　怎么可能？
　　她记得这个进度的显示和列车行驶到哪里并没有关系，只和廖春兰这边的事情有关。
　　她这里黑方显示进度50%倒是可以理解。最开始解决八号车厢那三个人给了20%的进度, 后面列车炸弹是王赵强和廖春兰两个人的事情，她这里解决了王赵强，对廖春兰那边也会有一定影响，所以又给了30%的进度。
　　从前面的循环已知两个平行世界无论哪一边触发重启, 两边都会一起重来。而作为这一次棋局背景的列车每次到站停靠、重新发车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所以眼下白方阵营那边应该和这里处在相同的时间节点。
　　可是现在列车甚至没有到柳台站。90%？这个进度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程亦安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既然棋局要保持阵营两边的“公平”, 很容易想到白方那边也会有和她一样保有循环记忆的参加者。甚至再进一步猜测, 双方子力相同, 对面可能是白方的皇后棋？
　　若不是之前那次意外的重启, 她甚至都没有发现两边的重启是同步的。但这其实也说明了另一件事——
　　——在基本了解这个棋局的情况之后，对方到目前为止只失误了一次。
　　……无论是不是皇后棋，现在另一边白方拥有循环记忆的这个人，毫无疑问比她强。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
　　在上一局邮轮里遇到的白夜就是白方的皇后棋。他拥有的异能可以一次性无论NPC还是参加者控制上百人。如果不是傅云声提前告诉她这个异能的规避方法，多半她是躲不开的。
　　现在这一局里对面又出现了这样的人……
　　作为棋局上子力最强的皇后棋，她是不是显得太弱了？
　　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
　　亦或者……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和局导致的？如果能赢下棋局，或许就能让异能升级更快，这样就会更强了吧？
　　现在的这一局如果要按她想到的那个办法和局，风险极其之高。
　　不如……放弃和局？
　　“程亦安。”
　　她怔怔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你刚才在想什么？”傅云声沉声开口，眼中带着旁人察觉不到的担忧。
　　刚刚有一瞬间，他产生了身旁的这个人正在消失的错觉。
　　心中随之而来的恐慌感让他直接中断了对这个棋局进度的思考，想要第一时间确认她的情况。
　　“我……”
　　程亦安张了张口，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十分荒谬。
　　她居然想要放弃和局？
　　在前面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的情况下？
　　开什么玩笑。
　　“水果、咖啡、零食、饮料有需要的吗？”之前的乘务员已经推着餐车走到了六号车厢。
　　程亦安往过道望了一眼，抬眼看向梁凯：“梁凯，丁宏杰在哪？他可以用阻止七号车厢大叔的方法，拦住那个乘务员吗？”
　　“哈？现在你们还要管什么乘务员？白方这个任务进度……我们不是快输了吗？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啊？”梁凯抬起头冲两人吼出了这一句，情绪一时间有些失控。
　　程亦安几乎是立刻回头看了八号车厢NPC的情况。王赵强和王艳艳此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坐到了座位上，两人有些惊惧地望着他们。
　　后面一排的廖春兰依然面色平静地坐在座位上，对这边说的话不为所动。
　　看来棋局参加者的交谈并不会导致循环重启。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大喊大叫，是能让白方进度减少？还是能让这边的进度增加？”傅云声这句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弄意味。他抬眼看向了前方的梁凯：
　　“我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提升我们这边的进度。毕竟还没有输，不是吗？或者说……”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只是看到了纸上的一个数字，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斗志，打算放弃了？”
　　梁凯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靠着座椅的男人。
　　傅云声微微抬起了下颚，不避不让地回望，姿态尽是倨傲。
　　就在程亦安心里觉得这两人讲不定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梁凯忽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面的车厢去了。
　　鉴于对方刚刚情绪非常激动，程亦安跟着往前走了两步，探出头看了看前面的情况。
　　原来一直没回来的丁宏杰就坐在七号车厢的角落里。他看见梁凯走过来，从座位上站起身，两人进行了一番交谈。
　　最后当推着餐车的乘务员走到七号车厢中间的时候，程亦安看到丁宏杰飞快地伸出手在乘务员的眉心点了一下。
　　那个乘务员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忽然将餐车转了一个方向，兀自往回走去。
　　原来丁宏杰是精神控制类的异能吗？
　　程亦安眨了眨眼，看那两人又在七号车厢坐下了，一副一时半会不打算过来的样子。
　　也能理解，毕竟刚刚这边气氛闹得这么僵。
　　放下心后，程亦安转过身，看见傅云声依然站在原地。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感觉，你似乎不太喜欢梁凯？”
　　之前多次棋局总结下来，傅云声在棋局里大部分的时候都会以一个还算是温和的态度示人。即使是上一局里面对他私底下明确表达过不喜的沈行舟，他也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
　　但这回，他面对梁凯却是直截了当的讽刺。
　　“嗯。”傅云声随口应了一声，神色淡淡，“这种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还对别人的努力指手画脚的参加者，我不喜欢。”
　　程亦安怔了一下。
　　这个“别人的努力”……难道指的是她？
　　他之前的那些话，是为她而说？
　　还未等她反应完，傅云声很快又开了口：
　　“不过，基本上棋局里所有的参加者我都不喜欢。这一点和阵营无关。”
　　……所以他才一直在棋局里独来独往？因为没有看得上的队友？
　　程亦安嘴角一抽，这种宣言确实很符合这个人骨子里的傲慢。
　　“……但是最近，这个想法产生了一点变化。”
　　傅云声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去：
　　“我喜欢你，程亦安。”
　　原本就偏向低沉的嗓音带上了认真之后显得格外缱绻温柔。传入耳中就像被趴在脚边慵懒的大猫用毛茸茸的尾巴亲昵地圈了一下。
　　……
　　他说什么？
　　程亦安蓦地抬了头，对上了那双映出她一人身影的黑眸。
　　-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柳台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短暂，未到站的旅客，请不要下车，谢谢配合。”
　　前方传来的广播声让坐在八号车厢一侧座位上的两名男子同时抬了下头。
　　其中一人立即转头：“傅曦晨，马上就到柳台站了。这个站过了之后再半小时不到就会到终点站晴城，现在黑方那些人还只有50%的进度，这局稳了。还是你厉害啊，居然能发现这种办法！”
　　被唤作“傅曦晨”的长发男人对这句夸赞敷衍地应了一声，视线重新回到了指尖捏着的任务卡上。
　　这么扫兴的反应让之前说话的上班族撇了撇嘴：
　　“就这么几行字你看这么久了，是能看出花来吗？这局除非黑方的人也发现那个办法，不然我们赢定了。”
　　“剩下的10%肯定等这列车到达终点站的时候就会出现了。毕竟我们的任务目标不是要抵达晴城站吗？”
　　话音落下后过了几秒，没有得到身旁人的任何回应。
　　上班族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这小子，做苦力的时候才会让他去，其余时候就摆出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傅曦晨并不在意身旁这位“同阵营队友”的想法。毕竟他在见面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没用。
　　他将手里的任务卡重新收入了口袋，转头看向八号车厢另一侧的“棋局任务关键人物”。
　　原本要用炸弹炸列车的廖春兰正捧着一本书细声细语地给身旁的小女孩讲故事，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眼下的这种情况还要从炸弹爆炸后的那次循环说起。
　　作者有话说：
　　我忏悔，没有写到上一章末说好的内容_(:з”∠)_。
　　——————————————
　　小剧场：
　　上班族：你放心，这局稳了，我们肯定能赢，这进度他们一定追不上。
　　傅曦晨：......你看我像不像戏台上唱戏的老将军。
　　上班族：啥意思？
　　傅曦晨：浑身插满了flag。


第98章 无限列车（一五）
　　由于前一次的循环的重启是因为王赵强上车后在六号车厢遇到了他女儿王艳艳, 两人起了冲突引来乘警后又和廖春兰起了争执。所以这一次，傅曦晨自然而然地用了点手段让王艳艳在仙云站下了车。
　　结果后来行驶途中，列车爆炸了。
　　——阻止炸弹爆炸会导致重启。炸弹爆炸也会重启。
　　傅曦晨眯了眯眼。
　　不合理。棋局从不会出现这种让参加者无路可走的剧情。
　　而且再一次的重启后, 很明显头疼的程度相比前一次加剧了。这一点他已经询问过另一个人，对方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重启的次数是有限的。如果照这个样子下去, 再多来几次重启，后面即使在棋局里醒来, 情况也不会很好，甚至说不定根本醒不来。
　　傅曦晨在座位上思忖了片刻, 站起身走到了八号车厢。
　　他很快走到了某个座位前, 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女人, 把目光落在了前方用蓝丝带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身上：
　　“你是这一局的观测者吧？既然存在了观测者，说明这个棋局是有核心的。但这几次的循环下来, 您的存在感似乎不怎么凸出？可以质疑一下吗？”
　　“你是谁？突然过来要和我们家心心说什么？”
　　女孩顿了一下，忽然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原本站起身对着傅曦晨满脸警惕的廖春兰神情恍惚了一瞬, 而后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做完这件事后, 她抬眼看向前方站着的男子：
　　“白方城堡的领主大人，你想向我问什么？”
　　傅曦晨弯唇笑了一下：“看来这一局的观测者和外表一样可爱。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请问，棋局重启的条件是什么？”
　　女孩看了他一会, 认真地开口：
　　“我希望我的妈妈不要总是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傅曦晨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女孩身旁的女人。
　　一段莫名的沉默后，他突兀地低笑了一声：“古往今来，孩子对父母总是那么情真意切。即使永远被困在了无限轮回的棋局里, 居然也要为母亲寻求答案。在你原先的时空里, 这列车是炸毁了吧？你的母亲当时也在车上, 同等条件下, 她却没有得到进入棋局的机会。你知道这后面的理由吗？”
　　“这么多轮棋局下来, 我还是明白了一些规则。其实你们这些观测者被选中的理由和棋局参加者极其相似，都要存在所谓的‘后悔’。所以，当时你的母亲并没有对‘带年幼的你一同赴死’这件事产生任何后悔的情绪，她一点也不在意你。”
　　听完这两段话，女孩的表情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傅曦晨闭了下眼。几秒后再睁眼时，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表情：“不管怎样，多谢观测者告知。”
　　说完后，他转身走向了前面的车厢。
　　坐在座位上的女孩沉默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母亲。几秒后，她忽然伸手抱住了神情依旧恍惚的女人。
　　“即使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觉得很高兴……”
　　傅曦晨刚走进七号车厢，就看见那个与他同样保有循环记忆的另一个城堡棋正在和一个短发女生说着话。那个上班族一边说话一边还时不时地用手比划着什么，女生也配合地露出灿烂笑容。
　　他瞥了一眼，不感兴趣地从他们身旁走过。结果刚一经过就被人喊住：
　　“傅曦晨！这是二号车厢的参加者，唐小环。她说她想和我们一起完成棋局任务。唉，还是美女心善，其他那几个人都冷漠得很。我寻思着我们俩都是大男人，后面那个明摆着很关键的八号车厢只剩下一对母女，有个女生一起会方便很多吧？比方说去和NPC套话什么的。”
　　傅曦晨停下了脚步。上班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和她解释过这个棋局是个循环的事情了。”
　　长发的男人顿了一下，转过头抬眼看向后面的短发女生。
　　两相对视了一会，短发女生忽然别过了头，脸上浮现出一缕薄红。
　　“我不需要她帮忙，你随意。”
　　见那个长发美男说完这句话就一副要走的架势，唐小环连忙开口：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异能是精神方面的。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情报，我，我会很有用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棋局里总是找人一起的原因。
　　作为没有攻击手段的主教棋，她即使能知道很多情报，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而且这个列车的棋局太奇怪了。询问乘务员后，她得知到达终点站的总时长居然只有几个小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短的棋局！
　　她在座位上等了一站却没有出现任何状况，这就宛如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般让人心神不宁。毕竟她知道不可能存在绝对安全的棋局。
　　但后来查看任务卡却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20%的进度。这代表了白方这里已经有人在完成棋局任务。
　　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阵营的胜利，她都有必要来看看正在做棋局任务的是什么人。
　　果然，这个棋局没有那么简单。
　　唐小环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暗色。
　　即使前面这个男人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夸他自己，那20%的进度来源也说得有理有据。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刚出现的长发男人才是赢得棋局的关键。
　　但这个人居然是那种独来独往的参加者！这让她在心里进一步肯定了对方实力的同时，又不由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异能。
　　如果这也没办法的话，或许只能找机会对他用异能……
　　此时，一头黑长发的俊美男人在唐小环的视野内转过身，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唐小姐，你的异能，可以控制NPC吗？只需要控制他们乖乖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好。”
　　然而，傅云声刚说完这句话，一眨眼又回到了棋局最开始的地方。
　　迎接他的是比上一回更剧烈的头痛。
　　过了不知多久，傅曦晨总算感觉自己的意识清晰了一些。旁边响起另一个人的抱怨：
　　“搞什么鬼啊！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凭什么重启？这棋局出BUG了吧？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棋局出BUG……应该不太可能。
　　傅曦晨想了一会，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向后面的车厢走去。
　　他再次走到了女孩面前：“观测者，刚才的重启……”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另一个声音压过：
　　“原来你这小鬼是观测者？我之前就觉得你一个小孩子NPC看到我用异能的反应挺奇怪！喂，这棋局出BUG了，你作为观测者不是应该管管的吗？我们吃这么大亏，是不是该补偿点什么？”
　　小女孩看了两人一眼，简洁地开口：
　　“这个棋局没有BUG。”
　　上班族立马回嘴：“你年纪这么小，知道BUG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这棋局出错了，刚刚我们什么都没做就重启了，这还不是你们棋局的问题？你……”
　　“闭嘴。”
　　“哈？我这是在为我们……”
　　上班族忿忿地看向傅曦晨，然而他刚一接触对方的眼神，后半句忽然没了声。
　　傅曦晨回头瞥了一眼车厢上的时间，重新开口：
　　“刚才的重启，不是由我们这边导致的，对吗？”
　　女孩点了点头：“是。”
　　“我知道了。”
　　傅曦晨也点了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兀自转身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上班族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上去忍不住问：
　　“你，你知道什么了？”
　　傅曦晨直直地走过七号车厢，继续往前。
　　“两边的重启，是同步的。如果黑方那边出错重来，我们这里也会一起重来。”
　　上班族在心里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
　　“啊？那只要对面一直盯着任务进度，看到我们快100%了就来一个重启，我们不就倒霉地要一切重来？”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的上班族蓦地停下了脚步：
　　“哪有这种不合理的规则？如果对方一直这样做，岂不是有可能发展到最后谁也不能通过棋局？”
　　前面的长发男人脚步一顿，在原地忽然笑出了声。
　　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上班族不明所以地开口：
　　“你笑什么？”
　　傅曦晨微微偏过了头：
　　“如果你是进度落后的那一方。现在对面已经知道了后面所有正确的剧情发展和做法，即使重来一次，也会迅速到达之前的进度。这种情况下，你会放任对方赢得棋局，还是继续忍受那种一次比一次强的非人痛苦，以谋求再来一次的机会？”
　　上班族愣了一下。
　　“亦或者说……”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追上的希望，也不愿意对方赢得棋局。于是双方共同在一次次的循环里，葬身在这无限列车之中。”
　　望着前面露出笑容的长发男人，上班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感觉到心底阵阵发冷。
　　-
　　只是，为什么任务的进度是90%？
　　傅曦晨眯了眯眼。
　　他让唐小环用异能控制了廖春兰和王赵强之后，任务卡片上的进度直接变成了90%。
　　既然观测者说她的诉求是“让母亲不难过”，这对拥有精神类异能的主教棋参加者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那个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只要控制了人，那就“不会难过”，也不会发生炸弹爆炸这种事。
　　但这缺少的10%又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并不觉得这10%只要列车开到终点站了就会自己出现。
　　而且黑方的那个50%，是他并没有到达过的节点，说明对方发现了其他线索。那个黑方的皇后棋果然没这么好对付。
　　想到这里，傅曦晨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毫无异状的小女孩。
　　后来他也问过观测者90%进度的问题。然而对方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或许这一次可以静观其变？先看看对方的进度会不会再次增加。如果情况不对，他这里也可以解除精神系异能，直接重启。
　　但是，这要求黑方下一次的进度增加不是直接变成100%。
　　傅曦晨眼眸一沉。
　　就赌一赌吧。
　　-
　　另一边。
　　在广播里响起“柳台站”即将到站的提示音后，在一旁一直静静观察情况的程亦安忽然开口：
　　“春兰阿姨，虽然之前艳艳说她不知道你引爆炸弹的理由。但是我或许知道一点。”
　　“您的事情，我可以帮上一点忙。您愿意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
　　前三次循环，其实可以算成是了解剧情发展的强制重启。就类似于玩游戏时候的“初见杀”，在不了解的时候是必死的，两边其实都触发了重启。
　　第四次是白方那边导致的爆炸，第五次是黑方女主这边为了解更多剧情，挟持人质之后的重启。目前双方都在第六次循环里。
　　没错，其实他们都是刚知道“重启”这件事双方是同步的，甚至白方这边要晚一步知道。_(:з”∠)_两边也都只失误了一次。甚至女主那一次是故意放弃的。
　　——————————————
　　程亦安：对面的人好厉害。
　　傅曦晨：对面这个皇后棋不简单。
　　傅云声：......你们在互吹什么？


第99章 无限列车（一六）
　　然而, 在程亦安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座位上的廖春兰没有产生任何反应。
　　意料之中。
　　程亦安看了一眼，忽然转身朝着前面的车厢走去。
　　她很快走到了坐在七号车厢角落里的两人面前：
　　“丁宏杰, 你的异能可以让目前六号车厢的所有人还有七号车厢这个大叔都在下一站的柳台站下车吗？”
　　听见这句话，丁宏杰和梁凯对视了一眼, 开口时略带了些迟疑：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让我这么做？”
　　程亦安想了想：“为了完成任务，我们需要一个能和列车爆炸相同效果或者比这个效果影响更大的事件发生。”
　　“啊？”丁宏杰一脸莫名。
　　“对了, 等会列车停下的时候，还要注意一下不要让新的NPC再上车, 虽说快到终点站了应该不太会有人上车……也以防万一。那些本身就要在柳台站下车的NPC就不用管了。只要让‘原本没有下车打算’的其他人用异能让他们下车就好。嗯……目前一号车厢到五号车厢都没有人了, 六号车厢里应该只剩下最前方的母子还有一个戴耳机的男人, 再加上七号车厢的大叔。这样算算人数并不多，你应该完全来得及。”
　　“还有, 异能持续的时间只需要到列车离开柳台站就可以了。如果还需要下暗示的理由……就用‘乘警说过马上还会有下一班列车’，这种就可以了。”
　　这样严谨的安排让丁宏杰下意识地在心里思考了一遍。他刚觉得没问题要点头回应,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回过了神，看着面前的陌生黑发女人：“呃，不是, 这……”
　　“哼。”此时，旁边响起了一声冷哼。
　　梁凯坐在座位上以手托头，往这边瞥了一眼：“宏杰，你不如就按她说的办。反正目前进度都这样了不是吗？总比什么也不干要好。”
　　丁宏杰听到梁凯这么说, 皱着眉想了一会, 终究是对着程亦安点了点头：“……那好吧。”
　　程亦安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
　　话落她往旁边车窗看了一眼, 察觉到列车已经在减速进站, 于是冲两人点了下头, 转身返回了后面的八号车厢。
　　看到人走了，丁宏杰立即转头问旁边的同伴：
　　“你怎么突然让我帮她？你刚刚不是还在说，后面这两人不简单吗？如果我在这里拒绝，或许可以探出更多那两人的情报。”
　　“但你我都不喜欢被人‘带’过棋局。那个女人刚刚说的事在柳台站到站后就要开始，也没几分钟了。而且我觉得……”梁凯摩挲了一会下巴，“宏杰，我记得前面是直到仙云站到站，我们才往后走。那时候并没有遇上其他人往前走查看前五个车厢情况。你说，她是怎么知道一号车厢到五号车厢都空了呢？”
　　“是她的异能？”丁宏杰想了一会，给出了答案。
　　“或许吧。那两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人的棋相在城堡或以上，毕竟之前她说过‘要发生一个能和列车爆炸相同效果或以上的事件’。这件事她并没有向我们求助，说明他们是有能力自己解决的。至于你的异能，应该是刚刚看到了你对那个乘务员做的事才知道的。”梁凯看了一眼车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色，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吧，我和你一起。”
　　丁宏杰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是白方的进度已经90%，随时有可能完成棋局任务。这40%的进度差距，你觉得现在做这些真的还有可能追得上吗？”
　　“无论追不追得上，只要还没100%，那就还有机会。”说话时梁凯又拿出任务卡看了一眼，微微偏过头：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这个任务进度的增加和列车到哪个站没有关系。白方能从一下子从20%直接变成90%，说不定那两个人做完这件事，我们能从50%跳跃到100%呢？”
　　-
　　离开了的程亦安并不知道在她走后梁凯和丁宏杰的一番讨论。她还没走进八号车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争论声：
　　“春兰妹子，你就让心心和我们一起下车吧。她还这么小，你再想想？”
　　“是啊春兰阿姨，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可以大家一起解决。真的，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程亦安走入八号车厢，一眼看到第一排的王赵强和王艳艳都转向了后方，对廖春兰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傅云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走过去在他前面一排的座位坐下。
　　然而她坐下还没几秒钟，耳畔就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了音量的低沉男声：
　　“怎么不坐我旁边？你那个眼神是有话要问我吧？”
　　程亦安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口：
　　“列车座位通道太窄，不方便。”
　　“是吗？”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那就这么说。你想问我什么？”
　　程亦安抿了下唇，微微偏过头，一边关注旁边几个NPC的对话一边跟着压低了音量：“我想知道九号车厢的宁欢怎么样了？她之前应该醒来过一次了吧？”
　　根据第四次循环宁欢醒来的时间点，大概是在这次她和王赵强说话的时候。她有提前让当时在九号车厢照看王艳艳的傅云声拦下那个状态不对的宁欢。
　　可是后来又过了这么久，为什么没看到宁欢出现？难道她醒来后又晕倒了？
　　那个透支异能的参加者……
　　傅云声顿了一下，很快开口，声线听不出任何异样：
　　“嗯。就和你说的一样，她醒来之后一直胡言乱语，还叫嚷着列车会被炸，好像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当时不想影响到旁边的NPC，就又把她打晕了，应该没这么快醒。”
　　“……”
　　虽然之前看傅云声这么安然地出现在八号车厢半点没有管后面九号车厢意思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那个人或许使用了“打晕”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
　　好吧，她曾经见识过一次。如果宁欢那个状态放任下去，当时王艳艳就在旁边，确实有可能会影响任务。
　　程亦安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又开了口：
　　“她除了说列车会爆炸，后来有说点别的吗？”
　　听见这个问题，傅云声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就算了。”
　　程亦安想了想，还是没有和傅云声说她在心里猜测宁欢的异能有可能是预知之类的。
　　毕竟她们只有在那一次循环里遇见过。只凭那几个行动，还是多少有点说服力不足。
　　两人几句对话间，列车已经进站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了车门开启的声响。
　　“王大哥，艳艳。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们对我们母女的帮衬了。”
　　劝说失败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算下车的王赵强和王艳艳父女听到这句话同时动作一顿。王赵强叹了一口气，再次转过了身：
　　“春兰，你最后再想想吧。我们会帮你照顾心心的，虽然我们家里穷，但是我和艳艳都不会对心心不好的，你放宽心。这么多年下来，你也该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廖春兰沉默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摸了摸身旁小女孩的头：
　　“心心，你说，你要和王叔叔艳艳姐姐一起下车，还是留在这里和妈妈在一起？”
　　程亦安睁大了眼。
　　在她的预想中，已经解决问题的王赵强和王艳艳会在柳台站下车，然后她就可以在这个已经“清空”的列车上再和廖春兰解决她的问题。
　　可万一那个观测者心心在这里选择和王姓父女下车，那毫无牵挂的廖春兰说不定会直接在这里引爆炸弹？
　　想到这里，程亦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下一秒，一只手从后方按住了她。
　　程亦安蓦地回头，站起身的傅云声冲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观测者不会离开棋局世界。”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这个棋局世界的边界在哪里？万一站台也还在这一次的棋局世界范围呢？
　　而且由于这次她醒来太迟，无论是循环还是她这次的攻略方法都还没有对傅云声完整解释过，只是匆忙间和他交代了几件事。
　　他刚刚这句话……就感觉像是他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还未等程亦安在心里惊疑完，另一边已经传来了答案：
　　“心心要和妈妈在一起！”
　　程亦安感觉到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已经移开。她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傅云声一眼。
　　对方注意到这个视线，冲她扬唇一笑。
　　……
　　程亦安抿了抿唇，看到那对王姓父女最后还是如她预想的那样在柳台站下了车。
　　她立刻把脸几乎贴到了旁边的车窗上。不一会，她终于在站台上看到了那几个交代过要下车的NPC，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恍惚。
　　原先她还担心这三人本来就要在柳台站下车，这样或许后续会有一点影响……
　　不过居然三个人都是原本要去终点站的，那就完全正好！
　　很快，列车到站停靠时间结束，前方传来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随着列车的加速，广播声从车厢上方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程亦安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任务卡，确认了一眼上方的进度。
　　白方90%，黑方50%。没有变化。
　　只要后面也能和她猜测得一样，就可以成功。
　　程亦安闭了闭眼，抬手将耳边的长发撩到耳后。几秒后，她重新睁开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另一侧走去，最后在过道上站定：
　　“阿姨，你炸列车的理由，是为了弄出大新闻让自己被拐卖这件事被社会知道吧？然后通过辨认尸体可以找到你的真实身份，你的墓碑上不会出现‘廖春兰’这个让你厌恶的名字。”
　　然而即使听见这句话，廖春兰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她的手里握着那个车钥匙模样的引爆器。
　　那是一心求死的眼神。
　　程亦安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你不理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这个办法应该已经不成立了。”
　　“这个列车上，现在只剩下我和我的几个同伴，还有前面的乘务员、乘警、列车长？总之已经没有其他乘客了。同时，我已经让我另外两个同伴去保护列车的工作人员了。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男生，他们后来都没有再出现对吧？”
　　程亦安边说边把手放到了前面第一排的座椅上。下一秒，原本完好的列车座椅顷刻间化为了各种碎片，散落了一地。
　　她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廖春兰的脸。在看到对方明显睁大了眼的反应之后，她眼眸一深，趁热打铁：
　　“如你所见，我们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你的炸弹杀不了我和我的同伴。所以如果你引爆炸弹，死者只会是这个车厢里的人，这几位都是你认识的人吧？”
　　“你能够坐上列车就代表着‘廖春兰’这个身份已经合法。无论它是怎么合法的，现在都已经是事实。当一个案件里没有其他死者出现，事情就会显得比较单纯。同时对媒体自然也就失去了吸引力，关注的人不会太多。”
　　“你觉得这个列车爆炸的新闻会怎么写呢？‘廖姓女子丧心病狂在列车引爆炸弹杀害全家及亲友’？炸弹是王赵强带来的，这一点后续肯定会被发现，你会害了好不容易重获希望的王家父女。你觉得这样的新闻后面又有多少人会关注这件事，继续挖掘你的身份呢？”
　　话音落下，原本毫无反应的廖春兰蓦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程亦安。
　　作者有话说：
　　程亦安：这就是在重启的边沿疯狂试探吗？


第100章 无限列车（一七）
　　人类对未知的恐惧一直存在。
　　从之前几个NPC见到他们用异能的反应来看, 这次的棋局世界里超自然力量并不常见，是类似于现实世界的科学社会。
　　梁凯和丁宏杰实际也没有去保护列车的工作人员。其实引爆炸弹他们谁也躲不了，只会重新进入下一次的循环。
　　但NPC并不知道这些事。眼下程亦安展示出来的“超能力”已经足够让她震惊, 并重新思考刚刚程亦安的那些话。
　　良久，廖春兰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什么人？”
　　在程亦安的预想里, 能让对方问出这句话而不是直接重启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她抬起眼，认真地看向那个座位上的女人：
　　“阿姨,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请您相信我。”
　　前一次的循环里, 王赵强透露的信息不算多也不算少。
　　廖春兰是被“买来”的媳妇。这个买来的时间绝不会很短, 甚至都有了心心这个看上去有七八岁的女儿。
　　在这种交易里作为“商品”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被拐卖来的。
　　在经历了漫长的反抗、挣扎, 最后在暴力和监视下不得不认命。这就是大部分被拐卖妇女的后续情况。
　　勇气和坚持在这一日日看不见希望的泥沼中消耗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同样身为女性，程亦安能够理解这种绝望的心情。
　　但是, 后来已然“温顺”的廖春兰, 又为什么会产生“炸列车”这种极端思想？
　　之前王赵强曾经提到过，是后来有了心心，那一家人才对廖春兰好一些的。因此也很容易想到, 是这个女儿的出现，才让廖春兰产生了“愿意服软”的情况。
　　可以预想，廖春兰后来的多年虚与委蛇换来的是可以外出和小数额的金额支配这些普通人本来就应该拥有的权利。
　　一切都在看似逐渐好转的过程中，如果突然出现这种急转直下的情况, 理由只可能是……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几秒后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推测说了出来：
　　“阿姨, 您是联系到您原来的家庭了吗？他们……不想认你和心心了吗？”
　　“呵, 其实我之前就在想, 能这么清楚我的事，你们难道是什么神仙？总不可能是国家会关注到我这种小人物吧？”廖春兰自嘲了一句，“可你们若是神仙，不是应该无所不知？这种事就不需要问我了吧？”
　　程亦安被这突然地噎了这一句，一时没想到怎么回。
　　正当她在思考之时，廖春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那一天，我终于找到机会拨出了那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的声音是我午夜梦回里再熟悉不过的亲人。可当我满怀期待地说完了我和心心的情况还有我们的所在地，得到的只是一句‘既然有了孩子就在那里好好生活’的回应。”
　　她讥讽笑了一声：
　　“原来他们在几年前就放弃了我。说是自从我失踪后，我父母天天以泪洗面，后来身体就不太好了。电话里的人还说，他们不久前才走出了当年的阴影接受了事实，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如果我这个女儿心里还有爸妈，就不要再出现去打扰他们。”
　　“他们走出了阴影，可是我呢？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抓到了这一点希望……”廖春兰这句话说到后面嗓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但其实，我当时在电话里同意了。我说我可以不再打电话过来，但希望他们至少能把心心接走。我知道那些个畜生是不会对心心好的，说不定哪一天，我的心心也会和当时的我一样，忽然就不见了……”
　　“然后，那通电话挂断了。”
　　话音落下之际，列车恰好驶入一条长隧道。
　　明与暗在八号车厢内众人的脸上不断交织变幻，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列车与轨道间歇产生的有序声响。
　　哐当。哐当。
　　“阿姨！”
　　一个女声在光影中蓦然响起。
　　“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的。”
　　廖春兰顿了一下，在黑暗中缓缓抬起了眼。
　　尽头有光出现，将说话之人的面庞从侧面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列车驶出了隧道。
　　是那个从开始就一直在对她说“我会帮助你”的女孩子。
　　她本来对这句话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但是刚刚那一瞬间……
　　廖春兰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要怎么做？”
　　程亦安转头望了望车厢的前方：
　　“根据之前的安排，虽然对那位负责的乘警大哥很抱歉，但是他此时应该已经接到了管理处的问责电话。”
　　“等列车到达终点站，他应该会万分焦急地从车上跑下来吧。等他离开后，把武力值不那么高的列车长和乘务员弄下车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廖春兰皱了皱眉：“……你要把列车清空？想做什么？”
　　程亦安回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觉得让这里的几位败类和列车一起凭空消失，再加上发生在那几位乘客身上的怪事，这一定会是比‘列车爆炸’更让大家感兴趣的新闻。然后阿姨您再以事件相关者的身份接受采访，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能把你想要说的完完全全亲口说出来。嗯……说不定还能因此获得一些钱财？不管怎样，肯定会比你的方法更好吧？”
　　“列车……消失？”
　　廖春兰喃喃自语了一阵，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神情逐渐产生了变化。
　　此时，前方突兀地响起一个男声：
　　“等一下？你这个方法岂不是要等列车到晴城站才能完成？可是那时候我们的任务……”
　　廖春兰看着前面从七号车厢探出头的两个男生，瞪了眼：
　　“你？你们不是去保护列车的那些……”她说到最后醒悟了过来，看了一眼程亦安，“你最开始那些话是骗我的？”
　　程亦安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之前阿姨您一直不理我，措辞稍微偏激了一点点。不过我现在已经给了阿姨另一种更好的选择。如果我做不到，到时候您就在我旁边，到时候再引爆炸弹也不迟。”
　　这边说完后，她看了一眼之前说话的梁凯：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个任务卡片上显示的进度和列车到达的站点无关。但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却是到达晴城站。”
　　梁凯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
　　“这个卡片上的进度显示不止是让我们知道另一个阵营的情况。”一旁沉默良久的傅云声忽然开口。
　　他抬眼看向了前面回头的程亦安：“还代表着另一个“隐藏任务”，对吗？”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程亦安看了傅云声一会，点了点头。她重新看向梁凯：“你要是不信，按照我刚才的办法，列车也会按照任务目标写的那样到达终点站。只要那时候进度没有变成100%，也没有传来提示音完成任务脱离棋局，就证明这个棋局其实是要同时达成列车到达终点站和进度100%两个目标。”
　　梁凯想了一会，最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程亦安一眼：“好。如果到时候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和丁宏杰会在列车到达终点站之后帮你们把列车长和乘务员赶下车。”
　　程亦安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开口：“诶等等，其实后面车厢还有……”
　　“你要说宁欢的话，等会我把她带下车吧。”
　　程亦安顿了一下，看向身后忽然开口的傅云声。
　　察觉到这道目光，傅云声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毕竟他们两人要去的是列车的最前方，宁欢在这么后面，来回跑比较费时间吧？”
　　“……”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忽然毫无征兆地一转身，径直朝着后面的九号车厢快步走去。
　　然而她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身后人拉住。
　　“怎么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转身一步往前扯住了傅云声的衣领，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她沉下了眼：“你老实告诉我，你把宁欢怎么了？”
　　听见这句话，傅云声黑眸一闪，微微垂下了眼睫：
　　“……我对你说的话里，没有一句谎言。你居然不相信我？”最后一句话里莫名带了一点受伤的情绪。
　　程亦安盯着他看了一会，手下一松，而后又甩开了对方拉住自己的手，转身走入了九号车厢。
　　九号车厢内，宁欢如之前看到的那样安静地仰靠在列车座位上，紧闭着双眼。
　　程亦安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在对方鼻翼下探了一会，又默默收回了手。
　　“现在相信了吗？我对喜欢的人从不说谎。”
　　后方响起的低沉男声让程亦安抿了下唇：
　　“……对不起。”
　　望着前方没有回头的身影，傅云声眼眸一深，嗓音愈发低沉：
　　“比起道歉，其实我更想听的是……”
　　“那个，打扰一下。”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车厢内的微妙气氛戛然而止。
　　程亦安回过头，九号车厢的门口站着梁凯和丁宏杰。梁凯指了指程亦安旁边的宁欢：
　　“你们情侣吵架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程亦安想了想，还是和两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宁欢的情况。
　　“这？”梁凯听完后就皱起了眉。他走近仔细看了一会，然后微微偏过了头：“宏杰，你看她这个情况像不像……”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车厢上方忽然传来了广播声：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终点站，晴城站。请所有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到车厢后门等候。一路平安，欢迎您下次乘坐。”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确没说谎。没说不算说谎。
　　那么，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_(:з”∠)_


第101章 无限列车（一八）
　　前方传来的列车广播声让八号车厢内的三人同时抬了头。
　　上班族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 露出惊喜的神色：“我们马上就到终点站了！这个棋局是不是……”后半句话在他回过头看到周围两人脸上的表情后下意识地咽了下去，转而道：“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唐小环看着手中毫无进度变化的任务卡，转过头看向后面的长发男人：“你认为这10%的进度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那当然是因为列车还没到站啊。”
　　她没理睬上班族插嘴的这句话, 只是紧紧盯着那个人，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傅曦晨以手托着头, 视线落在任务卡的某一行上。
　　从柳台站到终点站这么长的时间，黑方那里一点进度都没有增加。
　　就这么放弃了……对能获得皇后棋评价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他眼眸一深。
　　所以, 对方是做了什么安排。
　　根据目前的时间点，这个安排是列车到达终点站之后才开始。
　　……对面果然也发现了。
　　这个棋局, 不止是像任务目标那里写的那样只要“到达终点站”就可以。同样是被印在了任务卡上, 谁说“任务进度”这四个字, 不能指代的是另一个没有明写的任务？
　　只是大部分参加者拿到卡片，看到上面已有任务目标, 再加上是竞速局这种双方阵营见不到面的类型，几乎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指代的是任务目标的任务进度。
　　而且, 这次的任务提示是“车厢里有超能力者”。
　　傅曦晨将手中的任务卡一把捏紧, 从座位上站起身。
　　达到一定条件就重启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观测者来做，毕竟作为重启关键的廖春兰只是一个NPC，只要设定好棋局规则就可以完成。所以这么一来, 特意出现这句话的原因，只能想到是让参加者找到这个“超能力者”。
　　然后那个小女孩十分配合地说出了“希望妈妈不要难过”这句话。
　　任务提示不是在提示这次棋局是“循环”，循环这种事只要任何有智商的参加者经历过两次都能反应过来。那个任务提示是在暗示有第二个任务。
　　即使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
　　傅曦晨偏了偏头：“小环，你的异能可以让NPC说出自己的情况吗？”
　　“……可以是可以。”唐小环很快想通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她迟疑了一下, “但是我们现在再来做这些, 还来得及吗？”
　　傅曦晨顿了一下, 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算是来不及, 你又能怎么样？”
　　“……”
　　-
　　车窗外的风景移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梁凯和丁宏杰在听到终点站即将到达的广播后就去往了前面车厢。此时九号车厢内只有站在过道上的两人以及座位上昏迷的宁欢。
　　程亦安眼也不眨地望着窗外，模样有些出神。
　　傅云声想起几分钟前发生在这边的对话，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
　　“你……不问我关于‘异能透支’的事情？”
　　“宁欢陷入昏迷的时候你不在场。她的异能透支是她自己造成的，和你没有关系。至于你后来为什么明明发现了这一点却故意隐瞒了下来，说实话我还是在意的。”
　　听见这句话，傅云声眼眸一深：
　　“你想知道原因吗？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了。”
　　程亦安依旧在看着窗外：“既然你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不说，多少是有你自己的理由。如果真的要计较起来，这次的棋局，我也有很多没有和你说。”
　　“……”
　　傅云声低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想和你算得那么清。”他往前靠近了一步，“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随时都可以。”
　　“那现在刚好有一个问题。”
　　程亦安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傅云声，你觉得在这些棋局原住民或者棋局观测者的眼中，我们这些参加者算什么呢？”
　　傅云声挑了下眉，想了想后答道：“棋局NPC说得直白一点只是一段智能数据，不会思考这些问题。至于观测者，大部分应该都是把我们当玩具。”他顿了一下，看向身旁之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春兰阿姨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我们参加者进入棋局世界是为了走到最终棋局获胜完成心愿。而这些棋局世界的任务内容都和曾经在那个世界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有关。这么一想，我们参加者的出现就像是为了弥补这些曾经的‘后悔’与‘遗憾’。你说这些任务，会不会也是那里某个人的心愿呢？”
　　从最初的朝晖小学到上一次的审判游轮，她接到的任务目标大多都是阻止某件事的发生。即使是任务要求存活多少天的红叶公馆，参加者的出现也为那座立于满山红叶中的孤寂别墅增添了几缕人气。
　　傅云声顿了一下：“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你和我说过，棋局的参加者都是因为某一个想挽回的‘后悔’才进入棋局的。其实我曾经也无数次地想过……”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眼眸微黯：“‘无论是神灵、妖魔，是谁都可以，能不能来救救他？能不能，有谁能穿越回去阻止那一天的我？’”
　　她突兀地笑了一声：“春兰阿姨刚才说，她觉得我们像神仙。”
　　“的确。我们拥有异能，进入棋局世界后能做到这些NPC做不到的事，完成曾经完成不了的遗憾。这么想的话，进入棋局，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程亦安抬眼看向身旁的傅云声：“虽然你没有和我说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棋局的，但是一定比我多，甚至可能多上好几倍。我和你说这个，只是希望这些棋局里发生的一切对你的影响，能够因为这个思路而……”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然睁大了眼，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下一秒，上方响起的男声与往常相比似乎多了些什么：
　　“谢谢你，安。”
　　这个称呼让她浑身一僵。然而还没等她伸手，对方已经放开了她。
　　……
　　程亦安抬起头，刚想对这个称呼的问题说些什么，可视线刚一触及傅云声的脸，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话语忽然卡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在笑？
　　不是以往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完美假笑”，而是……
　　看到对面人此时的表情，傅云声黑眸一深，唇边的笑意更盛。他挑了挑眉：
　　“说起来，你似乎还欠我一个回应。刚刚这么关心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面前之人转身就走。
　　傅云声愣了一下，不由得失笑。
　　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余光从旁边的车窗察觉到列车已经驶入车站，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站在过道中央，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这辆由一节一节车厢首尾相连组成的列车。
　　这个棋局……
　　-
　　列车完全停下后，程亦安和廖春兰母女从八号车厢下了车。随后没过多久，傅云声扶着紧闭双眼的宁欢从后面的九号车厢走下。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没有出现完成棋局的提示。
　　想必现在，白方那里也发现了这一点吧。
　　程亦安转头看向了列车车头的方向，在原地静静等待梁凯和丁宏杰把列车的工作人员从车里带出来。
　　她隐约知道了白方那个进度是怎么来的。
　　没有引发爆炸。没有触发重启。突然增加的是代表着廖春兰事件的任务进度。
　　事件的核心人物廖春兰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对拥有精神类异能的主教棋参加者来说，控制对方怕是轻而易举。
　　这是程亦安在看见丁宏杰对乘务员使用异能后忽然福至心灵想到的。
　　既然黑方有一个主教棋，那么白方有主教棋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是，这是一个存在观测者的棋局。
　　即使那个叫“心心”的小女孩把这个棋局的核心和关键全部挂到了她母亲的身上，任务已经和她毫不相关，但她还是从头到尾都清醒着的。
　　参加者的异能可以控制NPC，却控制不了棋局权限最大的观测者。
　　白方在知道这一点后，下一次循环应该会采取不一样的行动……
　　此时，列车车头的方向有了动静。
　　程亦安回过了神，一眼就看到梁凯和丁宏杰分别从里面拖了一个被捆着的人出来，随手往站台上一推，然后又往里走，不一会带出了两个虽然没被捆但是战战兢兢双手抱头的女乘务员。
　　粗粗一看，没看到那位身穿制服的乘警大哥，看来是真的被喊走了。
　　……不过他们怎么搞得跟恐怖分子劫持现场似的。一起去的丁宏杰不是有异能吗？
　　程亦安嘴角一抽，随即没过多久就看到梁凯从前方朝她这里大幅度地挥了几下手。
　　她顿了一下，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任务卡看了一眼。
　　进度没有变，还是黑方50%，白方90%。
　　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握着炸弹控制器紧紧盯着自己的廖春兰，想了想，直接将任务卡的一角咬在了嘴里，而后一边目光注意着卡片下方的数字变化，一边将双手放到了列车上。
　　等价交换，发动。
　　下一秒，横在眼前的列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方的轨道上散落了一地的材料碎片，已经完全看不出列车的模样。
　　前方传来了乘务员的尖叫声。
　　程亦安瞥见任务卡上黑方进度那一行后面的数字骤然变成了100%。
　　此时白方的进度是……90%。
　　她立即转过身，伸手一把掐住了旁边廖春兰的脖子，低下头沉声道：
　　“三秒内重启棋局。不然我杀了她。”
　　女孩模样的观测者蓦地睁大了眼，从棋局开始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三。”
　　“二。”
　　……
　　作者有话说：
　　观测者：？
　　_(:з”∠)_其实所有的棋局在完成任务之后，都不是立即结算的。至于为什么呢，这问题的答案可能要到完结或者番外才会知道。
　　不是服务器很卡这种理由！


第102章 无限列车（一九）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您乘坐‘平安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的目的地为：晴城站。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
　　列车清晰的播报声从上方响起。
　　五号车厢的座位上，一位身着风衣的俊美男子蓦地睁开了眼。
　　傅云声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动作, 而是用余光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
　　车厢内只有他一个人。
　　他垂下眼睫，很快从口袋中摸出了任务卡片, 视线一行行地往下。
　　当看到“竞速局”三个字和下方显示的进度时，傅云声挑了挑眉, 黑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几十秒后，他将那张黑底烫金的卡片重新收入口袋, 从座位上站起身, 走到了过道上。
　　这里是五号车厢。
　　傅云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标识, 刚欲抬步往前，忽然整个人顿了一下。
　　他皱了眉, 转过了身，望向后方冗长的车厢。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异状……但刚才那一瞬间, 他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
　　想到这里, 傅云声沉下了眼，眉头皱得更紧。
　　“重要的东西”？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目前为止，无论棋局还是现实, 他应该只对那一个人“有些在意”。
　　而那个人……以她的性格，进了棋局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真是。
　　脑海中晃过一道黑长发的倩影，傅云声的眉间松缓了些许。
　　他站在原地又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抬步向后面的车厢走去。
　　毕竟要查探棋局背景, 从哪边开始都一样。
　　-
　　与只有他一个人的五号车厢不同, 后面的六号车厢里人不少。
　　傅云声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飞快掠过, 记下每个人的特点与职业。
　　“车厢内有超能力者”这个任务提示很明显是在说棋局内会存在一个特殊NPC, 要参加者去找出这个人。
　　带着幼子的单身母亲、音乐工作者、女大学生……六号车厢的这些NPC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
　　也或许要等列车上发生什么事件，才能让他注意到NPC的异样。
　　傅云声边想边走。
　　等会也要找个看起来好说话的NPC问问列车的行程。那个任务时间“无”估计也没有那么简单……
　　脑海中的思绪在他踏入七号车厢瞥见那个倒在座位上的人影时尽数中断。
　　“程亦安？”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三个字的语调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座位上的人没有给他预想中的任何回应。
　　心中蓦然出现的巨大恐慌让傅云声几步就到了人身边，抬手将对方因为垂首而自然滑落到面颊前的黑发拨到了耳后，将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对方的鼻翼下，停留了一会。
　　还有呼吸。
　　仿佛浑身冻结的血液再一次地开始流淌。傅云声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后，忽然整个人在原地僵了一下。
　　他刚才是在做什么？
　　如果参加者在棋局中死亡，会直接消失，根本看不见尸体。这种基础的常识，经历过众多棋局的他方才居然没有想到？
　　……
　　想到这里，傅云声朝座位上的人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明明之前只是“有点在意”，但为什么现在会觉得……
　　高大的男人微微俯下了身，朝着前方座位上紧闭双眼的程亦安伸出了手，把手枕在对方的脑后将其小心地调整成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幽深的黑眸中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担忧。
　　棋局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她变得这么虚弱？脸色好差……难道是现实中出了什么事？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声。
　　傅云声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
　　是坐在这个车厢后部的NPC。
　　七号车厢的大叔此时已经走到了傅云声附近。他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座位上闭着眼的黑发女人，再次看向傅云声的眼里满是警惕：
　　“我在后面观察你好久了！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一过来就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是不是觉得人家生病了不能反抗就可以随便耍流氓啊？”
　　傅云声微微皱了眉，刚要开口又被对方抢了先：
　　“哎！你别说话。你是不是要说你们俩认识？小伙子，别想用这种谎话蒙我，我吃过的饭比你多。这班开往晴城的列车我可是坐了几十年了，车上的乘客从来都不多。你们要是真的认识，为什么不买两张座位连在一起的车票？可别说买不到票这种鬼话啊！”
　　区区一个NPC。
　　傅云声眼眸一沉，直起身刚欲抬手，忽然动作一顿。
　　黑眸中晃过了一瞬的惊讶。
　　“哎哟，这小姑娘是生什么重病了吧？看这小脸白的。我们在旁边这么大声说话她都没反应，可别是出什么大事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打一下列车上的求助电话，让专业的乘务员来看……哎！你干什么？”
　　大叔被傅云声突然的动作愕然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瞪圆了眼：“好哇，你一个流氓还抢人手机！这么嚣张！你等着，我去找乘警，看你在这行驶的列车上还能躲到哪里去！”
　　然而他很快被前方高大的身影拦住。
　　“这位大哥。”
　　傅云声面上带着微笑，看不出任何被称呼为“流氓”的不快。他抬起手，翻转手背，摊开手递上了手机：
　　“虽然您不相信，但她的确是我的……女朋友，她叫程亦安。我们没有买相邻座位的车票只是因为之前闹了些小矛盾。但我一直记挂她身体不好，实在有点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也想和她合好。”
　　说话间，他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缓缓向程亦安伸出了手。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对方手腕的那一刹那，傅云声忽然停下了动作。
　　大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编出来骗我的？”
　　傅云声顿了一下，将背后的手收回，微笑不改：“如果大哥您实在不放心，可以麻烦您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她吗？我带了她的药，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他便抬步越过了大叔，径直朝着后面的八号车厢走去。
　　几秒后，留在原地的大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疑惑道：“诶等等，你不是从前面车厢过来的吗？怎么往后走？”
　　前方的修长身影顿了一下。
　　傅云声抬手指了指上方的列车卫生间指示标识，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我突然想去下洗手间。”
　　大叔见状挥了挥手，没再多说什么。
　　傅云声重新回过了头，一双黑眸中满是化不开的阴翳。
　　他的异能……改变了。
　　由他的“欺诈师”衍生而来的异能不会随着棋局变更而消失，在成立“新的谎言”前，会一直保留上一个“已成立谎言”的异能。
　　他在上一局游轮的棋局里将异能切换成了城堡棋的“无形之泵”，可方才他想调用异能让那个NPC安静一下的时候，心中出现的异能却是……
　　【心灵观测者（伪）】：通过手腕直接接触可查看对方距今一小时大脑内的记忆。（适用对象：任意棋子。）
　　虽然这的确是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主教棋异能。这种直白的异能描述方式也符合“欺诈师”成功使用后的情形……
　　可是他脑海中却没有切换过异能的记忆。
　　所有异能只有在棋局内才会生效。他的“欺诈师”自然也只能在棋局里切换异能。
　　想到这里，傅云声眼眸沉了下来。
　　这个“刚刚开始的棋局”，有哪里不对劲。
　　而她眼下那样虚弱的状态，会和这个有关吗？
　　傅云声抿紧了唇。
　　其实刚才，他有些想对程亦安使用这个窥伺记忆的异能。
　　但这个异能可能会看到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她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很生气吧。毕竟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人。
　　即使程亦安的身上的确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但他也没下作到需要用这种方式。
　　傅云声抬步走入八号车厢，视线从里面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很快得出结论：
　　这里全是NPC。
　　傅云声收回了视线，抬步往前，恰好与一个正准备走入座位的娇小身影擦肩而过。
　　他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许，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继续往前，没有停下来或者回头。
　　那个女孩的眼神……她是观测者。
　　这个竞速局，居然是有观测者存在的。
　　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傅云声边想边走，很快进入了九号车厢。他一看里面的情况就挑了挑眉。
　　又一个昏迷的？
　　他迅速走近查看了一番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然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与程亦安的情况不同，这居然是一个异能透支的参加者？
　　傅云声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手腕。
　　近十分钟后，他突然放开了手，整个人身形踉跄了一下，堪堪扶住了旁边的座椅。
　　方才还毫无异状的人此时额角有冷汗流下，呼吸急促。
　　傅云声蓦地睁开眼，一双黑眸中暗潮欲起。
　　这个棋局居然……
　　他在原地又用了几分钟调整呼吸，而后重新直起身，瞥了一眼座位上紧闭双眼的宁欢。
　　这是拥有预知能力且已经将异能升至满级的主教棋参加者，倒是挺稀有的。大概这也是上一回的他没有对她下杀手的原因。
　　据他所知，初级的“预知”异能只能知道几秒后发生的事情。对于没有其他自保能力的“柔弱主教”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即使知道了几秒后会发生的危险也躲不过，十分鸡肋。
　　得到这种异能的参加者，很显然一个人在棋局里是活不下来的。唯有和其他参加者组队合作才是最佳手段。
　　但这个“预知”异能升至满级就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只要能够在最开始就“预知”到棋局里所有发生的事情，那么无论是想完成任务还是操纵棋局，都可以随心所欲，一切尽在掌握。
　　也难怪她会这么早就选择使用了异能。
　　傅云声整理了面上表情，重新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但是，这个棋局却偏偏是她最不该使用异能的那一种。
　　循环。
　　这是理论上“无限”的棋局。在这种棋局里使用“预知”，每个人身上的多种可能会在一刹那消耗完她所有的精神力。
　　说实话，那些大量涌入的画面即便是他，在那一瞬间都觉得有些忍受不了。
　　不过还好，在这无数的光影轮回中，他只需要聚焦于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_(:з”∠)_事实证明有些情节不能乱写。作者昨天下班回来走出地铁口，上了天桥电梯（箱型那种），结果这电梯上了一半突然停在中间不动了。
　　外面41度，电梯没空调，超级闷，就这么关了20分钟左右。QAQ
　　（PS：电梯里的报警按钮有拨号声音，但是没人接。这一电梯关了7个人，后来是大家自己用手机打通的急救电话。）
　　顺带一提，天气太热的时候真的不建议乘这种一直在外面直晒的电梯。。。


第103章 无限列车（二零）
　　“好哇, 你就是骗我的对吧？说是要回去拿药，我在这等了这么久，结果是回去找帮手的！你们这三个……”正在说话中的男声戛然而止。
　　几秒后, 不远处又响起了一个更年轻的男声：“……这样就可以了吧？所以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了？你之前说的计划。”
　　傅云声挑了下眉，刚欲开口, 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亦安？”
　　他身后的列车座位上, 原本紧闭双眼的黑发女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但双目无神。
　　傅云声立即转过身靠近, 微微俯下身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又轻唤了一句：“程亦安？”
　　“她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梁凯站在前面一排的座位, 歪着头端详了一阵后得出结论：“她的‘意识’不在这里。如果不是被其他的主教棋操控困住了的话，即使通关也可能永远地迷失在棋局中。”
　　他耸了下肩：“毕竟我们都是以‘意识’进入棋局世界的, 放到小说里就是‘魂穿’。棋局给的这个身体虽然五感都有，但说到底不是我们真实的身体。所以在棋局里无论受什么致命伤, 只要能够在通关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就能在现实里毫发无损地活过来。可若是在棋局里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通关后或许会变成植物人？”
　　梁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眼瞥见前方男人在身侧攥紧了拳, 露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笑容：“看来某些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当然知道。
　　傅云声沉下了眼眸，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些许怀疑。
　　现在循环重来的代价这么大，如果真的要按照她的和局方式，那么……
　　“喂。”
　　此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云声怔了一下, 抬眼对上了那双已然恢复神采的琥珀色眼眸。
　　“你刚才在想什么？这样一副表情, 一点也不像你。”程亦安把一只手撑在座位扶手上, 借力直起了身, 而后蹙了眉感觉到有些不适，又闭上了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在想……”
　　程亦安觉得这个声源的位置似乎离得有些近，于是又睁开了眼。
　　下一瞬，她微微睁大了眼。
　　灼热的气息在额间一触即分。黑发黑眸的俊美男人微微低下了头，认真地注视着咫尺之处的人：
　　“我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让你答应当我女朋友。”
　　“……”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程亦安本想如往常一样伸手推开人，但这次刚一触及对方的眼神，就被其中蕴含的情绪所震。
　　他这次……好像格外认真？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直到旁边另一个声音打破了此间气氛：
　　“那个，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二位……”
　　后面的梁凯翻了个白眼：“多了一个黑方的助力是很值得高兴，你们小情侣之间失而复得又情难自禁也可以理解。但是朋友们别忘了，我们可还在棋局里呢。能不能先把之前要说的话说完再风花雪月？我刚刚看了任务卡，白方进度可是又增加了。”
　　梁凯说话的时候，傅云声已经直起了身走到旁边重新站好。程亦安在伸手去摸任务卡的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车厢上方显示的时间。
　　13:20。
　　她瞳孔一缩。这个时间……岂不是列车已经过了仙云站？
　　程亦安立即看向手中任务卡。当她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时，整个人愣了一下。
　　（目前白方进度：40%）
　　（目前黑方进度：50%）
　　经过上一次的循环，白方那里应该知道用异能控制廖春兰是行不通的了。所以他们会在这次里另找办法，出现新的进度阶段也正常。
　　但是黑方这里明明她才刚醒来，为什么会……
　　想到这里，程亦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旁边的傅云声。
　　对方立即注意到了这道视线，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程亦安表情有些复杂。
　　……他是怎么做到的？说起来，其实在上一次循环的时候，她就觉得傅云声有些话怪怪的。
　　难道他用什么特殊方法保存了循环的记忆？可是每一次重启其他参加者被洗去记忆是棋局规则，棋局能允许这种影响“公平”的事情发生？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傅云声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同时将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边的小动作让梁凯再次受不了地开口：
　　“你们又在眉来眼去打什么暗语呢？大家都是黑方的，我可以明说，我们没有对你们不利的打算，只是单纯不想什么都不干靠你们带着过棋局罢了。在你们这里情报优势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接受当你们的‘工具人’，毕竟都是为了黑方的胜利。”
　　听到这句话，程亦安立即回过神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到后面的八号车厢往里看了一眼。
　　八号车厢内，王姓父女同坐在第一排，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互相解开了心结。廖春兰和心心坐在第二排，前者脸上十分平静，后者独自玩着小桌上的玩具。其他三个男人趴在各自的座位上。
　　一切都和上一次循环一模一样，但王姓父女的事情结束得比上一回早。
　　……这都是傅云声一个人做的？
　　程亦安抿了抿唇，重新转过身走回了七号车厢。
　　由于列车到柳台站还有充足的时间，她和梁凯丁宏杰两人详细地说明了后续的计划。
　　“循环”这个理由让她的说辞拥有很好的说服力，前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两人人也还不错。
　　果不其然，对方很快就答应了在柳台站让所有乘客下车以及在终点站帮忙把列车工作人员赶下车的安排。
　　两人离开后。程亦安回头望了一眼七号车厢后面座位上趴着的大叔，无奈道：
　　“你怎么把那个大叔打晕了？”
　　傅云声在想事情，所以回答很简洁：“他很麻烦。”
　　程亦安笑了一下：“是不是看到我昏迷不醒，又打算要报警？说实话，他这也是好心所为，只是对我们来说刚好不太好。”
　　傅云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梁凯这个人挺聪明的。感觉他上回只是突然看到90%的进度冲击太大了，不能接受己方这么快出现败相。与他同行的丁宏杰是主教棋的话，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棋相……”
　　“他是……”傅云声开了个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抬眼看向身旁从方才起一直在说话的人：“你很紧张？因为我之前的话？”
　　程亦安一僵，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
　　车厢内骤然安静了几秒。而后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了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行为，程亦安一时间脸上有些发烧。
　　但很快身旁响起了与往常无二的低沉男声：
　　“我已经知道你想用什么方式和局。但你刚才的样子……如果你的意识迷失在棋局中，直到这一局结束也没有回归，即使最后得出了和局的结果，也有可能被棋局吞没，无法回归现实。这一点，你真的清楚吗？”
　　“我的意识……”程亦安眨了下眼，“我现在清楚了？”
　　“不，你不清楚。”傅云声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我在后悔上一次循环里支持了你的想法，让你冒这样的风险进入新的循环。现在我是在劝说你，不要再有第三次了。”
　　程亦安刚欲开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等等，我记得在棋局中，是不能有……”
　　这是“无悔”的棋局。
　　这也是最初在她心里留下最深刻印记的的一句话。
　　“这个规则对国王棋是不起效的。”
　　程亦安抬眼看向了那个说话的男人：
　　“国王棋并不是要挽回‘后悔’，才一直参加这些棋局的。至于我进入棋局的理由……”傅云声忽然顿了一下，缓缓抬起了那双幽深的黑眸，与之对视：
　　“如果你放弃和局，在这一次循环里赢得棋局，我就告诉你。”
　　先前由杂乱心绪而起的热度因为这一句话迅速退却。
　　“那就不用了。”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车厢上方的时间，转过身走向八号车厢，“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在她即将走入八号车厢之际，后方再次传来傅云声的声音：
　　“所以，你又怎么能判定，白方不会在这次循环或是下次循环里找到100%进度的方法？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棋局里没有傻子。多一次循环，就多一份风险。”
　　程亦安脚步一顿，微微偏过了头：
　　“我没有小看白方阵营的参加者。相反，正因为对方明显不傻，才有可能达成我的目的。”
　　“白方自从某一次的重启之后，再没有主动触发过重启。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在这个棋局里触发重启的条件。”
　　“90%的进度的出现，说明对方在上一次循环中至少有了一个主教棋协作者。如果对方自己是主教棋，这个90%进度不会出现得这么晚。”
　　说话的时候，她从口袋里再次摸出了那张任务卡，看了一眼上面的进度，目光里带上了些许了然。
　　“为了短期内尽快获得情报，白方那个人一定会再和之前的主教棋合作。黑方目前只有50%的进度，在这种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即使知道黑方下一步就会是100%，白方也不会太快产生主动‘玉石俱焚’重启的念头，只会尽可能地避免重启，谋求更多的任务进度。毕竟上一次黑方这里是到达终点站才出现的进度变更，还有很多时间。”
　　“脱离异能控制之后，其实人心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即使知道了充足的情报，在想要避免‘重启’的情况下，一些决定就会愈发变得迟疑。相同的时间内，这个40%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着终点站的接近，黑方下一步会变成100%带来的压力就会更大。这时候，落后的进度更能催生出另一种想法……”
　　程亦安在这里顿了一下：
　　“——重新回到之前的90%进度，留出更多的时间攻略剩下的10%。毕竟那个更能看到希望不是吗？”
　　傅云声忽然出声：“如果白方真的找到了那10%？”
　　“说实话，我觉得这10%或许是不存在的。”
　　程亦安微微低下了头：
　　“虽然这个任务卡上的进度增加十分跳跃。但我发现列车每一次的停靠站，其实都需要参加者做出一些大的决定。如果错过，除了重启就没有别的机会。而白方，不是恰好不想重启吗？”
　　“至于下一次的循环……”
　　程亦安回过了头，看向身后的黑发男人，把目光停在了对方脸上：
　　“如果他不傻，在这次循环后就该知道我的目的了。毕竟这是非常非常明显的和局方式。”
　　她唇边扬起了一个笑容：
　　“为了和局，我会醒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给大家表演一下真·速通棋局，同时也是这个“无限列车”棋局的最后一章。


