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渡冬》作者:旄丘   文案:   宋庄桐×温言   单亲爸爸暴躁粗鲁攻×温柔体弱安静老师受   相遇在冬天 应该是个救赎故事 身型差+性格差   温言没那么喜欢大雪纷飞,但他是在一个这样的日子里遇见的宋庄桐,自那以后他都无比期盼冬天的来临。   温老师班上转来了一个性格内向非常敏感的小男孩,打完架之后一声不吭,温老师无奈,只好踏着大雪上门家访,却发现小男孩的爸爸有点凶、有点帅、有时候还有点温柔。   温言就像片晶莹的雪花,落下的时候簌簌缓缓,握在掌心时就瞬间消失不见,宋庄桐在冬天认识了温言,也在冬天弄丢了温言。   注意:1.小男孩不是攻的儿子   2.攻受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3.受被前男友渣了之后出过车祸,左耳弱听   4.有分开,不是纯甜的,但是保证he 有点点狗血   5.已经在存稿了,这个故事就约定在冬天见面吧! 第1章 雪夜家访   天冷,雨倒是不大,纷纷扬扬混杂着摸不着的雪。温言紧了紧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掌心一触是一片湿漉漉,没什么血色的唇间蔓延出热气,眼镜片上已经是一片雾蒙蒙,这下更甚。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往路边靠了靠,稀疏的雨点落不到身上,温言从口袋里翻出手帕,仔细擦了擦眼镜。   眼镜擦好了,再上路的时候感觉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很快,他到了宋景家门口,是一套开阔的一层独栋,围着一圈栏杆,院子里头还能看见已经被冻得剩不到几片叶子的植物,屋子里头灯火通明,看起来还挺暖和的。   温言又擦了一遍眼镜,然后按响了门铃。   是一个男人来开的门,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身形高高大大,一双眸看起来深沉极了,打开门的一瞬间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您、您好,请问是宋景家吗?”   男人开口了,声音很是低沉:“是的,请问你是?”   温言抿了抿唇,说:“您好,我是宋景的班主任,今天来做一下家访,不知道宋景跟您说了没有。”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温言惨白的唇瓣,把那句没说嚼碎了咽进喉咙里,拉开铁门往后一退,给温言让出一条路。   温言抬眸打量了一眼他,心里暗想这是宋景的什么人,长得还挺……挺凶的。   一身凉进了屋里头就舒服不少,温言感觉自己四肢都暖和了,他哆哆嗦嗦停在了鞋架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身后跟上来的男人。   他关门之后,跟温言贴得很近,目光冷冷落到温言雪白的后脖颈处,那点露出来的肉,被黑色围巾衬得真跟雪一样白,一焐就化了似的。   他沉声道:“家里没多余的棉拖鞋了,你穿我的吧。”   温言看了一眼男人踢下来的灰色大码棉鞋,顿了顿。   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你穿自己的鞋进去也行,但是我看你冻得哆哆嗦嗦,换个拖鞋舒服些。”   温言紧了紧手指:“那您穿什么?”   男人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凉拖鞋,甩到地上:“我穿这个就行,进来吧。”   温言把脚放到那双大码拖鞋里的时候,还感觉到了里面的余温。这鞋子码数大,穿着走路有点踉踉跄跄,正好在男人倒完热水之后,温言到了沙发旁,被安置坐下。   “谢谢。”焐着热水,手回了点温。   屋内亮堂,面前的男人全部模样也就都能见着,眉眼俊朗刚毅,毛衣被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撑起,他就跟行走的雄性荷尔蒙似的,下巴上隐约还能看到冒出来的小胡茬。   “我是宋景的爸爸,叫宋庄桐,老师你怎么称呼?”   温言道:“宋先生您好,我叫温言,是宋景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宋庄桐丁点都懒得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盯得温言都有点发毛,尴尬地扭开了头。   “宋景是这学期新转来的,跟班上同学本来还是相处得挺好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跟前桌一个男孩打了起来,问他什么事也不愿意说,平时总是闷着头不愿意搭理我。”温言弯了弯唇,他眉眼生得本就温柔和善,这么一笑更是跟刚到春天那会儿潺潺的小溪似的,拂面而来都是柔和,“我想着来家里多了解了解他,也跟您认识认识。”   宋庄桐:“是,他确实挺内向的。”   温言:“在学校跟同学说话也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喜欢闹腾,有时候不知道什么缘由就推搡起来了,宋景回来之后有没有跟您提起过在学校打架的事情呢?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动手啊?”   宋庄桐沉声开口:“没有,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吃完饭就把自己锁到房间里去了。”   温言顿了顿,用手指无意识捏住耳侧掉落的发,把它勾到耳后,低头的瞬间错过了宋庄桐深邃的目光,温言继续道:“您可以多找时间跟他聊一聊,我感觉宋景这个孩子防备心还是挺重的,可能跟家里人会愿意多说一点。”   宋庄桐靠在沙发上,下巴微微仰起,一双眸眯成缝,盯着温言看。   “温老师挺负责的,你还是第一个给宋景做家访的老师呢。”   室内温度舒服,温言被盯得也有点赧然,脸颊变得红通通的,嘴唇也有了一些血色,沾上刚刚喝的水,弯唇的时候眉目都会柔和起来。他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庄桐的话。   “温老师,要不加个微信吧,以后宋景在学校有什么事,你直接微信跟我说。”宋庄桐坐了起来,瞬间就比温言高了大半个头,他俯身到温言面前,壮硕的肌肉突然凑得很近,吓得温言瞳孔微扩。   “啊?哦,好的好的。”   慌乱的时候手机密码都能输错好几次。   宋景依旧躲在房间里没出来,温言也没留多久,就离开了宋家,宋庄桐礼貌询问了一下要不要送他回家,被温言婉言拒绝了。   宋庄桐送他出了大铁门,温言提着他那个笨重的包,另一只手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按住冷风不停钻进去的洞口。他几乎是一出门,刚养红润的脸颊和嘴唇就白了不少,宋庄桐拧紧眉:“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宋庄桐紧紧盯着他泛白的薄嘴唇,就算是穿着厚重的棉袄,还是能看出温言纤瘦的骨架,他像瓷娃娃,好像风就那么一吹,他就摇摇欲坠似的:“不麻烦的,我送你吧。”   “谢谢您,真的不用了,宋景还在家里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第三次被拒绝,宋庄桐沉了沉目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温言又笑了,弯着他那双水似的眸子,含着笑,朝宋庄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注意安全。”宋庄桐说。   温言转身朝他回去:“好,再见。”   他瘦极了,两条纤细的腿裹在牛仔裤里,看起来都经不起一握。宋庄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口中喷出白气时把它点燃了,然后再抬眸看着温言的背影,他已经走远了,宋庄桐又看了一下他若隐若现的腿。   不知道够不够自己一只手握的。   烟雾氤氲,黑暗中那点猩红的火光映在宋庄桐的下巴上,勾出锋利的轮廓,他在外面抽完了一整支烟,才按灭了烟头进屋。   宋景正在房间里画画,见宋庄桐进来,他放了画笔,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爸爸。”   宋庄桐刚穿上那双棉拖鞋,里头若有若无的余温让他脑子有点发热,他坐到宋景床上,说:“刚刚你们班主任来了。”   宋景偏开了头:“嗯。”   “为什么打架?”   宋景不说话。   宋庄桐也不急着催他,坐在他床上,盯着宋景看。   宋庄桐面相生得凶,眼睛直勾勾看着别人的时候容易带来压迫感,刚刚温言好几次就被他盯得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完几句。   宋景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宋庄桐继续保持着耐心,有时候等宋景开口,都能把阿姨做好的饭直接等到冷透。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才小声开口。   “他说我是没妈的杂种。”   宋庄桐倏地蹙紧了眉,张嘴骂道:“我看他才是没妈养的杂种吧。”   在温言面前憋了好久的脏话蹦了出来:“操,你打他没?”   宋景点头。   “下次他再敢说这种话,你狠狠打回去。”   宋景愕然,然后慢吞吞点头。   看着宋景圆溜溜的脑袋,宋庄桐又想起温言刚刚轻声细语地说打架这事不好,他又找补了一句:“也不是让你天天在学校打架啊,下次他再骂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宋景咬着唇,下唇被牙齿压得没了血色。   宋庄桐又说:“我去告诉你们温老师。”   宋景:“……”   收到宋庄桐发来的微信时,温言刚洗完澡出来,他吹了两下头发,然后捧起手机,认认真真回复道:“宋先生,我知道了,明天去学校我会好好教育那位同学的。”   温言正准备放下手机继续吹头发,又收到了宋庄桐发来的消息,这次是条语音。   “温老师,劳烦你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他把晚安这两个字咬得又低又沉,让温言立马就想到了毛衣下鼓鼓囊囊的肌肉,他心咚咚加速跳了两下,捧着手机,回复了一句晚安。   --------------------   今天我们这儿下初雪了 感觉跟第一章很搭 所以想了一下还是开了~祝大家冬天快乐~ 第2章 温老师好   温言以前的车祸留下的病根一到冷天就隐隐发作,膝盖疼,手提不上什么劲。一晚上都没睡什么好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有点发热。班主任是要去守早读的,温言勉强爬了起来,把身上汗湿的睡衣换下丢到洗衣机里,然后换上厚实的衣服,灌了一壶热水,蹬着自行车去上班了。   他不吃早餐的话肚子会特别疼,上完早读之后温言出校门买了一份粥回来,好在课是提前备好的,温言吃过早餐之后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上课了。   他今天是戴着口罩上的课,小孩子的免疫力不比大人,他们更容易被传染生病。温言用口罩把病菌隔绝在里头,艰难蓄力在黑板上写字,一排粉笔字下来,温言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背的汗,低低喘不过气来。   “剩下时间自习吧,把这一课的练习册写了,明天我要讲的。”温言卸了力,呼吸有些颤抖,他坐在讲台上,慢吞吞喝了两口热水,温热氤氲的汽熏得他眼尾都是红的,看起来别提多虚弱了。   宋景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玩自己那幅拼图,他已经拼了不下千次,一幅很简单的拼图,上面是一只猫。宋景不厌其烦地把拼好的拼图拆开,又一块一块按进去。   今天宋庄桐回家的时候给宋景带了一个小蛋糕,他提着进了宋景的房间里,见孩子正认真低头玩着拼图,宋庄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去洗个手把蛋糕吃了。”   宋景抬头,跟宋庄桐对视了一眼,然后把最后一块拼图按了进去,然后跟宋庄桐无言对视了大概三分钟,起身把拼图收到桌子上,然后进浴室洗了个手,出来吃蛋糕。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宋庄桐坐在床上,宋景那张蓝色的小床对他来说还有点挤。   就算是在宋庄桐面前,宋景也不太爱说话,特别是宋庄桐问这种回答范围很大的问题的时候,宋景要思量很久才回答。见孩子愣住,宋庄桐又补充问道:“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宋景摇了摇头。   宋庄桐:“开心的事呢?”   宋景又摇了摇头。   宋庄桐伸手揉了揉宋景的头,这段时间就算已经让阿姨多做了好多个菜,每顿也盯着他吃完一整碗米饭,这孩子就是不见胖,没长多少肉。   外头阿姨叫吃饭了,宋景蛋糕才吃了一小半,宋庄桐接了过来,准备领着他出去吃饭,但宋景顿在原地,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也可能是有话要说。宋庄桐扭头看向他,等待宋景把自己的小手指头捏得发白,然后结结巴巴开口——   “温、温老师……”   宋庄桐没接话,等宋景讲完。   “他、他,生、生病了。”   宋庄桐轻轻蹙了蹙眉,他惊奇道:“你还挺关心你们温老师啊。”   宋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闷闷说:“他、他好。”   宋庄桐哼笑两声:“难得听你说谁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慢吞吞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温言在家里躺了一会儿,作业还没看,群里家长消息弹得叮咚叮咚响。温言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不吃点东西晚上又要胃痛了,他艰难爬了起来,往身上套了件厚外套,纤细的腿跟承受不了多少重量似的。   温言点了个外卖,窝在沙发里一一回复家长在群里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消息回得差不多了,温言退出群聊,发现宋庄桐给他发了微信,是一条语音。   “温老师,我听宋景说你感冒了?”   温言吸了吸鼻子,哑声回复道:“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   他说话是提不起劲的气声,带着软软糯糯的口音,估计是因为生病,这谢谢两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就跟在宋庄桐心上挠了两下痒痒似的,宋庄桐把这条语音又听了一遍。   第二天宋景去学校之前,宋庄桐塞给他一袋感冒药,叮嘱说:“给你们温老师。”   宋景用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盯着宋庄桐看了一会儿,然后迟钝地点了点头。   温言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他睡了一觉之后舒服多了,小巧圆润的鼻子都被擦破了皮。温言守在讲台上,刚刚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在教室自习。   温言把昨天交上来的作业批改好,最近班上完成作业的情况还算不错,有家长检查过一遍之后,温言再来检查也轻松不少。   他批改到宋景的作业,这孩子字写得特别大,笔画特别重,本子上橡皮擦涂改的痕迹特别多,薄薄一页纸就跟受过什么蹂躏似的,导致温言打钩的时候都要放缓手上的动作,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作业本给戳破了。   这应该是那位宋先生带他一起写的作业。   温言脑袋里又冒出了那天家访看到的高大男人,靠在沙发上用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话的模样,好像能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   温言手上的红笔微微一顿。   突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袋子,温言定睛看去,居然是宋景。   宋景怯生生望着温言,把药往讲台上一放,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温言都没来得及叫他。   药?宋景给自己送了药?   温言有点惊喜,毕竟宋景转学来这两个多月表现出来的难以接近一直让他很苦恼,作为班主任,班上有这样性格特殊的学生,总是忍不住多给一点心思的。   温言目光落在袋子里的药上,忍不住抿了抿唇。   下课时间走廊上是最热闹的,温言坐在教室里,要顺便管一下推搡事件,下节课是语文课,他得准备上一下新课,温言正翻着手上的书,突然从左手边扑过来两个小女孩。   “温老师!”   温言望去,眉目温柔,轻声问道:“怎么啦?”   “这个送给你。”其中一个小女孩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颗折得很工整的五角星,还有一张便利贴。   温言弯眸笑了,他们班的小女孩们,最喜欢给他送写的小纸条、画的小画、折的小飞机、小星星之类的了。   小女孩凑到温言面前,肉嘟嘟的小脸蛋又白又嫩,说话奶声奶气的:“这个是医生,他会给你打针,然后你马上就可以好起来啦!”   温言摸了摸她的头:“那太好啦,谢谢你。”   小女孩还有点不好意思,扭捏说:“温老师,你要快点好起来。”   “好~我会的。”温言把星星和便利贴都夹在教案里,说,“好啦,你们去玩吧,待会儿要上课了。”   她俩手牵着手兴奋地蹦跶开了。   宋景溜到教室喝水,被温言给逮住了:“宋景,你过来一下。”   宋景目光呆滞了一下,他动作很慢,收起水壶之后慢吞吞挪到了讲台前。也是奇怪,宋庄桐生得人高马大,宋景竟然半点没遗传到,看起来特别瘦弱,就跟皮包着骨头似的。   “谢谢你给老师送药,但是老师已经好了,吃不了这么多的,你放学的时候放回书包带回家好不好?”温言细声说。   宋景需要思考一会儿才能回答,他目光呆愣地看着温言,紧张地用手指抠着手指,过了一会儿,上课铃都响了,他才很艰难地憋出一句:“好。”   温言也意识到了宋景的特殊之处,他不管是跟同学讲话还是回答老师的问题,总是很慢,而且还有点结巴,他多半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时间久了任课老师都不愿意点他回答问题了。   温言想伸手去揉一揉宋景的头,被他表情惊慌地往后一缩躲开了,温言的手僵在空中,他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那你回位置上去吧,要准备上课了。” 第3章 我送你吧   这两天天气转暖不少,温言脱下一件厚毛衣,身体也畅轻多了,他戴好围巾,准备出门去趟超市,把最近家里缺的东西都给补齐一下。温言租的房子本来楼下就有一个大商城,但是因为客流量太少,不得已倒闭了,这一块的住户都要坐公交去几公里之外的商城逛超市。   温言不嫌麻烦,两三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相反他还很喜欢坐公交车,小镇公交司机通常开得很缓,这里住的老人比年轻人多,车轮就跟日子似的滚动得越来越缓,路修得宽,在窗边的开阔视野让胸膛都宽敞明媚起来。   到了超市,温言逛了半个多小时,他现在自己在家里做饭,买了不少需要的食材和调料,大大小小也提了两袋子。他手掌被塑料带子勒得泛白,三步走两步停地到了公交车站。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温言刚刚提东西生出的汗凉透,后背又攀上点生冷的滋味,温言慢吞吞戴好围巾,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布料里。   宋庄桐今天出门给宋景买城北这家大商城的蛋黄酥,车过一个红绿灯时放缓了速度,宋庄桐开窗准备抽根烟,远远看见对面公交站台坐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探着脑袋看公交的号牌。   宋庄桐脚下的油门一踩,很快滑到温言面前,他把窗户降下来,叫道:“温老师。”   温言愣了一下,扶了一下眼镜,辨认驾驶座上正叼着根烟的男人,然后绽开一个柔柔的笑:“宋先生您好。”   “我送你吧。”宋庄桐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商量余地的,他抖了一下手里的烟,白雾从唇齿间弥漫出来,被风卷到窗户外头。隔着一个副驾驶座的位置,温言看不清宋庄桐的表情,也难凭他的语气推测。   “不劳烦您了,公交马上就到了。”   宋庄桐抬头看了一眼缩在冷风里那么纤细一个的温言,说:“这里不让停车,快点上来吧,温老师。”   这个家长实在是太强势了,温言只好低声道了句谢谢,然后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结果被脚边两大袋子东西给弄得犯了难,他尴尬地咝了一声,说:“要不……”   宋庄桐已经直接下了车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黑色的发被扬起,露出宽阔的额头和狭长的眸,看向温言的时候,莫名带着些压迫力,吓得温言后半句话直接咽进喉咙里。   宋庄桐直接提起两袋子东西,给放到了后座上。   “上车吧。”他到垃圾桶旁掐灭了手里的烟,也上了车。   温言有些局促:“麻烦您了。”   宋庄桐拧动钥匙,淡声说:“不麻烦。”   他在踩油门前瞥了温言一眼:“温老师。”   温言不明所以:“啊?”   宋庄桐突然凑了上来,吓得温言一双眼睛跟被惊动的鹿眸似的,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和尼古丁味,男人手掠过温言的身前,抓住安全带,低头认真扣上。   温言紧了紧拳头,尴尬地说:“谢谢啊。”   宋庄桐轻声嗯了一下,问:“住哪里?”   “南湖小区……”   车上氛围有点尴尬,但好在温度舒服,温言身子放松不少,刚刚被冻僵的手渐渐回暖,车里响着小声的 Yesterday Once More ,恰逢夜里一阵小雪,窸窸窣窣刮在窗户上。   “温老师是教语文的?”宋庄桐开口道。   温言点了点头:“嗯,是的。”   “宋景语文成绩很差。”宋庄桐说,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虽然他其他成绩也挺差的。”   温言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宋景他——”   宋庄桐:“是的。”   温言:“……我还没问呢。”   宋庄桐轻笑出声,胸膛里头闷出来的。这还是温言第一次听到宋庄桐笑,他惊喜到已经忘记了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宋景的每个老师都会问我的,你没猜错,他心理上有点问题。”   温言一噎。这家长心还挺大的,感觉语气里没什么沮丧和难过。   “小时候查出来是自闭症,在国外治了几年,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   果不其然,宋庄桐在温言脸上看到了震惊和惋惜的表情,他一点心思都不掩饰,就差把心疼两个字写到脸上了。   “他在学校话特别少,我还以为只是性格闷,想着以后可能跟同学们相处久了就会好一些……”温言叹了口气。   “现在小孩谁还愿意跟他这种不讲话的闷性子玩啊,而且脾气还很大,我都不知道被班主任逮着解决过多少次关于宋景打架的事了。”   他说话期间,最近一次家访的班主任温言尴尬地抓了抓脸。   “他是天生的自闭症吗?还是因为后天因素呀?”南方人讲话尾音喜欢咬一个上翘的呀,就跟在心里挠痒痒似的轻飘飘的。宋庄桐看了温言一眼,跟热心的温老师在空中撞上视线后,宋庄桐默不作声收回目光。温言轻咳两声,补充道:“我以前没接触过这类学生,想多了解了解……”   宋庄桐声音始终淡淡的:“是先天的,但是一开始没人重视,情况严重才着手治疗。”   一路上宋庄桐没什么保留,温言问什么就答什么,这天聊着聊着,回家那段路一下就显得格外短。车子稳稳停到了小区楼下,温言解开安全带,又道了一次谢:“宋先生,真的太麻烦您了,还绕路送我,谢谢您。”   宋庄桐准备打开安全带去帮他提东西,温言赶紧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艰难地把两大袋子东西给拖了下来。他朝宋庄桐点头致意,笑着说:“那我就先上去了,再见。”   就算聊了这么一路,温老师防备心还是很重。   宋庄桐又点了支烟,靠着窗边,盯着温言离开的背影。   他穿着一件过膝长的黑色棉服,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两只手各提一个袋子,看起来重得要死,压得他步子缓慢。雪不见要停,反而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落到温言肩头,宋庄桐吞吐着烟雾,眸底的情绪比夜色还要沉。   温言走到单元楼下,把东西放下,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宋庄桐还没走,他惊讶了一下,甩着右手朝他示意再见。隔着雪和距离,宋庄桐看不清温言的表情,却能从他轻踮的脚,感受到温言一两丝雀跃,鬼使神差的,宋庄桐也扬手跟他挥了挥。   幼稚得要死。   宋庄桐边吸掉最后一口烟,边想。 第4章 爹点外卖   星期一的早上要升旗,班上的小朋友来得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言给教室消完毒,然后整理了一下讲台,其间有不少小朋友背着小书包走进来,仰着笑脸跟他说温老师早上好。   温言噙着笑,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宋景来得不算晚,他背着一个很新的黑色小书包,上面没什么图案。不像其他爱在地上打滚玩闹的男孩,他的一身校服干净整洁。   温言看着他,轻声唤道:“宋景,早上好啊。”   宋景似乎是没料到会被叫住,他抬头看着温言,温言又露出一个笑,语气很温柔:“早。”   宋景紧了紧黑色书包的带子,局促地站在原地。   “快回位置上去吧。”温言说。   宋景这才松了僵在原地的腿,拔腿往位置上走去。   等到教室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温言叫他们出去排队,准备去操场看升国旗。   班主任几乎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温言是学校里仅有的两个男班主任之一,他穿着厚重的棉袄,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半张脸都陷在柔软的布料中。他踱步在队伍里,时不时揪出几个站姿歪歪扭扭的人。   宋景站在后头,他那个看起来有点凶的爸爸似乎没有关注今天的天气,只给他穿了一件棉衣,外头套着校服,干瘦的小孩站在瑟瑟的冷风里,嘴唇冻得发白。   温言顿了一下,轻轻蹲到他的身侧,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给摘了下来,想要给宋景围上。   宋景戒备的眼神让温言动作一顿,他轻轻笑了一下,说:“你自己围好吗?”   宋景警惕地看着他,像是被窥视的警惕小兽,一点信任都不愿意分给面前的人。   温言跟他对视了很久,然后在宋景抵抗的神色中,帮他把围巾给围上了。   “明天天气更冷,记得跟你爸爸说,要多穿点衣服。”   说完,温言又觉得让宋景转告并不现实。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宋庄桐发了一条微信:宋景爸爸您好,最近降温厉害,以防感冒,还是给宋景多穿点衣服来上学比较好。   因为怕自己语气太生硬,温言又添了个可爱猫咪表情包。   收到这两条微信的宋庄桐正在汽修店,踩着一个来闹事的男人的手,狠狠地看向他:“要么给钱,要么把手赔给我。”   宋庄桐并不经常来店里,他今天突发奇想过来看看,正巧碰到一男的以修车被换了零件为由在车行大闹特闹。这人死皮赖脸,蛮横不讲理,没人敢跟他正面对抗。   宋庄桐哪里见得自己家店受这种委屈,他三两下把人打翻在地:“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给老子滚蛋。”   在很多时候,绝对的武力是消灭一切恶势力的最好方法。   宋庄桐把人收拾了一顿,面色狠戾。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宋庄桐把手机掏出来时脸色还是紧绷的,但看到备注那一秒舒缓了下来,甚至还染上了些喜意。   一旁站着的学徒们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吱声问宋哥这突然变脸的缘由。   “行了,别在我面前找晦气了,赶紧滚。”宋庄桐慢条斯理收回自己的大长腿,然后理了一下衣服,“再有下次,手给你剁了。”   那人忙点头说好,然后开着他的破车,马上走了。   “宋哥好帅啊……”   “刚刚打架的时候给我吓坏了。”   “他不会去报警吧?”   “他还敢报警?我们直接拿出监控来,说他敲诈勒索。”   宋庄桐回了条微信:好的,温老师。   过了一会儿,温言又发了微信过来:“宋先生,您现在有空吗?宋景好像有点低烧,要不您带他去医院看看。”   这次是发的语音,温言声音很软,说话语速很是缓慢,标准的普通话发音非常好听,宋庄桐一边上车,一边把这条语音又给听了一遍。   这是他第二次来学校,第一次是送宋景来上学。   他问了门卫二年级的位置,然后凭借着记忆去了宋景他们班。   这时候正在上课,校园里传来每个教室的上课声,宋庄桐加快了脚步,走到宋景他们班门外的时候,正好碰着温言在带大家读课文。   他戴着一个黑色的小蜜蜂,耳后的发被卡住,微微翘起,他眼里含着笑,看着台下的小朋友们,还模仿着课文里角色的语气,把内容给念了出来。   随即是一片整齐响亮的读书声,温言瞥见了窗外的宋庄桐,关了小蜜蜂走出来,叫了声宋先生。   宋庄桐今天还是穿了身黑色风衣,他个子很高大,露出完整的脸,惹得读书的小朋友们总是偷偷看他。   教室里有暖气,温言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袖口还微微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他朝教室里的宋景招了招手,然后颇有耐心地看着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走了出来。   “我带他去过医务室了,说是低烧,最好还是带回家休息。”   温言的手落在宋景的肩膀上,宋庄桐看着宋景有些紧绷但强忍着不发作的表情,说:“好,谢谢你了。”   温言朝他弯了弯唇:“不用谢。”   客套结束之后是一段尴尬,教室里的读书声停下后,渐渐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温言说:“那我先进去了。”   宋庄桐嗯了一声。   温言正要进去,又停了下来,扭头说:“宋先生,现在温度越来越低了,宋景还是要多穿点比较好。”   而且宋景的衣服衣领都没抹平,一看就是不细心的爸爸负责的。   宋庄桐愣了一下,他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这几天保姆临时休假回家,宋景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在忙,有纰漏也是常有的事。宋景又不爱表达,就算冷了也是受着不说话。   宋庄桐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说:“好的。”   他低头看着宋景被冻得泛红的鼻子和脸颊,目光又落到他脖子上的围巾上。   是温言的红色围巾。   “外头冷,你们早点回去吧。”温言道,“注意安全。”   宋庄桐点了点头,牵起宋景的手,带他下楼。   这孩子手果然凉飕飕的,看来早上衣服确实是穿少了。   宋庄桐把他送去了医院,检查完,开了药之后,父子俩便回了家。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宋庄桐跪蹲在宋景面前,捏着他的手,问道。   宋景反应了好半晌,也没想出个答案,宋庄桐只好作罢,说:“先吃东西吧。”   他从冰箱里拿出保姆阿姨准备好的菜,放到微波炉里叮了两下,然后端到了餐桌前,扬声叫道:“宋景,吃饭了。”   宋景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吃饭也是,宋庄桐都怀疑是菜太难吃了,所以他总是挑挑拣拣的,两三下都没扒进去几粒饭。   宋庄桐又给他夹了块肉,说:“多吃点。”   宋景还在慢吞吞扒饭。   宋庄桐不想对他发脾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这个点正是朋友圈更新频率很高的时候,宋庄桐一下就刷到了温言发的照片。温言估计是刚刚下班,回了家之后给自己炒了两个小菜,一个炒三鲜,一个炒青菜,简简单单,卖相很是不错。   配文是“再累也想吃自己做的菜”。   宋庄桐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饭菜——被保温盒子装着,随便放在微波炉里叮热的饭菜,霎时间没了胃口。   他看了眼还在扒饭的宋景,一把抽开他的筷子:“别吃了,爹点外卖。” 第5章 举手之劳   凛冽的寒风里踩自行车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选择,所以温言最近都是坐公交上班。偶然碰到一个大晴天的周末,他想着去稍远些的商城买个蛋糕吃,谁知道骑到一半,自行车链条整根掉了出来。   处理这事还真是温老师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他蹲在自行车边检查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去车行看看。   费劲把自行车弄到最近的一家车行时,温言厚实的衣物里已经分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呼吸有些喘,扶着腰在车行门口缓了一会儿气,正要进去,听到里头传来几声吵闹声。   “讹钱讹到我头上来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他妈的不就一辆破车?”   接下来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和撞击声,有人不知道拿什么东西,砸了一辆车,里头传来一阵吵闹声,有劝架的,有叫骂的,还有不管不顾砸车的,听起来热闹极了。温言被吓得顿在原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宋庄桐本以为前几天来闹事被他赶走的人已经没了胆,没想到又来找不痛快了。宋庄桐哪里是个能忍的性子,对方态度嚣张,他干脆把来闹事那人的车给砸了个稀碎,店里有些乱,然后他回到前台,从收银台里拿出一沓红票子砸到那人脸上,说:“以后买车小心点,要是再坏了哪儿,你绝对在这里找不到一家店给你修。”   他骂了声晦气,点了支烟往门口走去,结果正巧看到他儿子班上那个漂亮语文老师正局促地站在门口。宋庄桐叼着烟的嘴一僵,他缓缓滚了一下喉结,叫道:“温老师。”   温言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鼻子和脸颊都被冻得红彤彤的,像过年的时候出去疯玩了一顿的小孩,嫣红的唇瓣间有白雾缓缓氤氲而出,他旁边放了辆老旧的自行车,看向自己的时候一双眼就跟墨似的,眼底闪过了错愕,直勾勾地看着宋庄桐。   “宋先生。”   “你过来修车?”   宋庄桐大冷天的,就穿了个白色背心,贴着他健硕的肌肉,好像是还出了些汗,鼓鼓囊囊的肌肉把白色背心给撑了起来,胸前的两颗凸起看起来莫名有些色情,个子足足比温言高了一个头,低头看向温言时,冷漠的眸子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温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自行车,说:“我自行车的链条掉出来了。”   宋庄桐走近,检查了一下他的自行车,说:“小事。”   属于男性爆棚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就靠近,他嘴里还叼着根烟,尼古丁的气味随着宋庄桐的靠近而缓缓包围了温言身旁的空气。   温言并不喜欢烟的味道,他偷偷屏住了呼吸,看向靠近自己的宋庄桐。   宋庄桐稍低了个身,伸手把温言的自行车给扛了起来,往修车行里头走去,意识到温言还站在原地,他扭头。   “温老师,不进来吗?”   宋庄桐刚一进去,就有几个年轻些的学员走过来,其中一人说:“宋哥,自行车我来吧。”   宋庄桐紧握着自行车杆子,说:“我来就行,你们去找别的事做。”   温言这才看到修车行里头的模样。   宽敞的修车行里停了几辆车,而靠近右边那块有辆一看就是被人为破坏的车,两个小学员正在收拾残屑,靠左边那儿有个卷轴门,外面是洗车的地方,一屋子差不多十多个人,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   “温老师,修好了。”   宋庄桐蹲在地上,出声叫他。   温言被他吓了一跳,反应都是慢吞吞的,眨了眨眼之后,问:“这么快吗?”   他这么蹲着,背部的线条绷得结实又漂亮,根本叫人挪不开眼睛。   “掉个链条很容易就装好的。”   还真不是宋庄桐吹牛,他做这行也有些经验和技术了,修过的车可能比人家一个车行卖出去的车都要多,只是温老师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要夸奖的样子。   “你好厉害啊。”   果然,小学老师的标准夸奖话术。   宋庄桐轻轻歪了一下脑袋,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这点小甜头就乐了的想法跟不上嘴角的反应速度,他露出一个笑,说:“谢谢。”   温老师本来还觉着宋庄桐骨子里是个有些凶恶和压迫感的人,但职业病让他能通过对方最新的表现对一个人改观。温老师也笑,只是跟宋庄桐的笑不一样,他弯着唇,眼睛也是弯弯的,鼻子小巧又红润,笑起来总像是在害羞。   “多少钱呀?我给你转过去吧。”   宋庄桐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笑里,有些没缓过神来。   “宋先生?”   “啊?哦,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温言对家长的示好总是非常敏感,几十个孩子的班主任,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平时要解决的学生纠纷也是数不胜数,他并不想欠下任何一个家长的人情。   “那不行的,我去前台付款吧。”说着,温言就要朝前台走去。   宋庄桐本想拉住他,看了眼自己乌漆麻黑的手,急道:“温言,不用付钱。”   一下从温老师变成温言,这个称呼让温言步子顿住,扭头道:“真的不行——”   “那你请我吃顿饭吧。”宋庄桐绕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温言走向前台的方向,“正好我忙了一上午,什么都还没吃呢。”   温言犹豫了一下。   “顺便跟你聊聊宋景在家里的情况。”   温老师的职业给他带来很多职业病,也带来天生的软肋,一提到宋景,温言的表情就变了变,说:“好。”   宋庄桐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手。”   温言点头,他的目光落到宋庄桐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下意识道:“你加个衣吧,外面很冷。”   宋庄桐扭头看了他一眼,温言又说:“真的很冷。”   温老师很怕冷,宋庄桐默默在心里道。   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几度的天气去外头溜达,宋庄桐把温言的自行车装到了尾箱里,然后给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上车吧温老师。”   温言穿得多,行动也很笨拙,他爬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动作慢吞吞地把屁股压着的衣服给拔了出来,再系上安全带。   宋庄桐都坐上驾驶座看着他好一会儿了,等到温言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宋庄桐才问他:“可以了?”   温老师点了点头。   很乖。   宋庄桐把车开到家附近的馄饨店,他熟练地进门点单:“老板,两碗小馄饨。”   两人找了张小桌子面对面坐下,温言还在打量这家店的时间里,小馄饨已经上来了。   两个比温言的脸还要大的碗,每个碗里头有二十多颗皮薄馅儿大的馄饨,漂浮着葱花和紫菜的具有光泽的汤汁看起来很鲜,扑鼻而来的香味让温言胃口大开,但是——   “怎么这么大一份呀?”   “这馄饨小,一口两个,不经吃的。”宋庄桐道。   温言点头,拿起勺子,舀一个馄饨吃到嘴里,恰到好处的鲜汤滋味在嘴里蔓延,外皮下的馄饨馅又鲜又香,汁儿混着肉馅滚入喉咙,热乎乎的,大冬天吃上一碗别提多舒服了。   “好吃吗?”   虽然从温言从未停下过勺子的动作能看出他的喜欢。   “好吃。”   得到肯定回答的宋庄桐有些高兴,当爹当久了,总是对投喂这件事非常热衷。   馄饨好吃是好吃,但是对温老师那芝麻大点的胃来说,二十多个还是吃不完,馄饨剩了大半,温言觉着浪费,让老板帮他打包了。   打包好之后,温言把付款码递出去付钱,才二十块。   出了门,温言有些尴尬,说:“这么实惠啊?”   宋庄桐点头:“对啊,他家做馄饨几十年了,都是这个味道,价格没涨多少。”   温言说:“那修车也,也不止二十吧。”   他自己还吃掉十块呢。   宋庄桐若有所思,点头道:“确实呢,不如下次你再请我吃,还吃馄饨,行不行?”   温老师考虑了一下,正要说直接把钱转给他,宋庄桐又补充道:“刚刚都没来得及跟你说说宋景的情况,下次说吧。”   温言又接着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温言唇红齿白的,搁这站着,乖巧地提着打包盒,表情认真的模样简直漂亮得让你挪不开眼,宋庄桐忽然来了点烟瘾,喉咙痒得厉害。   他说:“不着急,肯定有机会的。” 第6章 老师再见   最近忽冷忽热,但到底还是温度低,温言明令禁止学生们去洗手间借洗手玩水,打湿了衣服之后很容易受凉感冒。   温言身体那点病一直没好透,到了冬天就特别容易反复。