第104章 无限列车（完）
　　刚走进车厢的女乘务员忽然被边上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麻烦你……帮我去四号车厢, 找一个叫‘唐小环’的乘客，让她到这里来找我。如果她问是谁，就说是‘一起下棋的同伴’。”
　　说话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 五官极其俊美。但此时他半睁着眼，额头上满是冷汗, 脸色惨白得可怕。
　　“呃，好的先生。”乘务员下意识地答应了, 几秒后又迟疑道：“不过先生您自己没事吗？说实话，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我没事。不过, 请问你有带纸巾吗？”
　　听到这句话, 乘务员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对方伸出手接过后, 抽出了两张又送了回来。
　　“谢谢。”
　　乘务员将纸巾重新收好，本想抬头再说些什么, 但那个长发男人已经在座位闭上了眼。
　　几番纠结之下，乘务员还是转过身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就在乘务员离开的不久后, 座位上的男人忽然伸手掩住了唇, 整个人往前倾，几乎把全身重心都撑在了扶手上。
　　几十秒后，他微微移开了掩唇的手。掌心的纸巾上满是刺目鲜红。
　　傅曦晨瞥了一眼旁边座位上已然人事不省的上班族, 唇边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没想到那个黑皇后，居然打的是这种主意。
　　真是个有趣的人。好想……去见识一下。
　　想到这里，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暗色。
　　然而下一秒，喉间上涌的浓重铁锈味让他再次狼狈地掩住了唇。
　　……如果不是这一次次重启的代价导致他现在浑身没什么力气, 已经知道如何达到100%进度的他或许这一次能让对方的脸上出现非常精彩的表情。
　　居然敢在棋局里用这种和局方式, 简直是在看不起白方的所有人, 傲慢的皇后。
　　“是这边的这位先生说有事找您。”
　　前方传来的女声让傅曦晨回过了神, 视线落到了乘务员身旁的女生脸上。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十秒。
　　就在一旁的乘务员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 被带过来的唐小环忽然越过了乘务员走到傅曦晨的座位旁，像老熟人一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哎！真是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也坐了这班车呀。”
　　作为被拍的一方，傅曦晨对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连一个象征“惊喜重逢”的笑脸都没有。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唐小环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一边对着乘务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这个人啊，以前就这样，不爱说话。哈哈……”
　　乘务员在原地想了想。既然女方也承认了，那双方确实是认识的，于是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确认乘务员离开后，唐小环立刻收起了装出来的表情：
　　“这位大哥，就算大家都是白方的人，而且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得我，但你都把我喊过来了，刚刚在NPC面前至少要做个样子吧？”
　　她这句话在说完几秒后依旧没有听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唐小环皱了眉。她转了个方向走到座位的前方，看到对方的确是睁着眼没有睡着，说明刚刚都是他故意的！她当下气结，伸手重重推了一下人：“喂，你怎么……”
　　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忽然被人紧紧抓住，用力之大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些疼痛。
　　不过这力气只有刚开始的一下，后面不知为何松了力。
　　唐小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吓到了，抬起头刚想骂人，却一眼看见对方此时惨白到可怕的脸色，以及唇边醒目的血迹，下意识地把喉咙口的话改成了：“你，你没事吧？”
　　“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主教棋……”
　　傅曦晨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
　　脑海中的阵阵疼痛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没有下一次循环了。他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几秒后，他咬牙继续开口：
　　“如果你想从这个棋局走出去。现在立刻去八号车厢用你的异能控制里面那三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剩下的那个女孩不用管，她是棋局观测者。”
　　“啊？”骤然间得知这么多消息，唐小环整个人愣了一下，心底的疑问像山一样堆积。
　　但那个长发男人已经放开了她的手，不再说话。
　　既然同样是白方的人……唐小环纠结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后走去。
　　十几分钟后，唐小环再次走回了七号车厢。此时列车广播恰好播放了即将到达“仙云站”的提示。
　　她看了一眼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长发男人，刚在心里冒出“这人该不会是死了吧”的想法，就听见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
　　“现在，任务卡上黑方进度是多少？”
　　唐小环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任务卡看了一眼，回道：
　　“20%。我们这里也是20%。”
　　而后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就在唐小环琢磨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紧接着男声再次响起：
　　“你现在去六号车厢，用异能控制后排的一个短发女生，让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坐到八号车厢。等会列车到达仙云站后，在六号车厢会上车一个带着旧行李箱的中年男人，这是你需要控制的最后一个人。”
　　唐小环愣了一下。等她在心里思考完了这一席话，刚一张口，对方就像是提前知道了她要问什么：
　　“你控制的所有人，只需要让他们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好。我保证这样就可以通过这次的棋局，其他不要自己随便行动。”
　　说完这一句后，傅曦晨便往后仰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以前几次循环相处下来的情况来看，唐小环这个人不会有问题。
　　他之前唯一抱有怀疑的，是黑方那边的皇后棋能否承受住这一次次循环重来的代价。
　　棋局最喜欢保证的就是“公平”。这种能够对参加者不利的条件，它们不可能手软。
　　第一种可能，每次循环重来的痛苦是一定的，并随着重来的次数阶梯增加。白方这边是分摊到了两个人身上，黑方那边是一个人。
　　第二种可能，根据子力计算循环重来的“代价”，并每次增加。那么作为城堡棋两倍子力的皇后棋，需要承受的痛苦也是他这里的两倍。
　　无论是哪一种，对方现在的情况都不会很好，甚至有可能已经像这边这个上班族一样陷入了昏迷。
　　但刚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黑方20%进度，已经可以说明对方还是醒了过来。
　　傅曦晨微微低下了头，自然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
　　“循环的代价”这一点对方不可能没有想到。所以，那个人即使是这样，也要走那种方式的和局……
　　苍白修长的手指抹去了唇边的鲜红，在舌尖一一舔舐殆尽。
　　他的唇边渐渐扬起一个弧度。
　　真的好想见一见那个黑皇后呢。
　　以他的异能的话……下一局，一定可以见到的吧？
　　-
　　她没有醒来。
　　和梁凯丁宏杰交代完下一步的行动之后，傅云声转身蹲下了身，伸手抚上了程亦安的面庞。
　　触碰到的肌肤传来的温度显然比正常体温更低。
　　呼吸也比上一次更弱了。
　　傅云声黑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直到身后突兀地传来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稚□□声：
　　“她活不到两个小时后的终点站了。”
　　傅云声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掩藏了所有情绪。他直起了身往旁边走了几步，挡在了身后程亦安的座位前，抬起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来被区区参加者连续威胁了两次，是真的让我们的观测者大人生气了，居然在这时候不顾棋局主动出现。”
　　女孩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句挑衅的话语而出现任何表情，她淡淡开口：
　　“黑王，和局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你为什么放任这个黑皇后一次次和局？”
　　傅云声微微怔一下，随即眸色渐深：
　　“这个原因么。从表面上说，是因为我正在追求她，自然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你不觉得像这样本该在棋局里极少出现的‘和局’一次次地出现，比单纯的‘赢’要更有意思吗？再加上我知道你们其实并不希望‘和局’的出现，可它最后还是出现了。这种感觉细细品一下，简直就像‘赢’了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只是把我们参加者当棋子的你们一样。”
　　说到最后，傅云声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棋局里像这样对话呢。对吧？‘神灵’。”
　　女孩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一阵安静的沉默后，她刚欲开口却被察觉到这一点的傅云声抢先一步：
　　“说起来，我在上一次的棋局中遇到白方的国王棋了。他的棋相异能强度似乎与我完全不一样。明明大家同样是国王，为什么他的异能会更强一些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女孩很快开口：“如果你想，棋局也可以为你更换异能。只要……”
　　“只要像白王一样成为你们的傀儡，进入棋局完美地执行你们的命令？”
　　傅云声嗤笑了一声：“你做梦。”
　　“如果行走于阳光下的代价是这样的，我宁愿永驻长夜。成为那轮皎洁明月身后的背景，其实听起来也不错。”
　　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
　　“顺便，感谢告知我的‘明月’此时的情况。我虽然会很多东西，但毕竟不是医生。”
　　“既然对于措辞一直很讲究的神灵刚刚的说法是‘活不到两个小时’……那么这就说明，一个小时，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对了，如果你们在棋局里干涉其他参加者。这可是在任何条件下都属于‘不公平’的行为。”
　　“如果这句话不够直白的话我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
　　高大的黑发男人微微抬起了下颚，黑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离她远一点。”
　　-
　　一小时后。
　　晴城站站台上，傅云声抱紧了怀中已是气若游丝的程亦安。
　　他微微低下了头，把自己的额头与对方的紧贴，垂下了眼睫。
　　直到脑海中传来了清晰的电子音：
　　“3 folder，本次棋局的结果为：和局。”
　　作者有话说：
　　3 folder（三次重复）：国际象棋和局规则之一。指出现3次相同局面，而且都是轮到同一方行棋，可判和局。
　　————————————————
　　咳咳咳咳，上一章说好要写速通方法的结果这一章没写...（顶锅盖）
　　为了表明作者真的不是瞎说，后续章节里会出现男主在这一局的攻略法。
　　好惆怅，作者刚刚看了一眼，原来我只写了五个棋局。QAQ怎么会只有五个，感觉已经写了一辈子！
　　特别是这个无限列车，作者在写的时候有一种梦回写数学题的感觉，而且还是那种要求用多种方式求解的大题_(:з”∠)_过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第105章 天空之城（零零）
　　“从今天开始, 我们的亦安就要在这里进行治疗了。别害怕，这里还有其他的小朋友和护士姐姐会陪着你的。但是这里路有点远，所以爸爸妈妈只能隔三天才能来看你一次。对不起, 亦安。”
　　程亦安怔了一下。
　　爸爸？为什么她会听到爸爸的声音？
　　她不是应该在列车的棋局上吗？这又是棋局在大脑中营造出的幻觉？为了和局的三次重复循环还剩下最后一次，就算傅云声不知道为什么拥有了循环记忆, 她也必须要尽快醒来才行……
　　周围依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
　　可是……
　　程亦安在原地微微扬起了头。
　　这一次和上次那种什么也感觉不到的虚无完全不同。
　　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了身上，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草地的气息不断地传入鼻腔。从远处的某个方向隐约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嬉闹声。
　　……她记得这个感觉。
　　“哎呀, 怎么哭了？亦安这么舍不得爸爸妈妈吗？宝贝不哭不哭，等会妈妈带你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面对妈妈的细声抚慰, 程亦安吸了吸鼻子, 开口却是一个尤为稚嫩的女声：
　　“嗯。”
　　她顿了一下, 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来到那个蓝湖医疗中心的第一天。
　　-
　　最开始，程亦安以为这只是棋局窥伺了她脑海中的记忆复现出来的场景。所以即使在心里觉得怀念, 也一直在努力找办法离开。
　　她和傅云声说过，她会醒来的。
　　于是她开始做一些和记忆里这时候的她完全不同的“出格”举动。
　　故意把自己的针头拔掉、故意用记忆里那些童年玩伴害怕的东西吓他们、故意从走廊拐角跳出来吓路过的护士一跳。
　　短短几日, 她就和以前融入群体的“乖巧女孩”不同, 成为了这个医疗中心人见人厌的“问题少女”。
　　她记得傅云声说过，棋局世界都是依据原本真实存在的记忆衍生而出的。眼下她所在的这个世界从五感上都极其“真实”，或许也是这样产生的。
　　所以, 只要里面的主角偏差值过大，触及记忆里无法计算得出的部分，无法继续走下面的剧情，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
　　比如被医疗中心“退货”。
　　程亦安是这么打算的。
　　连续的胡作非为终于被医疗中心一字不落地告到了三天后来探望的家长那里。
　　当程亦安被领着走入一楼的某个单独房间, 迎面而来的一记巴掌把她整个人都打懵了。
　　“程亦安！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入耳中的是温柔和气的母亲从未在她面前展现出来过的歇斯底里, 随即是带她过来的护士的连声劝阻：
　　“黄女士, 请您冷静一点。我们是非常不建议打骂孩子的, 生病的孩子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您……”
　　程亦安站在原地, 伸手摸上了自己发疼的脸颊，一时间有些茫然。
　　说实话，她的失明只有那短短的五年。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能看见的。
　　可她现在居然想象不出来母亲此时的表情。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了关门声，是带她来的护士走出去了。
　　程亦安刚回过头，一个柔软的怀抱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安安，你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这里有人排外欺负你？你告诉妈妈，妈妈都会帮你的。对不起，刚刚打了你……”
　　“这个医疗中心是治眼睛最好的地方。你爸爸托了好多关系才有机会把你送进来，现在也欠了别人人情……亦安，你听话，不管怎么样，再忍一忍好不好？我们治好了眼睛就再也不来了。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一直健健康康的。”
　　……
　　程亦安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手，回抱了那个此时表现出了不安彷徨的女人。
　　她闭上了眼，轻轻答道：
　　“……好。”
　　原来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能让人在心里如此难受。
　　突然体会到了几分棋局观测者的感受。
　　如果把某个人的记忆连同性格长相完完全全地复制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那这两个人还会有所区别吗？
　　这样共同经历的每一天，都像是真实的。
　　亦或者在棋局观测者的眼中，这就是真实。
　　可是这是假的。
　　就像是为了加深印象，程亦安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平复了情绪的母亲没过多久就被医疗中心的护士喊走了。
　　程亦安在房间内坐了一会，忽然站起身走向记忆中的某个角落，伸手摸到了那个她预想中的物件。
　　这间房间是接待用的，隔音很好。
　　她很快抬手砸碎了手里的花瓶，摸索到了一块比较尖锐的碎片握在了手中。
　　虽然她有听说过人体有自我保护措施，割腕如果不泡进热水里加速血液循环是死不了的……但她现在身体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应该要比大人脆弱一些吧？
　　如果足够大的刺激才能使这个世界崩溃，那么没有什么比“记忆来源的死亡”更为直接。
　　想到这里，程亦安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碎片朝着手腕割去。
　　下一秒，她挥下的手被另一只手拦下，面前近处响起了另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音：
　　“不要这么做。”
　　程亦安在原地顿了一下，蓦地抬头，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遥哥哥？”
　　手中的碎片在松了力的瞬间被对方抽走。黑发的少年随手一甩将其丢到了后方敞开的窗外，而后长久地注视着眼前双目无神的少女，目光复杂而又怀恋。
　　“……你是谁？”他最终只开口说出了这一句。
　　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程亦安像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啊，你好。我叫程亦安。是几天前才来这里治疗的。”
　　是啊，她这一次进入医疗中心后的行为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在以前的这个时间她没有被带来过这个房间，或许正常来说，凌路遥就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凌路遥。”面前传来的少年音与记忆中没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
　　程亦安一时间卡了词。
　　这要怎么说明？她其实不想自杀，但是这个世界只是根据她的记忆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假的，所以只是想通过自杀离开这个世界？
　　这话一说，怕是凌路遥脾气再好也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就在她纠结该想个什么理由的时候，门外忽然出现了敲门声。
　　程亦安下意识地回了头，
　　是妈妈回来了？但是妈妈就不会敲门……
　　几秒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回过头，迟疑道：“是……来找你的吗？”
　　面前并没有传来凌路遥的回应，但呼吸声说明人还在。
　　程亦安顿了下，忽然伸出手准确地拉住了记忆里对方同一位置的手：“既然你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和他们玩躲猫猫。”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凌路遥是生了什么病才会一直在这个医疗中心。以前问过他本人也问过护士和医生，结果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但她知道凌路遥每天都要做很多化验检查，吃很多药。
　　凌路遥并不想做这些化验。
　　后来长大后再想起这些事，更意识到了有一些检查不可能需要每天都做。
　　于是她拉着人走到了窗边，自己从敞开的窗口灵活地一跃而下，然后站在外面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故意压低了音量做贼般地喊了一声：“遥哥哥~！”
　　黑发的纤细少年独自站在房间内。完整的阳光透过外面的树梢变得支离破碎，只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影。
　　在他的视野中，背光而立的少女睁着一双失去视力的琥珀色眼眸，却是一片暗沉中最明亮纯粹的颜色。
　　“快一点！”
　　没有听到动静，对方又催促了一句。
　　凌路遥回头望了一眼房间后方越发急促的敲门声，抬手按上窗台，身手漂亮地跃出了窗外。
　　“
　　凌路遥！”
　　就在少年离开房间的几十秒后，这间房间的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了一个拿着黑色对讲机的护士。
　　她望了一眼这个一目了然不可能藏人的房间，缓缓走到敞开了两扇的窗台前，望了一圈外景，嘴里嘀咕：“……难道不在这里？那个祖宗又跑哪里去了，也不想想跑得掉吗？最后还不是该做什么项目都得做。”
　　她很快按下了手中的对讲机：“接待室B没有发现凌路遥。完毕。”
　　几秒后，里面传出了一个男声：“……收到。”
　　护士的身影从窗户旁走开。
　　确认没有其他动静之后，窗台下方不远处的茂密灌木丛中忽然钻出了一个小脑袋。
　　程亦安又仔细听了一会，冲着另一旁小声开口：“遥哥哥，她走啦！”
　　另一旁的灌木丛下传出了一声：“嗯。”
　　程亦安没有听到旁边有起身的动静，不由得又说了一句：
　　“你该出来了。这地方会有虫子的。”
　　灌木丛下的凌路遥看着窗台底下的隐藏摄像头闪烁的绿光，沉默了一下，还是站起了身：
　　“……好。”
　　-
　　接下去是一段极为漫长时光。
　　程亦安在后续又悄悄尝试了一次自杀，结果醒来后面对的却是哭成泪人的母亲以及一直自责的父亲。
　　她还是没有离开这里。
　　各种“脱离世界”的方法均告失败。在医疗中心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后来的程亦安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九岁还是二十四岁。后面十五年的记忆像是被时间无限淡化了。
　　她已经在这里不知不觉呆了四年多。
　　程亦安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用手托着头。
　　但最近，那些已然淡化的记忆不知为何重新开始变得清晰。
　　已经过了四年，那个列车上的棋局是不是失败了？那现实中的她还活着吗？她以后会不会只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只要避免等会后面那件事的发生，或许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晃而过。
　　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
　　……傅云声？
　　“安。”
　　前方传来的少年音让程亦安瞬间回过了神，她立即应了一声。
　　凌路遥瞥了坐在旁边的黑发少女一眼，眼眸一深：“你在想什么？脸色不太好。”
　　程亦安张了张口，最后说出口的内容是：“我在想你在画什么。”
　　凌路遥随口“嗯”了一声，像是信了这句话，并接过话继续说：“我听护士说你的眼睛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治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来看看我画的是什么了。”
　　“……好。”
　　凌路遥笑了一声：“怎么听上去不太高兴？看来安在心里一直觉得我画得很烂。”
　　程亦安几乎是立刻反驳：“没有的！你画得很好，只是……”
　　只是，她觉得她不配。
　　经历过后十五年的程亦安自然知道他现在画的是什么。
　　那幅画至今还在她现实世界的房间里挂着。
　　此时，后方画室敞开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和护士的声音：
　　“小亦安，马上到你针灸的时间了哦。”
　　“来了！”
　　不知道怎么继续刚刚那个话题的程亦安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遥哥哥，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身后传来的是凌路遥一如既往的回答：“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听到这个答案，程亦安便转身和护士一起出了门。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几分钟后，黑发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由于上面颜料还没有干，就只是静静地看了一阵。
　　画布上。黑发的少女在阳光下笑靥如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隐约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轮廓。
　　这是他的私心。
　　不知何时，少年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两个多小时后，程亦安从治疗室里醒来，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口。然后一看见外面茶桌上摆着的礼盒，整个人骤然间清醒。
　　有护士注意到了后面出来的女孩，立即招呼她一起：
　　“小亦安，你醒啦，要吃糕点吗？刚从外面买来的，这个绿豆糕不太甜哦。”
　　程亦安顿了一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用啦，谢谢姐姐。我去找遥哥哥了！”
　　话音落下，她几乎是用跑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十五年前的这一天，现在想来依然让她浑身发冷。
　　那个糕点里有一种物质与凌路遥目前正在服用的某一种药药性冲突，会导致内脏功能迅速衰竭。当年无知的她吃完后只觉得口感很好，就带了一块回去给凌路遥。
　　而对方也就这么接过，吃下了。
　　然后那个黑发的少年就这么倒在了她的面前，再也没有醒来。
　　程亦安蓦地停下了脚步，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画室的门。
　　但这次不一样。甚至这四年间，她再也没有主动给凌路遥吃过任何东西。
　　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往里走了进去，同时喊了一声：“遥哥哥！”
　　阳光正好，满室静谧。
　　程亦安忽然停了下来，仔细地听了听。
　　没有……人？
　　这个结果让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于是又唤了一声：“遥哥哥？”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在原地顿了一下，忽然转身往外面飞快跑去，却在经过楼梯拐角处和一人猛地相撞。
　　另一方是个护士，被小女孩突然地一撞只是往后倾了一下，还算是稳住了身形。但程亦安这边就摔得比较狠。
　　护士显然是认得这些医疗中心的小孩的，连忙走过去扶起人：“哎呀，小亦安。你眼睛看不见怎么能跑这么快？让我看看，是膝盖摔破皮了吗？我带你去……”
　　结果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亦安紧紧抓住了手：“姐姐，你有看见遥哥哥吗？”
　　这句话里像是被下意识地提取到了某个关键词，护士几乎是脱口而出：“凌路遥在抢救室……”
　　“……抢救室？”
　　程亦安怔怔地重复了一遍，放开了手。
　　……为什么？
　　她明明这次没有把那个糕点带去给凌路遥了啊。
　　此时楼梯又跑上来了另外一个护士，对方一过来就直接开口：
　　“尹丽你怎么还在这坐着？上面抢救室需要人，说是凌路遥的情况不太好，已经……”
　　程亦安被旁边的护士捂住了耳朵。
　　“你快闭嘴吧！没看见小亦安在这里吗？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不知道他们平时最要好吗？你这个人……”
　　原本应该距离极近的护士声音像是从更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渐渐变得空濛而模糊。
　　……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呢？
　　已经是带着记忆回到那段时光了，为什么还是没能保护好他呢？
　　当茫然与无措占据了当前所有的情绪，逃避的想法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从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门铃声：
　　“叮咚。”
　　-
　　黑白相间的巨大棋盘空间内。
　　坐在一方纯白王座上的沈行舟蓦地睁开了眼，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后又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从遥远的虚空之中悠悠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白王，黑方的皇后棋是你的敌人，你不该救她出去。”
　　沈行舟再次睁开了眼，抬起头沉声道：“我并没有违反与你们的任何约定。”
　　良久，那片虚空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坐在王座之上的俊美男人再次闭上了眼，唯有口中几不可闻的呢喃隐约能听出不久前的少年语调：
　　“我只是想告诉她。我当年的死亡，和她没有关系。”
　　“我不想成为她‘后悔’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可能看到最后的小天使应该发现了，这件事没有女主以为的“一块糕点”那么简单，但同时，现实不是棋局，有些东西被隐藏之后女主是没办法知道的。
　　_(:з”∠)_像番外又不像番外，回忆了但没完全回忆。于是作者纠结之后就出现了这个00章。


第106章 天空之城（零一）
　　“叮咚。”
　　似是许久没有听到人来应门, 门铃又响了一声。
　　程亦安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旁边的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亮。
　　“滋——，滋——”手机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不断震动着。
　　她从床上直起身, 穿鞋下床，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由于程亦安是一个人租房, 入夜的时候都会记得把大门的防盗链挂上。此时她也没有放下防盗链，仅是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角。
　　门外的傅云声握着屏幕显示“正在接通中”手机, 见到门开了，下意识地抬手就想把门更拉开一些。
　　防盗锁发出了绷紧的声响。
　　他挑了下眉, 把手机上的拨号挂了收进口袋里, 往旁边挪了几步, 看向了里面的人：
　　“警觉心不错。不过你要是再晚十几分钟出来，我或许就打电话报警了。毕竟某个大言不惭的人明明说了‘会醒过来’, 结果到了棋局最后都没有醒来。”
　　“……”
　　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傅云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从头到脚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人，最后把视线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皱了眉：“你怎么了？”
　　“……”
　　程亦安依旧是没有说话, 下一个动作是伸手关门。
　　却没有成功关上。
　　她微微抬了头。
　　从外面伸出的一只大手用力地扣住了门沿，挡下了关门的趋势。
　　程亦安顿了一下，看向了手的主人：“……放手。”
　　“终于肯说话了？”傅云声表情未变, 眼眸一深，“看来，你在棋局里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对吧？”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 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安静一会。”
　　“安静？”门外的男人突兀地笑了一声。
　　傅云声沉下了眼：“照过镜子吗？程亦安, 你现在一副想不开的表情。明天新闻的头条该不会是某公司女职员在家中自尽, 原因不明吧？那我这样深夜前来, 是不是也能有幸占个一页篇幅？”
　　“然后事情的后续显然是被警察带走问话。这事至少要处理一个月。期间万一又进入了棋局, 这样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失败。这样一来，黑方的所有人大概就全完了吧，比如那个叫宋青河的心理医生。”
　　程亦安沉默了良久，开口：“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不用这样说。”
　　“安……”
　　这个称呼让她猛地抬头：“不要用这个称呼喊我。夜深了，傅总明天不用上班吗？你不上班我还要上班。”
　　傅云声扣住门的力道加大了一些，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门内表情骤变的人：
　　“以前是谁这么喊你？以及，现在你忽然反应这么大……”他眼眸愈深，“你出棋局后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和那个人有关？”
　　这个人太敏锐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忽然后退一步放开了门锁：“所以傅总今晚上就打算耗在这里了吗？那这门我就不关了，反正有傅总帮忙看着我也放心。不过等会你要是想走了，记得帮我关下门。”
　　话落她便转身往屋内走去，看也不看一眼。
　　门口的高大男人错愕了一秒，随即在原地低笑了一声。
　　居然说让他看门……
　　男人修长有力的指尖勾了一下门上的防盗链。
　　如果他真的想进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
　　傅云声在原地停顿了一会，然后伸手把门关上，转身下楼。
　　不管怎样，看她刚才最后那个的表情，应该是恢复一些了。
　　傅云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走出了楼栋，径直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在上回的列车棋局中他已经向“神明”表明了他不配合的态度，下一次的棋局绝不会太过容易。
　　由于国王棋产生的特殊性，棋局无法直接用精神渗透影响国王棋的判断，顶多只能像上回那样，谈条件威逼利诱。
　　可程亦安不同。
　　参加者进入棋局的“后悔”同时也是“弱点”。棋局绝对会再一次对她下手。
　　傅云声开锁上车，关上了车门。
　　他握着方向盘闭眼静默了一会，随即旋动钥匙发动了车辆。
　　除此之外，他也的确很在意以前到底是谁在用“安”这样亲昵的称呼呼唤她。
　　深邃的夜幕中，满天繁星闪烁，像一只只眼睛静静注视着这辆缓缓行驶出小区的汽车。
　　-
　　次日，程亦安下班后接到信息就去了宋青河的诊所，毕竟不太远。结果刚一进门就在里面看到了此时她并不是很想看到的另一个人。
　　……想想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宋青河发的那条信息上说的是他有关于棋局的事情要说，喊傅云声一起过来也正常。
　　程亦安尽量面色如常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宋青河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亦安你来啦！来，吃橘子不？挺甜的。”
　　程亦安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个在手里剥了起来。
　　宋青河站起身走过去把咨询室的门反锁，然后重新走过来坐下，神色一正：
　　“晚上我这里有人预约了，我们就长话短说。”
　　然而这正经表情坚持不到三秒就垮了。
　　宋青河苦着脸：“上一次我很不幸地被分到了另外一场棋局。那个迷宫棋局是真的烦，我每一秒都在想你们，你们想我了吗？”
　　“……咳。”听见这句话，程亦安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
　　由于上一轮的列车一直在循环甚至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她在最开始得知宋青河是去了另外一个棋局后就没有再多想过什么。
　　此时想想，她确实对宋青河没怎么上心。
　　好在宋青河那句话似乎只是随意调解下气氛。他很快又正经起来：“我那个棋局具体过程就不说了，结果是黑方的胜利。但这个胜利说实话主要是因为我们那里有个脑域异能者。”
　　脑域异能者。程亦安眨了下眼。
　　之前列车上的宁欢也说过。这个说法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由异能变得非常聪明的人吧？
　　宋青河继续开口：“那个脑域异能者人还不错，就是有些时候让人觉得他跟个机器人一样，不怎么像正常人。”
　　此时沉默许久的傅云声忽然开口：“你遇到的那个脑域异能者，是叫方程吗？”
　　宋青河脸上立即露出错愕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至今为止，我在棋局里只见过他一个人拥有脑域异能。”傅云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或许白方那边也会有一个。”
　　“哇，这么牛？我以为只有皇后棋的异能是不会重复的。”宋青河挠了下头，“不过我也没见过和我一样异能的倒霉蛋。这么一想，难道我在棋局的眼里其实也很厉害？”说到最后他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和你说什么了？这才是你喊我们过来的目的吧？”
　　傅云声的声音让宋青河恍然大悟地敲了下自己：“啊对！说着说着差点跑偏了！”
　　“是这样的。”他重新看向对面座位上的两人，”我偶尔间听见那个叫方程的人说了一句，‘我们进入棋局的间隔时间在延长。’那时候本来我也没多想，就顺口接了一句‘是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挺好的，不用像原来那样经常进棋局。’然后他接下去又说了一句话……”
　　宋青河在这里顿了一下，表情严肃：
　　“他说，这不是好事，棋盘上棋子的数目快要达到标准了。”
　　“我立即追问他什么棋子数目标准？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的天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宋青河犹豫了一下：“就……我一直到棋局结束都对这句话印象深刻。主要是我们之前在那个游轮上不是遇到白方的‘杀戮皇后’了吗？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每次都淘汰那么多人？连己方都不放过。以我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眼光来看，那几个人其实都不怎么像是拥有反社会人格的那种人……”
　　听到这里，傅云声微微抬了眼，第一次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宋青河。
　　这个人，倒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蠢。
　　也对，宋青河的异能几乎不能使用。他能在棋局里活到这个时候，自然是在别的地方有长处。
　　傅云声微微皱了眉。
　　方程他很早的时候见过。他给这个人的评价是无愧于脑域异能者之名。经过了那么多次棋局，他的脑域异能等级说不定也比之前遇见的时候有所提升。
　　最重要的是，由于异能的限制，方程不能说谎。
　　那句话一定是对的。
　　所以……
　　“那句话，是在说即将要开启‘最终棋局’的意思吗？”
　　傅云声顿了一下，缓缓抬眼，恰好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眼眸。
　　两相对视了一会，程亦安率先转过了头。
　　“最终棋局？”宋青河嗓音都变了调，“我的天哪，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和我高中时期听到‘高考’两个字是一个感受。我既期待它来，因为通过了就真的解放了；又害怕它来，因为那个肯定不会简单，各路大佬也肯定很多！这是个非生即死的单选题，太吓人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猜测而已。”程亦安见宋青河反应这么大，安慰了一句，“那个‘最终棋局’什么时候来，我们说了也不算。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每次棋局都尽力了就好。”
　　宋青河闻言冲着程亦安感动地伸出了手：“亦安……”
　　程亦安露出了微笑，说出了后一句话：
　　“毕竟对参加者来说，只要一次没有通过棋局，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以后了。”
　　宋青河的笑容瞬间卡在了脸上。
　　他幽怨地转头看了一眼傅云声，重新回过头控诉道：
　　“亦安，你和傅哥学坏了。要警惕近墨者黑啊！”
　　-
　　几十分钟后几人商量完了其他事，程亦安和傅云声双双从宋青河的心理诊所走出。
　　程亦安看也没看旁边人一眼，便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程亦安，等一下。”
　　身后临近的男声让她脚步一顿，侧过了头，看见傅云声已经追到了她身边。
　　高大的俊美男人垂眸看了她一会，低声开口：
　　“首先我要和你道歉，我擅自调查了你的过去。”
　　程亦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脸上渐渐浮现出怒意：“你……”
　　“先别急着生气。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或许你看完这个之后，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傅云声在说话时摸出自己的手机上触了几下，朝对面递了过去。
　　程亦安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接过了。
　　等她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页面内容，瞳孔一缩，喃喃自语：
　　“这是……”
　　-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下一次的棋局仅在两周后就来临了。
　　程亦安再次站在了那方巨大的黑白棋盘之上。她沉默了一会，按照之前和几人说好的那样移动了一步。
　　“黑皇后，e3至e2。”
　　熟悉的白光将她整个人包围。
　　然而，下一秒迎接她的却是周围四面八方朝她喷来的奇怪喷雾。
　　这些喷雾接触到皮肤的感觉不太像是液体，但比液体消失得更快。
　　……什么东西？
　　由于喷雾还在继续，程亦安不敢随便睁开眼。
　　此时，从头顶上方的位置传来了一个女声：
　　“非常抱歉为您带来不适。但这些喷在身上的防护粒子可让您在一百千米的高空上免受各种射线的危害，感觉更为舒适，是每一个进入‘迈泰奥拉’的游客都必须经历的。”
　　“至于这些粒子的成分构成，在《指导手册》的第45页第3行开始有详细介绍，是完全对人体无害的。蕾拉这边之前收到您已经确认阅读完毕的信息了哦。”
　　作者有话说：
　　迈泰奥拉（Meteora）：希腊语，意为“在天空之上”。
　　所以，傅云声究竟给程亦安看了什么呢？在本次棋局中会有说明。
　　这次的棋局里都是熟面孔，同时这个棋局不是最终棋局。_(:з”∠)_虽然作者很希望它是，呜呜呜写不动了。（撒贝宁吸氧.jpg）


第107章 天空之城（零二）
　　是她的错觉吗？这个声音怎么有点微妙的违和感。
　　此时, 四面八方的喷雾停了下来。程亦安终于睁开了眼，看了看周围。
　　她身在一处由不知名金属严密合缝的空间，头顶有灯照下来让她得以看清。
　　这里什么也没有。
　　身上是赤.裸的这一点倒是不太意外, 之前闭眼的时候程亦安就已经感觉了出来。
　　只是，这里毫无疑问是棋局世界, 那么任务卡在哪里？
　　就像听到了她的内心所想，下一秒之前出现过的女声再次在头顶响起：
　　“防护粒子已确认装备完毕, 感谢您的配合。”
　　话音落下，正前方的墙壁忽然向两旁开启。
　　“请至前方更衣室换上您之前留存的衣物, 所有衣物均已消毒清理。”
　　墙壁后出现的所谓“更衣室”更像是一个摆在路中间的电话亭大小的箱子。程亦安歪了歪头, 往旁边没有被挡完的空隙里瞄了瞄。
　　比起这个, 其实她更好奇这箱子后面的路通往哪里。
　　后方没有亮灯，看不太清楚。
　　……但不管怎么样, 总不能裸奔调查。
　　程亦安还是走进了更衣室。里面挂着的衣物是极为普通的外套长裤，她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物品, 就边穿边思考。
　　虽然没看到任务卡片, 但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里已经有一定的信息。
　　“迈泰奥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多半是一个地点的名字。说话的女声自称“蕾拉”，她说那些喷在身上的粒子可以在一百千米的高空保护身体。
　　所以, 难道她现在在一百千米的高空？
　　……
　　程亦安盯了一会挂着眼前的木制衣架，忽然伸手把它拿起举高，松手后自然落下。
　　衣架“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程亦安将其弯腰捡起，重新在壁侧挂好。
　　不对。
　　如果真在这个高度应该地心引力和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都会有不小的影响。但至今为止, 她没有发现和地面有任何不同。
　　程亦安忽然动作一顿, 随即将手伸入了身上的外套口袋。
　　之前拿到外套时她明明检查过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现在……
　　她从中摸出了一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该来的还是会来。
　　程亦安将卡片翻转, 视线一一扫过上面的内容。
　　【棋局类型】：对抗局
　　【任务时间】：四天
　　【任务提示】：你们之中有“犹大”的存在。
　　【任务目标】：阻止迈泰奥拉坠落。
　　犹大？
　　短短几行字中最醒目的无疑是加了引号的这两个字。“犹大”无疑代表着“背叛”。既然是在任务提示的这一行里出现, 说明……
　　程亦安沉下了眼。
　　如果这次的棋局里黑白阵营任务目标一致，那么这个“犹大”有可能是黑方的人，也有可能是白方的人。
　　如果这次棋局里黑白阵营目标不一致，那么这句话就是在说黑方阵营中有人的任务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棋局里原本就不多的信任愈发岌岌可危。
　　程亦安抿了抿唇，将卡片重新收入外套口袋，开门走出。
　　然而下一秒，眼前一个黑影迎面扑过来，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挡了一下。
　　然后她抓住了一个……像是网球大小的乒乓球？
　　程亦安把这个银灰色的圆球抓在手里狐疑地左右旋转看了看。
　　没想到下一秒，从这个球里冒出了刚刚头顶出现过的女声：
　　“您好，我是G10455号AI引导机器人，蕾拉。在接下去的四天旅程内，我都是您最忠实的伙伴！”
　　出现人声的瞬间，程亦安被吓了一跳，直接放开了手。
　　那个银灰色的圆球没有按照预想中的那样自由落体，而是自发地悬浮在了空中，还摇晃了一下。
　　“检测到肾上腺素数值上升。”
　　银灰色小球朝着程亦安飞近了一些，声音低了几分：
　　“抱歉，蕾拉似乎吓到了您。如果您不喜欢蕾拉这样与您直接对话交流，也可以选择开启生物电流权限，之后即可以通过脑电波的形式交流。”
　　“若对蕾拉的出厂名字、性格、音色、性别设置有所异议，也可以按下这个按钮后，在页面中根据自主喜好更改。”
　　说后一句话的同时，银灰色小球转了一个角度，将位于后方的某一处表面打开，露出了下面的一个隐蔽红色按钮。
　　毫无疑问，这个棋局世界的科技水平远超现实社会。
　　程亦安盯着那个按钮看了一会，忽然道：
　　“你说，我开放生物电流权限后，你可以通过脑电波的形式与我交流？那这岂不是代表之后无论我在脑海里想什么你都可以知道？”
　　人体中最简单的膝跳反射都会形成生物电信号。刚刚的那句话让程亦安第一时间想起了棋局在脑海中直接响起的电子音。
　　“是的。”
　　下一秒，银灰色小球的肯定答案让她垂下了眼睫。
　　果然，从进入棋局的那一刻起，参加者的所有想法，其实都在棋局的监控之中。
　　那个“神明”把他们这些“死过一次”的人通过“赢得棋局”这个条件复活，然后过一段时间再次将他们投入棋局。
　　赢得“最终棋局”，就可以实现最初的心愿，挽回“后悔”。
　　“神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您是在担心您的隐私问题，也可设置切断我与主脑的连接。我本地拥有的功能也能满足您的大部分需求。同时，G10455号AI引导机器人已与公民‘程亦安’绑定，在未来四天的旅途结束后，即刻会进入销毁流程。”
　　这句话让程亦安蓦地抬起了头：“销毁？”
　　“是。迈泰奥拉的AI引导机器人仅为游客服务，单人单机生产，机体活动有效期在出厂时已设定完毕。”
　　这居然还是个一次性机器人……
　　“请问，是否需要重新更名、设置语音模式？”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虽然原本觉得这个声线有些莫名的违和，但那是她以为对方是人的情况下。
　　如果换做机器人，那这个声音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完全没有现实里AI电子音的僵硬。
　　也比棋局里那个好多了。
　　银灰色小球将那个红色按钮重新掩藏进身体，在空中上下跃动了一下。
　　原本一片漆黑的前路顶上有灯“噔”忽然亮起，同时从两侧的墙壁上一一出现了指向前方的绿灯箭头，一直往远处蔓延。
　　“蕾拉已为您点亮了通往集合处的引导，请您沿着箭头指引的方向往前即可。”
　　程亦安顿了一下，很快抬步往箭头的方向走去。
　　集合处。那里应该可以见到其他棋局参加者了。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和傅云声宋青河他们分到同一个棋局。
　　-
　　程亦安沿着箭头的指引走了十分钟，沿途所有墙面路面都和最开始那间喷雾室一模一样，由不明材质的金属构成。
　　没有看到一扇窗户。
　　这么大手笔的耗材，她难不成是在什么高科技的飞船上？不过飞船就不能开个窗了吗？他们现实的载人火箭都有窗户呢。
　　程亦安在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
　　在她又转过一个拐角后，代表指引的绿灯箭头彻底消失。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道紧密贴合的金属门。
　　程亦安身旁一直悬浮跟着的银灰色小球立刻飞到门边，在像是刷卡的位置贴了一下。
　　“滴”地一声，金属门从中间往两边缓缓开启。
　　程亦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原来之前说的“绑定”还有这个意思。
　　这个银灰色小球就像是她的通行证一样，看来去哪都得带着它。
　　这个“通行证”还不用她自己动手刷卡，某种意义上还挺方便的。
　　她边想边走进了门内。
　　然而程亦安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她盯着中间沙发上坐着的几人，嘴角一抽。
　　这个棋局……是故意的吗？
　　虽然傅云声和宋青河这次都在是挺让人高兴，但另一旁一眼看到的醒目白发加上回过头的那张臭脸显然是之前在游轮上见过的白夜，边上那个叫商野的男人也在。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往旁边又移了一下。
　　……没有看到那个人。
　　程亦安抿了抿唇。
　　另一边，坐在宋青河旁边的金发女人也在游轮上见过，她记得对方叫“兰桌”。
　　唯一没有见过的，只有那边自己单独坐一个沙发的长发男人。
　　此时那个人和其他人一样，抬头朝她这里看来。
　　程亦安与他对视了几秒，很快收回了视线，朝着宋青河那边走去。
　　这个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走近沙发，程亦安刚想和旁边的金发美女兰桌打个招呼，结果一道低沉的男声率先响起：
　　“遇到什么事了吗？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程亦安看了傅云声一眼。
　　自从现实的那天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她顿了一下，本想开口说“没什么事”，上方忽然响起了一个电子音：
　　“传送即将开始，会有轻微的摇晃产生。请各位游客就近找位置坐下。”
　　听到这个声音，程亦安看了下傅云声另一侧的沙发还有位置，于是很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程亦安走过去的时候，傅云声稍稍变了下坐姿，给旁边留出了更多的空间。
　　一旁的傅曦晨看到这一幕，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程亦安。
　　很快，就像电子音说的那样，众人所在的这个房间从地面开始产生了摇晃。
　　但好在摇晃的幅度并不大，也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就恢复了平稳。
　　程亦安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忽然记起那个银灰色小球从她走进房间就没看到了。那个不是说是引导机器人吗？
　　想到这里，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在房间各处看了看。
　　此时，他们所在的房间墙壁忽然向外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中，一个中年男声从外面响起：
　　“欢迎各位来到‘天空之城’迈泰奥拉！”
　　作者有话说：
　　犹大：圣经里的知名叛徒。出卖了耶稣，导致耶稣被十字架钉死。具体详情可见各种百科。
　　这局基本上都是熟面孔。所以谁才会是那个“叛徒”呢？（应该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第108章 天空之城（零三）
　　“迈泰奥拉作为悬浮于天空的城市, 占地一平方公里。其上所有动力的引擎均由干净的核能驱动，上百个精准可控的核聚变反应堆会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城内的所有劳动力由精准分工的AI机器人完成，在主脑的全面监控管理下, 为所有登上迈泰奥拉的人类提供全面周到的服务。”
　　行驶的游览车内，本次棋局的七名参加者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看着前方随着女声讲解不断变化的立体影像,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么，在这里最后提醒各位一个非常重要的注意事项。”站在前方的短发女人面朝众人, 露出了一个微笑，“由于最开始设计的芯片身份卡我们发现有游客会出现丢失、忘带的情况, 所以最近几年已全面更替为目前跟在各位身旁的AI引导机器人, 会自主智能跟随。”
　　“需要注意的是, 在迈泰奥拉境内，虽然所有的资源、服务都是免费开放的, 但都需要在身份验证后才能取用。在各位获得登陆这里的名额的同时，这些引导机器人已经和各位的身份绑定。所以, 如果有在意隐私问题的游客可以自行设置成单机模式, 有其它问题也可以积极提交需求。但，我们非常不建议私下毁坏机器人的行为。”
　　一身职装的短发女性在这里顿了一下，将原本因为微笑而弯起的眼睛睁开了些许：
　　“毕竟, 迈泰奥拉境内只能凭借身份验证通行。在主脑的资料库中，这些机器人就代表了各位的存在本身，相当于本人。请务必珍惜使用。”
　　这种唇边明明带着微笑，眼睛却完全不是这种感觉的割裂表情莫名地让人不舒服。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方小姐。”
　　此时, 从旁边传来了兰桌的声音。程亦安有些意外地回过了头。
　　之前自我介绍时说过自己姓方的短发女人点了点头, 笑容不改：“当然可以。您请问。”
　　坐在座位上的兰桌抬手拨了一下自己烫了波浪卷的金发, 上下打量了一遍前面的女人, 用几乎是肯定的语气开口：“你是机器人。对吗？”
　　“诶？是机器人？”发出惊呼的是宋青河。
　　听到这句话的程亦安同样睁大了眼, 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机器人？
　　可前面站着的短发女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行举止，都看不出任何机器人的迹象，完完全全就是人类。
　　程亦安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察觉出什么区别。
　　她微微皱了眉。
　　前方的短发女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看来这位游客观察比较仔细。”她微微鞠了一躬，“是的，我是F8099号服务型仿生机器人。很抱歉之前没有明说，因为曾经发生过有游客害怕仿生机器人的情况。”
　　“即使时至今日，大部分人类都适应了机器人的存在，依旧有极小部分人类面对仿生机器人会产生‘恐怖谷’症状。所以迈泰奥拉的仿生机器人都会取一个与人类相似的名字，在外表、性格设置上尽量不让这些游客感觉到违和。”
　　可是这样一旦对方发现了这一点，难道不是会导致反应更严重吗？
　　程亦安在心里默默想象了一下。
　　众人乘坐的游览车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恰好停了下来，侧方车门自动开启。
　　前方的短发女人脸上带着与方才角度分毫不变的微笑：“时间不早了，下车之后各位眼前的就是这四天要入住的酒店。接下去各位身旁的引导AI会帮助指引大家至各自的房间。祝各位在迈泰奥拉拥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靠近门的白夜率先站起来下了车，商野紧跟其后。
　　看到其他参加者都陆续下了车，程亦安也跟着站了起来。然而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坐在她左侧的傅云声忽然越过了她，抢先一步下了车。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了表情。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在她手背上迅速写了什么。
　　她在心底辨认出了内容，面上丝毫不显，默默地跟在傅云声身后走下。
　　待到游览车上的所有游客下车后，车门自动关闭，站在前方的短发女性仿生机器人忽然睁大了眼，隐约有电流闪过。
　　她漆黑的瞳孔中倍速播放了从众人上车开始，在车内直到下车的画面。
　　快速闪过的画面忽然定格在了程亦安和傅云声擦肩而过的瞬间上。
　　两人的手部相交叠。但由于程亦安那件过大的外套袖口自然垂落，看不见交叠部分的情况。
　　她的瞳孔中闪过一道电流，很快又切换成了其他角度这个时候的画面。
　　几分钟后，她闭上眼返回了一串数据：
　　“影像资料不足，无法解析内容。”
　　“标注个体名‘程亦安’，个体名‘傅云声’。”
　　-
　　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程亦安才发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紧接着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格外醒目的“酒店”。
　　他们此时身在一处平坦开阔周围没有其他建筑的广场上，前方也就是广场的正中心立了一座巨型的灯塔。
　　圆柱形的塔身每一层都有个别窗户有光亮隐约从中透出，最顶上的三层像是在墙壁外侧另外安装了灯，显得格外明亮。
　　高空中的灯塔……
　　她余光里瞥见其他人已经往前走了，于是程亦安仅在心里记了一下大概的建筑结构就快步追了过去。
　　这座灯塔外形的酒店进门之后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一层没有前台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最中央是看上去贯穿了整栋的圆柱形电梯，外侧的四个方位摆放了沙发和绿植，靠墙的每一侧都有几台自动贩卖机。
　　没有任何人。
　　就在程亦安看这几眼的时间里，最前面的白夜已经一脚迈进了电梯。他看见商野走进来之后，抬手就按向了关门键。
　　然而按键并没有亮。
　　白夜当即皱了眉，一连用力地按了好几下。
　　此时他身旁响起一个女声：“抱歉。根据《文明条约》，您需要等附近其他游客进入后才能关门。”
　　白发的男生当即竖起了眉毛：“哈？你敢叫我等……”
　　“算了算了。”
　　旁边的商野伸手一把捂住了白夜的嘴，视线落在了最后走入电梯的二人身上，眼眸一深：
　　“小白，难得这一局里都是眼熟的人，不要这么暴躁。只是等几秒而已。”
　　他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说出了后一句话：“后面一起的时间多得是。”
　　只在游轮棋局的最后醒来，没有见识过前面剑拔弩张情形的宋青河仅被程亦安告知过这个白头发的小男生就是“杀戮皇后”。
　　而那个时候商野在游轮的驾驶舱，并没有和宋青河见过面。但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和“杀戮皇后”同行的参加者多半也不简单。于是宋青河眼中愈发警惕。
　　兰桌隐约听出了其中来者不善的意味，朝后方瞥了一眼。
　　她记得，后面的两个男人和这边的三人组都是在游轮棋局中见过的。
　　那次的游轮棋局有古怪。在棋局结束后，她居然没有最后两日的任何记忆，这个情况问一起在那个棋局的其他同伴也是一样。
　　而且，一同进入棋局的伙伴少了两人。
　　想到这里，兰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精心装饰的美甲深深地嵌入手心。
　　她连同伴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毫无疑问，他们这是集体着了道了。这个异能的强度，只有皇后棋。
　　难道是那时候猜测的杀戮皇后干的？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剩下这些人为什么能平安走出棋局？
　　兰桌忽然松开了手，若有所思地前后瞥了几眼。
　　原本她的不解全来自于她之前以为是黑方阵营的哪一位大佬赢得了棋局。可这样一来的话，这一次的棋局就说不通了。
　　这次棋局的七个人里，有六个都是游轮棋局里见过的。如果都是同一方的，剩下的那一个人就算是最大的皇后也平衡不了这个子力。
　　所以那次游轮，居然是个和局？
　　兰桌闭了闭眼。
　　但不管怎么样，这里一定有人知道游轮棋局的真相。
　　一旁的傅曦晨注意到了电梯内的气氛，抬手拉上了卫衣的帽子。
　　借着拉低帽子的遮掩，他唇边的笑意几乎要抑制不住。
　　这个棋局，有点意思。
　　很快，电梯在第二十层停了下来。几人同时抬头看了电梯指示灯一眼，过了几秒才先后走出了电梯。
　　看来所有参加者的房间都在二十层。
　　程亦安听着蕾拉的指引走到了自己的门前，几乎立即在走廊上左右望了一眼。
　　她的左边房间是傅云声，右边房间是……白夜？
　　程亦安嘴角抽了一下。说实话刚才她只瞥见了一角白发，对方已经看都没看就摔门进去了。
　　但是这个特征和行为举止已经足够明显。
　　她转过了身。注意到自己侧后方对着的房间靠前是那个长发的陌生男人，靠后是商野。
　　宋青河和兰桌也在不远处。
　　所以这个棋局不仅把他们安排到了同一层，甚至房间号都是连着的。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开门走进房间。
　　在任务卡上出现了那样的“任务提示”后，这种举动还真是“贴心”。
　　-
　　深夜，程亦安在房间内洗完了澡，换上浴袍坐在了床上。
　　此时银灰色的小球从空中悬浮着跃了过来：“关于明天的安排，蕾拉这边已经列了五种行程表。您要不要看看？”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空中投射出的光屏，忽然开口：“这份行程表是对所有游客的通用方案吗？”
　　“不。这是蕾拉根据您之前提交的数据，模拟计算后得出的专属于您的方案。”
　　所以明天不会是集体行动。每个参加者看到的方案是不一样的。如果能知道其他参加者的游览方案，或许可以找机会……
　　程亦安想了一会，刚欲开口，门口蓦地传来了一声门铃声。
　　银灰色小球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程亦安瞬间注意到了这点，沉默了几秒，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外面是傅云声吧？”
　　“是。”银灰色小球在空中跃了一下，“但是这么晚的来访恐怕会打扰到您的休息，蕾拉觉得……”
　　程亦安直接打断了这句话：
　　“给他开门。”
　　银灰色小球还在继续说话：“可是……”
　　然而这句话再一次地被打断。
　　这次的女声里隐隐带上了几分机器分辨不出来的咬牙切齿：
　　“蕾拉，你要知道……”
　　“有些事情，就是晚上做的。”
　　作者有话说：
　　恐怖谷效应：通俗地说，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机器人越智能，人类越喜欢机器人（比如现在很方便的扫地机器人）。但一旦超过这个范围，机器人变得极度智能（很妖怪）的时候，人类对它的喜爱会瞬间骤降，转为恐惧。
　　然后截止至2022年，核聚变反应依然是不可控的。_(:з”∠)_本章纯属“幻想未来”。
　　但是说不定五十年后或者百年后科技会有新的突破呢？
　　实不相瞒，世界第一架飞机诞生于1903年，距今119年；世界第一艘载人飞船诞生于1961年，仅在飞机出现的58年后，距今仅61年。
　　感慨一下，人类对天空、宇宙的探索永不止步。
　　（虽然作者觉得即使核聚变可控，大概率几个世纪内也不会出现“天空之城”这种东西。）


第109章 天空之城（零四）
　　傅云声走进门之后,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程亦安。
　　看清对方此时的模样时，他挑了下眉，眸色一暗。
　　她似乎是刚洗完澡。稍有些湿漉漉的黑发自然垂落在脑后, 还有几缕不怎么听话的发丝贴在了白皙的脖侧，末端隐入了下方的玫色浴袍V字领口。
　　傅云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突然觉得嗓子里有些干涸。
　　即使只是做戏，她这样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然而下一秒对上了那双暗含警告的琥珀色眼眸后, 他顿了一下，把脑海中的各种想法一收, 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 抬步走近：
　　“看来亦安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迫不及待了？”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把对方那几缕贴在颈侧的发丝勾了出来, 在指尖摩挲了一下，又重新放了下来。
　　这个人……得寸进尺。
　　程亦安嘴角一抽, 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条件反射地动手。
　　借着手的阻挡,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空中悬浮着的两个球形机器人。
　　一秒后，她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傅云声的脖颈，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程亦安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呼吸一滞, 于是立马想到了“礼尚往来”。她贴近了对方的耳侧，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是啊，既然白天都约好了，你现在……怎么穿得这么严实？”
　　傅云声整个人顿了一下, 视线从对方因为刚刚的动作又露出的大片肌肤上勉强移开。
　　他算是彻底理解了。程亦安这个人不是没有危机意识, 而是根本没有这种认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低笑了一声：
　　“真过分啊。这身衣服我可是在房间里和赛欧一起选了好久, 你一眼都没看, 只想着让我脱？”
　　然后还没等程亦安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已经箍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而后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床垫。
　　程亦安当即惊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反抗，然而上方的男人就像看穿了她的动作，一把制住了她的手腕钳制到了头顶。
　　“不要这么心急。”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扑在了面上。那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眸注视着她，眼中没有任何调情之意。
　　程亦安瞬间回过了神，瞪了他一眼。
　　男人又低笑了一声，松开了钳制对方手腕的手，转而直起身开始解自己的上衣扣子。
　　随着傅云声的动作，底下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展露了出来。腹肌匀称有力，每一寸的线条都极有男性之美。
　　傅云声注意到了来自下方的视线，故意调侃了一句：
　　“怎么样？还满意吗？”
　　程亦安像是惊了一下，立即别开了眼，耳朵微微发红。
　　傅云声眼眸一深，随即摸向了自己腰间的皮带。
　　他动作忽然一顿，微微侧过头：
　　“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任何人观看，包括机器人。所以，出于隐私的考虑，你们是不是应该有设定会在这种时候关机一段时间？”
　　两个球形引导机器人在空中亮了一下，随即双双回应：
　　“了解。赛欧（蕾拉）即将进入休眠待机状态，一切检测功能停止。再次启动需绑定者主动唤醒。”
　　话音落下后，两个小球自动向门口的方向飞去。
　　终于得到了预想中的“合理关机”，程亦安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瞪向了上方的傅云声：
　　“差不多行了吧？你……喂！”
　　说话期间，傅云声一把拉过了床脚的薄被，将两人从头到脚笼罩在了下面。
　　由于之前的姿势，对方此时几乎是完全地俯在了她的身上，明显高于自己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浴袍不断传递过来。
　　程亦安僵了一下，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而后冷静开口：“你想找死？”
　　“嘘，”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房间里有监控。”
　　程亦安心下一惊，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推了推上方的人：“即使有监控。既然你能这样说话，说明这个监控不记录声音吧？从我身上下去，重死了。”
　　她的手被对方一把抓住。傅云声的嗓音比以往愈发低沉：“不要乱摸。”
　　话音落下，程亦安感觉到对方立即换了个位置，挪到了侧面，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
　　程亦安也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
　　几十秒后，像是为了让自己忽略背后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热量，程亦安开了口：“下午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发现车上的导游小姐是机器人的？”
　　兰桌在说对方是机器人的时候，她注意到旁边的傅云声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我在上车的时候想对她用异能，碰了一下她的手。”过了一会，身后传来傅云声的声音，“再怎么逼真，机器人也是没有体温或者心跳脉搏的。”
　　程亦安想了一会，忽然注意到话里的另外一个信息：“你的异能变更了？”她紧接着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是列车的时候吧。你的新异能可以在循环中保存记忆？”
　　“怎么会有凌驾于棋局规则上的异能。”傅云声笑了一声，“我的确是每次循环都被清空了记忆。”
　　“那你……”
　　“你每次都表现得这么反常，我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是棋局有问题。”傅云声顿了一下，“棋局虽然清空了记忆，却变更不了我在循环中重新更改的异能。这样在新的循环开始的时候，我必定会察觉到我的异能和上一局棋局末尾不同。”
　　“我的新异能可以读取参加者的记忆。那一局里的宁欢异能是预知，她用异能预知到了数量极多的列车‘未来’，过度消耗导致昏迷。我也因此得知了你的循环。”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我后面没有醒来……所以最后一次的循环是你完成的？”
　　“嗯。多亏你之前想到了那样的处理方法。不愧是我看上的皇后。”
　　话里的戏谑之意让她嘴角一抽，不再说话。
　　身后，侧身躺着的男人微微垂下了眼。
　　实际上在上一次列车棋局的最后循环，为了能够在一小时到达终点站，他用了一些其他的手段。
　　那个棋局有一个很大的认知误区：列车的停车到站都是固定时间。
　　列车每一次的停车的确都需要参加者做出一定行动来获得任务进度，但如果这样的话就极有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形。
　　——每一次停车，黑白双方都做了走向相似的正确选择。
　　在这种情况下，抵达终点站后双方会同时出现100%进度。规则并没有写明这种情况能够算“协议和局”，也不符合国际象棋里自动判定“和局”的情况。
　　所以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等待双方的极有可能是重新开始新一轮循环，才更符合棋局的“恶劣”。
　　傅云声眸色一深。
　　既然这样，那一定会有“加速法”。
　　后来在查看宁欢预知到的那些“可能出现”的循环之时，他注意到了梁凯似乎是“重力”的异能者。
　　“重力”异能，就算抬起以吨计的列车会有困难，但让列车倍速前进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不出意外，对面白方也会有这样异能的参加者。正如白方那边有主教棋可以控制NPC达到90%的进度，这边也有拥有相似异能的丁宏杰。
　　这才是“竞速局”。
　　“傅云声，明天的游览路线你要去哪里？”
　　身旁程亦安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傅云声想了一会：“如果想要尽可能地了解这座‘天空之城’，根据引导AI的介绍，有一个地点所有参加者都会去……”
　　“博物馆。”
　　“博物馆。”
　　两人异口同声地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谈到了正事。程亦安翻了个身，面朝傅云声：“现在你我在这些AI机器人的眼中多了一层关系，正常来说要一起行动吧？我们明天就去博物馆？”
　　“不，”出乎意料地，傅云声给出了否认的答案，“我们明天去艺术馆。”
　　“……艺术馆？”
　　“嗯。”傅云声的声音继续响起，“无论再怎么先进的科技，都是由人类创造的，这座城也是一样。艺术是非常具有时代特征的产物，能表达出更多的思想和呼声。说不定能了解到更多东西。”
　　……不太具有艺术欣赏力的理工生程亦安表示了沉默
　　不过她也可以接受这个答案。
　　正如傅云声所说的那样，博物馆所有参加者都会去。所以明天也一定会有人去，他们可以先看看其他参加者的行动。
　　毕竟有那样的任务提示……
　　想到这里，程亦安忽然开口：
　　“明天去艺术馆也可以。不过，你是这一局的‘犹大’吗？傅云声。”
　　“不是。”对方回答得非常迅速。答完之后又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既然你选择了这样的问法，说明即使我是‘犹大’，你也会站在我这一边。我很高兴，亦安。”
　　“……只是因为你是国王棋。”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你不问我吗？”
　　“没必要。”
　　程亦安忽然感觉对方靠近了些许，身旁的热源近了些。
　　随后响起的低沉嗓音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些许温柔：
　　“无论你在棋局里拿到了什么身份，你都不会输。”
　　……
　　程亦安忽然又翻了个身。
　　傅云声在黑暗中注视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一会，唇边扬起了一个弧度，缓缓闭上了眼。
　　长夜漫漫。
　　-
　　与此同时，一串数据字符被传回了主脑监控室：
　　“更新数据库。新增数据，个体名‘程亦安’、个体名‘傅云声’新增亲密关系。”
　　“已查证六小时三十六分前游览车异动理由，现解除标记。”
　　“警卫系统将继续全方位监控所有城内人类，势必阻止‘失乐园’计划的执行。”
　　屏幕上实时刷新的数据在脸上映出幽幽的蓝色荧光。
　　良久，监控室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嗓音：
　　“好，一切就……拜托你了。”
　　“爱丽丝。”
　　作者有话说：
　　_(:з”∠)_这就是科幻背景必出现的爱丽丝吗？


第110章 天空之城（零五）
　　“……爱丽丝？”
　　程亦安站在看板前, 念出了上面写的名字。
　　“是的。这是迈泰奥拉的创始人龙棋先生亲手绘制的画作。”身旁站着的引导员小姐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
　　程亦安盯着前方画框内的“画作”看了半晌，回过头发出了理工生的疑问：“这画的，是个人？”
　　实不相瞒, 那幅画在她的视角看来其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甚至还是随手涂涂的那种。
　　但以往应试教育做语文阅读理解题的套路告诉她, 十有八九每一笔都不简单。只是她脑子里实在没多少艺术细胞，姑且只发散思维联想到了“爱丽丝”是个女名。
　　身旁传来了忍笑的声音。
　　程亦安立即朝某人瞪了一眼。
　　傅云声很快正了脸色, 但唇边依旧带着笑意。他摆了下手：“没想到亦安的想象力还挺丰富。这几笔这么抽象，这还能联想到画的是人？”
　　程亦安嘴角一抽：“那你说, 画的是什么？”
　　“这个嘛……”傅云声故作高深地思考了一会, 然后转头问旁边的引导员, “请问这位小姐能否告知我们龙棋先生画作的真意呢？”
　　还不是要问别人！
　　程亦安瞥了傅云声一眼。对方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大方地回应了一个笑容。
　　……这个人是愈发脸皮厚了。
　　“当然可以。”艺术馆的引导员非常有职业素养, 她朝着墙上的画做了一个介绍的手势，“当时龙棋先生画完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我对绘画是一点也不在行。但是听说色彩中的红黄蓝三种颜色可以相互组合混合出其他所有的颜色, 就让我想到了目前所有科技的基础——人工智能，在最初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数据库调用和算法匹配罢了。’”
　　“‘真不可思议呢，那么简单的东西后面居然会发展成这样。那这幅画就叫《爱丽丝》好了, 和我最开始研发的AI同一个名字。’”
　　……所以居然真的是随手涂涂。
　　程亦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龙棋先生最开始研发的AI叫爱丽丝？可是昨天听蕾拉介绍说迈泰奥拉的主脑也叫爱丽丝，是同一个AI吗？”
　　“很抱歉。”引导员回答得很快, “我作为艺术馆的引导人员,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相关内容在博物馆的科技区域可以找到答案, 需要这边帮您预约一下吗？”
　　“……暂时不用了, 谢谢。” 程亦安礼貌回绝。
　　所以每个场馆的AI机器人居然搜索权限还不一样。
　　是的。经过了昨天的游览车事件, 今天在艺术馆前程亦安一见到这位走出来的引导员就忍不住偷偷往人家身上看。
　　在后面的时间里她终于确定，果然，这也是个仿生机器人。
　　看来那句“城内的所有劳动力由精准分工的AI机器人完成”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想到这里，程亦安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
　　站在画前的青年人、亲昵地挽在一起的情侣、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唯一的特征是身旁都跟着一个机器人引导员。
　　这个艺术馆的人气似乎还不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那种熙熙攘攘的人潮，但每个展厅都能看见不少人影。
　　这座“天空之城”里，只有游客是真人。
　　忽然，程亦安瞥见展厅外面的走廊尽头，有一头醒目的白发一晃而过。
　　白夜？他一个人？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傅云声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往展厅外跑去。
　　被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对方离去的方向迈了一步，而后动作不知为何突然一顿。
　　几秒后，傅云声收回了脚步，重新转过身，于原地微微垂下了眼眸。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关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
　　-
　　程亦安刚几步跑出展厅，就听见旁边跟着的银灰色小球冒出了一句：
　　“友情提醒：艺术馆全馆区域禁止追跑。累计三次提醒后，由于违反《文明公约》，将出动警卫机器人将您劝离。”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当即脚步一顿，瞥了旁边的机器人一眼，无奈改作了“疾走”。
　　即便是这样，在众人均是走走停停的馆内，程亦安的神色匆匆依旧引人注目。
　　十分钟后，程亦安彻底丢失了那个白发的身影。
　　就在她四下寻觅时，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嗓音：
　　“你跟着我干什么？没事少来惹我。”
　　程亦安立即转过身，惊喜道：“白夜！”
　　“干嘛？”白夜倚靠在墙边，一头醒目白发加上身上的新潮装扮和他旁边的严肃画作完全不搭，“先说好，我不和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我没想和你动手。”程亦安说完后左右看了下，忽然注意到这恰好是个不太有人经过的拐角，刚好可以用来谈话，应该是对方故意引她到这里来的。
　　这个叫“白夜”的参加者年纪不大，一直表现出来的性格是暴躁冲动。但这个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原本她这次着急出来是因为只看见了白夜一个人，那个一看就心眼很多的商野不在。按照她的预想，向这种年纪不大的男生套话会更容易。可白夜刚刚的举动又刷新了一次印象……
　　她重新抬起头，对上了墙边的那双眼，开口时多了几分迟疑：“我……有件事想问你，是关于沈行舟的。”
　　“嗯？”白夜一听到“沈行舟”三个字立马面露警惕，“你这是替黑王打探消息来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走了。”话落他转身就走。
　　“不，不是关于棋局的……”程亦安快步追了过去，挡在了白夜身前。她纠结了几秒，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你听说过‘凌路遥’这个名字吗？”
　　-
　　时间回到两周前的现实世界。
　　在距离宋青河上班的心理咨询机构不远的街上，一男一女面对而站。
　　程亦安下滑看完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又将页面重新拉回了最上端，拿起了手机将屏幕对着傅云声：“你为什么要去查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左右两张一寸照。
　　左边照片里的少年显然是程亦安最熟悉的凌路遥，而右边的那张……
　　虽然发型有些区别，但依旧可以认出是之前在棋局里见过的“沈行舟”。
　　同时两张照片下面的文字内容表明，这是某个可以根据孩子面部骨相分析得出长大后样貌的研究机构给出的报告。
　　“我只是想知道，你被棋局知道的‘弱点’是什么。毕竟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一把致命利刃。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身穿黑色西服的傅云声抬起了眼，看了一会对面显得有些恍神的程亦安。
　　他微微皱了眉，伸手从对方手中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个叫‘凌路遥’的看上去有点眼熟。让我觉得眼熟又没有印象的‘小孩’可不多。考虑到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于是就顺手传给机构分析了一下。”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发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程亦安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间有点混乱。
　　沈行舟就是凌路遥？
　　得知这个结果，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意外。或许是因为在游轮棋局的时候，沈行舟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像“凌路遥”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是没有记忆？
　　程亦安很快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以游轮上沈行舟那些主动接近她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记得的。
　　可是这样又有另外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沈行舟是在棋局里出现的。而众所周知，只要参加者通过棋局就可以返回现实。难道现实中的凌路遥其实并没有……
　　此时，就像是听到了程亦安心中所想，低沉的男声响起：
　　“但是十五年前，凌路遥的确死在了蓝湖医疗中心。死亡资料很齐全，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程亦安顿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棋局里出现，为什么会成为‘白王’……”傅云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唇边扬起了一个弧度，“这些问题，不如留到棋局里去问？”
　　-
　　“凌路遥？”
　　面前的年轻男声让程亦安回过了神。
　　顶着一头醒目白发的白夜皱了下眉：“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本来就不记得几个人。”他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怎么？这是你什么人？你不是和黑王在一起了吗？这么快就抛弃他了？果然黑王这个人不太行吧。依我看，你还不如和我们……”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程亦安蓦地抬头：“停电？”
　　这种高科技的时代居然也会停电？而且没有立即亮灯……这里没有备用发电机之类的吗？
　　“呃……”
　　此时，近处的白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音节。
　　程亦安立即看向了声源处，迟疑地喊了一声：“白夜？”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艺术馆内的复杂构造使得上方的灯一灭就几乎看不见一点光线。
　　即使程亦安夜视能力很好，也只能隐约看见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整个人渐渐往下蜷缩了下去，随即响起了一个极为沉重的喘息声。
　　“你怎么了？哮喘？幽闭恐惧症？”程亦安同时蹲下了身，在对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回应她的是几声从喉咙口传出的艰难呼吸声。
　　怎么会突然这样？
　　程亦安刚在心里冒出了这个疑问。远处的后方隐约传来了引导员的声音和众多杂乱的脚步声：
　　“游客们请自觉有序往前走，不要推搡。这条走廊的尽头拐角就是安全出口……”
　　耳力极好的程亦安听见了这句话。她想了下，立即把身旁人的一边胳膊抬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白夜，坚持一下。你扶着我，我带你去安全出口，就在前面。”
　　察觉有力道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程亦安配合着对方缓缓站起身，两人一起往前走去。
　　黑暗中，有人扬起了一抹微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采访一下，你这个主动帮你的心选对象找到她的“前男友”，是个什么操作？
　　傅云声（挑眉）：很难懂？“凌路遥”若是死了，就会留在她心里一辈子。但是现在他却更名“沈从舟”在棋局里出现了，这个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者：噢......（似懂非懂）
　　傅云声（微笑）：简单地说，活着才有希望。
　　作者：？什么希望？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第111章 天空之城（零六）
　　“喂。”
　　面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痛感让白夜微微睁开了眼, 然后又被近处的光线刺激得眯了起来，。
　　但睁眼那一瞬间映入眼中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他清醒。
　　白夜蓦地半撑起了身，另一只手放在面前挡着直直往他脸上照的白光, 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黑王！你……”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一些光照，此时脸上的痛感就格外明显。
　　白夜伸手碰了下有些红肿的脸颊, 很确定自己在昏迷前没有这个伤口。所以……
　　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敢打我？”
　　下一秒, 他转为赤色的眼中瞳孔一缩。
　　一只大手握上了他的脸，挡住了他的眼睛。
　　“告诉我, 程亦安在哪里？”上方传来傅云声冷淡的声音。
　　“程亦安？”白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同时感觉到那只握在脸上的手加深了力道。
　　……就像是要捏碎他的颅骨一般。
　　可恶。这个人对他的异能太了解了。
　　这个棋局诸事不顺！
　　白夜当即怒极吼道：“我怎么知道？刚刚停电的时候有人偷袭我, 她肯定是害怕地丢下我跑了吧！”
　　话音刚落，他就被整个人往后一甩, 后脑直接撞上了墙壁，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她不是这种人。”
　　傅云声从原地站起身, 看也没看地上的白夜, 示意旁边正在充当“自动手电筒”的赛欧换个光照的方向：
　　“这条走廊的前面是哪里？”
　　悬浮空中的小球亮了一下：“根据载入的艺术馆地图，前面是‘工作人员区’，游客禁止入内。”
　　听见这句话, 傅云声半点都没犹豫，直接抬步往前。
　　身旁的球形机器人同时往前跟上：“警告！这种行为违反了《文明公约》，即将通知警卫机器人当前坐标，请尽快终止您的行为。”
　　傅云声脚步一顿, 忽然问道：“赛欧, 警卫机器人如果来了, 会有什么处罚？”
　　“您这种是属于明知故犯, 情节恶劣, 最高可处48小时的单独管制。每个游客进入迈泰奥拉的时长有限，请务必重视！”
　　“48小时啊……”高大的男人在原地想了一会，忽然唇边扬起一个弧度：“挺好。”
　　话音落下，傅云声快步往前走去，对耳边不断响起的提醒声仿若未闻。
　　-
　　原本以为比较短暂的走廊意外地走了五分钟还没有走完。
　　黑暗中，两人的脚步声与其中一人愈渐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将一些更细微的动静完美掩盖。
　　一只手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物，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身旁人胸口的方向接近。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随即四周骤然亮起。
　　电力恢复了。
　　程亦安眨了眨眼，很快适应了光亮。她看着眼前与白夜截然不同的陌生男子，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
　　“啧，果然是被发现了。”
　　伪装成“白夜”的男人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短发假发，并随手丢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他甩了下头，露出了底下原本的一头长发。
　　傅曦晨伸手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失策了，没想到有人会有这么好的夜视能力。”
　　程亦安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面，刚刚黑暗中被她打掉的那样东西……
　　居然是一支红玫瑰？
　　下一秒，掉在地上的鲜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
　　傅曦晨伸手抚平了外包装的褶皱，将娇艳欲滴的花朵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而后抬手递给了对面的黑发女人。
　　他眼眸一深，唇边漾开了一个微笑：“初次见面，我是……”
　　“傅曦晨。”后方响起了一个隐隐带着愠怒的低沉男声。
　　两人同时回头。
　　傅曦晨望见来人，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来得真快。”
　　程亦安怔了下，又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发男人。
　　傅曦晨……姓傅？难怪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哪里有点眼熟。
　　他长得有点像傅云声。
　　傅云声大步走来，身后的空中跟着三个球形AI机器人。
　　“蕾拉？”
　　直到银灰色的小球重新回到她身旁，程亦安才记起自从停电之后，这个AI机器人就没了声音。
　　傅云声直直地走到了两人中间，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程亦安，以防万一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程亦安刚欲开口，后面的男声比她更快：
　　“真过分啊，说得我好像是坏人一样。我只是想来问候一下疑似‘未来嫂嫂’的人物而已。结果连朵花都还没有送出去呢，你就来了。”
　　说话时，傅曦晨注意到了前面程亦安看过来的视线，立即冲着对方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程亦安怔了一下。
　　“闭嘴，傅曦晨。”傅云声微微偏过了头，嗓音格外冷漠，“我没有兄弟。”
　　“啊，在傅家确实是这样。”傅曦晨摆了下手，满不在乎，“毕竟你是通过了那个考核的‘唯一继承人’。我们这种‘失败者’的确不配当你的兄弟。”
　　“但是……”他的嗓音在这里忽然一顿，意味深长：
　　“这里是棋局。”
　　程亦安蓦地回头。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众多闪烁着红光的机器人。它们很快到了近处，将傅云声包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造型和其他略有不同的机器人上前开了口：
　　“个体名‘傅云声’，违反《文明公约》第二十一条，擅自进入游客禁止通行区域。因该个体对违规行为明知故犯，引导AI多次提醒后依然不改，情节十分恶劣。现由迈泰奥拉警卫系统予以接管，将进行为期48小时的独立看管处罚。”
　　48小时？程亦安听完后心下一惊。
　　这一次棋局的时长是4天，这样傅云声岂不是一半时间都要在被关？
　　想到这里，程亦安立即追问了一句：“他进入什么禁止通行区域了？”
　　之前开口的警卫机器人在眼睛的位置闪烁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目前你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区’，游客禁止入内。”
　　程亦安怔了一下，伸手指向了后面的傅曦晨：“可是我和他也在这里啊？为什么只抓傅云声？”
　　警卫机器人眼睛的位置又闪烁了一下：
　　“检测结果：个体‘程亦安’，个体‘傅曦晨’于三小时前由个体‘傅曦晨’提交过艺术馆的特殊申请。目前仍在申请有效时间段内，故不构成违规。”
　　“特殊申请？”程亦安下意识地看向了傅曦晨。
　　“啊，抱歉。”傅曦晨立即做出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是这样的，昨天我问我的AI，如果我在城内对某些人一见钟情，可以让迈泰奥拉这里的场馆可以稍微配合一下我的告白吗？”
　　“它和我说可以，只要递交的申请能够通过。”
　　傅曦晨抬起头，用指尖摩挲了一下下巴：“然后我今天确认你们走进了艺术馆后，就申请了十分钟的画展区停电，同时还有到这里的十五分钟临时使用权。”
　　“所以我之前听到的那些脚步声和引导员的声音是……AI播放的录音？”程亦安皱了眉，想到了之前莫名消失，后面又和傅曦晨的AI一起出现的银灰色小球，沉下了目光，“蕾拉！你……”
　　“这是主脑通过的申请，而且我特别备注了要‘惊喜’。你的AI也是十分钟前才知道的，它不会反抗主脑的指令。”傅曦晨破天荒地为机器人说了话。他笑了一下：“之前那个游览车上的姐姐说过，不要拿自己的机器人撒气哦。”
　　说话间，傅云声已经什么也没说地跟着警卫机器人走了。
　　“嗯……我今天本来只是试图用你钓一钓那个傅云声，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上钩了。难道你对他很重要？”
　　说话的声源比刚刚近了一些。
　　程亦安收回了落在傅云声背影上的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
　　傅曦晨相比刚才走近了几步，正站在她身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这个人，比最开始的傅云声还让人讨厌。
　　程亦安沉下了眼，忽然朝着身旁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傅曦晨的衣服之际，旁边空中悬浮着的两个AI引导机器人突然同时发出了内容相同的提醒：
　　“警告：目前已超过临时申请时段，请尽快离开当前区域，否则将视为违规行为。”
　　……算他好运。
　　程亦安动作一顿，收回了手，转身就走。
　　“说起来，停电之前你和那个白头发的参加者，似乎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
　　身后响起的男声让她脚步一顿。
　　“你们说的黑王，该不会指的是傅云声吧？”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眼眸瞬间沉了下来。她没有再作停留，直直地离开了这里。
　　等到那道黑发的倩影在视野内彻底消失后，留在原地的傅曦晨忽然重重一拳砸在了边上的墙壁上，咬牙切齿：
　　“这到底是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人就算是在棋局里，也能是国王？”
　　几分钟后，他闭了闭眼，抬手理了下自己的长发，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身旁跟着的AI机器人再一次给出了“警告”。傅曦晨瞥了一眼，抬步往外。
　　今天唯一的意外就是傅云声居然是黑方的国王棋。
　　所以这个48小时，反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安全保护期。
　　想到这里，傅曦晨不由地“啧”了一声。
　　那个人绝对是想到了这一点。
　　然后等他出来的时候，棋局时限剩下一天多，又必须要专注棋局任务……
　　如果他打得是这个注意，那怕是要失算了。
　　傅曦晨眼眸一深。
　　毕竟只要杀了对方的国王，就能直接获得棋局的胜利。
　　这就是国际象棋。
　　作者有话说：
　　emm总觉得这个想要走“捷径”的剧情好像上一个棋局里出现过。


第112章 天空之城（零七）
　　“诶！？傅哥被关了？”
　　夜晚, 位于灯塔酒店顶层的沙发休憩处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音量过大的宋青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站起身朝着周围看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宋青河重新坐了下来，压低了音量：“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救他出来？”
　　“为什么要救他？”程亦安眨了下眼, “时间有限，我们应该继续攻略棋局。我只是告诉你们这件事而已。”
　　话音刚落, 程亦安就看见对面的宋青河摆出了一副“没想到你居然对傅哥这么狠心”的表情。
　　她嘴角一抽，当即转开了话题：“我们还是言归正传, 来说说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灯塔酒店的最顶端三层分成了各个功能区域，其中顶层更多是设置了闲适的咖啡厅和酒吧, 用作与人会面。同时这里为了保护游客们私下相处的隐私, 跟随在身旁的AI引导机器人在进门“刷卡”后就自动飞往了统一的区域待机。
　　程亦安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角落。
　　这里看似没了明面上的“监控”, 但既然连酒店房间里都有隐蔽摄像头，这里想必也不例外。
　　这座“天空之城”明面上处处遵循《文明公约》, 实际上却用高科技手段监控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这样的行为难道就不怕某一天被人发现？光是房间里有摄像头这一条就足够让大部分人反感抗议了吧？
　　信息安全和用户隐私问题即使在外面的现实世界也是敏感话题。迈泰奥拉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摆一个这样的“定时炸弹”？
　　“在说这件事之前……”此时, 一旁沉默许久的兰桌忽然开了口。
　　她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朝着程亦安的方向歪了歪头：“为什么亦安你会喊上我呢？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对立阵营的人？”
　　一旁的宋青河像是才反应过来，瞬间噤了声。
　　程亦安对上了那双眼，面色不改, 语气肯定：“嗯，我确定。”
　　这个棋局不知道为什么，基本都是见过的参加者。对她来说，只有傅曦晨和兰桌的阵营是未知的。
　　但白天艺术馆的事情发生后, 以傅曦晨最后谈及“黑王”的语气, 他十有八九是白方的人。
　　由于原本不算傅曦晨和兰桌, 黑白双方的子力恰好是相等的。所以自然而然, 剩下的兰桌就是黑方的人。
　　“好啊。其实我也更喜欢和你们一起。那我们就来共享一下情报。”兰桌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金发, 露出一个笑容，“那就由我先说好了。我今天去了博物馆，嗯……原本以为在那里可以遇到各位，结果只在馆内看到了和白头发小男生一起的那个男人。不过，他居然是一个人。”
　　“白夜的话，我在艺术馆碰到了。他们应该是选择了分头行动。”程亦安插了一句。
　　兰桌点点头，继续道：“博物馆内的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你们去的时候也会看到。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是公示出来的数据里，这座‘天空之城’接待的游客数量似乎在逐年降低，本月甚至不到一百人。”
　　“诶？不接待游客他们怎么赚钱？”宋青河刚说完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对，说起来我们在这上面吃穿住行都是免费的。好家伙，这地方不盈利吗？钱哪里来？就算是机器人也得维护吧？”
　　“我之前也问过和小宋差不多的问题。那边的接待机器人说，‘迈泰奥拉的运作资金主要靠世界各国在这里开设的研究所缴纳，还有一部分由创始人龙棋先生建立的基金支出。’”兰桌顿了一下，摊了下手，“我对科研经费什么的不怎么了解。后续只问了他‘接待游客人数减少是因为出现了资金问题吗？’”
　　“他说，每月迈泰奥拉的接待人数是由主脑决定的，但是下个月预计会开放更多名额。”
　　程亦安眨了下眼，听到这里忽然理解了兰桌所说的“在意”是指什么。
　　她在进入棋局的第一天就问过蕾拉当前的日期。四天后，就是下个月。
　　所以综合信息来看，目前在这座“天空之城”上的人类数目是有史以来最少的。而“四天”这个时间又恰好与他们的棋局期限完美重合。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代表着迈泰奥拉的主脑，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要对这座100千米高空上的城市不利。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严密监控？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可这件事主脑又是怎么知道的？
　　兰桌坐在旁边观察了一会程亦安陷入沉思的表情，微微眯了眯眼。
　　“这么说倒也是，外面的那些科研机构好像也差不多，大头都是靠国家出钱。”宋青河靠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忽然直起身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话说回来，你们都来到未来高科技社会了，就算是为了探消息，怎么去艺术馆博物馆这种地方？”
　　程亦安稍稍抬了眼：“那你今天去哪里了？”
　　“那当然是游乐场。”
　　“……”
　　“……”
　　宋青河瞪了眼：“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兰姐你刚刚居然朝我翻白眼！我不是去玩的好嘛！”
　　兰桌笑了一下，以手托着脸：“那你说说，你去游乐园能有什么正经理由？”
　　“当然是因为人啊！”宋青河表情极为认真，“不管怎么说，游乐园肯定是这‘天空之城’里人最多的地方。我们不要老是用我们那个时代的思维想问题，现在可是在未来，社会的主要矛盾肯定也变了嘛。不然为什么有人会想要迈泰奥拉坠……”
　　他喉咙里一个“落”字还没出声，就被面前的程亦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宋青河注意到了程亦安暗含警告的眼神，很快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程亦安收回了手，重新坐回原位。
　　宋青河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开口：
　　“总之，大家可别忘了这里是用核能驱动的。‘那件事’要是发生了。下面估计全完了。这得有多反社会的人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啊。所以就需要了解下目前的风土人情嘛。”
　　居然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程亦安在心里默默想道。
　　就是角度挺清奇。
　　“这里的朋友们都挺热情的。我和他们聊下来的感觉就是……”宋青河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纠结的表情，“嗯……有点难形容。就目前大部分工作都已经交给机器人完成了，人类只从事部分脑力工作。虽然我的职业在这个时代好像还存在，但是吧……就感觉，好像大部分领域都不怎么需要人了。”
　　“AI机器人的参与大大减少了各个产业的成本投入，现在东西都很便宜，人类的工作时间很短，大家都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天都很开心……”宋青河挠了挠头，“说起来这的确是我梦寐以求的悠闲生活。但不知道怎么，一想到全社会都这样，就好像有点让人害怕？”
　　他说完后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几秒后突然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完了完了，刚刚自我诊断了一下，我居然也有点AI‘恐怖谷’症状。是不是今天想太多了？我要不还是回去早点睡吧。”
　　话落宋青河就站了起来，一副就要离开的势头。
　　“等等！”程亦安见状连忙出声，看见对方回头之后才说出了下一句话，“明天我们一起去博物馆吧？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判断一下。”
　　“哦，好。”
　　宋青河答应得很快，然后直接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沙发休憩处这里就剩下了并排坐着的程亦安和兰桌两人。
　　程亦安正在低头思考方才宋青河说的那些话，忽然感觉旁边的沙发下陷了些许。
　　“亦安。”
　　她刚一抬头就发现兰桌此时坐得离她极近。程亦安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表情一正，应了一声。
　　“亦安，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可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金发的成熟女人抬手抚上了身旁人的脸颊。
　　请求？
　　程亦安眨了下眼。由于刚刚她在想别的事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兰桌用上“请求”这个词。
　　然而下一秒，对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她瞳孔一缩。
　　“能不能告诉我，那一次游轮棋局里的杀戮皇后，到底是谁呢？”
　　-
　　另一边。
　　深夜，刚从外面踏进灯塔酒店一楼的白夜与商野二人，忽然被边上响起的另一道声音喊住。
　　“两位请留步。”
　　两人脚步一顿，循声回头。
　　傅曦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们好。”
　　白夜瞥了一眼，下一秒就不感兴趣地重新回过头朝着电梯走去。后边的商野见状回了一个“抱歉”的笑容，也很快抬步跟了过去。
　　“等等！我知道傅云声是黑王！你们是白方的人吧？”
　　后方传来的声音让即将踏入电梯的白夜蓦地停下了脚步。
　　商野瞥了一眼身旁人的表情，眼眸一深，随即转过身笑道：“请问，有何贵干？”
　　傅曦晨朝着电梯的方向缓缓靠近：“既然已经知道了傅云声是黑方国王，我们不如在这里终结掉这个棋局。”
　　商野眯了下眼，刚欲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先。
　　“喂。”
　　说话的人是白夜。
　　“既然你能知道这件事，那岂不是说明……”
　　电梯旁的白发男生偏过了头：
　　“艺术馆里偷袭我的，就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黑色眼眸忽然转变成了如鲜血般的赤红。
　　作者有话说：
　　白夜：什么狗东西？打我还要想和我谈合作？门都没有！


第113章 天空之城（零八）
　　“滋——”
　　一声电流声响过, 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哈？又来？”
　　黑暗中，白夜不耐烦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直接转身朝着之前看到人的位置走去。
　　商野在周围暗下来的瞬间就皱了眉, 此时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立即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小白, 等等……”
　　在白夜转头的瞬间，周围骤然恢复了光亮。两人同时一怔, 下一秒齐齐地看向了傅曦晨的方向。
　　原地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商野松开了按着人肩膀的手。
　　白夜快步走到了酒店门口，往外面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踪影, 烦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酒店大门：“烦死了！诸事不顺！”
　　“警告！警告……”跟在旁边的引导AI检测到这个行为, 顿时发出了提示。
　　“闭嘴！”白夜抬头吼了一句, 而后看向了后面朝他走近的人，“商野！那个人是你隔壁房间的参加者吧？”
　　“嗯。”还在思考中的商野随口应了一声。
　　“好。我倒要看看他剩下的时间还回不回来这里。”白夜边说边捏了下拳头, 而后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
　　他愣了一下，当即回身拍掉了那只手：“你干嘛？”
　　“小白, ”商野看了他一会, “这个棋局，你要多小心一些。他的异能对我们来说还是未知。刚刚那个停电的时机未免也太好了。就算是能够控制‘电流’的异能者也不该会比你的‘魔眼’快才对。”
　　白夜拧起眉毛：“异能未知又怎么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他顿了一下，从商野身旁经过, “打不过只能说明我技不如人，实力不够被淘汰也是活该。棋局不就是这样的，我又不是……”
　　余下的话语被后方突如其来的拥抱尽数化解。
　　白夜蓦地睁大了眼，而后立即开始挣扎。
　　“……喂！商野, 再不放手的话我真的会揍你。”
　　“白夜。”从后方传来了商野的声音。
　　“沈行舟不在的这两次棋局, 你都表现出了比以往更甚的冲动和易怒。现在连‘被别人偷袭了还不知道是谁’这种低级失误都出现了……难道说, 这么多次棋局下来, 你居然还是个不能独立的小孩子吗？”
　　熟悉的嗓音中透露出的是不曾对他出现过的冷漠。
　　话音落下之际, 白夜感觉到后面的人松开了手，并将他往前推了一下。
　　白发的年轻男生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一时被推得往前踉跄一步。几秒后，他蓦然回头，眼中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
　　下一秒，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白夜瞳孔一缩，同时耳畔传来了商野毫无感情的声音：
　　“如果我想杀你，你刚刚已经死了。”
　　“白夜，以你现在的状态，连士兵都能轻易淘汰你。你和沈行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棋局，他教了你这么多东西，难道最后你就这点水平？你对得起他吗？”
　　“不要忘了，他最后和我们说的话可是‘最终棋局再见’。你该不会都走不到那里吧？”
　　商野说完后就放下了手，瞥了人一眼，然后径直朝着后面的电梯走去。
　　“白夜。这个棋局，我不会做任何事情。”
　　他踏入了电梯，转过身看向外面门口处的白发男生。
　　对方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眶发红。
　　商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依旧维持了冷漠的表情：“既然那个程亦安在，这局必须是和局。黑皇后能够做到的事，你也可以的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电梯门在眼前合上。
　　电梯内的商野表情瞬间一松。
　　他扯了下自己的衣领，伸手扶了额：“行舟啊行舟，这件事也太难了。我可没想过这小子居然有这么依赖你，真的完全是个小孩。”
　　小白那个眼神，肯定是又在心里记恨他了。
　　想到刚才的场景，商野不由得失笑。这么久相处下来，其实也不差这一笔。
　　他很快恢复了表情，若有所思。
　　但是小白刚刚都这么生气了，居然也没有对他用“魔眼”……果然心里还是记着他的。
　　想当初，白夜对他可不会留手。
　　想起了以前的事，商野不禁笑了一下，而后他忽然闭了闭眼，口中低声道了一句：“小白这边有我。可你自己又要怎么办呢？行舟。”
　　叮，电梯到达。
　　他长叹了一口气，踏出了电梯。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
　　夜幕中，傅曦晨倚靠在灯塔酒店的另一侧，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停电，是他异能的“被动”被触发了。
　　所以那两个人的异能在能看见的情况下会比较麻烦吗？是某种视觉方面的异能？
　　傅曦晨思考了一会。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人的反应也说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上午在艺术馆的时候，他听见那个白毛小子和那个叫程亦安的女人谈话内容的时候就有所怀疑。
　　果然，他们作为白方的参加者，即使知道傅云声就是黑王，也没有打算杀他。
　　想到这里，傅曦晨仰起头，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几秒后，他睁开眼往酒店正门相反的另一边走去。他刚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了空中一直跟在他身旁的AI引导机器人：
　　“说起来，你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即使听到我们谈论那样的话题？”
　　-
　　“两位请往这边走，接下去将进入科技分馆部分。”
　　引导员的身后，与兴致勃勃的程亦安截然相反，另一旁跟着的宋青河一脸木然。
　　程亦安注意到了这一点，靠近宋青河小声道：“再坚持一下，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就在前面了。”
　　宋青河叹了一口气：“我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这个馆基本上都没人了。前面的那一大串表格数字图表，那是给人看的吗？眼睛都瞎了。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时代，宇宙的尽头都是excel对吧？”
　　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亏昨天兰姐还能看出接待游客数字减少。哦，应该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认真看了。”
　　程亦安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啦，前面都是立体影像，没有数字图表了。”
　　宋青河撇了下嘴：“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博物馆的仿生AI引导员已经在展厅门口站定，面朝后方的两人露出了职业微笑：
　　“这个展厅主要展示的是影响一些人类生活的电子产品的演变，比如电话，收音机，电视机，游戏机等等。两位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它们演变过程。”
　　看三维图像自然是比看表格有吸引力多了。
　　宋青河主动走过去观望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朝着程亦安招手：“哇，亦安你快来！”
　　程亦安走近看了一眼。面前的投影是一个金色古典造型的固定电话。
　　“看看！固定电话！亦安我跟你说，我小的时候我家里还有这东西呢！就是造型没这个这么好看……”
　　程亦安瞥了旁边跟过来的机器人，附和了一句：“那你家可真是拥有厉害的古董啊。”
　　“古董？”宋青河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啊，是是。就现在已经没了，突然看到还觉得挺怀念的。”
　　“叮铃铃铃铃——”
　　蓦然响起的电话声让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宋青河挠了挠头：“哦，这居然还有声，立体投影做得挺不错啊。”
　　话音落下，方才的电话声再次响起：“叮铃铃铃铃——”
　　这次程亦安听出了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从面前的立体影像发出的，于是转过身往后方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她忽然视线一停，眨了眨眼，同时扯了下身旁人的衣服。
　　“怎么了？”宋青河转身，循着程亦安的视线望去，看清后也愣了一下。
　　展厅后方的某处摆设旁挂着一个鹦鹉架，上面停了一只灰羽鹦鹉。
　　……只有机器人的场馆内突然出现了一只活的动物，感觉还挺微妙的。
　　宋青河看了一会，正要转头问AI引导员这鹦鹉是怎么回事，下一秒——
　　“叮铃铃铃铃。”
　　这次宋青河亲眼目睹，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只鹦鹉在模仿电话的声音！这是什么？你们展厅的吉祥物吗？”
　　AI引导员摇了摇头：“这只鹦鹉是龙棋先生带回来放在这里的。当时先生说的是，‘既然是因为科技进步得太快，才导致它这样被人遗弃的结果。我们应该对它负责才行。’”
　　“因为科技进步太快导致被遗弃？”宋青河重复了一遍，有些茫然。
　　现实里作为工程师的程亦安却是听懂了。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这只鹦鹉应该是在固定电话普及的时候学会模仿的来电铃声。因为在那个时候，只要这个声音出现，就会有人类走过去接电话。”
　　宋青河逐渐听明白了：“所以它学会了这个声音，希望引起人类的注意，让人去看它？”他顿了一下，睁大了眼，“可是……”
　　“可是，”程亦安垂下了眼眸，“在不久后，智能手机的出现让固定电话退出了历史舞台。鹦鹉继续发出这种声音，会让原主人觉得厌烦吧。”
　　宋青河张了张口，忽然抬手捂住了脸：“为什么要这样啊！小动物是没错的啊！我最看不得这种事了。我能收养它吗？”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旁边的AI引导员说的。
　　程亦安一听这话顿时朝着宋青河暗暗使眼色。
　　你在说什么呢！这里可是棋局！
　　宋青河当即反应过来，又用双手捂上了脸。
　　AI引导员微笑着拒绝：“抱歉，这只鹦鹉的主人是龙棋先生，我们无权做决定。如果您有需要……”
　　程亦安连忙开口：“他不需要。呃，他刚刚就是随便说说的。”话落收到了宋青河从指缝间漏出来的“控诉”眼神。
　　她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AI引导员点了点头：“了解。那时候不早了，请两位移步下一个展厅。”
　　“好。”
　　程亦安应了一声，一把拉过还想停留的宋青河一起往外走去。
　　在他们离开那个展厅后，后方隐约传来了清脆的电话声：
　　“叮铃铃铃铃——”
　　程亦安脚步一顿，朝后方微微偏过了头。
　　不知道下一个“接电话”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采访一下，为何你前面对小白这么关心后面又突然拿话刺激他？
　　商野：你当我傻？直接刺激他这熊孩子铁定以下犯上要跟我动手，（嘀咕）白王又不会报销我工伤。所以呢，对付这样的，就得先顺一下毛再拔。（理直气壮）
　　————————————
　　固定电话（座机）的普及大约是在2000年，智能手机的普及是2013年。这种能说话的大型鹦鹉寿命一般在50-80年。
　　_(:з”∠)_作者依稀记得“会模仿座机电话铃声的鹦鹉”是个真实事件，给当时的作者留下了一定印象。
　　（然后发文的时候重新找了一下，又没有找到相关新闻。可恶！）


第114章 天空之城（零九）
　　“当前展厅展示的是主要技术的演变发展过程。同时为了欢迎各位来到迈泰奥拉, 可以每人到那边与作为最新技术代表的主脑进行三分钟的简单对话。”
　　来了。
　　程亦安与宋青河对视了一眼。
　　第一天引导AI在介绍博物馆的时候就有特别提到这一点，在博物馆的科技分区可以直接和主脑对话。
　　其实更让她在意的是，昨天兰桌并没有和他们说任何关于与主脑对话的事。
　　想到昨天后来的那段对话,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眸。
　　昨夜，灯塔酒店的顶层。金发的美艳女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伸出纤纤玉指抚上了身旁人的面颊：
　　“能不能告诉我，那一次游轮棋局里的杀戮皇后, 到底是谁呢？”
　　程亦安呼吸停滞了一瞬。所有关于游轮棋局的记忆开始回溯。
　　那个棋局里，尽管后面她制止了白夜的行为, 与沈行舟商议达成了“和局”。但是在那之前, 白夜已经淘汰了过半的参加者。
　　——其中就有兰桌的伙伴。
　　然后在那之后, 白夜用异能洗掉了剩下这些参加者的记忆。
　　可是现在，兰桌的这个眼神……分明是已经确定了她还保有游轮棋局的记忆。
　　程亦安忽然睁大了眼, 心底明悟。
　　是因为先前的对话里她提及白夜和商野的语气太熟稔了吗？在明知道对方属于对立阵营的情况下。
　　“亦安，为什么不说话？”
　　见她久不答话, 兰桌又开口问了一句。
　　程亦安调整了下呼吸, 佯装镇定与之对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要向杀戮皇后复仇？”
　　兰桌微微眯了眼：“他杀了我的两个伙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重新抬眼：“那么，在我告诉你之前, 我可以先说想让你还的‘人情’是什么吗？”
　　兰桌秀眉一扬，把手从对方面颊上移开：“当然可以。你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程亦安顿了一下，“我希望你在‘报仇’的期间, 能够优先在意自己的性命。”
　　“程亦安。”兰桌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你这是已经认定, 我敌不过‘杀戮皇后’？”
　　“不是。”
　　灯光下, 面前拥有一头长直黑发的女性认真地注视着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只是因为兰桌你是一个对伙伴极为珍视的人。你的同伴也会同样珍惜你。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希望你是为了给他们报仇而丢掉了性命。”
　　“这次棋局你只有一个人，对方不止一个人。在形式不利的情况下选择放弃，即使作为首领也不能算丢人，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反倒是如果你选择和对方拼命，或许可以达到重伤或者击杀对方的效果，可万一失败，那才是对你们团队最大的损失不是吗？”
　　话音落下后，程亦安有些紧张地看着身旁人。
　　说实话，在白夜和商野两人联手的情况下，她并不觉得兰桌一个人用正常的方式会有胜算。而那些“不正常”的方式，多半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比起白夜，她更担心兰桌会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金发的美艳女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好，我答应你。”
　　不知道兰桌和白夜最后会怎么样。
　　程亦安抿了抿唇。
　　即使白夜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他在棋局里淘汰了大量的参加者也是事实。
　　说起来，白夜为什么要这样淘汰参加者？
　　程亦安怔了一下。一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棋盘上棋子的数目快要达到标准了。”
　　游轮上那三人相处时的画面在眼前逐一闪过。
　　所以，到底是白夜要淘汰参加者，还是……身为白王的沈行舟？
　　“亦安！”
　　宋青河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程亦安刚一抬头，就看到宋青河已经站到了那个与主脑对话的操作台旁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一时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抢在宋青河之前出了声：
　　“你好，我听说龙棋先生开发的第一个AI名字也是‘爱丽丝’，请问和现在迈泰奥拉的主脑‘爱丽丝’有什么联系吗？”
　　站在身旁的AI引导员小姐面带微笑：“您好。龙棋先生开发的第一个AI爱丽丝尽管在后续经过了多次维护，但它依旧在问世的第八年彻底宣告被废弃，并格式化删除了所有数据。目前迈泰奥拉的主脑虽然依旧被龙棋先生命名为‘爱丽丝’，但与原本的爱丽丝采用的内核算法完全不同，是两种AI。”
　　所以名字相同只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第一个AI？但是正常来说，按照命名规则……
　　程亦安刚想了一会，余光里就瞥见宋青河正朝她卖力地挤眉弄眼。
　　她顿了一下，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
　　宋青河立马来了劲，转头对AI引导员道：
　　“姐姐，我现在想体验一下和主脑对话，请问怎么操作呢？”
　　AI引导员闻言走过来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个按键，然后转头确认：“需要现在立刻帮您接通主脑吗？”
　　宋青河偷偷往程亦安这边瞄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可以了。”
　　得到确认的AI引导员按下了操作台上的最后一个键。
　　出乎意料地，面前的立体投影平台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具体的形象，而是呈现了一个由发光动态线条组成的立体几何图像，宛如电脑的老式待机画面。
　　宋青河似乎也觉得惊讶，一时间没有讲话。
　　“你好，欢迎你来到迈泰奥拉，我是爱丽丝。”
　　面前的平台传出了一个好听的女声。
　　这个声音让宋青河如梦初醒，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叫宋青河。”
　　主脑几乎是秒答：“你好，宋青河。请问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所有关于迈泰奥拉的问题都可以哦。”
　　“呃……”宋青河顿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来意，“爱丽丝，你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没有呢。能为迈泰奥拉服务是我的荣幸，看到这么多人类来这里游玩让我很开心哦。”
　　“真的吗？那你觉得你一天里觉得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嗯……大概是像这样可以与人类对话的时候吧。一直管理那些指令也会让我觉得厌烦。”
　　“那你觉得最不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卡了一下，但宋青河还是很好地进入了状态。
　　程亦安在一旁仔细地听着这段对话。
　　她之前和宋青河商量过，希望他能够把对面的AI想象成“现实中来找他心理咨询的人类”这样来进行提问，然后在最后能不能得出人类的心理诊断。
　　宋青河显然是个非常会聊天的人，这边谈话的气氛很好，不一会就有笑声传出。
　　宋青河在笑完后非常自然地说出了下一句话：“爱丽丝，你一天里觉得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程亦安立即看向了前面的立体投影台。
　　这是她与宋青河商量的第二件事：希望他问一个与之前重复的问题。
　　下一秒，对面响起的女声让程亦安精神一绷。
　　“这个问题，刚才爱丽丝已经回答过了哦。”
　　程亦安眼眸一沉。
　　她看向了旁边的宋青河，对方朝她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宋青河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觉得这个AI可以得出人类的心理诊断结果。
　　所以，这里的AI是拥有“思维”的。
　　这样一来，他们任务卡片上“任务提示”那一栏或许……
　　“那个……爱丽丝可不可以也问你们一个问题呢？”
　　前方传出的女声让程亦安抬了头。
　　三分钟应该早就结束了。是因为这里还有她没有进行对话吗？
　　主脑有问题想问我们？
　　……“我们”？
　　下一秒，前方传来的那句话让程亦安和宋青河同时面色一变：
　　“你们所说的‘棋局’，是什么意思？”
　　-
　　“提问：你们所说的‘棋局’，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同样的对话也在一处四面全封闭的建筑内发生。
　　高大的男人闭着眼仰躺在单人床上，听见这句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是因为违反《文明公约》进来的，没有审讯过程吧。”
　　原本在对面墙上显现出来的光屏骤然间转换到了床边：
　　“根据上传的数据影像分析，第17785批次游客共七人，对话中提及‘棋子’、‘棋局’等词汇数量共计68次。国际象棋词汇并不属于人类对话常用语。因而得出，第17785批次游客异常。”
　　傅云声轻笑了一声，睁开了眼：“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异常’，为什么还放任我们在迈泰奥拉随意行动？要是觉得不安，主脑可以送我们离开的吧？这才是AI应该做出的判断。”
　　他顿了一下：“至于我们为什么至今都没有被遣返……因为这并不是来自AI的决定。”
　　傅云声忽然从床上坐起身，理了下身上的衣物。他看着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光屏，露出了一个微笑：“对吧？龙棋先生。你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光屏内出现了一个白发老人的影像。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尤为有神明亮。
　　“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画面中的老人开了口，“我的确是因为发现了别的东西，才让爱丽丝不要遣返你们。”
　　说话间，傅云声的身前浮现了另一块光屏。上面显现出来的画面让他挑了下眉。
　　看背景应该是在灯塔酒店一层电梯前。人物是白夜和商野，还有……傅曦晨。
　　他们在说话。
　　画面仅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就陷入了黑暗。然后再亮起来的时候，画面内的傅曦晨已经不见了踪影。白夜在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光屏骤然消失。
　　“这一段画面是昨天晚上灯塔酒店一层发生的。看上去似乎发生了一段小停电。”
　　剩下的光屏内，老人表情严肃：
　　“但是，迈泰奥拉自从创立至今的十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毫无理由的停电。”
　　作者有话说：
　　图灵测试：截止至2022年，没有人工智能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简单地说，就是机器能不能有“思维”的一个实验。
　　文中是最简单的例子，即重复提问相同的问题。
　　如果对象是人类，就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刚刚问过了；但机器只会重复回答你答案，并不会回复你“这个问题刚刚问过了”。


第115章 天空之城（一零）
　　四面封闭的空间内, 坐在床上的高大男人听见这句话微微眯起了眼，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毫无理由的停电’……看来龙棋先生遇到了一些困惑。”
　　光屏中的白发老人神色愈发严肃。
　　他沉声道：“AI返回的即时监控数据里，检测到了一种完全未知的能量, 干扰了当时的电路。刚才那个画面里，那个白发的孩子和后面消失的那个孩子身上都有出现。它不符合现今任何一条能量定律, 完全就是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傅云声神色不改：“所以, 龙棋先生故意留下我们，是想研究一下这个能量？”
　　“不。”
　　悬浮着身前的光屏中传出了声音：“我想知道, 你们七个人进入迈泰奥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啊……”傅云声沉吟了片刻, 忽然话锋一转,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龙棋先生，我是违反《文明公约》而被关进来的。但之前我在住酒店的时候, 发现这里的酒店房间内似乎装有监控设备，这难道没有违反《文明公约》吗？”
　　“呵呵, ”光屏中的老人笑了一声, “你没有任何证据。即使回去之后上报国际，调查组也不会在迈泰奥拉找到监控设备。”
　　“但是您没有否认这一点。”傅云声挑了挑眉，“龙棋先生, 我不是为了举报迈泰奥拉才来的。刚才那句话只是想确认一下……”
　　“看来您已经知道，这座离地表一百公里的‘天空之城’，即将发生一些‘大事’了。”
　　-
　　从博物馆走出的程亦安和宋青河两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却让人无端地阵阵发冷。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转头问身旁人：“以前, 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宋青河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都会自动过滤相关内容。”
　　两人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啊！高科技真是太可怕了！”
　　良久, 宋青河突然大声地发出了一句感慨。他说完后冲旁边的程亦安一扬眉：
　　“下午应该不需要我了吧？我要去治愈下心灵了。”
　　“呃……”程亦安本想再说些什么, 但视线一触及旁边跟着的银灰色小球就下意识地止了声, 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好。”
　　刚才在博物馆里，主脑爱丽丝对棋局的提问无疑对两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虽然之前的棋局里程亦安也有在NPC面前下意识地隐藏，但这次是有AI在24小时跟随。
　　这么多次棋局，第一次有NPC会直接问参加者“棋局是什么”。
　　当时的程亦安急中生智，随口扯了一个“其实他们是国际象棋爱好者”的理由。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她就想到了漏洞。
　　他们能够进入迈泰奥拉是向主脑提交过个人信息的。虽然不知道棋局提交的是什么，但既然主脑问出了这个问题，上面大概率没有“国际象棋”相关内容。
　　就在她内心忐忑不安的时候，出乎意料地，主脑爱丽丝并没有继续追问，仿佛就这么简单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之后两人逃难似地离开了博物馆。
　　“放心吧亦安，我都记着呢。”见程亦安点头后，宋青河挥了挥手，转身往一边离开。
　　程亦安目送宋青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然后缓缓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蕾拉，能给我看一下迈泰奥拉的地图吗？”
　　话音落下，一道光屏在面前展开，并随着她的移动保持悬浮在身前。
　　程亦安看了一会，渐渐沉下了眼眸。
　　傅云声要明天才会出来。但明天就是棋局的第三天。
　　如果这一局要达成“和局”的结果，只能像黑岛监狱时候那样使用“逼和”。为此需要让其他所有人离开这座“天空之城”。
　　但这里是100千米的高空，启动装置显然要有主脑的许可。这样的话又需要一个理由……
　　程亦安抿紧了唇。
　　说实话，这个棋局一直给她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要考虑使用偏激一点的手段吗？
　　思考间，面前有一道阴影落下。
　　程亦安很快注意到了，当即抬了头，有些意外地看向来人。
　　“我听小白说了，你好像在问我们白王的事情呢。”
　　高大的男人取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了底下成熟韵味的面庞。
　　“既然行舟能够对我们说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伤害你’这种话，那么我也会同样信任你。”
　　程亦安怔了一下：“他……”
　　商野注意了一会面前人的表情变化，笑了一下：“看得出来程小姐的确很关心我们白王。但很遗憾，关于您所问的那位‘凌路遥’，我并没有听他提起过。”
　　“……嗯，还是谢谢你告诉我。”
　　“实不相瞒，从我在棋局里认识沈行舟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对我们说过关于自己的事。白王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也让我觉得捉摸不透。”
　　这句话让程亦安瞬间回忆起来，以前一同在蓝湖医疗中心的时候，即使两人朝夕相处，凌路遥也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
　　他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才会一直在那里。
　　他为什么每天要做这么多检查，吃这么多药。
　　为什么最后即使没有她那块糕点，悲剧也会同样发生。
　　现实不是棋局，即使她再打电话回去问，得到的也只是之前她早就知道的东西。
　　“……嗯。”
　　商野看着面前黯然的黑发女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但是自从上次游轮棋局之后，沈行舟就不再进入棋局了。”
　　程亦安蓦地抬头：“不再进入棋局？”
　　“在遇见黑王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国王棋的特殊之处。但是游轮棋局之后，我发现黑王只是异能有些特别而已。相比之下，沈行舟……白王的权限未免也太大了。”
　　商野摆了下手：“出于一些你知道的原因，我不会和你说白王的具体权限。但是，只要是经历过几场棋局的参加者都会意识到，棋局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送福利’。”
　　“然后，我就联想到了一些……包括‘杀戮皇后’在内的一系列不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商野顿了一下：“说实话，我很担心他。”
　　程亦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毫无疑问，商野的这番话让沈行舟亦或者凌路遥身上的谜团愈发扑朔迷离。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来自于这个“无悔”棋局。
　　她抬起头看向商野：“真的很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商野笑了一下：“没什么。说起来，程小姐在这一局依然是打算‘和局’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程亦安愣了一下：“可是白夜……”
　　“不用管他，”商野笑容不改，视线往某处微微一瞥，“小白最近迟来的叛逆期到了。但他最听行舟的话，不会来碍事的。”
　　-
　　就在商野视线方向的远方。
　　之前独自离开的宋青河此时正站在一处隐蔽角落，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
　　白发红眸的年轻男生倚靠在旁边的墙上，听完面前人说的话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会后，他忽然抬头看向身旁悬浮着的两个AI引导机器人，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宋青河：“这种时候，你们这些烦人的东西怎么不和我说警告了？是掉线了吗？”
　　AI小球在空中跃动了一下：“检测结果：个体‘宋青河’体能数据一切正常，故未构成违规行为。”
　　“啧，”白夜嗤笑了一声，“区区机器也会装傻充愣了吗？”
　　他眼中赤色愈盛：“说实话，他刚刚说的那些什么‘AI思维测试’，‘心理诊断’，我都不是很懂。但是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你们这些AI好像比想象中更聪明。”
　　“这挺好的。那我接下去说的话，你们应该也能理解吧？”
　　白夜从墙上直起身，微微扬起了头：
　　“我既然可以用能力控制他，自然也可以再用能力控制其他人。这两天逛下来，我发现城里的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
　　他的唇边逐渐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如果突然‘自杀’了大量的游客，那这座‘天空之城’……一定会开不下去吧？”
　　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主脑管理室内，实时监控将白发青年的这句话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老人将视线停在了画面里对方那双红色的眼眸上。
　　下一秒，属于主脑“爱丽丝”的声音蓦然响起：
　　“检测到个体名‘白夜’言论中带有恐怖主义。附近的警卫机器人已到达指定地点，反馈信息，‘目标所属位置为狙击死角，无法瞄准。但在不考虑其他个体安全的情况下有65%的可能击毙目标，请下达开枪许可。’”
　　十几秒后，管理室内响起了老人的声音：
　　“不要开枪，替我问问他想干什么。”
　　光屏中很快传出了白夜的声音：“很简单，告诉我这座城的主脑在哪里？”
　　白发老人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几下，沉吟片刻：“爱丽丝，告诉他这里的位置。”
　　得到位置信息后的白夜很快走出了那个角落，往目的地跑去。
　　光屏前的老人看了一会，忽然开口：
　　“爱丽丝，你从刚才起就没有和我说话，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做吗？”
　　女声从整个管理室内传出：“……爱丽丝认为，这七人都是迈泰奥拉的危险因素，应该予以处理。”
　　老人笑了一声，手指轻点了几下，调出了另一块光屏：
　　“我只是觉得，这几位小朋友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画面中，金发的女人正在迅速往前跑去。
　　——而前方百米外的身影，毅然是白夜。
　　作者有话说：
　　_(:з”∠)_这个棋局的结尾可能会和大家想象得不太一样。


第116章 天空之城（一一）
　　夜晚, 傅云声在感觉到周围开始摇晃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迅速从床上翻身下来，按着墙壁微微皱了眉。
　　这么大的动静……是她做的？
　　明天才是第三天，为什么突然这么急？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几秒思索间, 地面的摇晃已经停了下来。
　　傅云声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果断抬头：“赛欧, 把门打开。”
　　旁边严密合缝的墙壁忽然从中间开启，他看了一眼, 很快走了出去。
　　实际上，傅云声在与龙棋先生对话后就已经解除了他的48小时看管, 随时可以出去。只是考虑到傅曦晨或许会有什么小动作, 所以他本来打算一直待到第三天的凌晨才走。
　　原本预计的释放时间是第三天的早上十点。现在是第二天的深夜十一点多。
　　傅云声瞥了一眼此时正在显示地图的光屏右上角, 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从看管处走出后，他几乎是立即跑向了灯塔酒店的方向。
　　一路上, 因为方才的“地震”，不少游客都惊慌失措地从居处跑到了平坦的大路上, 正在大声地和身旁的AI机器人说着什么。
　　“这里可是迈泰奥拉！全世界最先进的地方, 你居然说地震的原因还在判断中？”
　　“天呐，这么高的地方也会发生地震吗？该不会是内部出什么问题吧？”
　　“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妈妈已经和AI提交了离开的申请了, 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家。”
　　傅云声从人群旁迅速跑去，十分扎眼。
　　人经过之后，嘈杂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卫衣帽子男子缓缓走出。
　　他瞥了一眼傅云声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 一直在后面尾随的傅曦晨远远地看着傅云声进了灯塔酒店。
　　他微微眯了眯眼, 并不急着进, 而是在外面又等了一会, 观望了一下周围。
　　不久前, 引导AI机器人已经向迈泰奥拉的每个人发出了疏散通知，那个酒店里目前应该已经没有“闲杂人等”。
　　即使酒店外面就是平坦的广场，但不少人害怕位于广场中央的灯塔酒店会因为“地震”而突然坍塌，此时周围也看不到避难人群。
　　至于傅云声一出来就直接往这里跑的原因……
　　傅曦晨偏了偏头，看向旁边空中跟着他的AI机器人：“请问，目前是其他的几人也都知道了吗？”
　　“——主脑的所在地其实就是灯塔酒店这件事。”
　　小球在空中摇晃了一下，却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傅曦晨见状耸了下肩，也并不是很在意。
　　他又在原地等了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就抬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边他刚踏进酒店的正门，朝面门而来的子弹让他瞳孔猛烈一缩。
　　下一瞬，子弹直直前进的轨迹忽然在他眼前诡异地拐了一个弯，从他的耳旁擦过。
　　子弹近距离带起的劲风让他原本戴着的卫衣帽子顺势滑落到脑后，露出了下面的长发。
　　身后，一整面玻璃应声而碎。
　　傅曦晨愣了一下，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了子弹打出的方向，缓缓靠近：
　　“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进门？傅云声。”
　　就在他前进方向的柱子后，傅云声握着手里的枪，从死角再次朝那个不躲不避直直走来的身影开了第二枪。
　　结果和第一次一样。
　　他皱了眉，低头看了一眼这把据说是自带误差调整的高科技手.枪。
　　刚刚那两枪，这个距离他不可能打不中。而且第一枪的时候，傅曦晨那个表情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为什么没有打中？是他的异能？
　　傅云声收起了手里的枪，迅速思考。
　　龙棋先生给他看监控的时候，他提到过在“停电”的前一瞬，在白夜和傅曦晨身上都检测到了“未知能量”。
　　后面以画面中白夜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想对傅曦晨用异能。
　　但是因为突然的黑暗，没有成功。
　　……恰到好处的停电，打不中的子弹。这两件事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让傅曦晨避开了危险，但表现方式却差距很大。
　　会是什么异能？
　　此时，近处再次传来了傅曦晨的声音：
　　“傅云声，为什么用枪？你的异能是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国王棋。应该是很特殊的异能吧？”
　　傅云声想了一会，在柱子后面找准了时机跃了出去，与傅曦晨近身扭打起来。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一直在躲避，完全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有问题。
　　他眼眸一沉，下手愈发凌厉，很快将对方压制。
　　正当他的拳头即将落到对方面上之际，忽然瞥见了底下人的表情。
　　……傅曦晨居然在笑？
　　傅云声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头顶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破碎声。
　　他猛地回头。
　　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从上方落下，四周骤然间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周围声响平息下来后，傅曦晨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一地碎片中浑身毫发无伤。
　　他瞥了一眼周围，每一步踩在碎玻璃上都发出了明显的声响。
　　“傅云声？”
　　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傅曦晨眯了眯眼，唇边扬起一个弧度。
　　他忽然闭上了眼，在原地缓缓转了一个角度，最后在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吗？”
　　傅曦晨重新睁开了眼，朝着当前方向笔直走去。
　　“叮。”前方突然传来电梯门关闭的声响。
　　傅曦晨愣了一下，顿时加快了脚步。
　　等他走到电梯门前时，只看到上方的数字不断增大，最终停在了“13”。
　　几十秒后，电梯重新回到第一层。
　　傅曦晨走进电梯，一眼就瞥见了地上的深色血迹，当即挑了眉。
　　那个人受伤了。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电梯楼层控制板上，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
　　“那么，他实际在第几层呢？”
　　话音落下，傅曦晨随手朝着电梯楼层按键碰了一个数字。
　　亮起的指示键是15层。
　　他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
　　-
　　与此同时，程亦安和商野从电梯走出。
　　这一层没有亮灯。但一走出电梯，两人身旁跟着的AI小球就自动开启了照明功能，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但即使没有光照，此时窗外照进的月光也格外明亮，甚至边沿还隐约可以窥见一些霓虹灯光。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穹顶，突然明悟了他们目前所到达的这个“不存在的楼层”是如何隐藏在酒店中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在外面曾注意到这座灯塔酒店的最上面三层外墙有装饰额外的灯。后来得知那三层是功能用楼层，顶层是程亦安去过的“会客场所”。
　　她也曾经疑惑过视野最好的顶层为什么不设置一些全景台之类的地方，但后来偶尔瞥见窗外的霓虹灯光就没有继续多想。
　　但现在想来，她瞥见的霓虹灯光或许只是投影效果，而不设置全景台之类的地方只是因为……
　　那根本不是最顶层。
　　这座灯塔酒店几乎是一个非常规则的圆柱形，没有任何侧面的延伸建筑。下面住房的游客即使开窗往上看，视野也很有限。
　　而在最上面三层活动的游客只要看见窗外霓虹灯光这个“醒目标志”，就会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最顶上三层。
　　迈泰奥拉的主脑居然就这么一直明晃晃地藏在了灯塔酒店的上方。
　　“说起来，程小姐用异能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想知道迈泰奥拉的主脑在哪里？”
　　旁边商野的声音令她回过了神。
　　程亦安瞥了一眼与她一同正在沿着铁制楼梯往上走的商野，随口应了一声：“嗯，也不只是这样。”
　　“还有别的目的？”
　　此时两人恰好走完了向上的楼梯。程亦安刚欲开口，余光瞥见的一幕让她瞬间将手放到了旁边的围栏上。
　　下一秒，一块铁板从前方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直直升起。其中一人立即收回了按在另一人脖颈处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他一看就皱了眉：“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哟，小白。”商野朝着白发青年友好地伸手打了个招呼，然后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不断咳嗽的金发女人，“你在干什么？”
　　“这女人一直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白夜下意识地回答完之后才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瞪向了面带微笑朝他走来的男人，“商野，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怎么说她也是黑方的人，难道你……”
　　他这句话被商野直接打断：
　　“白夜，在继续和我废话之前，不如先让那位金发的小姐限制一下程小姐的双手？从刚才的反应来看，程小姐的异能发动似乎是需要用到手的。”
　　跑到兰桌身旁正在查看情况的程亦安闻言一愣，随后身旁人突然伸出了手将她的双手扭到了身后。
　　“兰桌！”
　　程亦安挣扎了一下，然而对方越抓越紧。她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商野：“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与你说的关于沈行舟的事情没有一句谎话。这一局也会是和局，你和黑王能活下来。”商野已经走到了白夜身旁，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地上的两人。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其他人都得死？”程亦安咬了牙，“你之前既然认为‘杀戮皇后’的行为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么做？”
　　“因为国际象棋的棋盘上，各个种类的棋子数目是有限的。”
　　听到身旁人说出这句话的白夜似乎有些意外，第一次将视线从前方移开，转过了头：
　　“商野，这个不应该告诉她吧？”
　　下一秒，爆炸从白发青年的脚下骤然发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坐在监控前吃瓜的）龙棋先生：所以，他们难道不是来这里找主脑的吗？（面带疑惑）
　　爱丽丝：搞不懂人类。（毫无感情.jpg）


第117章 天空之城（一二）
　　硝烟弥漫之中, 程亦安被兰桌及时拽了一把，两人双双往后卧倒。
　　程亦安很快起身，第一时间回头看向了爆炸发生的位置。
　　这里的地板铺的显然不是普通的金属, 即使发生了爆炸也看不到什么痕迹。但是刚刚白夜和商野直到爆炸的前一秒都站在那里……兰桌成功了？
　　程亦安眨了下眼。
　　先前她在被兰桌擒住双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对方在她的手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原来兰桌是在装作被控制。
　　然后她就顺水推舟地“追问”了下去，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
　　但“国际象棋棋盘上棋子数目有限”这句话难道不是常识？可是看白夜当时的表情, 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正当程亦安思索之际，一个男声蓦地响起：
　　“小白, 我记得行舟之前和你说过，你的异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既然知道有人在‘一直’跟着你, 怎么还这样不注意？”
　　原本应该在爆炸中身亡亦或者是受重伤的两个身影在另一个方位骤然出现, 均是毫发无伤。
　　之前位置的是幻影？商野的异能。
　　程亦安怔了一下, 身旁的兰桌瞬间身体紧绷。
　　白发青年别过了头：“……明明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听见这句话，商野仔细地看了身旁人一眼, 忽然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服和昨天晚上不一样。
　　白夜并不是会在意棋局里穿着打扮的那种人，但是他特意换了一件衣服……
　　商野瞬间想到了什么, 当即伸出手摸了一下, 入手的衣料材质和他身上的不太一样。
　　他表情一肃：“白夜，你从开始就知道她没有被控制？”他的眼眸沉了下来：“你故意引她出手，想知道她的异能？你身上这是防护服？你怎么知道这个时代的技术一定能防住异能的强度？要是……”
　　“我不止说过一次, 你真的很烦人。”白夜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哪有什么事情都能提前全部想好、安排好？我不是你，不要以你的标准来要求我。我也有我自己的行动方式。”
　　话音刚落，爆炸声再起。
　　兰桌眼神一凛, 下意识地朝后方偏过了头。
　　方才还在说话的白发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眼中赤色弥漫, 宛如流动的红荧。
　　动作好快！
　　兰桌立即伸手摸向了耳垂。她还没来得及调整隐形眼镜的模式……
　　下一秒,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一块铁板, 挡住了视线。
　　“啧。”
　　受阻的白夜当即脚步一转，朝着一旁闭着眼的程亦安跃去。
　　就在两人即将接触之际，忽然，在场所有人动作一顿。
　　程亦安也不例外。
　　刚刚那一瞬间，她有种轻微触电的感觉，浑身麻痹了一下。
　　“警告！”
　　几个悬浮在空中的AI引导小球同时发出了声响：
　　“若五位继续破坏此处场地，主脑将对各位采取强制措施。”
　　五位？
　　程亦安立即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了后方的楼梯。
　　“嗯……我本来还想能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没想到主脑这么不给面子。好歹我刚刚也让龙棋先生看了一出‘好戏’。”
　　伴随低沉嗓音，在楼梯口出现的是一个眼熟的身影。
　　程亦安喊了对方一声：“傅云声！”随即视线下移，落到了对方的衣物上。
　　她微微蹙了眉。
　　正在朝她走来的高大男人身上原本被带走时穿着的外套不见了，仅着的深色衬衫也有些破损，甚至有几处的颜色似乎比衬衫的颜色更深……
　　程亦安抬头看向此时已经走到身边的傅云声：“你怎么了？”
　　傅云声瞥了一眼在他现身后迅速拉开了距离的白夜和商野二人，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来的路上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他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已经解决了。”
　　这句话让程亦安很快想到了什么：“是傅曦晨？”她低声开口，同时抬手伸向了傅云声衬衣的深色痕迹部位：“解决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把他……”
　　程亦安伸出的手被傅云声一把抓住：“现在大庭广众的。想摸回去再摸，好吗？”
　　说完这句调笑话后，傅云声在察觉到对方即将生气的前一秒又低声补了一句：
　　“我没有淘汰他。”
　　……手被甩开，还被瞪了一眼。
　　傅云声无奈地笑了笑。
　　他在程亦安转过头之后，唇边的弧度瞬间消失。
　　其实准确地说，是没能淘汰他。
　　傅云声的黑眸中渐渐浮现了阴翳。
　　因为傅曦晨的异能，比他想象中的更棘手。
　　-
　　十分钟前。
　　抵达十五层的傅曦晨在电梯门开启后就发现这一层的走廊灯被人提前破坏了，外面是一片黑暗。
　　跟在身旁的AI很快开启了照明功能。
　　脚下是满地的玻璃碎片，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发出声响。和之前两人所在的第一层非常相似。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空间小了很多。如果无法进入旁边的房间。可供活动的区域只有这一条环状走廊。
　　傅曦晨在黑暗中缓缓往前，眼中没有任何畏惧之意。
　　傅云声特意弄成这样，是不希望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吗？电梯的血迹说明他受伤了吧？
　　他的唇边渐渐扬起了一个弧度。
　　可是很遗憾，那件事并不是他故意控制发生的。
　　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有人踩上碎片的声音。
　　傅曦晨顿了一下，迅速往前追去。
　　前方同样传来了跑动的声音。
　　就在双方沿着灯塔酒店的环状走廊跑了近五分钟后，前方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声音停下的位置与他目前的位置相距不远。
　　傅曦晨继续迅速往前。然而等他身旁的光亮照到前方，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僵了一下：
　　“AI？”
　　他居然跟着一个在播放录音的AI跑了这么久？
　　不可置信之后，心中怒意瞬间上涌。
　　此时，身后有另一个跃动的光亮蓦地出现。
　　他立即回头。只见一件点燃的衣服朝他直直抛来，灼热的温度由远及近。
　　然而这件衣服在半空中就诡异地熄灭，最后仅仅落在了他的脚边。
　　傅曦晨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嘲笑：
　　“傅云声，你就这点本事？”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旁边开着门的房间走去。
　　这次一定不是AI，他回头的瞬间的的确确看到了傅云声走进了这个门。
　　门后肯定会有埋伏。
　　但在他的异能效果下，傅云声越想杀他，他只会自己死得越快。
　　想到这里，傅曦晨坦然地踏进了门：“为什么一直藏着你的异能不用？难道……”
　　下一秒，在满室的皎洁月光下，他清晰地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眼眸。
　　他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
　　“我一直不用，只是因为这个要是第一次失败，后面被知道了就会很麻烦。”
　　傅云声淡淡说完了这句话，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眸色转为赤红的自己，转身往房间内走去。
　　后面的傅曦晨双目无神地跟了过去。
　　在被扯掉了窗帘的房间内，傅云声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在上面坐了下来。
　　一百公里的高空上没有云层，月光极为明亮。
　　而坐在椅子上的高大男人眼中满是化不开的阴翳，没有丝毫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这个棋局不对劲。
　　几个小时前，在他刚被警卫机器人关进去之后不久，他的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电子声。
　　“叮。您的棋相异能已升级。”
　　这种时候异能升级？
　　尽管有疑问，傅云声依旧查看了他的异能描述。
　　【欺诈师（高级）】：您是隐匿于黑暗中冷眼旁观的国王。谎言与伪装组成了您的至高无上。精心修饰的面具将成为您独特的权杖，期待您赢得最终胜利的模样。
　　限制取消了，描述也变了。
　　原来描述中“当您精心修饰的面具能够获得他人的信任”意思是他伪装的异能需要让别人相信，现在消失了也就代表……
　　想到这里，傅云声的掌心忽然浮现了一块冰凌，随即又消失。
　　他眼眸一沉。
　　果然现在已经不需要“别人的相信”这个限制，可以直接使用异能。只是在切换异能的时候，他明显会感觉到体力消耗很大。
　　可为什么是现在？
　　傅云声顿了一下，将视线落到了眼前被“魔眼”控制的傅曦晨身上，目光冰冷：
　　“你在我离开的期间……和程亦安透露过有关傅家的事情吗？”
　　他在灯塔酒店一层等半小时并不是因为有耐心，而是因为他出来就是为了找傅曦晨。
　　所以在发现对方跟随后，也一直让他就这么跟着。
　　刚刚的“地震”无疑是程亦安的手笔，她突然采用了这么激进的办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棋局里有同样作为傅家人的傅曦晨存在。让他很难不去想，是不是傅曦晨故意告诉了她什么，让她知道了他刻意隐瞒的某件事。
　　——程亦安曾经呆过的蓝湖医疗中心，是傅家的隐藏产业。
　　尽管这件事傅曦晨不一定会知道，他和程亦安也不一定会说到这件事。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就让他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没有。我后来没有和她接触。”
　　傅曦晨给出了一个让他稍微放下了心的回答。
　　傅云声沉默了一下，抬眼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的棋相异能是什么？说效果和用法。”
　　“我的棋相异能是……‘幸运’。”
　　“所有在我身上的致命‘不幸’都不会发生。同时想要让我‘不幸’，就会在他人身上发生同等的‘不幸’。”
　　居然是这样。
　　傅云声沉下了眼眸。
　　最初他选择切换成白夜的“魔眼”，只是觉得傅曦晨当时的表现有点奇怪。
　　他在一层对傅曦晨开了枪，对方在毫发无损之后并没有选择退让。但当时在白夜那里，傅曦晨同样避开了危险，却选择了离开。
　　方才的燃火衣服也只是他想再一次确认，如果直接对傅曦晨使用“魔眼”，会不会发生和“停电”相同的事情。
　　其实只要当时傅曦晨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件点燃的衣服根本落不到他身上。
　　危险是来自光亮。
　　但考虑到这一点，他也故意让AI录了音带着对方在黑暗中跑了几圈，消耗了对方的精神集中力。
　　衣服同样瞬间熄灭后，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引对方进了月光明亮的房间。
　　“魔眼”因为没有对对方造成直接伤害，所以会起效。
　　……但傅曦晨的这个异能。
　　傅云声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一直跟在他旁边的AI开了口：
　　“龙棋先生，我让你看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
　　“——其名为，‘玄学的力量’。”
　　他偏了偏头，朝着旁边的傅曦晨淡淡开了口：
　　“你，从这里跳下去。”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让AI录音骗人这个手法怎么好像前面出现过。
　　程亦安：呵呵，他们不愧都姓傅。