温言不想请太多假去医院,一是开销大,二是班上的进度一直落了隔壁班两节,到时候期末很容易吃亏。他们现在年级还低,作业也少,但也总是有在学校完成不了作业的学生,自然就得带到家里去完成了。   “儿子,过来。”   宋景正在捣鼓手上的乐高,神色非常认真。   宋庄桐又看了一眼手机里温言在家长群里发的没完成作业的学生名单,还真是名“单”,就只有宋景一个人。   “宋景。”   宋庄桐又尝试叫了他一声,宋景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专心玩着手里的乐高。   宋庄桐点到温言的聊天框里,给温言弹过去一条语音:“温老师,宋景不太配合写作业的事情。”   温言估计是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他说:好的,明天去学校我找他去办公室写。   宋庄桐挑了挑眉,对宋景说:“儿子,爹给你找麻烦了。”   宋景拿着手里的乐高,无辜地抬头看着他爹,好像是在思考宋庄桐到底在说什么。   温言说去学校带宋景写作业,宋庄桐也乐得轻松,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爹,更别说教宋景写作业。宋景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像语文作业这样照着抄写的还好,要是换成数学题,宋庄桐没教多久就会有点冒火,而宋景每次又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搞得宋庄桐每每憋了一肚子气,更没耐心到微信里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一系列烦琐的打卡工作。   低年级的班重要的是规矩的确立,学校接连弄了好几个活动,都是关于学风建设的,其中一个是开学歌的表演比赛,还有一个是路队展示比赛。温言对学校里的各种比赛并不上心,导致校长找他谈了几次话,让他多带着班上拿点奖。   温言佛系得很,学校可一点都不赞同班主任用这样佛系的态度对待学校的各项比赛。   被赶着上了战场,温言不得不开始加班加点把比赛进度给拉回来,他录了个开学歌的舞蹈表演发到群里,让家长们在放学之后让学生跟着学一学,顺便把歌也给唱会。   宋庄桐收到他发到群里的视频时正在店里休息。宋庄桐刚修了辆车,现在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去店里的浴室冲了个澡之后,边抽烟边打开温言的视频。   他应该是在办公室拍的,背景是好几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上面摆着各种书和小玩意,温言站在办公室靠前面的空地上,表情有些局促,手在身旁打着拍子,等到进入音乐后,他开始做动作。   估计是觉得有些幼稚,温老师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笑,他轻抿着唇,跟着歌词做着小学生的舞蹈动作,还小声跟着唱。   他把厚重的棉袄给脱掉了,里头的灰色毛衣裹着纤细的手臂。背景音除了歌,还有办公室女老师的笑声,应该是在跟他开玩笑,温言也跟着笑,眼睛弯弯的。   宋庄桐也跟着笑,他单手扶着脸颊,闷闷的笑就从鼻腔里逸出来。   捞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的时候,有学员问他去干什么。   宋庄桐心情不错,道:“教我儿子跳舞去。”   等他走了,问话那学员扭头:“宋哥还会跳舞呢?”   另一人回道:“宋哥什么不会啊?”   会打架,会修车,会带儿子,跳个舞算什么。   他们嘴里的全能宋哥刚到家,就把放了学之后乖乖啃着阿姨准备好的小蛋糕的宋景给拎起来,说:“你们温老师说,让我教你跳舞。”   宋景唇边还糊了些奶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温老师这个词让他顺从地跟着宋庄桐的动作起身,宋庄桐把他领到客厅空旷的一块地方,叉着腰。   “第一个动作……怎么做来着……”宋庄桐把手机拿出来,点开那个视频,滑到前面去再看了一眼。   “我先看看。”宋庄桐说。   宋景乖巧地站在原地。宋庄桐等到把视频完整看完了之后,随手比画了一下。   “这样。”   宋景看着他,没有反应。   “跟着一起做。”宋庄桐说。   宋景还是看着他,没有反应。   “算了,你自己看吧。”说是让宋景看,宋庄桐又跟着他一块看了一遍。   “学会了?”他问。   这回宋景有反应了,无辜地摇了摇头。   “那再看一遍。”宋庄桐说。   温老师第二天检验的时候,班上大部分同学还没学会所有动作,但是至少能跟着唱歌了,只有宋景局促地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呆呆地看着别人的动作。   温言下台巡视了一圈,见宋景不动,他低头细声问:“宋景,你在家里没有学吗?”   宋景表情有些僵硬,他紧紧攥着校服裤,手指都捏得发白,一声不吭。   温言又说:“没关系,你跟着老师一块做,很简单的。”   宋景还是没有动作,温言干脆去牵他的手,拉着他跟着投影仪投出的视频一块动作。   一曲毕,温言松开他的手,朝讲台上走去。   一节课只有四十分钟,还是温言问音乐老师要来的,他把动作简单教了一部分,剩下的准备明天再想办法要一节课来教。   除去教他们跳舞,温言还有语文课要上,因为教学进度落后,他不得不占课教跳舞,自己的课留着上新课,这样一来,他一天的课时翻了个倍。   上完最后一节课,温言把孩子们叫出来排队。   之前都是班上的数学老师负责送路队,但由于三年级有个班主任临时调走,数学老师被调到三年级当班主任,送路队的事又落到温言肩膀上了。   校门口的路队都是低年级的,一个个小屁孩背着书包,在路上吵吵嚷嚷,好不容易从教室走到了校门口。温言有些头疼,这个样子还要去参加学校的路队展示大赛,简直是公开处刑。   在校门口还有一段口号要喊,周围已经围满了来接学生的家长。   负责带头喊口号的是个声音清脆的小女孩,她胆子很大,声音也很响亮。   她大声带着班上的同学喊口号。这些以前都是数学老师负责,温言听着他们拖得又长又参差不齐的口号声,忍不住勾了勾唇。   女生队伍最前头的女生是他们班一个比较特殊的学生,智力发育先天迟缓,她上课的时候常离开自己的座位到处走动,摸摸这个人的书,翻翻那个人的书,班上好几个小男孩很爱欺负她。   她跟着排头那位女孩结结巴巴喊着口号,等她开口喊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喊到下一句了,似乎是注意到了温言的目光,她更紧张了,发不出声音,嘴巴却还无助地跟着一块张张合合。   温言心里头有些泛酸,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说:“那今天就解散吧,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现在就可以跟家长一起回家啦。”   两条歪歪扭扭的队伍一哄而散,每个小朋友都会扯着温言的衣服,等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再举起小手跟他挥挥:“温老师再见。”   温言“再见”都回不过来,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偷偷溜到宋庄桐身边的宋景。   “宋景。”温言出声叫他。   宋景慢吞吞看了过来,宋庄桐也慢吞吞看了过来。   温言故意歪了歪脑袋,问:“你不跟老师说再见吗?”   宋景顿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举起来朝他挥了挥。   “温老师再见。”   温言又在笑,小蜜蜂的话筒抵在他白嫩的脖颈上,他眉眼弯弯,神色非常温柔。   “再见。”   他又抬眸看着宋庄桐:“宋先生也再见。”   宋庄桐忽地想起了那天雪夜里的挥手告别,原来是跟班上的小朋友们学的啊。   “温老师再见。”宋庄桐道。 第7章 很有食欲   宋庄桐是第一次来学校参加宋景的家长会。店里的生意很不错,但是人手足够,他也不用日日守着。温言在群里动员了一下,表示还是希望所有家长都能腾出时间来学校参加一下家长会,了解一下学生在学校里的情况。   “温老师,你们班那两个……”隔壁办公桌的老师做了个表情,示意温言,“那两个特殊小孩的家长也来吗?”   温言似是愣了一下,说:“都会来吧。”   “还是温老师跟家长关系好,我们班就来不齐人,就我们班总打架那小男孩,他家就一个奶奶在,发通知那晚他爸妈直接给我打电话,说家里不会有人来,我问家里奶奶能不能来,他们态度特别差,吼我说来不了就是来不了。”   宋景作为比较特殊的学生,小孩们回家也爱提他,不少家长都对宋景的名字非常敏感,一进教室就往他位置上找,但他家长还没到。   原本装几十个小学生刚刚好的教室坐满了家长,显得有些拥挤。温言安排好了座位,把提前准备好的PPT给投到屏幕上,正准备开始开会,宋庄桐就在这时候从前门推门进来了。   他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被高高地扎在裤子里,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挺拔,身材比例极好。   “温老师,我迟到了?”   温言摇了摇头:“正要开始呢,你去宋景的位置坐着吧。”   宋景跟他们班那个有些特殊的女孩子一人一个位置,靠在讲台旁边。   宋庄桐拉开宋景的凳子,给小孩坐的凳子明显小了,他有些费劲地挤在讲台旁边,抬头看着温言。   灼热的眼神让温言有些赧然,他抿了一下唇,开口道:“谢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参加家长会,参与和了解孩子的成长。”   他还准备了一个平时在学校拍的照片和视频的合集。播放的时候温言拖着凳子坐到旁边,正正好在宋庄桐面前,见他挤在座位里有点难受的样子,温言低声问他:“我这个凳子给你坐吧?”   宋庄桐道:“没事。”   他把目光放到屏幕上,除了照片,还有温言拍的一些视频,里头有他跟小孩们说话聊天时候的,跟和自己讲话时很不一样,好像是为了跟小孩交流,故意软着声音学他们的说话语气,听起来软软的,声音拖得很长。   这会儿正好放到温言跟宋景的一段视频,是在他们学校操场旁的楼梯那儿,温言拿着手机录他:“宋景,看过来呀。”   宋景怯生生瞥了他一眼,温言蹲到他面前,说:“我们小景这么帅,别躲着,让老师拍拍。”   视频切换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下一个小朋友的视频。只见一个小女孩正在跟温言学着念路队口号,她表情呆呆的,只能学到前面两个字,温言干脆两个字两个字教。小女孩学得很费劲,但她表情很认真。   以往在城里的时候,宋庄桐也送宋景去学校上过学,那时候宋景还在上幼儿园,幼儿园孩子多,小孩之间经常起摩擦,宋景就是那个常跟其他小孩起摩擦的小孩。宋庄桐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老师的不悦,所以像温言这样的真心喜欢每一个小孩的老师,宋庄桐是打心底里佩服。   作为带过娃的爹,他知道小孩执拗起来有多让人烦躁,更别说还是一整个教室的小孩了,这么想着,宋庄桐又对温言生出些钦佩来。   家长会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平时那些憧憬期待的眼神,变成了家长们打量的视线,温言有些后背发麻。宋庄桐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讲台边,身子都比讲台高了大半,温言说着话,余光总是忍不住落到宋庄桐身上,他单手撑着脸,一双眸子黑又亮,盯着温言看。   一个转身,视线撞到宋庄桐的眸子里,温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那、那今天的家长会就开到这里吧,还有什么事可以在微信上直接跟我说。”   不少家长直接离开了,也有几个围着讲台问温言一些事,他都耐心回答。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温言拿着资料朝办公室走去,正撞到宋庄桐拿着根烟靠在墙边,黑色大衣衬得他整个人身形修长,在明亮的校园建筑里格外打眼。等到温言靠近,宋庄桐抬头看他。   “你——”   “没抽。”宋庄桐把烟给收了起来,“聊完了?”   “对,宋先生,你也有要问的事吗?”温言问道。   宋庄桐收了烟盒朝他走过去:“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上次说请我吃馄饨的话还作不作数。”   温言表情顿了一下,随即笑开:“当然作数了,但是我要先回一趟办公室。”   宋庄桐嗯了一声,跟在温言身后,跟他一块进了办公室。   他在二年级语文组办公室,语文老师基本上都是班主任,这会儿别的班还在开家长会,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庄桐瞥了一眼温言的桌子,问:“东西这么多?”   温言点头:“对,这都是作业,还有一些教师节收到的礼物。”   温言拿起桌上的一束纸花,递给他看:“你看,是我学生给我折的,这个花不会枯萎。”   宋庄桐莫名听出几分炫耀,他嘴角轻勾了一下,很不明显,然后说:“挺好看的。”   温言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拿着手机跟他出了办公室。   “你口味清淡吗?”快走到宋庄桐车边时,温言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了?”宋庄桐习惯性先给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等到温言坐上车之后,再帮他关上。   “谢谢宋先生,我自己可以关门的。”温言说,“我有点想吃猪肚包鸡。”   “那就去吃。”宋庄桐说。   温言记得上次吃小馄饨的时候,宋庄桐舀的辣椒一勺比一勺多,看起来就是个重口的人,他补充道:“那里也可以自己调调料,有辣椒的。”   “温老师,吃猪肚包鸡汤,放辣椒有什么滋味?”宋庄桐扭头问他,连带那双黑漆漆的眸也望了过来。   温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看得思绪一顿,说:“是哦。”   “怎么走啊?”宋庄桐又说。   在他面前总是有点呆呆的温老师眨了一下眼睛,说:“哦对,在步行街那边。”   这小城镇哪有什么步行街,不过是门店稍微聚集些,人流量比普通的街道多一些的地方。宋庄桐很快就找到了温言说的那家猪肚包鸡,现在离中午饭点还有一会儿,这里没什么人,他们选了个小桌,坐下的时候温言还在安利。   “他们家的高汤特别好喝,而且很实惠,只是分量太多了,我一个人都吃不完。”   敢情他是个来帮忙分担食物的工具人。   “叫上个朋友,两个人吃就刚刚好。”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温言轻笑了一声。   宋庄桐正在进行形式主义的烫筷子烫碗,听到温言的笑声,他问:“你笑什么?”   “我没想到还有跟学生家长做朋友的一天。”温言表情轻顿了一下,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宋庄桐,“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我可没有跟陌生人一起吃饭的习惯。”宋庄桐说。   温言弯了弯眼。   “其实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饭,就算是和学校里熟识的同事也很少一块出来吃饭。”   宋庄桐抬眸看向他。   温言明眸皓齿,眼底是笑意,看着宋庄桐:“但上次跟你一块吃小馄饨,你吃得特别香,我本来都吃饱了,看你吃把我又给看馋了,生生多塞下去四五个。”   宋庄桐:“……” 第8章 一起回家   浓稠的高汤在不停翻滚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簌簌的雪花砸在透明窗户上。店内几桌升起白色的雾气,每桌人都压低声音说着体己话,纵然外头雪花飘落,里头倒还是一片暖和。   土豆已经被煮得软烂,筷子轻轻一戳就能弄碎,宋庄桐夹了好几次,把一块完整的土豆夹得稀碎,他略带些烦躁地顶了顶腮帮子,下一秒,温言就拿着漏勺给他舀了一勺菜。   宋庄桐看了他一眼,把土豆舀走了。   温言倒是把菜全给倒到他碗里了,说:“都给你吧。”   宋庄桐说:“谢谢温老师。”   “你在外面跟我一块吃饭,等会儿宋景怎么办?”温言问。   “家里有阿姨给他准备。”宋庄桐表情顿了一下,又说,“不过阿姨这几天请假了,我等会儿回去给他叫个外卖吧。”   “吃外卖不健康。”温言说,“等下走的时候让服务员去后面给你打包一份汤,回去给他在汤里下点面,再撒点葱花,好吃又营养。”   汤这会儿已经完全煮开了,稠香的气味在高汤的翻腾间飘向整个店里。汤里面还放了些药材,但是味道不重,入口的时候汤微烫,滑过喉咙是舒服极了的。   宋庄桐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了温言一眼。温言已经把厚重的外套给脱掉了,里面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右手袖子还挽了起来,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他低下头去咬筷子上的猪肚,应该是猪肚烫嘴,他眉头轻皱,下意识用牙齿磨了一下嫣红的唇瓣。   宋庄桐说:“有点麻烦,点外卖简单。”   “不麻烦啊,等会儿我去帮你弄。”温言说,“方便吗?正好我也去看看宋景家庭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宋庄桐敛眸,说:“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   温言喝了两碗汤,一口饭都没吃,便填饱了肚子,他一放筷子,宋庄桐也跟着放了筷子。   “走吧。”   温言跟服务员要了一份打包的猪肚包鸡汤,装好之后,他准备去前台买单,正把微信点开准备付款,谁知一旁的宋庄桐直接伸手把码一扫,温言都没来得及阻止,收银机已经嘀的一声把钱扫走了。   “不是说好我请你吗?”   “是说好请我吃馄饨,没说请我吃这个。”宋庄桐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说,“快走吧,宋景要等饿了。”   不知怎么的,温言都已经习惯被宋庄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了,可能是他太过于强势,温言虽少了刚见面时的那几分恐惧,但只要宋庄桐一开口,温言就很难拒绝他。   马路上的雪已经被车轮压出痕迹,宋庄桐把车速放得很慢,温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自行车还在学校。”   “下雪了,你也骑不了自行车了。”宋庄桐扭头看了他一眼,“天气这么冷还骑自行车,怎么不买个车?便宜点的电动汽车也行啊。”   温言表情似乎是滞了一下,某些记忆一在脑海里闪过,他就下意识滚动一下喉结,缓缓感受耳膜跟着鼓动的滋味。   “我不太喜欢开车。”温言说。   宋庄桐很会修车,也很会开车,他选的车舒适度也是一顶一的好,车里皮味儿轻,倒是留在车里的尼古丁气味还更重一些。   这烟味就像宋庄桐身上的气味一样,跟其他人身上的烟味还有些不一样,估计是宋庄桐也偶然喷喷男士香水,尼古丁的气味混杂在里面,闻起来还不算太糟。   “到了。”   大院里有个车库,里面还停着另一辆车,是辆跑车。   温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宋庄桐说:“那车冬天开不合适。”   “车很帅。”温言说。   宋庄桐领着他从车库里到屋里去:“等夏天到了,有机会带温老师兜风。”   温言跟着他进了屋,这回宋庄桐给他弄了双合脚的拖鞋。   温言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上次你家访完给你买的。”宋庄桐说。   温言觉得有些好笑:“我一学期来家访一次已经是顶了天,怎么还专门买了鞋子?”   宋庄桐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对着房间喊了一声宋景。空旷冰冷的大厅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稍微生出些暖意来,宋庄桐带着他到了厨房,在冰箱里翻找面条。   “阿姨应该是放在这里吧。”   “面条应该放在柜子里。”温言蹲下来拉开储物柜看了几眼,果然找到了一捆还没拆开的面条。   正准备动手下面的温老师动作一顿,说:“汤好像在车里。”   宋庄桐脱掉大衣,说:“我去拿吧。”   他是真长得结实,肩膀看起来就像有温言的两个肩膀宽似的,倒三角身材在里面的羊羔毛打底衫的勾勒下尽显无遗。温言有些羡慕地多看了两眼,又捏了捏自己的小鸡崽翅膀似的胳膊,轻叹了一口气。   温言从小就不是能运动的体质,再加上那场车祸,留下病根之后他经常生病,没被折腾掉半条命都已经不错了,更别说去锻炼了。   宋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有些踌躇地在沙发那儿站了一会儿,探头看向厨房的时候,视线跟往外走的温言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宋景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宋景,你怎么没穿鞋啊?”温言走到他面前蹲下,“快去把鞋穿上。”   班主任天生的压迫感让宋景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回房间把鞋穿上。   “他倒是听你的话。”宋庄桐提着汤进屋,看着宋景的背影,说。   温言笑了笑:“我在班上其实挺凶的,在我真严肃起来的场面下,我们班小朋友都很害怕我。”   宋庄桐似乎有些不信:“温老师还会凶人啊?”   他看起来太人畜无害,就跟只趾甲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的白毛小猫咪似的,就算惹了他,也只会得到一个软爪子的拍打,只痒一痒,一点都不疼。   温言把汤放到锅里煮开,然后把面给下了进去,还简单卧了个蛋在上面。   “很简单吧?”温言动作利落,很快就把一碗面给煮好了,“你以后要是嫌麻烦,也可以不加蛋。”   他系着一条围裙,比宋庄桐矮了一个头,黑发乖顺地落在额头上,就跟第一次来家里那会儿一样安静,只是今天看起来没那么小心翼翼。温言把围裙给挂回原处,说:“你等会儿端给宋景吧,我就先回去了。”   “我等下送你。”宋庄桐站在他面前,就跟一堵墙拦着似的。   温言拒绝道:“你在家里陪着宋景就成,我打个车吧,先回学校去拿自行车,我都没上锁,就放在校门口。”   宋庄桐似乎是没话说了,他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是要看宋景的家庭作业吗?”   温言这才想起:“哦对,那先等他吃完饭吧。”   宋景这顿饭吃得有些煎熬,属于班主任的目光虽然柔和,但不免让自己非常紧张,而来自爹的那道目光就多了些懒洋洋的压迫感。宋景吃饭本来就慢吞吞,被人盯着吃得更慢,面都要坨掉了,他还在慢吞吞吃。   宋庄桐最看不惯他吃饭不利索这个毛病,忍不住道:“你张嘴吃吧,一口面都能给你含化了。”   宋景头埋得更低了,整张脸都要给怼到饭碗里去了。   宋庄桐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宋景给拽了出来。这一个低头,宋景糊了一脸的面汤。温言立马扯了两张纸给他擦了擦脸。   “没事,慢点吃也没关系。”   宋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宋庄桐一眼,宋庄桐一向把握不好跟宋景说话的度,他轻咳了一声,起身去拿桌上的钥匙。   “你在家里待着吧,我去帮你拿自行车。”宋庄桐道,“我马上就回来。” 第9章 学生纷争   宋庄桐把温言的自行车从校门口给拖了回来。虽说雪化了不少,但骑车还是危险,他提出要送温言回家。   “那麻烦你了。”温言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围巾,看着宋景,“宋景,明天学校见。”   宋景正在动作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文具,听到温言的声音,抬头看着他。温言朝他勾了勾唇,伸手去摸宋景毛茸茸的脑袋。   “再见。”   宋庄桐见状,也伸手去揉宋景的头,薅了两把之后被这小崽子躲开,宋庄桐笑着骂了声没良心,问:“要跟我一块去送温老师吗?”   宋景抬头看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宋庄桐没忍住,又伸手去揉他。   “想去就跟着。”   宋庄桐跟温言在鞋柜处换好了鞋子,宋景才从凳子上跳下来。   “别换鞋了。”宋庄桐单手把他给抱起来,朝车子走去。   温言跟宋景一起坐在后座,宋庄桐把车里的温度调得很高,从后视镜看后座上两个人时,笑意忍不住从眉眼间流露出来。   到温言家楼下的时候,宋景趴在窗户上看着温言的背影。   温言推着自行车走到楼下时,扭头看了一眼,宋景趴在后座窗户上,宋庄桐坐在驾驶座上,两人齐刷刷盯着自己。   他绽开一个尤为灿烂的笑,几缕黑发被吹着掠过脸颊,沐着春风般的笑在这雪地里格外明媚,温言举起手跟他们挥了挥。   “明天见。”他做了个嘴型。   宋景眸光微动,手指紧紧抠着车窗边缘,温言似乎是在等他回应,站在那儿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举起手跟温老师挥了挥告别。   温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庄桐扭头瞥了他儿子一眼,说:“把头收回来,关窗户了。”   宋景乖乖把头给收了回来,蜷着腿坐在后座上。   谨遵温老师教诲,宋庄桐第二天把宋景给裹得严严实实送到学校去了,温言看着宋景被围巾挤出来的鼓囊囊的小脸,笑着帮他解开围巾,重新围了一遍。   “今天还会下雪,出去玩的时候不要把围巾摘下来,知道吗?”   宋景长得很瘦弱,五官跟宋庄桐有几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圆溜溜的,一点儿也不像他爹。每次费劲想要对别人说的话做出回应的时候,他就会眨着那双大眼睛想啊想,只是很少有人愿意等他想明白再回答,而他的温老师是少数人中的一个。   “好。”宋景小声说。   温言自然是高兴极了的,揉了揉宋景的头之后,说:“回教室吧。”   正巧有别的老师路过,笑着说了句:“温老师,你跟你们班学生关系真好。”   温言说:“他们都很乖。”   “下课的时候都是小天使,等到了上课就是小恶魔了。”她边打趣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去教室看看。   温言正巧瞥见他们班那个有些特殊的小女孩——苏雅南被另一个班的小男孩压在身下欺负,小男孩的手还卡在小女孩脖子上。温言立马站起来,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小男孩似乎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从小女孩身上爬起来,小女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见了温言,哭得更是厉害,抽抽噎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言抓住想跑的小男孩,皱眉问:“你是哪个班的?”   小男孩脸都吓白了,不敢说话。   温言把他们俩带回办公室,苏雅南衣服上全都是灰尘,还给弄得乱糟糟的,外套拉链已经开了。温言安慰了苏雅南几句,她还是自顾自在哭,温言只好先把她的衣服给拉好,然后去问旁边的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眼睛红红的,语气很是委屈,嚷道:“是她先来我们班偷偷翻我书包的。”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温言说。   “周浩轩。”他撇了撇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因为她去你们班翻你书包,你刚刚才欺负她的吗?”温言问道。   周浩轩哭着开口:“她翻我书包,想拿我的玩具。”   “你先不要哭。”温言抽了两张纸给他,“我现在只是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两个号啕大哭的小孩,温言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把他们俩都留在办公室里,等到下课之后,办公室里的班主任都回来了,自然有人来认领周浩轩。   “周浩轩,你怎么没去上课?”估计是见了熟悉的班主任,周浩轩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嚎道:“刘老师!”   被唤作刘老师的那位老师看着温言,问他:“这是怎么了?”   “上节课课间,我看到他把我们班这小女孩按在地上欺负,叫到办公室来问问怎么回事,这不,已经哭了一节课了。”   周浩轩把头埋在刘老师怀里,躲着不敢看温言的脸,嘟哝道:“是她先来翻我的书包。”   刘老师看了一眼温言旁边的小女孩,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微张着嘴,眼神有些呆滞。   “这是你们班那个……”她朝温言挤了一下眼睛,问。   温言眉头轻皱:“这是我们班的学生。”   “好啦,都是小孩胡乱打闹,周浩轩,你跟人家说声对不起。”刘老师把他的脑袋给扳起来,催促道,“赶紧道歉,道完歉回教室去,上节课留的作业就你一个人没写了。”   周浩轩眼睛红红的,说:“对不起。”   苏雅南怯生生地看着他,说:“没关系。”   在温言记忆里,他已经听到不知道多少次苏雅南说没关系了,小孩们很容易道歉,也很容易说对不起,只是认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行了道完歉了,赶紧回教室去吧。”刘老师轻拍了拍周浩轩的后脑勺,说。   温言看着苏雅南,她也看着自己,眼神很是无辜。   温言有些难受,说:“下次有人欺负你,就告诉老师,知道了吗?”   苏雅南很喜欢玩自己的衣角,她手指常年是黑乎乎的,连带衣角那处的布料也是。每天早上她妈妈都会给她梳一个很精致的发型,但等到放学的时候就会变得乱糟糟的。   温言又扯了一张湿纸巾,把苏雅南的手指给擦得干干净净。   擦干净才看到她手指上大小不一的很多划痕,都已经翻着白皮,估计她都感觉不到疼痛了,温言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说:“好了,你先回教室去吧。”   等到苏雅南也离开,温言倒了杯水走到刘老师办公桌旁边,旁敲侧击问道:“你们班那周浩轩,也是这学期转过来的吧?”   “是啊,本来都没有位置了,是校长给塞进来的。”刘老师抬头看着他,“你没有体罚他吧?”   “没有。”温言说,“让他们在这坐着等的,苏雅南什么都说不清楚,周浩轩一口咬定她翻自己的书包在先,就听他一个人的话,我也不好判断。”   “不是我说,你们班那小孩,唉……也是作孽。”刘老师叹了口气。   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家庭的无奈,她现在已经少了刚毕业的时候那股热血,安于现在的生活之后,只盼着班上的事能少一些,让她在负担教学任务之余少操一点心。   “不过你还是要有个准备,我们班那周浩轩的家长,已经跟我投诉过两个任课老师了。”刘老师说。   温言:“要是真被他家长联系了,我还想把这件事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苏雅南去翻了他的书包。” 第10章 宋景打架   把每个小孩都教成能对自己人生负责的正直青年是才步入教师行业不久的温言一直有的目标,他原先的工作是设计相关,毕业之后家里给他找关系进了设计院,没什么压力,自然对工作也没什么动力。   换了个城市生活,没有所谓的坚实后盾,温言事事都靠自己,这种滋味其实并不赖,温言很少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成就感。   周浩轩的家长只顺嘴问了一句是哪个老师管的这件事,被刘老师给搪塞过去了。温言还想着从苏雅南嘴里问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苏雅南是个吃了亏不会多说的人,她常受班里小男孩的欺负,被温言问起的时候只红着眼睛哭。   苏雅南智力发展比较迟缓,虽然容易受委屈,但也很容易忘掉委屈,她不会记住谁欺负过自己,下一次还是一样想跟他们一块玩。   上一秒还红着眼睛哭的小朋友,下一秒就会和跟自己吵架的人因为一个小玩具重归于好。   周浩轩倒是因为这件事怕了温言,每次远远看见他就躲。温言本还没注意到,只是他这么大动静,想不瞥见都难。学生怕老师也有不少好处,某个做课间操的中午,温言揪住周浩轩的衣领,故意压着声音,凶巴巴道:“不准再欺负苏雅南,听到了吗?”   周浩轩眼睛眨啊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听到了。”   温言把这事慢慢给放下了。苏雅南是小孩,周浩轩也是小孩,小孩心地都是善良的,趋良的,就算有某个自我意识强烈,没有照顾别人想法的自私时刻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这才解决完这件事,班里又发生了打架事件。   这回的主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的宋景,当时温言正在楼下数学组办公室聊天,就听着楼上有人慌慌张张找温老师。   “估计我们班学生又不安分了。”温言忙放下手里的水杯,三两步跑上了楼。   这回的斗殴事件比以前的还要严重,宋景跟那小男孩已经被其他班的老师给按住了,宋景额头撞破了一大块,血流不止,非常吓人。   温言把宋景给拉住,站到他和那小男孩中间。   跟宋景打架的男生叫林望,挺白净的,这会儿脸上、手上都多了好多痕迹,对比着白嫩的皮肤看着就疼。而宋景更是狼狈,从额头流下来的血糊到了眉毛里。周围围了好多来看热闹的小朋友,温言冷着脸把他们都给赶回教室。   “怎么回事啊?出这么多血。”他一手按着一个人的肩,急匆匆把人带着往医务室走。   宋景额头一直在流血,估计伤得比较深,他也没掉眼泪,只是红着眼睛瞪着林望,表情很是骇人。   学校的医务室条件有限,只能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温言立马拿出手机给宋庄桐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把人接到医院去检查。   林望也有好几处伤口,脖子上有几个牙印,手上都是被指甲抓出来的痕迹,血淋淋的,一看就疼得厉害。   医务室老师一边给林望涂药,一边啧声说:“怎么打得这么凶?”   “除了这些伤口,还有没有哪里被抓到了?”温言把林望的衣袖小心翼翼给折了上去,问道,“这该疼上好多天了,你小心别沾到水,否则疼得更厉害。”   消毒碘酒渗进伤处,滋生出疼痛,林望抽着气,不说话。温言皱着眉看着医务室的老师给林望消毒,表情都跟着紧绷起来。   等到伤口处理完,温言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又转,沉声道:“谁先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出口,林望的表情就僵了僵,攥着拳头咬着牙不肯说话。   温言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他看了一眼宋景额头没有再继续流血的伤口,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爸爸快到了,等会儿让他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了宋景,他表情一骇,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   在宋景梗着脖子要从医务室逃跑时,温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应激反应让宋景胡乱挣扎,他惊慌失措,竟猛地一口咬在了温言手腕上。   温言疼得眉头一皱。   “宋景!”   他低声喝了一句,怀里的人已经开始不停发抖了,温言心里也有点慌,他用手掌贴着宋景的肩膀,轻轻抚摸着,安抚道:“宋景,怎么了?别紧张,老师没有骂你。”   医务室老师估计也是第一次见着这种情况,两道灼热的目光让宋景更加不适,他脸憋得通红,整个眼睛都红了,喘得厉害。   林望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温言对他说:“你先回教室去,告诉数学老师我跟她换一节课。”   林望点了点头,正要推门离开,温言又叫住了他。   “回班上了不要跟同学乱讲宋景的事情,知道吗?”   林望瞄了一眼温言手腕上的伤口,然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宋景开始呜咽起来,他哭得有些可怜,温言跟医务室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把他带到了帘布后的小病床上。   “宋景,不要着急,现在没有其他人看着你,也没有人抓着你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爸爸来,好不好?”   温言伸手把他的眼泪擦掉。   “你想自己一个人在里面等,还是老师陪着你?”   宋景没有说话,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裤子,非常用力,指尖都泛着白。   温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那我在这里陪你。”   宋庄桐赶来的时候,还喘着气。   “在门卫那里耽误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到宋景额头上的伤后,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弄的?”   “撞到讲台了,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你先带他去检查一下比较好。”   “宋景。”宋庄桐叫他,他才有了点反应,不等宋景回应,宋庄桐一个跨步,把他从病床上抱起来,“那我先带他——你的手怎么了?是宋景咬的吗?”   “刚刚怕他跑掉,太急了,抓了他一下,被咬了。”   宋庄桐明显感觉自己后背被宋景用屈起来的手指拧住,他皱了皱眉,说:“那你这也要去检查,走吧。”   “我刚刚消了毒,班里一屋子学生呢,没什么大碍的。”温言催促道,“你赶紧带他去……医院吧。”   他把医院两个字咬得很轻。   跟宋庄桐相处久了,都快要忘记他冷着脸时压迫感有多强烈,浓密的眉紧皱着,脸部线条因为不悦的心情而紧绷着,一双眸像是在锁定猎物,紧紧盯着温言。温言挪开视线,到现在为止他的心跳还是缓不下来,确实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次。   “我先带他回去。”半晌,宋庄桐说,“等下再给你打电话。”   温言点了点头。   温言手腕处的咬痕很深,宋景是真使了劲的,泡了消毒碘酒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温言想起林望手上那些指甲抓痕,忍不住皱起眉。   那该多疼啊。   “温老师,你们班这学生是什么情况啊?”医务室老师出声问道。   “有点特殊。”温言说。   “那个是他爸爸吧?那表情好吓人,我还以为他要打你了,还想着等会儿打开门把对面几个男老师叫过来帮忙。”   温言无力地勾唇笑了笑:“没有,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凶。”   “不过长得挺帅的。温老师,你就回班上吗?手上还是得敷点药吧?”   温言拒绝道:“谢谢,不用了,我先去班上看看。” 第11章 折纸青蛙   温言在守午休时接到宋庄桐的电话。   “宋景怎么样了?”   “刚叫医生来家里看了一下。”宋庄桐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现在睡着了。”   “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温言的视线落到教室里整齐安静趴着的学生们身上,“撞到头了的话还是得重视一下。”   宋庄桐叹了一口气,他坐到沙发上,费劲地捏了捏眉心,说:“没办法,宋景太排斥去医院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庄桐问,“他是故意推的宋景吗?”   温言说:“我回班上之后问了一下班里几个同学。林望,就是跟宋景起冲突那个小男孩,他拿了宋景上科学课折的小青蛙,想跟宋景去外面走廊玩,但是宋景不愿意,去把青蛙抢回来,推搡间就打起来了。”   宋庄桐顿了一下,说:“说实话,宋景很少主动惹事。”   “我还没问林望,他情绪很低,我晚点找时间问问吧。”   说完,温言沉默了一会儿。   对学生打架事件,棘手的向来都是家长的态度,温言见宋庄桐一直没开口,又说:“我现在把他叫出来问问也行,要不宋景那边你稍微问一下。”   温言其实挺怵,宋庄桐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在小孩矛盾里吃亏的那方家长,他性格比较强势,而且今天宋景不仅撞到了头,还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处理学生矛盾,温言还是想在学生之间处理。对待小孩打架事件不够公平的家长不少,温言也很能理解他们保护孩子的心理,毕竟自家小孩当然不能在外面受委屈。   “你的手怎么样了?”宋庄桐冷不丁问道。   还沉浸在解决矛盾的温老师愣了一下:“啊?”   “我问了医生,他说口腔里细菌也很多,不好好消毒上药是不行的。”宋庄桐道。   “我刚刚在医务室消过毒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宋庄桐又问道。   跟宋庄桐的对话里,温言总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他温吞回答道:“四点多。”   “那我来接你。”   语气不像商量,温言心里一个咯噔。   大拇指被四指卡住,骨节按出声音,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温言才说:“不用了。”   宋庄桐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跨过家长跟老师的界线太多,他放软了些语气,说:“我问医生给你拿了点药,等会儿送过去给你吧。”   “真不用这么麻烦。”