第118章 天空之城（一三）
　　果然这个“幸运”异能不需要本人的意志也能发动。
　　傅云声往下望了一眼。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热气球接住了在他那句话之后果断往下跳的傅曦晨。
　　这是一个“死不了”的异能。
　　之所以仅作为城堡棋的异能,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异能的使用效果参加者本人也不可控。
　　既然这样，或许只能想办法在现实里“解决”一下问题。
　　傅云声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位于灯塔酒店顶层的五人在AI发出警告之后就维持在了一个暂时“平和”的状态。然后没过多久, 位于几人前方的金属墙忽然毫无预兆地往两边开启。
　　门后的场景和之前龙棋先生光屏里出现的背景很像。
　　傅云声往里瞥了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到了身旁的程亦安身上。
　　……既然傅曦晨没有和她透露什么, 那她为什么突然采用这么激进的办法？
　　想到自己等会要做的事情内心一直忐忑不安的程亦安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探究的视线，此时她只在竭力表现出与往常无二的模样。
　　五人先后走进了墙内。
　　墙后的宽敞空间并没有开灯。但有正对面的曲面光屏发出柔和的白光, 周围的墙壁上也时而闪过代表数据流的幽幽蓝光。
　　曲面光屏前有一个坐着轮椅上的人影，满头白发。
　　对方听见响动转过了身, 朝着来人露出了笑容：
　　“欢迎各位来到迈泰奥拉的主脑控制室。我是这里的创始人, 龙棋。很抱歉由于身体原因, 我只能坐在这里和各位对话。”
　　在老人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曲面光屏上出现了程亦安曾经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动态几何影像：
　　“你们好。我是主脑, 爱丽丝。”声音也是之前听过的女声。
　　“你就是管理人？给我一个能够从这里离开的交通工具，要能坐多人的。”
　　这句话的内容让程亦安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说话的白夜。
　　他要能离开迈泰奥拉的交通工具？而且坐多人？
　　方才商野说过, 这一局会是和局……原来他们也想用逼和的方式。
　　不知道他们对本次棋局的任务是不是也已经有所了解。如果是的话, 对于之后她要做的事，他们会选择配合还是当场拆台？
　　不安定因素增加了。
　　程亦安闭了闭眼，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一些。
　　一旁的傅云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人, 见状微微眯了眯眼。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坐在轮椅上的龙棋先生听见白夜的话后表情没什么改变：“爱丽丝可以立刻为你安排。只是，请问乘坐人的名单？”
　　“没有。”
　　白夜微微扬起了头：“不可以？”
　　龙棋好脾气地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对方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那么至少把人数告诉爱丽丝。”
　　“人数……”白夜想了想，刚欲回答, 后面一个声音却更快：
　　“五人以内的就可以了, 麻烦您了。”
　　白夜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商野, 对这个答案没说什么。
　　“请问您需要使用的时间是？”下一秒, 从前方光屏传出了爱丽丝的声音。
　　白夜有些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怎么有这么多问题？没有准确时间。就停在某个位置就可以了。”
　　“了解, 那么……”爱丽丝停顿了一秒，很快继续开口，“爱丽丝已经将所有内容和对应使用权限传递给了您的AI引导机器人，您可以向它咨询小型飞船的所在地点和使用方式。”
　　白夜瞥了一眼空中悬浮着的小球，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这一局的NPC明明有像刚刚那样令他们几人瞬间麻痹的手段，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配合呢？
　　龙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一边沉默的三人：
　　“请问，这边的几位来找爱丽丝有什么事情吗？”
　　到时候了。
　　程亦安顿了一下，上前一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爱丽丝或者龙棋先生。”
　　老人微笑示意继续。
　　程亦安：“‘迈泰奥拉有可能会在不久后坠落’这件事，您是知情的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将目光聚集到了程亦安一人身上。
　　而她一刻也没有将目光从轮椅老人的脸上移开。令她有些失望的是，这位迈泰奥拉的创始人即使听到她说那句话，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变化。
　　不知道是对方心思太深，还是有其他参加者已经向他透露过这句话了。
　　“是的，我们知道。”老人的视线往程亦安旁边的傅云声身上移了一下，依旧保持了一副和蔼的模样，“所以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的确有。”
　　程亦安看了周围人一眼，重点关注了一下商野和白夜，那两人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她定了定神：
　　“众所周知，这座‘天空之城’是依靠核能运作的。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坠落，无论落点是陆地还是海洋，后果都不堪设想。”
　　“而龙棋先生刚刚听见我那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说明您得知这个消息，显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轮椅上的老人没有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
　　程亦安见状继续开口：
　　“毫无疑问，我们几人应该是龙棋先生的第一怀疑目标。但是在我们几个出现之前，不知道您是否有思考过另外一种可能，关于‘是什么人会想要迈泰奥拉坠落’。”
　　这个想法是她从宋青河那边得来的。
　　他曾经说过，一旦“天空之城”坠落，下面的人类基本上都得完蛋，这该是多反社会的恐怖分子才能有的自.杀式想法啊！
　　但这个评价，是对“人类”而言。
　　万一对方不是人类呢？
　　想到这里，程亦安立即换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朝前方道：
　　“爱丽丝，麻烦你立即切断我的AI引导机器人的运作和联网。”
　　在接收到老人眼神的瞬间，主脑便开始了命令执行。悬浮在身旁的银灰色小球立即宛如断电一般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入了程亦安的手中。
　　“已完成。”主脑传来反馈。
　　龙棋重新转过了头，看向程亦安的目光尤为犀利：“你这么做难道是想和我说，你认为想要迈泰奥拉坠落的是AI？而且还是你的引导AI？”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程亦安摇了摇头，“AI在联网之后可以进行信息交换和云端备份。或许并不只有我这一个引导AI出了问题，不过这些行为想必都会留下痕迹，到时候龙棋先生在断网的情况下检查一下记录就可以知道。”
　　她再次上前，将手中的银灰色小球递给了轮椅上的老人，然后后退了几步，对上了老人的目光，声音沉稳：“我怀疑的理由有两点。第一点，如果迈泰奥拉坠落，比起人类，AI机器人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大得多。这一点龙棋先生应该也有考虑过。”
　　说话间，她伸手将颊边的黑发别到了耳后。
　　一旁的傅云声看见这个动作，眼眸一深。
　　程亦安笑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神色微变的话：
　　“说实话，我本来怀疑的是主脑爱丽丝。”
　　她顿了一下，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表情，而是以更认真的态度说道：“所以我之前故意制造了那样的‘地震’，就是想知道爱丽丝在发生灾害的时候会怎么做。到底作为主脑会优先‘人类’，还是其他的什么……”
　　程亦安扬起了一个笑容：“不过，来这里的路上我有特意观察过，听说爱丽丝几乎是瞬间就发布了疏散命令，并通过了人们提交的‘离开申请’？果然龙棋先生亲手研发的AI不会有问题，时时刻刻都在以‘人类的安全’为第一行动准则。”
　　“然后就是第二点理由。”程亦安把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实际上，我在制造那个‘地震’之前，我有和那个AI引导小球提前说过‘我想要迈泰奥拉坠落’这样的话。”
　　“很奇怪，连‘在艺术馆走进工作人员区域’这种小事都会立即发出警告的AI，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对我宛如恐怖分子犯罪宣言一样的话作出任何反应。甚至直到我动作前，都没有警卫机器人来抓我。显然龙棋先生这里也没有收到消息吧？”
　　轮椅上的老人听见这句话朝后方偏了偏头。下一秒光屏内传出爱丽丝的声音：
　　“……抱歉。”
　　龙棋皱了下眉：“正常来说，这句话应该会触发关键词抓取。如果你这里没有收到数据，那这个AI或许真的有什么问题。我等会看一下。”
　　“非常抱歉，稍后会进行一次漏洞扫描。”
　　老人点了下头，而后转过头看向眼前的黑发女人：“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竭尽全力保护这座‘天空之城’。”
　　程亦安笑了一下，然后忽然一手一个拉过了站在她两边的兰桌和傅云声：“有龙棋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和爱丽丝的检查结果。”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了身，拉着左右两个人往外走。
　　“程亦安小姐，请等一下。”
　　然而这边还没走几步，后面忽然响起了主脑爱丽丝的声音。
　　傅云声敏锐地察觉到在主脑声音响起的时候，身旁之人瞬间浑身紧绷。
　　而后似乎又强迫了自己放松下来。
　　程亦安神色如常地回过了头：“怎么了？”
　　“很抱歉，由于您的AI引导机器人现在在龙棋先生手中，迈泰奥拉无论是住酒店还是场所出入都需要AI的验证，这样会导致您寸步难行。麻烦您在这边再稍等十五分钟左右，爱丽丝会重新给您安排一个AI。”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呼吸一滞。
　　这样岂不是……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要想个办法拒绝，可一时间居然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再不说话会引起怀疑。
　　程亦安张了张口：“我……”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揽入了一个怀抱。
　　低沉的嗓音从上方响起：“不用了。”
　　程亦安怔了一下，抬起了头。
　　高大俊美的男人朝着前方一挑眉：“龙棋先生，既然刚才没有给我机会，现在总要给我了吧？”
　　“她会和我一起。”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看不懂这一章。_(:з”∠)_下一章就能看懂了。（大概？）


第119章 天空之城（一四）
　　回酒店的途中一路无话。
　　程亦安刚走进房间就感觉到后方一只手按到了她的肩上：
　　“去洗个热水澡吧。在外面跑一天了, 辛苦了。”
　　她的视线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而后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转身进了浴室。
　　留在原地的傅云声望了一眼人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 抬头唤来了自己的AI。
　　……
　　从站在主脑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热水的温暖下终于得以放松了一些。
　　热气氤氲中，程亦安闭上了眼, 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正是因为她现实中是工程师，了解一些人工智能的相关知识, 才知道具有“思维”的AI究竟有多可怕。
　　刚刚自己的那番行动，无疑就是在当面“欺骗”主脑。
　　还是以一个并不算高明的话术。
　　程亦安无奈地笑了笑。
　　以爱丽丝刚才喊住她的举动来看, 虽然用的理由合情合理, 但姑且还是认为主脑已经发现了她的“欺骗”。
　　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 尤其是龙棋先生有没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如果想要完成这一局的任务，必须要有龙棋先生的帮助。
　　想到这里, 程亦安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 从淋浴下离开。
　　她刚从浴室走出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程亦安很快走到了桌前, 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菜色，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男人：
　　“你之前调查我的资料里, 还包括我喜欢吃什么吗？”
　　傅云声看见人走过来而扬起的笑意听见这句话又扩大了几分：“怎么可能？正常来说，能够被查到的电子资料基本上就是你人生中发生过什么事，就像求职的个人简历一样。如果额外想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或许得收买一下你公司的同事才可以。”
　　他在对面人表情变化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 我没有私下接触你的同事。”
　　程亦安瞥了对面一眼, 在位置上坐下, 并没有伸手去动碗筷。
　　傅云声见状无奈地摊了下手, 还是主动说出了答案：
　　“之前在红叶公馆的时候, 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吗？宋青河做的。”
　　程亦安怔了一下。
　　红叶公馆？那个时候他们关系似乎……
　　傅云声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站起了身：“那我也去洗澡。”
　　他在经过程亦安身旁时脚步一顿，回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那个伸手拉住自己衣角的人。
　　对方并没有回头，颊边落下的黑直发挡住了视线，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你……不吃吗？”
　　男人黑眸中的疑惑在这句话后一顿，然后一点一点融为了暖意。
　　傅云声扬起了唇角：“真难得，亦安会喊我一起吃饭。但很遗憾，这里对被看管的犯人也供应用餐，我已经在‘牢’里吃过了。”
　　他转身执起了那只手，同时低下了身：“晚上过多摄入能量容易堆积脂肪，到时候我胖了你是不是就趁机不要我了？这可不行。”话落他单膝跪地，俯下了头，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坐在椅子上的程亦安僵了一下，随后宛如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看见对方这个反应的傅云声笑了一下，直起身走向了浴室。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了清晰的关门声，程亦安才重新有了动作。
　　从伸筷子夹菜到放入口中咀嚼都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刚才，在傅云声转身那个动作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了。毕竟之前也曾经出现过一次。
　　……但是她却没有抽回手。
　　甚至看见他后面低头亲吻时，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
　　程亦安默默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第二次的同床共枕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桥段。经过上一次，程亦安已经知道这是为了“合理”躲避监控。
　　在这个棋局中，最麻烦的其实就是无处不在的监控。
　　主脑掌控的权限太大，参加者还不能太多地表现出提防主脑。所以在最开始明摆着是24小时监控的AI小球，就连最不耐烦的白夜也接受了。
　　“你刚才在主脑控制室说的那些话，很危险。”
　　程亦安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嗯？”
　　傅云声注意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翻过了身，侧身朝向程亦安：“你那些话拐的弯太少了。就算你是为了告诉其他人这次棋局的任务提示中‘犹大’指的是主脑，下次也最好换一种方式。”
　　“……”
　　傅云声轻笑了一声：“虽然你不擅长话术，但这次在揭穿后又聪明地在上面掩了一层‘纱’。那个主脑只能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做得不错。”
　　“……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没有其他办法。”从旁边传来了低低的女声。
　　“我在觉得这个棋局不简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怀疑了任务提示上说的‘犹大’指的是主脑。因为从反向思维来说，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棋局难度最大化。”
　　“任务卡片上的用词一直很讲究，甚至有时候还会玩一些文字游戏。这次的任务提示是‘你们之中有“犹大”的存在’。这句话里的‘你们’其实未必指的就是黑白阵营的参加者。”
　　“这一次棋局里的大部分参加者都曾在游轮棋局出现过，重复的人已经得知互相阵营和异能的可能性很高。这种情况下，比起让某个参加者成为‘犹大’，选择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或者不敢想的答案会更符合棋局的恶劣本质。”
　　“也对。”傅云声一扬眉，“甚至在目前你已经挑明了‘犹大’的身份的条件下，我们也毫无办法，只能让它留在身边。”
　　程亦安苦笑了一声：“原本以为‘迈泰奥拉的主脑才是想要迈泰奥拉坠落的元凶’这件事已经算是晴天霹雳。但后面在顶层的时候，所有参加者同时被主脑限制了行动，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情况还可以更糟。”
　　“应该是我们刚进入棋局时喷的那个‘防护粒子’有问题。”
　　一旁的傅云声给出的答案和程亦安心里想的一样。
　　她翻过了身，面朝傅云声，微微叹了一口气：
　　“所以那个时候，既然白夜和商野也想促成和局，那么我必须让其他人都尽快意识到‘主脑有问题，我们身旁的AI引导机器人也和主脑连接’这件事，防止他们在任务的关键时刻被主脑截胡。即便我那种说辞会被主脑发现，也没有办法。”
　　傅云声很快找到了这句话的关键点，微微皱了眉：“他们为什么想要和局？”
　　身旁人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
　　“……沈行舟和他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我’。”
　　良久，身旁响起的女声宛如玩笑般地说完了这句话，而后嗓音又低了下来：“果然，沈行舟就是凌路遥。”
　　“可是他为什么之前不认我呢。”
　　此时，旁边的热源忽然靠近。
　　下一秒，一只手揽上了程亦安的肩膀，让她靠进了一个胸膛。
　　“虽然从我的立场我很想说，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你认识‘凌路遥’，你未必就认识‘沈行舟’。”
　　听见这句话的程亦安抿了抿唇。
　　低沉的嗓音从上方继续传来：“不过，他既然说过这样的话，说明‘凌路遥’在他那里依然存在。”
　　程亦安怔了一下。她本以为傅云声一直不太喜欢沈行舟。
　　但这句话，的确是让她心里好受了一些。
　　“亦安，和我一起赢得最终棋局。”傅云声此时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令她无法拒绝的蛊惑，“在最终棋局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程亦安张了张口，发现回答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好。”
　　在她给出肯定的答案后，程亦安忽然感觉到揽在肩膀处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属于傅云声的气息和热度正从一个极近的距离不断传来。
　　程亦安的脑海空白了一瞬。突然意识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靠在了一起。
　　……多久了？她居然已经这样习惯他的靠近和接触了吗？
　　她刚在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那只紧揽在她肩膀上的手忽然就收了回去。
　　旁边的傅云声翻过了身，换了个姿势。
　　程亦安在黑暗中眨了下眼。
　　……不得不说，最近傅云声每次都在她即将反抗前就停了动作。
　　难道就是因为养成了觉得对方会停手的潜意识，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中底线越来越后退？
　　这个人果然……
　　程亦安刚想翻过身背对着对方，翻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一件正事，不由得又开了口：“傅云声，我用我的AI给龙棋先生留了一则消息。”
　　“……怎么留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亦安觉得傅云声的声音好像比以往更沙哑了一些。
　　但她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迈泰奥拉基本上所有的权限都在主脑手上。我们要想完成任务，只能想办法让我们的权限比它更高或者从它那里收回权限。但这两种都需要主脑的研发者龙棋先生的帮助。你之前说我那个说辞太直白了，但当时龙棋先生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程亦安顿了一下：“我还是愿意相信那个能够收留鹦鹉，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想保护天空之城’的老人。其实他要是想反对，只要在刚才和我们翻脸就行了，可他没有，这也能说明我赌对了。”
　　“我留的信息不会被爱丽丝发现。跟在我们身边的那种AI小球机器人是一次性产品，在我们离开这里后就会销毁。根据我的专业知识，这种电子产品联网后的确会记录交换很多信息，但有一个部分的信息绝对不会上传，因为主脑那边会有唯一识别码。”
　　“我让蕾拉换了一个名字，把想传达的消息保存成了AI的名称，龙棋先生应该一打开就会发现。然后我之前的说辞是为了防止‘不听话的AI’再次备份，让他在断网的情况下查看，所以作为主网的爱丽丝也不会知道。”
　　这边程亦安兴致勃勃地说完了一大串，然而另一边的傅云声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她有些疑惑，凑近了一些：“……傅云声？”
　　他该不会是秒睡了吧？
　　此时，从傅云声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叹息。
　　程亦安察觉到身旁人重新翻过了身。下一秒，她的耳畔响起了沙哑性感的嗓音，还被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我的皇后真聪明。”
　　程亦安僵了一下，感觉到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阵热度。
　　……谁让他说这个了？
　　……不对，她刚刚居然觉得傅云声的声音很好听，很性感？
　　程亦安立即迅速地翻过了身，闭上了眼。
　　得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说：
　　_(:з”∠)_可能有小天使会不懂。举个例子简单解释一下女主最后的意思。
　　目前你在看的这本小说叫《致无悔的你》，书的ID是6157724。
　　不管小说名怎么改，ID都是不会变的。如果阿晋的数据后台存在一个“主脑”，它要精准找到这本书，也是以ID这个唯一标识识别，并不是以书名。


第120章 天空之城（一五）
　　龙棋先生的联络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程亦安和傅云声搭乘了来接人的自动导航车到了一处公园。
　　周围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耳畔的潺潺流水声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是在一百公里的高空之上。但当视线触及前方正在为两人带路的机器人, 便一下子记起了身处未来科技背景棋局的现实。
　　机器人将两人引到了一个球形的玻璃温室。它在确保两人进门后就停止了引路，离开时还带走了跟着傅云声的引导AI。
　　是龙棋先生让它这么做的？
　　程亦安和傅云声对视了一眼，双双抬步往温室内走入。
　　两人不久后就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小径的正前方, 坐着轮椅的华发老人静静地立在一处花圃旁。
　　傅云声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眼眸一沉, 然后稍慢一步跟上了已经径直往前走去的程亦安。
　　“这里和地面的环境不同，一些濒危的植株都在这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程亦安刚走近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往前看了一眼, 老人前方的花圃内全是一些没有见过的植物。
　　……虽然她在现实中认识的植物也不多。
　　“‘天空之城’是我年轻时的梦想。但我也同样知道，让这样一个由核能驱动的庞然大物飘在天上会对下面的人造成多大威胁。”
　　老人转过了轮椅, 看向后面的两个年轻人：
　　“所以当时在申请的时候, 迈泰奥拉的规划就是一座被AI全权管理的科技城市。这里所有的决定都会交于主脑处理, 绝对中立。就连身为创始人的我，也没有管辖权限。”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但龙棋先生, 昨天爱丽丝做的决定，应该与你设置的初衷不一样吧？”
　　“在出现灾害时通过人类的紧急离开申请。乍一看的确是非常正确的决断。但那个‘地震’是由我引起的, 明显可控, 只要将我限制就不会再次发生。但主脑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明知迈泰奥拉有即将坠落的可能，依旧让这里的人类返回地面。”
　　龙棋叹了一口气：“昨天你在说的时候, 我就知道这里的逻辑有问题。但爱丽丝……我一手创造的孩子。我真的不愿意承认是它出了问题。”
　　“拥有自我思维的人工智能是很可怕的。远超人类的计算能力能让它在短时间内理解一切知识，并成长起来。”程亦安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但龙棋先生作为创造者, 应该在最初就有想到这种可能, 并且拥有约束的方案。”
　　“这就是你给我留信息的用意吧。”老人摇了摇头, “这次还真是来了一些了不得的游客。你是希望我将约束爱丽丝的方案交给你？”
　　然而面前的年轻黑发女人却给出了预期之外的答案。
　　“不是。”
　　龙棋有些意外地抬了眼：“哦？”
　　“我是想请龙棋先生和我们一起行动, 亲自处理爱丽丝的事情。”程亦安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昨天的那些话, 显然爱丽丝也听懂了。但它当时并没有选择揭穿，而是继续掩饰。说明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它暂时不想在龙棋先生您面前暴露，即使您已经知道这件事。”
　　轮椅上的老人愣了一下。
　　“迈泰奥拉的所有角落均在主脑的监控之下。而您今天能够成功来到这里与我们见面，也说明了爱丽丝对您的行为有一定的‘宽容’。”
　　“既然能够出现这么多违背‘主脑本意’的例外。那么接下去的猜测就愈发顺理成章，虽然听上去不太科学。”
　　“正如龙棋先生您重视爱丽丝一样，或许您对爱丽丝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人类。至少它在您的面前一直保持着您希望它成为的样子。”
　　“所以我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行动，阻止迈泰奥拉的坠落，阻止爱丽丝。说不定最后可以不用那个最后方案呢？那个应该不是格式化就是销毁吧？这都是您毕生的心血之作了，就这么删了也挺可惜的。我某种意义上也挺理解……所以有其他解决办法当然是最好了。”
　　程亦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太多。
　　既然已知是迈泰奥拉的主脑AI出了问题，为了完成任务想办法从龙棋先生那里拿到解决主脑的东西是最自然而然的想法。
　　但她自己也是工程师，现实里辛苦熬夜做出的项目被领导说砍就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主脑“爱丽丝”显然是龙棋先生的心血之作，不知道有没有一种既可以保下迈泰奥拉完成任务，又能保下爱丽丝的办法……
　　于是她在百般思考之后，就设计安排了今天这一次“测试龙棋先生对主脑的特殊性”的会面。
　　既然主脑是个“有思维”的AI，那么显然也有沟通的可能性。只有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再使用最后手段。说不定这次龙棋先生和它谈一谈就成了呢？那应该是这次棋局的最完美通关办法。
　　龙棋看着面前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黑发女人，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欣慰。
　　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冰冷的AI机器打交道。创立迈泰奥拉之后，与他有交际的人类更多是为了从迈泰奥拉获取利益。于是后来比起人类，他更愿意和AI呆在一起。
　　他几乎都要忘了，人类中也会有这样温柔善良的孩子。
　　他在年轻时最初申请迈泰奥拉项目的理由，是想让“天空之城”这一许多人的童年幻想，成为现实。
　　因为珍惜热爱，所以执着前行。
　　数不清的科技发展都是从“幻想”走出的第一步。
　　而如今，他的这一份付出能够被他人所珍惜，也算是不枉这几十年的光阴。
　　“好。”
　　听见老人的肯定回应，程亦安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们这边现在有了龙棋先生，那就可以让爱丽丝把商野白夜还有不知道在哪的傅曦晨强行送到遣返飞船上，然后就能达成一切顺利的和局。
　　她脑海中刚刚划过这个美好的想法，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感觉忽然笼络了全身。
　　像是有电流从全身流过，因触电而动弹不得。
　　这是……之前出现过的主脑控制？
　　怎么回事？
　　“亦安！”
　　下一秒，她忽然被人横抱起，同时近处传来几处枪弹击中防御壁的声音。
　　“傅云声？你为什么……”程亦安下意识地想问他为什么能够摆脱主脑控制，然而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忽然反应过来另一件事，“等等！龙棋先生还在那里！”
　　“这种转化而来的异能只能是初级的强度，我只会保护你。放心，爱丽丝不会伤害他的。”
　　傅云声抱着她迅速往远处跑去，时而停下来借助周围的茂密绿植躲避紧追不舍的枪弹火力。
　　沉稳的声音让程亦安稍稍定了神。
　　也对。这次攻击或许只是爱丽丝不想让他们继续和龙棋先生接触……
　　此时，她感觉到自己被麻痹的手脚重新有了知觉。她伸手扶住了傅云声的肩膀，微微借力回过头透过叶片的间隙朝着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看去。
　　太好了，龙棋先生还坐在……
　　下一瞬，她瞳孔猛地一缩。
　　极好的视力让她清楚地看到了轮椅上老人无力垂下的头，以及胸口不断晕染开的鲜红。
　　程亦安按在傅云声肩膀处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傅云声……龙棋先生出事了。”
　　“什么？”
　　程亦安的话让一直在注意周围射击方位想要找到火力薄弱点突围出去的男人蓦然回头，然后他看到了相同的场景。
　　傅云声瞬间沉下了眼：
　　“看来这个棋局，并不想让我们以‘正常’的方式结束。”
　　-
　　另一边，灯塔酒店二十层。
　　商野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之后，在走廊上想了想，转身敲响了斜对面的门。
　　由于前一日深夜的“地震”主脑迟迟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于是今天一大早，迈泰奥拉的大部分游客都离开了这里，现在从酒店房间的窗户看下去已经看不见几个人。
　　门开了。
　　他顿了一下，抬步走进，很快看见了那个站在房间中央戴着无线设备似乎正在玩游戏的白发青年。
　　“什么事？”并没有将设备取下的白夜出了声，同时往旁边做了一个漂亮利索的闪躲动作。
　　商野看了一眼，从后方绕过了似乎需要很大活动区域的白夜，远离了人站到窗边。
　　“没什么，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犯傻。但没想到你居然在悠闲地打游戏。”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这是不打算努力，就等程小姐和局了？”
　　“既然已经说了什么也不做，就少来管我。”
　　随着一个突然的后空翻，白发青年平稳落地，扯下了头上和四肢戴着的设备，往旁边随手一丢，转过身对上了窗边人的眼。
　　一人平静，一人暗涌。
　　两相沉默。
　　此时，门铃声忽然响起。
　　白夜瞥了一眼身旁的AI。十几秒后，这间房间再次走入了一个人。
　　商野抬眼看去，认出来人有些意外：
　　“我记得这位是之前和程小姐一起的……”后面的话在注意到对方无神的双眼后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
　　“原来是这样。”
　　商野唇边扬起一个笑容：“看来我们小白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走进房间的人是宋青河。
　　白夜轻哼了一声：“这么弱的同伴，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到时候……”他忽然止了声，皱了眉：“你怎么这副表情？”
　　白夜边说边往窗边走了几步，循着商野的视线一看，顿时明白了对方此时严肃表情的原因。
　　从视野颇好的二十层窗口看去，远处一处类似于公园的绿地中央，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啧。这么大阵仗，是那位公主殿下吗？”
　　白夜瞥了一眼，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旁边的商野忽然来了一句：
　　“我去那里看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白夜愣了下：“啊？”
　　然而对方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已经朝着房门口走去。
　　“喂！”
　　商野抬手打开房门，疾行的脚步蓦地一顿，眯了眯眼：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呢。”
　　门外，众多机器人举着泛着银光的枪口对准了他。
　　作者有话说：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个棋局快要结束了。


第121章 天空之城（一六）
　　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 严丝合缝的金属墙壁忽然开启，坐在里面角落里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一个金发的美艳女郎被机器人毫不留情地往里一推，重重摔到了地上。
　　还没等人爬起来, 后方的金属墙壁再次关闭。
　　“啧，我还以为能用‘爆炸’的参加者不会被这些废铜烂铁抓到, 真是没用。”
　　“可是小白，你自己不是也被‘废铜烂铁’抓到了吗？”随后响起的是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
　　先前说话的人被这话一噎, 恼羞成怒地反驳：“闭嘴。你不是也一样？”
　　认出这两个声音的兰桌猛地抬头，一看见角落里坐着的商野和白夜就瞬间将脸上表情转为了警惕：“你们……”她在说话的同时余光往旁边一瞥, 当即望见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另一个身影。她怔了一下, 立即朝对方靠近：
　　“喂, 宋青河？宋青河？”
　　然而无论兰桌怎么呼喊，地上的人始终紧闭双眼, 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另一边的白夜嗤笑了一声：
　　“行了, 这里又没有别人, 你在装给谁看？你跟踪我的时候，不是亲眼看见我对他用异能了吗？既然那个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不要摆出这副关心别人的样子。那位唯一会吃你这套的公主殿下可不在这里。”
　　兰桌动作一顿, 并没有例会白夜的挑衅。
　　白夜见状“切”了一声。
　　边上传来了商野的笑声。
　　“你笑什么？”白夜没好气地瞥了一眼。
　　商野轻咳了一声，正了脸色：“小白，既然那个主脑能把她放进来。说明她的异能应该无法破坏这里的墙壁，你激怒她也是没用的。”
　　白夜闻言整个人往后面墙壁一靠, 闭上了眼：“那行呗。我们就在这里等外面的公主殿下和局。”
　　“嗯……这可说不好。”
　　察觉到对方语气不对的白夜又睁开了眼。
　　商野眼眸一深：“你觉得, 主脑把我们关在这里仅仅是为了限制我们的行动吗？AI可比你聪明多了, 小白。”
　　白夜皱了眉：“你是说, 那些破铜烂铁想用我们当‘人质’？”他嗤之以鼻, “呵，开什么玩笑。再怎么说我们和那位公主殿下也是对立阵营，她最多只会管那边那两个没用的废物，我们……”
　　“真的吗？那可是一位想要走‘和局’的参加者。”
　　白夜瞬间收了声。
　　几秒沉默后，他忽然一拳猛地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妈的，真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要对立阵营来救？”白夜抬眼看向身旁人，“商野，你少在这里跟我废话。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吧？有话就直说。”
　　这些话可不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商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金发女人，悠悠开口：
　　“我想让你解开对那个‘宋青河’的控制。我刚才想了想，他的异能或许是我们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
　　“哈？”白发青年皱了眉，“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说过他的异能是什么。那种苛刻的条件，即使效果听起来很厉害也和没有一样。”
　　商野笑了一下：“他的异能是需要‘海洋’环境才能使用吧。所以这个海洋真的必须是‘物理意义上’的海洋吗？”
　　“那不然呢？”白夜很快接了一句。说完后他忽然表情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商野：“你的意思是……”
　　“用我的‘绝对堡垒’造出让他醒来后身在海里的幻觉并不是一件难事。情急之下，他一定会用异能。当然了，这些的前提是那边的另一位小姐不干扰我们。”
　　商野说话时将视线落到了对面的兰桌身上，看见对方回头，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可以吗？兰小姐。你也不想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吧？”
　　兰桌沉默了一下，默默撤掉了暗中即将布满这一片封闭空间的引爆点。
　　其实她多少也想得到，主脑把她和这两个人关在一起，也有让他们双方争斗的用意。
　　这样在封闭空间内大面积引爆，即使她在旁边控制也有可能会误伤宋青河。
　　如果想不误伤宋青河，就只能留下一些安全点。而这些安全点，那个男人肯定会发现，这样就杀不了那两人。
　　兰桌瞥了一眼正在冲她微笑的商野。
　　宋青河对她来说并不是同伴。所以即使看见白夜对他用异能，她也不会出手。
　　但他似乎和程亦安关系很好。若是她的异能伤害到了宋青河，或许会和程亦安交恶。
　　……眼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金发的美艳女人红唇一扬：
　　“可以。”
　　-
　　不久前发生爆炸的公园附近。
　　四下躲避警卫机器人和监控的程亦安和傅云声趁着混乱躲入了一处由程亦安异能改造的活动墙面。
　　黑暗狭窄的空间中，两人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傅云声看了一会程亦安的方向，忽然开口：
　　“亦安，我之前被关进去的时候异能升级了。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切换异能。我用异能在周围造出了一个可以隔绝电波的防御壁，只要在范围内，身上的那些粒子不会起作用。”
　　“……嗯。那挺好的。”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
　　只是死了一个NPC……如果这么和她说的话可能又要生气吧。
　　傅云声想了想，刚欲开口，身旁一个女声却比他更快：
　　“这座‘天空之城’的占地面积太大了。我的异能没有办法覆盖。”
　　傅云声止了声，黑眸中有些意外。
　　“但即使我们可以靠异能解决主脑，没有主脑控制核能反应堆提供动力，这座‘天空之城’也会坠落。”
　　紧接着是一声叹气。
　　傅云声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会反思一阵，‘我们今天不该私下接触龙棋先生’之类的。”
　　“自怨自艾也不会让龙棋先生活过来了。说到底还是我不够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工智能，太天真了，以为拥有‘思维’或许就能像人一样。”
　　“结果到最后对AI来说，指令还是始终高于一切。”
　　程亦安苦笑了一声 ：“现在我们没有了龙棋先生的后备方案。这次的棋局任务……”
　　“亦安。”傅云声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先说到的是异能，说明你应该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顿了一下：
　　“——目前没有阻止迈泰奥拉坠落的办法，但是有让我们完成任务的办法。”
　　话音落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良久，黑暗中传来了低低的女声：
　　“……暂时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不是么？”
　　听见这个回答，傅云声看了身旁的方向一会，还是放下了本打算揽人入怀的手，转身推开活动墙走了出去。
　　做出某些决定的压力，必须要她自己克服才行。
　　傅云声在墙外站定。
　　而后等了不到半分钟，程亦安也从墙内走了出来，脸上表情已是毫无异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抬步往跑去。
　　两人刻意选择了远离周围复杂的建筑，跑到了公园附近的一处小广场。
　　由于迈泰奥拉大部分的游客均已返回地面，此时这里一眼望去仅剩下机器人和它们面前的摊位，看不见一个人类。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就在两人停下脚步后不久，由于之前没有隐藏踪迹，各式警卫机器人很快出现并将他们团团包围，封锁了所有的去路。
　　阳光下，泛着银光的枪口齐齐瞄准了中央两人。
　　程亦安望了一眼，蹲下了身将双手触到了地面上。
　　在她有动作的同时，无数枪声响起，均被傅云声支起的防御壁挡下。
　　下一秒，地上包围住两人的机器人支离破碎，机械零件散落了一地。飞在低空的机器人被下方突然出现并延长的地刺所惊，瞬间拉高了高度远离了地面。
　　所有枪弹声停止了。
　　前方还剩下一个被特意留下来的机器人。
　　程亦安直起身，向着那个机器人的方位走去：“爱丽丝，你希望迈泰奥拉坠落毁灭人类的同时，应该不希望这里的AI也同时消失吧？我的异能可以引起‘地震’，也可以将这里所有的机械造物像这样分解。”
　　即使这个棋局是高科技未来，棋局内的AI也不会知道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异能是什么，能做到什么事。
　　“个体名‘程亦安’，你的目的是什么？”
　　声音响起的同时，前方出现了一块投影光屏，上面是属于主脑爱丽丝的动态几何图案。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是错觉吗？她感觉这个声音好像和原先听过的爱丽丝的声音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她心底划过了这个疑问，而后很快定了神，让自己的声音愈发沉稳一些：“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想必你也不会放弃让迈泰奥拉坠落的指令。那么不如换一个说法。爱丽丝，如果你将迈泰奥拉坠落的时间延后两天，在两天后我和他都愿意束手就擒，不会再来阻碍你。”
　　程亦安顿了一下，嗓音瞬间冷了下来：“否则，我们现在就可以将处于我异能范围内的你也一起分解。毕竟在现在这个龙棋先生已经去世的情况，人类的毁灭已经成为必然。”
　　“个体名‘程亦安’，你们果然知道计划的具体执行时间。但……你方才的提议已被拒绝。”
　　程亦安愣了一下。
　　前方光屏上的动态几何图案突然转为了一处监控影像。上面清晰地映出了四个身影。
　　其中三个人凑在一起表情严肃地说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发现监控的存在，而另一人则闭着眼躺在地上。
　　是白夜商野，还有兰桌和宋青河？他们被抓了？
　　她睁大了眼。
　　“个体名‘程亦安’，如果再检测到你动用那种能量，我会立即杀掉这四人。”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可以在这一章写完这个棋局。。。可恶！


第122章 天空之城（完）
　　情况不太妙。
　　程亦安额角有冷汗流下。
　　虽然早就知道那个粒子会限制参加者, 没有合适的异能就无法抵抗。但AI居然也会想到这种用别人当人质的办法……
　　现在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难道这个棋局真的会失败？
　　“砰。”
　　骤然间的枪响令程亦安瞬间回过了神，同时消失的是前方正在显示监控画面的投影光屏。
　　她望了一眼已然倒下的机器人, 回头看向了开枪的男人：“你做什么？”
　　“它给你看这个只是想要动摇你。亦安，不要中计。这个AI很狡猾。”
　　傅云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枪收起来, 而是握在了手中。
　　“我们继续往前。”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
　　动摇我？
　　程亦安愣了一下，脚下步子依旧很快跟上了前面人, 与之并肩而行。
　　现在走在外面到处都是主脑的监控，有些话他们不能直说。
　　所以傅云声的意思是让她不要管被抓的宋青河他们, 继续威慑主脑？
　　程亦安蹙了眉。
　　……可如果其他的参加者都死了, 特意走和局还有什么意义？
　　思索间, 方才看见的监控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想要报仇的兰桌为什么能和白夜商野这两个“仇人”凑在一起和谐共处？
　　程亦安眨了下眼。
　　难道傅云声只是想暗示她, 那些被抓的参加者会有其他动作？
　　然而，此时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傅云声实际的想法并没有程亦安所想的那么良善。
　　因为这一局他们表现得太过“团结友爱”, 以至于连AI都判断出可以用“人质威胁”这种手段了？
　　傅云声眸光一冷。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关系。甚至那些人里面还有商野和白夜, 他非常乐见其成“人质”被撕票。
　　至于程亦安这里，他大可以用这次棋局情势所逼这种理由搪塞过去。
　　她是个理性的人，所以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
　　但刚才的监控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画面里没有看到傅曦晨。
　　傅云声黑眸一沉, 默默加快了往灯塔酒店的脚步。
　　他的异能“欺诈师”虽然升至满级可以自由切换异能，但每种异能仅可使用其初级状态，同时对应异能的限制也依然存在。
　　之前控制傅曦晨的“魔眼”持续效果只有两个小时，现在时间显然已经过了。
　　他为了屏蔽主脑电波而支起的“绝对防御”也有时间限制。目前他们两人一直暴露在主脑的监控下, 他必须一直开着这个防御壁。
　　以傅曦晨的那个“幸运”异能, 极有可能会选择在防御壁时效“恰好耗尽”的时候出现。
　　有点麻烦。
　　-
　　第二次机器人的包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而且对方显然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 这次没有太多地面机器人, 大多都是空中机型。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
　　对她的异能来说, 的确需要接触或者间接接触才能发动“物质交换”。空中的机器人就没有太多办法，只能被动防御。
　　很快，投影光屏再次出现，上面是代表主脑爱丽丝的动态几何图案：
　　“个体名‘程亦安’，个体名‘傅云声’已被列为管制对象，禁止在迈泰奥拉所有范围内行动，请两位配合管制。”
　　女声落下的同时，旁边又出现了一块投影光屏，显示的正是宋青河几人的监控画面。
　　程亦安将视线转到了监控画面上，心里有些紧张。
　　如果商野他们真的有计划打算做什么，现在在被实时监控的情况下，他们一有动作就极有可能会被主脑用粒子控制，又陷入动弹不得的情况。
　　他们有想到这一点吗？
　　那她这边又该做些什么呢？帮他们吸引主脑的注意力，等一个行动的时机？可对方是AI，吸引注意力也是没有用的。
　　“亦安。”
　　等等，监控画面好像有点奇怪？
　　画面内的变化让程亦安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光屏，一时没有理会出声的傅云声。
　　他们在干什么？
　　兰桌和商野白夜他们忽然各自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远离了躺在地上的宋青河？
　　说起来宋青河为什么会昏迷？是主脑干的？刚才的监控画面里他也是这样……
　　“亦安！”
　　一只手从后方按上了她的肩膀。程亦安回了下头：“等……”她刚说了一个字，忽然瞥见了傅云声的眼神。
　　他这是……想叫她动手？
　　她一怔：“难道你真的……”不打算管其他人？
　　“警告！警告！检测到坐标1654，7895正在生成庞大异常能量，已自动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警告！警告……”
　　周围突然响起的警示音让两人同时抬了头。
　　那些空中和地上原本包围着他们的机器人忽然朝着同一个方向齐齐离开。
　　怎么回事？
　　程亦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它们离去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睁大了眼。
　　那个……难道是龙？
　　云雾之中，只见一个巨大的蛇形躯体在其间翻滚，整个身体上覆青鳞，其下有爪，涌动间有雷电闪烁。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百公里高空，已经远远超出了会有云层和雷电现象的对流层……
　　程亦安嘴角一抽。
　　不过现在龙都能出现了，好像也不需要在意什么科学不科学了。
　　这龙显然是宋青河的异能召唤出来的。但从监控画面上看，刚才宋青河明明躺在那个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
　　程亦安眨了下眼。
　　不对！
　　她记得商野的异能似乎可以让人看见幻觉。这么说来，原来宋青河的异能其实不需要真实存在的海洋环境就可以使用？或许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样，现在那些警卫机器人全都走了，宋青河他们肯定也脱困了。他们又有了和主脑谈判的底牌。
　　这里距离灯塔酒店也不远，简直形势一片大好。
　　想到这里，程亦安回过了头：“傅……”
　　剩下的“云声”两个字还卡在喉间。视野内，高大的黑发男人忽然向后一仰，缓缓倒了下去。
　　程亦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被冻结。
　　“傅云声！！”
　　她当即伸手扶住了人，低头一看，大片鲜红正从他的胸口不断渗出。
　　这个受伤的位置是……心脏。
　　她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
　　傅云声……会死？
　　接下去的所有行动仿佛有另一个人操纵了她的身体。
　　程亦安蹲下了身，用异能造出了有弧度的墙壁围住了四面，仅留了上方一处透光的亮口。
　　方才她回头的时候傅云声已经中枪了，她并没有看到子弹过来的方向。
　　程亦安小心地将人在地上放平，然后伸出一只手按到了对方的胸口上，另一只手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缓缓闭上了眼。
　　如果之前的猜想没有错。她的异能“等价交换”，也可以做到“以命换命”。
　　没想到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心里没有半点犹豫。
　　或许，她对傅云声比想象中……
　　十几秒后，她重新睁开眼，满眼不可置信。
　　……她的异能，失败了？
　　此时，从外面蓦地传来了敲击墙壁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低沉男声：
　　“亦安，已经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是伪装？
　　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毫无动静的傅云声，忽然面色平静地站起了身，从声音传来的那面墙壁上开了一道门。
　　“亦……呃。”站在外面的高大男人刚一开口就发现了朝他面上袭来的动作。他顿了一下，抑制住了本能没躲，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后退了两步，伸手按上了被打的地方：“嘶。怎么一出来就打我？虽然我切换异能用了替身没有事先和你说，确实有点……”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拽住了衣领，被迫低了头，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愠怒的眼。
　　四目相对。
　　那双琥珀色眼眸中的情绪从盛燃的怒意，到忽然落下了一点涟漪，最后如湖面般逐渐往四周漾开。
　　她低下了头，紧紧地抱住了他。
　　傅云声顿了一下，伸手回抱，低声道：
　　“对不起。”
　　-
　　几分钟后，恢复了情绪的两人再次往灯塔酒店的方向走去。
　　“傅曦晨？”程亦安偏过了头。
　　“嗯。他的‘幸运’异能有点麻烦。既然他没有被主脑抓到，十有八九会来跟踪我们。我那个防御壁其实有时效，如果等时长耗尽再被攻击就太被动了。所以我就趁刚才那阵混乱，主脑显然‘有点忙’的时候，从我这边主动关闭了防御壁，同时转换了异能。”
　　傅云声说话时唇角微扬：“他那个异能，应该只能判断能够‘击中’的时机，而不会注意到我这边是主动给的破绽。”
　　程亦安想了想：“……所以现在他人呢？跑了吗？”
　　傅云声表情忽然一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后续不会再来干涉我们了。到时候只要让主脑把他送到遣返飞船上就行。”
　　其实傅曦晨就躺在距离刚刚他们停下来位置不远的墙后。
　　被他卸了下颚，折了四肢。
　　既然知道那个幸运异能的被动触发条件是“危及生命”，那处理起来就比较简单了。
　　也不需要像在酒店里那样为了知道情报而慢慢试探。
　　虽然杀不了他。
　　傅云声唇边笑意不变。
　　“为什么傅曦晨这么针对你？你们都姓傅，应该有血缘关系吧？他之前好像提到过你通过了什么‘考核’？”
　　程亦安其实只是随口一问。然而这句话一出，身旁的脚步声却停了下来。
　　她很快察觉，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怎么了？”
　　傅云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郑重开了口：
　　“等这个棋局结束。我会在现实里告诉你一些与你有关的，涉及到傅家的事。”
　　“以及我为什么会进入棋局，成为‘黑方的国王棋’。”
　　程亦安怔了一下，虽然疑惑，但口中依然很快应了声：“……嗯。”
　　她有什么事情是与那个傅家有关的？
　　至于傅云声为什么是黑王，他之前似乎有提到过，是“王选”？
　　此时，两人恰好走出了小路，那座灯塔造型的酒店再次映入眼帘。
　　程亦安看了一眼，刚想回头和傅云声说些什么，忽然周身被刺目的白光所包围。
　　她怔了一下，发现旁边的傅云声也一样。
　　“怎么回事？这个光不是只有棋局结束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她刚说完这句话，脑海中就响起了根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电子音：
　　“全体通告：所有棋局中断。”
　　“检测到隐藏条件已达成，即将开启特殊棋局。”
　　作者有话说：
　　所以“特殊棋局”会是什么呢？_(:з”∠)_明天就知道了。
　　咳，所以“等这个棋局结束我就...”这种话跟flag好像也没啥区别。


第123章 虚假世界（零一）
　　周身刺目的白光迅速将她吞噬。程亦安视野内最后的画面是不远处傅云声骤变的表情以及开合的薄唇。
　　他想和她说什么？为什么露出这样一副……惊慌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光的影响, 程亦安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忽然涌上的疲惫感将她包围。她最终闭上了眼。
　　也因此没有听见，脑海中迟迟响起的电子音：
　　“……为了保证特殊棋局的公平, 所有棋子的棋相异能均会提升至满级。”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意识有些回笼的时候, 程亦安首先是感觉到有一滴水落在了她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直顺着脸颊滑落到了肩胛。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处阴暗狭窄的小巷, 灰色的水泥墙上结了不少污痕，靠下方的部位都发了黑。
　　空气中传来阵阵潮湿发霉的气味。
　　这是哪里？
　　刚醒来的脑子似乎还有些迟钝。程亦安怔怔地看了一会, 直到第二滴水珠落在了她的头顶。
　　后面的第三滴第四滴来得更快, 耳边很快只剩下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
　　程亦安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低头望了一眼身上还算整洁的衣服，伸手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她往小巷前后看了一眼, 选择了隐约能听见汽车声的一头跑去。
　　这种阴暗小巷显然没有什么合理排水结构。大雨开始后的一会儿功夫就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积起了一些小水洼。
　　程亦安一边绕过这些水洼一边往前跑。就在她即将跑出小巷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已经可以窥见汽车在道路上行驶而过, 还时不时地有打着伞的行人经过。
　　她看了一眼, 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刚才经过的一个小遮雨棚下。
　　跑了一段路又淋了雨，脑子已经清醒了很多。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 将手伸进了卫衣口袋内，指尖除了那个熟悉的触感之外还有……
　　她愣了一下，拿出了口袋里的物品。
　　除了以往那张黑底烫金的任务卡片，还有一个……手机？
　　还是触屏智能机。
　　程亦安点亮了屏幕, 用人脸识别解了锁, 随意翻了翻。
　　这只手机电量满格, 里面各式应用齐全, 只有WIFI没有手机卡。但通讯录、短信、通话记录里什么内容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这次的特殊棋局需要用到手机？
　　带着这个疑惑, 程亦安重新将任务卡片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
　　【棋局类型】：竞位局
　　【任务时间】：无
　　【任务提示】：世界正在崩坏。
　　【任务目标】：生存到最后。（100/1）
　　……这次的任务卡片好像有些不一样。
　　棋局类型写的是“竞位局”？后面还跟了一个黑皇后棋的图案。
　　任务提示和任务目标好像都很好理解。但是最后面的这个（100/1）又是什么意思？指人数？
　　程亦安垂眸想了一会，再将视线落到卡片上时，她微微一愣。
　　（99/1）
　　数字从100变成了99，减少了。
　　如果前面的这个100代表的是本次棋局的人数，那减少岂不是说明……
　　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在心头浮现。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将卡片收入了口袋。
　　此时恰逢外面雨势有所减小。她拉了下卫衣帽子，再次跑进了雨中。
　　小巷外是一条非常普通的街道。中间马路上的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排在前面的第一辆车似乎磨蹭了一会，后面跟着的车立刻接二连三地发出了催促的喇叭声。
　　如果不是刚刚真的看到了任务卡片，程亦安几乎要以为她回到了现实。
　　她往路边瞥了一眼，几步跑上了一处24小时便利店的台阶，推门走入，在朝外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她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仔细检查。
　　现在是上午10:42，星期四，7月14日。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外面的天色一直灰蒙蒙的，并没什么上午的感觉。
　　程亦安朝玻璃外的街道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刷手机。
　　如果这次的棋局内容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她不会在这里看到傅云声或者是宋青河。
　　必须要尽快搞清楚来自棋局本身的威胁在哪里。
　　提示是“世界正在崩坏”？
　　程亦安首先打开了手机上的支付软件，意外地看见上面显示的零钱余额居然还有不少，应该是棋局安排的。
　　她回头看了下便利店货架上贴着的零食价格，和现实中基本没有差别。那么以这些钱在这里生活两三周肯定是没有问题。
　　可任务时间那一栏却是“无”。
　　程亦安垂下了眼眸，手指轻点，打开了手机上的社交媒体APP。
　　今天的热搜头条是#许眠江玥婚礼#
　　……这是谁和谁？这个棋局世界的明星？
　　程亦安对这类新闻不是很感兴趣，于是越过这条继续往下看去，点进了几条觉得有问题的看了看。
　　半小时后，爬了几百条网友评论以及各式新闻号营销号文章的程亦安放下了手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以往的棋局场景边界都很明显，比如在游轮上或者是在列车上。现在这手机上的新闻来自五湖四海，她看下来觉得有疑点的几条热搜新闻都点进去看了所在地，然后查了下地图。
　　好家伙，都得从她当前所在的S市坐高铁才能到。
　　难不成她还真要在棋局世界里坐个高铁？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将页面切换成了“本市热点”。
　　第一条很眼熟，是之前她觉得不感兴趣跳过的#许眠江玥婚礼#。
　　原来这新闻发生在本市？
　　程亦安这回有了兴趣，立即点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组俊男美女的婚纱照，她看了一眼，往下划继续看文字介绍和网友评论。
　　原来这两位不是什么明星。文章内容是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多年后重逢同样优秀的出名设计师青梅竹马最后两人步入婚姻殿堂的甜蜜爱情故事。
　　下面还有从狗仔拍到“总裁追爱”到“疑似追爱成功同居”到“两人正式公开”的各路相关热搜。
　　两人的颜值都很高，活脱脱的都市偶像剧范本，还是一路顺风顺水没有狗血剧情展开的那种。
　　只发糖。
　　难怪下面网友评论都是清一色的“又相信爱情了”、“磕到了”、“随两百”。
　　程亦安唇角扬起。
　　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她默默地给那条新闻点了个赞。
　　……但这热搜看上去好像和这次的棋局没什么关系。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从高脚凳上站下地准备从便利店买瓶水。
　　然而她刚欲转身，余光里忽然注意到店外的马路上此时停着等红灯的都是豪车。
　　每一辆上面都扎着鲜花和丝带，其中最中间的一辆颜色型号格外亮眼，也装饰得最为华丽。
　　应该是接新娘的车队吧。程亦安多看了几眼。
　　不过这个时间会不会有点迟了？是酒店在这附近吗？
　　她转身从后面的饮料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处将水递给了店员，打开手机页面扫码结账。
　　在等候的过程中，程亦安又往外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此时外面应该已经是绿灯了，过往车辆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马路对面有一个身穿明黄色裙子的少女站在围栏上，直直地向下倒去。
　　她看见后当即转身往店外冲去。
　　身后传来了便利店小哥的声音：
　　“诶！等等美女你的水还没拿走！钱已经扫了啊！”
　　然而，用来分开人行道和马路之间的围栏并没有多少高。等程亦安推开便利店的门出去，那位少女已经横躺在了马路上。
　　还好，没有被撞。程亦安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个人躺在这里，裙子颜色也很显眼，司机总不会眼神不好吧？
　　她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视野内，一辆小货车从少女躺着的位置无情地碾了过去。
　　……？
　　她瞳孔一缩。
　　那辆压到人的小货车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保持原来方向往前行驶。
　　肇事逃逸？
　　程亦安立即往前跑了几步，记下了那辆小货车的车牌号。
　　当她回过头想看少女那边的情况时，一辆公交车再次从少女身体上压了过去。
　　公交车后面跟着一辆小轿车，再是一辆出租车……
　　程亦安僵在了原地。
　　她戴着的卫衣帽子因为方才不管不顾的跑动而滑落，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黑发。
　　多次碾压下，少女躺着的位置只剩下一团不成人形的血肉，深色的液体在马路表层上四下溢流。
　　“美女！你忘了拿你的水！”此时，身后便利店的小哥追了出来。
　　他跑到程亦安身边把矿泉水递了过去，一抬眼看见对方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最后出于某种心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呃，你还好吗？”
　　程亦安忽然转头猛地抓住了店员的手臂，伸出手指着对面血肉模糊的马路：“你看见那里了吗？”
　　“那里？”店员小哥被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顺着程亦安指着的方向往马路对面看了一眼，然后一脸古怪地观察了程亦安此时的表情。
　　他忽然后退了一步，笑着扯开了对方的手：“美女，那里什么也没有啊。这是你的水，记得拿好了啊。”他边说边把矿泉水塞了过去，转身逃跑似地跑回了便利店。
　　什么也没有？
　　程亦安愣了一下，听到店员小哥的回答再次看向了那边的马路。
　　路面很干净。没有血肉，没有血迹。
　　她刚刚看到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有鬼？
　　程亦安的视线从路面渐渐往上，忽然停在了对面的某一处。
　　对面马路侧的人行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打着伞的卷发女人，正在冲她招手微笑。
　　对方伸出的手心里夹着一张黑底烫金的任务卡片，明晃晃地表达了自己的身份。
　　程亦安看了一会，渐渐沉下了眼眸。
　　不对。
　　尸体会消失，还有一种可能。
　　作者有话说：
　　这个特殊棋局会比较短。棋局内没有男主。
　　但是会有另一个曾经在前文里出现过的角色出现。（不是沈行舟）


第124章 虚假世界（零二）
　　如果参加者在棋局内死亡, 尸体和血迹一段时间后都会消失。
　　程亦安与马路对面的卷发女人对视了一会，忽然拉上了卫衣的帽子迅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无论那个少女是参加者还是一段幻觉，现在的情况都非常不妙。
　　程亦安边跑边用余光注意着周围。
　　她刚才跑出便利店后的一系列举动已经暴露了她是参加者。
　　而对方这样大喇喇地亮出任务卡片, 显然并不是出于善意。
　　是威慑与挑衅。对方是个好战分子。
　　程亦安脚步一转，从人来人往的街道跑入了小巷。
　　潮湿的霉味从鼻腔不断涌入, 狭窄的巷子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没有追来？
　　程亦安回头望了一眼，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开始调整因为跑步而有些急促的呼吸。
　　“天空之城”棋局中断后，响起的电子音曾提到过一句“检测到隐藏条件已达成”。
　　结合之前宋青河的情报, 这个“隐藏条件”或许就是棋盘上的参加者达到一定的数量, 开启这个以淘汰掉99%的参加者为目的的“特殊棋局”。
　　而她目前所在的, 就是属于黑皇后棋的淘汰场。
　　想到这里，程亦安咬了牙, 无意识地攥紧了拳。
　　她之前就想过，“杀戮皇后”再怎么说也是参加者。即使沈行舟在“神明”的授意下参加的每一次棋局都淘汰掉了其他参加者。这么一点人数在棋盘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么, “杀戮皇后”又是为什么存在？
　　如果答案是为了淘汰原本棋盘上就“稀有”的棋子, 那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特殊棋局开启时，黑方的皇后棋数量是100。不出意外的话，白方的皇后棋应该也是这个数字。
　　皇后棋拥有强大的异能和棋盘上自由的走位。从最初的黑岛监狱开始到现在, 她只遇见过白夜一个皇后棋。
　　所以棋局根本不需要顾及其他棋子的数量，其实只需要控制皇后棋的人数。
　　而现在，就是那个时机成熟的时候。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程亦安在小巷的一个十字交叉口停了下来。她环顾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一个通往街道的方向步入。
　　国际象棋一共有32个棋子, 黑白双方各有16个。
　　所以在这次特殊棋局之后, 能够进入最终棋局的只有32人。
　　最后满打满算也只有最多16人能够实现心愿。以棋局以往的恶劣性质来考虑, 最后赢的那一方只剩下个位数的人也不足为奇。
　　到底是什么创造了这个棋局？又为什么要设下这种棋局？
　　程亦安边走边想, 穿过阴暗狭窄的小巷重新走回了街道。
　　然而她刚踏上人行道的地砖, 脚步蓦地一顿。
　　前方的马路上各式车辆依次驶过，交通井然有序。身旁经过的行人手上都提着一把伞，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这个位置……
　　程亦安猛地转身，身后“XX便利店”的招牌赫然映入眼帘。
　　这明明是她刚才离开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她方才连跑带走已经有十分钟不止。即使在巷子里经过多次拐弯，她的方向感也一直很好，应该没有往回走才对……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冷静了下来，重新回过身望向了马路对面。
　　那个撑伞的卷发女人不在……
　　“难道说，你在找我吗？”
　　程亦安浑身一僵。
　　从她身后伸出了一双手臂，在耳畔声音响起的同时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程亦安往后方微微偏过了头，然而她刚一有动作，就被对方的手握住了下颚。
　　眼前是一张五官深邃的异域风情美人面庞，染成巧克力棕的长卷发发尾泛红。
　　相貌极艳，也极度危险。
　　“不要这样害怕嘛。”女人再次出了声。她冲程亦安眨了眨眼：“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在对面我就感觉你长了一张我喜欢的脸，近了一看果然是这样呢。放心，我对黑长直的美人一向很宽容。”
　　她笑了一下：“别怕，我只是不太喜欢刚才那个伪装成菟丝花的小毒蛇。我不会让你变成她那个样子的。”
　　……所以，刚才那个少女不是幻觉，真的是一个参加者。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忽然以迅雷之势抓住了那只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腕。
　　卷发女人又眨了下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嗯？”
　　下一秒，她表情骤变。
　　站在程亦安身后的卷发女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鞋子接二连三地落到了地上。
　　还有几颗“石头”。
　　人体的组成成分有65%的水，剩下的是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矿物质。
　　所有的有机物都可以继续分解，所以剩余下来的东西不会很多。
　　程亦安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鞋子，刚打算弯腰去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女声忽然从某个方向响起：
　　“诶，你的异能是什么？让你近身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程亦安怔了一下，迅速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声源处。
　　那边什么人也没有。
　　“真遗憾，我刚才可没有骗你。我本来打算如果你乖乖呆在我身边，我愿意保护你，也愿意把你留到最后的。可现在看来，留你在身边似乎太危险了。嗯……毕竟也是个皇后棋呢。”
　　属于卷发女人的再次从另一个方位响起。
　　程亦安回头看向了那个方向，依然没有人。
　　不对劲。
　　她的“等价交换”确确实实地发动了。如果是异能造成的幻象，应该会像天空之城时她对“傅云声的替身”使用异能时一样的失败才对。因为幻象没有真实存在的物质。
　　“算了，那就这样吧。看在你长相这么合我心意的份上，给你个痛快。”
　　这句话话音刚落，程亦安忽然跪倒在地，一手抓住了自己领口，一手撑着地面，脸上露出了极端痛苦的表情。
　　糟了，她周围的氧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了，无法呼吸……
　　程亦安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出现耳鸣，眼前也在一阵阵地发黑……
　　几十秒后，黑发女人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远处，坐在咖啡店里的卷发女人唇角一弯，伸出纤纤玉手拿过了桌上的杯子，放到唇边优雅地喝了一口。
　　她喝完后正打算把杯子放回去，途中忽然动作一顿，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音节：
　　“嗯？”
　　她眯了眯眼，继续之前的动作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了下去，冷笑一声：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棋盘上能对人出手相助的皇后棋已经有这么多了。”
　　-
　　程亦安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是闻到了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脸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有人在用湿巾擦她的脸颊。
　　她勉强睁开了眼。
　　下一秒，剧烈的头疼让她伸手按住了太阳穴，眉头紧紧皱起。
　　一只手从边上撩开了她的刘海，紧接着额头处传来了湿巾的清凉舒适感。
　　程亦安立即扣住了那只手，忍着头痛抬眼看去，认出人之后愣了一下。
　　对方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嗨！亦安！”
　　“你是……夏语君？”
　　程亦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蹙了眉，咬牙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短暂的回忆似乎让她的头疼又加剧了。
　　但面前这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的确是曾经在黑岛监狱时见过的夏语君。
　　对方看起来和记忆里没有太多区别。
　　“哎！你可悠着点吧！”见程亦安这副表情，夏语君立即从旁边又抽了一张湿巾给她叠好在额头处敷上，嘴里絮絮叨叨：
　　“虽然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让我很高兴，但你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了。缺氧对大脑损伤很严重的。你现在就什么也别想，再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呢。”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虽然我们现在身在酒店厕所，但这湿巾可不是厕所里用的。是我从外面摆酒席的桌子上特意给你偷偷拿的。这应该是个高星级的酒店，厕所也超级干净哦！”
　　……都这种时候了哪还有什么可嫌弃的。
　　程亦安脸上的表情转为了无奈。但她此时的确一想东西脑子里就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于是还是闭上了眼。
　　大脑的自我修复让她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眠。
　　殊不知，近处的高马尾女生在程亦安闭眼的瞬间就收起了笑容。
　　夏语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微微低着头的黑发女人，对方的外貌和轻易就相信别人的性格似乎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但她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高马尾是为了让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在刚才特意扎起来的，包括说话方式也是。
　　这些都是为了让程亦安醒来后更容易相信她。
　　但出乎意料地，对方居然连试探都没有一句，是真的受伤很重？还是说……？
　　想到这里，夏语君弯腰凑近了一些，缓缓伸出了手，按到了对方的脖颈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收紧。
　　闭着眼的程亦安皱了眉。
　　……是真的信了她。
　　夏语君收回了手，重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亦安。
　　她在黑岛监狱后又经历了四次棋局才走到了底线，如愿以偿地由士兵升变成了皇后。
　　可没想到她刚升变就遇到了“棋局中断”，然后就被投入到了这个“特殊棋局”。
　　而且所谓的“底线升变”，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想到升变时的场景，夏语君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指甲无意识地深嵌入掌心，流下了一道血痕。
　　她的确成为了皇后棋。
　　但她得到的异能根本不是皇后棋强度的异能。
　　用那种异能即使升到了满级，也根本不可能在这次的竞位局里活到最后。
　　夏语君重新将视线落到了前方熟睡的黑发女人身上。
　　但……
　　这个时候，我又遇见了你。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_(:з”∠)_最后一个黑皇后棋是之前棋局里出现过的小姐姐。
　　也不是无缘无故拉她出来的。在黑岛监狱的时候，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有说过希望自己的异能是更加厉害一点的那种。（属实是埋到地心的伏笔，可能基本上的小天使都忘了）
　　棋盘上棋子数量问题从老早老早的时候就有小天使在说。是的，很单纯，最终棋局就是一副国际象棋棋子的人数。（作者总不能自己剧透自己。。所以相关评论都没回复，但偶尔有偷偷点赞，hhh）
　　但既然棋盘这么多人，靠沈行舟那几个人是淘汰不过来的，所以就会有这个筛选局，这个是很早就想好的设定。（呜呜呜真的不是拖结局。作者做梦都想早点完结QAQ）


第125章 虚假世界（零三）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
　　程亦安睁眼后并没有看见之前说要照看她的夏语君。于是她自己站起身，推开了隔间的门走出。
　　外面造型别致的盥洗池以及周边陈设显然昭示着她目前是身在一处洗手间。夏语君前面似乎也说过这是一家星级酒店。
　　她看了一会，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掬一捧冷水洗了一把脸。
　　此时, 后方传来了细微的开门声。
　　程亦安当即回头。进门的人看见水池前的身影就惊喜地开口：
　　“亦安！你醒啦？头还疼吗？”
　　是夏语君。
　　程亦安重新回过头从边上抽了纸擦干了脸上的水渍，口中应了一声：“已经不疼了。”
　　她转身看向了夏语君, 顿了一下，郑重道：“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怎么醒来就和我说谢谢？太见外了吧。”夏语君笑着走近了几步, “我们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 就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唉, 要是轻惠也能在这里就好了。”
　　说到这个……
　　程亦安抿了下唇, 开口有些犹豫：“夏语君，你......通过‘底线升变’成为皇后棋了？”
　　黑岛监狱时, 拥有速度异能的夏语君是黑方的士兵棋。但这一次的棋局是属于黑方皇后棋的淘汰局。
　　国际象棋中，任何一方的士兵行至对方的底线即可升变成除了王以外的任何棋子, 该行为必须进行, 且不可逆，称为“兵的升变”。
　　“嗯。”夏语君回答得很快。她伸手抱住了程亦安的胳膊，苦了脸：“好辛苦啊。作为士兵棋除了最开始可以走两格之外, 后面都只能一格一格往前走，一格可就是一个棋局，可算让我熬到最后了。”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后面棋局里的那些参加者，都和亦安你们不太一样呢。真的好辛苦……”
　　“……”
　　程亦安偏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马尾女生, 沉默了一会。
　　现在的她比起一开始在黑岛监狱的时候心境也变化了许多。现在想想, 那个和局的结果对于同样是第一次进入棋局的夏语君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好像还大言不惭地对夏语君说了一些“天真的漂亮话”……
　　在棋局里单纯地评判别人的行为是对是错是没有用的。
　　只有足够强, 才能让事情往自己想要的结果发展。
　　“话说回来, 亦安。”夏语君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 “袭击你的那个人你看到长相了吗？因为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程亦安愣了一下：“我周围没有人？”
　　夏语君点了点头：“是的。我只是偶然间瞥见这里有人倒在路上，然后周围的那些NPC来来往往就像看不见一样很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你。”
　　这个说法倒是和之前她看见那个少女的情况有点像。只是少女是倒在了车流量不小的马路上，这条街上来往的行人却不多。
　　程亦安想了一会，与夏语君描述了一下卷发女人的外貌和两人遇见后发生的事情。隐去了最开始少女的那一段。
　　夏语君听完后眨了眨眼：“这么说来，她是精神控制之类的异能吗？”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程亦安表情严肃了几分，“我的异能要发动必须要先存在‘某些物质’，不可能无中生有。当时我身后一定有……”
　　她说到后面忽然没了声，因为她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夏语君……”程亦安脸色苍白，“你带我离开的时候，我周围的地上有鞋子衣服吗？是什么样的鞋子和衣服？”
　　夏语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啊，地上什么也没有。怎么了？”
　　程亦安松了一口气，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没事。”
　　她刚才还以为，那个卷发女人或许还控制了另一个参加者。
　　可这样一来，对方是什么异能就更想不到了。
　　皇后棋的异能果然没那么简单。她自己的也是一样。
　　“不过，亦安。你就这么把你的异能发动条件这样告诉我了没事吗？这个棋局，只能有一个人通过对吧？”
　　程亦安顿了一下，偏过了头，对上了身旁夏语君的双眼：
　　“如果没有你来救我，我在刚才就已经被淘汰了。”
　　这句话让夏语君微微眯起了眼：“亦安的意思是，如果这个棋局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你，你会愿意把通过的机会让给我吗？”
　　“我不会。”
　　这个几乎是即答的答案让夏语君怔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会让给你，那肯定是在说谎，你也不会信这种话的吧。”程亦安垂下了眼眸，“早在黑岛监狱的时候，你就知道怎样通过趋利避害来赢得棋局。你会救我，多半也只是因为我的异能亦或是头脑让你觉得可以利用。”
　　夏语君看了旁边的黑发女人好一会，忽然抬手解下了用来束马尾的头绳，散了头发。
　　“程亦安，看来你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一年前，你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笑了一下，伸手理了理发型，整个人气质和说话的语气都和之前大相径庭：“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只是想利用你，为什么还敢把重要的异能告诉我？”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救了我都是事实。我是真心实意感谢你。”程亦安说话时的表情极其认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都不会与你敌对。”
　　话落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亮看了一眼时间，握着手机转身往门外走去。
　　夏语君怔了一下，直到程亦安走出门后她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了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我敌对？
　　这可是对自己实力拥有相当自信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她瞥了一眼前方边看手机边走的黑发女人，眸中的暗色一晃而过。
　　那就让她来看看吧。
　　在这全员皇后棋的棋局之中，这位在最开始就选择走了“和棋”的皇后能不能走到最后。
　　-
　　君陌大酒店，五星级，评价4.89分。
　　程亦安点开了手机上的地图软件，看了下自己的当前位置。
　　她想了想，在输入框里输入了之前她遇见卷发女人的路名。
　　软件显示出来和当前位置并不是很远。
　　所以“夏语君救走了她”这件事，那个卷发女人大概率是知道的。她有没有可能追过来了？
　　程亦安观察了一下周围。
　　从刚才开始，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家穿着都很正式，或许是酒店里在办什么晚宴。
　　经过她这一段时间的昏迷，现在已经是16:31了。
　　程亦安感受着胃里的饥肠辘辘，默默加快了脚步。
　　虽然她目前在酒店，但这一身卫衣牛仔裤显然与周围的西装礼服格格不入，该找个门出去吃饭了。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她很快走到了酒店正门。
　　然而她只望了门口的情况一眼，脚步立马就缩了回来。
　　……或许她早该想到的。
　　程亦安靠在墙后伸手捂住了脸。
　　想棋局的事情想得太投入，忘了前面新闻热搜上看到的头条了。
　　今天有大佬结婚。她现在在一个距离婚车经过的路段不远的五星级酒店。
　　这就是热搜上那两人的婚宴酒店。
　　酒店正门口的安保和进门检查好严密。她要是穿这一身出去，肯定会被保安问是怎么进来的。
　　……所以夏语君前面还带着一个昏迷的她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用异能？
　　想到这里，程亦安立即想转头问跟在她身旁默不作声的夏语君。
　　然而，另一旁蓦然响起一个男声：
　　“两位女士，麻烦出示一下婚礼请柬，电子的也可以。”
　　程亦安表情一僵，迅速朝夏语君使眼色。
　　对方眨了眨眼，一副没看懂的无辜模样。
　　酒店保安在旁边等了一会，见两人神态不对，立即板起了脸：“君陌酒店本周均已被包场。如果两位没有请柬，这边只能请两位……”
　　“这里发生什么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插入。
　　正在尴尬中的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位身着礼服的美丽女人。
　　在热搜新闻的照片里见过，是今天结婚的新娘江玥。
　　此时对方身着一袭纯白婚纱，比手机里身穿常服的照片愈发显得惊艳。
　　“您好，是我看到这两位女士形迹可疑。所以走过来问了一下，然后就发现她们没有请柬。”保安如实回答。
　　在今天的婚礼主人面前，程亦安觉得更尴尬了。毕竟对别人的婚宴不请自来什么的……
　　“这样啊……”江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正打算回过头开口和保安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有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她诧异地瞥了一眼。
　　程亦安已经将头低到了地心，耳朵发红。
　　没想到棋局里也能社死。
　　江玥笑了一下：“没事。婚宴上如果能多两位美女，是我们的福气。所以，两位要来赏脸参加我的婚宴吗？”
　　女主人都这样说帮她们解围了，程亦安只能顺着话点了头。
　　于是几分钟后，程亦安和夏语君就这么坐到了婚礼晚宴的宾客席上。
　　婚礼的流程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的。在新郎新娘的感情历史和动人片段之间还穿插了歌手、魔术师来表演节目，竭力吸引宾客的注意力。
　　由于江玥之前帮了她，程亦安对整个流程也看得很认真。
　　她也没忘了注意周围有没有参加者。
　　……然后等到婚宴所有流程结束，已经是22点多了。
　　程亦安看了一眼手机，有些无奈地站起身跟着人群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婚宴全程居然没有提前走的人。
　　“您好，请问女士您是一个人来的吗？需要留宿吗？”
　　在宴会厅门口忽然被服务生问了这样一句的程亦安脚步一顿。
　　门口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张长桌，几个酒店服务员正在和宾客对话后用电脑迅速登记着什么。
　　“留宿的！我们有两个人！”不等程亦安回答，后面的夏语君抢先开了口。
　　“好的，那么请两位到这边登记标准间。”服务员指了一下身后的长桌。
　　程亦安皱了眉，夏语君凑过来悄悄说了一句：“反正都是要睡觉的，在这里还可以省钱。安保好像也很好。”
　　安保。
　　考虑到这一点的程亦安最终还是点了头。
　　-
　　夜晚，程亦安躺在床上再次打开了手机，开始一个个检查上面的三页应用，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棋局留下的信息。
　　棋局在这一局里特意给每个参加者都发了一部不能打电话互相联系的手机，总不是怕他们在这里饿死吧？
　　一定还有其他什么重要的功能。
　　一番检查后，程亦安点开了一个图标绿绿的阅读软件。
　　她刚一点开就察觉到了不对。
　　其他的应用点进去都是直接进入初始化使用引导页面，但这个阅读软件点进去却是直接进入了某本小说的详情页。
　　这本小说字数挺多，有五十多万字。
　　程亦安还没点开文案简介，大略地瞥了一眼，忽然视线一顿，停在了下方的某一行上。
　　主角名：江玥，许眠。
　　作者有话说：
　　在小说里面再穿书。。。一整个套娃行为_(:з”∠)_


第126章 虚假世界（零四）
　　同名同姓？巧合？
　　怀着这个想法, 程亦安几乎是立即点开了完整的小说文案，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下去。
　　她瞳孔一缩。
　　这是……
　　“你在看小说？”
　　从侧面毫无预兆响起的女声让程亦安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夏语君已经走到了身边？浴室的方位明明在另一侧, 如果要走到她身边必须从她面前经过，这样她不可能不知道。
　　是夏语君的异能？
　　说起来, 她已经升变成皇后棋了，那肯定不是原来的速度异能了。
　　“我已经洗好了, 你可以去洗澡了哦。”身穿酒店一次性浴袍的夏语君冲着回过头的程亦安笑了一下，丝毫不在意对方眼中的警惕, 以一个全然放松的姿态躺到了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
　　程亦安看了她一眼, 从床上站起身走向浴室。
　　换衣服的过程中,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任务卡片。当看见上面的数字时，她微微一怔。
　　（89/1）
　　这个人数的减少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但联想到白日里自己的遭遇, 又似乎没有那么意外。
　　程亦安走进淋浴室，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温度适宜的热水倾泻而下, 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了下来。
　　她舒缓的吐了一口气, 下一秒却是动作极快地清洗，冲完后走出。
　　现在可不是悠闲地享受洗澡时间的时候。
　　程亦安穿好了浴袍，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最开始她以为在大家身份不明的情况下, 以皇后棋的异能强度，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快被淘汰。所以就把重点放到了另一个危险的来源，棋局背景本身身上。
　　但卷发女人的出现无疑敲响了一记警钟。她太小看皇后棋的异能了。
　　进入棋局后立即减少的那一人或许还能解释成出了什么意外。可现在在那个基础上，又少了十个人。
　　仅仅过去了24小时不到。
　　这个棋局, 或许会结束得很快。
　　程亦安目光微沉, 放下毛巾从浴室走出。
　　酒店房间内, 夏语君正倚靠在床头, 见程亦安走近, 冲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笑道：
　　“果然跟着你的做法是正确的。我一个人可不能这么快发现，这个非常真实的棋局世界居然……”
　　她唇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是一本小说哦。”
　　听见这句话的程亦安神色毫无变化。她把自己的衣服放到了床尾，然后上了床。
　　“嗯，任务提示应该和这件事有关。我们最好今天晚上读一下这本小说。”
　　刚才夏语君悄无声息站在她身旁的时候显然看到了她的手机界面。她们刚参加过男女主的婚宴，能发现这一点并不意外。
　　一旁的夏语君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在后面的漫漫长夜中，酒店的两张床上各自亮着手机的微弱亮光。
　　程亦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过小说了，而且还是这种都市恋爱题材。
　　不过托前面婚礼上对两人感情历史简单回顾的福，大致的剧情都知道，她的阅读速度很快。
　　可即便是这样，五十万字的小说……
　　程亦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闭上了酸胀不堪的眼。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她几乎是看了个通宵。
　　而且她在看的时候一直在想“世界崩溃”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文中的矛盾和冲突点会产生什么异变？
　　然而最后她看完整本书的感想是：她着实是想多了。
　　正如之前热搜时看到的那样。这本名为《甜酒》的小说从青梅竹马的男女主高中时期开始写起，互有好感又不说破的两人为了吸引对方而努力变得更优秀，最后双双在高考取得了好成绩。
　　这部分简称“高中时期的双向暗恋阶段”，校园撒糖日常，大约快三十万字。
　　然后高考结束，男主向女主表白，女主正要接受的时候，男主说，他选择了出国留学。
　　程亦安看到这里的时候精神一凛，心想总算要有点转折了。结果一翻下一章就是女主很平静地拒绝了异地恋，转头进入了大学刻苦学习搞事业。
　　而另一边，被拒绝的男主也很淡定地出了国。
　　程亦安：……
　　这本小说的后二十多万字写了男女主各自事业有成，男主回国再次遇见女主，一番相处后告白成功，两人结婚。
　　回忆完整本书的程亦安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婚宴是最新一章更新的内容，这本小说还在连载中。
　　原本她以为会是作者某些情节写崩了圆不回来会导致这个小说世界逻辑崩溃。可目前五十万字看下来，作者发挥相当稳定。
　　稳定地每章撒糖，连个大点的误会吵架都没有。
　　就这，还能怎么崩？突然下一章画风变成外星人入侵吗？
　　程亦安嘴角一抽，为自己无厘头的联想自我嫌弃了一番。
　　不过，现在网上居然流行这种日常温馨小甜文？
　　她重新回到书籍文案页面，看了看收藏和排名，感觉不出来这个数据是好是坏。
　　她想了想，继续往下拉看这本书的评论。
　　评论内容分为鲜明的两派。一派是各种夸夸太太写得好，喜欢这种日常小甜饼故事；另一派则是直截了当地说情节无聊，流水账水字数。
　　收藏和评论接近8:1，这个评论比例是正常的吗？
　　好久不看小说的程亦安想了一会，还是转头打算问问“更年轻的”夏语君。
　　她从刚才就发现了对方的手机光一直亮着，显然也是通了个宵。
　　然而程亦安刚直起身开口喊了一句“夏语君”，忽然感觉拿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新消息？不对，这手机又没插手机卡。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夏语君。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坐起了身。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没有翻到新信息……程亦安在手机上划了一会有可能弹出新消息提醒的APP，一无所获后还是点开了那本小说的详情页面。
　　她眨了下眼，突然发现最新更新的婚宴章节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锁”字。
　　她点了一下。
　　该章节已由作者自行锁定。
　　程亦安怔了一下。
　　……如果这次的棋局是小说世界，而作为造物主的作者把已经写好的章节锁了的话……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拿过床尾的衣服开始换，边穿边说：
　　“夏语君！快穿衣服，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啊？”夏语君愣了一下。然而当她的视线瞥见对方脸上的严肃表情后，抿了下唇，很快下床动作利索地穿起了衣服，同时口中不忘问了一句：“怎么了？有其他参加者发现我们了？”
　　程亦安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旁边已经穿戴整齐的夏语君：“小说的最新章节被锁了。所以那一章涉及的场景可能会消失。”
　　夏语君立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这就是那个任务提示上的……‘世界崩溃’？”
　　程亦安没有回答。
　　两人双双开门从房间走出。凌晨五点多的酒店走廊没有一个人。
　　这个时间的电梯空得很。她们很快坐电梯到了一层，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酒店。
　　这样反常的行为引得酒店门口值班的保安看了她们好几眼。
　　程亦安跑到距离酒店不远的一个公交站牌就停了下来。
　　这边程亦安一停，旁边的夏语君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回头疑惑道：“怎么不跑了？那一章涉及的范围就到这里？那小说字数也太多了，我还没看到最新一章。”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夏语君看到程亦安熟练地拉开车门上了车后座。对方上车后见她站在旁边没动，不由得催促了一句：
　　“快来，我刚刚在酒店的时候用打车软件叫了车。”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夏语君顿时觉得内心有些复杂，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上了车。
　　她坐上车后，程亦安已经向前面的司机报出了一个小区名，汽车随即发动。
　　“那是哪里？”夏语君顺口问了一句。
　　“女主的家，那里应该是最稳定的。”程亦安边说边回头往后看，直到视野范围内看不见君陌酒店的高楼。
　　所以锁章之后并不会立即发生“世界崩溃”。
　　程亦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从她看见锁章到换衣服下楼坐上车大约经过了七八分钟。
　　程亦安重新转过了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没有亲眼见到，到底还是不确定“世界崩溃”的具体意义。但留在附近确认又太危险了。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那家在最新章才出现具体名字的酒店总是最保险的。
　　凌晨的马路极为通畅，网约车很快载着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程亦安用手机付了钱下车。她望了望四周，最终与夏语君一起走向了小区旁的24小时便利店。
　　今天是工作日，凌晨六点已经有几个身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在便利店收银台前排队买早饭。
　　夏语君看了一眼，刚想转头问程亦安要吃什么，回头忽然发现身旁人的表情不对，当即开口：“怎么了？”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对方：“已经在地图上搜不到君陌酒店了。”
　　不仅如此，之前她遇见卷发女人的那条街也在地图上不再显示名字。
　　她在酒店里就果断叫了网约车也是有这个原因。
　　那本小说的最新一章是从女主从自家小区上婚车开始描写的，途中也出现了几个具体的路名，这些路名在前面的章节都没有出现过。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些一笔提过的路名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崩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波及的范围绝不是她们这样跑可以跑得掉的。
　　现在距离她看见锁章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到一点。所以从锁章到“世界崩溃”的反应时间至少会有十分钟？
　　程亦安很快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她只是刚刚才想到可以用地图软件搜“君陌酒店”的名字来确认其存在。也有可能她们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
　　“……程亦安。”
　　夏语君的声音让程亦安回过了神。她一抬眼就发现对方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好，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了那张黑底烫金的任务卡。
　　夏语君晃了下手中的卡片示意：“……我建议你看看这个。”
　　参加者之间无法看到互相的任务卡片内容。
　　听到她这么说，程亦安也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卡片。
　　她低头一看，瞬间知道了对方此时露出这个表情的原因。
　　程亦安表情一沉。
　　她手中的卡片上，“任务目标”那一行的最后清晰地写着两个数字：
　　（37/1）
　　作者有话说：
　　作者写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互有好感又不说破的两人为了吸引对方而努力变得更优秀”，这套路总感觉似曾相识。
　　写完，突然悟了。
　　是你，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_(:з”∠)_


第127章 虚假世界（零五）
　　竟然这样就淘汰了一半的参加者……
　　再次抬起头的程亦安脸色也不太好。但她很快想到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是因为棋局在开始的时候, 故意将这一局的参加者投在了这些地方。实际上她自己醒来的那个小巷也在这次“崩溃”的范围内。
　　而大部分参加者最初进入棋局都会先观察周围情况了解背景，并不会走出很远。
　　再加上这一局参加者人数很多。若多几个像卷发女人那样的好战分子，说不定也有其他参加者被发现了身份然后被拖在了当前位置。
　　“开什么玩笑。照这个淘汰进度, 岂不是下一次‘世界崩溃’就会结束棋局？根本不需要皇后棋之间争斗。”旁边传来了夏语君的声音。
　　程亦安看了她一眼，给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不会。”
　　夏语君抬起头看向了说话的人。
　　此时恰好之前在便利店柜台前排队的那些高中生都买到了早饭, 然后纷纷从她们身旁经过走出了店门。程亦安见状转过身，往柜台走去。
　　“一个奶黄包, 一杯原味豆浆。”
　　夏语君听见身旁人这么说道。她想了想，也点了一份一样的。
　　两人拿着早饭走到便利店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语君看了一眼旁边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刷手机的黑发女人：“你之前说为什么不会？”
　　“昨天男女主的结婚消息占了社交平台的热搜头条, 而且婚车阵势很大, 不出意外所有的参加者都看到了。但是……”
　　程亦安边说边咬了一口奶黄包, 咀嚼咽下去之后才继续说话：“今天的热搜前排上只剩下‘疑似婚期将近’的词条了。”
　　“不奇怪吗？昨天的热搜头条是‘大婚’，今天的词条是‘疑似婚期将近’？再加上任务卡片上一夜之间人数锐减。这么明显的违和之处, 剩下的参加者发现手机上的那本小说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下一次的‘世界崩溃’不会有太多人中招。”
　　程亦安又喝了一口豆浆，扭头：“对了, 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觉得这本小说的作者为什么要锁章？”
　　“……我哪会知道作者在想什么。”夏语君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程亦安：“你的意思是，如果知道作者为什么锁章, 就能知道下一次‘世界崩溃’在什么时候？”
　　程亦安点了点头。
　　夏语君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以我的经验，小说作者自己锁章都是觉得这章写的不满意，想重写。不过那个最新章我还没看到就锁了，是有什么剧情有问题吗？”
　　“没有吧, ”程亦安回忆了一下, “就男女主办了婚礼, 和之前的章节没什么区别。”
　　夏语君闻言扶了额, 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那等我再看看这小说。不过这文真的太平淡了, 难怪数据不太好，也亏作者能一直写下去……”
　　“这个小说的数据算不好的那种？”
　　“当然啊。这可是网文，大几千几万收藏的小说不是遍地走吗？我现实里才不会看这样的小说。”
　　听到夏语君这句话，程亦安眼中若有所思。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下来，作者锁章是因为小说数据不理想，想重写？可作者锁的是最新章，下一次的变化必须要等最新章解锁之后才会知道剧情发生了什么改动。
　　程亦安很快解决了自己的早饭，然后坐在便利店里边刷手机边注意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女主江玥小区大门正对面的便利店，小说中女主一直是从这个门出来。若是有其他棋局参加者发现了手机里的小说，应该也会第一时间到这里来。
　　她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程亦安以手托头，等了一会又刷新了一下小说的文案页，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人影从对面的小区内跑出。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
　　江玥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程亦安！你快去看小说最新章节，锁章刚好在我看完的时候放出来了。啧啧，这个新内容可不得了。”
　　旁边夏语君的声音让程亦安回了下头：“嗯？”
　　然而这几秒钟的时间，站在小区门口的江玥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程亦安见状立刻拉了一把夏语君，急匆匆地往便利店门外跑去：“等会再看，我们先去追江玥。”
　　住宅小区附近恰好有停靠着的出租车，两人拉开车门双双坐上了车。
　　此时对面的江玥也恰好上了车，黑色轿车发动往前驶去。
　　程亦安从车窗看了一眼，连忙道：“师傅，麻烦您跟上前面那辆黑色轿车。”
　　本来还在看手机的大叔一听这话精神一振：“哟，我就喜欢听这种话！刺激！”
　　他当即发动了车，跟了过去。
　　程亦安看了一会这个司机的确在好好跟车，旁边也有夏语君在看着，于是抽空低了头点进了小说的最新更新。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眼神十分复杂。
　　旁边传来夏语君的声音：“我说得没错吧？最新一章内容可不得了。这小说总算有点波澜了。”
　　程亦安扶了额。这新更新的剧情又何止是波澜，简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在解锁的最新一章里，内容虽然还是婚宴的内容。但……男主的结婚对象，不是女主。
　　这章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白富美妹子，要和男主在某个别墅区秘密结婚。
　　作者在文中给出的解释是男主的事业能够这么快成功，实际上和这个白富美妹子的家族有关。然后男主迫于压力同意了结婚，打算利用完白富美妹子之后再离婚和女主在一起。
　　这是何等的渣男操作。
　　而且婚宴是在瞒着女主的情况下进行。这一章甚至都没有出现女主。
　　程亦安纠结了一下，又往下翻了翻。
　　毫无意外，刷新后最新一章下面出现的评论都是清一色的问号。作者这一波画风突变属实是把读者吓到了。
　　如果改成这个剧情是为了有更多评论的话……作者的确是成功了。
　　此时，行驶的出租车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司机大叔的声音：“两位美女，那轿车停下来了。这前面是别墅区，有钱人住的地方。如果他们继续开进去的话，我们可就进不去了啊。”
　　别墅区？
　　程亦安立即往前看。几秒钟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
　　等等，这最新一章的内容是替换了原来和女主的婚宴，而女主的婚宴……是昨天晚上！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难道男主和那个新冒出来的妹子已经结婚了？女主现在在这里的剧情是下一章的内容？
　　司机大叔见后面两个女生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不由得又说了一句：“你们打算怎么办啊？前面那个车上有你们谁的男朋友吗？来抓出轨的？可他要是进了这个别墅区……这小三背景可不得了。依我看啊，这种男人就该直接分手。”
　　……原来大叔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了。
　　程亦安嘴角一抽，刚打算开口解释一下，忽然看见前面的黑色轿车后座车门开了，从上面走下了一个女人。
　　是江玥。
　　她连忙示意夏语君开车门下车，口中对司机道：“师傅，到这里就可以了。车费多少钱？我直接扫码转给你。”
　　司机大叔虽然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看到程亦安一脸坚决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多问。两人付钱下了车。
　　别墅区前是一段长直路。程亦安和夏语君下车后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探头看着前方的情况。
　　江玥在下车后，那辆黑色轿车也掉头折返，从两人身旁绝尘而去，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可疑分子。
　　程亦安探出了头，看见江玥正在前面和别墅区门口的保安说些什么。
　　……保安似乎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小说页面。最新章节还是婚宴，所以现在正在进行的果然是下一章的内容。
　　看来这本小说对参加者来说并不是“预言之书”。
　　话说回来，下一章内容是女主发现了男主的“出差”谎言，亲自上门捉奸？
　　程亦安嘴角一抽。
　　……这本小说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微妙了。
　　想到这里，程亦安刚想抬头再看看女主江玥那边的情况，然而一抬头忽然与跑过来的一人四目相对。
　　对方脚步一停。
　　程亦安顿时僵在了原地，感觉自己的额角有冷汗流下。
　　糟了，女主怎么突然往回跑了。
　　这段路明显人迹罕至，现在她们两个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后面，怎么想都不自然，该不会被女主认成跟踪狂报警吧？
　　下一秒，正在努力思考借口的程亦安忽然听到了一句不可能出现的话：
　　“你们……是昨天在我婚宴上没有请柬的那两个女生？”
　　她蓦地抬头。
　　-
　　另一边。
　　双目紧闭的傅云声蓦地睁开了眼。
　　入目的场景极为熟悉。他直起了身。
　　头顶的天空是一片隐晦的虚无，目之所及是一片巨大的黑白方格地板。
　　这是进入棋局前每个参加者选择走位的棋局空间。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坐在了一把位于e8的黑金王座上。
　　傅云声瞥了一眼手下的王座，缓缓抬眼看向了正前方底线的相同位置。
　　属于白方国王棋的初始位置e1上同样出现了一把白金王座，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傅云声眯了眯眼，很快薄唇一扬，露出了一个微笑：“呵，好久不见啊，沈行舟。”
　　他停顿了一下，唇边的弧度加大：“或者说，我应该喊你‘凌路遥’？”
　　听到后三个字，坐在对面王座的男人微微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说：
　　好！这边是属于黑王和白王的二人世界（划掉）。


第128章 虚假世界（零六）
　　沈行舟仅是抬了头, 并没有开口说话。
　　傅云声笑容一收，黑眸微微眯起：“‘凌路遥’在现实世界毫无疑问已经死亡，但你却作为‘沈行舟’出现在了棋局世界, 还成为了白方的国王棋。”
　　“据我所知，成为国王棋的条件是要通过‘王选’。这是‘活人’才能参加的选拔。”他挑了下眉, “你生前几乎所有时间都在蓝湖疗养中心度过，我仔细查过了, 那里并没有‘王选’开展过的痕迹。”
　　“不奇怪吗？”坐在黑金王座上的男人嗤笑了一声，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之前一直在想, 这个棋局从规则到背景各处都在奉行‘公平公正’, 为什么唯独你能够‘例外’？无论是你的异能，还是不需要‘王选’就能成为国王棋。”
　　“最开始我以为是你与‘神灵’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找两个异能合适的手下一起造出那个‘杀戮皇后’的传言, 好在背地里为棋局淘汰一些‘被特别注意的’参加者。”
　　“我一直这样以为，直到上个棋局偶然从你那两个跟班那里得知了一些事。然后忽然发现, 你在棋局中的自由度, 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这真的不太‘公平’，你不这么认为吗？”
　　傅云声顿了一下，嗓音沉了下来：“凌路遥的死亡记录在十五年前。我进入棋局的时间大约是四年前, 但那个时候，棋局中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参加者了。”
　　他微微抬了下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沈行舟，你该不会是这个棋局的第一个‘棋子’吧？”
　　这些话的内容足以震惊所有的棋局参加者。但坐在对面白金王座上的沈行舟却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傅云声瞥了一眼, 黑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他想了想, 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了, 我把你是‘凌路遥’的事情, 告诉亦安了。”
　　话音刚落，他看见对面的男人终于有所动容。
　　沈行舟淡淡开口：“你不敢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我的确不敢。”傅云声答得很快，并耸了下肩，“毕竟要是让亦安知道，‘凌路遥’之所以会在蓝湖疗养中心，是因为他是傅家某个实验的‘实验体’。她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我。有些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情，还是让它永远地沉在下面才好。”
　　“但她对你的那一份在意，说实话真的很让我妒忌。”傅云声眯了眯眼，“我并不在意她进入棋局的理由是为了救你。她以前喜欢你，再亲眼目睹你在她面前‘死亡’，自然会成为永远的遗憾。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可是……”
　　对面那个低沉的嗓音忽然变得分外冷漠：“你向棋局许下的愿望，应该与她无关，不是吗？”
　　沈行舟怔了一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
　　“在我看来，你在游轮上不愿意与亦安相认的理由很简单。你根本没有想过会在棋局里再遇见她，而且对方还成为了你的对立阵营。”
　　“十五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更何况是在棋局里的十五年。棋局内没有任何秩序，现实中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在这里却能获得了强大的异能。在阵营对立和各种棋局恶劣条件影响下，所有的人性与恶意都能被无限放大。”
　　傅云声坐在王座上，以手撑着头，看向对面的眼眸尤为深沉：
　　“你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凌路遥’了。甚至后来你与那两个手下说不要伤害她，以及在游轮审判上说的那些话，在前面摆了一个‘程亦安是黑方阵营’的条件时，一切就显得没有那么单纯。我想，连你自己都无法判断你当时是不是在故意利用对方的感情。”
　　“毕竟这位儿时玩伴是黑方的皇后棋，而且与我这个黑王看起来关系不错。如果能让对方动恻隐之心，岂不是赢得棋局的最快方法？”
　　此时，对面传出了沈行舟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我没有利用她。”
　　傅云声眼眸一深，随即开口：“啊，确实。如果你真的想利用她，在后面棋局继续和她‘偶遇’，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顿了一下：“但选择避开这个举动，恰好说明了你无法看清自己的选择。”
　　“即使你从本意上并不想伤害程亦安，但你知道这个局面怎样做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你害怕自己再遇见对方后所做的事情会被棋局的影响，导致最后真的一切都变成了‘利用’。”
　　“与她一起的童年回忆并不能盖过你现在的渴求，但你也不想破坏这份回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他轻笑了一声：“真可悲啊，白王。”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
　　良久，对面再次传来了沈行舟的声音。
　　傅云声弯了唇：“当然是因为我的皇后一直记挂着别人，这会让我很困扰。所以我希望下一次你和她见面的时候，能好好说清楚你的态度。”
　　“毕竟我之前和她说过，她能在这里找到答案。男人说到就要做到，我对喜欢的人从不说谎。”
　　这句话一出，棋盘空间内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可以。”
　　傅云声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多谢。嗯……既然你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愿望’而参加这个棋局的。”
　　沈行舟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微微皱了眉：“难道你……”
　　“所以，它们许诺给我的——”
　　傅云声勾起了唇：
　　“是空白的许愿卡。”
　　-
　　晴空万里，日头高升。
　　别墅区前的直路段上，站在树下的程亦安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呃……”
　　看见她这个反应，江玥抿了下唇，勉强笑了一下：“啊不好意思，我们应该是没见过才对。刚刚乍一看把你看成我一个朋友了，对不起。”
　　这绝对是托词。刚刚江玥看到她们说那句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程亦安和夏语君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嗯……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江玥边说边迈开了步子，打算继续往外走。
　　程亦安见状连忙出声喊住了对方：“等等，江玥小姐！”
　　江玥脚步一顿，回过了头：“还有什么事吗？”
　　程亦安纠结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您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难道说，您记得昨天晚上在君陌酒店的婚宴？”
　　江玥猛地回过头，神色骤变：“你们……还记得？”她立即朝着树下的两人走近，面带惊喜：“所以那果然不是我在做梦对吧？我和许眠，昨天真的在君陌酒店举办了婚宴。”
　　她忽然表情一顿，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垂下了眼睫：“可一夜过后，什么都变了。我的朋友没有一个人记得昨天婚宴的事，连媒体也找不到报道记录，到最后甚至连他也联系不上了。”
　　江玥苦笑了一声：“明明昨天夜里我与他耳鬓厮磨，今天醒来我却独自躺在自己家里。这种事情，真的宛如天方夜谭。”
　　……小说里的女主居然还记得作者修改前的剧情，这才是宛如天方夜谭吧！？
　　程亦安与夏语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程亦安率先开了口：“呃，这个。江玥小姐……”
　　江玥摇了摇头：“叫我江玥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程亦安很快重新开口：“好，江玥。要不我们先不管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我们想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方便说的话。”
　　她现在有点拿不准“女主记得修改前的剧情”这点究竟是棋局的安排还是说这本都市恋爱小说的内容要逆天。
　　比如说下一章的内容其实是女主梦到了她和男主结婚，醒来去找男主发现对方已经和小三结婚，打击之下意识觉醒，后边就变成了搞事业走上人生巅峰的大女主文。
　　……不管怎么说，还是直接问女主最保险。
　　江玥伸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一个页面后将手机翻转，展示给两人：“实际上我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邮件上说让我下午三点到这个地方来能见到许眠。”
　　程亦安和夏语君同时凑近看了下邮件内容，的确如此。
　　江玥抿了下唇：“但我醒来后一时间情绪太混乱了，又完全联系不上许眠，就直接叫车到这里来了。”
　　这邮件十有八九是和男主结婚的那个白富美发的。她肯定知道女主的存在。
　　程亦安嘴角一抽，照这个发展，她感觉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下一章的内容。
　　“所以……你们是故意跟着我到这里来的吗？难道昨天也是？”
　　这句话的内容让程亦安心下一惊，她立即抬起了头，毫不意外地在江玥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看见了怀疑。
　　江玥：“你们居然还记得君陌酒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
　　这简直是送命题。
　　现在要和女主瞎扯她们两个是偶然路过显然是说不通的。看了五十万字的程亦安很清楚这本小说的女主江玥并不蠢。
　　就在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之时，旁边沉默良久的夏语君忽然开了口：
　　“江玥，你其实是一本小说的女主角。昨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把你们结婚的那一章修改成了其他内容。”
　　程亦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几乎是立即出声制止：“夏语君！”
　　“干嘛？你不觉得我们直接告诉她真相是最快的吗？不然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夏语君指尖把玩着自己的黑发，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搭上了江玥的肩，看向程亦安，“而且，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告诉她真相以后，这本小说后面会有什么发展？昨天我们的存在并没有出现在章节内容里，所以大概率今天也不会。”
　　此时，一旁的江玥忽然推开了夏语君，冷下了脸：“你们撒这种谎骗我？”
　　被推开的夏语君踉跄了一下，很快站定。她听见这句话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小说文案页面展示给对方：“你看，这不就是你吗？”
　　之前斩钉截铁说两人在“撒谎”的江玥却在第一时间看向了手机屏幕。几秒后，她表情更冷了：“你们果然在撒谎，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啧，”夏语君收回了手机，小声嘀咕，“难道NPC看不见这手机的内容吗？”
　　程亦安无奈扶了额。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不能直接和女主说真相，这下她们俩看起来更有问题了。
　　下一秒，旁边传来了夏语君的声音：
　　“那我直接带你进去找男主。凭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那邮件喊你下午来是因为他们那个时候什么婚礼环节都结束了，影响不了什么。但你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撞个正着。”
　　程亦安愣了一下，睁大了眼。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来自江玥的回答：“好。如果你真的能带我进去。”
　　“嗯哼。你们不恐高吧？别喊哦。”
　　夏语君话音刚落，程亦安只觉得自己被一阵轻柔的风托了起来，眨眼之间已到了离地百米的空中。
　　这是……她的异能？程亦安眨了下眼。
　　旁边同样浮在空中的夏语君似乎是怕江玥大喊大叫，早早地站到了对方身边捂住了她的嘴。
　　不一会，夏语君发现了目标，开口道：“应该是那个吧？心形拱门那里好像有个宴会，人不少。”
　　程亦安立即低头看去，应了声：“嗯。”
　　三人随即落在了距离宴会场地不远的花园里。
　　落地后，夏语君很快松开了手，对着表情一脸复杂的江玥耸了耸肩：“你看吧，我真没骗你。你可以找找男主在哪了。”
　　江玥抿了抿唇，默默转头看向了宴会的方向。不一会，她眼睛一亮，刚想起身却被后面的程亦安一把按住。
　　“等等！”
　　江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后面的黑发女人：“怎么了？”
　　程亦安没有回答，却指着一个方向转头道：“夏语君，不太对劲。那几个人似乎是参加者。”
　　她手指着的方向，有三个风格迥异的人正在靠近宴席入口的方向。
　　左边的男人西装墨镜，中间的那一位染了一头紫发一身破洞潮流装乍一看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最后是一个身穿蓬蓬裙头扎着大蝴蝶结的女生。
　　这三人风格和这里其他NPC相差太多了。是参加者的可能性很大。
　　可为什么棋局参加者会到这里来？
　　正在思索间，旁边传来了夏语君的声音：
　　“亦安！下一章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_(:з”∠)_其实这次棋局的小说结局会比程亦安想得还要离谱。


第129章 虚假世界（零七）
　　更新了？
　　程亦安瞥了一眼远处的三个参加者, 一边注意他们的动向一边低头点开了手机上的小说页面。
　　几分钟后，阅读完最新更新的程亦安猛地抬头，却没看见本该在附近的另一个身影。
　　她立即看向身旁同样似乎是刚结束阅读的夏语君：“江玥呢？”
　　夏语君抬头环顾了一圈：“根据最新更新的剧情, 她此时应该和男主在一起……”她顿了一下，面露迟疑, “这最新章节的前面部分是原本的男女主结婚剧情吧？作者把它安排成梦境让女主知道。所以，这个女主能够记得作者修改前的情节只是这个棋局世界原本的设定。”
　　“不过这样一来, 倒是真的看不懂这个作者到底想写什么了。现在情节发展到女主找男主对峙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踹了男主。”
　　夏语君饶有兴致地说完了她对这本小说的阅读感想, 一抬头却发现旁边的程亦安低着头, 眉头紧锁, 完全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模样。
　　她白了一眼，刚想开口问程亦安摆出这种表情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前方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两位姐姐到得好早呀。”
　　夏语君表情一顿，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恰好对上了一双戴着精致蓝色美瞳的眼。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微微俯下了身, 冲着躲在树丛后的两人歪了歪头。
　　明明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模样。可夏语君却觉得在对上眼的一瞬间，自己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
　　……这是她还是“弱小的”士兵棋时，面对那些强大且包藏恶意的参加者而练成的直觉。
　　这个身穿蓬蓬裙的小女孩, 非常不妙。
　　夏语君几乎是立即想转身用异能远离。然而她刚一有动作，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臂处传来一丝痛感。
　　她视线往下，瞳孔一缩。
　　她在本次棋局里穿的是一件修身的灰色鱼骨上衣，面料并不算厚。此时传来痛感的手臂位置, 有一处深色的痕迹在逐渐往外扩大。
　　血？她什么时候受伤了？是那个女生的异能吗？
　　她下意识地想偏一下头。
　　夏语君忽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她视线的余光里, 有一滴殷红的血珠诡异地停在了什么也没有的空中, 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某条路径缓缓滑下。
　　原本看不见的路径随着血珠的滑落染上了鲜红。
　　细微的伤口让面颊处延迟后才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夏语君怔了一下。这是……丝线？
　　下一秒, 前方再次传来了那个娇气的女声：
　　“两位姐姐不要乱动哦。说不定一个不小心, 脖子就掉下来了。”
　　一旁的程亦安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被割伤的手指，抬眼看向面前重新直起身的女生。
　　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线的存在。对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她们两人。
　　但这个女生却没有这么做。是想从她们身上问出情报吗？
　　程亦安眼眸一深。
　　刚才的割伤让她确定了这些看不见的丝线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只要是能够接触的东西，就在她的异能“可以解决”的范围内。
　　刚好，她也想知道别的参加者对这个棋局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两位姐姐来得这么早，肯定也看过那本小说了吧？真聪明呢，我都是不久前才发现。”一身打扮宛如公主的女孩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很快神色如常地进入了正题：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两位姐姐，有没有看见我们的女主角江玥去了哪里？小说最新章节里没有写明，这里又太大了，用我的异能找会很麻烦呢。”
　　她说完后冲两人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看起来非常友善。
　　……她绝对是想在问完后就杀了她们！
　　夏语君默默咽了口口水，瞥了一眼程亦安的表情，暗自着急。
　　不知道程亦安有没有看出来对方的恶意。现在的情况是即使她们如实回答说不知道，也可能在下一秒人首分离。
　　无论回答什么都会死，可长久不说话或许也……
　　此时，旁边传来了程亦安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找江玥？”
　　夏语君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回应还算不错。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舒完，前方响起的声音又让她心头一紧：
　　“我不太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的人。”
　　女孩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没过多久，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为了错愕。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直直朝她走来的黑发女人，后退了几步：“你……为什么？”
　　程亦安皱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痕。如果她再晚一秒发动异能，大概她的手就会被直接切下来了。
　　既然对方这样心狠手辣……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已经转身朝着另外两个参加者的方向跑去。
　　程亦安顿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追，而是转头开口：
　　“夏语君，你从空中视角会比较好，你去找下江玥。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然后把她带走。”
　　夏语君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我带江玥走？”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刚才想到的可能说了出来：“他们在发现这个棋局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世界后，或许想要人为地创造‘世界崩溃’。”
　　夏语君怔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你是说……”
　　程亦安没有再多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快走”，话落便兀自转身往女孩离开的方向跑去。
　　夏语君顿了一下，一句“你要小心”卡在了喉咙口，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她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抿了下唇，转身用自己的异能瞬间到了空中。
　　夏语君一边垂眸仔细查找，一边又不免感觉到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局是皇后棋之间的争斗。就算程亦安似乎可以解决那个女孩的异能，可那边还有两个异能未知的皇后棋。
　　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她自发地留下来吸引那几个皇后棋的注意力，好让这边的她可以在空中找人？
　　想到这里，夏语君又抿了唇。
　　为什么要这样？把危险的工作留给自己……她们并不能算是伙伴吧？明明只是利用的关系。
　　夏语君的表情忽然一顿。
　　亦或者，只是之前看到了她的异能，觉得她的异能根本帮不上忙？
　　女人在空中停了几秒，忽然冷下了脸，俯身往一个方向飞去。
　　-
　　另一边，一直在小心注意周围的程亦安并不知道夏语君的心理变化。
　　她看见女孩往宴会席中间大喇喇地跑过，其他NPC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剩下的那两个参加者中，有一人的异能带有精神控制效果。
　　说实话，她的“等价交换”大多针对的是物质层面。对方如果是精神系的皇后棋异能，对她来说不怎么好对付。
　　但精神系异能并不会直接产生作用。比如白夜的“魔眼”就需要双方的视线交接。
　　程亦安只跑了一会就改为沿着别墅的墙边往前走。
　　从她们在树丛那里看见那三个人到现在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个女孩或许已经找到了其他两人。
　　反观她这边不知道对方的异能是什么，又是两个皇后棋，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只希望夏语君那边可以尽快找到江玥。
　　程亦安脚步一顿，微微垂下了眼睫。
　　其实现在最危险的就是江玥。
　　在参加者反应过来这是小说世界之后，“击杀主角或者是控制主角”就是最简单且有效地引起“世界崩溃”的办法。
　　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并不在这个世界，已经写成的章节是既定事实。所以无论如何，“主角”从世界规则上必须得活着。
　　但如果参加者杀了主角或者控制主角发生了与“小说情节”偏差较多的事件，就会产生悖论，从而发生崩溃。
　　可这种人为引发的“世界崩溃”，对方要如何控制不伤到自己呢？
　　程亦安想得有些出神，脚步稍有放慢，思维发散了一些。
　　而且，按照这个发展，这小说的作者到底接下去想写些什么？夏语君把“这是小说世界”这件事告诉了主角，真的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思索间，她忽然神色一凛，一道水泥墙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而后直接被击碎四散。
　　程亦安趁着这阵冲击顺势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抬手挡住了冲她飞过来的碎石，指缝间瞥见一个黑影越过了破碎的水泥墙快速朝她冲来。
　　她的反应很快，直接双手触地，一面厚重的石墙凭空而起挡在了黑影面前。
　　那个黑影往前冲的动作没有任何收势的迹象，似乎打算如法炮制继续击碎。然而在他的拳头碰到石墙之前却首先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在动作发出后停顿了几秒，得出了结论。
　　这是……泥土？
　　什么时候这石墙前多了一处泥堆？
　　黑影这一拳发出的力道被松软的土堆所缓冲。
　　然而就在他停下来的几秒间，他周围的光亮忽然迅速暗了下来。
　　黑影后知后觉地抬头，恰好看见原本只是竖在面前的石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横向蔓延，最后与后方出现的另一面墙壁彻底合缝。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黑影被完完全全困在了里面。
　　见到这一幕，站在旁边别墅屋顶的西装墨镜男不禁吹了个口哨。
　　“她的异能似乎有点意思。人也挺聪明，在第一次墙壁被西泽击碎之后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到第二次要制造出土层作为缓冲。”
　　“是吧？她的异能有点奇怪，就连我的丝线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了。”身穿蓬蓬裙的女孩站在旁边，看着下方的程亦安露出了阴郁的表情。
　　“呵。”西装男人忽然笑了一声，“你的异能在最开始没被察觉的时候其实是最有利的，非常适合暗杀。但你却放过了她，从这一步开始，你就输了。”
　　听见这句话，女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要数落我吗？”
　　“不，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是想总结一下你失败的原因。其实一开始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地用丝线找人，然后杀掉其他看到的参加者，就不会被淘汰。”
　　女孩一怔，下意识地反驳：“我哪有被……”
　　她忽然止了声。
　　“然后刚才你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异能是什么？”
　　女孩渐渐睁大了眼，湛蓝的美瞳中满是恐惧。
　　然后这份恐惧在到达顶点的那一瞬间，彻底湮灭殆尽。那双眼失去了神采。
　　西装男人又笑了一下：“我们可不是同伴啊。这么不设防可不好。”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下方的黑发女人，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
　　几秒后，他勾了勾唇。
　　下一瞬，年轻的女孩如被风吹落的花朵般从别墅屋顶坠落。
　　作者有话说：
　　突然感觉，皇后棋怎么好像大多数都是远程职业。
　　（作者陷入沉思）不行，得来个近战。


第130章 虚假世界（零八）
　　旁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让程亦安下意识地回了头。
　　待看到那边的景象后, 她瞳孔一缩。
　　身穿蓬蓬裙的少女毫无气息地躺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身下缓缓流出。
　　程亦安几乎是立即抬头看向了上方。
　　无论是楼顶还是顶楼的窗户，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她重新低下头将视线投向了女孩的尸体, 眼眸微沉。
　　这个女孩绝不可能自杀。所以如果不是又出现了其他的参加者，近身战斗的那一个现在被她关了, 她的死亡是剩下的那个能够“精神控制”的皇后棋导致的。
　　毕竟这个棋局，能够出去的名额只有一个。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 刚想转身离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后方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有声音在向她靠近。
　　她当即作出了反应。她没有选择回头, 而是直直地往前方的别墅跑去。这次用双手接触到墙面并没有在身后生成防御的墙壁, 而是让她迅速往上“跑去”。
　　程亦安在墙面上凌空踏出的每一步都在脚下适时地出现了宛如攀岩的凸起落脚处。十几秒后, 她便到了这处别墅的屋顶。
　　到了这时她才转身看向下方，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兴味的眼。
　　是那个之前看见过的染了紫发穿着前卫的男生。对方上衣的衣袖和裤子的膝盖以下不知为何完全破损, 还赤着脚……
　　程亦安下意识地看向了底下她用异能造出来的“石屋牢笼”，从外表上看似乎并没有被损坏的迹象。
　　前面她发现对方力气很大能一拳打碎水泥墙的时候, 就在石屋的内侧全部加了松软的泥土作为缓冲。可现在……他到底怎么出来的？
　　她重新将视线看向了下方的男生。
　　说实话对方刚才那个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原本那个男生所在的位置，没有人？
　　此时，近处传来了拍打羽翼的声音。
　　程亦安顿了一下, 抬起了头。
　　紫发的男生停在了上方的空中。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异能？
　　程亦安来不及多想，直接在屋顶上造出了一处不算大的空缺，然后整个人从中跳进了别墅的屋内。她在落地后顾不及摔到的膝盖, 连忙站起来往门外跑去。
　　后方同样传来落地的声音。
　　程亦安沿着门外的木质回旋楼梯往下。等她跑到一层时, 紫发男生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往下看了一眼, 直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程亦安脚步一顿, 用余光瞥了一下她还可以跑的方向, 忽然转身朝着后方的别墅大门跑去。
　　她边跑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当她留意到她选择这个方向后紫发男生的反应，她眼眸微闪。
　　这栋别墅的大门就在楼梯的不远处。程亦安几秒就跑到了门口，按上了门把手。
　　然而她的动作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她转头对后面追过来的紫发男生道：“你的异能是身体的各部分可以变成动物吗？”
　　对方仿若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朝着程亦安的方向扑过来，势头不减。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直接一闪身进了用异能造出的墙壁通道，从距离门不远的另一个方位出了别墅。
　　她从墙壁的裂口一跃而下，刚落地就看向了门的方向。看到那边的人影后，眼中划过“果然如此”的了然。
　　站在别墅门外的西装男子显然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将戴着的墨镜往额头方向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知道我在门口？”
　　程亦安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自己出来的位置，边退边说：“因为我其实不怎么擅长跑步，里面的那个人在看到我往门口跑了之后，似乎是有意地放慢了他的速度。”
　　“他并没有被你控制，想杀我的心也是真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反应很不自然。”
　　程亦安余光一直注意着自己弄出来的墙壁裂口，时刻警惕着：
　　“因为他知道你在门口。当时我和大门的距离并不算远，即使他可以用比我更快的速度一两秒就追上我，但这样短的距离，一定会导致收势不及，我和他都会在惯性的作用下双双冲出这扇门。”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别墅门外的西装男人：
　　“你发动异能的条件，是‘身体接触’吗？”
　　这句话一出，程亦安看见西装男人的笑容顿了一秒。她眼眸一深，继续开口：
　　“你们并不是同伴。所以，里面的那个人其实也在提防着你。”
　　“啪啪啪。”
　　西装男人忽然鼓起了掌。他看向一直在暗中后退的黑发女人，挑了下眉：“你说得没错。我的异能确实需要接触才会生效，但那是比较‘彻底’的控制。作为皇后棋强度的精神系异能，实际上发动方式还有另一种更加简单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嗯，其实是我故意不告诉他们的。毕竟是这样的棋局，总要留点底牌不是吗？”
　　他笑了一下：“这位聪明的小姐，你看你现在还能动吗？”
　　程亦安一怔，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双腿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没有办法移动。
　　糟了。是她想得不够多。
　　程亦安暗自咬了牙。
　　白夜的异能只需要目光相接即可发动。同样作为皇后棋，“身体接触”这个条件太复杂了。
　　那个西装男人已经用手撑着围栏跳下了别墅门口的台阶，正在向她不紧不慢地走来。
　　程亦安的呼吸有些急促，大脑飞快运转。
　　现在这个情况下，能够脱身的办法……
　　下一秒，她眼前的视野忽然被一片赤红的火海所覆，金红色的火焰席卷了旁边的整一栋别墅。
　　那个走在别墅前的西装男人瞬间没入了火海之中。
　　程亦安怔怔地看着这眨眼间发生的一切，直到足以令人灼伤的热风扑面而来。
　　耳畔近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由爆炸引发的冲击热浪将她整个人掀起，最后重重地撞到了某一处，最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程亦安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近距离的爆炸让她耳鸣不断，身体各处都在痛。
　　借着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她竭力看了一眼周围。
　　不止是这一栋别墅……
　　周围到处都在被毁。原本宁静祥和的别墅区已沦为一片地狱。
　　这些人……是疯了吗？
　　这样大范围地使用异能，这个世界会……
　　还未等这个念头完整出现，程亦安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完全的昏迷。
　　-
　　另一边，棋盘空间内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随着两道白光的落下，原本平静的气氛顿时一变。
　　黑金王座上的男人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棋盘对面的最外围两侧，视线在两个新出现的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会。
　　傅云声看了一会，很快收回了视线，并没有表露出见到 “两位熟人”的意外。
　　前方属于士兵棋的方格位置传来了一些讨论声：
　　“这次来的是白方的两个城堡棋。”
　　“我看到了。所以这么说……最终棋局就只剩下黑方的两个城堡棋，还有两边的皇后棋没有揭晓了。”
　　“咦，你看h1格的那个男人，他是不是认识白王？好像在和白王打招呼呢……白王居然还站起来回应他了！果然是互相认识吧？”
　　站在h1方格上的商野很快就发现自己走不出这个格子，于是仅向中央王座上的沈行舟微微躬身，表示自己不负所望。
　　沈行舟从白光落在城堡棋方格上时就站起了身，最后看到从白光中出现的商野，点了下头，重新在王座上坐了下来。
　　商野直起了身，在视线瞥见周围棋盘方格上的这些陌生面孔时，立即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刚刚结束的“特殊棋局”是对棋盘上所有类型棋子的选拔，为了选出能够进入最终棋局的32枚棋子。
　　而白方这边留到最后的城堡棋，除了他以外还有……
　　傅曦晨。
　　远远望见那个a1方格上的人影，商野微微皱了眉。
　　实不相瞒，在那个“特殊棋局”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傅曦晨这个人。这种现象绝不自然，是对方的异能？
　　他对傅曦晨的评价不是很好。
　　此时，前方传来一声低呼：
　　“又来了！这次是……黑方的城堡棋，还有白方的皇后棋！”
　　商野闻言猛地转头，看向了白金王座旁的d1方格。
　　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最后从中缓缓逐渐展露出了一个身影。
　　早在看见那头醒目的白发时，商野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觉得出来不会是我？”
　　这个熟悉声音中的不满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
　　商野顿了一下，唇边扬起一个微笑：“小白，恭喜你进入最终棋局。”
　　“……有什么好恭喜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商野只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其实拥有精神系异能的皇后棋，在皇后棋中并不能算强大的存在。
　　白夜能够赢过其他皇后棋到这里，过程一定不会很容易。
　　“只剩下黑方的皇后棋了。”
　　“喂，刚才看对面的表现。白王和白皇后，还有那个h1的白城堡，他们三个是认识的吧？”
　　“难道是白王自己培养的势力？能走到最终棋局的皇后棋和城堡棋，这实力怕是不一般。不知道黑王这边会不会也有……”
　　说话的黑方士兵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黑金王座上无论谁来都没有反应的男人，默默和旁边格子里的另一个士兵棋摇了摇头。
　　宋青河没有通过黑方城堡棋的选拔……也算是预料之内。
　　傅云声闭上了眼，按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只剩下，黑皇后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只能说，最终棋局不是真要下一盘国际象棋，不要害怕。_(:з”∠)_
　　其实皇后棋里面由于它形成的原因，“疯子”的占比是很大的，包括女主其实自己也有点。所以在出现37/1这个局面后，剩下的人不会继续“温和”下去。
　　_(:з”∠)_是的，这边正在发生大乱斗。


第131章 虚假世界（完）
　　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是身体各处传来的灼烧感让程亦安从昏迷中直接痛醒。
　　她勉强睁开了眼，等眼前的视野清晰后，猛地直起了身。
　　然而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程亦安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处, 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血……
　　她皱了眉，咬牙忍痛从地上撑了起来。她用手掩住了口鼻, 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极目望去，周围尽是冲天而起的黑烟与时不时传来轰塌爆裂声的燃烧建筑, 已经完全没了最初从空中俯瞰时的别墅区清雅宁静。
　　15:36
　　程亦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重新收了起来。
　　由于膝盖受伤, 她走了近十分钟才找到了一处没有被波及到的水泥墙后。这里空气中的焦味也没有那么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 倚靠着墙坐了下来, 从口袋中摸出了黑底烫金的任务卡，将其翻转。
　　在看见上面的数字时, 她捏着卡片的手指微微收紧。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然后神色平静地将卡片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8/1）
　　虽然刚才她这样大喇喇地在平地上走也没有看到任何参加者出现已经说明了某些事实, 但实际看到仅剩下个位数的数字依然让人觉得无力。
　　一百人的“特殊棋局”, 仅仅过去了两天不到就淘汰了90%以上。这样的结果仿佛是棋局对所有人的嘲笑。
　　——即使参加者拥有强大的异能，也只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必须要按照规则行动的棋子。
　　程亦安微微垂下了眼睫。
　　她再次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小说阅读软件, 仔细查看最新章节里作者对女主江玥所在位置的描述。
　　……不知道夏语君现在怎么样了，以现在的存活人数，她……
　　程亦安看完后眉头紧锁，扶着墙站起了身。
　　现在想想, 她让夏语君把江玥尽快带走的做法说不定是不可行的。
　　最新章节的最后场景依然在这个别墅区内, 女主在一处花园内看见了身穿婚礼礼服的男主和富家千金。
　　下一章的内容应该是从双方对话开始, 但后面的剧情假如还在这里……程亦安抬头望了一圈。
　　现在这个别墅区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既没有看到消防员又没有看到警察, 这又是为什么？
　　这样都没有触发“世界崩溃”？
　　程亦安自醒来后就一直对这一点抱有怀疑。
　　她看完了五十万字的小说，这个小说世界是没有异能设定的。现在出现了这样明显“违背世界观”的事件，居然也无事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程亦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说最新章节的剧情已经结束了，目前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是下一章的内容。
　　如果没有发生“世界崩溃”，难道现在这样的情景对于这本小说来说是……合理的？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默默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在抬头的瞬间，视野内忽然瞥见了一处极为违和的场景。
　　一片黑烟弥漫的断壁残垣中，靠外侧的位置有一栋别墅完好无损。
　　……好明显的陷阱。
　　程亦安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还是抬步往那边走去。
　　现在的情况，即使是陷阱也得过去看看。
　　-
　　在向别墅前进的途中，程亦安简单处理了膝盖处的伤口，然后以一个尽量正常的走路姿势往前靠进。
　　她并不希望一开始就暴露自己腿受伤的事情。
　　随着完好无损的三层别墅逐渐在眼前展露出全貌，程亦安愈发警惕周围的动静。
　　她很快望见了那个低头靠在别墅正门口墙边的身影。
　　程亦安脚步顿了一下，没有选择继续靠近，而是停下来远远地喊了一声：
　　“江玥？”
　　对方毫无反应。
　　假的？
　　程亦安想了下，蹲下身用手触碰了地面。
　　下一秒，从她身前出现了一道矮土坡一路向前蔓延，最终在别墅正门口的人影身前突兀地停了下来。
　　嗯？
　　程亦安直起了身，远远地望了一眼前方。
　　这个距离显然是在她的异能范围内，但她却无法“交换”正门另一侧的物质。
　　有什么在隔绝那一片区域。是参加者的异能？
　　在心里出现这个结论时，她立即转过了身。
　　“嗨！又见面啦！”
　　前方响起的女声让程亦安蓦然抬头，下一个反应是直接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是之前见过的卷发女人。
　　她还不清楚对方的异能效果。不过之前夏语君是用风直接把她带走了，然后窒息的效果也随之消失，这显然不是对方好心解除……
　　所以对方是个范围施展的异能。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最好直接拉开距离。
　　“诶——！你别跑！我这次不和你动手。但是你难道不想知道之前从我手里救下你的那个女孩的下落吗？”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程亦安停下了脚步。
　　“她死了哦。”
　　即使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的，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卷发女人站在原地冲她笑了一下：“你应该也不想杀了女主吧？但现在有很多不妙的家伙在盯着她哦，比如……”
　　这句话还未说完，一把血色长刀从卷发女人的头顶直直劈下，宛如切豆腐一般把人直接砍成了两半。
　　程亦安睁大了眼。
　　卷发女人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红白流了一地，场面极其血腥。
　　手持长刀的男人一眼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他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程亦安，往别墅的方向伸手一指：“你，走进去把里面那个女人带出来。”
　　程亦安在原地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男人显然和卷发女人不是第一次交手。
　　他也知道卷发女人的异能是范围起效，并怀疑地上的尸体是假的，所以想派她走进异能范围带出女主江玥。
　　可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她就一定会听话照做？对自己的实力这么自信？
　　想到这里，程亦安存了一些试探对方异能的心思，故意假装理都不理人直接转身往远处跑去，实际上暗暗高度注意后方的动静。
　　毕竟对于皇后棋的异能来说，一把冷兵器是不是有点太弱了？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
　　还未等她思考完，眼前忽然出现的情形让她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正前方的空间出现了一阵怪异的扭曲。下一秒，一把周身泛着不祥血色流光的长刀直接驾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刀，能劈开空间？
　　程亦安瞳孔一缩。看着握着刀的男人从一处扭曲裂缝中出现，直接站到了她面前。
　　“回去把人带出来，或者现在就死。”
　　男人说话时的眼神毫无感情，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程亦安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想抬手对这把刀用“等价交换”，对方在那之前就会直接砍下来。
　　于是，她冷静开口：“好，我回去。”话落她看了对方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别墅正门走去。
　　期间没有任何磨蹭或者停下来的动作。
　　程亦安很清楚自己如果这样做了。那个男人很可能会认为卷发女人没死，并且与她串通，这种被算计的情况下说不定会立即劈开空间离开。
　　而“假死”的卷发女人显然并不想暴露。如果因此导致她计划失败，现在走进对方异能范围的自己也难逃一死。
　　所以，卷发女人真的是在“假死”吗？
　　程亦安已经站在了别墅正门前。
　　她看着倚靠墙壁眼神有些空洞的江玥，微微蹙了眉。
　　既然参加者都在找她，这应该是女主本人。
　　可才过了几个小时，对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而且男主呢？
　　带着心中的诸多疑问，程亦安向江玥伸出了手。就在她的手即将越过那道异能无法穿透的界线时，她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女声：
　　“我可以让你带她走到‘我的尸体’那里，然后你要用你的异能将那个男人推进来。”
　　是卷发女人的声音。她果然没死。程亦安眼眸微沉。
　　而且既然“尸体”的那个位置还在卷发女人的异能范围内，实际上最开始她走近别墅停下来的位置已经进了女人的异能范围。
　　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她动手，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她用异能，觉得可以用她的异能除掉那个男人，再除掉她？
　　打得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此时，她的手已经越过了界线碰到了人。程亦安试探地拉了一下江玥的手臂，对方还算配合地跟着她前进了一步。
　　程亦安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带着江玥往前走。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尸体”的位置时，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女声：
　　“不要帮她。她杀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程亦安前进的脚步一顿。
　　前方的男人立刻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握着刀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没有其他动作。
　　耳畔再次响起了卷发女人的声音：“如果你现在让他跑了，我也会杀了你。”
　　程亦安看着前方十米外的男人，却忽然开口：“这位大哥，如果我把她带出去了，其实你也会立刻杀了我吧？”
　　“是。”对方回答得毫不犹豫。
　　程亦安笑了一下：“那如果我现在为了多活一会就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你会站在那里一直等吗？”
　　“我会在一分钟后离开。”男人答得很快。
　　一分钟……
　　程亦安眼眸微闪。她往前又走了两步，到了卷发女人所说的“尸体”位置，站定开口：“那我在这里等一分钟，一分钟后我会把她带出来给你，这也一样的吧？”
　　男人看了一眼，依旧手持血色长刀站在外侧一步也没有动，不置可否。
　　此时，刚说完要等一分钟的程亦安忽然直接扑倒了身旁的江玥，同时双手按向地面。
　　男人在看见程亦安动作的瞬间就挥刀劈开了一处裂缝，进入离开。
　　见计划失败的卷发女人心生恼怒，抬起头看着垂直往上升起的石柱顶端的两人，眼中杀意骤现。
　　她们难道以为用这种石柱可以直接出她的异能范围？只要底端还在这里，这种石柱她瞬间就可以让它消失。
　　然而还未等卷发女人有所动作，这边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然后睁大了眼。
　　滔天巨浪般势头的泥沙刹那间汹涌倾下，瞬间将卷发女人淹没在了最下方。
　　与此同时，程亦安和江玥所在的石柱虽高于“浪头”，但也经受不住沙浪的强力冲击，直接断裂。两人自然落下，跌进了下方的泥沙层中。
　　不多时，这场声势浩大的沙浪与起势相同，很快平息了下来。
　　原本一片狼藉的别墅区在这一次之后愈发显得千疮百孔。多处位置甚至因为程亦安这次用异能抽走了太多泥沙而发生了宛如巨大陨石坑的地势下陷。
　　作为沙浪冲袭的目标方位，某些位置堆积的沙层甚至没过了别墅的一层。
　　不久后，平坦的沙土层某处忽然有了动静。
　　首先是一只手从土里伸了出来，然后是一个蓬头垢面、黑发上落满了沙土宛如女鬼的头。
　　程亦安把自己从沙里挖了出来，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用力地咳嗽了好几声。
　　她刚缓过了气，就立刻想到了什么，冲着周围喊了一声：“江玥！”
　　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程亦安心中一急，刚想用异能把这附近的沙土一层一层弄走，忽然发现旁边不远处冒出了一只手。
　　从方位来看明显陷得比自己深。
　　程亦安连忙过去帮忙推开沙层，把埋在下面的另一人拉了出来。
　　江玥出来之后也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程亦安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帮助对方缓一缓。
　　终于缓和过来的江玥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最后望向程亦安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
　　程亦安顿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但是之前那种情况我们想要脱身，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比起见面只有几分钟的长刀男子，她更倾向于对付“熟悉一点”的卷发女人。
　　即使她人已经进了对方的异能范围，看似生杀予夺，但对方的目的是想要她用异能把长刀男子“推”进来。
　　所以即使她在指定位置使用异能，卷发女人也不会直接阻止。
　　但问题是，目前周围一片废墟，她能够使用“等价交换”的材料似乎只有沙土石块。就算用异能，要让石头反重力地水平搭建起来且要能承受两个人的体重，这点并不会像本身具有延展性的金属那样快速，石块搭建的速度很可能都还没直接跑出去快。
　　但很显然，不用异能直接跑肯定会被站在外面的男人挥刀砍到，也有可能刚踏出一步没跑出去就被不知道在哪的卷发女人杀死。
　　所以异能必须要用，而且用了之后要能制住卷发女人，也要考虑到在那之后如果长刀男人没有选择离开，不能被对方“黄雀在后”。
　　只能把这地方再毁一次，让任何参加者不能在这附近停留。
　　“我以为你会等一分钟。”
　　旁边江玥的声音唤回了程亦安思绪，她眨了下眼，对这句话有些意外：“你是在意这个？”
　　“因为一般这么问了之后，都代表了提问者‘要等’的潜台词。其实在这之后就是对方最掉以轻心的时刻，很方便趁机出手。”程亦安笑了下，“这是我一个在当心理医生的朋友闲聊时和我说的。”
　　她说完后看了下四周，站起身对江玥伸出了手：“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刚才动静这么大，肯定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江玥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的黑发女人：“那个和你一起的女孩子死了。但因为你帮朋友报了仇，所以才可以像现在这样冷静思考下一步？”
　　听到这句话的程亦安怔了一下，抿了下唇：“我没有帮她报仇。”
　　她收回了手，微微垂下了眼睫：“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朋友。我是希望我们能是朋友的。但在这里遇见，不是朋友的话能更轻松一点。对她，对我，都是一样。”
　　“我刚才那样只是因为不这样做，死的就会是我，没有什么‘为别人报仇’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现在的所有行动，也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要活下去。只是这样而已。”
　　江玥看了她一会，忽然开口：“你们进入这个世界，是带有什么任务的吗？”
　　程亦安顿了一下，以为江玥这是信了之前“小说世界”的话，刚想开口试图解释一下，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止了声：
　　“我已经想起来了。每次到了最后，都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出现，然后我就会想起所有的一切。”
　　程亦安隐约觉得这话不太对。什么叫“每次最后都会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出现”？
　　“每次”？
　　她勉强笑了一下：“江玥，你在说……”
　　“每个世界我都会与某一个人相知相爱，可到了最后他都会突如其来地背叛我，嘴上说着爱我却和别人在一起，无一例外。”
　　“某一天，我忽然有了意识。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我发现，我的确是在一个由别人虚构出来的故事里。”
　　江玥从地上站起了身，抬起了头看向天空：
　　“在这个故事里，无论我进入什么背景的世界，前面几十年都会顺风顺水，然后在最后急转直下，一直如此。”
　　“然而‘世界’发现了我的觉醒，所以在那之后，每次将我投放进下个世界都会清除掉我所有的记忆。我会一无所知地又重复经历相知相爱，然后被背叛，活得像个工具。”
　　“或许是神明知道我不想再经历这种迷茫与痛苦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背叛’发生之后就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出现，然后我就会知道……”
　　“原来，每次忽然消失殆尽的爱意并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
　　江玥说的这些话宛如平日落下一道惊雷，将之前程亦安对这个棋局世界背景所有的推测都劈得四分五裂。
　　几句话中透露出的惊人信息让她一时间停下了所有动作，直到她察觉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发生上一次“世界崩溃”前，也出现过手机震动。
　　程亦安当即摸出了手机，解锁点开了绿色阅读软件。
　　开屏页面之后出现的小说详情页与之前截然不同。
　　第一行的书名变成了：《虚假世界[慢穿]》，最新章节的标题是“第八百三十二章：甜酒（完）”。
　　小说下面显示的收藏和排名与之前见到的数据截然不同。
　　江玥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真好呢，这一次至少我知道了你们和我是不一样的。”
　　刚点开最新章节的程亦安忽然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抬起头。
　　远处天边有一片黑暗骤现，并以一个异常的速度迅速往里吞噬一切。宛如有人正在用一块橡皮擦从纸张边沿开始向内擦掉所有的内容。
　　因为这个世界结束了，所以……
　　程亦安当即拉起了江玥的手，转身想往相反的方向躲避。
　　可她刚一转身，动作就停了下来。
　　面前的这一边，也出现了一片完全相同的黑暗。
　　“要好好活下去啊。拥有真实情感的人。”
　　在被几秒后的黑暗彻底吞噬前，这是程亦安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再一次出现意识时，脑内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您晋级最终棋局。”
　　周身将她包围的是熟悉的刺目白光。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昨天已经写到了可以发更新的字数。但想了想还是和今天一起发了。_(:з”∠)_所以咕咕了两天。
　　不管怎么说，希望每一个纸片人都能被创作者认真对待。