温言又说,“到时候我还得看着放学呢,学生和家长都在呢。等会儿我去给林望的家长打个电话,说一下今天的事。”   被拒绝两次的宋庄桐在温言看不见的地方紧了紧眉头,不耐的神色在一个深呼吸之后缓下。   “宋景咬了你,作为家长给你送点药也是应该的。”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然后他又缓声补充道,“我并没有想找谁的麻烦的意思,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听温老师的。”   宋庄桐不高兴时的语气简直太容易分辨了,温言只好应下:“好吧。”   没等到放学,宋庄桐下午就过来学校了。   他穿着上午来学校时的那件黑色大风衣,靠在车边等人,低头玩着手里的烟。   温言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便三两步跑了过去。   “宋先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温言问。   “早点来,那些学生家长不就见不着了吗?”宋庄桐冷着脸时让人很难亲近,温言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盯着他到副驾驶座上拿药的背影,心突突跳得厉害。   宋庄桐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子,指着里面的药,说:“这是消毒的,消完毒涂这个,最好洗完澡涂。”   温言轻轻抿唇,说:“谢谢啊。”   “温言。”不叫温老师了,声音倒还是一样冷淡,“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   “以后别叫我宋先生了,不是已经变成饭友了吗?”宋庄桐又说。   温言攥着手里的药,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宋庄桐,凌乱的头发遮了些视线,看不太真切。   半晌,他点了点头。   “好。”   “宋景的事,我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宋庄桐捏着烟,只觉得喉咙痒得厉害,想抽得很。   温言有点惊讶,说:“没多大事。”   宋庄桐目光缓缓落到他脸上。   “其实我考虑过让宋景在家里找个家庭教师学习,他一直适应不了学校的环境。”   温言皱了皱眉:“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他在家里待着,永远都只面对你一个人。”   “他不可控的情况实在太多了,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麻烦。”宋庄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紧绷着脸,郁结在心里的气如数在紧皱的眉头显露了出来。   “不麻烦。”温言出声道,“我从没有认为宋景麻烦过。”   今天是林望的妈妈来接林望。   “林望,你留一下。”温言出声提醒道。   林望抬头看了温言一眼,又看了妈妈一眼,然后乖乖走到了他身边。   等到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温言跟林望的妈妈讲了今天打架的事情。   “手被抓成这样?”林望妈妈语气很是心疼,眉头皱得紧紧的,“跟他打架的那个小男孩呢?”   温言说:“砸破了脑袋,上午已经被家长接走了。”   林望妈妈表情一变,皱眉道:“很严重吗?”   温言如实道:“有点严重,但也不是林望故意害的,小孩推推搡搡间不小心砸到的。林望跟我说了,一开始是想找他一块玩,但是没说清楚话,就导致两个人动起手来。   “那个小孩有点特殊,可能分辨不出林望的意思。”   林望妈妈跟温言说着话,而林望一直用被抓破的手,死死拽着校服衣角,神色很是难过。   第二天上学,林望给温言交了一个绿色的折纸小青蛙。   “我赔宋景一个小青蛙。”他说完,紧咬着下唇,把小青蛙塞到温言手里。   温言很快反应过来:“那你应该亲自交给宋景。”   林望这回不说话了。   温言蹲了下来,单手摸着林望的头,细声问:“等宋景来上学了,你亲自给他好不好?”   林望点了点头。   宋庄桐把宋景给送到了教室门口,宋景额头还绑着绷带,紧紧圈着宋庄桐的脖子。   “宋景,下来。”   宋庄桐蹲到地上把人放下来,宋景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动弹。   温言朝林望招了招手。   “林望,你过来。”   林望抿着唇看了宋景一眼,他从课桌里翻出那只小青蛙,步子犹犹豫豫,半天才走到温言面前,他用牙齿不停啃咬着下唇,最后凑到温言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   温言身体有些僵硬,把林望拉开,换了一边耳朵凑给他。   “你说什么?”   “温老师,我害怕。”   林望小声说。   温言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害怕,想跟宋景做朋友吗?”   林望点了点头,怯生生的目光在宋庄桐和宋景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踌躇着走到宋景面前,把小青蛙递给他。   “宋景,对不起。”   林望的声音已经紧张到带着哭腔,他被宋景抓得痕迹累累的手在轻轻发着抖,拿着那只小青蛙。   宋庄桐拽起宋景的手去接小青蛙,然后在表情有些呆滞的宋景耳边沉声道:“宋景,你应该道歉。”   宋景下意识抓了一下宋庄桐的手,指甲陷到宋庄桐的肉里,宋庄桐神色如常地推了他一下,这回声音带了些命令意味。   “宋景,道歉。”   宋景那双黑漆漆的眸颤了又颤,半晌,他从宋庄桐身上下来,接过林望手里的小青蛙之后,把小青蛙递到了温言那只被他咬伤的手里。   “送给温老师。”   他说。 第12章 往来好意   期末考试来得很快,越到期末温言越忙碌,要补交的材料特别多,还有一些需要赶上来的教学任务。   对于学生而言,到了期末会更加亢奋,一个个都异常期待着假期。   天比前阵子还要冷,雪积得越来越厚,学生上学非常不安全,教育局安排所有学校提前考试,提前放假。这可就苦了还没准备好考试的班级,温言他们班就是其中之一。赶进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有部分学生本就学得比较吃力,如果是赶进度,基础差的学生会更加吃力。   学生的成绩能够影响班主任的小部分绩效工资,温言除去租房子的钱,其实拿到手的钱足够他一个人花,他本就自己有一部分存款,对于工资这事倒也没有很在意。办公室其他老师到了期末就卷了起来,温言也跟着勤恳敬业起来,毕竟就算不管自己的工资,那也要为学生的考试成绩负责。   低年级的期末考试只有语数两科,一个上午就考完了。温言组织班上的学生在教室里等着放学,外面已经站了不少进学校里来接学生的家长,看得出来学生们的心都已经往教室外飞去了,温言就长话短说,把寒假的作业安排说清楚之后就放学了。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家长们都把小孩接回家吃饭,温言跟他们一一告别之后,把教室的灯和门全都给关上,出教室的时候发现宋庄桐跟宋景站在教室前门等他。   “还没走吗?”   “一块吃饭去吧。”   宋庄桐硬邦邦一人,手里牵着个小朋友的样子其实很有违和感,特别是宋景看起来很瘦弱,皮包着一层骨头似的,被宋庄桐牵着看起来弱不禁风。   自从上次打架事件过后,宋景在班上一直很安分,林望下课的时候常常找他一块玩,宋景不爱说话,正巧林望又是个爱叽叽喳喳的小孩,两个人很自然地玩到一块去了。一个学期过去,宋景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几分人气。   温言很喜欢摸摸他的头。   “那得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东西收拾好。”温言到办公室去拿东西。换了桌子布局之后刘老师坐到了门口,她看了一眼外头等着的一大一小两人,问:“温老师,学生家长请你吃饭啊?”   温言抬头,说:“是我朋友呢。”   比起学生家长,朋友的身份更适合他们相处。   温言也确确实实把宋庄桐当朋友看了,平时除了宋景的事,他们也会聊一些彼此生活里的事情,温言那辆破了的自行车就是弄到宋庄桐车行回收的,宋庄桐说出春之后再给他一点建议,选一辆性价比更高的自行车。   没有自行车的日子温言基本是坐公交上下班,后来宋庄桐每天送宋景上学的时候会提前绕到温言家门口,捎带他一块去学校。   温言常对宋庄桐的好意感到过意不去,作为回报,温言经常请他吃饭,一来二去,两个人熟了不少。   跟刘老师寒暄了几句之后,温言裹着围巾往外走,他说:“在学校附近吃吧,我下午还要回来看卷子。”   “就看你们自己班的?”宋庄桐问。   “期末考试不让看自己年级的卷子,我好像分到六年级来着,他们说让我看作文。”想到这个温言就有点头疼,“作文最难看了。”   说着话就到了停车场,宋庄桐按开车锁,说:“反正学生拿到分数也不知道是你看的,怕什么?”   “学生不知道,老师知道啊,这期末考试的分数还挺重要的呢。”温言说,“我想着看松一点,但是作文分数占大头,一整张卷子作文占了大板块,看不好对他们成绩影响太大了。”   宋庄桐确认好后座上两个人都坐稳了,才踩着油门上路。   “当老师也麻烦。”   温言笑道:“能不麻烦吗?特别是当小学老师,都是看着轻松而已。”   “你当老师多久了?”宋庄桐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深红色的围巾挤着脸上的肉,一张脸被衬得白皙又小巧,很是漂亮。   温言模棱两可道:“也没多久,我大学不是师范专业的,算是半路出家。”   “那怎么想到要当老师啊?”   宋庄桐不喜欢孩子,非常不喜欢。   他记得刚带宋景那会儿,宋景还是个半个月不到的小娃娃,每天除了哭就是睡,家里请的月嫂很有哄小孩的经验,但宋景也是嚎个不停,宋庄桐一在家里待着就烦,好不容易有点耐心抱抱小宋景,奶娃子嘴一撇开始嚎叫,宋庄桐就立马逃开。   带一个小孩就已经够痛苦的了,更别说带一屋子小孩了。   “机缘巧合来了这里之后,他们学校当时新建,正在招老师,我就来应聘了。”   温言不是编制内的老师,他在学校算是代课老师,但是工作一直很受校长喜欢,校长提点他好几次,说让温言去考个编制,更好发展,福利也更好。   正说着话,宋庄桐就开车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附近,这儿有一条因为人群聚集而稍微发展起来的商业街,他们从停车场到了商场里面。   “想吃什么?”宋庄桐问宋景。   宋景还在发呆,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看着有些陌生的地方。   “想吃什么?”宋庄桐又问温言。   温言说:“我都可以。”   宋庄桐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眉头轻皱地啧了一声,在商场一楼扫视了一圈。   “吃粤菜吧。”   温老师的口味清淡得不行,宋景也不太爱吃辣,粤菜倒是不错的选择。   正是饭点,店里的人不少,宋庄桐要了一个小包间,领着人进去之后,宋景放松了不少,从口袋里掏出林望给他的几块积木,开始自顾自玩了起来。   温言爱喝汤,宋景也爱喝汤,宋庄桐给他们俩一人舀了一碗。   宋庄桐瞥了一眼玩得正专心的宋景,说:“以前宋景都不敢出门吃饭,一到外面吃饭就闹,现在乖多了。”   温言也看了宋景一眼。   “他刚来我们班那会儿都不敢跟我说话呢。”   宋庄桐轻笑了一声:“他以前从来不跟老师说话,甚至他从来也不愿意跟他爷爷说话。”   温言有些惊讶,他下意识问:“那他妈妈呢?”   宋庄桐表情顿了一下,瞥了宋景一眼确认他没听到之后,低声说:“不在了。”   温言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抱歉。”   “没事。”   宋庄桐给宋景夹了些菜,语气强硬了不少:“宋景,先吃饭。”   温言悄悄打量着宋庄桐,相处下来,不得不说宋庄桐是个很负责任的父亲,像宋景这种情况,可能也很难接受后妈,宋庄桐一直单身,说不定就是考虑到宋景的情况。   他还真是个好爸爸。   温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单是温言买的,宋庄桐没跟他抢,万一抢了,说不定下次给温老师当司机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司机尽职尽责把温言送回了学校。   “等会儿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吧,我来接你。”宋庄桐跟着下了车,对温言说。   温言拒绝道:“不用,我到时候蹭同事车回去也行,不麻烦你来接了。”   宋庄桐:“我等会儿要去店里,顺便的事。”   温言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应下说:“那好,今天我们会发物资,好像有新鲜牛肉,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到时候你拿一些走,新鲜的炒出来很好吃的。”   “我不会弄。”宋庄桐说。   温言:“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那正好——   “到时候去温老师家蹭饭,我跟宋景帮你吃。” 第13章 一同回家   春节物资除了生牛肉,还有一些完整大包的零食,温言看着这么多东西就犯难。   “我家就我一个人,压根吃不完,你拿回去给宋景吃吧。”   宋庄桐瞥了眼后座的物资。   “怎么看其他人也没你这么多?”   “我们办公室一老师有糖尿病,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干脆全送我了。”温言解释道,“这下我更吃不完了。”   “晚上我把牛肉炒了,你带宋景来我家吃饭吧。”   “行,我们现在去接他。”说着,宋庄桐雷厉风行换了个道,开车往自己家去。   到了宋庄桐家门口,温言塞给他好几袋零食:“你拿回去给宋景吃,都是小孩爱吃的零嘴。”   “宋景也不爱吃小零食。”宋庄桐无奈道。   “哪有小孩不爱吃小零食的。”温言侧着身体去够后座上的东西,扎进了裤子的秋衣被拉开,露出一截白得要命的腰肢,宋庄桐大方且流氓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温言把东西拿到手,塞到他怀里,“下次他作业写完了,你给他奖励小零食,他保准高兴。”   温言班上就弄着这种奖励机制,根据上课表现来奖励小红花,定期给小孩们投喂他们爱吃的小零食。明明回了家爸妈也愿意给他们买,但是靠自己的努力从老师手里奖来的就是不一样,他们一个个乐得不行。   宋庄桐只好应下:“好的温老师。”   宋庄桐买的这个宅子贵就贵在门外的一片宽阔的前坪,到了冬天,前坪会积起一层厚厚的雪,延伸到家门处,被踩出一条痕迹。宋景跟着宋庄桐从家门口出来,专门找还厚实的雪地,一脚蹦一个坑,踩着跳过来。   把宋景弄上后座的时候,宋庄桐还嘀咕了一句:“至于这么高兴吗?”   宋景个子小,被宋庄桐单手托到后座上,他像一只笨笨的熊,在后座上翻了一圈,然后坐到自己最喜欢的驾驶座后方的角落里,开始自顾自玩着窗户上模糊的水雾。   “我得去趟超市,买一点调料。”温言看向宋庄桐,“宋景能逛超市吗?”   宋庄桐考虑一会儿,说:“可以的,让他坐在购物车里,寸步不离守着就行。”   但宋庄桐从没带宋景去逛过超市,他也没什么需要逛超市的理由,家里缺了什么自然有阿姨补齐,再不济就上网买。宋景不喜欢陌生人太多的地方,宋庄桐也嫌超市人多,吵得要命。   到了室内,温言就把自己的围巾给取了下来。   宋庄桐用目光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扫了一圈,随口问道:“你很喜欢戴围巾?”   “戴习惯了,不戴的时候总感觉脖子漏风。”温言说。   这人哪哪都是白的,脸颊是,手是,脖颈是,腰也是。   宋庄桐缓缓滚了一下喉结,俯身把宋景给抱到推车上。   “感觉你比小孩还要怕冷。”宋庄桐淡声道。   温言弯了弯唇:“因为身体不是很好,体寒,很容易生病。”   宋庄桐想起光上学期,温言就感冒了好几次,明明每次都看到温言穿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容易受寒,原来是体质原因。   “调料区在这边。”温言指路道。   这个超市人还算少,因为客人比较少,常常面临倒闭,所以超市经常有促销活动。选好了调料之后,温言还挑了一些蔬菜和水果。   宋庄桐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言选水果,他神色很认真,单手只够握住半个苹果,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的区别,选了整整一袋粉白的苹果之后,放到推车里。   “还想吃什么吗?”温言扭头问他们俩。   宋景双手紧紧攥着推车的扶手,双眸盯着温言。   “还想吃什么吗?”温言又凑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问了一遍。   宋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推车已经装满,沉甸甸的,推起来都有点费劲,温言又领他们去家居区买了一大一小两双棉拖鞋。   “我家里没有多的拖鞋。”   宋庄桐推着车,看着温言的背影,佯装不经意问道:“女朋友都不到家里去玩吗?”   温言步子顿了一下,说:“没有女朋友。”   “一个人住的话,怎么也不找一个?”宋庄桐又问。   说着话就到了收银台,温言一边把东西往台子上码,一边回答道:“一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宋庄桐瞥了一眼他单薄的肩,用玩笑的语气问:“温老师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没有打算找个对象过日子啊。”   温言有些恼怒地扭头瞪了他一眼,说:“我应该比你年纪小点。”   言下之意是你都没找,怎么就催起我来了。   宋庄桐难得见到他的小情绪,有些乐了。   “那我儿子都有了,没有对象也有儿子陪啊。”   温言买了单之后,把宋景从推车上给抱了下来,然后把两袋很重的水果递到宋庄桐手里。   “别贫嘴了,外面冷死了,先回家去。”   温言租了一间独居室,房子其实还挺大的,是买家刚装修好就往外租的简装房,很多家具是温言自己购置的,齐全的阳台、厨房、浴室,都很够一个人生活。   让宋家父子换了新买的鞋进门之后,温言把宋景放到沙发上,对宋庄桐说:“你先陪他玩会儿,我去做饭。”   宋景口袋里还装着林望给他的小积木,一到新的环境中,他就会翻出来自顾自玩。   宋庄桐扫了客厅一眼,客厅跟餐厅连在一块,沙发不是特别大,有一台屏幕很大的电视机,左侧有一方小小的阳台,挂了几件温言的秋衣秋裤,整个客厅的色调是暖黄色的,看起来很温馨。厨房在餐厅旁边,亮白的灯穿过磨砂玻璃,映出里头那个忙个不停的身影。   “你自己玩会儿。”   宋景头都没抬。   宋庄桐推开厨房的门,已经蒸熟的饭冒出腾腾的热气,台子上摆了好几碗切好的菜。温言腰间系了条简单的围裙,拿着菜刀在切牛肉,他低着头,脖颈拉伸出漂亮的曲线,有些不太安分的头发从衣领处钻了进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宋庄桐靠近之后,待到温言放了手里的菜刀,才伸手把他脖颈处的头发给用食指轻轻勾了出来。   温言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敏感地扭头看着宋庄桐:“你怎么进来了?宋景呢?”   宋庄桐倒是面色如常,说:“他自己玩自己的,压根不搭理我,我坐着无聊。”   粗糙的指腹触感实在是太明显,温言滚了滚喉结,无法忽视脖颈处那块泛起热的皮肤。宋庄桐个子高,跟他挤在小厨房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时候,温言才惊觉他们俩现在距离这么近,近到鼻间全都是他身上的熟悉气味。   “你去,去把大蒜剥了吧。”温言说完,立马收回了目光,拿起菜刀,继续切牛肉。   宋庄桐瞥了一眼他发红的耳廓,有些愉悦地把目光收了回来,站到旁边开始完成温老师派给他的任务。   准备好配菜之后,炒菜其实很快,炒菜的时候有油烟,温言把人推出了厨房,让他先把碗筷给准备好,然后手脚麻利地把三个菜炒好,还做了温言最拿手的紫菜蛋花汤。   “开饭了。”温言出声叫道。   沙发上的宋景还没有动静,宋庄桐起身去夺掉他手里的积木,说:“吃饭了。”   温言常被宋庄桐跟宋景的相处模式吓到,按理说对这样敏感的小孩应该更多些耐心才是,但宋庄桐每次都果决地给他下达命令。也不知道是因为关系亲密还是怎么的,宋景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态度,甚至只有宋庄桐稍强势些,他才会以更快的速度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 第14章 醉酒留宿   温言的厨艺都是单独出来住这几年磨炼出来的,以前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别说做饭了,就连进厨房的次数都能一只手数出来。刚开始温言还企图靠点外卖吃度日,但这小地方外卖数来数去就那几样,而且价格还不便宜,长此以往不是个好办法,他只好开始学自己动手做饭。   起初温言屡屡受挫,做出来的菜能入口的只能算少数,只是本着花了钱又花了功夫,不能随便浪费的原则,就算翻车了也会勉强吃掉。   做菜这事是熟能生巧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摸索出来方法,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其他人做菜,把几个菜都放到桌上摆好,等到宋庄桐跟宋景都坐好之后,他有些紧张。   “味道怎么样啊?”温言看着宋庄桐的表情,“我多放了点小米辣。”   宋庄桐尝了两口牛肉,比他想象中更好吃,香辣的味道在唇齿间逸开,牛肉炒得正正好,有些嚼劲,只是小米辣的后劲比较足,舌尖麻得不行。   “很好吃。”他给了个肯定评价。   温言霎时笑开,神色温柔。   “那你多吃点,我放的辣椒太多了,估计我吃不了。”   他还盛了份没放辣椒的给宋景。   把菜和肉一个劲往宋景碗里堆,温言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说:“看起来这么瘦,多吃点菜。”   “他刚出生的时候没有母乳喝,只能喝奶粉,那时候就营养不良了。”宋庄桐说,他喉咙间热辣辣的,麻得舌头有点发肿,表情倒是如常,淡声问温言,“有水喝吗?”   “有的,我去给你倒。”温言拖开凳子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牛肉辣吗?”   这小米辣一看就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口味放的,温言一筷子都没动,宋庄桐喝了两口水,稍微缓下喉咙里热辣辣的感觉后,说:“还好。”   只是声音都哑了不少。   吃过饭后,温言起身收拾碗筷。   宋庄桐吃得有点热,他解了衬衣的两颗扣子,单手挽起衣袖,说:“我来洗吧。”   温言拒绝道:“我洗就行了。”   “我来洗。”宋庄桐语气强硬了些,接过他手里的碗,端着去了厨房。温言瞥了他一眼,问:“你会洗碗吗?”   看样子不是会干家务活的人。   宋庄桐站在洗碗池前,留给他一个宽阔的背影,低着头冲洗着手里的碗。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温言进了厨房,伸手去够水龙头开关。   “朝这边是热水。”   宋庄桐冲了半天冷水,健硕的小手臂已经冰冰凉凉,温言衣袖被蹭了不少水,宋庄桐稍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来就行,你别弄湿衣服了。”   温言说:“好,那辛苦你了。”   “小事。”宋庄桐说。   温言从旁边的盒子里扯了张纸擦手,前脚才踏出厨房,后脚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是碗被摔碎的声音。   宋庄桐有些头疼地看着脚边的碎片,抬头问温言,语气难得有些局促和尴尬。   “手滑了,扫把在哪里?”   怎么这么像班上惹了祸局促站在原地等待批评的小孩。   温言没忍住,勾唇笑了笑,说:“没事,我来扫吧。”   温言把地上的碎瓷片解决之后,宋庄桐也把碗给洗完了,整整齐齐放在洗碗池旁边。   “洗好了。”他擦了擦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向温言。   “好,放着就行。”温言说。   俩大人一块从厨房里出来,沙发上玩积木的小孩已经睡着了。   “怎么吃饱了就睡?”宋庄桐有些嫌弃地看了宋景一眼,“猪似的。”   “让他睡会儿吧,我去拿床被子来。”温言说。   宋庄桐并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但他非常不介意麻烦温言。   把宋景给安置好之后,温言又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客厅里很是安静,宋景的呼吸声几不可闻,空调在孜孜不倦地向客厅输送着风,发出嗡嗡的声音。并着肩坐了一会儿之后,温言尴尬地指了指茶几上的遥控器,问:“要看电视吗?”   宋庄桐点了点头:“可以啊。”   温言打开电视后随便选了个台放着,声音开得比较低,给本就温馨的客厅增添了些热闹和人气。   “宋景都睡着了,要不然你让他在我这里休息算了?”温言问道。   宋庄桐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到温言单薄的肩膀上,问:“那我一个人回家吗?”   温言想起那栋空旷的大宅子,莫名地觉得宋庄桐的语气有点可怜。   “那等他睡醒你们再回去吧。”他说。   宋庄桐没有出声,他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点到店里的群里,今天他们几个在外面喝酒,发了不少拼酒的视频到群里,宋庄桐点开看了两个,还有人因为宋庄桐没去,晕乎乎地举着酒杯叫他。   “妈的,这群鸡贼。”宋庄桐笑骂道。   “你有约会吗?”温言出声问道。   宋庄桐按灭了手机,想了一会儿后,抬头看他,说:“对,他们叫我喝酒来着。”   “那你去吧,宋景放我这就行。”温言扭头检查了宋景的被子,说,“等他睡醒了带他洗漱一下,今晚跟我睡也行。”   宋庄桐轻轻挑了挑右眉,起身道:“好,那就麻烦温老师了。”   他下楼开车,赶到聚餐地点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喝酒,宋庄桐一来,又掀起一轮灌酒劝酒。   结束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叫来的代驾开着宋庄桐的车,把他送回了家里。   “老板,到了。”   宋庄桐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他皱眉看了眼窗外的房子,说:“不是这儿,送错地方了。”   “啊?”司机有点发蒙,“刚刚那老板说是这里啊。”   “我给你加钱,把我送到这个地址去。”说着,宋庄桐点开温言的聊天框,把地址给司机看。   宋庄桐很快就到了温言家楼下,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然后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有小半分钟,温言才套了件外套从卧室出来开门,他打开门,一身酒气的宋庄桐正用微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布了些血丝后看起来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温言惊讶问道:“你怎么……”   “我来接宋景。”宋庄桐声音低哑,说。   “宋景又睡着了。”温言拉着他进屋,“刚刚醒了一次,还挺乖的,没跟我闹,洗漱完我就带他去床上睡了。”   宋庄桐一身酒味和烟味,他的大衣扣子全都开了,里头的衬衣也是乱糟糟的,松垮地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听到温言这么说,他有些苦恼地捏了捏太阳穴,说:“那我先回去了,被他们灌了几杯混的,难受得要命。”   温言皱眉道:“你喝了酒怎么开车?”   “看看能不能再叫个代驾吧。”宋庄桐边说着,边皱着眉,似是忍下了不少难受的样子。   “这么晚了还能叫到吗?”温言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浴室里带,“你是不是想吐啊?”   宋庄桐紧皱着眉,摇了摇头。   浴室白灯下温言皮肤白得透粉,脸颊上有一道被枕头压出来的印子,宋庄桐垂眸瞧着他,有些挪不开眼睛。   “你在我这里挤挤算了,就是被子不够厚,我把沙发给你拼一下,晚上客厅空调别关了,别着凉就行。”   狭窄的空间里有宋庄桐身上的酒味,还有夹杂在里面的烟味,压不下去的是他常用的那款古龙水的味道,铺天盖地都是宋庄桐的气味。温言说完,想离开浴室,帮宋庄桐铺沙发去,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刚握住宋庄桐的那只手就被他稳稳攥住。   宋庄桐的声音又低又沉,醇厚得像是发酵了多年的好酒。   “谢谢温老师。”   他说。 第15章 相处日常   慢吞吞走下了床,在客厅里找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的宋庄桐,从他旁边找了个角落,挤了进去继续睡。   温言睡到十点多才醒,他刷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眉坐了起来。   “宋景?”   没人应。   温言踩着拖鞋往客厅走,看到睡姿别扭的宋庄桐跟宋景挤在一块,松了一口气。   宋庄桐上身就穿了件背心,裤子和外套凌乱地落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鼓鼓囊囊,透着漂亮的皮肤光泽,他下巴冒了些胡茬,紧皱着眉,做梦时的表情都有些凶。   而挤在沙发角落的宋景翘着两根呆毛,睡得正香。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他从房间里把自己的大棉被给搬了出来,盖到他们父子俩身上,然后去洗漱了。   洗漱完之后,温言下楼买了三份早餐,进屋的时候,宋庄桐已经醒了,他正提着一条腿套裤子,温言进来的时候,他身体猛地僵住,目光跟温言对上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下半身凉飕飕的。   操……   好巧不巧,宋庄桐还是正对着门穿的,他穿着条灰色四角内裤,沉甸甸的东西如宋庄桐本人一样。温言心里咯噔一下,佯装自然地挪开了视线,说:“早啊。”   宋庄桐麻利地把两条大长腿套进裤子里,哑着声音开口:“早。”   其实他昨晚也没喝醉,只是喝得胃里很难受。   “你先去洗漱吧,我买了早餐,快来趁热吃。”   宋庄桐扳了扳有些酸痛的肩膀,说:“好。”   他们解决完早餐之后,宋景才揉着眼睛起来。   “我带他去洗漱吧。”宋庄桐起身道。   温言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把沙发上的被子给叠好收回柜子里。宋景刷完牙洗完脸出来,被叫去餐桌上吃早餐。   “你今天要干什么?”宋庄桐缓缓把衬衣给穿上,从胸口处起把扣子一颗颗给扣上。   “没什么安排,把家里打扫一下吧。”温言环视了一圈,“好久没大扫除了。”   “我留下来帮你?”宋庄桐问。   温言拒绝道:“不用,没多大地方,随便弄弄就行。”   宋庄桐自己也不是个能做家务的人,他环视了温言的小屋子一圈,说:“要过年了,叫我家里的阿姨过来给你清理一下吧。”   “不用这么麻烦。”温言说。   “不麻烦,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呢。”宋庄桐套上了外衣,宽阔的肩膀把大衣给撑起来,显得人高大挺拔,他看着温言,说,“我想问问你寒假没事的话,能不能给宋景做家教,现在年底店里忙了不少,我没空盯着他写作业。”   “没多少事,他每天写一点作业就行,久了就没耐心了,我给你开上班两倍数额的工资。”宋庄桐神色倒还真像是在谈生意,“在我家也行,送到你家来也行。”   “教他写写作业不是什么难事,哪用得着你开工资给我。”   宋庄桐像是早就料到他不会要钱似的,说:“所以叫阿姨给你打扫打扫卫生,这点小人情都不接受我的?”   温言被怼得不知怎么回答,他还在想推辞的话,宋庄桐又说:“要是懒得带他写作业,把他放你家角落里玩也行,不用管他。”   “反正寒假作业也没人检查,对吧温老师?”   温言哼笑一声:“谁说不检查了?”   宋庄桐不信:“还真检查啊?”   温言笑得弯起眼。   “不检查。”   年底车行确实多了好多生意,宋庄桐常弄到七八点才结束,他一身灰溜溜的去接宋景的时候,温言都会准备好三人份的餐,叫他吃了饭再走。   脏兮兮一身也没法吃饭,温言就会叫他先去洗个澡,来来去去的,宋庄桐还留了几件衣服在温言家里,洗漱用品也备齐了。   宋景一开始压根不乐意写作业,但温言叫他写作业的时候经常会拿出老师的架子,宋景不敢反抗,只得乖乖拿起铅笔写作业。温言发现他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写,自己冷着脸在一旁的时候,他就会慢吞吞拿着笔写。他也不问温言题怎么写,碰到不会的就开始玩手,抠抠死皮,刮刮指甲之类的。看到宋景开始开小差,温言就知道他碰到不会写的题了。   温言不肯收宋庄桐的钱,宋庄桐就什么东西都往温言家里捎,酒啊烟啊海鲜啊水果啊,店里一有合作的客人送东西来,宋庄桐就全给拿到温言家里去,只是烟都被塞着又给拿了回来。   临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冷。   “宋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捎我走这边啊?”   “我去买个东西。”宋庄桐坐在副驾驶上偷懒,嘴里叼了支烟,近日在温言家待的时间不少,抽烟的频率直线下降,他感受着尼古丁充斥胸腔的感觉,等到车滑到一条亮堂的街边时,他说,“行了,我到这就行。”   “那车呢?”旁边的学员问。   “找个车位停下来就行。”宋庄桐说。   外头温度特别低,路边的冰都还没融掉,雪后的天正是最冷的时候,大冬天还穿着单薄运动裤的学员抖得不行。   “宋哥,那我呢?”   宋庄桐把烟按灭在垃圾桶旁,冷风吹得他头发丝乱飞,锋利的眉眼被遮了些,他皱着眉看了学员一眼。   “去车里等着,冻不死你。”   宋庄桐提着大包小包到温言家里的时候,看到宋景跟温言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综艺,一人捧着一杯爆米花,温言看得笑个不停,宋景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神色倒是非常认真。   暖黄色的光打在沙发上两人身上,温暖的屋子里还有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生活气十足的一幕让刚从寒风里奔波而归的宋庄桐心里倏地一暖。   一身寒气缓缓散去,温言听到动静扭头看他。   “回来了?吃过饭了吧。”   “没吃呢。”宋庄桐说,“带了点吃的回来,你们吃过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温言往宋景那边靠了靠,给他留了个位置坐。   宋庄桐把板栗和蛋糕给拎出来,说:“去商业街那边送个学徒,看到就顺便买了。”   甚至还顺便买了两条围巾。   纯白色的毛线围巾,面料柔软又舒服,但是围巾尾巴这儿的小绵羊确实有点幼稚了。   “给你买的。”他又拿了条蓝色的出来,“这个给宋景。”   上头那个巨大的奥特曼图标让温言挑了挑眉,他把围巾递给宋景,问:“自己不买啊?”   宋庄桐嗯了一声,说:“不喜欢戴。”   娘们唧唧的。   但他没敢说。   “试试呗。”   宋庄桐看了眼温言,他眉眼温顺,低头把白色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   “好看。”宋庄桐说。   温言动作一顿,说:“白色很容易弄脏。”   “又不是小孩了。”   温言虽然皮肤白,但是也扛不住这么亮的白,一点灰度都不掺,就是再白的皮肤都会被压得生出几分黑来,而且这幼稚可爱的款式压根不是温言的取向。   暖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了层抹不去的柔和。他试戴了一下就取了下来,把宋景给薅到身边,把他的奥特曼给围上。这设计还挺别致的,奥特曼的头从另一头的洞里穿出来,正正好卡住宋景的脖子。   宋景面无表情,非常滑稽。   温言没忍住笑,说:“挺帅的啊,是不是?”   宋庄桐说:“……挺二的。”   “不过小孩都喜欢这种。”宋爹非常自信道。   下一秒,宋景就伸手扯了一把卡住自己下巴的奥特曼,皱着眉拽掉。   宋庄桐:“……”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审美出现问题的宋庄桐疑惑了,怎么一整个冬天都没见着他们俩戴自己送的围巾,碍于面子又不好细问。 第16章 新年快乐   温言过年前包了些饺子,让宋庄桐带了大半回去,这人腊月二十九才开车回北京,据宋庄桐说他跟家里关系不是很好,不怎么想回去过年。   温言就是实打实跟家里关系差劲了,他一个人留在小县城里过年。   年味早在小年的时候就已经很足了,一整排的商业店全都关上了门,原本冷清的小区瞬间就热闹了起来,超市的促销活动也一个紧跟着一个。在嘈杂热闹的日子里,温言迎来了自己在外头度过的第四个新年。   第一次离家的新年,温言是在医院度过的。当时车祸后的恢复期实在太长,温言一直在医院养着,他住的那个病房另一个床位是一个小男孩的。   过年那晚,小男孩的妈妈给他提了整整三个保温桶的年夜饭菜,絮絮叨叨跟他说是奶奶做的什么菜,妈妈做的什么菜,小男孩还是委屈又可怜,说想回家,母子俩抱着小声哭了一会儿,察觉自己打扰到同病房的温言后,男孩妈妈拿着一份饺子送了过来,温言笑着接了,说自己晚点再吃。   等到走廊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温言才一个人支着拐杖,走到走廊上的蓝椅子处,边掉眼泪边塞完了男孩妈妈送的饺子。   一些难过的日子回忆起来都会带着生理性的鼻酸。温言睡前看了会儿手机,他今天晚上颇有仪式感地做了几个菜,还煮了饺子,现在吃得很饱,在干燥温暖的被窝里感到十分惬意,他缓缓打了个哈欠,朝枕头上拱了拱,然后闭眼安静地睡去。   小县城对烟花的管控并不严格,到了近十二点的时候,外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人们驱赶年兽迎接新年的美好愿望把温言从睡梦中给唤醒,他呆愣地盯着窗帘上晃动的烟花光影,被枕边振动的手机给夺去了注意力。   温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学校的教师群和家长群都刷起了祝福,还有不少学生家长给他发了祝福,温言一个一个回了过去,突然,微信聊天屏幕被一个弹出来的语音通话给占掉。   是宋庄桐。   “喂。”   “新年好啊温老师。”   宋庄桐那儿倒是安静,嘈杂的鞭炮声都是自己这边的。   “新年好。”   宋庄桐这时正站在老宅房间的阳台上,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异常清醒,温言依旧温柔平静的几个字轻轻敲打在宋庄桐心头,把他刚刚在楼下碰了一鼻子灰而焦躁起来的心情给缓缓抚平。   “睡了?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温言道,“你在守岁吗?”   “没有,就是睡不着。”宋庄桐说。   温言坐了起来,把滑落的被子给拽到怀里,说:“我们这儿烟花声音太大了,把我给吵醒了,估计得响上一会儿了。”   宋庄桐嗯了一声。   “正好我睡不着,你就陪我聊聊天吧。”宋庄桐说。   要是把通话刻意归为聊天,那可就有点尴尬了。温言沉默了一会儿,见宋庄桐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问他:“宋景睡了吗?你有没有给他包压岁钱?”   “包了,又收回来了。”宋庄桐说,“小屁孩不知道用钱。”   “你这大家长,哪有人不会花钱的?”   “我留着给他交学费。”   温言哼笑了一声,轻飘飘的,羽毛似的,一下都抓不住。   “温老师。”宋庄桐忽然低声叫他。   温言愣了一下:“嗯?”   宋庄桐拿着手机靠在墙壁上,他的眸像夜色一样沉,沉默了半晌后,他出声道:“新年快乐。”   温言说:“新年快乐。”   挂了宋庄桐的电话之后,温言放了手机准备睡,突然想起自己跟发小的约定,得按时跟他报告自己的生活近况,今天过年,发个消息跟他聊聊也不错。   如是想着,温言从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拿出几年前的老版手机,插上充电线之后,手机迟钝地缓了很久才开机。   温言连上无线网络,登录了以前的微信账号。   铺天盖地的消息钻了进来,手机一瞬间就卡住了,他戳了戳卡顿的屏幕,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个旧手机给淘汰了。   让手机缓了五六分钟,发小张裕发了百多条微信过来,温言才弹了个表情包过去,他的视频通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温言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   “温言,你怎么回事啊?又失联这么久?你找死呢?”一接通视频,张裕就骂骂咧咧道。只是这个手机卡,张裕的表情被扭曲成搞笑的像素块,温言笑着安抚他:“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要不是过年,你都记不起还有我这么个人吧?”张裕阴阳怪气道。   温言笑了一声,看张裕身后的场景陌生,问:“你这是在家里吗?”   “在学校呢,今年不想回家过年,家里老头子烦得很。”张裕道,“别说我,说说你,你再不把现在的电话和地址告诉我,我真叫你爹去查你位置了啊。”   温言脸色变了半分。   “不可以。”   “你告诉我又如何?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张裕皱眉道,“你的生活近况我都不知道,成天担心。”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挺好的。”温言轻声道。   “好个屁,一个人作孽一样在外面过年。”张裕骂道。   温言反问:“你不也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吗?”   张裕被他问到恼火的地方,说:“啧,我们能一样吗?你赶紧把地址给我发来,还有你联系电话,快点。”   温言自从离开后就杳无音讯,温家找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温老爷子到底被他那小老婆灌输了什么东西,短短一个月就放弃了寻找,而温言也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这堆人彻底断了关系。张裕因为念大学的事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找不到人查温言的行踪也就罢了,就连钱都没有多少,直到温言失联一年之后用老微信号联系自己,张裕才确定他的安全。   温言叹了一口气,说:“行,等会儿我来加你。”   “地址就算了,让我清静些吧,而且你在国外也回不来,给你地址也没用。”温言说。   肯松口把现在的联系方式给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张裕也没逼着继续问。   “你是不是又瘦了点?感觉都要脱相了。”张裕皱着眉看着屏幕里的人,这么久不见,愈发觉得温言单薄憔悴起来。   “我最近过年还胖了点,肚子上都长肉了。”温言说。   张裕拧着眉,教育道:“除了吃你也得多锻炼锻炼啊,你看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哪里经得住什么风吹雨打?”   温老师老老实实挨训:“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也是许久没有通话,就近况聊个不停,多次跟温言确认了他的身体状况和经济状况良好之后,张裕才把电话挂了。   温言在旧手机微信里翻了一会儿,消息实在是太多了,每动一下都很困难,他寻思着自己等会儿加了张裕的微信之后,就可以把这台旧手机直接扔掉了,毕竟里头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关系。   就比如下一秒弹出来的那条新年祝福。   周元柏:言言,新年快乐。   温言几乎是一秒钟就冷了脸,车祸后左耳隐隐作痛的窒息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温言深吸了一口气,点开周元柏的聊天框,面无表情地把他发来的百多条微信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就把手机掐灭,漆黑屏幕上映出的他灼灼的眸子,正在不安地颤抖着。 第17章 娇娇弱弱   年后的日子倒是温度升了不少,初一初二都是暖洋洋的,太阳很舒服。温言在家里窝了这么些日子,难得出门一趟,他到学校开了一次教师大会,为开学做准备。   宋庄桐出节前便以要开学为借口,带着宋景早早赶回了小镇里,出节那天,他叫上了温言来家里一块吃饭。   桌上还有温言年前包的饺子,是阿姨煎好的,倒了些蛋液,撒了些芝麻和葱花,闻起来很香。   “这做法还挺好吃的,下次我也回家试试。”   宋庄桐又给温言夹了两筷子菜,说:“你多吃点,过了个年又瘦了。”   “对我来说过年就是个长假,没什么特别的。”   宋庄桐问他:“你过年没回家吗?”   “没有。”温言说,“跟家里关系很僵,回去也是受气。”   宋庄桐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差不多,没什么意思。”   “你跟家里关系也差劲吗?”   “岂止差劲。”宋庄桐道。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让家里省心的角色,读书的时候就不怎么认真,等到了高中毕业,勉强考上大学,一直都不是按照家里人安排的路走的,再加上宋景的事情——他强硬要留下这个孩子,甚至还把宋景直接入到了自己户口下,成了个遭亲戚们诟病的单亲爸爸,直接把他爸妈安排的几个相亲全都搅黄了。   一件件数下来,都是会挨大打的事迹。   “你看着像是爸妈会很宠溺的类型啊,怎么跟家里的关系也不好?”宋庄桐问道。   温言有些诧异地笑了笑:“我吗?”   那宋庄桐还真是猜错了,如果温言妈妈还在世的话,可能他真是个受宠溺的小孩,但他妈妈去世太早,他又因为性取向的事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特别是后妈,对他是处处挑刺,哪里都看不惯。   但温言没过多透露,他并不确定宋庄桐是不是能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本就是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朋友关系,温言可不想弄得大家都尴尬起来。   “过几日开学,群里发了个文件,记得给宋景把作业什么的都准备好。”温言道。   宋庄桐啧了一声。   “麻烦。”   温言笑着横了他一眼,说:“配合老师工作啊。”   “要不是班主任是你,我早把群都给退了。”宋庄桐懒洋洋道,“怎么现在的小孩读书都这么麻烦的?以前我们被丢到学校,自己摸爬滚打不也长大了吗?不打架压根用不着家长的。”   温言道:“现在家长都更想参与小孩的成长。”   并不是很想的宋家长打了个哈欠,他自觉跟着温言一块收拾桌上没吃完的菜。跟温言待久了,他也改了些身上铺张浪费的坏习惯,潜移默化地被教育成了节约食物的好孩子。   “这学期让宋景在学校吃饭吧,我中午赶回来太麻烦了。”宋庄桐说。   温言点头:“可以啊,那你开学那天还得多带一份协议书,记得自己去打印。”   宋庄桐笑着顶了顶腮帮子:“真他妈麻烦。”   比起家长,开学那天觉得更麻烦的绝对是班主任老师。温言起了个大早,去教室把黑板简单装饰了一下后,在教室里等着家长领着孩子来报到。   除了同一段话重复四五十遍,还随时有家长问孩子上课的情况如何。教室前门一直开着,空调因为进进出出的人,没什么效果,温言冻得双脚冰冷。劳累了一整天,他打了个车回家。   周六报到,周一开学,周日还有一天可以休息。   温言睡到了大中午,昏昏沉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感冒了。   温言无奈地起身吞了两颗药丸,一工作就感冒,他是个咸鱼躺体质无疑了。   虽然周日可以休息,但开学这段日子事情很多,班上又插了两个新生,一些事宜需要尽早准备,才能保证开学的时候顺利上课。   温言本想踩单车去学校,突然想起年前那辆单车在宋庄桐那里修过一次之后,又坏掉了,年头已久的老单车终于退休了,宋庄桐说开春给他做参谋选单车的事还没来得及。   正想着这事,宋庄桐熟悉的车便稳稳滑到了他面前,等到车窗落下之后,温言问:“你怎么来了?”   鼻音明显极了。   “感冒了?”宋庄桐按开车锁,“感冒了还要往外走,去干什么?”   “去学校一趟,有转校生的资料要交。”温言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些沙哑,“明天上课了,都还没领到书呢。”   宋庄桐穿了件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压迫感,下车的时候大跨步走来,攥住他的手,反手把车锁了之后,拉着人往家里走。   “也不急这一会儿,吃过药了没?”   宋庄桐的掌心很凉,贴在温言的手腕上,不由分说把他往电梯里带去。   “吃过了。”温言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宋景呢?”   “在家里,我路过来看看。”说着,宋庄桐跟他一块出了电梯,“资料给我,我给你送到学校去。”   温言这会儿脑袋还晕着,被推着进了家门之后,有些发蒙地看着面前的人。   宋庄桐把他手里的资料接了过来,问:“送到学校哪里去?”   温言:“教务处……”   宋庄桐说:“那你在家里休息,我等会儿送完资料再来找你。”   他姿态强势,压根没给温言一点拒绝的余地,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门口,温言揉了揉太阳穴,回客厅沙发上窝着去了。   宋庄桐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袋子药,以及一份猪肚粥。   温言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听着门口的动静,被惊醒般,立马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泛红,毫无防备地看向自己。   宋庄桐换鞋的动作一顿。   “还难受吗?”   “有点。”温言吸了吸鼻子,他体质差,每次一点小病小痛也挺闹心的。   宋庄桐提着药走到沙发边,从塑料袋里翻出几盒药,说:“先把药吃了。”   “我吃过了。”温言道。   宋庄桐又拆开旁边的盒子,说:“那你趁热把粥喝了。”   温言看了眼打包盒上的标,问:“你怎么还绕路去买粥了?”   “顺便的事,赶紧喝了吧。”   行为虽有说不出来的强势,但又处处透露着细心。   他并着温言的肩坐到沙发上。旁边瞬间塌下去一块,温言肩膀不受控制地朝宋庄桐倾斜了些,他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以及熟悉沉稳的古龙水味,还有烟味。   温言下意识看了宋庄桐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眼,食指中部的那个凹陷看起来很是明显,手上应该会有更重的烟味吧?   “我发现你经常生病。”宋庄桐说。   在茶几上喝粥并不方便,温言干脆坐到了地上,拿着勺子喝了两口粥。   他没答自己的话。宋庄桐靠在沙发上,目光懒洋洋地落到温言身上。   蜷缩起来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单薄,细软的黑发乖顺地贴在后脖颈处,那里的皮肤看着又白又嫩。   宋庄桐轻轻滚了滚喉结,又问:“好吃吗?”   温言慢吞吞点了点头。   “中午都没胃口吃东西,但他们家连粥都做得很香。”   “让我也尝尝。”宋庄桐忽然沉声道。   没等温言扭头,宋庄桐就已经俯身凑到了他身边,单手去够温言手里的勺子,整个身体都覆盖着温言。   他动作慢条斯理,用温言的勺子舀了一口粥喝掉。   “还行。”他淡淡评价道。   温言愣着神,说:“我还病着,会传染的。”   宋庄桐若无其事恢复了靠着沙发背的大佬坐姿,说:“我可不像你那样娇娇弱弱。”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离自己没多远距离的温言身上,温言的手臂被裹在深色毛衣里,看起来不足一握。   腰也细,手臂也细。   还真是娇娇弱弱。 第18章 宋哥单身   陪着温言把粥给喝完了,宋庄桐也没有多待,离开之后,又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按时吃药。   这人关心人也总是忍不住用命令的语气,好在温言脾气好,处久了也熟了宋庄桐的性格——典型的嘴硬心软,于是乖乖应了声好。   开学后的日子就跟提前印好了行程安排似的,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宋庄桐最近给宋景找了个心理医生,把人带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被宋景激烈的反抗情绪弄得来了火,没忍住,动手给宋景的屁股上来了几下。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宋景。   温言上课很容易察觉学生的不对劲,虽然宋景不听课的日子占多,但他从没像这两天一样,不是跟同学起冲突,就是用尺子疯狂地刮着桌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温言提醒了两次之后,脸色冷了几分,走到宋景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宋景,不要再玩尺子了。”   宋景抬头看向温言,他带着敌意的目光让温言感到有些陌生。   “先把尺子收起来。”   宋景跟他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把尺子给塞回了抽屉里。   温言感觉不对劲,一下课就给宋庄桐发了微信询问情况,这才知道父子俩闹矛盾了。   对于宋景而言,宋庄桐是他最信任的人,从宋庄桐那里受了情绪的刺激,是很难靠其他人的开导缓解的。   “他小孩一个,别跟他计较太多。”温言轻声开导道。   宋庄桐捏了捏眉心,说:“那心理医生是我花了很多心思请来的,约的两个小时,他跟我发了一个多小时的脾气。”   覆盖在眉心的手上有好几道斑驳的齿印,宋庄桐心里头的气还没散,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烦。”   温言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重呼吸声,又说:“他今天状态更差了,是不是不应该太急了?”   “我已经很放缓速度了,是他一直躲在自己的舒适区,不肯做出改变。”宋庄桐道。   温言轻叹了一口气,说:“要不让他在我这里住两天吧,你也休息休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麻烦你了。”   放学后,温言把宋景带着一块回了家,宋景对他已经相对信任了,把人领到家门口的时候,温言把钥匙收回了口袋里,扭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宋景。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啊。”   宋景抬头看了他一眼,步子慢吞吞地进了温言家里。   宋景前阵子比起最初的状态好了不少,他常被林望叫到楼下去一起玩,但从来不加入男孩们的游戏,也有大家嫌弃他不说话、反应慢吞吞的原因。宋景每次都只坐在旁边的花坛边缘,看着他们玩闹。   他小小一个,黑漆漆的眼珠跟着其他小孩的身影骨碌碌转来转去,一些不安能从他紧捏着校服下摆的动作察觉出来。   “你先去洗澡吧。”温言把他的书包取了下来,“自己能洗澡吗?”   肩上的重量卸下,宋景紧绷的表情稍加轻松。   “你怎么把所有书都给背上了?”温言掂了掂宋景书包的重量,察觉到不对劲后,拉开一看,宋景书包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书全都装在里面。   宋景似乎没有意识到温言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行了,你先去洗澡吧。”   说着,温言把他书包里的书全给拿了出来,又照着相册里的课表,把明天上课需要用的书给准备好放到书包里。   宋景食量小,温言简单炒了三个菜,叫他一块吃了饭之后,到茶几上跟自己一块待着,把作业写了。   今天白天的课堂作业还没看完,温言给捎回家继续看。   宋景坐着一张小凳子,埋头在茶几上写作业。   突然,温言放在屁股下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是宋庄桐的微信,问他怎么样了。   温言给他弹了张宋景专心写作业的照片过去。   宋庄桐问他吃过饭了没,温言又反问了他一句。   宋庄桐正在跟大家去KTV的路上,喝了一肚子的酒,他累得很,丢个卡买单的行为遭到了痛斥,又被拉着去唱歌。   宋庄桐说:估计没个凌晨回不去了。   温言回复他:没事,你好好玩,宋景在我这待着挺乖的。   左上角跳出一个消息点,温言点出去一看,是加了自己微信的张裕定期骚扰:你干吗呢?   温言把刚刚给宋庄桐发过去的照片又转发了一遍。   张裕立马发了条语音过来:“你他妈儿子都生了?”   他嚷嚷着,嗓门特别大。温言手忙脚乱把手机音量给调低,回了个擦汗表情过去: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张裕又发了条语音过来,温言有了经验,把消息给转了文字:指不定是你哪个姘头的小孩呢。   温言:……   他把手机一盖,凑过去看了眼宋景的生字本。   难看的字让温老师眉头紧皱,他用手指戳了戳宋景的肩膀:“认真点。”   宋景习惯性身体一僵,摆出更认真的姿态。   这边被叫来唱歌的宋庄桐无聊地瘫在沙发上,他心思压根不在这里,那群小孩几乎玩疯了,在包厢里闹得不可开交,还有小孩叫他一块过去玩游戏,宋庄桐摆了摆手:“上年纪了,跟你们玩不到一块。”   闷着喝了两杯酒,宋庄桐深叹了一口气,起身跟旁边的人道:“我先走了,看儿子去。”   那人也看出他兴致不高,宋庄桐递给他一张卡:“你等会儿帮我买下单。”   他接过之后打了个响指:“好嘞宋哥。”   “宋哥这就走了吗?”被隔壁桌一块玩游戏的小朋友里一女生逮到了,是他合伙人的大学同学,今天第一次见,性格热情得很。   宋庄桐点了点头,说:“还有点事,你们玩。”   “宋哥要去回家带儿子。”   “宋哥是儿子奴啊。”   那女生有些诧异:“宋哥结婚啦?”   “没老婆呢。”合伙人故意推了推她的手臂,“宋哥单身。”   “行了啊,我真走了。”宋庄桐低头打车,他前几日去把生出来的杂发给修了修,整齐利落的发让他看起来颇有气质,身躯高大,昏暗不清的灯光里是他深邃有神的五官。   这人才刚关上包间门离开,里面就传来了他们的讨论声。   “宋哥是真帅啊。”   “靠,做梦都想要宋哥这身材。”   “得了吧你。”   宋庄桐到温言家的时候,宋景已经被温言叫去被窝里睡觉了。温言刚看完作业,神色有些疲倦。   “怎么看着这么累?宋景吵你了?”   温言摇头:“没,看作业呢,给我看恼火了。”   宋庄桐哼笑了两声:“温老师消气。”   “还在门口站着干吗,进来啊。”   宋庄桐道:“你这儿没我能睡的地方。”   温言顿了一下,指了指沙发。   “太挤了。”   宋庄桐上次已经是勉强窝着睡的,大半夜醒了好几次,自己的脚都莫名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要是宋景不在,我那床还够你睡一半。”温言慢吞吞打了个哈欠,长时间用眼后的哈欠让他眼眶有些泛红,温言抓了把头发,说道。   宋庄桐没跟着进门,就在门口盯着他看:“宋景睡沙发肯定不挤。”   温言笑着横他一眼。   “你也好意思。”   宋庄桐无辜耸了耸肩。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19章 家长冲突   宋景跟温言待一块会莫名乖巧,宋庄桐把这归为班主任的威慑力。正巧宋庄桐车行这几天生意很多,他就托温言带了两天孩子,每天都吭哧吭哧在上班赚钱。   寒气渐渐散去,宋庄桐作为马上   年过三十的宋老板,跟着车行里的年轻学徒们一起,成了最早脱下大棉袄的那批人。   他在车行修车的时候,经常穿个简单的背心,因为用劲而充血的肌肉看起来非常健硕,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散发着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宋哥!”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宋庄桐从车里冒了个头出去。   “下午好啊宋哥。”   “下午好。”宋庄桐把扳手给放好,瞥了她一眼,“来找老万啊?”   是那天在KTV遇着的他合伙人老万的大学同学,叫周蒙蒙,长得很漂亮,车行里不少学徒都暗戳戳对她有点心动。   “没啊,我过来玩玩。”   宋庄桐抬起手臂蹭了一下下巴。   “行啊,等会儿留下来一块吃饭呗,后头那几个小子可喜欢跟你一块玩了。”   周蒙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宋哥。”   宋庄桐到后头把衣服给换掉,从前头离开的时候,周蒙蒙正靠在前台跟他们几个聊天,笑得很是欢快,见宋庄桐要走,她出声问道:“宋哥去哪啊?不是快吃饭了吗?”   “我接我儿子去。”宋庄桐道。   今天学校就上半天课,放半天假。   开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照例堵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温言吐槽过办公室的空调被进进出出的人弄得一点效果都没有,吹一整节课都不暖,宋庄桐把车里的空调开高了些,运作起来的空调嗡嗡作响,把整个车厢都给烘得暖暖和和。   怕冷,爱喝汤,喜欢讲道理。   温老师总是在某些地方特别像老年人。   车在离学校还有点距离的地方又堵了一会儿,宋庄桐停好车之后往班上路队的位置走去,那儿围了很多家长和学生,还有几个保安,宋庄桐皱紧了眉,赶忙拨开人群往里头走。温言被围在人群中央,他面前站了个不是很高的男人,正凶神恶煞地攥着温言的衣领。   被粗鲁对待的温老师脸都气红了,但不见半分怯懦,冷静地开口道:“我已经报警了,只要你动手,我立马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你。”   “你他妈以为老子真不敢是吧?”   宋庄桐两步跨到男人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恶狠狠问道:“干什么呢?”   这时围观着的家长们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怎么跟老师动起手来了?”   “干什么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动什么手啊?”   “有话好好说。”   温言气得脸颊紧绷,宋庄桐强硬地把男人的手给掰开,把温言往自己身后一拉,整个人挡住他。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温言,说:“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你没必要跟我放狠话,小心哪天接到警察局给你打的电话,说你家暴。”温言冷声道。   “你妈的!”似乎被揭穿什么,男人瞬间就暴怒起来,他被一旁的家长和保安架住。   温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身前的宋庄桐轻轻推开,朝男人走了一步,单薄的身影看起来不堪一击,前阵子的病还在他身上留下些憔悴和疲倦,而此刻温言把背挺得笔直,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字道:“你这是犯法。”   很快,警车的声音响起,男人似乎是有些忌惮,敛了些锋芒,而眸子还是恶狠狠地盯着温言。温言蹲到站在不远处掉眼泪的小女孩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柔声道:“王琦,如果你爸爸还打你,一定要记得跟我说,老师保护你。”   小女孩哭得抽抽噎噎,接过纸巾之后,哑着声音叫了一声温老师,她哭得话都说不上几句,眼泪止不住地掉,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温言也是偶然发现王琦手臂上的伤口的,可能是用皮带抽的,血痕看起来非常可怖,温言再三询问,王琦才告诉他,是她爸爸喝醉之后动手打的。二年级的小姑娘,父母离婚后被判给了爸爸,酗酒的父亲有家暴的倾向,她被打得不敢吱声,要不是温言问,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什么时候才到尽头。也就是王琦现在还在义务教育阶段,读书花不了几个钱,只是每次科任老师布置了购买什么文具之类的任务,王琦回了家基本都要挨一顿训,久而久之,她就再也没跟爸爸开口提过买文具的事情了。   温言本想跟王琦的爸爸好生讲一讲这件事,结果被他恼火地抓着衣领咒骂,说温言多管闲事,还说了些难听肮脏的话,甚至把王琦也给骂进去了,惹得一向好脾气的温老师炸了毛。   “各位家长都把孩子带回家吧,别在这里聚集了。”温言把人群给疏散开,他把宋景给送到宋庄桐手里,说,“我可能得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要挨骂了?”宋庄桐拧眉问道。   “挨骂不至于,但总得叫过去谈谈话,而且这件事我也要叫校长帮我出面。”   毕竟跟家长在校门口起冲突,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有责任的。再加上温言今天确实也是冲动了,校门口人流量比较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落在纠缠的班主任和家长身上,怕是得当好一阵话柄了。但温言一想起王琦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红痕,就没法平静。   “我先问问校长能不能请公安局出面,再不济还有居委会呢,总得有人管这事吧。”   宋庄桐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会有这种爸啊?”   温言捏了捏眉心。   “上学期王琦爸妈离婚的时候,她状态就有点不对,是我发现得太晚了。”   宋景在旁边被吓蒙了,任由宋庄桐把自己牵回车上,宋庄桐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学校,把手机拿了出来,给老万打了个电话。   “老万,你是不是有个大学同学在警局啊?”   老万这会儿正跟车行里的人一块吃饭。看到备注后,他旁边的周蒙蒙凑了过来,用嘴型问道:“宋哥吗?”   老万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宋庄桐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机,说:“我想托他办点事,你看方便帮我引荐一下吗?”   “什么事啊?违法乱纪的事少做啊。”   “就我碰到一杂种,打他女儿,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给搞进局子里去。”   老万也没想到是这事,他迟疑地啊了一声,说:“这种是不是要很多证据啊?”   “才二年级小孩,知道搞个什么证据啊?”宋庄桐道。   “靠?二年级?这是人吗?”老万气急败坏嚷了一句,说,“那我把他微信推你,你跟他聊。”   在一旁听了半天都没听懂的周蒙蒙眨了眨眼,问老万:“什么情况啊?”   老万看了她一眼,又想起这茬,问宋庄桐道:“你吃饭没?怎么忙这事去了?”   “没吃呢,刚接到儿子。”   “那我让蒙蒙给你送点菜过去吧,这么晚了,估计景景也饿了。”   宋庄桐说:“不用麻烦。”   “不麻烦,宋哥,你在哪啊?我吃得差不多了,顺路给你捎过去就行。”周蒙蒙的声音钻到听筒里。   宋庄桐又看了眼黑下来的天色,说:“那麻烦你了,帮我多带两个菜吧,少放点辣椒,晚点把地址发给你。” 第20章 好看吗?   周蒙蒙到宋庄桐家里那块地方并不顺路,但去温言学校顺路,她还惊讶宋庄桐怎么给自己发了这个地址,等到的时候,才发现他带着儿子在楼下等人。   周蒙蒙下车过来,小姑娘穿了条漂亮的红裙子,外头裹着一件黑色风衣,步子款款,裙摆也跟着晃动。宋庄桐解了安全带下车,接过她手里的饭菜之后,问道:“谢谢,多少钱?”   “老万出了。”周蒙蒙探头看了一眼,“宋哥,那是你儿子吗?”   宋庄桐顺着周蒙蒙的视线望了过去,宋景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冒出一个小脑袋,盯着他们两个看。   “是的。宋景,叫姐姐。”宋庄桐说。   宋景转着自己的大眼睛,沉默不语。   “叫什么姐姐,应该叫阿姨,我跟你是一辈的。”周蒙蒙笑着捶了一下他的手臂,抱怨道。   “行行行,把你叫年轻点还不乐意了。”   周蒙蒙看了眼他身后的学校,问:“不是接到儿子了吗?怎么还在学校待着?”   宋庄桐抬了抬下巴,说:“等人。”   周蒙蒙挑了挑眉,眸里闪着光,试探问道:“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是。”   “不是女朋友?”周蒙蒙故意挤着眼睛问了一句,“等到这么晚,我还以为是嫂子呢。”   宋庄桐哼笑了两声,没再应下去,这含糊不清的态度让周蒙蒙心里有些打鼓,她又问了句:“是快要变成嫂子了?”   宋庄桐轻轻瞥了她一眼,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吧,等下开车不安全。”   周蒙蒙愣了一下,说:“啊,好的,那宋哥下次见。”   宋庄桐在车边站了一会儿,没等到温言,准备回车上拿手机给他打电话,正巧温言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宋庄桐远远看着他,沉下来的夜色把他包住,他步子很缓,似乎是在低头思考着什么事,夜色遮掩着他的神情,只能从单薄的肩膀上看出些沮丧。一个下阶梯抬头的瞬间,温言看到校门口熟悉的车,眼睛倏地一亮。   宋庄桐的心脏也跟着一颤。   “你们怎么还在这啊?”   “等你一块去吃饭。”宋庄桐提起手里的饭菜,“朋友帮忙打包的,再不吃就冷掉了。”   傍晚的温度很低,但车里很暖和,三个人到温言家里把饭给吃了,宋庄桐跟着温言把桌子收拾好之后,准备回家。他低头看了眼沙发上不准备动弹的宋景,用膝盖顶了顶宋景。   “还不走?”   宋景盯着他看,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了好一会儿后,宋景慢吞吞从沙发上爬了下来。   “跟温老师说再见。”宋庄桐道。   宋景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等到宋庄桐再次催促的时候,他说:“我要在这里。”   宋庄桐跟温言皆是一愣。   “你要在这里?”宋庄桐诧异问道。   沉默内敛的小孩有了另外的可信任的人,宋庄桐瞬间分不清自己心里这会儿是欣慰更多还是苦涩更多。   温言倒是很高兴。   “那就让他留下来吧,明天跟我一块去上学。”   宋庄桐深吸了一口气,在宋景额头敲了敲,说:“你这臭小子。”   宋景别扭地躲开,又爬回了沙发上。   看着宋庄桐独自一个人等电梯的背影,温言心里情绪有点复杂,他叫住宋庄桐。   “其实宋景也可以不用去看心理医生,他慢慢地也能变好。”   主动想留在温言身边,便是变好的表现。   宋庄桐神情里有几分落寞,但一个抬头便散得干干净净,他说:“是我前阵子太急了。”   温言点头道:“日子还长呢。”   电梯嘀的一声打开,温言见他进了电梯,准备回家关门。   忽然,关到一半的门被一只手给拉住,温言立马卸了力,宋庄桐的声音从门缝钻了进来。   “我也要在这里。”   “沙发不是太挤了吗?”温言打开门让他进来。   宋庄桐边往屋里走边动作熟练地把衣服脱掉挂到衣架上,他说:“让宋景睡沙发。”   温言:“……”   “开玩笑的,我太累了,懒得开车了,挤一晚吧。”   宋庄桐外套里是件简单的白T,手臂和胸脯处的布料都被鼓鼓囊囊的肌肉给撑起,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手感很不错,在暖灯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光。   “好看吗?”宋庄桐问他。   自认为不着痕迹的偷看被发现,温言尴尬地抓了抓脖子,说:“好看,我也想练。”   “不用练,去我车行上一个月的班,你肚子上那点软肉全都会消掉。”   被降维打击了身材,温言有些不服:“哪有软肉?”   宋庄桐睨了他一眼,忽然俯身,一把掀起温言的衣服下摆,冰凉的手指飞快在他的腹部揉了一把。   他本就皮肤白,被宋庄桐这从不知防晒为何物的天生黄黑皮选手衬得更甚,白得跟块嫩豆腐似的,害得宋庄桐都舍不得挪开手指。   “这儿有。”   宋庄桐动作没个分寸,他手指又冰,在温言暖烘烘的软肉上贴了一下,吓得温言敏感地往后躲了躲,红着的耳朵估计是被气的。   “我这是冬肥,等到夏天就会消下来。”   “真这么想要腹肌?”宋庄桐捻着手指,问他。   温言点头:“那肯定,多锻炼点估计体质也能好一些。”   宋庄桐哼笑了一声:“下次我去健身房可以带你一块去。”   温言默认这声哼笑是在嘲笑自己,他说:“不用你带我,我在小区办了健身卡的,搬进来就办了。”   “钱用完了?”   温言:“……没什么空去。”   通常下了班到家就五六点了,弄好饭菜洗好澡,一晚上眨眼就过去了,哪还有时间去健身房。   “那我卡给你吧,你去用点里面剩下的钱,别浪费了。”   温言说着,蹲到茶几边开始翻找健身卡。   宋庄桐垂眸看了眼他因下蹲的动作露出来的后腰,挺好看,跟肚子一样白。   宋庄桐盯着看了好半晌,温言翻到卡的时候脚都有点发麻,他递给宋庄桐,结果对方没接。   “你拿着啊,在它倒闭之前用掉。”   拒绝的话都在宋庄桐喉咙处转了两遭,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点头说:“也行。”   健了身一身汗,总得上来洗个澡吧?刚锻炼过的肌肉恐怕比平时还要漂亮吧?这夏天都要到了,光着上半身溜达不过分吧?   被温言安排去洗澡的宋景洗好后乖巧地爬回了被窝里,熟悉的气味让他感到十分安心,没等温言洗漱完,他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屋外留了一盏昏暗的起夜小灯,宋庄桐不乐意盖被子,温言翻出来的被子被他一条腿压住,温言起身上厕所瞥见他跟宋景如出一辙的睡姿,轻手轻脚走过去。   被子被宋庄桐压到了腿下,温言有些费劲地拽了出来,宋庄桐换了个睡姿,倒是不见被弄醒。   温言又轻轻把被子盖到宋庄桐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手猛地被紧紧箍住。   温言被他吓了一跳,心突突跳得厉害。   抽了半晌都没把手抽出来,温言手腕都被磨出一圈红。   这人劲实在是太大了,做梦时也这么大。   被宋庄桐禁锢在沙发旁的温言头疼地叫了他一声,没动静。   “怎么睡这么熟?”温言皱眉道。   这倒是方便了温言打量熟睡的宋庄桐。   他下巴有淡淡的胡茬,厚实的嘴唇在平稳的呼吸中闭着,细看还能发现一颗并不明显的唇珠,被他抿住。高挺的鼻梁形状很是优越,割开脸上被窗外月光投出来的光影,还有那双鹰般漆黑乌亮的眼睛——   眼睛?   “好看吗?”   他声音略带些沙哑,还有些几不可察的笑意,惹得再次被抓包的温言瞬间爆红了脸颊,无措地盯着他看。 第21章 被拉郎配   宋庄桐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睡沙发的诀窍,他会把餐桌旁的两条矮凳搭过来,卡在茶几和沙发中间,防止半夜的时候单脚踩到地上去。   每天早上,温言会把早餐弄好,在他煮早餐的动静里,宋庄桐便会醒来。   谁也没提昨天晚上的小插曲,洗漱完之后到餐桌旁吃早餐,宋景自己穿衣服洗漱。三个人解决完早饭,在门口排着队换鞋出门上班上学。   “晚上来接你们。”宋庄桐道。   温言没什么动静,系好了鞋带之后站了起来。   “走吧。”   宋庄桐的目光在温言耳朵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我晚上来接你们,今天出去吃吧。”   温言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不是。今天要是昨天那家长来找你,你就避着点,别跟他正面发生冲突了。”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站到电梯里了,温言疑惑道:“为什么啊?我不怕他。”   “知道你不怕,没必要而已。”宋庄桐说。   一贯的语气让温言心里有点不悦。   “有必要,我学生被打了。”   昨个校长在办公室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是跟家长发生冲突有害无利,最好还是不要出手管,这些事居委会会管的。   “每多一个对他殴打孩子的事置之不理的人,他就会越猖狂。”温言的语气已经有些强硬了,宋景也很少看到温老师跟自己爸爸争执,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俩。   宋庄桐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昨天我拜托老万帮我联系了警局一个朋友,你到时候把那小孩家里的地址发给我,还是让警察介入,就说是他附近住着的人举报的。”宋庄桐安抚道,“那人自己女儿都敢打,指不定会对你做什么事。”   温言被他一通话说得呆愣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误会人家之后,语气放软了一些。   “抱歉啊,我还以为你也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宋庄桐慢慢收回了目光,盯着电梯跳到一楼,门开之后,他轻轻地说:“没有,你做的很对。”   王琦的事在家长和学生之间传得很开,学生们更在意的是王琦被她爸爸打了,一下课就围在小姑娘桌子边问前问后。温言离开教室前看了眼神色窘迫的王琦,出声道:“王琦,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抓着王琦在办公室待了两个课间,温言想着这也不是办法,毕竟能不让王琦听着班上小孩们使劲问的话,那也防不住办公室其他老师随口八卦提起。   所以在王琦收拾作业回教室的时候,温言把她叫住了。   “昨天回家,你爸爸打你了吗?”温言轻声询问道。   王琦摇了摇头,嗫嚅道:“他就是骂了我。”   温言顿了一下,正要说话,王琦便抬头,目光殷切地盯着他。   “温老师,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吗?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   妈妈这两个字都带着哭腔,委屈坏了。   温言把手机解锁递给她,问:“你记得电话吗?”   开学的时候收集的家长信息里没有王琦妈妈的电话,所以温言想着把这件事告诉孩子妈妈的事也一直搁置着,联系不上人。   王琦低头背着数字,把一串电话按了出来。   “我背下来了。”她小声说。   温言点了点头,说:“那你跟妈妈打电话吧。”   电话一通,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王琦哭着叫了一声妈妈。   温言看得有些不忍,便从办公室里出去了,留空间给王琦跟她妈妈讲电话,大概打了五分多钟,红着眼睛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出来:“温老师,我妈妈想跟你说话。”   温言接过电话之后,喂了一声。   “是温老师吗?我是琦琦的妈妈。”   “你好。”   那头的妈妈深吸了一口气,问:“王琦挨打这件事,持续多久了啊?”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是我昨天偶然才发现的。”温言停顿了一下,“看她手臂上的痕迹,估计有一段时间了”   “那个畜生……”王琦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当时离婚的时候法院把孩子判给他,后来都不允许我探望,要是知道他打我女儿,我就是拼了命都不会让他把孩子带走。”   温言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口道:“如果你想争取王琦的抚养权的话,这段时间应该很合适,我听说他被街坊邻居举报家暴了,王琦身上还有被打的伤痕,都可以当证据向法庭申诉。”   跟王琦妈妈通了电话之后,温言心里好受不少,至少这孩子还是拥有母爱的。   宋庄桐下班时间准时到了校门口,宋景跟在温言身后。等着最后几个小孩都被家长接走之后,温言才领着人去了车上。   从车前面就能瞥见副座上明艳的女孩,温言有些惊讶,拉开后座门,等宋景上了车之后,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原来宋哥你说的朋友是小景的老师啊。”系着安全带的女孩扭头看向温言,笑得很是开朗明媚,“你好啊,我叫周蒙蒙。”   温言轻轻跟她握了个手:“你好,我叫温言。”   “温老师,很好听的名字。”   温言弯了弯唇,没说话。   宋庄桐按照周蒙蒙发来的定位找到她家楼下的巷口,出声道:“到了。”   周蒙蒙看了眼巷口,语气很是亲昵道:“送进去一点嘛,不想走路。”   “我这车太大了,在里面不好掉头。”宋庄桐说。   周蒙蒙面露失望:“那好吧,宋哥明天见哦。”   宋庄桐没回她,周蒙蒙又扭头跟宋景告别。   “小景,再见。”   这父子俩倒是像,一声不吭,搞得周蒙蒙都尴尬起来,温言适时出声道:“再见,注意安全。”   周蒙蒙朝他笑了笑:“温老师再见。”   等到人下了车,宋庄桐扭头问:“想吃什么?猪肚包鸡可以吗?”   “都行。”车上没了外人,温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下午两节课,中午本来想眯一会儿,被叫过去开会了。”   “小学老师一天哪能这么多课?”宋庄桐说。   温言:“小学班主任跟小学老师是两个职业,懂吗?我这是打双份工的。”   “那有没有双份工资啊?”   “……没有,班主任费一个月四百。”   宋庄桐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不屑。   温言稍微往前坐了一点,问道:“哎,刚刚那个是谁啊?”   “店里一个朋友的大学同学,怎么了?”   温言露出笑:“她应该对你有点意思吧。”   宋庄桐在后视镜里睨了他一眼,神色并不好看。   “没有吧。”   “我都看出来了,长得还挺好看的,别说,你俩这看起来还挺般配的。”巧的是他俩今天都穿了白衬衣,只不过一个是黑裤子,一个是黑裙子。   宋庄桐眸色冷了几分,又瞥了后视镜里的人一眼。他倒是笑得很开心,明显是八卦到兴头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嘴上说着打两份工辛苦,这会儿还有劲来给自己拉郎配了?   一个重重的刹车让温言猛地一栽,他仓皇地抓着前面的座椅,抬头看着宋庄桐。   宋庄桐没给他目光,冷哼了一声,说:“宋景下车。”   说完,便重重把车门给甩上。温言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他这是生气了? 第22章 这个还行   天气转暖的日子里,宋庄桐把宋景接回家里住了。   温言倒没觉得是自己上次随口的玩笑惹得宋庄桐生气了,他看起来也不像那样心眼小的人,而且他俩回家住之后,宋庄桐还经常把温言也给接回家里去吃饭。   学校里近期活动频繁,他们语文年级组也有个新活动,是让小孩们回家跟家长一起摘叶子,做一幅叶画。   被语文老师亲自发私信提醒要做的宋庄桐有点头疼,他可半点艺术细胞没有,而且还没什么耐心,跟一小孩在桌子上弄什么叶画,他可真懒得动手。   这作业拖拉到温言看完卷子,是温言亲自带着宋景做的。   “你就会偷懒。”   “不偷懒。”宋庄桐起身道,“我去切水果。”   等到叶画做完,宋庄桐的水果也切得差不多了。   事实证明,小学生手工叶画都不会做的,连水果都切得不怎么样,大大小小形状毫无规律。温言咬了两块,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说:“都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   “还回去干什么?在这睡。”宋庄桐说。   温言不太喜欢外宿,他得住自己家里才有安全感。   “我还是回去吧,好不方便来着。”   宋庄桐抽了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净,跟着他走到鞋柜处,低头道:“那我送你。”   “用不着,我骑了车来。”