第132章 双城之战（零一）
　　白光散去后, 她脚下踩着的是一处纯黑的方格地板。
　　这里是……程亦安蓦然抬头。
　　“亦安。”身旁传来了久违的低沉嗓音。
　　程亦安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坐在黑金王座之上的男人愣了一下：
　　“傅……”
　　她像是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看向了周围。
　　原本空空如也的棋盘空间黑白方格地板两端站满了人, 分别是第1、2行和第7、8行。
　　这是国际象棋的开局摆位。所以这些是其他通过“特殊棋局”的参加者。
　　……可是她为什么会通过“特殊棋局”？
　　如果那本书实际上是“慢穿”，已经结束当前世界所有故事情节会全线崩溃也可以理解。可她明明也被那片黑暗吞噬了, 为什么突然又晋级了？
　　而且现在这是要干什么？
　　程亦安伸出手碰了一下，周围有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将她限制在了这个方格的位置。
　　带着满腹疑问, 程亦安首先看向了黑方这边，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几张熟面孔。
　　丁宏杰、兰桌、梁凯……
　　她怔了一下, 然后又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重新看了一遍。
　　等等, 两端城堡棋的位置站着的是兰桌和梁凯, 那么宋青河呢？
　　宋青河没有通过“特殊棋局”？难道因为他的异能不能用？可是在天空之城棋局的时候明明没有海洋环境不是也……
　　程亦安脑海中一时间有些混乱，直到对面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安。”
　　她怔怔地抬头。
　　对面白金王座上的沈行舟已站起了身, 一双黑眸直直地望了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 之前没有与你相认。”
　　这句话一出, 让黑方这边许多人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白方的国王棋和黑方的皇后棋是旧识？这……
　　不少明里暗里的视线都看向了之前与程亦安打招呼的黑方国王傅云声，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令人失望的是，坐在黑金王座上的男人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仿佛没有听见白方国王那句暧昧不明的话语。
　　程亦安抿了下唇，一句“凌路遥”刚要喊出口，对面的声音却比她更快：
　　“但是，安。”
　　“我现在是沈行舟, 白方的国王。除此之外, 没有别的。”
　　声线有些差别, 但这个温柔儒雅的语调与记忆中完全一致。
　　处于对立面的两人遥遥相望。
　　几秒后, 程亦安张了张口, 忽然发现自己原先想问对方的问题现在看着那双黑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低下了头，闭上了眼。
　　原来是这样。
　　如果十五年前她的眼睛能够看到的话，或许就能发现那个一直在她身旁以温柔语调讲话的少年，是拥有一双这样的眼。
　　那双黑眸中带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凌路遥，更不用提十五年后的沈行舟。
　　年少时于掌心消散的温度，最终一年一年沉淀成了心底最深的执念，从而换得此时得到答案的再会。
　　良久，视线始终停留在一人身上的傅云声终于听见对方开了口：
　　“……好。”
　　他又垂眸看了一会程亦安的表情，然后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眼眸微沉。
　　虽然是他们有约定在先……
　　但这种时候，白方国王沈行舟的这一番发言无疑会让身为黑方皇后的程亦安显得立场微妙。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傅云声微微眯起了眼。
　　所以，刚才是有棋局的“功劳”？与最终棋局的内容有关？
　　此时，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传来了电子音：
　　“检测到已达成指定条件。一分钟后，即将开启最终棋局。”
　　一分钟？
　　程亦安在听到电子音后很快平复了心情，然后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对面以及四周。
　　以前开启棋局都是直接传送，现在却把所有人聚集在棋局空间……
　　难不成最终棋局真的要下一局国际象棋？
　　“亦安。”
　　思索间，旁边传来了傅云声的声音。她抬了头。
　　“最终棋局，你不需要在意黑方的其他人。”
　　程亦安怔了一下。
　　然而一分钟的时光转瞬即逝，在傅云声话音落下的下一瞬，程亦安的周身就再次出现了白光。
　　刺目的白光迅速将她整个人包围，根本看不清周围其他人的状况。
　　她闭上了眼。
　　所以最终棋局还是要传送到另一个棋局世界？那像刚才那样子把他们聚集在棋局空间的用意是什么？还有傅云声说的那句话……
　　这次传送似乎结束得很快。几秒后耳畔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鼻腔不断涌入的是阴冷的潮湿和浓重的铁锈味。
　　她睁开了眼。
　　程亦安看了一眼身上深蓝连帽的雨衣，这次从头到脚的装束都很适合雨中行动。
　　难道这个棋局世界，雨会下很久？她抬起了头看向四周环境。
　　她人似乎是一处小巷。周围的楼房层数极高，她仰头看去竟然一眼望不见楼顶。
　　而且……
　　程亦安重新低下头看向眼前斑驳的“墙壁”，微微蹙了眉。她伸出手敲了敲，又用手碰了其中某一处放到鼻下闻了闻。
　　和她想得一样。
　　程亦安将沾染上红褐色痕迹的手伸入雨中。外面连绵不绝的雨水很快将其冲刷干净，落入地面。
　　地上这些深红的“血水”，都是被雨冲刷腐蚀下来的锈痕。
　　这些高楼居然是用钢铁制造的。
　　程亦安低头瞥了一眼，转身双手揣兜往前方走去。
　　雨声太大了，什么声音也分辨不出来。
　　口袋里没有摸到每次必有的任务卡……这次的裤子没有口袋。
　　察觉到这一点时，程亦安脚步一顿，然后再次迈开的步子加快了不少。
　　没有任务卡并不代表没有任务。
　　这是最终棋局。国际象棋是一个抓到对方的国王即获得胜利的游戏。
　　得尽快找到傅云声。
　　-
　　这条小巷比程亦安预想中还要长上很多。她在雨中小跑了将近五分钟才堪堪从视野中望见了第一个十字路口。
　　她当即放慢了脚步，调整了呼吸往前慢慢走去。
　　还未等她走到路口，前方另一条路上恰好经过了两个同样披着深蓝雨衣的身影。
　　程亦安在瞥见人影时脚步骤停，下一秒伸手触向了两边的铁墙。
　　走到十字路口正中间的两人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另一侧的来人，两人看到程亦安这个动作，其中一人连忙着急火燎地开口：
　　“诶——！等等等等！别动手，是友军！我们是黑方的！你还记得我们吗？”
　　说话时两人一前一后拉下了雨衣的连帽，露出了下方的面容。
　　程亦安视力很好，很快认出这两人的确是在棋局空间里见过的面孔。根据当时记忆里的棋盘上的站位，是两个黑方的士兵棋。
　　她收回了按向墙壁的手，但也没有继续向前靠近。
　　国际象棋棋盘是一个8X8的方块。在两边各两行都站满了人之后，中间只隔了四行。
　　这个距离足够看清对面人的长相。而棋局里可以让自己伪装成他人的异能明显不少。
　　对面的两个男人看到程亦安站立不动，也很快明白过来。
　　之前说话的男人冲着程亦安友好地笑了一下，然后干净利落地抬步就走。但他直到走出了两步才发现，身旁的同伴并没有跟上来。
　　他连忙回头，发现同伴居然还站在原地路口，立即转身回去拉了一把，极小声道：“你想干什么？她是黑皇后。”
　　站在路中间没有走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并没有理会同伴的话，而是忽然向程亦安开了口：
　　“我们五分钟前刚从那边走来，没有遇见白方的任何人，也没有看见黑王。”说话时他回身指了一下两人走来的方向。
　　他在说完后就拉上了雨衣的连帽，向着原来要去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同伴会突然说这一句话的另一人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跟上。
　　程亦安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行至两人方才停留的十字路口站定。
　　雨声中隐约传来了两人的对话：
　　“你干嘛跟她说这个？她和白王的那几句话怪怪的。”
　　“因为黑方的国王看上去是信任她的。”
　　……傅云声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在十字路口瞥了一眼那两人走去的方向，打算继续沿着当前小巷往前。
　　然而这边她刚走了没几步，正前方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听力极好的程亦安立即判断出爆炸的声源处距离这里并不远，当即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
　　她边跑边抬头望向前方。由于巷子很窄，两旁都是看不见顶的高楼，视野范围很有限。
　　但就算是这样有限的范围里也能看到远处在雨中升起的浓浓黑烟。
　　几分钟后，程亦安终于跑到了方才响起爆炸声的附近。她抬起头看着左右两边各破了一个大洞的建筑，从钢铁向外扭曲的方向判断出了爆炸发生的一侧，在那边的建筑底部用异能造出了往上的侧面台阶。
　　由于这边刚才的动静很大，程亦安一边从台阶往上走，还要一边注意下方以及各处的来人。
　　只是这边还未等她走到顶，上方就再次发生了动静比刚才更大的爆炸。
　　程亦安瞬间用手触碰边上的墙壁造出了一处围栏圈住了自己，然后立即收回手捂住了耳朵。
　　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平息后，程亦安才继续从往上走到了顶。
　　她从建筑的爆炸破口往内悄悄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当即一步踏入了建筑内，同时出了声：“兰桌？”
　　里面站着的金发女人在听见脚步声的瞬间就警惕地回了头，直到认出是程亦安才表情一松。
　　她向着程亦安这里直直走来，却越过了人望了一眼外侧多出的钢铁台阶。
　　这个异能，是本人。
　　她没多说什么，暗中撤掉了设置在程亦安脚下的起爆点，转而露出真正的放松表情。
　　程亦安看了一眼建筑另一侧还在冒黑烟的“新鲜”裂口，开口道：“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在里面遇到了两个想要埋伏我的白方棋子。其中一个是速度异能的士兵棋，是个练家子，杀心很重。另一个人的异能有点怪，刚才在我的爆炸下似乎是召出了一个泡泡包裹住人往外面跑了？有可能是个骑士棋。总之，是个一攻一防的组合。”
　　兰桌说完后顿了一下，看向程亦安：“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程亦安还在想“泡泡”会是个什么异能，闻言下意识地回过头。
　　对方恰好又补充了一句：
　　“是关于宋青河的。”
　　作者有话说：
　　_(:з”∠)_双城之战，但这里没有金克丝。
　　也没有皮城和祖安！女主当前地图没有在祖安！
　　具体“双城之战”是什么意思，下一章见分晓。


第133章 双城之战（零二）
　　宋青河……
　　程亦安垂下了眼睫：“是什么事？”
　　“他……让我和你转告一句话。”兰桌顿了一下, 忽然侧过了头。
　　“他说，‘不要难过，我是自愿退出的。’”
　　此言一出, 满室皆静。
　　两人所在的钢铁建筑两侧因之前的爆炸各开了一个裂口。穿堂而过的冷风似是夹杂了一些细雨，拂在面上又迅速被体温蒸发, 带走了热量。
　　良久，程亦安张了张口：“……你们的‘特殊棋局’, 发生了什么吗？”
　　“是我们想得不够多。”
　　想到最后的场景，兰桌闭了闭眼,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城堡棋‘特殊棋局’里发的任务卡里, 隐藏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重要信息。”
　　-
　　【棋局类型】：竞位局
　　【任务时间】：无
　　【任务提示】：获得唯二的晋级资格。
　　【任务目标】：登上塔顶。
　　“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要是亦安或者傅哥在这里的话，可能早就发现这个‘任务提示’不对劲了吧。”
　　重新看了一遍任务卡内容, 终于读懂了其中隐藏含义的宋青河叹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靠到了后边的墙上, 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们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来到的塔顶, 但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啊。”
　　另一旁的兰桌自从踏入塔顶空间望见窗外的景象就一直沉默不语。
　　但她此时的心情也和宋青河差不多。
　　只觉得满心荒诞。
　　通过了各种智力武力考验终于来到高塔塔顶的两人满身血污，浑身上下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一旁的宋青河还失去了左臂。
　　底下六层塔都没有窗户的原因原来是这样。
　　第七层入口正对的宽敞落地窗外, 这座塔的对面毅然立着一座一模一样的高塔。
　　“唯二的晋级资格”并不是指有两个名额可以走入塔顶，而是这个棋局世界存在两座塔。
　　对面的那座塔，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是根本看不见的。是分隔独立的两处空间。
　　而六层放了两个名额上来的用意是最终还要再淘汰一个人。
　　“兰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 你可以迟一点再动手吗？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异能用不了。”
　　兰桌将视线落在了宋青河缺失的手臂上。这是对方刚才在六层为了从机关里救她出来才受的重伤。
　　完好的手臂被活生生锯断。这个平日里最会咋咋呼呼的男人居然咬着牙一声没有喊, 只是冷汗直冒地从吸收了血气而开启的机关外向她伸出了手, 还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兰姐, 快出来。”
　　“没事的兰姐，前面没有你我也到不了这里。这伤死不了人，棋局里受的伤只要出去就会满血复活了。”
　　然而，棋局现在却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她抿了下唇：“可以。”
　　兰桌说完后就转身伸手碰了一下身后的塔门，却发现有一股抗力覆在上面，无法打开。
　　她皱了眉，快步往内走到了落地窗边，伸手上去也从上面感受到了相同的抗力。
　　之前在下面的楼层，所有人都已经发现了这个高塔建筑的墙壁无法被任何异能破坏。
　　——这么一来，所有往外的途径都已经被封死。
　　“没用的。我刚才就发现了。这个塔根本就没有想让人到了顶层再出去。它只想让来到这里的两人死斗。”
　　宋青河此时已经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他仰着头靠在墙上，将仅存的右手手腕盖到了眼睛上。
　　“好烦啊，早知道前面就不这么努力了。”
　　听见这句话，兰桌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夸赞了对方一句：“你实力不错。洞察力很强，对参加者的各种心理把握得也很到位，出手时机果决。我之前……老实说并没有想过你能来到这里。”
　　“害，我在现实里是靠这个吃饭的。再加上我的异能从获得开始就没解锁过几次。都这样了，棋局里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嘛。我都习惯这种‘夹缝中生存’的模式了。”
　　兰桌沉默了一下，忽然转身在宋青河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特殊棋局”的时间限制是“无”。
　　如果不能去对面的塔，那就在这里多等一会。说不定有个万一，对面那座塔会出现两败俱伤、伤重而死的结果呢？
　　察觉到自己内心浮现出这个想法时，兰桌微微一怔。
　　然后看向身旁人的视线变得有些复杂。
　　她原本对“宋青河”的印象只有“与程亦安关系不错的那个人”这样的程度。
　　毕竟这个人各方面的能力看上去都不怎么样，棋局里的态度也很像是她瞧不上的那种“混日子”的参加者。
　　所以在天空之城的时候，即使看见他遇袭，就在身后的她也没有现身救人的想法。
　　不过后来看见对方异能的效果，倒是十分震惊。
　　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样强度异常的异能，是几乎无法独自使用的。不仅必须要依靠另一个人，还要让自身陷入“几近溺亡”的危险中。
　　真是令人遗憾。
　　“说起来，兰姐，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在棋局里组建一个团队？本身棋局里的参加者其实戒心都很重，要让那些人听你的，会很麻烦吧？”
　　旁边宋青河的声音让兰桌回过了神。
　　本来这种问题她是不会回答的……
　　她抿了下唇，开口道：“不麻烦。因为大家在棋局里的目的都是活下去走到最终棋局。既然目的一致，只要聚集在一起后能提高棋局的通过率就可以。毕竟不是每个人的异能都能适应当前棋局。我要做的就只是‘扬长补短’，然后‘因事制宜’，就可以了。”
　　“真厉害。”宋青河笑了一声，“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做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因为我知道，人的想法是很复杂的。”
　　他顿了一下：“或许你不会相信。我进入棋局的‘后悔’应该是所有参加者里最不值得一提的那种，这一点我很自信。”
　　“没有生离，没有死别。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没有久不可得的执念。”
　　“只是因为，我多年不能释怀在年幼时，我最好的朋友和我说了绝交。”
　　宋青河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将盖在眼上的手腕移开了一点，然后看到身旁人的表情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我之前就想，兰姐这么严肃认真的人听完我的‘后悔’肯定表情很有趣。”
　　兰桌抿了下唇，瞪了一眼：“你骗我？”
　　宋青河过了一会才止住了笑：“没有没有。这可是真的。自古以来就有‘汝之蜜糖，彼之□□’的说法。‘后悔’这种完全由主观产生的情感，当然是冷暖自知。”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啊，但是对方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的，我们后来其实也又有联系了。”
　　见兰桌似乎是想立刻开口说话，宋青河抢先一步：
　　“你肯定是想说，这算‘哪门子的后悔’对不对？”他弯了下唇。
　　兰桌瞥了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一眼。
　　宋青河笑了一下，重新仰起头靠在墙壁上，将手腕重新遮到了眼上：
　　“但是其实没有那次绝交。我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我原来是有问题的。”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会下意识地保持和每个人都相处愉快。说是讨好型人格吧也有点不太一样，毕竟我还是能很干脆地拒绝别人……”
　　听到这些内容，兰桌微微皱了眉，视线落到对方因失血而发白的嘴唇上。
　　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个？
　　“说实话，这样还蛮受欢迎的。我有很多朋友，老师和大人们也都挺喜欢我。”
　　“但那一天，”宋青河的声线低了一点。
　　“他忽然和我说，不想当我的朋友了。理由是，我无论对谁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对第一次认识的人，还是对他这样相处了两年的‘挚友’。”
　　“我当时很想反驳他。因为我在心里是觉得他比其他人更重要的，可开口的那一刹那，我却忽然发现我说不出来。”
　　宋青河停顿了一下：“他其实说得没错。我对他，和对别人，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我的确有觉得，‘他是更重要的人’。”
　　“这种情况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改善。只是我后来大学里选了心理系，比以前更能察觉到别人在想什么而已。”
　　“比如我知道兰姐你现在，其实并没有那么想杀我。”
　　兰桌怔了一下。
　　她的眼前忽然飘过了一个透明的气泡。
　　晶莹剔透的气泡缓缓地往上浮起，因角度的变化在外层折射出七彩的流光。
　　紧接着又浮起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气泡，宛如有什么生物在水中呼吸……
　　兰桌立即反应过来了什么，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宋青河，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难道他……
　　宋青河依然在以之前那副叙旧的语调说话，仿佛并未察觉身旁人骤变的表情：
　　“我在棋局里一直是一个人，后来跟着亦安只是因为发现了傅哥是黑方的国王棋。但在天空之城时，你们告诉了我，原来我的异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发动。”
　　“现在想想，棋局给每个参加者的异能或许都有某种深意。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去改变，所以直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原来棋局给我的异能这样苛刻的发动条件是想让我去找个能够‘互补’的同伴。这真是……谁能想得到啊？”
　　此时的兰桌已经发现自己原先设置的起爆点怎样都引爆不了，于是看向旁边男人的表情愈发阴沉。
　　她沉声道：“宋青河。你想做什么？”
　　对方回答得很快：“我想让你给程亦安带一句话。”
　　兰桌一愣。他这个意思是……
　　“就说……‘不要难过，我是自愿退出的。’这样听起来比较潇洒比较帅吧？”宋青河这句话说得很慢，声音也比之前虚弱了许多，“不行，失血过多已经开始眼前发黑了，要不就聊到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兰桌心中慌乱骤生：“宋青河！你放开我，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止血，你再坚持一下！你……”
　　“兰姐，别等啦。棋局不会让我们钻空子的。而且，如果你亲手杀了我，肯定会很痛苦吧，我知道的。”
　　说话间，有一尾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游鱼幻影凭空出现，在宋青河的头顶上方不断围绕。
　　游鱼每一次的摆尾都会落下宛如细砂的金辉，将下方的整个人笼罩其中。
　　宋青河的身影在逐渐变淡。
　　“看来，古代那些刑讯还是有科学依据的。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即使是最理解‘催眠原理’的心理医生，也可以自我暗示成功啊。唉，一个人的话，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用异能……”
　　兰桌望着墙边那个几乎消散的身影，失声喊道：“宋青河！你不要这样……不要再用异能了！会有其他办法的！”
　　“哈哈哈。”他笑了一会，然后忽然止了声。
　　“诶？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说，我这算不算……”
　　“……英雄救美啊？”
　　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那个最后都在喋喋不休的身影彻底消散。
　　兰桌怔怔地看了那处一会，忽然伸手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见分晓见了个寂寞_(:з”∠)_最终棋局的内容还是在下一章。


第134章 双城之战（零三）
　　“请双方国王尽快确定人选。若倒计时结束前依然没有做出决定, 则自动判负。”
　　“剩余时间，一分钟。”
　　代表催促的电子音再次在脑海中出现。
　　烛光映照下，站在桌前的男人挑了下眉, 将视线再次落到了桌上平铺展开的地图上。
　　如果程亦安此时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张地图上的有些位置颇为熟悉。
　　比如地图的中间位置, 就有她之前经过的狭窄细长的小巷。
　　地图的两侧底端各有一处黑白阵营标识，此时代表双方标识的上方都横着一把锁。
　　方才脑海中的电子音已经有过说明, 只要有任意一方解锁，即棋局开启。
　　而解锁的条件是……
　　傅云声微微眯了眯眼, 开口道：
　　“确定人选, 黑方皇后。”
　　原来这就是之前的棋局里, 他隐约感觉到棋局方似乎想要强制要求他有个“同伴”的原因。
　　最终棋局的第一关，是关于信任的考验。
　　傅云声转身走到了后方的窗前, 往外看去。
　　他此时似乎身在某处建筑的高层，从窗口放眼望去, 前方均是鳞次栉比的尖塔。
　　而建筑的下方由于现在是黑夜, 什么也看不清。
　　他自从被传送到这里就发现自己无法使用任何异能，而且周围被棋局加了禁制，连这个窗户都无法打破。
　　傅云声望了一会, 重新回过身走到桌前，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他完全相信程亦安能够完成那个看起来十分荒谬的任务。所以现在要想的是在那之后，如何在这里取得胜利。
　　以沈行舟的异能，似乎无论情况对他有多不利, 他都可以凭一己之力翻盘。
　　傅云声将视线投向了地图上标注的五个目标点位, 眉头紧锁。
　　“双方均已确认人选, 请静候此处棋局开启。”
　　窗外, 天边隐约浮现了一缕代表黎明即将到来的鱼肚白。
　　-
　　另一边。由于连绵不绝的细雨, 天空一直阴阴沉沉。
　　程亦安站在某处高楼的楼顶，仰头望向外面的天空，注意到外面的光线比之前更暗了一些。
　　大概快要入夜了吧。她在心里浮现了这个念头。
　　“怎么样小马，有听到吗？”旁边传来一个男声。
　　程亦安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回过了神，跟着其他人回过了头。
　　被问话的是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子。他睁开了眼，迎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兰桌往外面看了一眼：“小马没有找到的话，说明五公里内都没有黑王的踪影。现在天快黑了，第一夜必不会安宁。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明天再转移去下一个地方。”她说到最后望向了程亦安。
　　程亦安想了想，点了下头。
　　之前兰桌与她简单地说了一些关于城堡棋“特殊棋局”里发生的事。
　　即使对方在说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但其中的凶险依旧可见一斑。
　　还有，她隐约察觉到兰桌提及宋青河的态度，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
　　宋青河……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身子向后倚靠在了墙上。
　　最后选择那样的方式，很有他的风格。
　　她在后来本想继续离开去找傅云声的下落，却被兰桌拦下。
　　兰桌说，她的两个同伴一定听见了刚才的爆炸，正在向这里靠近。其中有一人的异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寻人，会比她这样漫无目的找还容易被人偷袭要稳得多。
　　她提出这个爆炸声或许会引来其他人。兰桌解释道，“爆炸”是城堡棋的异能。除非是像之前那样遇上好战分子，且确定这边只有一个人，否则大多参加者都不会这么早就选择对上异能偏攻击类型的城堡棋。
　　的确如此。
　　后来明确现身走过来的只有兰桌认识的那两人。但其他在明里暗里观察的，就不清楚有多少了。
　　程亦安在边上看了一会，忽然走上前弯下腰帮助正在“艰难”摆挡风石堆的两人挪了几块石头的位置，最终成功搭建完成。
　　两人看到程亦安过来帮忙似乎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
　　程亦安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退开了几步方便他们生火，将视线望向了周围。
　　她从开始就觉得很奇怪。这里每一栋“钢铁高楼”都至少五十层。但走进里面却发现完全是空荡荡的，就像是房子刚建完交付，还没有户主入住就荒废了几十年一样。
　　……不对。
　　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了某一处。
　　那里的墙角留下了一些油烟痕迹。
　　程亦安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往别处看去。
　　她很快蹙了眉。
　　仔细看下来，尽管这里落满了灰尘，其实还是能看出不少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所以现在这样一副空荡荡的景象，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搬家搬走了？
　　之前跑了三座楼都这样，所以是整个城市都搬走了？
　　程亦安心里有些疑问，但她很快想到面前的两个男人似乎刚才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于是想开口问问他们其他地方的情况：“请问……”
　　然而这边她刚说了两个字，几人的头顶忽然响起了一个语调怪异甚至都听不出男女的声音：
　　“一分钟后开始宣告《最终棋局规则》。”
　　……这次居然不是脑内电子音？
　　程亦安瞬间止了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一旁的兰桌已经打开了窗望向了外面，这边的几人很快也走了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外面依然还在下雨。
　　没有任何灯光的城市从高层看下去一片死气沉沉。尖锐的塔顶犹如一把把刺向天空的利剑。
　　更远处的高楼里能看到零星几处微弱的光亮。那是其他有胆识亮明自己位置的参加者们点燃的火光。
　　一如这里拥有皇后棋加上城堡棋，是完全无惧他人来袭的强力组合。
　　程亦安望向了下方深沉的黑暗。
　　她相信有更多的参加者，都选择了潜伏在了黑夜中。
　　这是最终棋局的第一夜。
　　一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当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时，窗边的所有人脸色一变。
　　这个声音居然是从天空中直接出现的。
　　“下面开始宣告《最终棋局规则》。规则共两点。”
　　“第一，在最终棋局存活到最后且获胜的一方棋子，可抹去最初进入棋局时的遗憾，成为‘无悔之棋’；”
　　“第二，最终棋局禁止所有和棋规则。”
　　那个声音在重复了以上内容两遍后就如出现时那样，在黑夜中消失得悄无声息。
　　“虽然之前已经想到有这个可能了，但实际听到还是很想让人吐槽。”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男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个规则是在说，假如我为黑方阵营抛头颅洒热血，黑方最终获胜了。然后我这种英雄还只能算白给了呗？这样谁还会愿意为国王做事？说得消极一点，我完全可以不管这什么最终棋局、黑白方，让黑王自己一个人去努力，我就藏起来苟到最后。”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一来，我们黑方岂不是输的概率很大？”另一个男人听完眉头紧皱，“如果仅靠国王的能力和势力，我们这边的黑王似乎只有程小姐一个人相对亲近，而对面的白王有白方皇后和白方城堡两人。”
　　他看向了金发的女人：“兰姐，如果把自己性命放在第一位，棋局胜负放在第二位，这样去帮助黑王，我们黑方还有可能获胜吗？”
　　不可能。
　　兰桌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想要赢得最终棋局，就需要击杀对方的国王。而在对方怀着必杀决心的同时，这边保护国王的人首位在意的是自己的性命，毫无疑问会失败。
　　她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向旁边的程亦安，想要知道对方的打算，于是当即开口唤了一声：“亦安，你……”
　　她刚说了几个字就皱了眉，因为她发现对方居然在发呆。
　　兰桌伸手碰了一下正在直直看向某处的黑发女人。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反应极大。
　　程亦安浑身一抖，然后往后退了好几步，抬起头一副受惊的表情。
　　见到对方这样，兰桌有些好笑：“都在最终棋局了，你还在发什么呆？这边我们想问问你，现在棋局规则是‘活到最后且获胜’才能实现心愿。这对那位喜欢独来独往的黑王来说很不利吧？”
　　程亦安此时似乎已经定了神，但在听到兰桌提及某些词的时候依然在眸中划过了复杂的情绪。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兰桌以为对方是在担忧黑王，对这个态度没有太多在意。她想了一会，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亦安，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们做一个约定？相比于其他人，我们几个对傅云声来说应该算得上是‘熟人’了吧？”
　　“什么约定？”程亦安抬起了头。
　　“我们一起去找傅云声的下落。找到之后，我们几个也愿意为黑方阵营的胜利而出力。”
　　这边兰桌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人就提出了反对：“兰姐，那个傅云声我们之前见过的，不是什么善茬。我们这样贴上去投诚，指不定要被他派去对付什么难搞的对象呢。”
　　“对啊，而且为什么找到人之后一定要听那个人的？虽然他是国王棋，但只要他不死不就行了。谁管他说什么。”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兰桌的声音沉了下来，她看向自己的两个同伴：“我们当然可以仅仅保持和傅云声同行的状态，或者是等对方来向我们求助。但前者毫无疑问只会让对方在危难时愈发毫不留情地利用我们，而后者，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相信傅云声这个人。”
　　那个年轻的男生顿时一脸不忿：“那兰姐，我们就别管了，苟着算了。”
　　兰桌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知黑方劣势，我们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劣势最终演变成结果，什么也不干就迎接失败的死亡？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最终棋局？没有在这里的其他同伴，会怎么想我们？”
　　一提到这个，两人默默低下了头。
　　见状，兰桌脸上露出了无奈：“而且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重新看向程亦安，沉声道，“我想要约定的是，我们为黑方阵营出力，但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来保证？什么意思？”程亦安怔了一下。
　　“很简单，我们不听傅云声的，我们只听你的安排。”兰桌弯了下唇，“比起他，我更相信你不会卖队友。”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句话的人，程亦安忽然垂下了眼睫，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良久，她才给出了回答：“……可以。”
　　兰桌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手一个抓着另外两人去旁边说话了。
　　留在原地的程亦安只觉得仿佛有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让她浑身冰冷。
　　她向兰桌隐瞒了一件事。
　　在那个《最终棋局规则》的播报结束后，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电子音：
　　“尊敬的黑皇后，您已被黑方国王选为黑方‘特殊任务执行人’。请铭记以下内容。”
　　“【特殊任务目标】：用口袋里的手.枪击杀黑方所有棋子。”
　　“【特殊任务时长】：三天。”
　　“【特殊任务说明】：三天后当前世界会发生崩溃，届时所有存活棋子均会淘汰。被您用特殊手.枪击杀后的棋子并不会被淘汰，而是会进入黑方国王目前所在的另一个世界，进行‘真正的最终棋局’。”
　　“【特殊任务提示】：以任何方式泄露任何特殊任务内容，即刻判负。”
　　她伸入口袋的手的确摸到了在电子音结束后凭空出现的手.枪。
　　再次回想了一遍内容的程亦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苦笑了一声。
　　就算再怎么信任她……
　　当她把枪对准同伴的心脏，且扣动扳机的时候。
　　又有谁会相信她这是在救人？
　　作者有话说：
　　所以，其实是字面意思上的“双城”之战！很单纯是不是？（划掉）


第135章 双城之战（零四）
　　夜渐渐深了,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
　　靠在墙边的程亦安闭着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静下心仔细听了听附近的动静。
　　周围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只剩下稍远处的火堆偶尔传来由燃烧产生的“噼啪”声。
　　她小心睁开了眼。
　　程亦安先是观察了一番边上熟睡的其他人, 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将视线投向了坐在火堆旁轮到守夜的年轻男子, 之前别人都喊他“小马”。
　　说起来，他们这些参加者已经连续参加三场棋局了。但每次进入新的棋局, 来自上一个棋局的疲惫就会一扫而空，“满血复活”。
　　甚至这个棋局里, 不吃饭不喝水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就连睡觉, 也只是因为基于身体的生物钟习惯, 还有想要恢复使用异能所消耗的精神力。
　　果然是因为他们这些参加者只是“精神上”进入这些棋局。
　　她看了小马一会，动作自然地换了个姿势, 把手伸入了自己的口袋，握住了里面的手.枪。
　　“是否启动幽灵模式？”
　　在脑海中出现了一道毫无感情的女声。
　　程亦安重新闭上了眼, 在心中默念“是”。
　　下一秒, 她感觉到身体开始变得十分轻盈。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是正对面闭着眼安然在原地“熟睡”的自己。
　　程亦安眨了下眼。
　　像这样从“他人”的角度看着自己，感觉有点微妙。
　　她直起身,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呈半透明状态的身体，然后抬步往火堆旁的人走去。
　　程亦安在对面站定，弯下腰伸出手晃了晃，对方对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能够骗过感知类的参加者。看来这把枪附带的“幽灵模式”等级在异能之上。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其他人的情况, 然后一个纵身穿过墙壁向外跃去。
　　外面的雨势比起之前并没有减小的迹象。接连不断的雨滴从空中落下, 穿过她没有实体的身体落入地面。
　　程亦安漂浮在空中, 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圆形地图”, 心中莫名有一种被加载游戏系统的感觉。
　　她之前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枪之时, 脑海中莫名地多了一段说明。
　　【幽灵模式】：仅限“特殊任务执行者”触碰枪体后可开启。模式发动后，可在原地留下一个存在生命特征、延续本体之前行为的“伪装体”，本体呈虚化状态。
　　“本体的虚化状态”在枪体打开保险后即时解除，回归实体。下一次进入虚化状态的冷却时间为十分钟。
　　“伪装体”在本体与之接触前会一直存在。
　　“虚化状态”下，可提供当前区域的部分地图，并呈现标识。
　　……这个“幽灵模式”应该是棋局为了“特殊任务”而特意发布的。毕竟从任务内容来看，是1对14的“不公平”局面。
　　程亦安想了一会，微微沉下了眼。
　　但是，这个说明也代表了一旦她一击不中，在实体化后的十分钟就有身份暴露的很大可能。
　　之前在棋局空间里，不出意外应该所有人都记住了她是黑方的皇后棋。
　　假如“黑皇后在击杀黑方的棋子”这种消息散开，这边的棋局世界一定会产生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故。
　　比如，那个“特殊任务”其实还有一层其他含义。
　　被她用手.枪击中的黑方棋子不会被淘汰。换句话说，就是除此之外，其它所有状况下的“死亡”，均算作淘汰。
　　任务目标里的“击杀黑方所有棋子”，没有明确说明“所有”的具体数字。明明已经知道除去不在这里的黑方国王棋傅云声，黑方在这里一共是15个参加者。
　　所以，这个“黑方所有棋子”，并不是一个确定的数字。
　　程亦安看着眼前的地图上发光的黑白圆点标记，有一些圆点正在实时移动中。
　　虽然只显示了她此时周边的部分地图，但也足够方便了。
　　她在空中停顿了一会，最后朝着上面距离最近的一处“黑点”前去。
　　-
　　最近的黑点所在的位置是距离兰桌他们不算太远的另一栋高楼。
　　程亦安现在是“幽灵状态”，从空中飘过去的速度比走路不知道快了多少，不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她站在楼下仰头望了望。
　　这附带的地图是二维的，不显示垂直位置。楼这么高，看来得一层一层找。
　　还好她现在可以穿墙。
　　程亦安很快走进了楼内，打算从这里开始往上。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边刚走进门，就听到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语：
　　“程亦安。”
　　……？
　　站在门口的程亦安浑身一僵，随即如临大敌地盯着里面正看向这边的眼镜女生。
　　这个人……她记得应该是黑方的主教棋。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此时依旧是半透明的状态，可对方又的的确确地在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这把枪的“幽灵模式”居然不靠谱？之前用小马测试的时候，他明明完全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难道是在伪装？兰桌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因为她之前和白王的交谈？如果这样的话……
　　程亦安望着里面的女生，沉默了一下，然后扬起一个友善的笑脸向其走近。
　　幸好她进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枪。至于现在这个身体半透明的状态，她或许可以狡辩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边情况暂时也没有太糟糕，先想一下托词……
　　她边走边开口：“那个……”
　　“程亦安。”
　　她脚步蓦地一顿。
　　由于外面下着雨，坐在里面的女生也并没有在楼内点燃什么用来照明，所以对方所在的位置距离门口并不是太远，应该还是想借助一点外面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光亮。
　　但此时，程亦安已经几步走到了对方面前站定。
　　女生并没有抬头看她，反而依然是在冲着门口的方向喊她的名字。
　　……难道是看不见？
　　程亦安凑近了些，弯下腰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女生的眼睛。
　　……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双眸很有神采。
　　程亦安直起身，陷入沉思。
　　是她想多了。如果是眼睛看不见，听到她走进来才出声的话，刚才她在近处开口说的那两个字就足够提醒对方她目前的距离了。
　　所以对方其实没有察觉到她来。是她错怪棋局了，这个“幽灵模式”还是靠谱的。
　　可是，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喊她的名字？虽然都是黑方的人，但她并不认识这个女生。
　　而且……
　　程亦安蹙了眉。
　　在棋局空间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人喊过她的全名。
　　为什么会知道她叫“程亦安”？是主教棋的异能？
　　随着思考的深入，这个女生身上的疑点就越多。程亦安想了一会，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了黑色的手.枪，握在手里，上膛，将枪口几乎是贴在了对方的眉心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拿枪，但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市民”为了能一击必中不打偏，还是近距离动手比较好。
　　主教棋的异能大多都偏向于精神控制。要在拉开保险的瞬间就开枪，不给对方使用异能的机会。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沉了下来，手指微动。
　　然而此时，女生忽然开口说了另一句话：
　　“程亦安。傅云声让我告诉你，你至少要送子力总计为5的参加者过去。如果不想动手，就把自己送过来，其他的人都和你无关。”
　　“‘我不需要他们。’”
　　她动作一顿。
　　这确实听起来很像傅云声会说的话。而且这个内容……
　　主教棋的异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
　　程亦安一咬牙，拉开了保险，把枪口从对方眉心移开。她沉下眼看着那个由于面前近距离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而露出惊吓表情的女生，冷声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能通过选拔来到最终棋局的主教棋参加者心理素质绝非一般。这个戴眼镜的女生在一开始的惊吓后很快就镇静下来，甚至全程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
　　她看着眼前的程亦安，冷静开口：“因为我的异能有部分的预知功能。但最多只能预见与我自己相关，且最多一小时后的场景。”
　　她一眼瞥见了程亦安在右手中握着的手.枪，当即伸手过去拉起了对方的手，引导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未来的我用异能干涉了过去。所以这里产生了新的变故，你出现得比预想中更迟。现在，为了能够抵达相同的未来，请你现在立刻杀死我。否则，我告诉你的这些一个字都不要信，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她在说话时一直看着程亦安的眼睛，当察觉到对方抵抗的力道有所松动，立即毫不犹豫地用对方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因为未来，从来都不是唯一的。”
　　-
　　另一边。
　　如果傅云声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房间和他所在的那个房间桌椅摆设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那个站在窗前的人变成了沈行舟。
　　蓦地，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向后偏过了头。
　　在看见后方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时，他笑了一声：
　　“第一个被他送来的人果然是你。”
　　“啧。”
　　还在保持着按着胸口动作的商野在瞥见窗边人影的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放下了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中枪部位”，少见地露出了一些惭愧的表情：“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吗？枉我刚才……”
　　“刚才？”沈行舟回过了头。
　　“……没什么。”商野叹了一口气，“那小子开枪的时候可真的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现在既然是这样的结果，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在公然报复我在‘天空之城’棋局的时候对他的态度。”
　　“真是个臭小鬼，一点也不懂身为大人的苦心。等他过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揍他……”
　　闻言，沈行舟弯了下唇。然而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收起了表情。
　　他回过了头，伸出手顿了一下，然后推开了之前一直无法打开的窗户。
　　外面天气晴朗，和煦的微风中夹杂着人们生活的烟火气。
　　底下是人来人往的人潮。
　　沈行舟看了一会，淡淡开口：
　　“看来，这里的最终棋局，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作者发出了惭愧的声音_(:з”∠)_


第136章 双城之战（零五）
　　“原来如此, 你拥有的是直接能干涉因果的卜算异能。曾经某一个未来的我让你‘修改过去’，把‘子力达到5才能解锁这边最终棋局’的条件告诉给了过去的程亦安，然后那个过去的你到达了现在的这个‘未来’。”
　　坐在椅子上的傅云声眯了眯眼, 说完了这段宛如绕口令的话。
　　他思索了一会，抬眼看向对面的眼镜女生：“我姑且问一句。这个异能, 只能通过修改过去来更改‘未来’，而且这种干涉过去的行为会随之引发一连串或大或小的变故, 从而不一定能达到预期中的未来。所以，这是个你主观上不可控的异能, 对吗？”
　　看到女生点头后, 傅云声挑了下眉：“这样的主教棋, 也能通过选拔来到最终棋局吗？”
　　察觉到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眼镜女生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向面前的黑方国王说出了真相：“除了这一点, 我的异能还能做到对其他人的祝福与赐厄，但具体效果不能保证。”
　　由于她上一次对“过去”的修改, 导致现在对方的态度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她看向了前方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男人, 低声道：“我这样的异能……对黑方的最终棋局是没有用的吗？”
　　“不，”坐在桌前的男人却是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话语，“我觉得你很有用。无论是帮我传了那句话, 还是你的其他‘不可控’异能。”
　　他看着面前地图上属于白方阵营标识上消失的锁，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向着玻璃伸出了手。
　　这个房间的禁制依然存在。
　　果然，由于黑方这边的成员子力未达到5, 不能解锁就无法出去。
　　他之前让这个主教棋使用异能“修改过去”, 想必也是因为如此。
　　毕竟以她的性格, 即使是任务, 对“杀人”这件事也一定会非常谨慎。可是这边却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必须要把条件告诉她。
　　外面阳光明媚。即使此处门窗紧闭, 带着温度的光线依旧照在了窗边人的身上。
　　傅云声将视线投向了下方，微微眯起了眼。
　　这座作为最终棋局的城市，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最初被传送到这里的时候是黑夜。当时他从窗口望去，外面没有半点灯光，万籁俱寂。本以为这里不会有任何NPC的存在。
　　可一旦太阳升起……
　　下方人来人往，除了建筑造型怪异之外，似乎和别的现代城市没什么不同。
　　……或许，最终棋局并不是简单的黑白阵营对抗。
　　傅云声沉思了一会，转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么……”他以手撑着头，看向对面的眼镜女生，“既然我的皇后还需要一点时间，不如来聊一聊你那边世界的事。”
　　“比如说，她的状态还好吗？”
　　-
　　十分钟后，隐蔽在楼内暗处的程亦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重新变成半透明，回归了虚无状态。
　　她从暗处走了出来，往距离门口不远的某处空地望了一眼。
　　十分钟前在那里中枪倒下的眼镜女生的尸体，现在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程亦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黑色手.枪，眼中划过了一丝迷惘。
　　被这把枪打中后，会流血，会有尸体，一切都和“被淘汰”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但那个女生之前说的那些话，毫无疑问与她的“特殊任务”一致。棋局也没有出现判负的提示。
　　所以这个女生真的拥有“预知”异能，这些消息是她自己得来的，她也的确在“死后”去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傅云声。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定了定神，转身走出了大楼，进入了雨中。
　　要送子力大于5的参加者过去？是那边有什么条件？
　　她一边看着眼前重新出现的区域地图，一边从空中往外浮去。
　　国际象棋中，城堡棋的子力恰好是5。但黑方的城堡棋一个是兰桌，一个是梁凯。
　　都是熟人暂且不说，这两边显然都不是单独行动。
　　程亦安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眼镜女生是主教棋，子力为3。所以其实她只要在这个基础上再找两个士兵棋或者一个骑士棋……
　　她在空中的身形忽然一顿。
　　眼前圆形区域地图的上方忽然出现了快速移动中的五个发光圆点，分别是三个白点和两个黑点。看趋势正在朝她这边过来，大约一分钟内就能看见最前方的两个黑方参加者。
　　感觉是黑方的人在被追赶？
　　程亦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朝着黑点过来的方向前去。
　　两边相向而行，很快在途中相遇。
　　或许是很有缘分。程亦安很快认出过来的两人是之前小巷里遇见过的两个士兵棋男生。只是两人此时浑身被雨水打湿，看起来狼狈不堪。
　　站在路中间的程亦安目前还在“虚化状态”。直直跑过来的两人看不见她，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越过。
　　程亦安微微偏过了头瞥了他们一眼，同时将手伸入了口袋中，做了一个快速开启又关闭了手.枪保险的动作。
　　随着半透明的身体变得凝实，她很快将手按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刹那间，以她所在的方位有一面垂直金属墙迅速出现，与两边的高楼接缝后直直地向上延展，从中间直接截断了这条路。
　　为了保险起见，程亦安用异能让金属墙大概往上延伸了三十米。毕竟她看见的是二维地图，不显示高度。至于为什么不使金属墙拦得更高，是因为这里的巷子和路口都很窄，作为追人的一方，再高会视野不好，从空中容易跟丢。
　　果不其然，几秒后从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抱怨声：
　　“哇靠！搞什么！这怎么有一道大铁门？”
　　另一个声音很快响起：“这铁门有多厚啊？火力加大点直接冲过去不行吗？那俩小子估计都要跑没影了。咱们别玩着玩着，真连抓两个士兵棋都失手。”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道铁门或者铁墙的，横在这里有点突兀？该不会是哪个……”
　　正在说话的女人忽然没了声。
　　前方挡在路中间的铁墙下方突兀地开了一道门，一个黑直发的女人从后面走了过来，正抬起头与他们一行人对视。
　　之前说话的女人猛地拉了一下坐在前方男人的胳膊：“高哥！我记得她！她是黑方的皇后棋！”
　　“好像真是，”坐在左边单独座位上的男人站起身睁大眼辨认了一会，重新坐了下来，表情有些忧心忡忡，“这墙是不是她搞出来的？现在是不是不太妙啊？要不先撤退？”
　　驾驶位上的男人盯着下方的女人看了一会，握紧了车把手：“看起来，她好像只有一个人。”
　　后面的女人一听这话瞪大了眼：“你在想什么？”
　　“你该不会是要……”
　　还未等同伴把话说完，驾驶位上的男人已经调转了摩托的方向，直直地朝着程亦安的方向冲去。
　　从风中传来他的声音：“就像之前合作过的那样，我们试一试这皇后棋！不行就跑！行了这最终棋局可就稳了！”
　　走过铁门的程亦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在棋局世界里看到一辆挎斗摩托。
　　但此时这辆挎斗摩托打着明亮的车灯浮在半空中，也没有发出任何引擎声，显然不是个普通的交通工具。
　　……难道是异能？还能有这样的？
　　几秒思索间，程亦安余光瞥见摩托调转了方向，心下立即警惕心起，往后退了几步到墙后，关上了门，然后转身向后跑拉开了一些距离，将手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冲破一道铁门显然比冲破一堵铁墙要容易得多。
　　就在程亦安把手放到墙壁上的瞬间，铁门的位置发出一声巨响。冲出的摩托直接碾过倒在地上的铁门，然后一个大弯调转了车头，朝她的位置冲来。
　　程亦安目光一沉。
　　朝她驶来的摩托忽然位置停在了原地，并且不断下沉。
　　“高哥！是沙堆！车子陷进去了！”车上的人很快反应过来。
　　驾驶位上的男人一听这话当即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抬起了车头，整辆摩托从下陷的湿润沙堆中浮了起来，并随着轮子的转动不断落下嵌进轮胎的余沙。
　　然而还没等脱离险境一秒，两边又各出现了两道铁索，把整辆摩托捆在了空中。
　　驾驶位上的高许一惊，低头看向了下面墙边的黑发女人。
　　对方现在所在的位置对于摩托来说过去只需要几秒。
　　她敢站在这么近的位置，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之色，怕不是接下去还有什么后手。
　　从铁门到沙地到现在的锁链，是一连串的连锁设计，对方完全算到了他这边会采取的应对方式。
　　想到这里，高许的脸色不太好。
　　几秒后，他冷声做出了决定：“金梦，我们要撤退了。”
　　能来到最终棋局的，都不会是争强好胜上头的人。
　　后面的女人闻声叹了一口气：“早就说了，我们不该和皇后棋对上的。”
　　话落她用双手撑在了摩托后座上，支起了长腿摆出了一个宛如舞蹈的姿势。
　　下方的程亦安看见了这个动作，微微皱了下眉。
　　下一秒，随着对方双腿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绑在摩托两旁的锁链齐齐断裂。
　　程亦安怔了一下。这个女人这是用腿就切断了她用异能造出的金属锁链？
　　挎斗摩托在恢复活动的瞬间就已向空中飞去，眨眼间就消失了踪迹。
　　程亦安看了一会，转身往回。
　　这次实体化的十分钟应该快要到了。既然那两个人跑了，今夜差不多她也该回去……
　　她脚步蓦地一顿。
　　前方的十字路口，站着两个之前去而复返的人影。
　　眼前的场景仿佛和她刚进入这个棋局世界时的那一幕相重合。只是这一次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了夜里，仿佛连空气都阴冷了许多。
　　与气氛不同的是对方明显亲近的嗓音：
　　“对不起啊。其实我的异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其实你刚开始出现在这里我就发现了……但说来惭愧，我们两个人的异能都不怎么擅长对付这种空中的，帮不上你什么忙。这家伙还说我们过来了只是你的累赘，虽然好像也是实话……但别人帮了我们，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是要道谢的。”
　　说到最后，他冲着程亦安的方向微微低了低头：“谢谢你。”
　　程亦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为什么回来了？
　　为什么在这个她实体化时间即将告罄，另一边恰好还缺少两个士兵棋的时候回来了？
　　这样的话，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岂不是……
　　程亦安缓缓将手伸入了口袋中，握住了手.枪，低垂了眼睫：“啊。现在要说对不起的，或许是我。”
　　之前道谢的男生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刚要抬起头。旁边的另一人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往旁边移动了一步，挡在了同伴身前。
　　“特殊任务”发给程亦安的黑色手.枪开枪是没有声音的。
　　刚抬起头的男生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向他倒下的同伴：“喂，林越？你……”
　　说话间，他一手摸到了对方胸前涌出的浓稠湿润的液体，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后，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直到下方传来同伴极其微弱的声音：“快……逃……”
　　他如梦初醒。
　　然而这边他刚有动作，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男生顿了一下，不顾脑袋边的枪口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黑发女人，声音颤抖：“为什么啊？”
　　“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扣下了扳机：
　　“我现在也是在救你们。”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就算没有棋局要求女主不能说，大家也都不会相信“救你”是“杀你”这种话。


第137章 双城之战（零六）
　　清晨。
　　忙活了一夜终于回归的程亦安佯装在原地与其他人一同醒来, 观察了其他人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暴露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去。
　　外面依然是阴沉的天空与连绵不绝的雨。深灰的乌云宛如一份沉甸甸的阴影压在了心头。
　　她垂下了眼睫。
　　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像昨天晚上那样的事一定会再次发生。
　　即使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救人”, 但被对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多少还是会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各位, 昨天守夜的时候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身后兰桌的声音让程亦安回过了神。
　　她转过了身，神色如常：“我这边没有发现异常。”
　　“嗯。我这边也没有。”兰桌点了下头, 抬眼看向另外的两人，“你们呢？”
　　“我也没有发现。这里夜里一点灯光都没有, 还一直下雨。除非闹出的动静很大又距离不远, 否则很难发现什么吧？这可是标准的月黑风高杀人夜。是吧小马？”说话的男生用手肘碰了下旁边人。
　　“呃, 这个……”被撞了一下的年轻男生却面露迟疑，他抬起头看向兰桌, “其实有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发现的事。”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眼眸一闪。兰桌很快开口：“你说说看。”
　　小马伸出手抓了下头发, 语气有些犹豫：“就……昨天轮到我守夜的时候, 我后来偶然间注意到距离这里大概三四公里远的位置，有一个参加者气息消失了。”
　　“这很正常吧？你那个异能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开启的。往好点想是人家换了个地方，往坏点想那就是被淘汰了。两种都很普通啊。”
　　听到同伴这样说, 小马的声音愈发小了一些，嘟囔道：“所以我才说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发现的……”
　　一旁的程亦安竭力保持了面上的表情，实际上听得胆战心惊。
　　虽然她没有问过这个叫“小马”的参加者具体的异能，但对方似乎不仅可以感知到人, 还可以分辨出气息的不同。
　　幸好听他刚才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他再用感知的时候, 她应该已经离开了眼镜女生所在的那栋楼。
　　……否则他就会感知到两个“程亦安”的气息。
　　一想到这个, 程亦安就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有些僵硬。
　　其实既然她已经知道傅云声并不在这边的世界, 又必须去完成那个有时间限制的“特殊任务”，或许不方便再和兰桌他们同行了。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她瞄了一眼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金发女人。
　　虽然没有合适的理由随口编一个直接离开也不是不行，但这样的话一定会让兰桌起疑心，到时候万一被尾随也会很麻烦。
　　兰桌这边有三个人。一个城堡棋，一个士兵棋，剩下一个有可能是骑士棋。
　　她暂时还不想和这样的团队对上。
　　“小马，那个消失的参加者附近有其他的参加者吗？”兰桌忽然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没有，”小马摇了摇头，“离那里最近的就是我们了。但也不排除有人行凶之后直接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那边看看吧。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战斗痕迹，反正也要继续移动。”
　　程亦安看了一眼如此提议的兰桌，与其他人一样没有反对。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昨天晚上程亦安去过那栋楼。
　　一到目的地，同行的小马很快说了他感知到的那个气息是在一楼消失的。这让程亦安对对方的异能又有了新的认知：定位非常准。
　　于是一行人在一楼四处查探了起来。
　　这座城市的建筑均是以高著称，但实际每层的空间却没有多少。换到现代可能顶多住两户人家，还都是中小户型。
　　一层显然受潮比较严重。墙面粉刷上去的石灰大半已经脱落，裸露出来的金属墙体爬满了金红的锈迹。
　　昨天夜里这些都看不清楚，今天倒是看了个明白。
　　程亦安从某处角落前直起身，微微蹙了眉。
　　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既然这里的气候多雨，为什么会用金属作为建筑的主要材料？像这样时间一久就全是危楼。
　　……难道是原先造房子的时候，这里的气候还不是这样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异变导致了现在的阴雨连绵？
　　只是这件事，会与棋局有关吗？
　　思索间，程亦安瞥见兰桌正在朝她招手，于是她走了过去。
　　很快边上的另外两人也聚了过来。
　　兰桌见人都来了，就直接开了口：“你们应该都发现了，这里没有留下任何战斗的痕迹。”
　　“两种可能，一种是这里的人是自发离开的；另一种，是来人的异能非常强劲，一照面就把人淘汰了，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停顿了一下：
　　“第二种可能的来人要不就是精神控制的主教棋，要不就是异能强劲的皇后棋和城堡棋。虽然骑士棋能够进行距离位移，但要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带走异能满级的参加者也不会这么容易。不过无论是前面的哪一种，现在既然现场什么也没有，这里也就没了情报。去下一个地方吧，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黑王。”
　　……某种意义上，兰桌的分析是对的。
　　程亦安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她刚想随之转身离开，后面传来了小马的声音：
　　“等一下。”
　　程亦安回过了身，发现小马闭着眼将身体转了个方向，然后睁开眼伸出手指着某个方位：“那个位置，有很多参加者的气息往那边过去了。”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到了这里就是五公里内了。
　　那个方向应该是她昨天和跨斗摩托那几人起冲突的地方。但昨天后来她也想到了现场处理，又用“等价交换”把那个突兀的铁墙分散成了其他东西。
　　只是，她使用异能抽取的金属应该让周围的建筑产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却是没办法掩饰的。
　　毕竟她的异能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以物易物”。
　　一小时后，随着最前方带路的小马脚步一停，几人在雨中停下了脚步。
　　“到了。”
　　程亦安望着眼前从底部到顶层都“缺了一面墙”的高塔型建筑，整个人表情都僵硬了一下。
　　……原来昨天她有抽掉这么多的金属。
　　旁边的兰桌在看见建筑缺面的瞬间就回头瞥了一眼程亦安，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微微眯了下眼。
　　“这楼是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一面吗？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得是城堡棋以上的异能吧？”
　　城堡棋以上两边总共只有六个人，这边就站着三分之一。
　　程亦安轻咳了一声，刚想转头说些什么，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哟，几位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但……
　　程亦安蓦地回过了头，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傅曦晨。”
　　他居然是一个人出现？
　　另外几人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纷纷摆出了警惕的架势：“他是白方的城堡棋。”
　　“哇哦，别冲动。我要是真的想和你们动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出来了。”面对众人的敌意，长发男人摆了下手，态度十分随意。
　　他抬头看向前方，伸出手指向了某个方向：“我是来找她的。”
　　其余人顺着方向回了下头。
　　被指着的程亦安表情十分冷静：“你找我有什么事？”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随便聊几句。话说，你对黑方的国王棋傅云声这个人，真的了解吗？”
　　还未等程亦安回话，旁边的兰桌就皱了眉：“你是来挑拨离间？”
　　“我只是看到这里有人一无所知地‘被骗’，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这里顺便也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你们知道傅云声曾经做过什么，尽快找到他把他限制起来才是你们当前最要紧的事。”
　　傅曦晨古怪地笑了一声：“不管你们信不信，如果是他赢得了最终棋局，无论是谁的愿望都不会实现。他就是这样的人。”
　　话音落下，他侧过了身，视线看向程亦安：“如果想知道傅云声曾经做过的事，接下去你一个人跟着我过……”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傅曦晨脸上表情骤变，忽然做了个往旁边躲避的动作。
　　对方原先站着的位置瞬间发生了爆炸。爆炸扬起的热风让程亦安抬手挡了一下。
　　等到她放下手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兰桌和另一个男生的身影。
　　傅曦晨也不见了。
　　程亦安当即转头问唯一被留下的年轻男生：“他们去哪里了？”
　　小马伸手指了一下：“那边吧。兰姐和方哥去追人了。我们就在这等就好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
　　他后一句话说到一半被程亦安打断：“你跟我来。”
　　小马眨了下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程亦安走到了他的身旁，蹲下身将手按到了地上。
　　下一秒，他眼前的视野忽然拔高，然后画面不断向后移动。
　　小马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当即瞪了眼：“诶——！？这是什么？”
　　由于周围没有扶手可抓，他后知后觉地蹲下了身保持平衡，震惊地看着自己下方仿佛有生命还不断迅速往远处延伸的“铁龙”。
　　这是皇后棋的异能？
　　“你帮我找找他们在哪。”
　　程亦安的声音让小马回过了神。他以为程亦安是要去帮忙，于是尽心尽责：“前面一百米右转。”
　　“好。”
　　“那边的下一个弯左转。然后应该就在附近了。”
　　程亦安一边看着下面的情况一边控制异能移动。很快，她视野内出现了兰桌两人。
　　再往前一段距离是傅曦晨。
　　她瞥了一眼身旁正在朝下面招手的人，控制“铁龙”靠近移动中的两人，确认距离差不多了之后，忽然一伸手把毫无防备的小马往下一推。
　　“啊——！”
　　下面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男生立即放下兰桌转身用异能瞬移过去救下了空中掉下来的同伴。
　　等到他救下人再回头，却发现兰桌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横着一道两米的铁墙，拦住了去路。
　　拥有瞬移异能的男生当即皱了眉。下一秒从原地消失，然后重新在铁墙上方现身，踩在上面往周围望了一圈。
　　“小马，这里视野不好，找下他们人去哪了。”他头也没回。
　　小马闻言立刻闭上了眼，然而不多时他又睁开了眼，表情有些迟疑：“……没、没找到？”
　　站在铁墙上的人立即回头：
　　“不可能！那傅曦晨的速度没这么快！之前我们难追只是因为这边碰巧短距离内障碍太多，瞬移不太好施展……”
　　他说到后面渐渐没了声，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瞪了眼：“你们能以这个速度赶上来……难道是程亦安带那人走了？她究竟想干什么？”
　　兰桌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旁边弯弯绕绕的“铁龙”残骸：“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栋缺了一面的高楼吗？”
　　她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那样的痕迹，程亦安的异能也可以做到。”
　　旁边的两人神色一变：
　　“兰姐，你是说……？”
　　作者有话说：
　　“瞬移”这个异能有障碍物阻挡是没办法越过的。