温言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宋景,“你在家里陪宋景吧。”   宋庄桐单手叉着腰,皱眉道:“留下来睡不一样吗?大晚上还得赶回去。”   这下搞得他都有点后悔跟宋景撤出温言家里了,之前自己脸皮厚能找借口赖着,现在温言倒是不乐意往自己这里赖着了。   宋庄桐搬走的理由也挺尴尬的,是他不小心瞥见温言房东给温言发的消息,说是上个月水电都超了不少,让温言把钱补一下。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用水电总比三个人少。   温言拿死工资,没弄什么补习班,赚的钱刚好够花,要是自己塞钱给他,别说够不够用,会不会把人惹毛才是第一要考虑的事。   怎么不着痕迹地救济一下温言,成了宋庄桐最近最烦恼的事情。   很快,最烦恼的事被刷新了。   “英语老师?你们还有英语老师呢?”   这个问题对宋景而言就有点难解释了,他盯着宋庄桐紧皱着眉的表情看。   “跑操的时候跟温老师说话,那也得是班主任吧?”   傻儿子表情呆呆的,宋庄桐有些无语。   “好看吗?”   先问个简单的。   宋景点了点头。   宋庄桐心沉了两分。   “是一直跟温言讲话吗?”   宋景又点了点头。   宋庄桐心又沉了两分。   妈的,温言看起来确实招人,而且学校单位里女生本来就多,生活工作里聊天话题也比较多,指不定就在哪天跟谁看上了眼。别人默不作声把自己还没稳固的墙脚给撬了,那宋庄桐可真是按捺不住的。   “妈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宋庄桐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突然俯身把宋景给从沙发上拉了下来,“穿鞋,找你温老师一块睡去。”   管他妈的水电费,宋庄桐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在家里坐以待毙。   能跟温老师一块睡的只有宋景,气势汹汹的宋庄桐只有睡沙发的份。简单一个借口就能把温老师给忽悠过去,宋庄桐领着孩子光明正大入了温言的家门,趁宋景去洗澡,宋庄桐默不作声坐到温言身边。   熟悉的沐浴露气味在空气里弥漫着,宋庄桐心猿意马地闻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之前掌心碰过温言皮肤的质感。   “我听宋景说,你最近有个要好的女老师啊。”   语气戏谑,不仔细听绝对察觉不了里头的酸味。   温言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宋景还会跟你说这些啊?”   宋庄桐尴尬地掩唇轻咳了两声。   “他随口说的。”   “什么要好的女老师,哪个啊?”   宋庄桐差点站起来:“还好几个呢?”   温言被他咋呼的反应吓到。   “没有啊,都是同事关系,哪有特别要好的,你听他瞎说什么。”   宋庄桐又咳了两声。   “我也是随口问问。”他把目光如数投到温言脸上,“不过你真没谈恋爱的打算?”   温言摇了摇头:“没有。”   这个答案其实也让宋庄桐不太满足,他皱着眉:“怎么回事啊?直接清心寡欲了?”   “谈恋爱太累了。”温言道。   “那是你没碰着合适的人,谈起来当然累。”宋庄桐说。   温言摇了摇头:“我很难碰到合适的人的。”   宋庄桐又看了他一眼,颇有意味道:“你不去找怎么知道碰不到?”   温言:“这哪是说找就能找的?”   “怎么不能了?你条件又不差。”   宋庄桐感觉自己也挺不容易的,想把清心寡欲的温老师给撬开,难度无异于给店里的小学徒们说媒说亲,口都讲干了,也不见对方有什么松口的表现。   见他越说越起劲,温言犹豫了一下,说:“我的情况不太一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宋庄桐蒙了:“什么不太一样?”   温言不太想掩饰自己的性取向,虽然他自己觉着这事没什么丢人的,而且宋庄桐是他很有好感的朋友,温言不喜欢对自己信赖的人有所隐瞒,但是每次一到坦白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里发慌,害怕看到那些熟悉的厌恶目光。   “其实我是同性恋,我不喜欢女人的。”温言表面语气平静,其实这会儿已经慌得心提到嗓子眼了,他想过最差的情况不过就是宋庄桐拍桌而起,把洗澡洗到一半的宋景从浴室里拎出来带回家,躲得远远的。   宋庄桐被这个意外之喜砸得有些发蒙:“什、什么?”   温言表情不是太好。   “你很介意这个吗?其实我们跟普通人也差不多,只是在找伴侣这件事情上会不太一样,而且我最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温言停顿了一会儿,手指被抠得没了血色,“而且我不娘,我只是身体比较差劲。”   宋庄桐被他受伤的神情扎得心脏发疼,脱口而出道:“谁他妈说你娘了?”   温言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被他这句脏话砸得脑袋转不过来。   “啊?”   娘是不娘,就是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特别是那双眸,清澈又明亮,带着期许和疑问望过来的时候叫人压根挪不开视线。   宋庄桐清了清嗓子,说:“没人说你娘。”   温言轻轻勾了勾唇。   “谢谢啊,我还以为你会很排斥呢。”   宋庄桐盯着他的笑看,心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排斥。   “我以前碰着的你这样的壮汉,不是深柜就是恐同,两个极端。”   宋庄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腱子肉。   “我这也不叫壮汉吧?听起来太傻逼了。”   “不壮,就身材恰到好处,有肌肉有线条,我很羡慕。”温言说。   “羡慕?那你明天还是跟我一块去练练吧,不是身体不好吗?还不多练练,我单手就能折了你一只胳膊。”   温言笑话他:“别这么粗鲁行不行?”   宋庄桐:“你见过哪个壮汉不粗鲁的?”   温言乐了,说:“不是壮汉,是型男行不行?”   宋庄桐靠到沙发上,轻轻抬了抬下巴,点评道:“这个还行。” 第23章 住嘴吧你   张裕回国了,温言知道这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温言所在小镇的火车站。   打了个车到火车站去接人,温言远远就看到在日头底下皱着眉一脸烦躁的张少爷。   “怎么来这么慢?”张裕见了温言,把行李箱松开,边抱怨边两步跑到他面前,给了温言一个熊抱,“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   温言也回抱了他一下,许久未见的老友让温言的笑意在眉眼间消散不开。   “我接到你电话就去教务处请假了,还找了老师代课才出来的,谁让你不提前跟我说,这么突然人就到了。”   “我要是告诉你,你能让我来吗?”张裕跟着温言进了出租车,他穿着一身潮牌,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开朗,一看就是过足了快活日子。   “你这破地方高铁都没有。”张裕抱怨道。   温言说:“有高铁啊,只是高铁站很远。”   “你是放假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张裕提起这事就脑袋疼:“被我爹抓回来了,他说不让我继续读书了,我在外面惹的事情太多,他忍无可忍了。”   温言有些诧异:“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张裕抓了抓头发,温言这人性子安静守本分,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赌车砍了人家一只手,估计得吓一大跳,用不着告诉他。   “抓你回来了还到处乱跑呢?”温言问。   “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吗?过来看看你不行啊?”   温言笑道:“行,住个一段时间也没事。”   温言只请了上午的假,他下午得上课,还要看放学,事情很多,把张裕送到家里以后,他又打了个车回学校继续上班了。   养尊处优的张少爷嫌弃地打量了一圈温言住的小房子,啧声摇了摇头,他赶火车累得要命,把外套脱了之后往温言床上一躺,直接睡着了。   宋庄桐在车上就得知温言家里有客人,他还挺惊讶的。   “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个朋友。”   “好久没见了,他也是突然找过来的。”温言说。   宋庄桐把车稳稳停到了温言家楼下,说:“行,那你们今天好好叙叙旧。”   温言解了安全带下车,说:“谢了啊,每天都麻烦你送我回来。”   宋庄桐颔首:“顺路的事。”   盯着温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宋庄桐抬头看了眼熟悉位置的室内灯,轻轻皱了一下眉。   温言进屋的时候张裕已经醒了,他靠在床上玩手机,温言皱眉问:“你澡都不洗就上我床睡觉?”   张裕打了个哈欠,说:“没办法,我太困了啊。”   温言把他丢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到脏衣篓里。张裕收了手机,看着温言认真的侧脸,试探着开口问道:“温言,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温言手里动作一顿。   “挺好的啊,问这个干吗?”   “那你怎么一抽屉药啊?”张裕问。   温言抬头看他,张裕忙举起手:“我就想找个充电器来着,不小心看到了。”   温言收回目光,淡声道:“那次车祸挺严重的,有点后遗症也正常。”   “你查过了?什么后遗症啊?”张裕急问。   温言斜了他一眼。   “别大惊小怪的,没多大事,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吗?”   “妈的。”张裕郁闷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周元柏这孬种东西,我怎么他妈就没打死他呢?”   熟悉的名字让温言手一顿,从张裕打电话来他就预料到了,自己不可避免会被带动回忆起以前那些事,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跟我提他干什么?”   张裕叹了一口气,说:“行,不提他了,我刚订了个外卖,你们这里附近吃饭的地方都很少,感觉没什么好吃的。”   镇里条件自然不比城里,正巧第二天是周末,温言带着张裕在附近逛了几圈。得知温言还在骑自行车上下班的时候,张裕非常不理解。   “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代步工具啊?”他看着温言,“你是不是没钱买车啊。”   温言白了他一眼:“我不想开车了。”   “我看你这车祸后遗症就是不敢开车,你们地方虽然不大,但也不能一直踩着个自行车到处晃吧,夏天晒冬天冷的,你这小身板扛得住吗?”说着,张裕大手一挥,“走,给你买辆车去。”   温言被他阔绰的大少爷样子逗笑。   “得了吧你。”   张裕用手臂卡住温言的脖子,把他锁住,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爹把之前冻起来的银行卡都给解了,我现在有的是钱。”   先发现温言的竟然是周蒙蒙,她在前台咬着根棒棒糖看宋庄桐修车,远远便看见跟一个陌生男人并肩拉拉扯扯地走到店里,还不停靠近说话的温言。   “哎,那不是温老师吗?”   宋庄桐抬头望去,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这应该就是温言那个朋友,跟温言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亲密。   宋庄桐放了手里的活,迎了上去。他的目光在张裕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到温言身上,问:“你怎么来了?”   “这是宋庄桐,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温言介绍道,“这是张裕,昨天来找我的。”   张裕伸手跟他问好,宋庄桐举了举手,说:“手很脏,不握了。”   张裕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小声跟温言说:“你这朋友有点凶啊。”   温言斜了他一眼:“哪里凶了?能不能别以貌取人。”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清洗一下。”   宋庄桐还换了身衣服出来,张裕已经领着温言在试驾车上试车了。宋庄桐疑惑地走了过去,单手撑在副驾驶座的窗上,问温言:“你朋友要买车?”   “他说给我买。”   宋庄桐表情愣了一下:“给你买?”   温言无奈道:“不买,随他闹会儿。”   宋庄桐低头看着车内的人,说:“用不着买车,有我给你当司机呢。”   他声音很低,认真的神态让温言心头微动,很想立马拍拍沉迷于听车子介绍的张裕,告诉他宋庄桐真的不凶。   温言笑得眼睛弯弯的,说:“对啊,我也懒得开,反正有事就找你,让你给我当司机。”   张裕看了半天车,还是被温言给拒绝了。   “晚上一块吃饭吧。”   “宋景呢?今天阿姨在吗?”温言问。   宋庄桐点头:“在的,出门前让他把作业写了,不过估计早就去玩积木了。”   张裕有些惊讶:“宋哥都有孩子啦?”   宋庄桐开车门的动作一顿,看着张裕,像是想说什么,但又顿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嗯。”   “英年早婚啊这是。”张裕笑道。   温言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少说两句吧你。”   张裕可不是少说两句的性子,他嘴巴一向多得很,跟谁都能滔滔不绝聊起来,就连一开始被他评价为有点凶的宋庄桐,也慢慢表现出对他的话题感兴趣的样子。   张裕越说越没边,特别是宋庄桐常投来的感兴趣的眼神,让他更有说个不停的欲望,直接从温言小时候尿裤兜子讲到温言初中被同班女生表白后紧张到摔下楼梯。   “温言以前还说要生一个足球队的娃,因为他最喜欢小孩子了。”   温言忍无可忍,咬牙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宋庄桐也乐了,笑道:“一个足球队?那还是有点自信的。”   “那是自信爆棚了,要不是他小时候脸皮薄,我绝对笑话他那点身板可能真没有生一个足球队的实力。”   “你妈的。”   许久不说脏话的温老师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一把张裕的大腿。   “住嘴吧你。” 第24章 初夏暴雨   张裕没能在温言这里待很久,他被他爹几通电话给催回去之后,温言家里又恢复了干净和整洁。   趁着太阳天把被单给洗了,温言随口道张裕还吐槽了他床单颜色难看,宋庄桐敏锐道:“你俩睡一块?”   “对啊,不就一张床吗?”温言说。   宋庄桐脸臭了几分。   “他也可以睡沙发吧,你这沙发挺舒服的。”   “能睡下还让人家挤沙发干吗?”温言瞥了他一眼,“感觉你在抱怨我让你睡沙发啊,是不是?”   宋庄桐淡声道:“没有的事。”   温言把床单给挂好,葱白的手指被水泡得有些发皱,他走到沙发边,懒洋洋坐下。   “我这沙发真的很舒服,还是我自己买的,之前房子自带的沙发太小了,躺起来不舒服。”   温言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偶尔在客厅看剧看到犯困,就会直接躺到沙发上睡。   “我家里沙发也舒服。”宋庄桐说。   温言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一个屋子还让我睡沙发吗?”   “你也没在我家睡过啊。”   次次都非要回来不可,就好像他家是个什么狼窝,晚离开一秒就会被吃得渣儿都不剩的那种。   “我不喜欢睡别人家里。”温言道。   他出来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在谁家里留宿过,已经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起床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都要缓一下才行。   这太阳天也没持续多久,初夏的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宋庄桐开车去往学校的时候都有点艰难。他想起温言早上晒的床单,感觉自己都要被温言同化了,生活气息越来越重,心里担心的居然是床单估计白洗了。   车在路口堵了很久,宋庄桐反复拿起手机看时间,给温言发过去的短信也迟迟没人回,他紧张地皱起了眉。   宋庄桐翻到群里消息才知道,因为雨来得太急,最后一节课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把孩子接走了。   宋庄桐给温言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   他的车以缓慢的速度朝学校挪去,外面的暴雨以绝对的压迫力撞击着车窗玻璃,雷声雨声大作,把嗡嗡运作的车子都弄得急躁起来。   宋庄桐把车停到了校门口,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把折叠伞,顶着雨往学校里跑去。   教室里没剩几个学生了,数学老师在教室里守着,不见温言的踪影。   把宋景接到手之后,宋庄桐问她:“温老师人呢?”   “温老师不太舒服,在办公室休息。”   宋庄桐点了点头,牵着宋景的手到温言办公室找他。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小灯亮着,对抗着才三四点就已经昏暗低沉的天。温言趴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宋庄桐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只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传递到宋庄桐掌心,他倏地皱紧了眉,更用力地推了推温言。   还是没反应,宋庄桐判断不出他是睡死了还是昏倒了。   “书包自己拿着。”   说着,宋庄桐把趴在桌上的人给扶了起来,然后拉着他的两条手臂把人拖到背上,用双手稳稳托着温言的身体,低头对宋景说:“把伞拿上。”   背着人到了教学楼下,雨哗啦啦倾盆似的往下落,宋庄桐头疼地看了一眼雨幕,这里离保安亭还有不短的距离,想找个人帮忙都很困难。   他对宋景说:“把伞递给我。”   宋景紧拽着书包带子,目光一直盯着温言。   “宋景,伞给我。”   宋景迟钝地举起手里的伞,宋庄桐把温言两条软绵绵的手臂缠到自己脖子上,身后的躯体滚烫的温度不断透过衣服传来,宋庄桐把大半部分重量挪到右手,腾出左手之后,把温言给整个翻了个身,从背后给掀到了前面,以正面拥抱的姿势,把他稳稳抱在怀里。   右手这下很好受力,而且温言还无意识地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宋庄桐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左手举起伞,叮嘱宋景道:“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阴沉的大雨之中,宽壮的背影被雨丝给数次割裂,却不见半分迟疑。   顶着大雨把人抱上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宋庄桐紧咬着牙,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充血隆起,肌腱凹凸分明。好在保安亭的保安注意到了他艰难的动作,帮忙撑伞,然后开了车门。   宋庄桐眼睛被水糊得看不太清,他把人给放到了后座上,安置好温言之后,忽然感觉到手腕一热。   温言眼睛轻轻眯着,不知是不是烧的,已经有生理泪水从眼睛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力气。   “宋……宋庄桐。”   宋庄桐拨开了他额前的湿发,潮湿的呼吸在交织着,手指从额头滑到他温热的嘴唇上,宋庄桐眸光暗了几分,俯身下去轻轻用唇蹭了蹭温言的,轻声道:“我在这呢。”   把宋景接到车上后,宋庄桐浑身已经湿了个彻彻底底,他一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一边开车回家,就连已经下班的阿姨都被他叫回来照顾宋景。   到家的时候,医生还没到。   宋庄桐把宋景交给阿姨,让她帮忙带着洗个澡吃个饭,今天宋景也格外听话,半声都没多吭,乖乖跟着阿姨走了。   宋庄桐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他不敢给温言洗澡,高热的人经不起造。把房间的空调温度调高之后,宋庄桐坐在床边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掀开了被子。   温言没有留过衣服在他家里,宋庄桐翻出一身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虽然已经叮嘱自己要心无杂念,但掌心的触感让他后背绷得紧紧的,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不小心戳破温言这块嫩豆腐。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宋庄桐感觉自己也要发热了。   等到家庭医生赶到,宋庄桐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很急吗?怎么还这么磨蹭。”   家庭医生已经在电话里问过情况了,他道:“成年人发个烧能有多急啊?”   一通检查过后,医生给温言吊了两瓶水。   “真是发烧?我没见过谁发烧还会昏迷的。”宋庄桐像个监工一样站在旁边看了全程,问道。   家庭医生跟他也比较熟了,问:“这是你谁啊?”   宋庄桐斜了他一眼:“直接说正事。”   “是发烧没错,只是他身体机能太差了,发烧对于他来说不是个小病,我没设备,检查不出来多少,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宋庄桐拧着眉,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   “越是体弱的人,就越不能生病,生病就是磨损,这就跟车子是一个道理,磨损太多,那就只能报废了。”   悠悠说完后,医生对自己这个恰当的比喻感到非常满意,谁知下一秒就看到了宋庄桐冰冷紧迫的眼神,他被噎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给他开了药,好好休息就行,等到退了烧,人清醒了,给他吃点东西。恢复时间可能长一些,但是没什么大碍。”   宋庄桐冷声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饭都不留我吃啊?”   没等到回答,收拾好药品和器材的医生抬头看了宋庄桐一眼,那人正在以非常轻柔的动作,把床上的人的手给放到被窝里,甚至还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他哪见过宋庄桐这副柔情的样子,没忍住,又多瞅了两眼床上的人。   等下……这是个男的吧? 第25章 同床共枕   宋景洗漱完之后就被安置到床上去睡觉了,等到他睡熟,阿姨跟宋庄桐打了声招呼说先回去了。   阿姨留了粥在锅里温着,宋庄桐帮温言取了吊水瓶之后,见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还是把火先给关掉了。   暴雨后的夜晚格外沉寂,屋内的暖黄灯光柔柔地打在温言脸颊上,他闭着眸,平缓的呼吸带动着胸膛起伏。宋庄桐伸手在他额头轻轻贴了一下,温度没有刚刚吓人了。宋庄桐轻轻松了一口气,给温言掖好被角之后,正要离开,忽然想起跟温言睡一张床的张裕。   他轻轻眯了眯眼睛,下一秒便把自己掖好的被子给掀开,然后理直气壮地钻到了被窝里。   温言在梦中只感觉越来越热,他胡乱地扒了两下衣服,身上滚烫的温度让他想踢开被子透透气,却感觉自己被什么禁锢住了似的。   温言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在他眼中逐渐清晰的房间,正要艰难起身,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前横着一条霸道的手臂。   温言愣了一下,扭头看着跟自己离得极近的宋庄桐,有点被吓蒙了。   被拥着的姿势未免有点太暧昧了,温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宋庄桐给抱在怀里了。他整个人热得像只火炉,房间里空调温度还很高,温言轻轻挪了一下身体,下一秒就被宋庄桐给抓了回去,牢牢锁在怀里。   温言呼吸又急又热,他缓了一会儿,出声叫道:“宋庄桐。”   身后的人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温言又努力了一下,企图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但温言还是小瞧了宋庄桐的力气,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之后,好不容易睡回来的那点力气都给用得干干净净,他费劲地深呼吸了几下,还是选择了放弃。   宋庄桐也没法在怀里的人这么闹腾的情况下还睡着,他缓缓睁了眼,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温言,哑声开口道:“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温言鼻子眼睛都憋红了:“你抓得我动弹不得。”   他推开宋庄桐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虚弱地撑着床坐了起来。   宋庄桐也跟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从光裸的胸膛滑落,温言视线倏地落到他胸膛上暗红的两点上,目光一滞——原本藏在毛绒衫下的胸膛近距离看的时候都能清楚看到肌肉线条,健硕有力的肌肉紧绷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让它看起来手感十足。   宋庄桐见他眼睛都看直了,不禁想笑。   “明明是你昨天叫着冷,非往我怀里钻。”   温言整个脖子都在泛红,他捂着嘴猛咳了两声,说:“我怎么突然就到你家来了?”   “昨天去接宋景,发现你在办公室昏睡过去了,就把你给弄回来了。”   宋庄桐伸手去摸温言的额头,这会儿温言正敏感着,往后躲了一下,宋庄桐动作都不带顿一下,手跟着过去,直接覆盖在温言额头上感受温度。   “躲什么?好像降温了。”   温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他刚刚自己扒拉了两下,本就宽松的睡衣开了两颗扣子,白嫩的小胸膛上是被烧红的痕迹,颤着躲起来的小红点在这个角度可以看个全。   他身上的红更是扩大范围,宋庄桐就乐意看他这副羞得浑身发红的窘迫样子,明知温言已经不好意思到极点了,还自顾自伸手去帮他扣好扣子。   “昨天给你简单擦了一下,估计又出汗了,要是能站得住,就自己去洗个澡。”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刚醒时的沙哑和性感,温言低着头,乖顺的头发遮住了表情,只露出红透的耳朵。   起初因为怕吓到温言,宋庄桐敛了不少市井流氓的姿态,但他当下有点忍不住。   “温言,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温言夺过衣服扣子,慌张地扣上之后,撅着屁股从床上爬了下去,小声说:“没有的事,我去洗澡了。”   现在才凌晨五点多,时间不早不晚,宋庄桐套了条睡裤到厨房把粥给热了一下。温言洗完澡出来,就被叫到厨房喝粥暖胃。   “今天请假吧。”   温言摇了摇头:“请假太麻烦了,学校好多事。”   宋庄桐皱着眉看他:“不至于,你们不是还有个协助班主任的辅导员老师吗?”   “我也没什么大碍了,上课让他们自习就行,去学校看着人我安心些。”温言说。   “今天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宋庄桐不容置喙道。   温言动作一顿,嘴唇还含着碗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讶地盯着宋庄桐。   “为什么啊?”   逃避和装无辜在宋庄桐这里一律没用,他说:“昨天医生说你还没好全,得去医院检查。”   “我本来就没办法好全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耳朵,“其实我这只耳朵弱听,我身上还有很多小毛病,一直都没好全过,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宋庄桐放下手里的东西,探身看了一眼温言的左耳,在耳朵后面有一道小小的缝合伤疤,他顺着伤疤的方向拨开耳后的黑发,发现了好几处疤痕,斑斑驳驳的,都躲在头发里。   “你这是怎么弄的?”宋庄桐问。   温言下意识摸了一下耳朵,说:“以前不小心出车祸了。”   难怪他不敢开车,宋庄桐心疼地皱着眉,说:“那更该去检查了,做个全身检查吧。”   温言道:“不用,太麻烦了,而且很费钱。”   不说一套检查的费用,后续治疗估计得一大笔钱,温言妈妈给他留的房子还被手续卡着,他暂且没有这么多空钱来治病。   “不就是钱——”   宋庄桐眉拧得紧紧的,他后半句话被温言猜到,被一口打断:“你可别想替我出钱啊,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拒绝张裕的好意的时候温言也是这样坚定,宋庄桐当时还在为温言的坚决态度而感到有几分高兴,现在自己成了被排在外面的那个,他又有点恼火起来。   “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已经不算是麻烦了,身体的事能随便吗?下次再生病,不还是我照顾你吗?”   虽然好意让温言感到很高兴,但是他并不擅长接受,被宋庄桐着急的语气怼蒙的温言捏着手里的勺子,弱声道:“其实你直接把我丢到家里也可以,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过来的。”   照顾了一整晚人的宋庄桐脸更冷了。   还没想好怎么安抚情绪不佳的宋庄桐,对方就已经放了碗离开,温言咽下喉咙里的粥,也放下碗勺,加快脚下的步子跟上他的大长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啊。”   宋庄桐兀自走到房间里拿衣服穿上,他冷声道:“我生什么气?生病了难受的又不是我。”   三两下换好衣服之后,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卫衣递给温言。   “穿着,我去你家给你拿衣服。”   一句“直接送我回去就行了”被卡在喉咙里,看着宋庄桐紧绷的脸和不耐烦的表情,温言没敢说出口,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谢谢你。”   睡衣穿着大了,卫衣自然也大了,松垮地挂在温言肩膀上,整个屁股都被大一号的卫衣给罩住,温言坐在沙发上等宋庄桐把自己的衣服给拿回来。出了一趟门,宋庄桐身上的低沉气息散了不少,温言试探性地多看了他两眼。   沙发上的人把颇有压迫性的目光缓缓投了过来,问:“怎么了?要我帮你穿?”   温言被他看得腿一软,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 第26章 可怜兮兮   温言的病好得并不彻底,但班不可能一直不上,没休息几天,温老师又准时上岗了,因为这事还挨了宋庄桐一顿说。   到了夏天,宋庄桐家那大宅子就非常凉爽。宋庄桐一开始是没打算买这么大的房子的,他跟宋景两个人住,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房子,是因为当时急着找房子,而且这宅子早就装修好了,原户主全家移民去英国了,房子急着出,正好被宋庄桐撞上,他就买下了这套房子。   宋庄桐刚带宋景出来的时候,手头很宽裕,毕竟是宋家少爷,是家里捧着宠着长大的,他叛逆惯了,也有些反抗老一辈专制思想的正义感在身上,按理说已经不是幼稚冲动的年纪了,但宋庄桐还是毫不犹豫把宋景给保了下来。   宋景是宋庄桐的姐姐被人欺侮后怀上的孩子。他姐姐身体差劲,性格孤僻偏激,从小在家里就不受重视,自然在富家千金圈子里也显得格格不入。她毕业很多年了,拖着拖着不愿意结婚。怀孕后,这事传得很开,当时那一块的人都在议论她,流言四起。   受害者有罪论让姐姐非常难过,而她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残破,但她还是固执地生下了宋景。   虽然他有残缺,但他也因此更独特。   这是他姐姐闭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宋庄桐知道,她也是在说自己。   宅子常态是无人交谈的安静,除了阿姨跟宋庄桐每日汇报一下工作,就是宋庄桐单方面跟宋景的“交谈”,但温言在的时候,宅子里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厨房和客厅都亮着灯,因为有人来来往往走动而显得温暖不少。宋庄桐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厨房传来的香气让他分了些注意力,放了手机之后走到厨房去给温言打下手。   “费劲吗?别做这么多菜了,等会儿叫饭店送菜过来就行。”   温言身上挂着一条浅色的围裙,里面是件黑色卫衣,这个颜色很衬他肤色。菜已经都切好码在碗里,就只需要炒熟就行了。宋庄桐被赶到外面去摆碗筷,透过透明的玻璃门还能看到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生活气息十足的一幕让宋庄桐心里多了几分归属感。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宋景,心里有些感慨。   虽然已经把宋景当成自己的小孩养了这么多年,还因为他的病,把人带到宋家那帮披着羊皮的恶心东西找不到的地方,但宋庄桐从来都没有勇气去深思宋景到底有没有体会到家的温暖。   毕竟他自己也一直感觉在漂泊,日子得过且过,更别说敏感孤僻的宋景了。   “吃饭了。”温言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宋庄桐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他表情顿了一下,“怎么了?”   宋庄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放下手里的碗,走近温言,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把温言卫衣带子给系了起来,用一个小巧的蝴蝶结把温言的领口给收拢。   “注意保暖。”   宋庄桐把带子系得很紧,温言无奈笑:“用不着这样吧。”   “挺可爱的。”宋庄桐评价自己系的蝴蝶结道。   温言把菜摆到桌子上,说:“你朋友送的这个牛肉太嫩了,我都怕炒不出口感,把肉给浪费了。”   宋庄桐张嘴:“我尝尝。”   那表情压根不觉得自己等待投喂这个动作有点诡异。温言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递到他唇边。   宋庄桐细细嚼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吃的。”   温言也夹了一块尝味道,入口的辣意让他眉头微皱,宋庄桐乐道:“不用为了我放很多辣椒的,夏天吃清淡点好。”   宋景近来状态很不错,他能在被宋庄桐叫了之后更快速地做出反应,而且食量也比以前要大。   “今晚睡这得了。”宋庄桐佯装随意道。   除了上次温言病得没了意识,在宋庄桐这睡了一晚,其余的时候温言都固执地要回去休息。自从意识到一起睡真的很能拉近距离,而且抱着又软又热的温老师睡实在舒服,宋庄桐每天都得提两嘴让温言留下来睡,只是没有哪一次成功过罢了。   温言说:“我晚上还有很多药要吃的,不能断了。”   “我去给你拿。”   下次干脆配一套一样的药放自己这里,叫温言再也不能把这个借口搬出来用。   温言:“你都要去拿药了,不如干脆送我回去。”   宋庄桐:“……”   吃完饭后,宋庄桐把桌面给收拾了,温言也准备回去。   准备离开之前,他会让宋景把第二天上学需要的课本整理好,这样就用不着把整套教科书背来背去,搞得每次小书包又重又容易破。   温言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宋庄桐送自己回家。反正每次拒绝都会被怼回去,在好意里挣扎半天,最后还是会被宋庄桐给亲自送回家,他干脆不再矫情。   宋庄桐看了一眼已经能主动背着书包到房间里休息的宋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爽。   以前都是可怜巴巴跟着上车送人,还趴在车窗上盯着温言的背影可劲看,现在宋景像是知道了睡一觉醒来就能看着温老师一整天,已经不那么排斥分离了。   怎么宋景都能戒断他的温老师,作为爹的自己却不能了。   宋庄桐车开得又慢又稳,一到车里温言就开始犯困了,他安静地靠在座位上,呼吸平稳。宋庄桐瞥了温言一眼,干脆把车时速给降到二十码,缓缓在路上挪动着。   温言最近的睡眠质量不是太好,他本来就有失眠的症状,再加上睡前大量用药,导致他身体状态很差劲,每天夜里得干瞪眼一两个小时才能迷迷糊糊睡去。   宋庄桐并不喜欢送温言回家的这段路,他不喜欢被温言分成另一个家里的人。   但事实就如宋庄桐不喜欢的这般,温言只把他当成朋友。   把温言牢牢绑在自己身边这个想法,是在最近才变得格外强烈的,人都会从喜欢中分出很多情绪,比如怜悯、贪婪和占有欲。   温言在车上眯了一会儿,长时间歪头的姿势让他的脖子酸痛不止,温言皱着眉醒来,他揉着脖子放松了一会儿,看向驾驶座的人。   宋庄桐整个人都没在黑暗里,侧脸被车上亮起来的功能键发出的光给勾出一圈淡淡的轮廓,他嘴里叼着一支烟,但是没有点燃。因为身边有两个病人,宋庄桐现在抽烟都只在车行里抽。   察觉到温言的目光,宋庄桐缓缓投过来一道目光,没在黑暗里的眸神秘又深沉,浸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睡了很久吗?”   宋庄桐把烟给取了下来,伸手挂挡,说:“没多久,感觉你睡得不是很安稳。”   温言叹了一口气,说:“心里也没装多少事,就是睡得很难受,感觉总是半梦半醒。”   宋庄桐把车停到了温言小区门口,温言说了一声谢谢,便像以前一样开门下车离开。   宋庄桐忽然想起第一次送温言回家时,下着一场浪漫寒冷的大雪,温言也是这样独自破开沉沉夜色,往家里走去。   “温言。”   宋庄桐忽然出声叫住他。   温言扭头,发丝把他的脸柔柔包住,夜色把他的眸衬得像是湖泊,静得连眸底都不曾荡漾出涟漪,但只有宋庄桐知道,溺死在其中是什么滋味。   宋庄桐轻轻滚了滚喉结,沉默良久后,说:“晚安。”   “晚安啊。”温言跟他摆了摆手。   宋庄桐单手扶在车窗上,目光跟着温言的背影进了小区,他紧了紧腮帮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可怜兮兮的宋景。 第27章 亲个痛快   今天他们几个要给老万庆祝生日,宋庄桐最近沉迷于带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他们一块喝酒了,自然得被灌个昏天黑地。   他是个不会选礼物的糙汉,直接包了个很厚的红包给老万。   跟老万一起合作的这么些年来,宋庄桐得了他不少帮助,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除了车行的同事,老万的一些朋友也来了,周蒙蒙也在。她跟老万是从大学就一块玩的朋友,老万过生日,她自然不会缺席。   漂亮的女孩在人群中言笑晏晏,宋庄桐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寿星。   “你怎么总是不行动呢?”   老万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法行动了啊,已经判死在朋友的身份上了。”   宋庄桐有些不赞成地看着他。   “真的啊,我一开始也是抱着先当朋友的想法跟她相处,结果人大学都谈了两个男朋友了,我跟她还是朋友,没擦出什么火花,倒是变成了很要好的闺蜜,现在关系还挺稳定的,我知道她对我没意思啊,要真表白了,朋友也做不成了。”   宋庄桐哼笑了一声:“你很缺朋友?”   老万无奈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的朋友,要是说吹就吹了,那还是很舍不得的。”   宋庄桐把玻璃杯里的酒仰头灌下。   “朋友哪里都能交到,老婆错过了就没了。”   老万揽住他的肩,暧昧问:“怎么了?想搞对象了?”   宋庄桐笑着把他的手给拿开,说:“想很久了。”   周蒙蒙跟他们几个聊了一会儿天,逮到在角落里躲酒的寿星和宋庄桐,拎着一瓶伏特加走过来。   “怎么回事啊?来喝酒的还是来聊天的啊?”   见她脸颊酡红,老万道:“你少喝点。”   “你们俩陪我喝,我喝一杯你们每人喝两杯。”周蒙蒙挤在他们中间坐下,把桌上两个空杯给满上。   宋庄桐起身道:“我喝不下了,去厕所先去吐一轮。”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攥住,宋庄桐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周蒙蒙,她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宋庄桐扫了老万一眼,把手给抽了出来。   “我真喝不下了。”宋庄桐道,“你们先喝会儿,我等下就来。”   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宋庄桐来之前把宋景送去了温言家里,以便自己喝完酒过去找人,自然而然就在温言家里留宿了。   宋庄桐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镜子里出现了老万的脸。   他叼着一支烟,朝宋庄桐无奈一笑。   “抽吗?”   宋庄桐把手给擦干净,伸手道:“来一根吧。”   不像宋庄桐,老万喜欢穿西装,他身材不错,剪裁精细的西装把身形衬得非常出挑,五官虽生得不算帅气,但是身上和善稳重的气质非常加分。两个人靠在墙边,一人一支烟,抽了大概两分钟,老万轻轻把嘴里的烟雾给吐了出来,问道:“宋哥,你说的想搞对象了,那人——”   “是个男的,我儿子班主任老师。”宋庄桐干脆道。   老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一时间被这个消息噎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庄桐把烟给掐灭,他举起手在鼻子边闻了闻,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留下烟味的一截食指,说:“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你儿子……”   宋庄桐叹了一口气,他把手落到老万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我喝得有点头晕了,先溜了。”   老万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行。”   让代驾直接把自己送到了温言家楼下,宋庄桐坐在冷风里冷静了好一会儿。他靠着小区楼下的长椅,目光落在温言那间屋子的小小窗口,微弱的客厅灯是温言知道他会来留的。   宋庄桐忽然想起自己当时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挨的那一顿打。家里就自己一个男娃,姐姐是个不受家里重视的,他当时出柜可把他妈妈给气得不行,当晚就进了医院,指责和咒骂全都落在宋庄桐身上。他当时年轻,是被宠坏的小孩,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到手,被鞭子狠狠抽过的后背因为结了痂而变得更加坚硬。   到现在为止,宋庄桐已经忘记了为了当时的男朋友而出柜的契机,却永远都记得自己犟着跪在地上的时候紧攥的拳头。   他从来都不是犹豫的人,讨厌就要反抗,喜欢就要争取。   宋庄桐猛地起身。   他肯定是醉得厉害,才会在温言裹着外套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冲过去一把把他按进怀里。   温言被吓了一大跳,铺天盖地的酒味把温言的呼吸给堵住,他艰难地在宋庄桐怀里挣扎了一下。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熟悉的气味在怀里,宋庄桐狠狠吸了两口,把温言的脑袋从怀里扳了起来,用有些发红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   温言轻轻滚了滚喉结:“你——”   被宋庄桐用手掌捧着脸的感觉非常奇特,温言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变得有些紧张,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宋庄桐不给他向自己开口的机会,手掌挪到温言后脑勺,在亲下去的一瞬间把他的退路给堵住。   伏特加的味道霸道地挤进唇间,温言惊愕地瞪着眼睛,腿一软便跌坐在鞋柜上,宋庄桐单脚跪到他身侧,整个人都覆盖在温言身前。   起初还算温柔的吻在宋庄桐抓到温言僵住的舌尖之后变得粗暴起来,温言皱着眉往后躲了躲宋庄桐强势的吻,只是任何在口腔中的推拉动作在这个时候已经显得暧昧起来。宋庄桐重重吮了他的舌两下,硬生生把温言的喘息声从喉咙里给挤了出来。   肖想了数日的人终于亲到了,宋庄桐自然是不会轻易松开。   他力气大,一只手就能攥紧温言的两只手腕,把他紧紧锁在鞋柜和自己中间,亲了个痛快。   长达五分钟的深吻终于结束了,温言嘴里被搅了个遍,舌根都被吮得有些发麻。   他呼吸急促,眸被逼出些红来。   “宋庄桐,你冲我耍酒疯干什么?”是带着点恼怒的声音。   从没惹过温老师生气的宋庄桐被他气笑,单手撑在温言耳侧,以绝对压迫的姿态把他锁在怀里。   “妈的,你见过谁耍酒疯还能吻技这么好?”   温言像是惊到,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时间都忘记该纠正宋庄桐爆粗口的恶习。   被欺负足了后微红的眼睛看得人心软,宋庄桐深吸了两口气,他伸手把温言从鞋柜上拎了起来,把一整个人顶到墙上去,膝盖卡在温言胯间,不给他一点躲闪的机会。   刚刚那个深吻让宋庄桐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手臂上充血的肌肉把上衣挤出漂亮的形状,属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温言呼吸急促。他伸手推了两下宋庄桐的胸膛,紧着后槽牙骂道:“你放开我。”   宋庄桐俯身在他下唇重重咬了一口,哼笑道:“温老师,你弱得跟个小鸡崽似的。”   说着,他把膝盖往上一顶,卡在温言臀部的位置。   这个危险的姿势让温言后背猛地一僵。   “宋庄桐,你真喝醉了,赶紧把我放开。”   宋庄桐眸子黑漆漆的,里头全是化不开的浓稠欲望,他倏地靠近,两人的唇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在温热交缠的呼吸中,他给温言打了个预告:“我要亲你了,你还有一秒钟拒绝。”   话音未落,粗暴撞击上温言唇齿的声音盖过了那声堵在喉咙里的拒绝。 第28章 荡然无存   温言没想到宋庄桐对自己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相处中宋庄桐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加上他儿子都生了,温言压根没把他当成同类看待。   只是这男的吻技未免太好了些。   温言空窗期这么长时间,别说亲嘴了,就连牵手都没有过。   一下被这样强势热烈的吻给吞没,温言只能紧紧攥着宋庄桐的衣服,以攀附的姿态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顶***处的舌头简直蛮横不讲理,霸道地堵住温言的哼哼声。腰上被一双大手牢牢锁住,以毫无抵抗力的姿势被面对面抱着亲吻,温言眼都红了一圈,湿漉漉的睫轻颤着。   估计是宋庄桐也察觉到自己这样欺负人欺负得有点太过了,良心发现,松开温言的唇时,唇瓣上拉出一条暧昧纤细的银丝,下一秒便弹回了温言红肿的唇肉上。   温言定了定呼吸,被整个顶在墙上的姿势很没有安全感,他伸腿去够地面,宋庄桐一个伸手把他拦腰抱起。   温言再一次感受到体力的悬殊,他拽着宋庄桐的衣服,被扔到沙发上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了两下。   “怕我欺负你?”   人都欺负完了,还问这种话,惹得温言好不痛快。   “刚刚欺负我的不是你?”   宋庄桐轻笑了一声,说:“没忍得住。”   温言手紧攥着沙发布,低声骂道:“你这是流氓行为。”   宋庄桐稍微收敛了一下强势的气息,换了个姿势坐到温言身边,他的膝盖紧贴着温言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空气里都是宋庄桐身上的酒味,就跟自己嘴巴里的一样。   温言被憋红的脸一直没降下温去,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宋庄桐。   “你今天不准在我家里睡。”   宋庄桐不解:“怎么不准?”   温言紧了紧喉咙,放低声音道:“就是不准。”   宋庄桐眉头微皱,他盯着温言看,对方抗拒的姿态和表情让宋庄桐有些不爽:“温言,刚刚亲的时候我看你也挺有感觉的啊。”   温言倏地抬头,红着脸道:“你那样揉我……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黑夜里,属于捕猎者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自己的猎物,温言后背一阵发麻,他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体在这样亲密的接触中做出的反应,单单是被宋庄桐这样盯着,就不受控制般想起刚刚深吻的滋味。   宋庄桐也没打算真能今晚就确立了关系,也有些酒精使然,冲动的行为已经让温言惊慌失措,他起身理了理被温言攥乱的衣服,说:“行,我去车里睡一晚。”   盯着人走到门口,温言轻轻出声道:“你还是睡沙发吧。”   宋庄桐惊讶地扭头看着他,温言别扭地移开了视线:“我难道还真怕你把我欺负到底了不成?”   宋庄桐轻笑了两声,不知道是笑温老师的善良,还是单纯。   把人亲了个狠的,还能留宿,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温言回了房间,今天连柠檬水都没落到的宋酒鬼裹着薄被子入睡了。他半夜起身去放水,路过温言房间,想看看床上两人被子都盖好了没有,谁知被一道反锁锁在门外。   宋庄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温言起床做好早餐,宋庄桐也醒了,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说:“早啊。”   温言没搭理,去房间里把宋景给叫醒了。   吃了早餐,宋庄桐把人送去学校,宋景先背着书包蹦跶下车,温言解了安全带也想下车,宋庄桐突然叫住他。   “晚上见。”   温言扭头,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宋庄桐没忍住,冒出两声轻笑。   心情愉悦的老宋去上班,而温言则心事重重地进了办公室。   今天王琦的妈妈来带她办转学,要找温言签材料。   “温老师,真的太感谢你了。”   温言笑道:“没事的。”   他伸手捏了捏王琦脸上的软肉:“去新学校要乖乖听老师话,好好学习。”   王琦冲他害羞一笑,她紧攥着妈妈的手,目光在温言脸上扫了好几圈。   “也是我运气好,那边的居委会很配合我的上诉,而且警局的人也出面了。温老师,是你报的警吗?”   温言目光一顿,说:“不是的。”   “那应该是周围的邻居报的警,他是个赖皮鬼,其实大家都绕着他走,没想到有人还愿意蹚这趟浑水。”   温言低头帮她把资料给签好:“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小孩这么受委屈,很难不动容的。”   王琦的妈妈盯着温言看了一会儿,笑问:“温老师你是不是有点上火?嘴巴都破掉了,还是涂点唇膏比较好。”   温言眸光一滞,下意识去摸嘴巴,他缓缓变红的脸颊让王琦妈妈有些了然,她轻笑了一声之后,说:“我还以为你是换季上火了呢。”   这话让温言更难为情了,他耳朵滚烫,还是选择不搭腔,给自己留最后一点自在。   提前打好了招呼,签字转学的流程很快,王琦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那张小小的课桌空了下来。   “温老师……”   小女孩绞着手指,小声叫他的名字。   温言蹲到王琦面前,温柔问道:“怎么啦?”   王琦冲他局促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揽住温言的脖子,跟他拥抱了一下。   “温老师再见。”   温言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再见。”   教室里空出了一张桌子,正巧今天要检查卫生,温言跟被安排来搞卫生的家长一起把教室的布局重新改了一下,现在学生多,一个班位置就那么点大,所以坐满人之后显得非常拥挤,宋景还是坐在讲台边上,另一边是苏雅南。   温言带着他们写了会儿作业,数学老师前来要课讲题,温言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发现宋景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温言喉咙一紧。   被宋庄桐亲吻过后,温言感到最难面对的就是宋景。   抛开一切不说,他真的没有办法在宋景面前跟他的父亲谈情说爱。   定了定心神,温言回了办公室,开始看作业。   温言的工作顺利结束在把最后一个小孩送到家长手里后,温言扭头看着身后的宋景,说:“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宋景抬头看着温言,不说话。   温言还想再说点什么,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还是像处理其他没有家长来接的小孩一样,先把宋景给放到保安亭,自己上楼简单把办公桌收拾了一下,跟着办公室其他老师下楼。   “走呗,温老师。”   温言看了一眼保安亭,说:“等下,我还有个学生没走。”   “放保安亭就行了,保安会看着的。”刘老师道。   温言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再去看看。”   宋景正局促地站在保安亭里,见温言来了,眼睛瞬间一亮。   保安说:“温老师,你们班这小孩怎么不搭理人的,叫他坐他也不坐,问他话也不回答。”   温言冲保安笑了笑,说:“他有点内向。”   “宋景。”温言朝宋景招了招手。   宋景紧攥着书包带子,蹦跶着跑向温言。   “你爸爸很快就到了,再等一会儿就行。”   宋景重重点了点头。   宋庄桐今天被一个单子缠住了脚,还是老万到了店里,才把他放过来接人。远远就看到在校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宋庄桐打方向盘把车停了过去。   温言拍了拍宋景的背,说:“上车吧。”   宋景老实爬上了后座,宋庄桐见温言还站在路边,说:“你也上车。”   温言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了,我今天跟同事去聚餐,先不回家。”   无懈可击的理由让宋庄桐一噎,愉悦的心情几乎是一秒钟就荡然无存,宋庄桐紧了紧腮帮子,说:“那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温言又摇了摇头:“不用,到时候叫刘老师顺便送我就行,我们住得很近。”   宋庄桐这回是真皱紧眉头了,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后头就响起了鸣笛的声音。   “温老师,上车啦!”   “来了!”   温言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脸色不豫的宋庄桐,还是说了声再见,才快步跑开。 第29章 又遭抗拒   温言很少参加学校教师的聚餐,主要原因是单身男老师在聚餐的时候一般都是拉郎配话题的中心点,特别是温言在学校口碑很好,许多老师都对他很有好感,一有机会就热心地给温言介绍对象。   温言有些招架不住,跟着一个要早回去给孩子喂奶的老师一块走了。   “钟老师,你这样跑来跑去,还是蛮辛苦的。”   “是有点,等孩子再大一点就好了。”钟老师道,她把目光轻轻放到温言身上,玩笑道,“以后温老师应该是个顾家的爸爸吧?”   温言笑了一声,说:“还没考虑这么远的事情呢。”   “温老师今年多大了?”   “正好三十了。”温言回答道。   “那是成家的好年纪,可别再拖了。”钟老师打趣道,“我们学校里还有好几个优质的单身女老师呢。”   温言笑着摆了摆手:“我这好不容易逃离了催婚现场,你又开始给我一对一催了?”   钟老师清脆地笑了几声,道:“年轻人不想这么早结婚也很正常,我家那位就是,结了婚还没收心,还跟个小孩一样。”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温言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无奈。   钟老师把他放在了小区门口,温言自己慢悠悠走回家。   夏夜里的风很是舒服,比起冬天,夏天简直是温言的福音。他也不穿太单薄的衣服,到了夜里就很舒适。温言晚餐的时候跟她们喝了一点葡萄酒,说不清现在是不是微醺的状态,只是放松的思绪让他步子轻快,和风一起飞向远方的心情有些飘飘然。   只是轻快的步子在见到楼下的人时猛然一顿。   宋庄桐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的动作让温言眉头一皱,他这才发现地上已经有了好些个烟头。   “我会捡起来的,温老师。”宋庄桐懒洋洋道。   “你怎么在这里?”温言问他。   宋庄桐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说:“来找你。”   他一下又凑得太近,烟味冲着温言来。   “你喝酒了?”宋庄桐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是低沉醇厚的大提琴声。   温言退了小半步,问:“你找我什么事?”   防备的模样在宋庄桐看来有些刺眼,他叹气般笑了两声,说:“看来我昨天还是冲动了,把你吓成这样。”   温言紧抿着唇,被吮肿的薄唇经过一天的恢复,不见好转。   “要不温老师你行行好,就当我昨天做的流氓事是因为喝醉了?”   温言瞪了他一眼:“这还怎么当你喝醉了?”   要是轻轻贴了一下就松开也就算了,亲得那样认真那样强势,怎么当他喝醉了?   “那我不就只能顺着我所想的继续下去了?”宋庄桐道。   “什么所想的?”   刚问出口,温言就有点后悔了。   “追你啊。”   温言皱紧了眉:“你不是一个人,做事得考虑考虑宋景。”   宋庄桐感到有几分莫名其妙:“我哪里没有考虑他?”   “你确定再找一个伴侣,不需要宋景也能接受吗?”温言问道。   “他很能接受你。”   温言:“……你真是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他无心再跟宋庄桐纠扯下去,没说几句话,便独自上了楼。退到一万步之后说,他们俩只是学生家长和老师的关系,不管关系怎么发展,都很奇怪,特别是宋景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爸爸变成同性恋,还找了个男人在一起?   宋庄桐自认为在温言心里算是正分值的人,却没想到暴露之后,被他这么抗拒,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温言能想到避开宋庄桐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跟宋景在私底下的相处,放学的路队基本上都是让辅导员老师去带,幸好快要暑假了,等到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他就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   只是班上学生并不安分,打架事件频发,温言忙得焦头烂额的,每天在学校喉咙都能讲干,结果回了家里,又是一个人守着寂静的屋子,落差感极强。   晚上教师大会开到了近十点,温言累得眼皮都快要抬不起,他慢吞吞回了家,在门口看到两个白色大箱子,他扒拉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粒大皮薄的香葡萄。   温言一下就猜到是谁送来的了,他头疼地给宋庄桐敲过去一个电话。   “葡萄是你送的吗?”   “怎么这么晚才到家?不是早就放学了吗?”   温言的声音听着没什么力气:“今天开教师会,弄到刚刚。”   “你们当个老师哪这么多形式任务?”   温言道:“你以为教教书就是老师所有的事了吗?”   宋庄桐:“那早点休息吧。”   电话挂掉之后,温言看着门口的两箱大葡萄,眉头紧皱。   忘记叫他过来把葡萄拿走了,这么大两箱,温言压根吃不完,到时候全给浪费了。   他又给宋庄桐打了个电话过去。   “葡萄我吃不了这么多。”   宋庄桐说:“你收着,我跟宋景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这东西收不了,过几天全都坏掉了。”温言累得很,干脆坐在门口跟宋庄桐讲电话,“你带到店里分给学徒吃。”   “这就是我从店里拿回来的,老万朋友送的,我拿了两箱。”   温言看了眼面前的白色箱子:“那你不是都送过来了?”   宋庄桐适时转开话题:“好吃吗?老万说这是大棚葡萄,养得很好,水分很足。”   熟悉的声音在听筒那头叨叨,温言轻轻打了个哈欠,听着宋庄桐说话。   “你吃不了就拿到办公室给其他老师吃,当个小人情也行。”   温言的脑袋靠在门沿,片刻松懈下来的心情让他有些犯困,眼皮已经有些沉重了。   “那我怎么还你的人情?”   宋庄桐哼笑:“我想要的你又不愿意给。”   “所以啊,你还给我送人情,你要我怎么还?”   “那就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宋景吧,他跟我说你最近总是不理他。”   温言没忍住,笑问:“他怎么还会打小报告了?没有不理他,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班上天天有人打架,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而且也刻意躲着我,才冷落了宋景对吧?”   聊天的轻快感突然终止,温言啧了一声。   宋庄桐适时转开话题:“要暑假了,有什么假期安排吗?”   “没有,在家里待着休息吧。”   “挺好。”听温言的声音全是困意,宋庄桐说,“你先去洗澡休息吧。”   电话挂掉之后,温言的目光又落到两箱葡萄上,怎么这通电话扯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把葡萄给还回去。   如宋庄桐说的,这葡萄确实优质,一嘴一颗,甜得很。   温言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他带了一箱去学校,用自行车带箱子还有些麻烦,好在碰到钟老师顺路捎了他一段。   “温老师,我看你还是买辆车会方便点啊,骑自行车碰到特殊情况就有点麻烦了,再不济也要买辆小电动骑一骑,不然也太费劲了。”钟老师道。   温言点头:“确实是这样,而且碰到恶劣天气,就只能打车出门。”   “我看那些小青年,就是租房住也要买车子的,出行方便,而且以后要是谈了女朋友,还骑自行车去接女朋友约会啊?”   钟老师也有点疑惑,虽然教师工资算不上特别高,但是攒一攒便宜车还是买得起的,而且温言不像是会乱花钱的样子,不应该存不住钱啊。   “你说的是。”温言叹气道。   “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钟老师问。   温言看了她一眼,自嘲般勾了勾唇,说:“以前出过车祸,有点阴影。”   钟老师了然,宽慰道:“不要怕,人得往前看,那以前摔过的跤,可不是为了让你以后都不要走路,而是希望你以后走路能更小心,更踏实。”   --------------------   28章解开了 可以两章一起看 第30章 做个人啊   盛夏时分,温言又轰轰烈烈病了一场。   幸好是踩着期末考试的点病的,温言昏昏沉沉去监了考,因为病得有些严重,发放成绩单和报告册的事情只能拜托辅导员老师去了,而他在家里烧得浑身滚烫,昏睡得不知道是何日何时。   长久没有进食让温言浑身无力,他费劲地爬了起来,把在门口已经放到冷透的外卖给拿了进来,刚尝一口就反胃作呕。温言嘴唇苍白,把外卖往茶几上一放,起身想去楼下诊所再测一下体温,买点药回来。   刚出门就被傍晚时分的温度给冻得打了个寒战,温言这才想起在群里看到家长们发的感谢的话已经是上午昏睡过去前的事情了,他又回屋去加了个外套,才坐电梯下楼。   不少人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菜香味飘在小区里。属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烟火气让温言心里踏实不少,虽然他此刻无依无靠,但一想到步入正轨的新生活里能拥有的每一个从普通中得到幸福感的日子,他就愿意熬过这些糟糕难过。   就算很难,他也愿意熬过去。   周元柏就是在温言思绪逐渐清明的时候出现的。横在路中间的人很是霸道,温言缓缓抬头,跟周元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言言。”   眸里的水雾缓慢散去,湿润的睫毛正在轻轻颤抖着,昭示着主人此刻的不安。   “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哑得有些可怕,温言几乎站不稳,周元柏伸手把他扶住,低头问道:“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温言紧攥着拳,眼睛逐渐泛红。   他缓了缓呼吸,开始烦躁自己差劲的身体,压根没剩多少力气可以从周元柏手里挣扎出来,熟悉的气味让他十分作呕。周元柏还是那副虚伪的样子,看起来比谁都温柔,比谁都深情,背地里却脏得可怕。   光是回忆起周元柏穿着西装跟他的新娘一起拍婚纱照的画面,温言就忍不住喉咙里的酸意,哇的一声把肚里没剩多少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周元柏稳稳抓住温言的手,任他吐了个痛快。   “我先送你去医院。”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身上的衬衣已经被吐脏大片,他全然不顾身上的味道,动手想把温言抱起来。   温言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他喉咙里难受得厉害,眸子红得不行,皱着眉看着周元柏,低声骂道:“你滚。”   周元柏表情一怔,下一秒就直接把温言整个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到车子边把他塞到车子里。   “周元柏,你是不是有病啊?”温言气有些不顺,说话都喘得厉害。   急迫想下车的心情像是复刻了那日撞车后的焦急,温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死死抓住车门把手,嘴唇苍白,抖得厉害。   “放我下去。”温言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敢开车,我就敢跳。”   周元柏给他绑住安全带,这么些年没见,温言的眉眼间多了好些决绝,周元柏见不得他这样的眼神,偏头躲开之后,低声道:“我就送你去医院。”   “用不着。”温言伸手把安全带解开,他把脚卡到车门和车中间,借着力下车,抓住车门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着。温言找不到受力点,差点没直接跪倒在地上。   周元柏见他神情抗拒,也有些恼怒起来。   “你有必要吗?现在难道不是去医院最重要吗?”   温言身上也被吐脏了,味道很重,他难受地蹙紧了眉,一句话都不想跟周元柏多说。   “我不用——”   “温言。”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温言瞳孔一扩,一瞬间竟然有些鼻酸。   宋庄桐动作很是粗鲁,把温言直接给拽到怀里。   “你他妈谁啊?”   周元柏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个子很是高大,气场强大凌厉,紧皱的眉昭示着他烦躁的心情。他一只手就能把温言给揽到怀里,偏生温言还很顺从地低头,任由他用粗鲁的动作攥着自己的手腕。   “你又是谁?”周元柏冷声问道。   “温言,你认识他吗?”掌心的手腕温度很高,宋庄桐皱着眉低头看了温言一眼,他苍白的嘴唇和微弱的呼吸让宋庄桐眉头皱得更紧,再次抬头看着周元柏时脸上已经写满了厌恶,“你欺负一个病人算几个意思?”   周元柏感到有几分莫名其妙:“欺负他?我想送他去医院而已。”   宋庄桐冷冷看着他:“用不着你。”   家庭医生跟着宋庄桐下了车,在车边等了好一阵,宋庄桐都没把人给带回来,甚至那儿剑拔弩张的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他快步走了过去,问道:“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还不回去待着?”   医生肩上背着医疗箱,他努力忽视面前这两个男人争风吃醋的场面,把注意力放到病人身上。   “穿得也不少啊,怎么烧成这样?还是先把他弄回家里去吧。”   宋庄桐闻言,正要把温言打横抱起,温言推他,摇了摇头:“我还能走路的。”   “言言。”周元柏在后面小声叫了他一句。   温言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咙像是被使劲拉扯摩擦过,疼得不行。   “你是怎么找来的?”   周元柏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轻声道:“我查了张裕的车票。”   “别出现在我面前。”   明明是虚弱的声音,语气却冷得直直往人心尖上扎。   宋庄桐全程黑着一张脸上楼,特别是在温言提出想先去洗个澡的时候,他声音很冷。   “烧成这样还洗澡?你不想活了?”   温言脸颊烫红,嘴唇却是苍白的,他喉咙干哑,手指在衣领处停顿着,低声道:“刚刚把身上吐脏了。”   宋庄桐冷着脸看他,那副病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让宋庄桐心里的火更大,他粗鲁地帮人把T恤给剥了下来,露出蜜桃肉似的白里透粉的上半身。温言瘦得没几两肉了,蝴蝶骨撑着白腻的皮肤,泛着光。   “还在干什么?出来打——”   医生步子一顿,忙移开了目光退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推开门,对宋庄桐说:“真的得先治病,他现在不太适合——”   “出去。”宋庄桐冷声道。   医生关了门还不死心,在外头嚷嚷道:“宋庄桐,你做个人啊。”   浴室里的温言浑身泛着粉红,他任由宋庄桐用热水湿了一块毛巾给自己擦身体。宋庄桐带着气,动作有些粗鲁。   毛巾蹭过的皮肤颜色都深了一倍,温言紧咬着下唇,等到清爽和干净的感觉代替轻微的疼痛之后,温言小声说:“谢谢你啊。”   宋庄桐动作一顿,目光落在温言后背斑驳的红痕上,语气可算是放软了些。   “疼为什么不说?”   重新把毛巾给热了一遍,这下动作温柔了不少。   温言一直低着头,脖颈处的黑发乖巧地贴着皮肤,被宋庄桐用毛巾蹭过之后又弹回原来的位置。   “冷不冷?”   温言呼吸重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冷。”   察觉他语气有些怪异的宋庄桐把毛巾往盆子里一丢,伸手把温言整个人都给扳了过来。   “温言,你是不是哭了?”   鼻子憋红了,脸颊憋红了,眼睛也是红的。   光溜溜的上半身也是红的。   宋庄桐捧着他的脸,往自己面前一带。   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温言,交缠的呼吸滚烫又暧昧。宋庄桐用冰凉的额头贴着温言的,语气冷极了。   “你是因为今天那个男人哭吗?”   温言嘴唇都在发抖,手腕被宋庄桐反扣住,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宋庄桐用另一只手捏住温言的脸颊,温言的沉默让他极其烦躁,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像是想把温言的话给逼出来似的。   结果先把眼泪逼出来了。   大颗的、滚烫的眼泪。 第31章 弥补母爱   抱着温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医生的眼神让宋庄桐想锤爆他的脑袋。   “赶紧给人看病。”   在大热天受寒发烧的滋味非常难受,温言刚刚才擦过的身体,在吊针扎好之后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昏昏沉沉睁了眼,跟调整吊瓶速度的医生对视了一眼,然后费劲地张了张嘴。   医生凑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水……可以麻烦你帮我……”   “喝水是吗?”医生心领神会,把温言给稍扶高了一些,端起宋庄桐准备在床头的温水,递到温言唇边。   干燥许久的唇瓣终于湿润,温言大口吞了些热水,喉咙润过之后舒服不少。   “谢谢你。”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医生身上。   “他走了吗?”   “宋庄桐吗?他走了啊。”   见床上的人神色失落,他又补了一句:“我很专业的,等你烧退了我再走。”   温言的下巴白皙又小巧,他消瘦的脸颊没多少肉,低头时有柔顺的黑发落下,除了恢复些血色的唇,下巴连着脖颈都是一片白,整个人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看起来脆弱易碎。   虽然搞不懂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但他好像有点理解宋庄桐为什么会对这人心动了。   “骗你的啦,他去接他儿子了。”   温言倏地抬头,看着床边的人。   “别到时候我把病过给他了。”   “你得有人照顾,宋庄桐也不敢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   这话让温言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   对他的身体状态再了解不过的医生抱着双臂,无语地看着温言。   “你并不可以。”   温言轻笑了两声,说:“我只是因为瘦,才看起来病得很严重,其实没那么虚弱。”   “这话你拿去骗骗宋庄桐还行,骗我就算了吧。”医生上前去拿掉温言身后的枕头,把他扶着躺下,“行了,赶紧躺着休息吧。”   宋庄桐把宋景给接到了温言家里,宋景显然有些高兴,在客厅里没见到温言,便想往房间里蹿。宋庄桐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人拎回沙发上。   “今天你睡这里,坐着别动,我去拿被子。”   宋景在家里已经洗过澡了,他坐在沙发上,等宋庄桐把被子拿出来之后,无辜地看着他。   “温老师生病了,我要在房间里照顾他,你自己一个人睡,等会儿走廊小灯不关,上厕所自己去,可以吗?”   没有扭着身子抗拒就是可以的意思。这沙发对宋庄桐而言小了点,对宋景倒是差不多合适,把人给安置好后,宋庄桐去浴室冲了个澡。   房间里空调温度偏低,温言盖着两层被子正好,他闭目养神,门外传来宋庄桐洗澡和热粥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咔嚓一声拧开,宋庄桐端着一碗热过的粥进了房间。   “起来喝点粥。”   他走到床边,挨着被子坐下。   温言睁眼,费劲起身后,伸手去端碗,宋庄桐略显冷淡的眼神让温言有些僵硬。   “我来喂你。”   温言左手还在打吊针,其实能仰头两口闷掉,但是宋庄桐语气不佳,温言也就乖巧地张嘴把递过来的粥给喝掉。   粥下了肚,又喝了两杯药。   宋庄桐刚洗过澡,手臂还湿漉漉的,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开始发冷,他看了一眼温度,问:“怎么调这么低?”   “刚刚睡着太热了。”   嗡嗡的空调声中夹杂着温言低哑的声音,宋庄桐把空调给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把人给扶着躺下去。   他在床边坐着看手机,温言接连看了好几眼,想问的话卡在喉咙处半天没问出来。   直到最后一瓶点滴输完,宋庄桐帮他拔了针,然后直接掀开被子进了温言被窝,温言想问很久的问题这才得到了答案。   都不商量就直接往人家被窝钻的动作毫不犹豫,温言只感觉热乎乎的被窝里塞进来了一块凉丝丝的冰块,舒服得他没忍住往右边蹭了蹭。   “宋景他一个人在客厅睡没问题吗?”温言小声问。   “这里睡不下三个人,而且你容易传染他。”   灯一关,宋庄桐的声音听起来就格外低沉浑厚,温言在黑漆漆的夜里睁着眼睛。   “其实我好多了。”他说。   宋庄桐把手枕在头下,一样毫无困意的他眸子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看。   “那你又要把我赶回去了?”   温言侧了个身:“没有。”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温言能勉强看清宋庄桐硬朗的侧脸轮廓。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上午没来得及去拿报告册,宋景数学老师联系的我,我才知道你生病了没去学校。”   温言低低嗯了一声,又说:“谢谢你啊,每次都麻烦你。”   “你脸还疼吗?”宋庄桐冷不丁问道。   温言疑惑:“啊?”   宋庄桐也跟着侧了个身,他伸手去摸温言的脸,用在浴室掐着他的脸的动作卡住温言的脸:“刚刚不是疼哭了吗?”   如挣扎的蝴蝶般的睫毛不停颤抖,温言滚烫的呼吸喷在宋庄桐虎口处。他松开温言的脸,复而把手掌贴到温言后脖颈处,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宋庄桐是个卑劣的狩猎者,专挑猎物脆弱无助的时候猛然进攻。   “温言,回答我问你的问题。”   他嘴唇贴很近,呼吸交缠中似乎已经吻到下唇。   温言小兽似的喘了两下,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却没承想轻轻擦过了宋庄桐的唇肉。   随意撩拨狩猎者的后果就是被按着后脖颈狠狠咬了一口舌尖。   “我是说我在浴室里问的问题,你是因为他哭吗?”   温言想摇头,但是不敢再摇头。   浅尝辄止只会给上瘾者带来更多肆虐的欲望,卡着后脖颈的姿势太像把人整个抱进怀里,宋庄桐今夜隐忍的情绪已经太多,他深知现在是逼问的好时机,手肘落在温言腰上,有力的大腿卡住温言的腿,脖颈处的手掌已经挪到了温言后背。   不久前被他用力擦得泛红的后背。   “所以他是谁?”   由肉耳可以听出更沙哑的声音,温言手有些无措地落在宋庄桐腹部,再次由于体力悬殊而被按在怀里欺负,温言就像知道宋庄桐对自己莫名的容忍之后,少了一点惊慌。   “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这个答案让宋庄桐很不爽,真的很不爽。   “你喜欢孬种样的?”   温言一愣,有些没明白宋庄桐突然攻击的缘由是什么。   宋庄桐狠按了一把他的腰,把人整个抱进怀里,质问道:“我哪点不如他?”   温言下巴顶着宋庄桐的胸膛,抬头看着他,说:“你没有不如他。”   “为什么不跟我谈恋爱?”宋庄桐问。   温言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不跟你谈,是我不想谈,而且你情况也比较特殊,谈了我不知道怎么跟宋景相处。”   宋庄桐冷冷道:“借口。”   “我仔细想过了,宋景的病,其实很有可能跟他的母亲有关系,毕竟母亲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角色,母爱的缺失可能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温言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我这个姿势很难受,能不能先放开我?”   宋庄桐大发慈悲松开温言的手腕,左手却顺着手背爬下去,把五指霸道地挤进温言的手指间。   “那你来给他弥补缺失的母爱。”宋庄桐说。   温言无语凝噎,被牵住的手甩都甩不开,他放弃般叹气:“我跟你说不通。” 第32章 你不行啊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是在轰隆的雷声后下的,温言在浅眠中惊醒,发现自己被宋庄桐抱在怀里,他已经睡熟,发出平稳的鼾声。   温言推开宋庄桐的手臂,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身后的人有了动静,有力的手臂把温言的腰给揽住,往内一带。   “去干什么?”声音带着厚重的沙哑,贴着温言的耳朵响起。   温言的手盖在他手背上,说:“你醒了正好,去把宋景抱进来睡吧。”   “怎么了?”宋庄桐问。   “这么大雷声,他指定害怕。”   宋庄桐打了个悠悠的哈欠,光着脚踩在地上,推开房间门,到客厅确定了一下宋景的状态。   “用不着担心,他睡得跟个猪崽一样熟,你病气重,进来睡该被你传染了。”   温言躺回床上,拉好被子,说:“他这点倒是像你。”   宋庄桐疑惑偏头:“什么?”   “睡得跟猪一样啊。”温言说。   宋庄桐踢开脚边的被子,用腿把被子压到温言身上,还紧抱着他蹭了蹭,说:“行了,睡觉。”   已经睡了一整天的温言这会儿正有精神,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那方小屏幕上的光晃得宋庄桐睡不着觉。   “看什么呢?”   温言头都没回,目光还是落在手机屏幕上:“给张裕发消息,你睡吧。”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发不行吗?”   “他肯定还没睡。”似乎是为了证明温言的话般,下一秒张裕就弹了个电话过来。   温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接,宋庄桐按住他:“我去厕所抽根烟,你接吧。”   温言房间里带一个小厕所,宋庄桐动作熟练地点燃一根烟叼住,氤氲的白烟在厕所里升起,这里能听到温言讲电话的声音。   “离婚了?难怪今天来找我了。这也怪不到你,不关你的事。”   “哦对了,上次我托你去帮我处理的房产怎么样了?能尽快把钱转给我吗?我最近要花钱的地方挺多的,你留一部分去作为投资入股你那工作室吧,给我吃点小利润。”   两人聊着天,等到电话挂断,宋庄桐也带着一身烟味进了被窝。   温言最不喜欢闻烟味了,刚见面的时候不好意思说他,现在可有胆子了。   “你去把身上的烟味散了再来睡行不行?闻得我头晕。”   宋庄桐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才沉声道:“麻烦。”   他起身开门,温言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等到宋庄桐回来的时候,温言已经睡着了。   雨后的夜很适合睡觉,但温言早早就醒了,他以为自己好得差不多,试着起了一下身后,眩晕感异常强烈。   他睁着眼在床上想那笔房子款该怎么花。房子是他妈妈的嫁妆,房产证上只写了妈妈一个人的名字,算是婚前财产,在北京一处非常有名的别墅群里,卖出去后能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对于温言现在的生活品质来说,这钱是绝对花不完的。   他开始盘算是不是该对自己好一点,从曾经的少爷生活到现在的租房生活,温言只花了几个月就适应了,粗茶淡饭的日子过多了,温言也糊涂起来,没有认真养过身体,导致本来就病根很多的身体年久失修,屡屡生病。   除了看病之外,温言还决定买一辆车子。   在宋庄桐的车行订车,他应该会有提成的。   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到宋庄桐身上。他眉毛锋利浓密,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是温言太敏感,总觉得这人就连睡着觉都好像在生气似的。   宋庄桐还真在梦里生气,他梦到温言跟昨天那小白脸跑了,跑之前还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说他不行。   