第138章 双城之战（零七）
　　“你果然和傅云声不是一类人。”
　　某处建筑一层的角落里, 傅曦晨望了一眼自己手臂和脚踝处的锁链，抬起头，唇边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没想杀我吧？即使在这最终棋局里。”
　　程亦安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而是表情冷静地看着他：“傅云声，曾经做过什么？”
　　“哈哈哈。”
　　突兀响起的笑声让程亦安皱了下眉。
　　傅曦晨止了笑, 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程亦安：“这样看来，我之前那句话或许有些偏差。我从没有见过傅云声会对谁这样上心。如果你在棋局里出了什么事, 他说不定只会救你一个人。这样对于棋局来说，数千上万的人最后只剩下一个两个, 也能算是一种‘完美’结局吧。”
　　程亦安沉下了眼, 刚欲开口却又被对方抢先：
　　“从你的表情看来, 你似乎不认同这种结局。”
　　傅曦晨抬起了头：“那你可要在‘最后’之前好好解决傅云声的问题。毕竟，那个人可是以那样的方式通过‘傅家考核’的人。”
　　-
　　棋局外的现实社会中, 但凡有资本能在领域内“入了行”的企业人都会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傅家。
　　傅氏企业对外的主体经营行业为房地产。但实际上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让其在医药、餐饮、娱乐圈等各个领域的龙头企业控股名单中都有出现。
　　它就像一只潜伏在商业圈阴影里的庞然大物。不搞垄断，不搞恶性竞争, 甚至任何出风头高调的事情都不做。只是暗地里一点一点地开枝散叶, 将自己的脉络布满了几乎所有的领域。
　　对于媒体来说，傅家人都掩着一层神秘面纱。刚入行的记者从前辈口中得知傅家相关消息时，都会在最后被义正严词地叮嘱除非是对方有安排, 否则不能写任何相关报道。
　　也曾有一些离经叛道的小媒体想要爆料博人眼球，但那些消息都在发出后的不久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连同这些小媒体本身。
　　但既然是商圈一角，傅家也有固定会接受采访的几位人物。可除此之外就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包括重要的接班人人选。
　　而其中的原因, 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傅曦晨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其实也非常单纯：因为还没选好。
　　三年前, 他接到了来自本家的通知。所有16至25岁的相关者都将在接下去的几年内接受考核, 通过所有考核即可成为下一任家主。
　　逢年过节的时候各路亲戚之间都见过面, 这个年龄段的人选是哪些人傅曦晨多少心里都有数。然而直到第一次被召集, 他才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来的人不仅包括了他们这些傅家人，还有各个公司高管的子女。
　　原来“相关者”指的是所有知道傅家情况的人。对本家而言，只要足够有能力，即使不姓傅也无所谓。
　　就这样，自从第一次召集以来，他们这些人顺理成章地在暗地里分成了两个派系。
　　“傅姓派”和“非傅姓派”。两方在人数上居然是差不多的。
　　之后的三年间，每次召集的考核内容都千奇百怪。从各处打工、摆地摊到甚至下田种地，简直像是故意刁难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
　　考核过程中随时可以放弃。
　　但傅曦晨知道，光是“参与且完成”，是不够的。
　　无论做什么，都会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每一次召集，人数都在稳定地减少。以至于三年后的现在，这里仅剩下五人。
　　傅曦晨看了下周围。这个房间里包括他在内一共是三男两女，
　　他想了想，向身旁还算是眼熟的男人搭话：“你是傅云声吧？我记得你这边好像是做互联网那一块的，上次我在一个合作酒会中见过你。”
　　被搭话的人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扬起一个笑容：“啊不好意思，我那一天可能后来喝得有点多了，第二天记忆有点断片，还被母亲骂了一顿。请问你是……？”
　　一听这话，傅曦晨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难不成他之前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傅云声？从上一次考核人就不多了，他真会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那次酒会仅在一周前，由于都是傅家人，两边最开始还私下单独介绍过。
　　不过对方至少还给了个台阶下，即使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傅曦晨勉强张了张口把话题继续了下去：“啊，没事。我叫傅曦晨。目前经管系在读。主要对……”
　　他会选择和傅云声搭话只是因为另一个“傅姓派”的人是女生，从亲戚关系上算是他的表姐。
　　其实这个傅云声也是他表哥。但……
　　傅曦晨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说实话，他直到考核开始的一年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因为对方似乎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很“普通”，也没有故意和谁走得比较近，一直是独来独往。
　　但这样的人能留到现在没有被淘汰，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不普通”。
　　或许这一次可以重点观察一下。
　　但之后傅曦晨很快发现，这一次傅家的考核比起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他们五个人是被直升机送到了一座小岛。本以为后续是要开展什么“荒岛求生”，但岛上他们所住的别墅佣人齐全，物资也十分充足。
　　他们在岛上什么安排和任务都没有。只有一点，每天晚上的聚会要求每个人都要准时出席。
　　这是要考验他们五人在安逸条件下的自律以及让他们和即将出现的下一任家主培养好人际关系？
　　……不管是哪一种，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这样的日子安静地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内，什么也没有发生。
　　住在别墅里的几人虽然从表情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从一些细微动作上还是可以看出，已经比一开始浮躁不少。
　　不知道在考察什么，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为“最后一名”。
　　傅曦晨握着酒杯，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人愉快交谈的傅云声，微微眯了眯眼。
　　这个人，无论是谁去与他交谈态度都极好，也会主动和人交际。总的来说，与每个人都维持了恰好的社交距离。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
　　此时，见前面与傅云声谈话的人离开了，傅曦晨端着酒杯走上前，喊了对方一声：“傅云声。”
　　前方的男人回过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你好。”
　　这一个月下来，傅曦晨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很快开口：“傅云声，你觉得这次的考核什么时候会结束？”
　　“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傅曦晨眉眼一动，注意到了对方这句话里的几分肯定：“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边开学时间最早的万泽程，他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算上来回飞机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
　　傅曦晨被这突然砸来的“开学”话题愣了一下。
　　站在餐桌旁的傅云声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每次的考核，最晚都会在我们开学之前结束。”
　　说起来，某一次傅云声的确问过他的开学时间。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有一种被对方领先一步的感觉。
　　傅曦晨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了几分，脸上微笑不改：“原来是这样。那这几天我可要多加注意了。谢谢你告诉我。”
　　“嗯。”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考核会结束得这么突然。
　　当晚，五人所住的别墅燃起了大火。
　　当二楼的傅曦晨从熟睡中意识到火灾发生时，外面通往一层的楼梯已经被火海淹没。
　　这栋别墅由于原主人的爱好，所有的房间窗户外面都焊上了结实的金属花纹，导致现在他们无法从窗户离开。
　　他掩着口鼻跑入走廊的时候，遇上了同样从房间里出来的其余四人。
　　最终，这场火灾被住在旁边的佣人们及时发现并扑灭，救出了被困在别墅里的五人。
　　只是，当晚来接人的直升机降落之后，从上面走下来的西装男人越过了所有人，直直地走到了傅云声的身前，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话：
　　“为什么放火？你要烧死你这些兄弟姐妹吗？”
　　傅曦晨愣了一下。
　　随后响起的男声没有什么起伏：“别墅里不是装了监控吗？而且这栋别墅内部虽然没有安装灭火装置，但围绕着房子的周围似乎有很多可以接水管的出水口。我有检查过，都能用。”
　　西装男人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目光紧盯着倚靠在树下的傅云声：“但如果其他人在里面发生了意外……”
　　“我在三层走廊的某个角落里放了打了绳结的铁索，而且其中有一扇窗户已经被我事先撬开了。如果有意外，我会让他们从那里离开。”
　　傅云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直起身看向来人：“这次的考核，并不是‘检验自律’，而是‘打破常规’吧。”
　　听到这里，西装男子扶了下耳朵上戴着的耳麦，忽然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电子装置，按了一下上面的某个按钮。
　　从里面传出了现任傅家家主的声音：
　　“我宣布，本次考核结束。合格者，傅云声。”
　　在听到刚才的解释和发言后，得出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就这样，时长三年的考核结束，几人各自离开。
　　傅曦晨拉着行李箱走在机场里，心底对“傅云声”这个人彻底改观。
　　那样的考核内容，那样的举动，的确是他想不到也做不到的。
　　下一任家主如果是傅云声这样的人，或许还算可以。
　　“……啊，你们果然还是发现了。”
　　前方隔着柱子传来的熟悉嗓音让傅曦晨脚步一顿。
　　傅云声？他也是今天坐飞机回去？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很快看见了傅云声的身影。
　　他在打电话？
　　“但既然是电话通知，而不是直接找人抓我回去。说明我那种做法，家主您也没有那么反对，不是么？”
　　“把救人的铁索故意磨损的理由？我想想……”
　　傅曦晨往前的脚步蓦地一顿。
　　“大概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那个。如果铁索被其他人发现了，当第一个使用的人摔下去之后，后面的人就不会再用了吧？被困在房子里的‘重要人质’越多，你们的救援速度应该会越快才对。”
　　“兄弟姐妹？从家主的立场上来说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吧。人的感情是不可控的因素，即使是血缘也一样。”
　　说后一句话时，傅云声突然转过了身，对上了傅曦晨的眼。
　　两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此时却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一方漠然，一方怔忪。
　　“至于为什么不打算用还准备了铁索。在现代社会，无论做什么都最好有一个‘漂亮且正义’的理由。现在的傅家也是这样。”
　　傅云声依然拿着手机，即使看到傅曦晨也没有停止通话或者把人赶走的打算，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如果没有及时灭火……很抱歉，没有后手，只有死亡。”
　　“毕竟我对‘成为傅家家主’这件事，其实也没有特别感兴趣。”
　　“我只觉得让其他人一直追求的希望落空，还不知不觉地成为了我的棋子。这样的事情会很有趣。”
　　“在这一点上，无论最后的结果是死亡还是计划成功，都能达成。”
　　-
　　转述了傅云声当时的最后一句话，傅曦晨又古怪地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程亦安：
　　“你不觉得吗？现在的情况简直和当时一模一样。”
　　程亦安垂眸沉默了很久。过了好长一会，她才重新开口：
　　“为什么要和我特意说这些？无论是以你的立场还是你对傅云声的厌恶，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结果。现在听来，你似乎想让我去‘劝阻’傅云声。”
　　“很简单。”
　　“我只是发现了，棋局为什么会选择‘傅云声’作为黑方的国王。而且在这个假设下，那位白王一定会失败。因为他……”
　　内容突兀的中断让程亦安抬起了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醒目的白发。
　　她怔了一秒，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白夜！”
　　作者有话说：
　　作者：哦，一百多章了，原来反派是你，傅云声。
　　傅云声：......
　　傅曦晨：所以我当年也曾很年轻。


第139章 双城之战（零八）
　　“不过……”
　　随着夕阳最后一缕赤红光辉的消散, 白日里川流不息的人潮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黑暗笼罩的街道上。其中一人抬起头望了一眼两边没有任何灯光的高塔型建筑，继续开口：
　　“虽说白夜在你离开之后有所成长，但一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应对那边的情况, 果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商野偏过了头，看向身旁从出来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行舟, 那个任务为什么不考虑交给我呢？”
　　“因为你对白夜下不了死手。”
　　寂静无声的街道里响起了清晰的男声。
　　商野怔了一下。
　　“在对要害开枪之前，你一定会有所犹豫。而那一瞬间, 白夜就会反应过来。然后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甚至有可能会失败。”
　　商野沉默了一会, 忽然叹了一口气, 抬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唉, 的确和你说得一样。一想到要杀的对象是小白，我就对这件事的结果完全不确定。”
　　“毕竟这么几年下来, 我也算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白夜就像我亲弟弟一样。”
　　“嗯。”
　　商野放下了手, 视线看向了其他方向, 想要找找远处有没有亮灯的房间：“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小白居然毫不犹豫就对我下手了，真是个一点情分都不念的臭小子……估计是还在记仇吧？等他过来了得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男孩子可不能这么小肚鸡肠，以后可是会没人喜欢的。”
　　“白夜应该只是看到了任务内容，不放心我这边完全未知的情况而已。他想让你过来帮我。”
　　商野动作一顿，回头无奈地看向身旁人：“是是是, 小白最关心你了。话说, 行舟你别我在这里说一句就为小白解释一句行吗？我也就随便说说。他那个简单的脑回路能在想什么我们还不是一清二楚……”
　　他这句话被沈行舟的声音打断：
　　“除此之外, 如果白夜选择把你留到最后, 他在你的帮助下, 完成那个特殊任务的效率一定会更高。但很显然，越往后你们越会成为众矢之的。白夜他并不想让没有任务道具的你到时候落到这样危险的处境。”
　　“比起任务，他选择了能让你更安全的方式。”
　　这两句话的内容虽然听上去像是在为白夜的选择作解释，但商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收起了调笑的表情，眉眼微肃：“行舟，你说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这座城市的夜晚没有任何灯光。两旁高耸入云的尖锐塔楼把原本在底下就照不到多少的月光遮了个大半。
　　商野此时看不清沈行舟脸上的表情，但对方口中接下去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只是忽然想到，我一开始让白夜加入只是看中了对方那种只有强弱的是非观。想着这样的皇后棋在被打磨之后一定会成为一把很好的‘利刃’。”
　　“现在，我发现这把‘利刃’在某些情况下似乎会变钝。”
　　属于沈行舟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再次开口时，声线明显比之前低了几分：
　　“……这毫无疑问是不利于‘获胜’的因素。但我刚才在心里觉得，白夜能有这样的转变也不错。”
　　“这样想来，我对这场‘最终棋局’的决心似乎也没有那么坚定。”
　　话音落下，边上人良久的沉默让沈行舟垂下了眼眸。他抿了下唇，刚打算转身离开，后方传来了属于商野的声音：
　　“啊真是的，我还以为这种话只有小白能说得出来。”
　　“你是白方的国王，平时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稳重模样。所以，就算是我也会经常忘记你其实是个二十多岁，但却不知道在棋局里呆了多少年的人。”
　　“虽然有件事你一直没有提过，但其实我和白夜早就发现了。”
　　沈行舟微微一顿，回过了头。
　　“沈行舟，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在每一次的棋局结束后，不会返回现实。”
　　听到这句话，沈行舟神情一怔。
　　商野笑了一声：“没想到吧？因为当时某个契机，这件事连小白都发现了。”
　　他叹了一口气：“最初知道的时候，我和小白都很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又担心这是什么‘我们不该知道的事’，暴露之后会导致你的处境变坏。毕竟如果不能返回现实，就代表着你所有的时间都在棋局的掌控之下。”
　　“再后来，你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我们就渐渐不去想这件事了……”
　　他声音一沉：“但是，那位黑方皇后棋的出现却突然让我意识到，你进入棋局的时间，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早很多很多。”
　　沈行舟沉默了一下，在黑暗中抬眸：“你想说什么？或是问我什么？商野。”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一双手揽过了他的肩膀。由于很快认出是商野，沈行舟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他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我想说，或许是我比你们年纪都大吧。人年纪一大就容易多愁善感。”
　　商野的嗓音从身旁极近处传来：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你和小白没有进入棋局，在现实里也能拥有一份相对普通平凡的生活，或许你们都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沈行舟，我和白夜并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在棋局里救了我们，或者你是白方国王，或者你的异能十分强劲这些理由才选择一直和你一起的。”
　　“你是我们的同伴，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在这一点上，你对我们也一样。”
　　“所以，如果在这之后的某个时刻，天平的两端是让你觉得无法抉择的东西。”
　　“作为朋友来说，在这种非常关键的时候，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理解你的。”
　　“只要你自己觉得‘无悔’，这就够了。”
　　这些话仿佛是在说，必要关头可以放弃他和白夜。
　　沈行舟闭了闭眼，低声道：“……商野，谢谢你。”
　　商野下意识地顺手摸了一把对方的头发，然后退开了两步，重新恢复了脸上表情，兀自感慨道：“还是我们行舟好，上次差不多的场景在小白那边可就是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他说着说着笑了一声：“说起来，小白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现在黑方那边的行动都解锁了，我们这里还没看到白方的第三个人？”
　　沈行舟想了想：“如果按照白夜对这个任务的理解，他或许会认为送过来越强的棋子越好。”
　　“……确实是小白的思考模式。这么说来目标是傅曦晨。能动手干掉傅曦晨，小白说不定觉得很高兴。”商野叹了一口气，“可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那在傅曦晨出现之前，我们再多观察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好。”
　　-
　　另一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两人话题中心的白夜看着地上的弹坑，皱紧了眉：“开什么玩笑。这么点距离，人还被绑着，我能没打中？”
　　他抬眼看向被铁索捆在墙边的傅曦晨：“喂，你的异能似乎有点意思，效果是什么？在天空之城的时候你见了我就跑，也是因为你的异能？这个异能还能有预防作用？”
　　白夜边说边把枪口直接抵到了对方的眉心：“说吧，说完了让我看看这样还能打不中吗？”
　　被那双赤色眼眸注视着的傅曦晨双目无神，张了张口：“我的异能是……”
　　刹那间，白夜眉眼一动，突然一个跃身从原地躲开了向他袭来的铁索，同时反手往某个方向连开数枪：
　　“我没有来干涉你，也麻烦不要来碍这边的事。公主殿下。”
　　用异能瞬间支起土壁挡下子弹的程亦安直接把墙一路往前围到了傅曦晨身旁。她过去弯下腰拽了也一把发现拉不动人，当即打算用原办法聚集起金属运送两人离开。
　　这个举动倒不是因为她之前听了傅曦晨的那些话对他起了怜悯之心。只是刚才白夜的突然出现和手中那把造型眼熟的手.枪，白方“特殊任务”的执行者显然是白夜。
　　只要白夜不能用那把手.枪击杀傅曦晨，傅曦晨就不会被送到另一边，这样也算变相削减了另一边白方的实力。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原本坐在地上的傅曦晨忽然双目无神地站了起来。程亦安怔了一下，下一秒察觉到后方一处阴影向她笼罩了下来。
　　她猛地回头。
　　是她刚才用异能造出的土壁倒了下来！
　　程亦安反应极快，当即用异能在前方的墙壁开了一扇门，一把扯过站着不动的傅曦晨开门跑出然后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两人跑出后，程亦安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在外面小巷用手触碰了地面，化出和之前相似的金属载着两人向外离开。
　　只是这次为了“隐蔽”，他们并没有从空中走，几乎是贴地面向前。两人所经过的地上宛如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传送带。
　　等到白夜从建筑另一边绕过来，原地已经没了程亦安和傅曦晨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瞥了一眼地上明显的“传送带”，并没有着急往前追，而是双手揣了兜把枪收起来，在附近找了一处可以躲雨的位置。
　　他在檐下拉下了帽子，露出了底下的一头醒目白发。
　　白夜甩了下头发边沿沾上的雨水，再抬起头时，眼中的血色一闪而过。
　　他拥有的作为皇后棋异能的“魔眼”，是棋局中最高等级的精神控制。
　　所谓的最高等级，就是一旦被他所控，除非他本人亲自解除，否则即使他的死亡也不会解开。被控制者会一直照他之前下的指示行动，直到死亡。
　　而傅曦晨，在一照面时就已经中招了。
　　想到这里，白发的年轻男生很快朝着虚空的某一处开了口，眼中的赤色光华愈盛：
　　“用你的异能杀了她，再回来找我。”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响动。
　　两座几十层的塔楼轰然倒塌。
　　作者有话说：
　　其实白夜的异能缺点明显，优点也很明显。


第140章 双城之战（零九）
　　高楼的坍塌发生得极为突然。
　　由于这座城市的建筑排列尤为密集, 外面的天气又因为下雨一直阴沉。等到程亦安察觉到的时候，向她坠落下来的钢材石块已是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她启动了手.枪的“幽灵模式”, 从一众混乱中虚化而出。
　　程亦安在脱险的瞬间就回身看向了后方层层堆叠而起的废墟，额角隐约有汗珠落下。
　　……她是出来了, 可傅曦晨呢？
　　在刚才那个时候用异能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她的异能需要接触才能发动, 掉下来的那些钢材显然不是她可以用手直接接的。
　　程亦安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变换着位置查看下方的情况。
　　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楼就塌了？她这一次明明为了不搞出的大动静, 刻意控制了异能没有抽走多少金属,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一次性倒两栋楼。
　　……除非这两栋楼本身承重的部分就已经被雨水腐蚀到了一定程度, 她抽去的那一小部分刚好是最后的支撑。
　　然后在她恰好经过这里的时候直接轰然倒塌。
　　程亦安嘴角一抽。这么想下来，与其说是巧合, 倒不如说她很倒霉，所有的事情恰好凑在一起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倒霉？
　　她表情一怔。
　　记得在天空之城棋局里的时候, 傅云声曾经和她说过傅曦晨的异能是“幸运”。
　　如果“幸运”是一种异能, 傅曦晨在使用异能后会让别人“不幸”吗？
　　程亦安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当时在游轮上，那些被白夜控制的参加者，也可以照常使用异能。
　　所以, 或许是白夜让傅曦晨对她使用了异能？
　　程亦安抿了下唇，眼中浮现了一抹凝重。
　　原本白夜的异能在初见时中招的概率就是最大的，现在加上一把配有“幽灵模式”的□□，简直是如虎添翼。
　　如果傅曦晨的异能不是“幸运”, 之前白夜的那一枪肯定可以打中。
　　想到这里, 程亦安瞥了一眼前方仅在虚化模式下出现的区域地图, 周围有几个零散的黑白圆点正在靠近。
　　毕竟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下方, 注意周围废墟的动静。
　　不知道这个“幸运”异能, 会让原本应该位于倒塌中心的傅曦晨从哪里出现。
　　她微微蹙了眉。
　　不过这个地图显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照理说，她应该能在现在的区域地图上看到废墟中属于傅曦晨的白点位置。
　　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周边后来聚集过来的参加者。
　　“区域地图”，难道是她离得太远了？可傅曦晨如果被埋得这么深他还能出来？
　　尽管心中有所怀疑，程亦安还是降低了一点高度。她在空中徘徊了一会，忽然动作一顿。
　　她的眼前飘过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泡？
　　她下意识地向泡泡的方向伸出了手。但在还没碰到的时候，泡泡就“啪”地一声破裂消散。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手。
　　……差点忘了她现在还在“虚化”状态，碰不到任何东西。
　　先不管这个，应该继续找傅曦晨。
　　然而开始动作后没过多久，空中呈半透明状态的黑发女人又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
　　普通的肥皂泡根本飘不到这个高度。而且之前兰桌好像和她说过白方那边有个使用泡泡的参加者？
　　对方好像是好战分子。既然现在在使用异能，多半是在和黑方的参加者交战。
　　……
　　程亦安脸上表情变幻，最终还是一咬牙转向了泡泡飘来的方向。
　　虽然她在傅曦晨身上已经费了很多时间，本想着在“虚化状态”下找到他然后悄悄跟着对方回去说不定能找机会用异能困住白夜。
　　但如果因此导致黑方这边减员，反倒是本末倒置。
　　几秒后，程亦安往前的身影忽然猛地一顿。
　　在她的视野内，正前方一座几十层高的塔楼似乎是离地漂浮着的状态？
　　……发生什么了？
　　她沉下了眼，当即加快了动作向前赶去。
　　-
　　四十分钟前。某处建筑的高层，身高相近的两个男人站在原本应该是落地窗的开口旁。
　　外面是自从进入棋局就下到现在的雨。
　　两人所在的建筑内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但墙壁上部分污渍铁锈所覆盖的位置仍然能看出一些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良久，其中一人皱了眉，开口打破了宁静：
　　“果然我还是觉得这个最终棋局的世界有点奇怪。宏杰，你觉得呢？”
　　另一人微微点了下头：“嗯。但是这里除了我们这些参加者之外，一个NPC都没有。而且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没留。，光凭建筑墙上的这点残痕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我当然知道。”
　　听见这句话，梁凯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雨下得真让人心烦。进入棋局都过了一天了。难道我们也去抓白王？”
　　旁边的丁宏杰摇了摇头：“别着急。昨天晚上那个播报已经把棋局的意图表达得很明显。棋局就是希望我们互相争斗削减人数。但在经过‘特殊棋局’之后，这里的所有人应该都感觉到了……”
　　“棋局并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它们会留有后手。而这个后手，很可能可以在某个时机将大部分的参加者一举淘汰。”
　　想到特殊棋局里发生的事，梁凯自嘲地笑了一声：“呵，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从进入棋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有求于人’，因此就只能任由棋局摆布。无论拥有怎样的异能，无论拥有怎样的棋阶。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即使这样……”
　　丁宏杰抬眼看向身旁人：“在这里的所有人，也有想要为之努力，甚至拼上性命也要坚持到现在的事。”
　　“是啊。”
　　两人对视了一会，各自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巨响。窗边的两人齐齐地转过了头。
　　某个方向上两座相邻的塔楼轰然倒下。从这边的视角看去，宛如两个底部不稳突然散架的巨大积木。
　　梁凯看了一会，挑了下眉：“啧。这些人是在故意引人过去吗？昨天爆炸今天塌楼。可这么大的动静同时也代表了存在异能很强的参加者，会靠近的也只有那些有自信脱身的人。钓鱼可没这么好钓。”
　　他耸了下肩，偏过了头：“宏杰，要不我们今天去这个棋局的边界看看？这雨一直下，让我有点在意。虽然城里的排水系统似乎还不错，但指不定边上有个即将决堤的大坝呢？比如说再下一天的雨，我们这里就会被淹没。”
　　丁宏杰眉眼一动：“我觉得……”
　　余下的话语忽然消失。
　　在等身旁人说话的梁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然而，一个巨大的泡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丁宏杰完全地笼罩在了其中。
　　同时在梁凯没注意的角落里，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泡泡正在朝他靠近。但这个泡泡在接近到某个位置时就仿佛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直直坠地，最后无声消散。
　　被关在里面的丁宏杰正在从内不断尝试击破，然而这个晶莹剔透看上去一戳就破的泡泡纹丝未动。
　　这明显是异能。
　　梁凯立即看向了周围。这座城市的塔楼内部面积都不大。由于空旷，一眼看去可以尽收眼底。
　　没有人。
　　他皱了眉，伸手碰了下近处的泡泡，随后意外地发现触碰的感觉软绵绵的，还会向内变形。
　　先前他看丁宏杰在里面一拳下去这泡泡也没有动静，还以为是硬的。
　　内外的触感不同？
　　里面的丁宏杰显然也发现了从外面施力和里面不一样的问题。他在里面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朝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是让他在外面用异能从这个方向尝试破坏。
　　梁凯瞬间意会。如果用他的“重力支配”，可以控制区域内重力的方向和强度。
　　他正要动作，眼前困住丁宏杰的泡泡却突兀地飘了起来，然后瞬间加速从窗口冲出了建筑，直直地往下面坠去。
　　梁凯瞳孔一缩，当即一个跃身跟着往下跳，同时改变自己周围的重力加速追上了下面的泡泡。
　　然而当他护着泡泡平稳落地的刹那，旁边的泡泡“啪”地一声破裂。
　　里面什么也没有。
　　……
　　梁凯瞬间反应过来，又重新改变了重力方向回到了刚才的楼层。
　　然而他刚从窗口踏进，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几分钟前还在和他打手势的丁宏杰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大片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脖颈处不断涌出，染红了衣物。
　　梁凯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然后一步步踉跄向前靠近。
　　“喂……”
　　他刚刚张了下口，一个身影从他后方骤现。
　　对方动作极快，手中寒光一闪，直直地朝着梁凯的脖颈处砍下。
　　然而这个动作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之前停了下来。
　　下一秒，他像是被什么虚空的重物压倒，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手中的小刀随之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由于异能的原因，我周身的重力场很混乱，平时就算是宏杰也不会随便靠近我的。”
　　“所有近身的攻击都对我没有用。”
　　梁凯脚步一顿，转过了身，瞥了一眼小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
　　“是你做的？”
　　地上被重力压得气都喘不过来的男人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梁凯似乎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你刚才的速度不是人类可以有的，那个泡泡不是你的异能，”他自顾自说出了下去，“所以，还有一个人。”
　　下一秒，蓦然加倍的重力使得地上之人全身骨骼碎裂。对方瞬间就没了气息，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正常来说，两个人不会离得太远。不在这一层，就是在这栋楼内？”
　　梁凯说完这句话后在原地停顿了一会，而后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他踉跄地走到窗边，看着离地而起的塔楼，垂下的黑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除了这一层外，他改变了这栋楼的重力场，现在谁也没有办法从这里离开，也没有人可以靠近。
　　他可以一层一层找。
　　-
　　最终，那个泡泡只是一个骑士棋的异能，只有防御和移动，还可以在表面制造出虚假幻影。
　　听上去人畜无害的异能，只要搭配上一把白刃就会成为杀人利器的一部分。
　　梁凯亲眼看对方用过异能，确认没有找错人后就杀了那个白方的骑士棋。
　　在棋局里即使什么也没有做，只要“阵营对立”就能成为被杀的理由。
　　即使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他闭了闭眼，重新回到了丁宏杰所在的那一层。
　　然而，他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黑长发的人影蹲在丁宏杰身旁，握着手.枪对着地上的人扣下了扳机。
　　梁凯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你在干什么？程亦安。”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第一本小说《神卜》将在9月9日（本周五）参加限免活动。当天所有章节免费，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进专栏看看。
　　题材是武侠+占卜。_(:з”∠)_实不相瞒作者其实也还有写武侠或者仙侠的计划，如果后面真的会继续写下去的话。


第141章 双城之战（一零）
　　等程亦安发现丁宏杰的时候, 对方已经没有呼吸了。
　　但尸体还在，联想到他们参加者似乎是以“灵魂”方式投入的棋局世界。所以就算没有用，她也想试一试。
　　“……你在干什么？程亦安。”
　　然而, 在她扣下扳机的同时，后方响起了一个男声。
　　当程亦安回头看见梁凯脸上的表情时, 她就知道对方现在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
　　尽管她也没办法解释。
　　下一秒，程亦安感觉到一股力将她向上托起, 然后猛地撞上了天花板。
　　后脑勺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她吃痛地皱了眉, 随后很快注意到自己居然不会掉下来？
　　……看来这栋目前处于悬浮状态的楼是梁凯的异能导致。但这样的异能对她来说似乎不太好办。
　　等十分钟重新进入虚化状态？
　　程亦安边想边小心地把手.枪收进了口袋。刚才她的举动显然对梁凯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现在对方还能没有对她动手大概只是因为知道并不是她杀的丁宏杰。
　　她在解除虚化状态前注意到区域地图上显示附近的一个白色圆点消失了, 而且这里另一边那团血肉模糊的惨状……
　　不难想象出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垂下了眼眸。
　　如果她刚才在那边不犹豫直接过来，是不是可以改变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下方的男声让她重新抬起了眼。此时梁凯已经走到了丁宏杰的尸体旁边, 尸体眉间的血洞清晰地昭示着程亦安刚才做了什么。
　　但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
　　面对梁凯的质问, 程亦安只能保持沉默。
　　这几句话间, 丁宏杰的尸体和血迹已经消失了。
　　梁凯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程亦安，突兀地笑了一声：
　　“这就是棋局吗？对立阵营是这样, 同阵营也要这样。”
　　话音落下，程亦安忽然感觉到那股一直托着自己的力消失了，又猝不及防地从天花板跌到了地面。
　　她不顾摔疼的腿从地上直起身，下一秒却察觉到身上没有出现其他限制。
　　她停顿了一下, 看向梁凯的目光有些复杂：“你……”
　　“我可没这么蠢。再说了, 他也和我说过……”
　　“让我‘别着急’。”
　　梁凯深吸了一口气, 别过头没有看程亦安：“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你不是那种人。你会这么做, 多半和棋局有关。”
　　“我不会上棋局的当和你打。你走吧。他的死也和你没有关系。”
　　程亦安站起身看了一会。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光线暗，梁凯那几缕挑染的紫发比初见时黯淡了不少。
　　刚才那几句话也让她很意外。毕竟在列车棋局的时候，这个男生的行事说话远没有现在这样成熟理智。
　　但很显然，每一次的成长，都是有代价的。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抱歉。”
　　她转身离开了这栋楼。
　　就在程亦安走出不远后，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后方离地漂浮的塔楼重新落了地，一切似乎看上去都与之前毫无改变。
　　在棋局里淘汰的参加者都不会留下任何东西，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这样的用意她之前也曾想过，大概是以此来淡化生命，减少参加者杀人的罪恶感。
　　杀死之后的尸体过一段时间会完全消失，简直像在打游戏一样。
　　但人的生命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
　　程亦安抿了下唇，重新回过了头，看向前方朝她走来的几人。
　　是黑方的士兵棋。
　　她将手伸入口袋中，握紧了手.枪。
　　她不想再为自己找借口了。
　　无论是之前“没有合适的理由离开兰桌一行人”，还是后来的“想阻止白夜所以要拦下傅曦晨”，仔细想想其实都是借口。
　　或许棋局真的一直在窥伺每个人的内心。
　　她害怕杀人，也害怕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
　　年幼时因为她的过错导致了凌路遥的死亡，即使后来知道不是她的原因，这个阴影也一直存在。
　　这样的心理阴影就像一个装在盒子里的小球。最初生成的时候盒子很小，每次轻轻一摇晃就能让人产生明显的感受。
　　然后随着时间的迁移以及生活中其他事情的不断加入，装小球的盒子会不断变大。大到后来即使再次摇晃，也很难察觉到里面有一个小球。
　　但它其实一直存在。
　　——棋局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从程亦安接下这个“特殊任务”起，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救人”这个大义凛然的前提下理所应当地完成任务，可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座整日下雨的城市到了夜里光线很暗。但她的夜视能力一向比普通人好。
　　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生在枪口下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以及不可置信。
　　她害怕看到那样的眼神。
　　或许是之前每一次都成功的“和局”让她觉得自己变强了。可这些“成长”深究之下，也只不过是在棋局的容许范围内。
　　如果棋局真的想阻止参加者和棋。只要像现在的最终棋局一样，一句“禁止和棋”就可以在开始就断绝所有希望。
　　但棋局一直都没有这样做，而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为了“和局”而努力。
　　从前方走来的三个黑方士兵棋已经到了近处，其中的一个女生正在开口问她后面那栋塔楼漂浮的事。
　　程亦安的视线落在了对方高高束起的马尾上，忽然开口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的头发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女生愣了一下：“啊？”
　　下一秒，女生眼中的错愕变成了惊恐。
　　“对不起。”
　　程亦安的动作很快，直接拿出□□对着面前毫无防备的女生扣下了扳机。
　　这个女生的高马尾让她想到了刚从士兵棋升变到皇后棋就遇上“特殊棋局”的夏语君。
　　对每一个士兵棋来说，走到底线的升变至少要成功通过五个棋局。每一个棋局对于异能“不算强”的士兵棋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危机重重。
　　但即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升变，对于棋局来说也只是一个棋子。
　　黑皇后的“特殊棋局”，为什么最后晋级的会是她？
　　其实答案很简单。
　　她对棋局来说，是“有用”的那一个皇后棋。
　　参加者的付出和努力，血泪与挣扎，这些对于棋局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在开枪又解决了一个人之后，程亦安向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用手接触了地面化出了牢固的铁索锁住了那个因为畏惧而向远方逃离的男生。
　　“你不是黑方的皇后棋吗？你看清楚！我和你是一边的啊！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没有恶意……”
　　“求你了，别杀我。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我进入棋局只是想让我重病卧床的妈妈好起来啊，你也有父母的吧？如果我在这里死了的话，就没有人管她了啊。求求你……”
　　程亦安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处，闻言脚步一顿。
　　刹那间，变故骤现。
　　前方低头恳求的男生突然一拳砸向了地面某个位置。下一秒，两边的围墙齐齐地向着中间的程亦安倒去。
　　这座城市的巷子都很窄，发生得太快没有躲避的时间。
　　男生在砸拳之后就伸手用力扯断了脚上的铁索，把手挡在头上向后跑去。之前的被困显然只是为了让程亦安掉以轻心而做个样子。
　　他作为士兵棋，得到的强化是力量。他知道就这么愣跑肯定逃不出一个皇后棋的手心，因此之前对两旁的墙壁做了一些“准备”。
　　不过这个皇后棋到底……
　　还未等心中的想法完全浮现，他蓦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眉心间抵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男生怔了一下，望着前方视野内的黑发女人，眼中渐渐浮现出了恐惧。
　　他根本没有看到有人从他身后追上来。皇后棋的异能，真的强大成这个样子吗？
　　程亦安这次没有等他开口，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就在刚才墙壁倒下的时候，“变成实体”冷却的十分钟时间结束了，她重新启动了“幽灵模式”。
　　程亦安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朝着之前在区域地图上瞥见的“黑点”所在方向前去。
　　如果棋局让她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有用”。
　　那么她一定，不会让棋局就这样如愿的。
　　-
　　二十多分钟前。
　　距离两座坍塌塔楼的几公里外，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抓着一个长发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一处无人小巷里。
　　觉得到达安全地点后，女生很快放开了手，转头看向身旁人：
　　“喂，你作为白方的城堡棋，为什么和黑方的皇后棋在一起？要不是我恰好在附近，两栋楼那样倒下来，你已经死了吧？不过那个黑皇后估计死不了。”
　　这个长发男人正是原本应该被埋在废墟中的傅曦晨。
　　傅曦晨并没有回答女生的话，而是偏过头看向了某个方向，喃喃开口：“我要去……”
　　他边说边往那个方向走去。
　　女生一脸错愕，而后快步追了过去：“喂！你要去哪里？那个黑皇后……”
　　随后一路上不管女生怎么问，傅曦晨都不说话。
　　由于两人原本就不认识，女生以为对方本来性格就这样。
　　她是怕继续单独行动会被人偷袭，所以才会在之前看见傅曦晨遇到危险的时候，想到可以通过“救他一命”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城堡棋一起行动。
　　两人就这么在雨中走了七八分钟后，前方终于出现了第一个人。
　　对方正站在一处屋檐下避雨，此时听见这边的动静，刚好抬起了头。
　　女生一眼就看见了前方人醒目的发色。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曦晨，表情有些意外：“你是白方的……”
　　余下的话语尽数淹没在了那双赤红的双眸中。
　　女生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啊，这是买一送一？倒是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白夜举起了手.枪，果断地对女生扣下了扳机。
　　他对倒在地上的尸体看都没看一眼，将视线落到了傅曦晨身上，开口的语气极为肯定：
　　“你没能杀了程亦安吧？”
　　“是。”
　　白夜耸了下肩：“我想也是。那位公主殿下本来就不好对付，现在还有了这样的道具。”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枪。
　　下一秒，这把枪的枪口对准了傅曦晨。
　　白夜的唇边扬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么，现在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极限’在哪里。一百枪？两百枪？再多我就没兴趣了，你自己自杀吧。”
　　所有参加者的棋相异能在未满级前大多存在某个限制。而在满级后，这个限制会消除，转而变成每次使用都消耗参加者的精神力。
　　一旦精神力透支，异能就会无法使用。因此所有的参加者都会避免“异能使用过度”的情况发生。
　　棋局中，没有人是死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50W字了。。。感想是这辈子再也不写超过50W字的小说了QAQ


第142章 双城之战（一一）
　　在程亦安这边进入第二个不平静夜晚的同时, 另一边的世界从寂静长夜里迎来了黎明。
　　某栋塔楼的高层，坐在桌前的俊美男人看着“又一个”突兀出现在房间内的男生，黑眸渐渐沉了下来。
　　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睁开眼的男生整个人都有点懵,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前方书桌后的人。
　　男生愣了一下，认出了这张脸：“你不是……”
　　此时, 后方的门恰好被打开。
　　身体依然记得保持警惕的男生在第一时间就回过了头。然而走进来的三人却让他原本就搞不清楚状况的脑子更混乱了一点。
　　“你们不是死了吗？”他瞪着其中的两人。
　　中枪后的尸体他都看见了。
　　梳着高马尾的黄莹看见这个反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偏头和旁边的眼镜女生开口：“我就说吧, 他迟早也得过来。不过居然能在皇后棋手下坚持这么久，看来还是有好好在挣扎。”
　　她边说边摆了下手：“不过我哪想得到同阵营的皇后棋会突然这样下杀手, 那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既然是棋局设置的任务, 只能说是棋局用心险恶。现在只希望那边剩下的人能够多想一些。不然即使强如皇后棋, 面对小团体也会处境危险。”此时说话的是另一个短发的女生，对方的表情有些忧心。
　　一番话让男生听得云里雾里, 忍不住插了一句：“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领着两人进门的眼镜女生笑了一下：“你好, 我叫周倩, 是黑方的主教棋。你之前所在的世界并不是真正的‘最终棋局’。只有被皇后棋击杀死亡后来到这里，才算到达了‘最终棋局’。”
　　“啊？可是之前那个棋局通报……”男生怔了一下，然后过了几秒, 脸上的表情渐渐明白过来。他皱了眉：“只有被皇后棋击杀才能到这里？这也太为难人了，她不仅要杀同伴，还是一对多。”
　　他顿了一下，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几个人：“现在这里有多少人了？如果那个皇后棋失败的话……”
　　“如果她失败死亡的话, 我们不仅会损失皇后棋, 也不会有再有人被送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 男生瞬间止了声, 回头看向了坐在书桌后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 对方此时分明没有对他表露出什么恶意，但看过来的目光却莫名让人觉得……
　　汗毛直竖。
　　男生悄悄摸了下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心想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惹到这位黑方的国王棋了。
　　应该是吧？之前在棋局空间里看到两人似乎关系不错，他不该在对方面前说皇后棋失败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男生不由得开口：“啊，对不起……”
　　“那边发生了什么？”
　　傅云声直接打断了男生的话，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前方的人。
　　虽然是他把程亦安作为了“特殊任务”的执行人选，但他在心里非常清楚，那个任务内容对她来说是有一定困难的。
　　每一场棋局无论条件有多苛刻都执意要达成“和局”，甚至连NPC的性命都看得尤为重要。这样的人，要她去主动“杀人”，即使是以“救人”的名义也没有这么简单。
　　他了解程亦安。所以之前的他让周倩用异能进行了传话：至少要送子力为5的棋子过来，如果有困难，就直接把自己送过来。
　　言下之意是她如果没有办法对其他人下手也可以。
　　但后来程亦安又送来了两个士兵棋。而那两个士兵棋到达这边之后向他描述的最后场景，让他基本可以肯定程亦安已经到达了“杀人”的心理极限。
　　已经足够了。
　　傅云声觉得后面不会再来人了，所以让那两个心怀愧疚又自称“擅长查探”的士兵棋在夜晚来临后去外面看看。
　　然而……
　　在夜里，程亦安却又送来了人。
　　听完这三人的描述，傅云声把手靠在了额头上，闭了闭眼。
　　毫无疑问，那栋漂浮的塔楼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能够影响到她的事。
　　几秒后，他放下了手，本想开口对几人说些什么，前方的房门被再次打开。
　　是之前外出查探的林越和李铭涛回来了。
　　傅云声瞥了一眼窗外。毕竟现在也已经到了早上。
　　两人刚进门就一眼看到这里多了三个人。因为自己不久前也经历过相同的场景，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只是朝他们简单地点了下头就向着傅云声走来。
　　“这座城市肯定有问题。夜里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人都在房子里，但是却不点灯，也不发出声音。简直就像是害怕被夜里的什么东西发现一样。”说话的人是李铭涛，之前他向傅云声介绍过自己的异能是“视力”。
　　“但我们在外面没有遇到任何东西。”林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为之瞩目的话语，“不过他说他在外面看见白王和白方的一个城堡棋了。”他指了下同行的李铭涛。
　　“你们居然看到白王了？那……”黄莹惊喜的表情逐渐转为沮丧，“你们好像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她已经认出来这两个也是士兵棋。对方是国王棋加一个城堡棋，从正面显然是毫无机会的。
　　他们这里现在是五个士兵棋加一个主教棋以及国王棋。虽然人数看上去很多，但真出现正面冲突，结果或许会很糟糕。
　　“他们看见你们了吗？”傅云声忽然开口。
　　“没有，我们当时离得很远。”李铭涛很快回答。他看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什么的黑王，开口的声音有些犹豫：“那个，关于‘最终棋局’，请问你这里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提示？”
　　傅云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说话的男生。
　　面对这道目光，李铭涛显得有些局促：“啊，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棋局给了你一张地图，明显这个世界是有一些线索在的，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什么之类的……”
　　傅云声看了他一会，忽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有，我不想说，你们又打算怎么样？”
　　李铭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呃……我们只是，想要帮忙。”
　　“对，是‘你们’想要帮忙，我并没有说过需要你们的帮助。”
　　傅云声从座椅上站起身，神情冷漠：“不要搞错了。你们会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帮我赢，而是为了你们‘自己’的愿望。”
　　他说话时加重了其中的两个字，然后瞥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
　　“在这个前提下，只要我出现了问题，你们所有人的愿望都会落空。”
　　他嗤笑了一声：“所以，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求着我不要放弃？怎么会是你们‘好心帮助’我呢？在棋局里还想着道德绑架？你可真是个好人。”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尤其是之前说话的李铭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傅云声收起了表情，神色淡淡：“我从没有想过要管你们的死活，要走要留都随意。但如果你们想留下，从现在开始，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可以拒绝，但如果在接受之后故意阳奉阴违，我不会手下留情，我会直接淘汰你们。”
　　他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有留意这些人的面部表情变化。
　　这些话虽然不客气，但正因为这些人是士兵棋，反而是最有效的。
　　毕竟士兵棋的异能不足以主导棋局的走向，他们能一直留到现在的最终棋局，想必一直在做“正确的站队”。
　　都是眼光还算可以的“聪明人”。
　　而他刚才前面的那些话就是直接挑明，他们那些愿望的成败现在全部捏在他一个人的手心里。
　　没有其他可供站队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他只特别针对了其中的某一个人……
　　傅云声瞥了一眼脸色依然不太好的李铭涛。
　　他不喜欢这个人的说话方式。
　　要知道，在棋局里谈“道德”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这里从来都是胜者为王，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而棋局里能做出“杀害同阵营参加者”的人，绝不会因为他这些不痛不痒的质问而有所动摇。
　　可他偏偏遇上了一个真的想要在棋局里维持“道德”，并且努力去做的人。
　　那个时候，她应该很难过吧。
　　傅云声抿了下唇。
　　几分钟后，和傅云声所想的一样，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人离开。
　　他抬起头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前面的李铭涛和林越身上，神色淡淡：“好了，现在来谈谈正事。我估计你们昨天晚上肯定试过敲这些NPC的门，但是他们不开。”
　　“嗯。”林越看了一眼旁边没有说话的同伴，代替他应了一声。
　　傅云声也不在意某些人的态度。他微微抬起了下颚，看向后面三个士兵棋：“下一个夜晚，你们三个去随便找一户人家，把那家人从房子里拖出来，应该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后面的两女一男面面相觑。
　　傅云声挑了下眉：“不可以？”
　　“……可以。”
　　-
　　另一边，在外面逛了一夜天亮才返回的白方二人一进门就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商野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走：“咦，怎么来了一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按照白夜的脑回路，下一个一定会是傅曦晨。”
　　他走到女生身旁，冲着对方笑了一下：“美女，见到白夜那小子了吗？他还好吗？”
　　“你们是……”
　　女生怔了一下，认出了面前两个人的身份，神色愈发茫然。
　　商野回头与沈行舟对视了一眼，然后重新回过头态度友好地开口：
　　“我叫商野，他是我们的国王。来来来，我和你简单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两边完全是不一样的气氛。
　　_(:з”∠)_至少明面上是“完全不一样”。


第143章 双城之战（一二）
　　尽管这个作为“最终棋局”场地的城市范围不小, 棋局也没有明确的人数播报。但不少剩余下来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
　　——参加者数量在减少。
　　虽说在棋局里有人被淘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这个人数的减少却是在几个小时内发生的。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通过“特殊棋局”选拔的参加者，短时间内被干掉这么多, 只能说是某个或者是某些拥有强大异能的参加者动手了。
　　至少是城堡棋以上的人。
　　“这附近五公里内没有人。”小马睁开了眼，很快转向站在边上的金发女人, “兰姐，之前在棋局空间里, 白方的国王皇后城堡三个人似乎是认识的，会不会是他们动手了？”
　　“如果真是这样, 黑方这边或许没人能拦得下他们。”兰桌皱了下眉, 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白方的人好像也没见到几个。”
　　“或许是程亦安找到了黑王, 他们两人做的？”另一个男生开口。
　　兰桌沉默了一下，果断地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他们两人, 我倒是更倾向于是黑王一个人做的。如果没有特殊理由, 那个程亦安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可兰姐，你之前说塔楼的那个痕迹以程亦安的异能也能做到，而且她后来还莫名其妙地带着白方的城堡棋走了。这难道不是很可疑吗？”
　　“是, 她很可疑。”兰桌抬眼看向自己的两个同伴，“但我很确定她不会背叛我们。”
　　听到这句话，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年长些的那一个开口：
　　“既然兰姐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相信兰姐。”
　　“嗯, 谢谢。”兰桌很快又蹙了眉, “但现在情况未知, 夜里还是要多加警惕，今夜就不休息了吧。小马，你辛苦些，用你的异能注意下周围，有人靠近就告诉我们。等到了白天再休息恢复，让你赵哥带着你走。”
　　小马很快应了一声，在原地闭上了眼开始用异能感知。
　　三人静静地坐在火堆边，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地落个不停。空荡荡的建筑内火光摇曳，将三人身后的影映得尤为纤长。
　　程亦安如一个真正的幽灵一般静静立在旁边，听到了刚才的所有对话。
　　她闭了闭眼，握紧了手中的黑色手.枪。
　　在入夜之前，她又“杀”了一个黑方的士兵棋，然后进入“虚化模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徘徊了好几圈。
　　最后，她终于通过区域地图确定，这里仅剩下4个黑方的参加者。
　　白方还有8人。
　　国际象棋的单方配置是：1个国王棋，1个皇后棋，2个城堡棋，2个主教棋，2个骑士棋，8个士兵棋。共计16枚棋子。
　　目前确认由她“击杀”的有6个士兵棋和1个主教棋。在列车棋局时程亦安见过丁宏杰使用异能，对方是主教棋。但是她开枪的时候，对方已经死亡。
　　……不确定有没有成功“救下”丁宏杰。
　　程亦安抿了下唇。
　　这边聚集在一起的三个黑色圆点显然是兰桌三人，而另一边落单的那一个她也亲自追过去确认过，是梁凯。
　　程亦安去确认的时候，梁凯的位置在这座城市的边沿。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对方会这么做的原因。
　　但……
　　程亦安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景象，与旁边的梁凯陷入了相同的沉默。
　　两人的正前方，一片浓重的黑雾聚在了城市的边沿，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这片黑雾给人的感觉和棋局空间里方格之外的那些非常相似，而且一直往上蔓延到了天际。
　　现在的她已经知道棋局不会留什么“漏洞”下来。不用上去看也知道此路不通。
　　梁凯会来到这里多半是因为他觉得外面可能会有什么。换句话说，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完全由“阵营”决定成败的棋局。
　　对此，她其实也有相同的想法。
　　想到这里，仍处于“虚化状态”的程亦安看了梁凯一眼，最后转身往兰桌所在的方向而去。
　　她身上的“特殊任务”有时间限制。目前应该先解决任务，再探索这个世界。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再出变故。
　　兰桌那边是1个城堡棋、1个骑士棋和1个士兵棋。
　　所以，算上梁凯这个城堡棋，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黑方这边被淘汰了1个骑士棋和1个士兵棋。
　　选择先处理兰桌那边，只是因为梁凯之前展现出来的异能让她有些没把握。
　　对方操纵的似乎是某种看不见的外力？她的异能“等价交换”大多是基于物质使用。而物理上存在的物质都会受力影响，包括用枪打出的子弹也是。
　　即使有了“虚化”，她也不确定只有实体化之后才能使用的子弹能打中梁凯。
　　反而兰桌这里虽然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的异能她都清楚，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顺序问题。
　　第一个是……
　　程亦安举起了枪对准了火堆旁的某一人，神情微肃。
　　下一秒，她完成了拉开保险栓扣下扳机的动作。
　　对于火堆旁的另外两人而言，程亦安的出现完全是毫无预兆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视野内是同伴缓缓倒下的身影，以及在他身旁举着枪的黑发女人。
　　兰桌怔了一下，嘴唇微动：“……程亦安？”
　　“赵哥——！”
　　前方之人换了个动作，将枪口对准的方向调转。
　　兰桌瞳孔一缩：“快躲开！”
　　与这个声音同时出现的是出现在程亦安脚下的爆炸。
　　知道自己现身后会面对什么的程亦安并没有想过自己能连续解决两个人，刚才的动作只是引导兰桌对她动手。
　　与其预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爆炸，不如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引导爆炸发生。
　　她在做完那个把枪对准小马的动作之后直接往侧面一翻滚，期间用手接触地面在身侧横起了一道厚墙，然后在墙后迅速站起身向着前方跑去。
　　那个男生拥有的“瞬间移动”对于她来说其实是最棘手的能力。因为无法预测对方会从哪里出现，而且还可以带人离开。
　　因此第一个要解决的不是那边最强的兰桌，而是这个“瞬间移动”。
　　用异能立起的墙从尾端向前不断炸开。
　　程亦安看了一眼，边跑边在脑中迅速思考。
　　这么看来，兰桌异能的爆炸似乎不能设置在她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不能越过墙在她脚下直接产生。
　　这样的话……
　　程亦安脚步一停，忽然用手碰了一下边上的墙壁，然后直接从墙后跑出。
　　一道回字形墙壁在中央立起，没有在外面看见兰桌的身影。
　　和她预想的一样。
　　这里的建筑每层面积并不算大，站在中间可以将每个角落尽收眼底，视野是最好的。所以即使她没有从墙后探头，也知道兰桌多半会在对她异能最有利的位置。
　　程亦安从回字形墙的边上跑过，绕过去到了这一层的楼梯口。
　　从下方传来了清晰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小马的异能不擅长战斗。因此在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对方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远离现场。
　　之前傅曦晨出现的时候，他就没有跟着兰桌和那个男生去追人。
　　此时，身后传来的爆炸声让她回头看了一眼。由异能构筑的回字形墙的最里层似乎已经被兰桌破坏。
　　时间紧迫。
　　于是程亦安不再迟疑，确认了小马还在楼梯上就将手按到了墙壁上。
　　下一秒，一处横截面积几乎填满楼梯间的柱子直直地从底部升了上来。原本的楼梯组成一瞬间解体。从下方传来了小马失足坠落的惊呼声。
　　然而这声音还没持续几秒就戛然而止。小马躺在地上，仰着头望着楼梯旁站着的程亦安，表情有点发愣：
　　“你……”
　　程亦安朝后方微微偏了下头，四道铁索从地面窜出，将小马捆了个结结实实。
　　同一时间，后方由她异能造出的回字形墙壁最外层被从内破坏。一头金发的美艳女人从爆炸产生的裂口走出。
　　兰桌看见楼梯旁的情形，微微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程亦安。”
　　“五分钟后，人质交换。用你自己来换他。可以吗？”程亦安握着手中的黑色手.枪，枪口抵在了小马的太阳穴上。
　　一听这话，年轻男生连忙开口：“兰姐，你不要管我了！她肯定是想杀你！”
　　兰桌并没有理会同伴的话语，而是皱了下眉：“五分钟？”她思索了片刻，重新抬起头：“可以。”
　　程亦安点了下头，直接当着对方的面收起了枪，把手搭在了小马的衣袖上。
　　兰桌瞥了一眼那只手，没有贸然动作，而是缓缓开口：
　　“程亦安，发生了什么？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话间，她一直盯着前面人的表情变化。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对方没有任何动容，也没有开口回应。
　　不过“沉默”也是一种回答，看来真的出了什么事。
　　兰桌眸光一闪，试探性地开口：“是黑王出了事？他被抓了？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解决了黑方的所有人，这场棋局必输。”
　　“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兰桌顿了一下，眼眸微沉。
　　“什么不会必输，是不是白王和你说了什么？就算你们俩有交情，棋局空间里人家也已经把话说明白了。白王不会手下留情的，你清醒一点啊！”
　　这边的两人都不慌不忙。被捆在地上的小马就忍不住插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啊！你作为黑方的皇后棋居然在对黑方的人动手？你……”
　　他说到后面蓦地止了声，偏头看向了某个方向：“有人来了。”
　　程亦安心下一惊，当即也朝着那边回过了头。
　　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坐在了窗口，似是刚从雨中进来。
　　是梁凯。
　　兰桌看了一眼：“我记得你是……”
　　梁凯将雨衣的帽子拉下，冲这边摆了下手：“你们继续。我不会插手任何事，你们起冲突也伤不到我。不用在意。”
　　小马瞪了眼：“喂你说什么呢！这个皇后棋可是在对……”
　　“棋局有哪条规定说了不能对同阵营动手吗？”梁凯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没有吧？”
　　小马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的程亦安虽然面上表情不显，心底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情况有点糟糕。
　　梁凯多半是被刚才的爆炸声引来的。果然兰桌的异能动静太大了。
　　可现在“虚化”冷却时间快到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程亦安一咬牙，沉声开口：“时间到了。”
　　她用异能将地上被困住的小马架了起来，看向前方的兰桌：“现在我们互相向对方前行，当我碰到你的时候，我会收回铁索放开他。”
　　兰桌答应得很快：“好。”
　　接下去，两边的人默不作声地朝着对方一步步缓缓靠近。然而就在程亦安和兰桌之间的距离仅剩下几步的时候，变故骤生。
　　突然的爆炸在程亦安脚下发生。与此同时，兰桌做了一个往前的动作一把将距离最近的小马扑倒。
　　她的异能不会伤害到她自己。之前一直选择按兵不动只是因为程亦安和小马的距离太近了，她的爆炸也会波及小马。
　　同意“人质交换”只是为了接近他们。
　　兰桌很快从地上站起身，回头望向爆炸发生的方位。
　　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沉下了眼。然后刚想回头和近处的小马叮嘱不要乱跑，迎接她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原本小马所在的位置，站着的人是程亦安。
　　兰桌瞳孔一缩。
　　下一秒，她的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中秋放假啦！不调休真的太难得了QAQ（流下了社畜泪.jpg）
　　祝各位小天使中秋快乐！


第144章 双城之战（一三）
　　边上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程亦安动作顿了一下, 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的男人，眼眸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但刚才那个小哥站着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 然后你就从下面出现了。”
　　梁凯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息全无的金发女人，语气肯定, “你会这么做多半是因为只有那个小哥站着的位置是安全的吧？别的地方都可能爆炸。”
　　“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他摩挲着下巴，“为什么你会突然消失, 然后从下面出现？你的异能应该是能让物品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吧。隐身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其中的某一句话时，程亦安忽然怔了一下, 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她看了梁凯一会, 然后缓缓抬起手, 举枪对准了窗边的梁凯。
　　对方看见这个动作挑了下眉，继续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 不躲不避。
　　程亦安直接扣下了扳机。
　　下一秒，前方传来了一声子弹落地的清脆声音。
　　梁凯依然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 低头看了一眼, 作出评价：“你的枪法不太准啊。”
　　话音落下，他站起了身，一步步朝着程亦安的方向走近, 最后停在了距离对方一臂之距的位置。
　　两人互相对视。
　　早在确认子弹打不中梁凯的时候，程亦安就放下了举着枪的手。
　　但刚才，她发现了一件前面一直被她忽略了的事。
　　望着眼前人最开始给她留下第一印象的黑中带紫发色，程亦安抿了下唇, 刚欲开口却听见了对方率先说出的一句话。
　　她怔了一下, 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 朝这里开枪。我不会用异能阻止你。”梁凯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之前掉下去的那个小哥应该也被你解决了吧，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啧，这把枪的子弹很普通，只有开枪的确没声音。是棋局给的？”
　　“……为什么？”
　　程亦安看着面前的人，一点点沉下了眼眸：“梁凯，从你的立场来看，难道不是直到这一次的棋局才和我有所接触？为什么之前遇见我的时候，你会说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那种人’这样的话？”
　　她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不断循环重来的那个列车棋局里，最后通关的那一次循环，她并没有醒过来，通关是由傅云声完成的。
　　每次重来都被清空记忆的梁凯应该根本不认识她才对。
　　“啊，看来那位黑王后来并没有告诉你？”梁凯愣了一下，将手插进了口袋里，“这……真让我意外，还以为他是那种做了什么立刻会去邀功的类型。”
　　程亦安怔了一下。
　　梁凯的声音很快继续响起：
　　“我们知道你经历了很多次循环，也包括你在循环里做了什么。所以后来才会答应帮他做那些事。”
　　“他用异能把那段记忆直接传入了我们的脑子里。然后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和我们说，‘我希望你们至少不该无知到最后。即使她本人并不介意，但我没有无缘无故帮助废物的习惯。’”
　　他撇了下嘴，脸上表情十分不爽：“啧，当时要不是太震惊了。正常情况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说不定我会和他打一架。”
　　“不过现在想想……”他忽然抿了下唇，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抬眼看向程亦安：“你问完了吗？问完就开枪。这么近的距离不能打不中吧？”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黑方的国王，对方展现出来的异能也只不过是个主教棋而已。
　　以他的脾气，那个时候在那个眼神下居然……
　　梁凯皱了下眉。
　　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他们后来拒绝配合，对方会对他们做什么？
　　他将视线落到了眼前重新拿起黑色手.枪的程亦安身上。
　　……能够这样默默为喜欢的人做事的男人，大概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程亦安把枪口对准了梁凯，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前，对方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啊，差点忘了。如果按照我现在的思路，之前在楼里的那个时候，很抱歉对你动了手。”
　　程亦安动作一顿。
　　他是在说丁宏杰的事？可那个时候，她要是早点过去的话，说不定……
　　“即使我之后中枪真的被淘汰，也是我自己蠢，和你没有关系。”
　　程亦安怔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男生。
　　“我在接受那段列车记忆的时候，对你印象很深刻。我当时在想，哈？为什么这样对NPC都好像挺有正义感的人会是皇后棋？这破棋局终于搞错了吧？”
　　“我跟你说，在这个没有任何规则和秩序的棋局里，每个人只够负担自己的性命。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被淘汰，都是那个人自己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
　　“但我从来都是个手气和眼光都很好的赌徒。”
　　“来，开枪。”
　　望着那双似是由烈火点亮的黑眸，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扣下了扳机。
　　对方很快倒了下去。
　　她将手.枪收进了口袋里，并没有看地上的尸体，而是往外走到了之前梁凯坐着的窗户旁。
　　这座城市终日下雨。
　　阴沉的天空让昼与夜的分界线不甚明显，但程亦安还是感觉到现在比之前亮了许多。
　　她闭了闭眼。
　　这是她为了任务对黑方参加者开枪后心里最平静的一次。
　　至此，黑方除了程亦安自己，已经没有其他人留在这里。
　　距离“特殊任务”上通知的“三天后世界崩溃”，还有半天。
　　随着一阵夹杂着细雨的凉风拂过，坐在窗户旁的黑发女人在原地蓦然消失。
　　程亦安再次启动了“虚化”，往前一步进入了雨中。
　　-
　　黑夜再次降临。
　　白日里喧嚣的城市像在太阳落下的一瞬间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偌大的都市失去灯红酒绿的繁华夜景后，一座座如尖塔般的高楼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在一片黑暗中，位于城市的最边沿的一处窗口却透出了与众不同的明亮灯光，细细看去，有一片肉眼看不见的黑雾笼罩其上。
　　傅云声看着短时间内房间中央再次出现的男人，淡淡开口：“那边还有人吗？”
　　刚睁开眼的梁凯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自己中枪的额头，然后放下手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前方耳熟的男声让他抬起了头，而后神色一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梁凯喃喃自语了一句，很快从地上站起身，看向沙发旁心情似乎不太好的男人：“那边就算有人也不多了。你看见丁宏杰了吗？是之前和我在一起的主教棋。”
　　棋局对每个参加者的棋相评级基本上都有一定根据。子力仅次于皇后棋的城堡棋参加者相比于其他人更能把握当前的局势。
　　“死亡”后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依然先选择回答了他的问题，再向他提问。
　　之前在列车上见到的时候，这个叫“梁凯”的参加者似乎还没有这么聪明。
　　傅云声看了对方一会，很快开口：
　　“这里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主教棋。”
　　梁凯愣了一下。下一秒，从后方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似乎只是个形式，在两声之后门就直接被开启。从外面走进了两个女人。
　　后面进来的那一位一看见里面的人，就停下来自发地冲人打了个招呼：“嗨。你……似乎不太好？”
　　兰桌刚说了几个字就注意到了对方此时的表情。站在房间中央的男人一回过头就死死地盯着……她身旁的周倩？
　　之前非常友好清晰地告知她这里情况的主教棋女生似乎也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忐忑不安。
　　她当即往前一步，挡在了周倩身前，微微皱了眉：“怎么了？你们有过节？”
　　梁凯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没有。抱歉。”
　　他向后仰着头，把手盖在了额头上。
　　……
　　兰桌回过头和周倩对视了一眼，对方冲她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
　　前方传来了傅云声的声音。
　　他瞥了一眼旁边沙发上的梁凯，并没有说什么。
　　在他听见对方一开口问他那句话内容的时候，他就知道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是为了稳固对方情绪才故意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没想到真相来得这么快。
　　“傅云声，这个地图上有五个位置和我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不同。”
　　兰桌很快将注意力移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上。她走上前，在桌上摊开了手中的地图。
　　地图上新标注了五个点位，分别是东西南北中各一个。
　　他们目前的所在位置是最底端的西南侧，白方标记是在顶端的东北侧，两方遥遥相对。
　　“之前我们在那里为了找你的下落，这两天把那边的整座城都跑了个大概。”
　　兰桌用手指向了其中一个被她标注出的位置：“比如这个位置，在这张地图上显示是建筑。但在我们之前那个世界这里是一片平地。这么一块突兀的平地在城市里也挺少见的，所以当时我记得很清楚。”
　　傅云声垂眸看了一会，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金发女人：“你之前说，你们三个人只打算听亦安的安排？”
　　兰桌停顿了一下：“你这是要反悔？”
　　“不，”傅云声忽然笑了一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这个最终棋局真的是这样的模式。”
　　兰桌怔了一下，很快察觉到这句话的意思，追问道：“什么模式？”
　　傅云声刚欲开口，视野内忽然瞥见了什么。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兰桌愣了一下，从前方的窗户上看见倒影回过了头。
　　之前消失的男人此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在房间中央不知何时新出现的人影旁蹲下了身。
　　兰桌自然是一眼认出了那是程亦安，只是对方此时的状态……
　　她皱了眉。
　　傅云声望着眼前坐在地上低着头捂着耳朵微微发抖的人，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对方的手上。
　　属于另一个人的灼热体温透过皮肤不断地传递过来。
　　几秒钟后，程亦安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渐渐映出了眼前的男人。
　　她怔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僵硬了起来。
　　在她的视野内，此时傅云声后方的窗户上不断有水珠被风吹到了上面，然后顺着玻璃缓缓流下。
　　她张了张口，感觉几分钟前亲身感受过的恐惧似乎再次将她包围：
　　“……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中秋两天都在和家里亲戚一起各种聚了_(:з”∠)_不好意思咕了两天。接下去每天都会有更新的。


第145章 双城之战（一四）
　　现在想来, 其实一切都早有端倪。
　　除了国王棋之外的参加者被传送到的那个“最终棋局”世界，背景线索少得可怜。
　　没有任务卡片的指引。第一日傍晚的规则通报更像是一颗落入干柴堆的火引，将原本充满怀疑与紧张的局势直接点燃。
　　即使原本对这个“最终棋局”有所怀疑的参加者, 在目前所有的路都被封死，前方只剩下一条摇摇欲坠的危险吊桥的情况下, 也不得不选择踏上这条名为“阵营死斗”的不归路。
　　但这样刻意的引导，反而证明了这个“最终棋局”的世界背景没有那么简单。
　　程亦安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留到最后的。
　　开启手.枪附带的“幽灵模式”后, 不会被其他参加者发现，也可以在自由在空中快速前行, 几乎是理想中的调查方式。
　　十分钟后, 她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徘徊了一圈, 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看见人倒是没多少意外。白夜的异能在拥有“幽灵模式”后会比她的异能更方便。现在她这边都已经算是完成了那个特殊任务，白夜那边估计也差不多。
　　可是, 这里几乎是一座空城。
　　程亦安在空中停了下来，微微蹙了眉。
　　之前在建筑内看见过的生活痕迹在其他的塔楼里也存在, 这里毫无疑问曾经有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居住过。
　　如果是某一日突发了什么意外或者自然灾害, 房子里面不该这么干净。干净得仿佛这整座城的居民都在某一段时间内集体搬了家。
　　搬迁……
　　程亦安的脑海中忽然晃过了一个词语。
　　在外面的现实世界中，由于气候的变化导致了海平面的上升，一些地势低的国家面临被淹没的危机。
　　最终, 国土彻底被淹没的某一国领导人作出了放弃自己的家园，举国搬迁的无奈决定。
　　想到这里，程亦安将视线重新落到了下方。
　　这个情况的确很相似。
　　所以这座城市的搬迁，是因为这里的天气突然变成了终日下雨, 而建筑又是用钢铁制造的, 容易被腐蚀成危楼？
　　……可为什么一开始会选择用钢铁作为主材料建造出这样宛如尖塔的房子呢？是这里的风俗习惯？明明周围并不是没有砂石。
　　就在程亦安还在思考的时候, 身后出现的强烈银白光线让她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一僵。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 下一瞬传入耳膜的巨大轰鸣声像是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发出了震动, 从耳朵和大脑里不断传出刺痛感，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尖锐的耳鸣。
　　程亦安立即捂住了耳朵，从掌心里能感觉到耳朵内有什么液体正在往外流出。
　　她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上。
　　程亦安大口地喘着气，捂在耳朵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此时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胸前衣物。
　　几滴鲜红的液体从她身旁落了下来，很快被雨水稀释，与地上弥漫的深红腐蚀锈迹融为一体。
　　灵敏的听力在这种时候只会遭受更大的伤害。现在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仰起头望着前方一道道持续降下的银色落雷，原本攥紧衣物的手伸入了口袋，拿出了其中的黑色手.枪。
　　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么明显的特征，她早该想到的。
　　这个世界的背景提示，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明晃晃地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程亦安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刚欲扣动扳机，却忽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抬了一下头。
　　在她的视线内，一道亮如白炽的落雷直直地朝着她所在的方位轰然落下。
　　-
　　“……所以，那些由金属制造的尖塔形状的建筑，其实是一座座避雷针。”
　　程亦安伸手接过了周倩递过来的一杯热茶，低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继续开口：“其实每个地区的建筑特点都和当地的气候环境有很大关系。只是我一直没有想到，他们会把避雷针建造成房屋住进去。这样想来，那样大规模的举城搬迁，或许是因为到了某个固定的时候？”
　　听完程亦安对塔楼建筑的解释，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现在这边突然下了雨……”站在沙发旁的周倩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见其他人朝她这里看过来，有些局促地扶了一下眼镜，“……会只是个偶然吗？”
　　“不，我觉得……”接过话头的是兰桌。然而她这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警报声。
　　屋内的几人同时站起身，齐齐地到了窗边。
　　这嘹亮的警报声宛如打破黑夜的号角，原本漆黑一片的都市高楼上各个窗户的灯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原来他们房子里有装了灯啊？那为什么之前从不在晚上点？”看见这番情景，周倩在边上小声嘀咕了一句。
　　“下面好像有些混乱？”
　　这回说话的是程亦安。在来到这边的世界后，之前身上所受的伤已经完全消失，只是一开始还没从与落雷近距离接触中缓过来。
　　现在过了一段时间，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此时正低头看着这栋楼下方的街道。
　　街道边上靠近塔楼入口的位置停着几辆造型有些怪异的“敞篷车”，所有车的车型和外表颜色一模一样。有几个人正站在车旁往上面堆积从楼内搬运出来的一个个大包小包。
　　傅云声看了一会，偏过头刚打算和程亦安说一句“他下去看看”，后方的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打开。
　　他回过头看见来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身旁的程亦安，直接开口切入正题：“发生什么了？”
　　来人是被他派去干“把NPC在晚上从房间里拖出来”这件事的三个士兵棋之一。
　　束着高马尾的黄莹表情有些严肃，开门后直直地从外面走到了书桌前，然后刚要开口时一抬眼望见了傅云声身旁的人，原本要说的话忽然卡了词。
　　“啊，你……”
　　之前程亦安的那一枪来得太果决了，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乍一见到这张属于“杀人凶手”的脸，心里依然会觉得怪怪的，
　　程亦安自然知道对方眼下这副表情的原因。她抿了下唇，追问了一句：
　　“出什么事了？”
　　这句话让黄莹立即回过了神，她看向傅云声：“之前你让我们夜里去拉一个NPC出来……”她刚起了了个头就听见脑海里响起了一个男声：
　　“略过这部分。”
　　……？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前方面色如常的傅云声，有些迟疑地换了个切入点：“……我们发现这些NPC在天黑后就会进入睡眠状态，而且怎么都不会醒。呃，应该说截止到刚才，是怎么都不会醒的。”
　　她的表情渐渐严肃：“因为我们刚才三个人都在外面，所以很确定这个警报声是在下雨之后才响起的。然后在警报声响起后，刚才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大叔突然睁开了眼。”
　　“他一睁眼看见自己在外面居然没有对我们几个陌生人生气，反而有些着急地问我们‘你们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不赶快回家准备搬迁？’”
　　“我们觉得挺奇怪的，就继续问了对方‘什么是搬迁’，然后那个大叔说……”
　　黄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这是先祖传下来的训诫，只要这里开始下雨，这座城的所有人必须立刻搬离这里，百年内不能回归。’”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这座城市和我们之前所在的那座空城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我们猜想，有没有可能之前我们所在的那座空城，是这里的‘未来’？”
　　“你说得没错。”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肯定答案的黄莹愣了一下。
　　傅云声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书桌前。
　　桌上还摊着之前兰桌做了五个标记的地图。
　　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亦安，你和兰桌达成了约定？”
　　正在低头看地图的程亦安忽然被喊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约定”是什么。
　　“啊，是的。”
　　应该是之前兰桌和她所说的“只听她的安排”那个约定。只是没想到在自己做了那些事情之后，对方依然选择维持这个约定。
　　想到这里，程亦安不由得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金发女人。
　　“可以让他们去这个位置看看吗？这里应该存在某个和棋局有关的东西。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后，让他们之中的那个骑士棋回来把内容告诉他。”
　　程亦安低头看了一眼，傅云声在地图上指着的位置是距离黑方标志最近的南方标注点。
　　相比其他被标注的点位，这里看上去是最安全的。
　　她看了一眼兰桌，对方冲她点了点头。
　　“等等，为什么要告诉我？”
　　此时说话的是梁凯。因为傅云声刚才的那句话里，最后那句“告诉他”，指的人是他。
　　傅云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想赢吧？这个最终棋局的模式或许和占领据点有关。也就是我们至少需要在这五个点中占领三个。”
　　梁凯皱了下眉：“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直接去一个点。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探路。”
　　“实际上，我希望你和她还有等会马上要回来的两个士兵棋一起去西边的点，然后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留在原地。你再去北边的位置看看情况。”
　　傅云声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黄莹，对方有些莫名地眨了下眼：
　　“是小叶他们要回来了吗？”
　　她决定赶回来传达重要情报的时候，那两个人说过还想再探探警报响了之后外面的情况。
　　然而，傅云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一僵：
　　“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人。那两个士兵棋已经被淘汰了。”
　　作者有话说：
　　只要作者还没有睡，就算当天更新（不是）。


第146章 双城之战（一五）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是觉得我刚才不该说得这么直白？”
　　在傅云声之前说完“那两人已经被淘汰”这句话以及后续的解释后, 黄莹就不管不顾地向外冲了出去。周倩觉得对方此时情绪不对，也跟了出去。
　　剩下的梁凯和兰桌又问了几句别的，得到答案后就各自起身离开, 房间内很快只剩下了傅云声和程亦安两人。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也只是说出了结果。而且这样一来, 剩下的人会对NPC更加小心。”
　　“普通人拥有异能后容易产生高人一等的错觉。但棋局世界的背景千奇百怪，里面的NPC有时候也能轻轻松松干掉拥有异能的参加者。如果换作是你, 应该在说漏嘴暴露了自己是‘外来人’那个NPC大叔还如常说出搬迁原因的时候，就会察觉到不对劲。”
　　傅云声坐在沙发上以手撑着头, 视线一直停留身旁人的侧脸上：“本来能够走到最终棋局的参加者, 即使是士兵棋也不该这点警惕都没有。但棋局又在前面搞了一个‘特殊棋局’的选拔。”
　　“能够从成千上百人之中脱颖而出, 想必带来的成就感不小。之前听说在另一边他们三个是被你一网打尽的？这么想来，那个‘特殊棋局’的晋级标准应该不是实力。”
　　听见最后一句话, 程亦安眼睫一颤，垂下了眼眸：“嗯。”
　　“……”
　　傅云声忽然直起身向旁边靠近。他伸手按上了程亦安的肩膀, 与之对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一眼都不看我？”
　　程亦安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 张了张口：
　　“傅云声，如果你赢得了这次的棋局，你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傅云声黑眸沉了下来：“看来在另一边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无论他说了什么, 我……”
　　“傅云声，”
　　程亦安突然伸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约定。”
　　-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城市另一端立着一座笼罩着看不见黑雾的尖塔建筑。
　　自半小时前响起的警报声依然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缭绕, 下方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灯光与混乱。
　　几十层上的某处敞开窗口内传来了一阵嬉闹声：
　　“嗯……好像少了一个骑士棋和一个士兵棋？总的来说还是干得不错。我们的小白居然也能独当一面了, 好欣慰。”
　　“……少来找死。你的手不想要了？”
　　沈行舟看着沙发上闹作一团的两人, 眼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然而这道情绪很快隐了下去, 他抿了下唇，低头看向了桌上摊开的地图。
　　如果方才黑方房间内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两边在地图上被标注出来的五个位置一模一样。
　　但细细看去，这边地图上五个位置留下的印记深浅不一，似乎是由不同的人标注上的。
　　与黑方那边的情况不同，白方这里第一个过来的商野尤为擅长分析。他几乎是立即断定这两个极为相似的世界一定存在某些重要的联系。
　　但商野被白夜送过来得太早，对于大部分参加者所在的那座空城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太多，后来只能通过与后面被送过来的人“友好交流”来打探另一边的情况，再从中一点点整理出或许有用的线索。
　　在这种抱有怀疑的心态下，他们很快就从某一个白方参加者口中得知了地图上细微的不同。
　　由于当时发现的点位是距离这边不远的东侧。沈行舟让商野留在房间内继续“接待”送过来的参加者，自己独自去了那个位置。
　　当时白方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其实已经有了五六个参加者，但商野和他的看法一致，即使是同一个阵营，也不存在百分百的信任。
　　对于白夜送到这边的人，商野打发走了一批，另一批自发说想要帮忙的则是留在了那栋塔楼里的其他房间。
　　人行道的来往人潮中，沈行舟仰头望着面前这栋与周围建筑乍一看无二的塔楼，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他抬步向着前方的墙壁走去，在与墙面接触的那一瞬间直直穿过，走进了内部。
　　是立体投影。
　　地图上显示这个位置是建筑。但实际上到了附近之后估计谁都能很快发现，这栋建筑位于一条路的正中间。
　　沈行舟从旁边看的时候，途径那里的NPC和车辆都对这栋横在路中间的楼视若无睹，直直地往墙上撞去，然后从另一端完好无损地出现。
　　看来只有对棋局参加者是不一样的。
　　走进内部后，沈行舟看了周围一圈。
　　这是一处圆柱形的空间。进入之后周围的“墙面”呈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来往的人影。
　　据那个发现地图不同的参加者所说，在另一边的世界，这里是一处平地。
　　如果解除了外面的立体投影，这里的确是平地。
　　沈行舟看了一会，很快转过身朝着圆心的位置走去。
　　圆心的位置立着一方烛台，烛台中央悬浮着一块泛着七彩光辉的透明水晶。
　　沈行舟停顿了一下，朝着水晶缓缓伸出了手。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水晶的一刹那，一个巨大的白色王冠虚影在这片空间的上方升起，持续不散。
　　这个白色王冠的标识，和之前棋局给的那张地图上白方这边的标志一样。
　　沈行舟从水晶上收回了手，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属于白方阵营的标识并没有消失。
　　……所以这个最终棋局的内容是找到这座城里所有这样的建筑，让两边的人进入其中争斗后打上自己阵营的标识？
　　获胜的条件多半是数量，这么说来应该还有一个截止时间。
　　既然这边的世界什么提示也没有，多半是在白夜所在的另一个世界。
　　他转过身往外走去，在走出那片空间前又回头确认了一遍标识还在。
　　沈行舟往前一步走出了那片空间，然后停下来回首望了一眼。
　　外面人来人往，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从外面看不见里面那片空间，也看不见阵营标识。
　　他想了一会，再次抬步走入。
　　里面方才还在的白色王冠虚影已经消失。
　　沈行舟皱了下眉，再次走上前触碰了水晶激活了标志，然后在里面停留了比刚才更长的时间。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依旧存在的白色王冠，转身离开。
　　如果刚才标识的消失不是因为限时。那么这些“特殊位置”不仅需要占，还需要守。
　　或许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特殊任务”存在的原因。
　　沈行舟回来后和商野说明了地图异样位置的内容，对方的表情有些凝重。
　　进入指定位置碰一下水晶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如果触碰水晶的那个人必须留在那里，且之后被对立阵营触碰后会更改标志，那情况就复杂多了。
　　而且他们还没有完全知道“改变标志”的规则。如果想要知道，就得和黑方起正面冲突。
　　最后，他们决定等白夜那边结束后再作安排。
　　但……
　　沈行舟看了一眼此时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
　　根据白夜带来的说法，另一个世界连续下雨到第三天的时候，无数的落雷降临在了那座城市的范围内。
　　之前商野对两个世界的猜测比起“镜像”更倾向于是“过去”与“未来”。而今夜下面的动乱则是证明了这一点。
　　等这座城的NPC都离开后，一座终日下雨的空城就出现了。
　　如果三日后是棋局的截止期限，那么在那个时候，这里的参加者估计全在这地图上五个固定的方位。
　　……是一个很适合被全灭的情况。
　　“行舟！行舟？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不知何时，沙发上的两人已经停止了他们的“感情交流”，正看向这边。
　　沈行舟顿了一下，很快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冲两人开口：
　　“没事。怎么了？”
　　“现在小白也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抢点了？我们三个人至少可以拿两个。剩下的人里面……我觉得那个骑挎斗摩托的兄弟不错。因为骑士棋异能本身的攻击性不足，所以他特意载了两个攻击性的士兵棋，从某种角度上想倒还挺聪明。他之前也说过如果需要他帮忙可以开口，不如就让他去一个点试试？”
　　白夜送过来的参加者基本上都是由商野在这边“接待”的。在聊天的途中他也有意无意地打探着每个人的情报。
　　不少参加者都看出了他的目的。有意向和白王这边合作的都很坦然地告知了他想知道的信息，没有意向的则是避而不谈，也算是态度泾渭分明。
　　至于那些没有看出来他目的的人，说明本人是不会想太多的类型，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花言巧语”适当地利用一下。
　　听见这句话，沈行舟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那么，商野你和白夜去东边的点，让那个骑士棋一行人去北边的点。”
　　白夜很快拧了眉：“你要一个人去中央点？”
　　沈行舟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情况。而且这个位置，大概率会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
　　“对了，”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们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触碰水晶。”
　　商野很快点了头：“可以。是之后还需要我们去别的地方吗？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这个模式下如果子力高的棋子被困在一个位置，可能就会不够灵活。”
　　“……嗯。”
　　望着点头同意的两人，沈行舟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作者有话说：
　　_(:з”∠)_作者自己熬夜就够了，各位小天使还是要早点睡！


第147章 双城之战（一六）
　　接下去的两天和程亦安想得完全不一样。
　　从那天的谈话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傅云声, 对方也没有回过黑方的塔楼房间。
　　当时她说完约定的内容后，黑发的俊美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那双眼眸中泛起的强烈情绪令她有些心惊。
　　然而最后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转身离开了。
　　程亦安前行的脚步一顿，抬头望了一眼周围。
　　狭窄的道路两旁门窗紧闭, 目之所及的店铺皆落了锁，耳畔只剩下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自警报响起后, 短短两天，这座城已经空无一人。
　　这座目前看上去还算崭新的城市再过几十年就会变成锈迹斑斑的颓败模样。
　　程亦安只停顿了一会就继续往前走去。
　　如果每一个棋局世界都是一段曾经给人留下深刻记忆的时光, 那么参加者们从那个“未来”回到现在的“过去”, 也绝非是一种偶然。
　　立在面前的是位于地图上被标注出来的南方点位。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这座与旁边建筑无二的塔楼, 抬步走入。
　　她刚穿过立体影像踏入空间就迎来了里面的三道视线。然后视线的主人似乎是认出了来人，又很快各自收了回去。
　　这片整体呈圆柱体的空间半空中浮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王冠虚影。
　　兰桌从地上站起身, 迎向了来人：“怎么了？是黑王那边……？”
　　程亦安摇了摇头。
　　兰桌耸了下肩：“那就不必想太多了。以那个傅云声的性格，想现身的时候自己会现身的。他也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傅云声在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当时兰桌他们还没有动身来这里, 过来找人的时候恰好知道了这件事。
　　程亦安抿了下唇, 看了一眼旁边，开口问道：“这边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啊。我们在这干坐了两天。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城里的NPC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这下总该来人了吧？”
　　说话的是坐在地上的黑方骑士棋赵立。
　　之前在另一个世界因“特殊任务”对付兰桌这个三人小团体的时候，程亦安第一个开枪解决的就是这个拥有“瞬间移动”异能的男生。本来她以为在这边乍一遇见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尴尬，但对方意外地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还很正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我觉得多半是因为兰姐在这里, 都没人敢来了。”小马在旁边接了一句。
　　“唉, ”听见这句话, 赵立叹了一口气, “都搞不明白现在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程亦安看了两人一眼, 并没有说些什么。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实际上在傅云声离开后的两天内，地图上靠近黑方标志的西方点位和南方点位她都去过一次。
　　但两边的情况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根据兰桌反馈的这次棋局规则，黑白双方需要抢占城市里的五个特殊位置并进行防守。但由于一直没有白方参加者的出现，兰桌他们也不知道标志更换的规则是什么，只能选择一直留在那里。
　　然后一守就守了两天。
　　本以为是因为兰桌这边城堡棋加骑士棋加士兵棋的配置让人望而生畏，但程亦安来到另一边仅有三个士兵棋和一个主教棋的西方点的时候，发现那里也是完全相同的情况。
　　傅云声虽然安排了梁凯去西方点，但据说梁凯除了最开始和其他人过去的时候出现过，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然后整整消失了两天，和傅云声一样。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程亦安微微蹙了眉。
　　傅云声的那个安排应该是想让西方点成为一个“诱饵”，让梁凯“黄雀在后”。但现在不仅这个诱饵没有人来咬，“黄雀”也不见了。
　　她并不觉得梁凯已经被对面淘汰了。因为假如梁凯被淘汰，黑方这边少了一个城堡棋，怎么想都是白方的大优势。至少有实力淘汰掉梁凯的那个人，一定会来黑方这边的点位看看能不能捡漏。
　　梁凯独自占领了靠近白方的北边点位的可能性也不大。从地图上看，黑白两方各有两个靠近初始位置的点位，即使被梁凯偷袭成功，过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没被白方的其他人发现。有人迈出了动手的第一步，现在这里就不会这么平静。
　　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黑方这边没有动静，白方那边也没有动静？
　　……难道都在中央点？
　　“亦安。”
　　兰桌的声音让程亦安回过了神，她抬眼看向面前的金发女人。
　　“你接下去要去中央点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打算去西边的位置。”
　　程亦安很快给出了答案。
　　根据规则来看，五个点中只要有一方获得三个点及以上即可获胜。她作为黑方最强力的皇后棋或许可以凭一己之力夺下对方的一个点，但在之后一定会让属于黑方的西南两个点陷入危险之中。
　　而在那个时候拿到对方点位的她只能选择留在原地防守，亦或者放弃后回防。但如果选择后者，前面的抢占就会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淘汰。
　　所以她在前面的两天，只选择在黑方这边活动，尤其是在发现梁凯后面根本没现身后，更打算优先保护好“基础分”。
　　至于中央点，她原本打算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去。但现在梁凯不见踪影，即使拿下中央点，如果西边点位出了什么意外，黑方依旧会进入劣势。
　　“如果你去了西边的点位，那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傅云声。赌他会出现，并且拿下一个点位。”
　　兰桌沉下了眼，继续开口：“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觉得傅云声这个人十分危险。与你和宋青河不同，他一直给我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这种感觉到现在也没有变。所以我不信任他。”
　　她定定地看向程亦安：“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定傅云声会出现吗？”
　　“……我确定。”
　　程亦安没有躲避这道目光，沉声回答。
　　兰桌又看了她一会，最后一转身朝着她原来坐着的位置走去。
　　“那你去吧。你不需要再来这里了，这里不会丢的。”
　　程亦安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开。
　　等待程亦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坐在地上的赵立立即回头看向旁边的兰桌：
　　“兰姐，其实可以让我去西边的点位，以我的异能就算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意外也可以立刻去向你这里或者向中间求援。而且我过去的话那边就变成了三个士兵棋、一个主教棋、一个骑士棋，子力算起来还比兰姐你这边高。这样那位黑皇后不就可以去中心点了？诶你干嘛啊兰姐。”
　　他刚说完就被兰桌用指甲弹了一下额头，不由得伸手捂了一下。
　　“说什么呢？让你逞英雄了吗？还好多少还有点脑子，知道等人走了再说。”
　　兰桌伸出精心涂抹了深红指甲油的手指，又点了一下对方捂着头的手背。
　　“如果真到了紧急关头，你能抛下那边的人不管第一时间出去求援？我还不知道你？估计用你的异能带出一个是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那边还有两个女孩子呢。”
　　旁边的小马听见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毕竟我们赵哥从来没有对女生见死不救过。”
　　“呃……”赵立一时之间没了词，默默低了头不说话了。
　　“而且如果到了需要你离开的地步，西边点肯定是守不住了。万一那个时候中间点的情况也很危急，很可能变成两头落空的结果。”
　　听到旁边的女声，赵立点了下头，老老实实开口：“我知道了，兰姐。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不，”兰桌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之前也有想过这样做。而且我想把你和小马都送过去。这里只要有我就可以了，因为我对白方城堡棋以上的参加者都有一定了解。”
　　“傅云声这个人，我觉得他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之所以对方现在表现得看似友好，只不过是因为程亦安在这里而已。”
　　“我后来和那个戴眼镜的主教棋周倩聊过了。因为我之前有留意到几个士兵棋在面对傅云声的时候，态度都很微妙。原来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傅云声还对他们说过一些话。”
　　想到这里，兰桌嗤笑了一声：“那些话他可不会在程亦安面前说。又刷新了一遍我对这个人的印象。”
　　赵立和小马对视了一眼，小马开口道：“既然兰姐你这么不放心傅云声，为什么后来又不这样安排了呢？”
　　“因为不管怎么说，程亦安都是黑方的人，所以傅云声不会输掉棋局。只是……”
　　“只是？”
　　兰桌皱了眉：“你们觉得，如果傅云声知道程亦安被淘汰了会怎样？”
　　旁边的两个男生都愣了一下：“不会吧？她的异能我们都见过的，又是皇后棋……”
　　兰桌摇了摇头：“棋局要让一个人死可太容易了。所以我最后还是觉得让程亦安去相对安全的西边点位比较好。如果程亦安死了，那可就看不见那个‘友善版黑王’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对两人叮嘱了一句：
　　“对了，你们就算在这里也要小心一点。我感觉即使获胜，棋局也不会让太多人留在最后。后面肯定还有危机。”
　　“知道了，兰姐。”
　　-
　　就在程亦安即将到达地图西边的标注点时，一个电子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黑皇后棋持有异能‘等价交换’。”
　　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随后响起的下一句话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内容：
　　“当前情况说明：黑方国王棋已死亡。”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兰桌：你确定傅云声会出现吗？
　　程亦安：我确定。
　　电子音：您好，您的黑王已去世。
　　程亦安：？


第148章 双城之战（一七）
　　“请在一分钟内做出选择。一分钟后, 若您选择放弃，黑方阵营即时判负。”
　　脑海中清晰响起的电子音让程亦安浑身都冷了下来。
　　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宛如一整片散不开的浓雾。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 让脑海中的思绪格外清晰。
　　这是一个早已料到的，没有选择的选择。
　　程亦安闭了闭眼, 沉声开口：
　　“我会救他的。”
　　-
　　……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是现在梁凯对眼前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心中冒出的唯一印象。
　　十分钟前，他带着找了很久才在这个棋局世界里找到的物品来到了这处偏僻的仓库。
　　里面坐着的正是整整消失了两天的黑方国王傅云声。
　　“所以, 为什么不能找程亦安帮忙？这种东西让她用异能造一个不是更快吗？你到底要干什么用？”
　　梁凯将手中的一大捆绕在轴上的细钢丝往旁边的箱子上一摆，没好气地开口。
　　这玩意相当重, 还是他用了异能搬回来的。
　　“因为她会阻止我。”
　　傅云声很快站起身走过来拿起了一端, 在手中仔细检查这捆细钢丝的横截面积大小和整体长度。
　　“为什么要阻止？”梁凯一听这话皱了下眉, “你不是说有了这个，你就有九成把握赢下这次的棋局？”
　　“她和你不同, 如果见到这个，估计立刻就能猜到我想做什么。”
　　傅云声放下手中的细钢丝, 将手伸入口袋。
　　“哈？你这是在秀你们心有灵犀吗？”梁凯嘴角一抽, “我告诉你，要是输了这个棋局，你们俩可都得……”
　　“等会不要搬运我出去, 就在这里就好。”傅云声忽然打断了对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梁凯愣了一下，随后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瞳孔一缩。
　　“喂！你干什么？”
　　他立刻往前几步扶住了那个倒下来的身影，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那把深插在对方胸口的小刀。
　　……拔刀只会死得更快。
　　梁凯停顿了一下, 转而往下按住了下方的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咬牙切齿：“你要做什么？你是黑方的国王, 你死了的话, 我们……”
　　他感觉脑海中有根弦似乎崩断了, 情绪有些失控：
　　“你到底在搞什么？自杀？就因为这种原因要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我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梁凯直接用异能抬起了人，打算带回之前的塔楼房间里让别人想想办法。
　　然而他正要走出仓库的时候，脚步蓦地一顿。
　　“等会不要搬运我出去，就在这里就好。”
　　一分钟前对方说的那句话在脑海里晃过。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旁边悬浮在空中的“尸体”。
　　傅云声这突然的一刀对心脏扎得又深又准，此时已经没了气息，仅有尚未凝固的鲜血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盯着看了几秒后，梁凯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四指深深地插入发中。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待到种种“不理智的情绪”消下去一些之后，他放下手重新睁开了眼，转身带着旁边的“尸体”又走进了仓库内。
　　梁凯随手将“傅云声的尸体”甩到了地上，也不在意会不会造成什么二次伤害，自己靠在了墙边。
　　他觉得这人是疯了。
　　自己捅自己下手一点都不带犹豫。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现在如果他死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算是棋局的任务，在这种时候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另一边赢的骗局，他究竟为什么能这么果决？
　　这个人不是还有女朋友在这里吗？这两人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该考虑考虑对方吧？
　　梁凯越想越觉得烦躁，于是重重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等到他收回手再次将视线投向地上的“尸体”，却动作一顿。
　　他当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拽过了刚从地上坐起身之人的衣领：
　　“喂！你……”
　　迎接他的是一双泛着赤色的眼眸。
　　梁凯带着怒意的神色一恍，缓缓地松开了手。
　　“死而复生”的傅云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胸口的位置已经没有任何被刀刺入的痛感，甚至连身上穿着的衣物都没有破损。
　　而这样“复活”的代价是……
　　他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梁凯：
　　“带上这个，去找白夜和商野。”
　　“好。”
　　下一秒，摆在旁边箱子上的大捆细钢丝向上浮起，与梁凯一同消失在了门口。
　　仓库内，一把光洁如初的小刀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傅云声看了一会，从地上站起身，抬步走入了雨中。
　　-
　　与此同时，位于城市中央的特殊区域迎来了一位新的来客。
　　骤然从外面踏入的人影让里面听见动静的几人第一时间抬了头，视线齐齐地停留了在了来人身上。
　　站在这片空间中央灯柱旁的长发男人挑了下眉，开口的语气并没有多少客气：
　　“能决定棋局结果的重要人物就这么来这里没事吗？白王。”
　　沈行舟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巨大白色王冠虚影，唇边露出了微笑：“那你们就当我现在是来视察一下？”
　　“视察”这个词语，多用于上级对下级。
　　“呵，”傅曦晨笑了一声，也不介意对方的用词，顺着往下说，“那您视察完了赶快去后面躲着吧。看样子今天你的两位‘保镖’并没有在？”
　　“他们在别的点位。”
　　沈行舟边说边往里面走去，随口问道：“这里也没有出现黑方的人？”
　　“也”。
　　看来这位白王已经去过别的位置了。
　　“没有。”傅曦晨看着已经走到近处的男人，微微眯了眼，“你来做什么？”
　　沈行舟往周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地上还坐着三个参加者，正时不时地朝他这里看过来，一副在意又好奇的模样。
　　听说之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棋局曾经给过一个通告。
　　只有获胜且存活到最后的参加者，才能实现愿望。
　　因此商野在之前也和他说过，白方有几个人委婉地表达了要自己行动的意愿。但这些人里面最多也只是主教棋，所以没必要在意他们。
　　可现在这些想要“独善其身”的参加者，却聚集到了这个明摆着最容易发生争端的中央点位。
　　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傅曦晨，状似无意间开口：“激活这边标记的是你吗？”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颇为肯定。
　　傅曦晨挑了下眉：“是我。有何贵干？”
　　沈行舟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在别的点位似乎都不会让子力最大的参加者成为激活者，所以我想要再确认一次。”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曦晨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看向了周围。
　　原本坐在地上的参加者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齐齐地停止了动作，甚至有的人还张着嘴，定格的表情有些滑稽。
　　时停。
　　傅曦晨重新将目光投到了对面，眼中暗暗浮起了警惕，语气如常：
　　“看起来您拥有的异能强度和黑王并不是一个水平的。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期待一下胜利果实了？”
　　沈行舟神色淡淡：“我之前曾经和傅云声在其他棋局里遇见过一次。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异能。这个异能并不是没有防御办法。”
　　“是吗？”傅曦晨眯了下眼，“那根据之前的疑问，您现在……是想让我把激活权限移交给你？如果只是这个目的，应该没有必要让我察觉到您的异能吧？”
　　“我听白夜和商野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既然你会来到这里，说明傅云声也会来。”沈行舟停顿了一下，“你想找他吧？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傅曦晨听出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你是想问我傅云声的事？”
　　面对这个疑问，眼前的白王沉默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我想知道的是……”
　　几分钟后，停滞的时间再次恢复了流淌。
　　坐在地上一直在留意傅曦晨和沈行舟这边的某个白方参加者疑惑地眨了下眼。
　　他记得上一秒的时候，这两人似乎不是这个表情，气氛也有点剑拔弩张。
　　可现在，两个人好像都在思考些什么？
　　只是这边还未等他思考太久，下一个突然从外面踏入的人影让他瞬间神经紧绷。
　　不仅是他，周围原本悠闲坐在地上的白方参加者都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摆出警戒的姿态。
　　气氛骤变。
　　那位身材高大修长的来客在门口停了下来，微微抬起了下颚，视线往里扫了一圈，并没有开口说话。
　　傅曦晨一眼看见了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心底一沉。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
　　相比于其他人的紧张姿态，沈行舟明显随意得多。他透过周围半透明的虚影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下午好？傅云声。”
　　“由于前不久刚刚证实了某一件事，所以我现在没有多少耐心。”
　　傅云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这边的沈行舟：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我现在要拿下这个点，你可以留在这里和我对抗。”
　　“二，你现在离开这里，以你的异能应该还来得及救下那两个人。”
　　说话间，傅云声有意偏了下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在这样的明显示意下，沈行舟向那个方向回过了头。
　　在他的视野内，一道亮银色的细线从空中直直地坠下。


第149章 双城之战（完）
　　刹那间, 万物皆静。
　　沈行舟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后方门口处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又重新看向他，举止自若，丝毫不受他“时停”异能的影响。
　　他果然知道。
　　沈行舟抿了下唇。
　　正如他之前和傅曦晨所说的那样。这个“时停”异能并不是没有应对方法。
　　他曾经在某个棋局中遇见过一个主教棋参加者。包括他的“时停”在内, 无论什么样的异能在他身上都不起作用。对方说这是“神之庇护”。
　　但这个庇护的范围似乎仅限于异能。对方后来死于一把极其普通的□□。
　　尽管的确有这样的参加者存在，但在这64个方格、数千的参加者之中, 身为黑方国王的傅云声“恰好”遇见过另一个拥有这样异能的参加者。
　　偶然……怕是并不是这样。
　　沈行舟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直地朝着傅云声的方向走去。
　　位于正前方的黑方国王就这么随意地站在原地, 没有摆出任何警惕或者防御的姿态。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半点停留。
　　随着沈行舟的离开, 前方半空中的白色王冠虚影随之消散。
　　留在原地的傅云声表情没有任何意外, 就像早就知道了对方会做出的选择。
　　他抬步朝着烛台水晶走去。
　　-
　　从中央点位离开后, 沈行舟独自向着那道亮银色细线落下的方向缓慢前进。
　　从空中落下的雨滴都因为他的异能而定格，他径直穿过, 衣物和发梢上毫无痕迹。
　　和傅曦晨的一番对话后，傅云声刚才给出的两个选择, 对于他而言是一样的结果。
　　尽管现在还没有到截止时间, 那道亮银色的细线显然是被对方用什么方法提前引导下来的落雷。
　　如果他选择继续留在中央点，那道毫无预兆提前降落的雷电就会击中目前白夜和商野所在的东方点位。然后在那之后，在附近做出“引导落雷”这件事的黑方参加者就会进入更换阵营标志。
　　如果他选择离开, 中央点剩下的人估计没有办法拦下现在的傅云声。
　　沈行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所以要先去救下白夜和商野，杀了那个在附近的黑方参加者，再返回中央点与傅云声对抗……
　　不行。
　　沈行舟闭了下眼。
　　此时可以自由行动的傅云声应该已经更换了中间点位的标记，而眼前这道落雷在他异能解除的一瞬间就会降下。
　　如果他要和傅云声对抗, 就需要一直保持着这样大范围的异能使用。然后在这个前提下, 从傅云声手中抢下中央点位的标记。
　　他脚步一顿, 叹了一口气, 朝着面前两个熟悉的背影伸出了手。
　　“……行舟？”
　　望着前方回首表情愕然的两人, 沈行舟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
　　-
　　静止的时间再次开始了流动。比他预想中结束得更快。
　　站在中央烛台水晶旁的傅云声抬眸看向了周围。
　　那些白方参加者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毕竟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就是上一秒还在这里的白王忽然消失，然后这里上方的阵营标记忽然变成了黑方。
　　对于这些没有见过黑方国王使用异能的人来说，自然是第一时间在心底涌现了各种疑问。
　　黑王一来，白王就不见了？
　　白王去哪里了？
　　如果连白王都已经放弃了这里，那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在沈行舟消失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前方的另一人。
　　傅曦晨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了脸上的表情。
　　看来刚才那位白王又使用了异能，而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开口：“傅云声，程亦安在哪里？”
　　傅曦晨很清晰地看到，当他提及“程亦安”三个字的时候，那位自始至终一直面无表情的黑王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
　　傅曦晨眯了下眼，继续开口：“我把你之前在那座岛上考核的事情告诉她了。”
　　现在这里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不会轻易提及“傅家”这些字眼，用“岛上考核”指代那最后一次的傅家考核就已足够。
　　然而听见这句话，对面的男人并没有什么表情改变。
　　看来是已经知道了。
　　傅曦晨看了一会，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句宛如平地惊雷的话语：
　　“她死了吗？”
　　这句话一出，傅云声依然无动于衷，但周围佯装无意实则认真旁听的其他人却忍不住互相对视了几眼。
　　“程亦安”这个名字虽然没听过。但之前在棋局空间的时候，白方的国王棋曾经将那个黑方的皇后棋称之为“安”。
　　因为那段对话发生在黑白阵营之间，所以尤为受人关注，记得的人不少。
　　只是……黑方的皇后棋死了？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淘汰皇后棋？之前那个白王？
　　由于黑王就站在不远的旁边，他们此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这件事，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
　　“呵。”
　　傅曦晨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打算的傅云声，发出了一声冷笑，“我现在多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进入棋局。但傅云声……”
　　他往后方偏过了身：“即使是国王棋，你也只是它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与那个时候可不一样。”
　　话音落下后，傅曦晨转身径直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里面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更加僵硬。
　　当身为白方城堡棋的傅曦晨离开后，这里剩下的白方参加者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很快就只剩下了傅云声一个人。
　　没有起冲突就大获全胜，算是预想之中的最好结果。但傅云声此时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他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巨大黑色王冠虚影，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亮光。
　　之后过了半小时不到，在不够明显的昼与夜交替之间，声势可怖的亮银色雷电如期而至。
　　这座即将被黑暗笼罩的城市一瞬间亮如白昼。足以将耳膜震碎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若此时有人在上空观察便会惊讶地发现，雷电降落最为密集的便是东西南北中的五个固定位置。
　　早在程亦安说另一边“世界的终结”是被雷电笼罩的时候，傅云声就发现了一件事。
　　目前来到这里的黑方参加者中，除了程亦安或许可以，其余人的异能都无法应对这样的情况。
　　而这边的规则是必须有人站在点位内激活阵营标记，同时为了守点，基本上不会只有一个人在那里。
　　棋局把另一边的“结局”只展现给了由国王棋指定完成去“特殊任务”的那个人。
　　“特殊任务”的内容是击杀同阵营的所有人。
　　这是一连串环环相扣的因果。为了让那边的“结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傅云声看着不断落在防护罩外的刺目银光，缓缓闭上了眼。
　　——只要去守点，就有很大可能会面临雷击。
　　程亦安在告知那边结局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其他人。这件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反应过来。但当时并没有人提出来。
　　或许他们都已经发现了。
　　这个棋局的真正意图。
　　与其说出来让这些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才走到这里的低子力参加者直接绝望，不如保持沉默，至少到最后的那一刻前，他们都会相信自己是在努力着的。
　　作为“棋子”的努力。
　　很快，周围环境的光暗转变让他有所察觉。当傅云声睁开眼的瞬间，电子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Checkmate，恭喜您获得了最终棋局的胜利。”
　　他已经不知何时被传送着离开了那个被落雷包围的城市。
　　傅云声抬起了头。
　　目前他所在的地方很像棋局空间，放眼望去，远处都由浓重的黑雾笼罩。但脚下的地板并不是黑白方格的国际象棋棋盘，而是普通的水泥地。
　　头顶是以深邃夜幕为背景的满天繁星，看上去静谧而又美好。
　　傅云声很快收回了目光。
　　这个地方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同意了那个声音的条件，成为了黑方的国王棋。
　　后来他从棋局的其他人那里得知，那个声音属于“神灵”。
　　电子音再次响起：
　　“根据最初的约定，神灵会为您实现一个心愿。”
　　傅云声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
　　“既然这个说法是‘恭喜您获得了最终棋局的胜利’，而不是‘恭喜黑方获得了最终棋局的胜利’……”
　　“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从最终棋局里活下来。是这样的理解？”
　　脑海中的电子音过了一会才出现：
　　“经检测，本次最终棋局的存活人数为一，符合结局条件。”
　　“啧。”
　　傅云声将双手插入了口袋，微微抬起了下颚：“原来你们认为，最后那种东西也能算棋局？”
　　“最初我还觉得挺有意思。每一种异能都有对应的限制，即使是拥有强力的异能也可能会被弱小的异能克制，那些NPC也没有那么蠢那么弱……这样的话，每隔一段时间用这个棋局来调剂一下生活也不错。”
　　“可这些东西，终究只是一件光鲜亮丽的外衣。”
　　他黑眸危险地眯起：“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棋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但很遗憾，你们所展现出来的一些能力，显然高于目前我能认知的文明，所以我没有答案。”
　　“但，高于这个世界的文明，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棋局？已知参加者进入棋局的契机是现实中的死亡，完成棋局后就可以在现实里继续活下去，甚至完成‘最终棋局’还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些对于参加者来说，怎么看都是白赚。毕竟一开始要是没有这个棋局，就已经在意外中死亡了不是吗？”
　　“正如现实中的人们会看二维动画来调剂生活。我曾经猜想，既然能够做到‘起死回生’、‘实现心愿’这些了不起的事情。或许在我们看不见的某个维度，也有一个摄像头一直在对准一次次进入棋局的参加者们。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只不过是各位‘神灵’的娱乐环节。”
　　“老实说，我本人对这种事情并不反感。毕竟对当时的我来说，棋局只不过是一次有点‘特殊的旅行’。与其他的参加者不同，你们给予了我自由选择参加与否的权利。”
　　“但是，”傅云声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自从程亦安出现在棋局里之后，我忽然发现你们似乎并不是以‘娱乐’为目的而开展的这些棋局。”
　　“一个与白方国王相识的黑皇后，然后你们又刻意让她与我做搭档？”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声：“但不可否认，那种眼里心中都泛着光的人，对我这样的人吸引力很大。从结果上说，我比想象中更在意她。”
　　“可我越在意她，就越发现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不同寻常。从她进入棋局的那个‘意外’开始。”
　　“我原以为这些事和那位最早进入棋局的白王有关。但十几年过去了，沈行舟对她的保护之意多过爱慕。再加上他比谁都知道棋局的本质，所以这些事和他无关。”
　　傅云声顿了一下，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头顶满天繁星的夜空：
　　“原来你们的目的是我。”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程亦安被淘汰，我一定会许愿救她回来，同时不会管这次棋局其他的人。”
　　“你们这个想法后期表现得太□□了。以至于她本人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那天和我说，如果她被淘汰，希望我能继续保持冷静。”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后悔’是能够让人继续砥砺前行的力量，那‘无悔’就是能让人甘愿放弃某些东西的力量。”
　　“所以，这些拥有‘后悔’进入棋局的参加者，在现实世界中的那个时候真的死亡了吗？”
　　最后这句内容惊人的质问，说话人的语气却尤为平淡。
　　繁星闪烁，寂静无声。
　　脑海中的电子音并没有响起。
　　傅云声的眼中并没有意外：
　　“因为我并不是通过那种方式进入棋局的，所以我一直无法理解他们。直到不久前，我才发现原来‘后悔’是这样一种情绪。”
　　他闭了闭眼：“我从仓库里醒来后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是因为我才遇到这些事情。”
　　“我很后悔在最开始同意进入了棋局。同时我发现，其实拥有这种情绪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向死亡认输的。”
　　“那些棋局的参加者并不是因为通过了棋局才‘死而复生’，而是一开始就没有死。反而在棋局中的死亡，才会导致真正的死亡。”
　　“所谓的棋局，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们只是在以参加者们的痛苦挣扎取乐，然后掠夺生命。”
　　“你们什么也不想付出，也不想实现什么愿望。所以才选中了通过那种‘王选’的我作为黑方的国王棋，最后走向你们安排好的结局。”
　　“现在想来，那个最终棋局的背景似乎也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提示。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会迎来完全相同的结果。”
　　傅云声重新睁开了眼，表情冷漠：“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看来你们对这些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不过也无所谓，我不在意你们这些东西。”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啊，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
　　“我的愿望是……”
　　那个站在夜幕下的俊美男人唇角微微上扬：
　　“让我保留记忆回到棋局出现之前，并且那个世界永远不会出现棋局。”
　　“我不需要棋局来挽回我的后悔。”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咳，有关最终棋局之后的事情会有单独一篇番外。正文中有部分觉得疑惑的地方或许也可以在后面的番外找到答案，作者还是想尽可能把设定了的坑都填了。_(:з”∠)_
　　照例宣传一下新书《最强如我，请多指教[无限]》。末日无限流。会和本文的形式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其实是以前的脑洞，已经有几万字的稿子了，别人的观后感是有点“刀剑神域”？（二次元如此说道）或许是因为设定有异能、有物品、也有副本和怪物。
　　与本文女主不同，新书女主开场满级，是性格很活泼闹人但美强惨的类型。
　　好像一不小心说的有点多...emmm（捂脸）其实这本写得不太好，作者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既然没有放弃写作，还是希望有耐心阅读到这里的小天使能够戳戳专栏，点个新书收藏QAQ
　　拜托啦QAQ（小狐狸拱手.jpg）
　　——————预收文文案分界线，求戳专栏——————
　　末日无限流《最强如我，请多指教[无限]》
　　文案：
　　2100年的某一日，一轮血色满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天空。
　　正当所有人对其或拍照或议论时，一个电子音蓦然响起：
　　“序号E118208星球，正式载入红月世界。”
　　自从那声电子音响起后，以往的社会秩序随着强制副本的出现在短时间内被尽数倾覆。
　　为了生存，人们以最快速度接受了异能、道具、副本……以及那个名为“天榜”的强者排行榜。
　　上面出现的每一个名字都受到了无数关注。
　　特别是第一位：谢楚云。
　　*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一天几乎等同于世界末日。
　　可对于谢楚云来说，她的末日是一年前的某一天。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的确死在了副本里。
　　可如今……
　　【请在三十秒内确定一名搭档。】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任务信息，站在楼顶的谢楚云无奈扶额，然后视线往下：
　　————最近距离似乎只有一个被坏人包围的可怜倒霉蛋。


第150章 番外1：逆水行舟
　　“你会在今天死去。”
　　一切的开端, 都是从早上睁开眼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的这个电子音开始的。
　　但当时那个听见声音的十二岁少年对此并没有在意，只在坐起身的时候怔忪了片刻，然后如常起床, 洗漱换衣。
　　他只当是昨天晚上服用的药物导致现在出现了一点幻听。
　　从记事起就被各项数据实验包围的人生让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无论是神灵亦或是鬼怪。
　　它们从没有回应过他的呼唤。
　　尽管如此，在早上接受身体数值的各项例行检查时, 他依然盯着仪器上显示的数字看了半晌。
　　旁边一位与他关系稍好的研究员留意到了他的异常：“路遥，怎么了？”
　　“我今天的检查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你很健康。放心吧, 天才少年可宝贵着呢，我们才不敢给你用一些危险的药。”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实际上,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我似乎出现了幻听。”少年沉默了一下, 还是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已经打算不在意了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心头，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听这话, 周围的研究员立刻聚了过来。有人立刻翻出了他最近使用过的药物和接受过的实验清单。
　　研究组长低头看了一会手头上的数据，推了下眼镜：“是什么幻听内容？一些奇怪的声音吗？耳朵最近有没有不舒服？有头疼吗？”
　　“没有头疼。是一个电脑合成的那种电子音, 听不出男女。内容是……”
　　少年抬起了头, 说出了后半句：“我今天会死。”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
　　几秒后，研究组长向那个与凌路遥关系最好的研究员递了个眼神。
　　对方立刻会意, 一把揽过肩膀带着少年往外走，边走边笑道：“别多想了，没事的。看，这是刚才的检查结果, 你可健康了。饿了吧？我带你去食堂。今天有水晶蒸饺哦。”
　　在凌路遥走出这个房间门之前, 他听见后面研究组长特意压低了声音：“让人去调监控看看, 是不是有什么人发现了这里。再和傅家那位汇报一下。”
　　少年顿了一下, 和身旁的研究员走出了门, 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研究员絮絮叨叨，少年沉默不言。
　　旁边经过的其他病人都对这一幕见怪不怪。毕竟凌路遥在这座疗养中心已经呆了很久，眼熟他的人多少都知道一点这个好看的少年就是不怎么说话的性格。
　　凌路遥一边走一边思考。
　　看来他们认为是有外来者，但那个声音不太像……
　　他刚迈进疗养中心食堂二楼的门，前方一道身影直直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凌路遥本来下意识地要躲，但察觉到来人是谁之后，他动作一顿，转而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人。
　　怀抱中的少女身上传来了牛奶沐浴露的香气。
　　“遥哥哥！”
　　他顿了一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安，早上好。”
　　少女退开了两步，抬起了头。
　　对方拥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面却毫无神采。
　　他上次问过医生。再过几个月，她的眼睛就能康复，到时候……
　　少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传来了研究员故意装出来的古怪声音：
　　“哎呦，小亦安，女孩子家要矜持一点。大清早的就这么甜蜜，叔叔我一把年纪了可还是单身呢。”
　　少女停顿了一下，回过了头撅起了嘴：“方叔，瞎说什么呢！”
　　“哎呦，刚才胆子这么大，现在还脸红了。话说回来，二楼虽然人少，但食堂这么吵你也能听到走进来的是你家遥哥哥？小亦安你这耳朵挺厉害啊。”
　　就像是一瞬间在这句话中提取到了什么关键词。
　　方才还没什么动静的少年突然把少女拉到了身旁偏后的位置，与前方的研究员拉开了距离。
　　他淡淡开口：“她看不见，耳朵好也是正常的。”
　　研究员回头瞥了一眼少年这个明显是在护着人的动作，若无其事地笑道：“那我们别堵门口了，快进去吃点吧。我记得今天小亦安应该是有眼睛的治疗要做？刚好你的遥哥哥今天也有一些安排。嘿，真是两个小忙人！”
　　三人往里走去，站在早餐队列中还在继续交谈。
　　“诶？方叔，那遥哥哥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嗯……项目不多，大概中午就可以结束了。”
　　“这样啊，我可能要到下午才行呢。遥哥哥你下午要去哪里？我结束了治疗过来找你。”
　　少年从思考中回过了神，想了一下答道：“画室。”
　　他的那幅画今天就可以画完了，刚好等亦安来了可以送给她。
　　等她眼睛能看到了，看到画就能知道他……
　　位于视野内的黑发少女此时转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我结束了来画室找你。”
　　少年的唇边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好。”
　　-
　　但凌路遥万万没有想到，早上那个电子音所说的话会在这个时候应验。
　　从腹中出现的疼痛一瞬间袭向了全身，紧接着几秒后就出现了剧烈的头疼和呼吸不畅。
　　这是……
　　他手中那块还未吃完的点心已经落到了地上。视野中，站在面前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耳畔是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
　　“遥哥哥你怎么了？呜呜呜你别吓我。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你……”
　　他朝着对方踉跄离去的背影无力地伸出了手。
　　“别……”口中发出的是几不可闻的气音。
　　他知道濒临死亡的感受，他现在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他只想用最后的力气告诉程亦安，这不是她那块点心的问题。
　　是那个电子音……
　　可这位双目失明的聪慧少女在察觉到他异样的时候很快判断出了当前情况她帮不上忙，仅过了几秒就边哭边往外跑去找大人了。
　　被疼痛包围的凌路遥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力气拦下对方。
　　很快，他的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心中仅剩下的念头是，他不可以这样死。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场景。
　　凌路遥立即从地上直起了身，脚下是一片黑白交替的巨大方格。
　　身上毫发无伤。
　　他在观察四周的同时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因为这头顶的虚无和远处的黑雾都不怎么像是现实中的东西。
　　不痛。
　　少年稍稍放下了心，重新看向周围。
　　原来他这是在做梦？能有脑电波活动的话，他应该还没死吧？
　　……不管怎么样，要想办法快点醒来和程亦安说清楚这次不是她的错。她之前就已经哭得那么惨了。
　　这个想法刚刚从心底浮现，就像是回应一样，曾经在脑海中出现过那个电子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
　　“很遗憾，您在现实中的身体已死亡。”
　　少年瞳孔一缩，嘴唇动了几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电子音还在继续：
　　“但是，‘神灵’可以实现您的愿望，将您重新复活。”
　　凌路遥皱了下眉：“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神灵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再说了，这里应该是我的梦……”
　　电子音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去看看吧。”
　　随着这句话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他的周身忽然被刺目的白光包围。
　　再次睁开眼之前，首先传入耳中的是两个有些熟悉的女声。
　　“怎么样了？”
　　“唉。刚刚注射了安眠的药物，小姑娘好不容易才睡着。”
　　“她母亲已经联系了儿童心理治疗了。希望亦安这孩子能好起来。”
　　视野开始变得清晰。
　　凌路遥认得前面这两个护士。这里是蓝湖疗养中心三楼的走廊。程亦安在疗养中心的房间就在这一层。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状态的身体，表情有些怔忪。
　　“你说，凌路遥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后面几个字被说话的护士刻意压低了嗓音。
　　少年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不知道啊。听说那个糕点里面确实查出了药性冲突的成分，但那都是正常的配方，而且剂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也知道的吧？我们能够带进这里的糕点可都是要被严密查过的。那个糕点其实没问题。”
　　“可我们不能和小亦安解释这个疗养中心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而且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最喜欢的人吃了自己给的糕点就倒下了，这件事带来的心理冲击也太大了。换我我都不能接受。”
　　“唉，别说这件事了……”
　　对话的两个护士并排往走廊远处走去。
　　身体呈半透明的少年站在原地又停留了一会，最后转身向着某个熟悉的房间走去。
　　私人疗养中心的房间配置都极好。像程亦安这种不需要配备精密仪器治疗的病人房间，走进去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来是一间病房。
　　程亦安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各处的摆设都有她个人的喜好风格。
　　凌路遥一进门就停顿了一下，他看见床边的柜子旁摆着他的那幅画。
　　画中的黑发少女明眸皓齿，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烨烨生辉。
　　幸好那天在程亦安刚过来的时候，他就把画交给了她。
　　待到凌路遥将视线移到床上时，心头骤然一紧。
　　与旁边画中美好的模样截然不同，床上躺着的女孩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
　　看到对方在睡梦中微微皱着眉似乎不太舒服的模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人的瞬间，他又重新回到了那片被黑雾笼罩的空间。
　　少年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
　　他沉默了一下，收回了手：
　　“如果想要复活……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
　　即使知道这个电子音或许是导致他死亡的真凶，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
　　电子音说为了测试他的“价值”，需要他去其他的世界完成一些任务。
　　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让他在两天后的洪水来临之前，让这个村子的村民安全转移。
　　十二岁的少年独自站在村口抬起头，看向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第一次能够像这样自由地外出，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他抿了下唇，表情有些严肃。
　　如果在这里死亡，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此时，一个夹杂着口音的中年女声响起：
　　“哎呦，好漂亮的小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来这附近旅游走丢了吗？别担心，我们这村里呀，没坏人的。看这天色好像快下雨了，我赶紧带你去找咱村长打个电话吧？可别让家里人着急了。大人号码记得伐？”
　　凌路遥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除了和他同为“实验对象”的孩子，就是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即使后来被送到了蓝湖疗养中心，这里的护士医生也似乎被命令过什么，很少与他交谈。
　　而疗养中心其他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没人与他来往。后来有一次他偶尔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才知道，他们觉得他的眼神很“吓人”。
　　但某一天，那里忽然来了一个愿意和他亲近的女孩。
　　她的眼睛看不见。
　　脑海中的画面戛然而止。
　　站在村口的少年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地开口：“谢谢您。”
　　“哎呦，不愧是城里来的，真有礼貌，和我家那兔崽子完全不一样。我们乡下不讲什么您来您去的，谢谢婶就行啦。我们快走吧。”
　　可这个任务比凌路遥预想中还要难得多。
　　最大的问题是，与在研究机构不同，这些村民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根本不信他的话。
　　少年有些烦躁地扶了额，最终一咬牙下定了某个决心。
　　在两天时限即将结束之前，他突然装出一副发病中邪的模样，不管不顾地跑入了外面的倾盆大雨中。
　　一些热心村民听说这件事后很快穿戴了蓑衣斗笠出去山上找孩子。
　　不久后，洪水肆虐，顷刻间淹没了那个亮着灯的村落。
　　少年站在山上望着下面的一片汪洋，脑海中响起了“任务完成”的电子音。
　　任务上并没有说需要转移“所有”村民。
　　磅礴的大雨掩盖了旁边有人靠近的声音。忽然间，从旁边窜出了一个黑影把他扑倒在地，衣领被人用力攥紧。
　　“喂，你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吗？”此时空中恰有闪电划过，压在他身上的黝黑少年是那个在村口与他搭话，后来又好心收留他一晚的大婶的儿子。
　　此时对方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因为此时低着头的动作，斗笠完全起不到遮雨的作用。不断有雨水顺着对方的面颊滑落。
　　或许不止是雨水。
　　“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话你为什么不说啊！”
　　躺在地上的凌路遥抿了下唇：“我说过了。你们不信我。”
　　“不管怎么样总要想想办法啊！那可是人命啊！我妈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连她都不管……你还是人吗？”
　　在这一瞬间，凌路遥张了张口，忽然涌上了一股和对方对吼的冲动。
　　他怎么没有想过办法了？
　　他有想过点火烧房子引得这些村民离开，但一直在下大雨，火根本燃不起来。
　　他也想过挨家挨户搞破坏，可这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抓起来，最后连他也走不了。
　　因为任务并没有说过洪水会从哪个方向来，他必须抽空出去仔细观察地形，只为了找出能够安全的路线。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优解了。因为他发现这个村子的人的确很友善，刚才出来找他的人很多。
　　可这些话在面对现在这个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的少年时，终究是全部咽下了肚。
　　凌路遥闭上了眼。
　　-
　　在这一次之后，后面他又去了很多世界，进行了很多次类似的任务。
　　他每次都想要竭力达成最好的结果，然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他无法救所有人。
　　这大概不是巧合。
　　不知不觉，这种穿梭在各个世界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八年。在凌路遥身高拔高了不少后，再次进入世界已经不会被当成小孩子了。
　　当他又一次结束任务返回那片空间后，沉寂已久的电子音再次出现，告知他神灵想要开展一个棋局，只要他赢得最终棋局就可以复活。
　　八年间，由于得不到确切答案逐渐被熄灭的希望火苗像是被添了一把柴，半死不活地又亮了一点。
　　电子音说，棋局以国际象棋形式开展，他将作为白方的国王棋投入其中。
　　他获得了名为“时之匙”的异能，可以自由停滞时间。同时国王棋拥有“特权”，可以每局查看三次其他人的棋相和阵营。
　　好像一瞬间就变得比以前强大很多。
　　在这之后的下一个世界里，凌路遥第一次见到了和他一样需要完成任务的“外来者”。
　　八年没有得知现实世界信息的他小心翼翼地向这些人探听着现实的消息，并像以前一样“熟练”地完成任务。
　　可棋局分为黑白两方，被投入棋局的参加者并不全是“友好的人”。
　　——只有率先完成任务的一方能通过棋局。
　　在第一次棋局的末尾，依然是孤身一人的白王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使拥有了强大的异能，只要还在棋局里，其实结果还是一样的。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想不起来心底里那个黑发少女的脸了。
　　-
　　“你该不会是……国王棋？”
　　后面的某个棋局里，凌路遥遇见了一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知道他身份的年长男人。
　　“你好，我叫商野。呃……别这样盯着我，我没有恶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方的城堡棋，异能是‘绝对堡垒’。我会很有用的，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你看，其他参加者也有组队的嘛，有的人数还不少呢。”
　　男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凌路遥一眼看穿了对方此时身体紧绷，一副万分警惕的模样。
　　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还是白方的人……
　　凌路遥思考了一会，很快给出了答案：“可以。”
　　年长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就走过来自来熟地找话题搭话：“嘿，你叫什么？几岁了？感觉刚上大学……”
　　年轻的白王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打断了对方：“我叫沈行舟。”
　　商野愣了一下：“噢……呃，虽然你是白王，但我年纪比你大不少，我以后喊你‘行舟’吧？”
　　……
　　或许是因为年长，本来就早熟的沈行舟与商野相处下来意外地还不错。
　　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
　　在几个棋局之后，沈行舟遇到了一个名为“白夜”的少年。这是他遇见过的最年轻的参加者。
　　居然还是白方的皇后棋。
　　似乎是因为年轻经验不足，对方在那次棋局里很轻易地被几个联手的黑方参加者所困。
　　沈行舟救下了他。
　　商野见他出手救人也很意外。因为沈行舟虽然是白方国王，但他很少会管棋局内其他参加者的事，无论黑方或是白方。
　　他一直进行着“进入棋局，完成任务，离开棋局”的单调循环。就像以前一个人做任务的时候一样。
　　至于这次为什么会破例救下白夜……
　　沈行舟想了想，或许只是对方有一瞬间的表情让他想起了曾经在陌生世界彷徨的自己。
　　但这个叫“白夜”的少年与那时的他性格完全不一样。
　　冲动易怒又莽撞。又似乎因为现实生活中某些本人不愿意说的原因，缺乏很多正常人应该知道的常识。
　　与习惯按照计划稳定行事的商野截然相反。
　　于是毫不意外，后面两个人在棋局里天天吵架，时而打架。没有一次棋局是相安无事的。
　　但沈行舟看得出，其实他们感情很好。
　　原本被困棋局已经觉得麻木的人生似乎因为身旁的这些“吵闹”重新焕发了一些生机。
　　他开始觉得那个时候鬼神使差地选择了“沈行舟”这个名字，或许就已经代表了一段新的开始。
　　但沈行舟忘记了，他们依然身处棋局之中。
　　棋局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破碎得极快。
　　在某次棋局沈行舟无法顾及到的地方，白夜和商野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任务离开那次棋局的。
　　理智和情感似乎变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机械地操纵身体完成了任务，一个打算彻底封闭，什么也不想管。
　　他不想再进行棋局了。
　　-
　　但返回空间的时候，那道电子音又出现了。
　　“神灵”向他提出了一项交易。
　　他们可以让被淘汰的白夜和商野再次进入棋局。但与之相对，从此之后白王沈行舟不再拥有自由选择棋局走位的权利，只能进入指定的棋局，并且淘汰对立阵营的所有人。
　　他答应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对于那些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自然是白夜和商野对他更为重要。
　　重新出现在棋局内的白夜和商野完全忘记了被淘汰的那一次棋局。
　　他们对于沈行舟突然在棋局内一反常态淘汰对立阵营所有人的做法很震惊。
　　但却很奇怪地没有一个人来向他问什么。
　　甚至到了后来，白夜和商野选择帮助他淘汰其他参加者。
　　棋局中渐渐出现了由商野故意放出去的“杀戮皇后”的传言。
　　沈行舟知道，这是商野在担心他这么“大动作”下去，会暴露白方国王的身份。
　　白夜对这种事从来不在意。
　　在这样不知道淘汰了多少人之后，他在游轮棋局上遇见了程亦安。
　　对方依然是记忆中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恢复神采的琥珀色眼眸中泛着温柔的光。
　　这场十五年后的重逢并没有将他心底的美好重新加深轮廓，反而将之埋入了永远无法触及的更深处。
　　他已经不是那个“凌路遥”了。
　　但那个现在在她身旁的俊美男人，沈行舟一眼就知道对方不是个简单的人。他不希望程亦安被人骗。
　　他让白夜去试探对方。
　　试探的结果很惊人。那是黑方的国王棋，而且那个男人叫傅云声。
　　姓傅。
　　尽管当时年纪不大，沈行舟依然记得那个蓝湖疗养中心是傅家出资建造的，还有他一直以来参加的一系列“特殊项目”。
　　这个游轮棋局是被指定进入的。他和黑王的相遇并不是偶然。
　　……或许，程亦安也不是偶然？
　　沈行舟沉下了眼。
　　他觉得“神灵”似乎又在谋划着什么。
　　他看得出来，那个黑方的国王棋傅云声喜欢程亦安。
　　在棋局里，越美好的东西，越容易破碎。
　　在那一次的棋局中，他第一次没有遵循和棋局之间的“交易”，最后以“和局”结尾。
　　重新回到棋局空间后，电子音并没有响起。
　　这些无疑印证了沈行舟心里的那个猜测：最终棋局快要开始了。
　　在那之后，他不再进入棋局，让白夜与商野自由行动，并让商野多照顾一些白夜。
　　在棋局空间里再次见到黑王傅云声时，沈行舟得知了另一件事。
　　——“神灵”给黑王承诺的是“空白的许愿卡”。
　　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他在这里完完整整地度过了十五年。那个“神灵”从来不会做这种“好心的事”。
　　但如果这个“空白的许愿卡”是已经被算计的。那么这个棋局，“神灵”希望获胜的那一方是……
　　-
　　最终棋局内，沈行舟又见到了一个傅家的人。
　　白夜和商野难得地意见一致，都不怎么喜欢那个“傅曦晨”。
　　但……
　　“虽然我身为白方的人说这句话可能不太好。但白王，这个棋局并没有希望你获胜。”
　　中央点的停滞空间内，那个长发的男人对着他说出了这句话。
　　连商野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这个人居然发现了。
　　沈行舟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那你觉得傅云声，能够成为这个棋局的赢家吗？”
　　“……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时候会做一些很疯狂的决定。”傅曦晨停顿了一下，看向中央灯柱旁的男人，“你不反驳我刚才说你会输的这句话？”
　　沈行舟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你说的是对的。”
　　正因为如此，在白夜过来这边的世界之前，他对棋局的结果感到迷茫。
　　棋局并没有想让他赢，那么如果他继续坚持下去，这次就能够出现不一样的结果吗？
　　这是过去十五年他都没有做到的事。
　　商野说，无论他做什么选择，他们都能理解。
　　所以最后在傅云声给出两个选项之后，他决定得很快。
　　是啊。其实从他十二岁来到这里的时候，棋局就没有给过他选择。
　　所以至少最后，他还想再听一次那两个人“吵闹”的声音。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原来这就是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写的番外吗？_(:з”∠)_
　　沈行舟真的很惨，从现实死亡开始，基本上算是被棋局从头到尾利用时间最长的“工具人”，最后还毫不留情地被丢了的那种。呜呜呜QAQ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