他妈的。   宋庄桐猛然从梦里醒来,突然睁开的眸把温言给吓了一跳,他清明起来的视线很快锁定梦里嘚瑟的人,宋庄桐一个起身把温言给拉住,在被子底下动作堪称流氓地顶了他一下。   温言被他很行的东西吓得一动不动。   “你干吗?”   梦里窝的火拿到现实中来发泄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情,宋庄桐紧绷着下颚,起身到厕所去了。   温言松一口气,攥着被子动作慢吞吞地起来,回忆起刚刚被顶着的窘迫,他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像被欺负了的良家妇女。   学校群里讨论起了关于暑假进修学习的事情,放假的日子大家都躲着不吱声,这担子一推再推,就落到了还没出来说话的人身上。温言看了眼时间安排,估摸着病那时也能养好,正好群里有人问到他能不能去。   还没等温言回答,钟老师就先发了消息。   “温老师还病着呢,他哪有精力去啊。”   被人护着的感觉非常不错,温言也跟着发了个额头敷着退烧贴的表情包,然后就遁了。   这几日都是宋庄桐在照顾温言,他基本没有下楼,也不知道周元柏有没有再次找上门来。   宋庄桐这人看着挺粗枝大叶的,照顾起人来倒是不含糊,事无巨细。温言虽没明着说,但心里给他加了不少分。   要宋庄桐知道,准保给上网搜的那帖子投上几百块的礼物。   宋景有暑假作业要完成,温言病还没好,宋庄桐上班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守着宋景写作业。   逐渐热起来的夏天白天明亮又漫长,客厅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不用再为那点电费苦恼之后,温言感觉自己轻快不少。   宋景写完了今天的作业,温言奖励他,给他打了一杯果汁。   这时候有人来按门铃。   温言去开门,周元柏突然出现的脸让他下意识把门一关。周元柏似乎早料到温言会有这个动作,飞快挤进了门缝里,卡着不让温言关门。   “言言,你听我说完话行不行?”   “没什么好说的。”温言冷声道。   周元柏自然比谁都清楚,温言只是看起来柔弱,其实性格非常执拗倔强,他来之前也做好了准备,要在温言面前展现十足的诚意,让温言慢慢软化,接受自己才行。   “我已经跟她离婚了。”周元柏快声道。   温言被他这话弄得眉头紧皱。   “周元柏,你到底有没有担当啊?”   “协议离婚,我怎么没有担当了?”周元柏扬声道。   温言用力把门往外推,他紧咬着牙,骂道:“你就是我见过最没担当的男人,离婚了又怎么样?你跟别的人结过婚,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你?”   宋景还在沙发上坐着,门口的动静有点大,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端着果汁走到餐桌边,看着温言的眼神里带了点紧张。   突然出现的小孩让拼命往屋里挤的周元柏动作一顿,他错愕地看着温言:“这是谁?”   “跟你有关系吗?”温言皱眉反问。   “你儿子?不可能,你不可能有孩子的。”明明自己已经在满口否认这个猜想,周元柏还是被这莫须有的事气得浑身发抖,“你跟女人生孩子了?”   温言不想污了宋景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你都可以跟女人结婚,我为什么不可以跟女人生孩子?”   周元柏恨恨地盯着他,指着温言,哑声道:“我他妈还以为那天傍晚那个男人是你的新欢呢,原来最大的惊喜在这等着我呢。”   温言感觉周元柏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他现在已经全然没了大学时期的意气风发,商场把他磨炼得圆滑世故,而且虚伪多疑。   出神间,温言面前的人被拽着往后一甩,从电梯里大跨步走出来的宋庄桐把周元柏掀翻在地后,猛地一拳砸到周元柏脸上,肉撞肉的声音非常响亮,周元柏闷哼了一声,来不及辨认面前的人,又被砸了第二拳。   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在宋庄桐这样每日保持运动量的人面前几乎只有挨打的份,温言见宋庄桐骑在周元柏身上,两三拳把人给打蒙了,他忙过去拉住宋庄桐的手,说:“别打了,这里还有监控呢。”   宋庄桐血性上头,扭头冷冷问温言:“心疼了?”   温言被他这神情刺到,摇了摇头。   宋庄桐可算起了身,回屋之前还看了周元柏一眼,讥笑道:“你不行啊。” 第33章 只喜欢你   周元柏公司有事,不可能在温言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温言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这个态度惹得宋庄桐非常不满意。   他的不满意是自顾自憋着的不满意,毕竟现在算起来两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有什么资格去管温言?   越是这么想,宋庄桐就越生气。   “宋景,你爹最近是不是吃炸药了?”人刚把门重重一关走掉,温言就出声问宋景道。   宋景咬着酸奶勺子,盯着温言。   他最近长了不少肉,脸看着也圆润了不少,气色看着很是不错。   温言揉了揉他的头发:“赶紧吃吧。”   心照不宣恢复了以前的关系之后,宋庄桐就把宋景给丢到温言这里,晚上准时准点回来吃饭,有应酬回不来的日子也会提前告知。   宋庄桐近日似乎谈了个比较大的单子,经常早出晚归的,温言看他情绪状态也不是太好,便很少主动问起他上班的事。谁知越是这样不关心的态度,越让宋庄桐烦闷不已。   “宋哥,别光顾着自己喝啊,去跟王总喝两杯。”   这单是周蒙蒙牵的线,应酬的时候她也在,跟着一块谈单子。老万的意思是这生意做成了,他们也可以以后多往零件的批发上发展,到时候给周蒙蒙也入股,大家一块赚钱。   宋庄桐对这些事基本都是听老万的意见,他家里本行是做房地产的,对开车行这事算是半路出家,都是老万带着他一块弄。   应酬喝酒宋庄桐还是会的,毕竟酒量摆在那里,跟对方喝了好几杯,觥筹交错间大家谈得很是愉悦。   宋庄桐喝了不少酒,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眼休息,突然,车门被人拉开了,宋庄桐缓缓看去。   周蒙蒙站在车门口看着他,男人喝了酒后靠在后座,蓝色衬衣在宋庄桐身上显得禁欲帅气,袖口扣子松开,被挽了起来,散不去的酒气让他此刻充满了说不清的浑浊欲望。黑夜包裹着沉默又充满魅力的男人,跟宋庄桐对视上的一瞬间,周蒙蒙冲他柔柔一笑,说:“我送你回去吧。”   宋庄桐揉了揉太阳穴,说:“不用。”   周蒙蒙兀自关了门,对代驾说:“司机,麻烦开车吧。”   宋庄桐这会儿有点头疼,他闭了眼没再管周蒙蒙。   代驾把车停到了温言家小区里便下了车,宋庄桐有些困意,他忽然感到身上一重,睁眼一看,发现周蒙蒙已经坐到自己大腿上,正想凑过来亲他。   宋庄桐皱着眉把她推开,语气很是冷冽:“干什么?”   成年人抗拒的动作拒绝意味十足,周蒙蒙错愕地看着他。   宋庄桐攥住她的手,把人往外扯。   “你先下去。”   “宋庄桐,”周蒙蒙扑过来用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两人一下凑得很近,“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宋庄桐皱着眉往后躲,手紧攥着周蒙蒙的手腕,使了很大的力气把她交叠在自己脖子后的手给扯开。   这样越矩的动作让宋庄桐已经有点恼火了,他毫不怜香惜玉,动作凶得很,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我看不出来,我也不想看出来。”   周蒙蒙尴尬又挫败地坐在旁边,看着他:“是因为老万吗?”   宋庄桐问她:“你知道老万的心思?”   周蒙蒙哽了一下,她动作窘迫地攥紧了裙子,躲开宋庄桐的视线:“知道又怎么样?我把他当朋友,摊牌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宋庄桐深吸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   “我不想管你们之间的事,今晚的事我也当没发生过。”   “宋庄桐,你真不喜欢我吗?”在宋庄桐下车之前,周蒙蒙问了一遍。   宋庄桐领口处的扣子解了两颗,扭头时脸上的神情严肃又冷淡,他说:“我不是什么君子,要是我喜欢的人敢这么招我,我得把他干死。”   说完,他在周蒙蒙错愕的目光中关了门。   温言早就知道宋庄桐不会回来吃饭,早早就收拾好了厨房,把宋景赶到房间去睡觉之后,他窝在沙发上吹空调看电影,惬意得很。   以至于宋庄桐响动很大地推门进来的时候,温言还有点烦他打扰自己看电影了。   客厅没留灯,温言整个人都裹在柔软的毯子里,只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扭头看着宋庄桐。   宋庄桐的身形很适合穿衬衣西装裤,平日里休闲舒服的衣服穿多了,突然见他穿蓝衬衣黑裤子,还有几分惊艳,宽肩窄腰在衬衣的勾勒下一览无遗,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衬衣给撑了起来,束进裤子里的蓝衬衣没了早上出门时的一丝不苟,酒后多了几分凌乱。   温言一时间忘记继续看电影情节,视线落在宋庄桐身上,跟神色晦暗不明的他对视着。   “你他妈别这么看着我。”宋庄桐哑声道。   被莫名怼了的温言有些不服:“我哪样看着你了?”   宋庄桐拖鞋都还没穿上,三两步就跨到沙发边,单膝跪了上去,整个人跟着压迫的动作往下倾倒,手紧紧掐着温言的下巴,视线在他脸上凌迟般打着转,语气很凶:“就像现在这样,你再这样看着我,挨了欺负别怪我。”   温言听懂他的意思之后脸颊爆红,眼底多了几分羞意后在宋庄桐眼里更是勾人,他咬紧了牙,问:“温言,你故意的吧?”   熟悉的气场氛围让温言有些慌,他扭着身体挣扎了两下,把毯子给扯了几下,从脚底到脖子紧紧包裹住自己,说:“你一身酒味,赶紧去把澡洗了。”   其实除了酒味,温言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甜腻的女士香水味,很重很浓,必须得凑得很近才能沾上的。   宋庄桐的手机留在茶几上,温言心不在焉看了会儿电影,茶几上响个不停的手机让温言很难不在意,他瞥了好几眼,在宋庄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立马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宋庄桐一身湿漉漉的,一屁股坐到温言身边,伸手去拿手机看消息。   不带掩饰的动作让旁边的温言也能把手机里的消息看个全,都是同一个人发的,温言心虚,只瞥到了几个关键词。   什么冲动、喜欢、抱歉。   温言喉咙一紧,下意识看了眼备注。   “看什么呢?”宋庄桐懒洋洋问他。   温言立马收回目光,装傻充愣道:“电影。”   宋庄桐低低笑了两声,把手机递给温言,说:“想看就大方点看。”   温言表情有些窘迫:“没想看。”   “真不想看?”宋庄桐问,“那我告诉你得了。”   温言瞥了他一眼,说:“是你自己想说吧。”   “对,我就想告诉你,邀功的好时机得抓住。”边说着话,宋庄桐边把手伸到温言身后,连人带毯子给揽到怀里,“跟我一块合作那老万,他有个喜欢了很久的朋友,今天跟我表白了。”   温言扭头:“女的?”   宋庄桐点头:“但我拒绝了。”   温言看着他,在对方灼热又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的气氛让温言尴尬起来,他缓缓滚了一下喉结,说:“其实,你给宋景找个新妈妈也可以,只要对方人品过关……”   宋庄桐的脸色瞬间变得太难看,温言不敢说下去了。   想偏头躲开视线的动作被宋庄桐识破,他伸手捧住温言的脸,动作粗鲁地扳了回来后,视线在只剩电影的声音下紧缠在一起。   温言喉咙有些发干,心也跟着在抖,他听到宋庄桐说:“我不喜欢她。”   声音很冷,听起来心情就很差。   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够好,宋庄桐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女的。”   还是不够好,宋庄桐再次补充道:“我就只喜欢你。” 第34章 依赖信任   要做到像以前一样跟宋庄桐相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温言觉得自己得收拾收拾心情,好好审视一下跟宋庄桐的关系。   正好房子的事得让温言回趟北京签字,他跟张裕确定好了时间,就连夜订好了火车票。在客厅收拾东西的时候,宋景在一旁蹲着玩积木,目光时不时落到温言身上。   宋庄桐从车行回家,见温言摊了个行李箱在地上,问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宋景的小脑袋倏地扭过去,看着宋庄桐。   “我得回北京一趟。”温言说。   宋庄桐问:“坐火车吗?”   温言点了点头。   他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跟宋庄桐对视。这段日子被躲避交流太多次,宋庄桐眸光暗了几分,说:“我送你吧。”   “不用,到时候我打个车去火车站就行了。”温言拒绝道。   “我说我送你回北京。”   温言猛地抬头,惊讶道:“啊?”   “正好宋景要回北京去检查身体,你既然也要回去,那就跟我们一块。”   温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瞥了宋景一眼,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个圈,最后变成一句:“会不会太麻烦了?”   “哪里麻烦?有车你不坐,跑去坐火车才麻烦。”   温言唯一一次坐火车就是刚来这儿那回,晃悠的绿皮火车上就连走道上都挤满了人,面面相觑的尴尬让他全程闭着眼忍下反胃的感觉,体验感实在是差劲。   只是原本就打算跟宋庄桐保持一点距离,现在又要坐他的车回北京,车程这么长,封闭空间的相处让温言有点退缩。   他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辩驳,宋庄桐就自然而然把这事给定下来了。他跟宋景的东西老宅都有,没怎么收拾,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出发了。   宋景爱坐车,他一个人享用整个空旷的后排,上了车就睡着了,徒留坐在副驾驶的温言跟宋庄桐沉默相对。   高速上车流量有点大,宋庄桐开车很稳,温言的目光一直落在车前的道路上,重复枯燥的画面让温言很快就打起瞌睡来,宋庄桐瞥了眼他蒙眬的睡眼,把温度调高之后,轻声道:“你把位置往后调点,睡着舒服些。”   男人的声音让温言一瞬间就清醒过来,扭头惊慌地看着宋庄桐。   宋庄桐:“……怎么了?”   温言神情有些尴尬,说:“没事。”   “用不着对我这么防备吧?”宋庄桐语气听着不是很好地问道。   温言不说话,宋庄桐轻叹了一口气,说:“算了,还有很久,你先睡一觉吧。”   “等到下个服务区,要不我来开会儿吧。”   前头有点堵,宋庄桐油门带了点劲,问:“不是害怕开车吗?”   “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开车吧。”   再说了,现在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才不至于因宋庄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草木皆兵。宋庄桐整个人注意力简直全在他身上,这对于温言来说不是个什么好现象。   宋庄桐把车稳稳停到了下一个服务区里,他去上了个厕所,提着两袋从便利店买回来的水和零食,上了副驾驶座。   温言坐在驾驶座上调好了座位的高度,回忆了一下开车要领之后,他扭头看着宋庄桐,说:“那我开啦?”   “开就是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宋庄桐淡淡的话给了温言不少信心,他手攥着操作杆,手背突然被宋庄桐的手掌给覆盖住,温言扭头错愕地看着宋庄桐。   “不着急,慢点开就行。”   他把手给收了回去,温言紧了紧拳头,手背上被抚摸过后很是敏感,那种微妙的亲昵感迟迟不退去,温言深吸了一口气,换挡踩油门上路。   温言的车祸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想去赶周元柏的订婚宴,温言油门踩得很死。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摆不过车头,跟迎面而来的小货车撞上时心里的想法。   他恨死了,恨死周元柏了。   单行道路上没有迎面撞上车的风险,温言控制好车速,一直老实开车,不超车。   速度比宋庄桐开时慢了不少,旁边的人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安抚道:“开得很好。”   温言这才敢放松一点,他的注意力从开车上分了些出来,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跨过最初那道坎,温言动作愈发熟练起来。   “超了这辆车。”宋庄桐淡声下指令道。   温言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打了转向灯,提速开去旁边的车道,在前面的车减速下来之后,一个加速拐弯,又回到了原车道。   “开得好。”宋庄桐夸道。   温言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像个驾校教练。”   宋庄桐也轻笑了两声,说:“那你还敢跟教练聊天。认真开车。”   下高速前一直没等到服务区,温言有些紧张,说:“下了高速就换你来开吧。”   “你开就行,跟着导航走。”   温言后背紧绷,扭了扭身子坐正了些,减速跟着前面的车过了ETC,服务区前这段路路口并不多,温言多了几分自信,他认真地看着车前的路,一直开到一个旁边多了条岔路的路口。   从旁边车道迅速加速出来的小货车把温言给吓了一跳,熟悉的红色货车货柜惊得他眼睛瞪圆,呼吸瞬间就急促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感把他团团包住,温言慌不择路,猛打方向盘想往旁边躲避。   “温言!刹车!”宋庄桐低喝道。   车胎在地上拉出刺耳的声音,温言重重把刹车踩下,车上的人全都被巨大的惯性给甩得往前一顶,直到后背撞回靠背,温言急促跳动的心才感到几分存活的实感。   熟悉的慌张狼狈感让温言头疼欲裂,他死死盯着面前陌生的车道,双手僵在空中,最后缓缓抱住脑袋,低声哭起来。   宋庄桐解了安全带,倾身把温言给抱进怀里。   温言身体抖得厉害,宋庄桐抱住他的脑袋,把吻轻轻落在温言发间,手在温言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把人的脸给扳了起来,宋庄桐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又稳:“没事的,你做得很好。”   温言喉咙发干,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的手抖到使不出力,只能蹭着宋庄桐的肩膀,虚虚握着的手下意识去拢住宋庄桐的脖子。   宋庄桐把他整个人给抱进怀里,吻在温言发烫的后脖颈温柔落下,温言祈求信任和安慰的可怜模样让他又是满足又是心疼。   把人眼泪用大拇指给擦掉,宋庄桐亲了亲温言苍白的唇,说:“别害怕,我在这呢。”   温言眼睛红红的,环住宋庄桐脖颈的手找回几分力气,但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在他脖颈处轻轻摩挲着。   宋庄桐又亲了亲他,这会儿舍不得只是安抚性地浅尝辄止了,宋庄桐伸出舌头,把温言干燥的下唇给细细舔湿,顶进去找他的舌头亲。   温言红着眼睛任他亲,反复被拉扯揉捏的心脏在缠绵的吻中逐渐找到了归属,由于个子问题,温言还得微微仰头,顾虑和迟疑此刻已经被依赖和信任给占据。   余光瞥见后座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宋景时,温言吓得立马推开宋庄桐,被强制推离的唇齿还含咬着温言的舌尖,猛地拉扯开,疼得温言眉头一皱。   宋庄桐顺着他的目光朝后座看去,跟宋景对视上之后,他半分被撞破的窘迫都没有,冷静道:“闭着眼睛别看。”   宋景无辜地眨了眨眼,等到宋庄桐再次叫他闭眼的时候,乖乖低头看着手里的积木。   手掌在温言冒着热气的头顶揉了揉,宋庄桐说:“行了,没看了,再亲会儿吧。”   温言红着眼睛瞪他。   “刚刚是不是咬疼了?给我看看,我帮你吹吹。”   温言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两个字:“不用。” 第35章 确定关系   把温言给送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宋庄桐跟着人下了车。   “走这么快,是不是怕我要你负责?”   宋庄桐一句话就让温言脚下的步子一顿,他有些别扭地转了身,抬眸看着宋庄桐。   宋庄桐直勾勾看着他,说:“没事,就当你欺负我欺负回来了,毕竟当时你害怕,想找个人依靠依靠也很正常。”   温言纠正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也回吻我了。”宋庄桐追问。   温言听不得他描述亲吻的细节,还是个被宋景撞见的亲吻,往前一步伸手捂住宋庄桐的嘴,温言抬眸跟他对视,脸颊泛着酡红。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庄桐轻松就把他的手给拽开,但是他并不满意温言这个回答。   “温老师,说明白点。”   “我们先在一起试试,行吗?如果不合适,我们就退回朋友关系。”温言打商量道。   “不行。”宋庄桐拒绝道,“我没有跟前任当朋友的习惯。”   温言表情有些难受:“那怎么办?”   “那就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样就不存在退回朋友关系的说法了。”宋庄桐轻轻嘶了一声,手在温言下巴处轻轻摸着,“为什么还没开始谈就在讨论分手的事了?”   温言红着脸往后躲开他的动作:“未雨绸缪一下。”   宋庄桐喜欢他这副害羞的样子得紧,手跟着他躲开的动作去摸他的脸,轻轻掐了掐温言脸上的肉,说:“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哪里有不喜欢我的点,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改改。”   温言:“那我不喜欢你抽烟。”   宋庄桐:“……”   温言:“我还不喜欢你用体力压制欺负我。”   宋庄桐:“……”   温言:“也不喜欢你喝很多酒一身味道。”   被数落了一顿的宋庄桐神色有些危险,他轻轻挑了挑右眉,说:“我劝你现在说点好听的来哄哄你男朋友。”   温言笑得眉眼弯弯,说:“我喜欢你啊。”   宋庄桐眸底的光一顿,手掌迅速托住温言的后脑勺,企图亲他的动作被识破,温言扭着身体躲了一下,说:“大门口呢,别动手动脚的。”   宋庄桐捏着他后脖颈的软肉轻轻摩挲着,目光定在温言脸上,挪都挪不开。   “我现在就想亲你。”   温言伸手把他的手给拿了下来,说:“先欠着吧,等下次没人的时候再还你。”   温言拿好自己的箱子,跟他隔开距离,宋庄桐冷哼了一声,说:“可以,但是我要收的利息很高。”   温言在宋庄桐的注视中走进酒店里,一手推着箱子,扭头跟他挥手:“拜拜。”   宋庄桐也跟他挥了个手。   办好入住之后,温言给张裕发了个位置,约他晚上一块吃饭,聊聊关于拿房子款投资的事情。   张裕之前便听说了周元柏去温言那里上赶着找不痛快的事,他气得很,一见到温言,就跟温言怒骂周元柏不要脸,居然敢监视自己的行程。   温言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问道:“他现在该不会还在监视你吧?”   见张裕脸色突变,温言叹气道:“他估计也监视着我的动静,我们防不住的。”   “妈的,这个死渣男,恶不恶心啊?自己做了那种事,怎么敢再出现在你面前,还堂而皇之地打扰你啊?”越想越气,张裕猛灌了半杯红酒,正要继续辱骂,突然看见温言神色愉悦放松,他轻轻皱眉,敏锐道,“你这状态,跟我上次去见你的时候也太不一样了吧。”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温言也没打算瞒他,说:“我谈恋爱了。”   “我日?”张裕震惊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啊?”   温言考虑了一下措辞,说:“今天确定的关系,但是之前已经相处很久了。”   张裕不确定地问他:“该不会是……”   “是宋庄桐。”温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恋爱脑,这才没在一起多久,光是念他的名字就已经忍不住勾唇轻笑了。   张裕被他一脸荡漾的表情刺到,啧声道:“你这没良心的,上次我怎么没看出——等下,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啊?”   温言点了点头,说:“对,在我班上。”   瞬间变脸的张裕有些嫌弃道:“那他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啊?”   温言说:“这些事哪能分这么清楚的,其实我一开始也因为这个犹豫过,但是他对我很好,我觉得我不能像以前一样瞻前顾后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头扎进恋爱关系里去,这样就算分手了也没关系。”   张裕心想你这可不像是没一头扎进去的样子,为了不泼温言冷水,他朝温言举杯:“行,吃一堑长一智,咱们温言长大了。”   温言笑着跟他碰杯:“都三十的人了,还说什么长大不长大的。”   喝了一点红酒的温言有些上头,脸颊红红的,一直抓着张裕说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两个人的那些事。张裕把他送回酒店的时候,还有点不确定:“你一个人真能行啊?”   温言揉了一把热乎乎的脸,说:“我又没醉。”   “行,那你自己上楼,我就不下去了。”张裕说。   温言打开车门下车,扭头跟他告别:“明天见。”   “明天见。”   张裕看着温言走到酒店门口,旁边忽然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单手把温言给亲昵地揽进怀里,张裕眼睛都看直了,忙拍窗户道:“等下等下。”   光是看背影都能看出温言高兴的心情,张裕贴着车窗看了一会儿,叹气道:“算了,走吧。”   被宋庄桐揽着进了电梯后,温言躲都没躲开他俯身的一个吻。   “你们也吃太久了,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宋庄桐松开温言的唇,掐了掐他的脸,低声道。   “你要过来,怎么不早跟我说?宋景呢?”温言问。   “家里有阿姨带着,比起我,宋景更黏她。”宋庄桐从刚刚那个吻里尝出些酒味,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红酒。”   温言打开门进了房间,人还没站稳,天旋地转间,就被宋庄桐按着肩膀怼在门上,温言眸里有些错愕,微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人。   宋庄桐侧了侧头,找到一个最适合接吻的角度,轻轻吻了下去。   这温柔眷恋的吻是简单的唇齿相贴,宋庄桐小口啄吻着温言的唇肉,轻闭的眸睫毛微颤,没在一起的时候亲得又凶又重,这下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又小心翼翼了起来。   温言很享受这样轻柔的爱吻,他的手臂不自觉圈到宋庄桐脖子上,主动回吻起来。   结束亲吻后,宋庄桐还有些不满足,按照自己的喜好重重碾了两下温言的下唇。   “你今天要在这里睡吗?”   温言还保持着圈他脖子的动作,而宋庄桐的手掌已经滑到自己后背,说完之后,温言觉得自己的话暗示性有点强,又补充道:“我明天要早起去签合同。”   说完感觉暗示性更强了。   宋庄桐盯着他看,用膝盖把温言的屁股顶起来,然后伸手抱住他的屁股,把整个人都托进怀里,温言顺从地用腿圈住他的腰,宋庄桐便轻易把人给抱了起来。   把人放到床上之后,宋庄桐的手落到温言的喉咙处,问道:“那我非要在这里睡,你怎么办?”   温言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说:“现在还不行。”   宋庄桐眸里露出几分笑意,手顺着领口滑到温言锁骨处,粗粝的手指似乎还有往里探的意思,他说:“什么时候可以?”   温言使劲攥住他的手腕,说:“至少也得等我把正事办完。”   宋庄桐这回彻底忍不住笑了,他一笑,温言耳根子都羞红了,偏偏宋庄桐还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说话算话啊温老师。” 第36章 我很喜欢   不只温言回来有正事,宋庄桐也有。   宋景的户口的事情还没解决,宋庄桐早早带他逃离了没人认可他的宋家,但宋景的户口一直被压着,没有转到宋庄桐户口下来,这也是宋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宋庄桐带宋景去别的城市住的原因。   不管宋庄桐愿不愿意,他总要为了宋景回来的。   负责照顾宋景的阿姨是宋庄桐自他出生的时候就找的,跟宋景关系很亲密,但要让阿姨一直跟着宋景照顾并不现实,就算有钱,人家的家庭在北京,怎么说也不会为了赚钱而去那么远又陌生的城市待着,所以每次只有宋景回了北京,她才会被临时聘请几天来陪陪宋景。   “北京的教育不比你那个小城市好?非得把人带那里去养做什么?”   宋老爷子重重地用拐杖敲着地板,数落着宋庄桐。   “你也是,家里这么多业务你不回来接手,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成家立业,像什么样子?”   宋庄桐的目光落到宋景身上,说:“宋景就是我儿子,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把他的户口提过来?”   “说什么混账话!”   宋老爷子气急败坏,举起拐杖重重往宋庄桐手臂上一砸,宋庄桐挨过他年轻气盛时候的打,现在这点劲比起以前都算不上什么。宋庄桐冷笑一声,说:“怎么了?他叫我爸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儿子,以后我的家业他是第一继承人。”   明知道宋景的身份是宋老爷子心上一块大疤,宋庄桐一点都不客气地反复提起。   “他一个,一个……你让他继承?”宋老爷深吸了一口气,气得站起来,抖着手指着骂他,“你脑子到底清不清醒?他是什么人的儿子,我们老宋家偌大产业,能轮得到他来继承?”   宋庄桐起身,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厉声道:“他就是我儿子,任谁怎么说都是我儿子。”   “庄桐,你看看,怎么一回来就跟你爸吵起来了,行了行了,先坐着,别吵了。”从二楼下来的宋妈妈柔声劝道,“你爸也是为了你好,让小景转去你的户口下,以后结婚人家女方看了,岂不是不乐意。”   “谁跟你们说我要结婚了?”宋庄桐皱眉问道。   一句话让宋老爷子差点没再抡起拐杖给他来一下,还是被宋妈妈给劝住。她有些不满地看了宋庄桐一眼,说:“庄桐,之前是说你年纪小,爱玩,现在也不是爱玩的年纪了吧,还是早点成家好,也收收心,做事该成熟点了,不要再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喜好,也要考虑考虑家里的情况。”   宋庄桐懒得跟他们说太多,换了个更远的沙发坐下后,他问:“我姐呢?”   宋妈妈愣了一下,她笑道:“如萱现在在纽约,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宋庄桐冷笑了一声,问:“难为你们还关心她的精神状态了,已经恨不得把她的儿子逼死,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   “宋庄桐,谁让你这样跟你妈说话的?”宋老爷子厉声喝道,虽然已经年迈,但在社会中历练出来的气场还在,他发起火来周围的人都有点怵,但宋庄桐压根不怵。   宋老爷子狠着表情跟宋庄桐对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宋庄桐已经比他还要高,桀骜的小狼狗已经气势凌人,撕碎了挂在脖子上的项圈,任谁都再也牵不住他。   跟宋老爷子犟嘴是犟不出什么效果的,宋庄桐也早没了能劝服他爹的雄心壮志。   自然又是不欢而散的一次见面,不放心把宋景一直留在老宅里,宋庄桐索性带着他去自己在外面买的房子里,让阿姨暂时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而宋庄桐本人准备赶去纽约,去看看宋如萱现在真实的状况。   温言把房子的事情给处理妥当了,他的房子卖掉之后有一大笔可供使用的资金,跟张裕商量过后,他决定把钱投一部分到张裕正起步的创业项目里,剩下的钱留着去看病。   果然不出温言所料,自己在北京的事早就被周元柏给查到了。由于昨天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脚,没来得及过来找温言,周元柏今天开完会就直奔温言处理房子的房地产公司,在楼下把人给堵住了。   今儿个张裕也在,两个人一见面就眼红着要打架。   “你个龟儿孙,上位了就把你那老婆给甩了?真你妈不要脸。”张裕一点不留情面,咒骂道。   “你胡说什么?”周元柏皱眉道,“这么能嚼舌根,是你那个小作坊事情太少了吗?看来是生意不景气,老板能闲成这样。”   张裕脸都涨红了,指着他骂:“你妈的,你不就是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还是个渣男,呸,真恶心。”   眼看大厅里注目的人越来越多,温言出声道:“张裕,别跟他费口舌了,我们走吧。”   “言言,我——”   张裕往前走了一步,挡住身后的温言,护犊道:“叫你妈的言言,言言是你叫的吗?”   有张裕在,周元柏就是有一肚子话都没机会跟温言说。在周元柏凶恶的目光中,张裕把温言给带走了。   上了车,温言系好安全带,说:“你跟他这么吵,到时候他得给你在生意上使绊子了。”   张裕冷哼了两声:“他在公司也不过是个被戳穿了脊梁骨的倒插门女婿,现在还和他老婆离婚了,更没话语权了,我还有我爹撑腰呢,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说着话,张裕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真不跟我一块吃牛排去?”在温言下车前,张裕问他。   温言笑道:“宋庄桐在车里等我,我不去了。”   张裕悠悠道:“行,重色轻友的家伙。”   “你那牛排也不是非吃不可,今天跟我们一块去吃饭算了。”   “那不行,厨师明天就回伦敦去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约到这一顿的。”张裕拒绝道。   跟张裕道了别,温言在停车场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宋庄桐的车子。   他正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撑着脸看手机,温言敲了敲车窗,宋庄桐抬头看他,把车锁给打开了。   “等很久了吗?”温言上车问道。   “没有。”宋庄桐调整好坐姿,朝温言伸手,“过来亲一口。”   温言就着准备去插安全带的动作,往前探身,跟宋庄桐浅啄了一口。   宋庄桐包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摩挲,问:“想吃什么?”   “吃火锅吧,很久没吃了。”   宋庄桐点头应下,说:“行,我之前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不知道还在不在,他们家的肥牛卷很新鲜,带你尝尝。”   温言扭头看向窗外飞速而过的城市街景,流水似的车灯在偌大的城市里流动着,城市广场的大屏闪烁着大牌代言的广告,他有些感慨道:“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好多建筑我都不认识。”   宋庄桐看了他一眼,打方向盘的间隙,问道:“当时为什么想到要搬去小镇上住?”   温言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说:“跟我前男友有关系,你想听吗?”   驾驶座上的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温言却觉得有点滑稽。   “不想。”宋庄桐冷声道。   温言勾了勾唇,没再主动继续这个话题。   车里有些沉默,温言凑近捣鼓宋庄桐车上的蓝牙音响功能,正巧一个红灯,宋庄桐把车稳稳踩停之后,用右手贴着温言的后脖颈,动作占有意味十足。   温言扭头,眼底的光柔和明亮,轻轻用脸颊蹭了蹭宋庄桐的掌心。   “其实我觉得你吃醋的时候很可爱。”   “我没吃——”   “我很喜欢。”   “……”宋庄桐忍下那句辩驳的话,有些暴躁地揉了一把他脖颈处的嫩皮肤,“就你知道怎么哄我。” 第37章 急色心思   火锅店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门庭若市。   宋庄桐跟老板很熟,他要了个双人小包厢,点了两个人口味都能满足的鸳鸯锅。等到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之后,宋庄桐起身换到了温言身边,顺便把杯子和碗都拿了过来。   “你跑出来玩,又不带宋景一块。”   “约会带他做什么?当电灯泡吗?”   宋庄桐自己带孩子的喜好是放养。起初因为考虑到宋景情况特殊,宋庄桐还会给他一些自认为温柔体贴的照顾,相处久了,他发现宋景其实是个很耐造的小男孩,用不着处处呵护,否则就像在不停提醒他,他跟别人不一样似的,多余又伤人。   这家火锅店上菜速度很快,等到菜都上齐之后,门被安静地关上,包厢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北京近日天气很是闷热,温言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里面还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背心,一头黑发,整个人看着干净又清爽。   宋庄桐没生什么其他心思,就算是生了,那也得先把温言喂饱再说。   牛肉被整盘下到了锅里,颜色艳丽漂亮的肉卷稍微在汤里翻滚两圈就变了颜色。咕噜噜的红汤中浮出来的肉裹着一层亮油,温言看得有些发怵。   “尝尝辣锅的?”宋庄桐问。   温言摇了摇头:“吃了得蹿。”   “肠胃也不好,哪哪都这么脆弱。”宋庄桐帮他把清汤锅里的牛肉卷给捞了出来,全都放到温言碗里,“干脆别叫你温老师了,叫你温妹妹吧。”   温言横了他一眼。知道温言不乐意被说像女孩子,宋庄桐轻轻掐了掐他的腰,笑着道:“开玩笑的。”   “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没少因为身体差被人说没点男孩子的样。”虽是轻飘飘一句回忆,但沉甸甸的是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日子。   毕竟这社会的刻板印象太多了,就好像女孩生来就比男孩子弱,而男孩子生来就必须身强体壮。但从没有相同的树叶,所有的叶脉和形状都是属于自己的样子。   所以温言对班上特殊小孩总是有些恻隐和怜惜。   宋庄桐的手掌在他后背上轻轻摩挲着,他说:“就该让他们看看你跟家长吵架的时候有多爷们。”   温言哼哼了两声:“我要是有你这体格,我就跟他动手了。”   宋庄桐乐道:“不要崇尚武力啊温老师。”   大热天吃火锅还是需要一点耐性,幸好店里空调温度低,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火锅,气氛很是融洽。   “还有件事没跟你说,我明天要出趟国。”宋庄桐说。   温言惊讶:“出国干什么?”   宋庄桐道:“我姐姐在国外住院,我要去看看她的情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温言计划这两天就回小镇去待着,宋庄桐要出趟国,前前后后得忙活不少天。   “我不知道我姐姐的具体位置,可能得花点时间找找。”   “那宋景怎么办?”温言问,“需要我帮你带着吗?”   “不用,我请了之前他出生的时候带他的阿姨照顾。”   温言意识到宋庄桐已经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来通知自己。   “你想在北京多住几天还是先回家里去?”宋庄桐问他。   温言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他说:“在北京待着吧,我还有点事没弄完,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宋庄桐点头:“好。”   一顿火锅吃下来,温言胃里有点积食,正处于看到什么吃的都有点想吐的饱胀状态,宋庄桐带他到商场里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到了男装区。   橱窗里一套白色燕尾服实在打眼,宋庄桐一看就入了眼,拉着温言让他去试。   “我都没有需要穿燕尾服的场合了。”温言拒绝道。   “总有穿得上的时候。”宋庄桐不容拒绝地拉着他进了店子,对导购说,“橱窗里那套,拿他的码给他试试。”   温言已经很久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了,他费劲地在试衣间里捣鼓着衬衣,松动的门帘突然被人拉开,温言抬头一看,是挤进来的宋庄桐。   “你怎么——”   宋庄桐的目光落到温言身上,他衬衣只扣了两颗扣子,里面的背心还没脱,但试衣间内灯光明亮,把他那层薄薄的背心照得呈半透明状。宋庄桐眸光一暗,掀开他的衬衣,对准半遮半掩的……用力掐了一把。   疼得温言龇牙咧嘴,诧异又恼怒地盯着他。   宋庄桐低笑了两声,靠过去想抱着温言再做点什么,被温言一把拍开。   “你老实点。”   但温言那点挣扎的力气在宋庄桐看来实在是不足为惧。宋庄桐趴在他肩膀上,用鼻子拱开温言的衬衣,温热的呼吸全都落在温言敏感的脖颈。狭窄的试衣间无处可逃,温言整个人都麻了。   “温老师,你正事都办完了吧?”   温言愣了一下:“什么?”   本来还想收收自己的急色心思,至少回酒店再动手动脚,但是本能让宋庄桐的另一只手已经顺着腰线滑到温言屁股上,轻轻捏了一下。   “该兑现承诺了吧。”   温言猛然听懂他的话,脸色涨红,在宋庄桐怀里挣扎起来:“这是在外面!”   宋庄桐按住他的肩膀,在温言脸颊上咬了一口泄愤,说:“我也想等到回家的,怪你勾我。”   温言拽紧衬衣,眼神防备又恼羞。   “你先出去。”   宋庄桐无辜地举了举手:“我来帮你穿。”   温言耳根子都被吓红了:“你帮我穿得越穿越少了。”   顺利把人给赶了出去之后,温言动作麻利不少,换好了一身白色燕尾服,他手里拿着领结,到沙发边去找宋庄桐求助。   经典的分段式剪裁让燕尾服完美地贴着温言的身体,他身形纤细修长,冷白皮在光下显得高贵优雅,唯独领口有些突兀地立了起来,宋庄桐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领结,动作细致温柔地帮温言给戴上。   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一下面前贵气漂亮的小少爷,宋庄桐眼里的笑藏不住。   “这套包下来吧。”他对导购道。   “别包了,我穿着不习惯。”温言在试衣间里头就看了眼价格,是即使合身也完全不必要买的程度,“而且燕尾服太正式了,我没有场合需要穿。”   宋庄桐看着镜子里的人,帮他把卡住的碎发给轻轻勾了出来,宋庄桐微微垂眸,藏在睫毛下的汹涌暗潮被温言看了个全。   温言心脏猛地一跳。   “不用穿出去,穿给我看就行。”   怎么说都是舍不得穿着这身比他一年工资还要贵的衣服胡闹的,被抓着一条腿卡在门板上亲前,温言想了半天怎么在宋庄桐不动手的情况下,安全地把身上这身衣服给脱下来。   粗鲁又凶狠的吻全然不给他思考的余地,温言被堵得呜呜出声,生理眼泪瞬间就被逼了出来。   用剩余的力气推了两把宋庄桐,身前的人纹丝不动,还是借着换气的间隙,温言偏了个头躲开亲吻。宋庄桐眉头一皱,单手抓着温言的脸颊,扳回来准备继续亲。   温言快速道:“先洗澡!”   宋庄桐停下动作,他颧骨有些暗红,显然是没有耐心再去洗澡的样子。   温言捏了捏他紧实的手臂肌肉,说话滚动喉结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怯生生,一下就把宋庄桐给看得心都化了。   “不洗澡我很难受。”   暂时平息的火在温言趴在沙发边整理燕尾服的时候再次燃起。他的腿细又白,在那截黑色短裤的衬托下更是娇得不行,由于动作拉扯,黑色布料紧绷着他的臀*,饱满的形状仿若一颗被包着的漂亮水蜜桃。   宋庄桐从浴室门口走过来的途中,浴巾已经滑落在地,他单手把温言给拦腰扛起,在温言的惊呼声中把人往床上一扔。   要吮桃汁了。 第38章 老婆再见   情事过后留对方一个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特别是对方还是一副被折腾到快要死去的样子,宋庄桐是真放心不下温言。   改签了机票之后,他又窝回被子里,把软瘫在被窝里的温言给捞进怀里。   温言在梦中轻轻皱了皱眉,他神色倦怠,没有要醒的意思。   干燥的皮肤在轻薄的被子里紧贴,屋内的温度适宜,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外灿烂的阳光,也隔去了世间喧嚣。   怀里的人闭着眼,挺翘的鼻子一扫昨晚的通红,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宋庄桐揉着温言的头发,在他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的吻。   温言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漆黑的室内,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哪天哪时,腰处的酸痛感在意识回笼的时候渐渐出现,他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把浅眠的宋庄桐给动醒后,被牢牢揽进怀里。   宋庄桐眯着眼在他眼睛上轻啄了一口,问:“还难受吗?”   温言摇了摇头,他干着嗓子开口,说:“我好渴。”   宋庄桐翻身到床头柜去拿矿泉水,裸露的后背上留下的好几条划痕全落在温言眼里。昨晚被弄得痛楚又欢愉的时候控制不住用指尖在宋庄桐后背留下痕迹的感觉极其深刻,温言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宋庄桐拧开瓶盖,把水递到他的唇边。   两口水入喉,温言舒服了不少,满足地叹了一声。   宋庄桐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昨天折腾你多少次了。”   一盒套子还剩下一大半,宋庄桐远远没有吃饱。   他掐着温言的腰,脑袋埋到温言脖颈间蹭了蹭,说:“回去我真要拉着你锻炼了。”   温言扭了一下身体挣扎,他问:“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去纽约吗?”   被窝里还是两具光溜溜的身体,宋庄桐压根禁不住他这样蹭,不由分说地按住温言的腰,把他卡到腿间,低声恐吓道:“温言,你再敢招我,等下别又哭着求我慢点。”   温言吓得一动不动,扭头看着他。   宋庄桐满意了,低头在温言额头轻轻啄了一下,说:“我看你太虚弱了,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改签到晚上了。”   说着,他掀开被子,把温言给捞了起来,伸手够到滑落到地上的黑色内裤,递给温言:“先把衣服穿上,我去叫东西吃。”   温言慢吞吞换好衣服,宋庄桐还亲自来抱他下床,温言难为情得很,说:“我走路还是能走的。”   只是踩到地上的时候虚得差点没跪倒在地上,温言神情有些窘,被宋庄桐扶起来的时候,他有些郁闷地咬牙道:“你要是不这么凶,我至于一次就这样吗?”   宋庄桐无辜道:“我已经很克制了。”   宋庄桐叫了几个清淡的菜,但温言没什么胃口,他坐在椅子上看宋庄桐吃饭,问:“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宋庄桐说:“十点多。”   温言看了眼时间,说:“都快七点了,那你岂不是等下就要走?”   宋庄桐点头:“早点去早点回。”   温言神色温柔,说:“好,那我等你回来,我们一块回家去。”   吃过饭宋庄桐就走了,他还真是推迟一趟航班等自己醒来,确定没什么事才走。走之前,他贴到温言的耳边落下一个吻,轻轻说了句什么,温言身体有些僵硬,侧头看着他。   宋庄桐看了眼温言的左耳,扬声把刚刚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老婆再见。”   温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   “赶紧走吧你。”   温言泡了个热水澡放松,被使用过度的身体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疲倦,温言哪哪都在酸疼,特别是腰。他叹了一口气,早先见到宋庄桐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的性能力不意外,只是自己这副身子骨吃不太消,也难为宋庄桐没满足还能这么高兴。   他约好了第二天的全身检查,张裕请了一天的假送他去医院检查。   温言身体毛病不少,一通检查下来,每进一个科室都要被医生拉着询问一番。   他最后还是选择住院调养身体,约的医院是京里比较有名的私人医院,病房设施条件很不错。温言把酒店给退了,拿着自己的一点行李搬进了医院里。   张裕上了一整天的班,踩着下班的点到温言的病房来看他:“你一个人住着也太可怜了,你男朋友人呢?”   温言说:“他出差去了。”   他理了理身上的被子,有气无力地反驳道:“也没有很可怜啊,我都不用上班,躺着玩手机多舒服。”   只是玩手机的间隙常被叫去检查,吃药,打针。   医院是个很消耗精力的地方,都说在医院住着,没病都能给住出病来,张裕见温言这么没精神,提出带他出去吃饭。   “算了吧,我好多东西都忌口,吃东西都不尽兴。”温言拒绝道,“你还没吃饭啊?那你先回家去吧,我有什么事就给你打电话,不用担心我。”   “也行,那你想吃什么?明天给你买。”   温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胃口吃好吃的,等我把病养好了再说吧。”   “哦对了,医生是怎么跟你说的?”张裕问。   “他说早就该过来检查了,之前小腿骨折,恢复得很慢,还有耳朵,因为拖延时间太长了,现在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了,其他的一些因为免疫力太差而引发的小症状倒没什么大碍,血气不足也可以靠后期疗养调整。”温言轻声道。   张裕坐在他病床边,说:“你当时出了车祸就该在医院好好养着,非得跑到那个经济落后的小镇去做什么?现在落下这么多病根。”   温言长叹了一口气,说:“那时候是真无助,感觉在这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背叛自己的恋人,急着把他赶出家里的继母,恶心自己是同性恋的父亲……   温言时常感觉自己是失败的,他认真生活了二十多年,落了个这么难看的下场,只能落荒而逃到没人能找到自己的小角落里舔舐伤口。   张裕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要是我当时没跑出去读书,我还能护着你呢。”   煽情的想象被温言笑着打断:“行了啊,你再跟我追忆当年,我今晚要想得睡不着了。”   张裕笑着给了他一个脑嘣子:“赶紧休息吧你。”   此时身在纽约的宋庄桐也在医院里,相比起温言的平静和淡然,他就恼火多了。   “我现在立马要看到我姐姐。”   对方是个口音很重的英国人,他见宋庄桐神色不善,立马放低了姿态:“宋先生,现在医院探护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你没有宋老先生的签名,我们不会让你进去探望病人的。”   宋庄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用手指重重戳了戳桌子,厉声道:“你们这是囚禁。”   这话让英国人脸色难看了一些。   “请你不要污蔑我们,精神科的病人都很容易受到刺激,我们不能随意让陌生人探护,这是我们对病人的保护。”   宋庄桐扫了一眼外头环境还算过关的公园草坪,他赶飞机过来,还没调整时差就到了医院,碰壁之后耐心已经耗尽了。   他猛地起身,走到门外去给宋老爷子拨了一个电话。   宋老爷子半晌才接通电话,他缓声开口:“喂?”   “我在纽约,我要见我姐姐。”宋庄桐沉声道。 第39章 我在医院   宋如萱在出国之前住过两次院。把女儿送到精神病院这件事对于宋家来说并不光彩,所以在宋如萱第三次情绪崩溃的时候,宋老爷子就做主把她送到国外的医院来疗养。   宋庄桐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宋如萱了,她瘦了不少,坐在病床上,目光落在那个狭窄的小窗户上。   “为什么给她安排这么封闭的房间?”宋庄桐站在单向玻璃前,问旁边的英国佬。   “宋小姐情况特殊,很容易被刺激,之前的房间窗户是大飘窗,能看到外面草坪上玩闹的小孩,一看到小孩,宋小姐就会发作,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给她换一间病房。”   宋庄桐紧抿着唇,神色并不好看。   “住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宋先生,我们对病人的居住环境都是有严格考究的,会随着病人的心理状态而改变环境,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性。”   在来之前宋庄桐已经查过这家医院,在国外比较有名,疗养费很高。宋庄桐只是出于对宋老爷子的不信任,想亲眼确认宋如萱的情况,确认过才敢放下心来。   “我可以跟她说话吗?”宋庄桐问。   “你确定要跟她见面说话吗?我们已经在给宋小姐尽量构建新的精神世界,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刺激她。”   已经持续三十多个小时没闭眼好好休息的宋庄桐眼底布满了血丝,他深吸了一口气,递给英国佬一张名片。   “那我不打扰她了,这是我的电话,她有什么情况,你报备给宋家的同时,也跟我说一声。”   见宋庄桐态度软化不少,对方接过他的名片后,点头道:“好的。”   宋景还一个人在国内,宋庄桐没有在国外耽误太多时间,他压缩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国内。   连轴转的身体状态并不好,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低沉的气息。宋景跟家里的阿姨相处得很好,甚至跟阿姨的孩子都已经玩熟,愿意分一半积木给他玩。   信任和温柔的呵护是治愈自闭小男孩最有效的药,见了宋庄桐,宋景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巴巴地望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宋庄桐被他这样的目光望得心里一片柔软,奔波的疲倦消散大半。   “最近在家里乖不乖?”   宋景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在宋庄桐第二次伸手来摸他脑袋的时候,闪躲掉宋庄桐的动作。   宋庄桐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伸手追过去重重揉了一把宋景的头发。   “臭小子。”   他低声笑骂道。   现在精神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宋庄桐洗了个澡,补了个觉之后才去找温言。   去酒店扑了个空,宋庄桐在前台询问了一下,被告知那个房间已经换了好几批房客,看来是已经退房很久了。   宋庄桐当即就给温言打了个电话。   “喂?”   “你在哪里?”跟宋庄桐猝不及防弹来的电话一样,他的语气强势又凌厉。   温言看了眼正在给自己吊水的护士,说:“我在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温言瞬间察觉到宋庄桐不豫的情绪,主动问:“你回国了吗?”   “在哪个医院?”宋庄桐问。   温言说:“我给你发定位吧。”   憋了一肚子的火在见到温言笑眯眯的表情之后被轻巧泼下一盆冷水,瞬间熄了下来。   宋庄桐坐到病床边,低头看了一眼温言扎好针的手背,问:“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来的医院?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温言无奈地笑了一声:“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宋庄桐:“第一个。”   “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想把老毛病治一下。”温言答道。   宋庄桐轻轻拨开他耳旁的发,问:“耳朵吗?”   温言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不过我也问了医生,医生说治愈的可能性很低,以后都是个小废物了。”   自嘲的时候语气倒是轻快,只是听得宋庄桐心里很不舒服。   “少说这种话。”   温言穿着蓝白色的病人服,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气色,宋庄桐还是有点气不过,见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要住院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也不算是生病了,而且你不是在国外吗?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只是害你平白担心。”温言耐心解释道。   宋庄桐紧绷着下颚,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温言的眼睛,略微粗重的呼吸声中是他烦躁不安的心情,温言伸出左手拍了拍宋庄桐的手背,说:“我有点饿了,帮我买点吃的。”   宋庄桐点了点头,起身问道:“有忌口吗?”   靠给他安排活干来达到转移话题目的的温言被他问得愣住,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忌辛辣刺激的食物和发物。”   宋庄桐说了声嗯,伸手给温言掖了掖被角,抬眸时眼睛里头躁动的不安情绪把温言包裹住。   温言很少见到宋庄桐这副样子,常常处于关系之中的强势位并不会有太多示弱,更别说不安和焦虑,他们总是有运筹帷幄的自信,成为关系里掌控全局的一方。   温言抓住他的手腕,安抚似的用指尖敲了敲他的手背,说:“幸好你回来了,不然连个给我买饭的人都没有。”   宋庄桐反手抓住温言的手腕,他纤细白皙的手腕脆弱得在宋庄桐掌心轻易便能被折断似的。   明明表情已经臭得不行,但是语气还是在尽可能温和:“你先休息会儿,等下我就回来。”   宋庄桐给他买了一份馄饨,还有一碗粥,是同一家店的。包装有些夸张,两个结实的纸盒外印着店铺的图标和宣传图画。   皮薄馅大的馄饨香味逸满唇齿,温言乖顺地任由他一口一个喂自己,把整碗馄饨吃完之后,温言点评道:“还是不如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做的好吃。”   有的小店就是有装修富丽堂皇的大门店都比不上的味道,宋庄桐扯了张纸给他擦嘴,说:“下次可以跟老板多买点没煮的,放到家里的冰箱里,想吃的时候煮起来比较方便。”   “他还愿意卖没煮熟的吗?”温言惊讶问。   宋庄桐说:“卖别人可能不愿意,卖我愿意的,价钱出高点也行。”   温言点了点头,问他:“你在这边的事都弄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你出院了就回去吧。”   “其实我不用一直在医院住着,养身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直住在医院可难受了。”温言道。   宋庄桐想了一会儿,说:“那你下学期辞职吧。”   温言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啊?”   两人正说着话,咋咋呼呼的张裕正好推门进来,他跟扭头望去的宋庄桐也目光对上,愣怔了一下。   原本设想的以娘家人态度审视质问宋庄桐怎么把温言把走了的话在看到宋庄桐那张冷硬的脸之后瞬间卡壳,他干巴巴叫了一声:“宋哥。”   看到张裕手上提着的保温桶,宋庄桐说:“他吃过了。”   “我家阿姨炖的鸡汤,喝点吧。”张裕把保温桶递给宋庄桐。   坐在病床边的宋庄桐自然而然以家里人的态度接过保温桶,还颇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张裕局促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温言。   温言笑得肩膀都在轻轻抖动,不久前张裕还成天在病房嚷着要去找宋庄桐讲理,怎么男朋友住医院了却一直不露面,一点担当都没有,结果一到了人家面前,就被吓得都不敢吱一声。   尴尬的病房里一阵沉默,两人还在隔着很远的距离交换眼神,宋庄桐突然说:“张裕,我跟温言谈恋爱了。”   张裕:“啊,啊?”   宋庄桐神色坦然,解释道:“他很在意你这个朋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我追他很久了,上次你去的时候我就有考虑要行动了。”   “是这样啊。”   张裕突然直起后背,属于娘家人的姿态又回到了他身上。 第40章 多疼疼你   温言作为班主任,需要提前回学校开会,他本就有回家的打算,等到宋景看完心理医生之后,三个人便又上了高速离开北京。   在路上,宋庄桐和温言就他要不要辞职的问题又进行了讨论。   “医生不是说了要好好休养吗?去上班还得操劳,怎么养身体?”   温言不太赞成他的想法:“那我天天像米虫一样在家里待着,身体养好了,我心理状态都要变差了,而且低年级的班带熟不容易,我不想离职。”   虽然每天上班很辛苦,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但温言还是觉得能够跟一群简单天真的学生一块成长,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见温言坚持,宋庄桐也不再干涉他的选择,只是回了镇里,二话不说把车停到了温言小区楼下,让他上去把行李收拾下来。   “先带一部分,其他的以后慢慢搬。”宋庄桐说。   温言错愕地看着他:“搬去哪?”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我家。”宋庄桐态度强硬,“跟我们一块住。”   温言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带一部分换洗衣服过去吧,两边轮着住。”   宋庄桐扶着方向盘,投过来的目光有些锐利。   “什么情况要自己一个人回来住啊?怕跟我吵架?”   温言轻笑:“我哪能跟你吵起架来?”   宋庄桐抬了抬下巴,说:“那就搬过去跟我们一块住。”   之前也有一段时间算是半同居了,因为宋庄桐来来回回送人接人不方便,住一块也能省很多事,温言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那我去收东西,你们等会儿吧。”   也是住了这么多年,温言东西还挺多的,一时间清理不过来,而且宋庄桐家也不缺什么,所以带了些生活必需品后,温言正式跟宋庄桐同居了。   九月份的开学季让温言好一顿忙活。步入三年级后,学业也开始紧张起来了,班上学生一二年级的基础不同,成绩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家长们也开始为孩子的成绩担忧起来。宋庄桐倒是心大,和温言说无所谓宋景成绩怎么样,只要他在学校健康快乐就行。   让宋庄桐高兴的事是,温言搬进来后,宋景的家庭作业都由他监督完成了。通常是在吃过饭后,宋庄桐负责简单收拾一下餐桌,宋景就会被看作业的温言叫到旁边,去跟着一块把今天的作业完成。   这给宋庄桐省了不少事,要知道平日里他最烦的就是那些个要带回家让家长监督完成的作业,其实任务都不重,就是麻烦。   宋景在温言面前写作业通常很老实,不敢多吭声,写完了就去洗澡。   宋庄桐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起身拿水果吃的时候顺势凑到温言耳边。   “真有点妈妈的样子了啊。”   温言横了宋庄桐一眼,长时间低头看作业的姿势让温言脖颈酸痛,他扳着脖子放松,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喟叹声。   宋庄桐伸手贴到他的肩膀处,用力揉捏了两下。   “啊!”   被掐住脖颈处酸痛肌肉的温言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宋庄桐手下动作一顿:“我轻点。”   温言点头,他放松了坐姿,靠在宋庄桐腿边,在宋庄桐轻柔的动作中休息放松。   舒展开来的身体在安静的客厅里彻底放松,温言趴在他大腿上,白嫩的脖颈被揉得一片粉红,温言发出平缓的呼吸声,估摸着是打起瞌睡了。   把他打横抱起简直不怎么费气力,宋庄桐光着脚把人送回房间里,正要跟着一块爬上床,又想起温言总是嫌弃自己不够讲究,还是起身去冲了个澡。   拱回被窝的时候温言被他给弄醒了。   睡眼惺忪的人声音也是懒懒的:“宋庄桐,几点了?”   “十点多了。”宋庄桐趴在他身上,唇熟练地找到温言的锁骨,一下一下啄着那处白嫩。   “宋景睡了吗?”温言问。   反正人都醒了,也不用克制嘴下的力气,宋庄桐给他吸了颗明显的草莓,说:“早就洗过澡睡了,温妈妈。”   宋庄桐这人体热,跟只大狗似的紧紧贴着自己,温言推了他两下,说:“我还没洗澡。”   宋庄桐脑袋埋在他脖颈处,重重吸了一口。   “不用洗,你是香的。”   温言又推他:“都出一天的汗了,哪里还有香味?”   费劲掀开宋庄桐,温言稍坐了起来,凑过来讨吻的宋庄桐被他用手掌封住:“我要先去洗澡。”   宋庄桐眉头紧紧皱着,不悦地看着他。   温言正欲说点什么安抚他,下一秒就被一把扛到肩上,被紧紧箍住腰给扛着往浴室走。   “我帮你洗。”   自然不是帮忙洗澡那么简单。家里的避孕套其实耗得快,虽然温言身体差劲,但是宋庄桐每天晚上都想着得弄上两次,温言每每被折腾到后面,都没了精神,昏昏欲睡,第二天早起又是难熬又是困。   被擦干后抱回床上,温言费劲地伸出光溜溜的手够到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怎么就两点了,又没什么时间睡觉了。”   家里还有宋景,温言是不爱叫唤的,但是宋庄桐实在太凶,所以此时温言的声音又哑又无力,一听就是被欺负足了的。   宋庄桐紧紧抱着他的腰,唇在温言红肿的唇上重重亲着,含糊道:“下学期还是别当班主任了。”   粗粝的舌头顶着温言的喉咙口,粗鲁的吮吸动作让温言眼底泛起生理性的眼泪,他哼哼道:“成天跟你在家里胡闹啊?”   宋庄桐咬了他的下唇一口。   “难道你没爽到吗?”   怎么可能没爽到,简直爽到快要窒息。   宋庄桐不安分,又开始动手动脚,温言这会儿哪哪都是软的,就剩嘴还稍微硬一点。   “别折腾我了,等到周末再做行不行?”   宋庄桐猛地抬头看他。   “今天饿我也就算了,这一周都要饿我?”   温言咬紧牙:“今天也叫饿着你了吗?再折腾我明天直接在讲台上睡下算了。”   当班主任得很早到校,宋庄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温言身上翻了下去,按在他腰上的手一直没撤开。被窝里已经被宋庄桐睡得热乎乎的,他俩贴得很近,宋庄桐滚烫的呼吸就在温言脖颈处,一下又一下,喷得温言喉咙发痒。   温言缩了一下脖子:“你别离我这么近。”   宋庄桐把他给拽回怀里,恶声道:“别动了,老实点睡觉。”   温言躲不开霸道的宋庄桐,只好找了个还算舒服的位置,贴着宋庄桐睡。   这么多日子下来,温言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个能靠着攀着的大个子,也习惯了睁眼就看到宋庄桐那张俊朗帅气的脸。   起床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但悄悄从宋庄桐怀里爬出去的时候,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怎么起这么早?”刚醒时宋庄桐的声音低沉又性感。   温言压着声音说:“你再睡会儿呗。”   宋庄桐闷闷嗯了一声,闭着的眼睛懒洋洋掀开,看着温言:“能起来吗?起不来就再睡会儿。”   “不行啊,今天要守早读。”   宋庄桐轻叹了一口气。   “当班主任真麻烦。”   温言抱怨道:“知道我要起这么早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以后不让你工作日弄了。”   宋庄桐一把抱住他,把脑袋靠进温言怀里,贴着人吸了两口气后,哑声道:“上了床就只想多疼疼你了,没考虑这么多。”   温言把手指温柔地插进宋庄桐的头发里,轻轻摩挲着,说:“你那不是疼疼我,你那是让我疼。”   宋庄桐纠正道:“是又爽又疼。” 第41章 阴阳怪气   入秋的温度是温言觉得最舒服的,他早早穿上了大衣,在一片金黄中穿过安静漂亮的学校。退去夏天的燥热后,教室里一扫沉闷,他每天定时定点上课,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温言除了遵医嘱吃西药,也找了张裕推荐的一位老中医开了几帖中药喝,每次在家里煎时味道霸道又难闻,宋景都会逃似的躲回房间里。   宋庄桐也嫌中药味道难闻,皱着眉看着温言喝下一大碗,神情糟糕得就像是自己喝了一样。   温言瞧他这副表情,便放了碗,凑过去讨吻。   宋庄桐嫌弃地挪开了脸,谁知下一秒就被温言捧着扳了回来,残余了药味的唇重重啄了宋庄桐一下。   草药味熏得宋庄桐眉头紧皱,下意识扭着脸躲开。   温言有些不满地哼了两声,宋庄桐紧着力扭开的脸稍卸了点力,被温言给扭回来之后,毫无抵抗地被温言捧着脸亲了个遍。   吻毕,宋庄桐眉头紧拧。   “难闻吧?”温言问。   宋庄桐接过他喝剩一半的水,说:“早点把病养好,以后就不用喝了。”   喝了水把嘴里的药味压下去,宋庄桐这会儿就来讨吻了,温言不耐烦地推着他的脸,宋庄桐顺势舔了一下温言的掌心,攥住温言手腕后,凑过去用牙齿啃咬着温言的脖颈。   那块又细又嫩的软肉根本经不起牙齿的啃咬,很快便见了红。   客厅里温度渐高,宋庄桐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温言呼吸略重,费劲睁开眼,抓住宋庄桐的手腕,道:“那天去看老中医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宋庄桐拱在他怀里胡闹,声音含含糊糊的。   “然后呢?”   温言脸泛起难为情的红:“我说有,他说让我节制点。”   宋庄桐闷声笑了两下:“他说你肾虚是吧?”   温言脸更红了,他小声反驳道:“没有……”   “没事,你女朋友肾好就行。”宋庄桐脱掉上衣,头发被弄得蓬松凌乱,一双眸子紧紧抓着温言的目光,“用不着你出力。”   温言惊慌地看了一眼宋景的房门,惊道:“你疯了?宋景还没睡呢。”   “他自己能找到事情做。”宋庄桐把温言拦腰扛到肩上。   宋庄桐把他丢到床上,按着人把嘴里残存的那点子药味给吃得干干净净。   温言嘴唇红润,湿着眸子,整个人都被裹在温暖舒适的被子里,一到温度低一点的日子,温言就迫不及待换上长袖睡衣,丝绸质感的睡衣很好剥开,像是给熟透的荔枝剥壳,水灵灵的果肉瞬间就露了出来。   温言耳朵红得不像样,宋庄桐脖颈处一片绯红,衬得温言手背嫩白又漂亮。屈起的手指指尖按到肉里,留下几个弯弯的、小小的月牙痕迹。   第二天是周末,宋庄桐非常肆无忌惮。素日温言会态度强势地要求他不准种草莓,但往往到了后面就由不得温言,他没了精力,任由宋庄桐胡闹后留一脖子红痕,办公室其他老师看到后窃笑还不是最丢人的,主要是班上那群小屁孩,借下课时间一个个往他身边凑,指着温言脖子上的痕迹问为什么天气冷了还有蚊子叮人。   深知搪塞对象不能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学生们,温言尴尬地红了脸,一下课就往办公室钻。   这回又被嚣张地咬了整个脖子,温言随便搭了件白衬衣在身上,拖着酸痛的身体去浴室洗漱,比起脖颈上的痕迹,胸口和大腿内侧的两处红痕才是吓人。温言刷完牙,侧着脸从镜子里查看了一下状况,他有些生气地咬紧了后槽牙,低声道:“都说了今天要去钟老师家看她的宝宝,还给我咬成这样。”   身后传来些动静,下一秒,属于宋庄桐的气味靠近后,温言感觉肩膀一重,从镜子里看到宋庄桐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   “说什么呢,嘟嘟囔囔的。”   温言对着镜子跟他对视。   “在骂你。”   餍足的宋庄桐心情极好地朗声笑。   “我就在这站着,你直接骂。”   温言推开他的头:“别压着我,我要换衣服了。”   “你们约的是午饭吧,急什么?”宋庄桐直起身,健壮的男性躯体衬得温言肩膀单薄瘦弱,脖子上的几条指痕更是给宋庄桐添了几分魅力。   察觉到温言的目光,低头挤牙膏的宋庄桐倏地抬眸,压迫感极强,紧紧盯着温言。   “没做够?”   温言:“……”   他们俩起来得比较迟,早餐被温在锅里,随便吃了两口之后,温言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早点回来,下午带你去试车。”宋庄桐叮嘱道。   温言点头:“我们人很多,应该不会打扰太久。”   钟老师生了个很可爱的女宝宝,她还在休产假,这次是学校里跟她关系好的几个老师一块去探望。温言买了些补品带过去,他到的时候其他老师都已经到了。   “温老师来了。”   “温老师迟到了。”   “温老师,怎么来这么晚?”   温言脱掉大衣,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出门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   钟老师穿着舒适暖和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朝他笑了笑:“温老师最近感觉心情不错啊。”   温言表情微赧,旁边几位老师已经开始打趣起来。   “温老师最近容光焕发的,我们都推测是不是在谈恋爱哦。”   “对啊,我们组就有老师想托我帮忙问问来着。”   温言笑了笑,说:“什么容光焕发的,你们也太夸张了。”   他开始庆幸自己出门的衣服选了件高领毛衣,要被看到那一脖子草莓,指不定又要被怎么打趣了。   几个人边吃着零嘴边喝热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欸,不过钟老师,你老公上班去了吗?一早就没看到他。”   温言侧头看向钟老师,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被温言捕捉到。   “他最近住公司,懒得赶回来。”   这话一出,大家都很惊讶。   “怎么住公司啊?你现在不是还在坐月子吗?”   “那平时吃饭什么的呢?”   “那今天不是周末吗?”   “他不帮忙照顾孩子吗?”   钟老师摆了摆手,笑道:“家里老人都会帮忙照看的,累不着我。”   毕竟是人家家里事,多问也不太好,午饭是家里的阿姨帮忙准备的,上桌的时候钟老师的婆婆从房间里抱着孩子出来。   “大家多吃一点啊,一些青菜饭,招待不周还希望各位老师海涵。”她抱着宝宝站在旁边,“欸,你们学校还有这么俊俏的男老师啊?”   被提及的温言尴尬一笑。   “男老师有对象了没有呀?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介绍?”   钟老师笑着说:“妈,没对象那也是我们学校内部消化了,哪里还需要你帮忙介绍啊。”   再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温言干脆大方承认:“已经有对象了。”   一桌人齐刷刷望了过去,钟老师惊奇道:“真的?我们认不认识啊?”   温言说:“你们应该不认识,不是我们学校的。”   “结果我们学校上上下下给你介绍对象,你却被校外的谈走了啊。”   一顿饭因为有了新话题而愉悦起来,吃完饭后,大家正坐回沙发上休息,突然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   钟老师表情亮了一下:“我老公回来了。”   钟老师起身迎了上去,男人问:“怎么这么多人?”   “我同事今天过来探望我,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他眉头微皱,扫了一圈人之后,目光落到温言身上,不善的气息陡然出现。   温言愣住。   “男老师也来探望产妇啊。”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全屋人都愣住了。 第42章 别生气啦   上车前,温言回忆了一下刚刚钟老师老公的不善态度,又想起前段时间钟老师坚持回学校授课,两头奔波累倒住院,这才休了之前没休完的产假。她的老公却在这样重要的辛苦时刻住在公司,就连周末都是回来洗个澡就匆匆离去。   温言想得出神,宋庄桐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没得到回应。   “温言。”宋庄桐又加大了些音量,温言恍然回神,扭头看他。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在想钟老师的老公。”   宋庄桐缓缓皱起了眉。   “感觉他不是很负责任。”   宋庄桐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之前没有住家里,说是嫌来回太麻烦,住在公司,这阵子钟老师生病住院,他还是在公司住着,也没有回家照顾小孩。”温言说。   宋庄桐面露嫌弃:“找这种老公做什么?给他生孩子还让自己累一遭。”   温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宋庄桐一眼,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你想好要看什么车了没有?我之前给你选了两款,等会儿都去试试。”宋庄桐说。   温言点了点头:“去你车行试车吗?”   宋庄桐说:“对,合适就直接开走了,到时候手续我帮你弄好就行。”   老万周末难得在店里待着,他们最近弄了个比较气派的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里面喝茶。   远远就看见宋庄桐的车停到店外,老万从楼上下来。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过来了呢。”   “车呢?”   老万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台黑色汽车,说:“是温老师要买车吧?这两台我看都挺不错的。”   “你也不看是谁选的。”说着,宋庄桐接过他手里的钥匙,低头问温言,“想先试哪一台?”   “就这台吧。”温言选了个离自己更近的,宋庄桐便领着他上车感受。   老万吹了吹手里的热茶,看着车里殷勤的宋庄桐,嘘了声,摇了摇头。   “万哥,那是谁啊?”一个新来的学徒还没见过温言,见宋哥这么上心跟着,也生了些好奇心,问道。   老万想了一下措辞,说:“他儿子的班主任老师。”   “卧槽。”学徒惊讶地看着老万,“直接送车啊?宋哥儿子在学校惹什么事了?这么大手笔?”   老万一把敲在他脑门上:“想什么呢?只是帮温老师做做参谋,给他选辆好车。”   学徒捂着额头,说:“我以为宋哥这性格,儿子应该也虎得很嘛。”   “下次见着你就知道了,人家安静得很。”   这边选车的两个人正在交谈,宋庄桐非常惊讶于温言的果断,问:“真的不试试另一台了?”   “那我肯定得纠结了,就这台吧,已经很符合我的要求了。”温言拍了拍方向盘。   “行,那今天直接开新车回家。”宋庄桐说。   温言表情明显有些兴奋,他说:“先把手续办好吧,办完去趟超市,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他笑得眼睛弯弯的,眼底的高兴让宋庄桐见了也满是欢喜,忍不住跟着一块笑。   “好。”   温言已经很久没有下厨做饭吃了,平日里都有阿姨帮忙准备晚饭,下了班就能吃到热乎饭菜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他也是被这样渐渐养懒的。   到了超市,温言带着宋庄桐直奔电器区。   他今晚想做火锅,但刚在车上一问,才知道家里连个像样的火锅都没有。   在添置电器这种事情上,温言总是要问过宋庄桐的意见。   但显然他根本看不出两个锅的区别。   宋庄桐:“买贵的。”   温言:“为什么啊?”   宋庄桐:“因为我有钱。”   温言:“……行,宋老板。”   宋庄桐拖了个大锅箱子到推车里,他伸手牵住温言,说:“别在这里纠结浪费时间了,等下多花点时间选套。”   这会儿超市人多,温言连忙把手抽回来,红着脸看他,抱怨道:“能不能小点声?”   “这有什么可小声的?哪个成年人还没有性生活了啊?”宋庄桐坦然道。   温老师脸皮薄,推着车加快速度跟宋庄桐拉开距离。后面的人很快又跟上,两只手都落在温言身边,把他紧紧圈在自己跟推车中间,下巴跟着落了过去,亲昵地蹭了蹭温言的脖颈:“选两盒薄荷味的今天晚上用。”   温言羞得满脸通红,在他怀里扭了扭,把人给挤开。   “我不喜欢薄荷味。”   薄荷感给得太足了,凉得他很难受。   宋庄桐无辜问:“那你喜欢什么味的?你又闻不到。”   温言红着脸瞪他,几乎是咬牙问:“我哪里闻不到?”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宋庄桐轻笑了两声,改口道:“是,你确实能闻到。”   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事情,温言实在受不了,偏生去食材区还要路过收银台,台子上跟口香糖摆在一块的花花绿绿的盒子看得他眼睛疼,温言加快速度推车,赶紧越过了这一个区域。   宋庄桐倒是慢悠悠停了下来,拿起货架上的套,仔细对比味道和大小。   温言选了些适合烫火锅的素菜,还买了很多荤菜,推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宋庄桐抱着一怀的避孕套过来的时候,推车里已经几乎没有位置了。   温言整个后背都是麻的,他咬紧牙问:“怎么买这么多?”   “这大尺寸的别人也用不上,我干脆都买了。”宋庄桐说。   温言被他气得脑袋一蒙:“你……”   宋庄桐手一松开,怀里的避孕套哗啦啦掉到推车间隙里,这下整个车都满满当当了。   温言难为情地推着车子去前台结账,一盒一盒不同味道的套被扫码过检的时候,温言的脸简直要被旁边人的目光给看得要爆炸。   宋庄桐放好所有的食材和避孕套,抱着一个巨重无比的箱子,跟温言并肩往外走。   温言提着袋子,宋庄桐单手抱着锅,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去牵温言,还没摸到就被甩开了。   温言很难为情。   “人太多了。”   宋庄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怕什么?”   说着,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拽住了温言的手,然后不由分说地用五指把他的手指挤开。   温言扭头错愕地看着他,重复道:“很多人啊。”   “怕什么?”宋庄桐也重复答道。   这镇子就那么点大,随时能碰到认识的人,特别是学生家长,温言还是有点忌惮,但宋庄桐这会儿脸色不好,温言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他的面子。   温老师薄唇紧抿,眉头微皱,面露纠结。   “不牵算了。”宋庄桐一把松开他的手。   这下温言又有点慌了,忙拽住宋庄桐的手,把自己的手指递上去给他牵:“牵牵牵。”   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人,光线也昏暗,就算是牵手都不太看得出来。   宋庄桐把东西都放在后备箱,上副驾驶坐好之后,还是面色发冷,盯着面前宽阔平坦的道路。   温言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给他。   “还要牵吗?”   宋庄桐冷着脸没说话。   温言主动抓住他的手,边蹭边把五指插了进去。   “那我们在这里牵会儿再回去。”   “用不着。”宋庄桐别扭地开口道。   “用得着,我想牵着。”温言把他宽厚的手掌给托了起来,贴到脸侧,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宋庄桐的掌心,温热的呼吸如同蝉翼般轻轻挠动着宋庄桐的手掌心。   他心头一动,把左手食指和中指贴到温言唇边,然后在温言错愕惊讶的目光中,用手指撬开了他的唇肉,温热红润的唇包裹着自己的手指,温言还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宋庄桐神色微冷,呼吸却陡然重了起来。   温言轻轻嘬了两口他的指尖,双手捧着宋庄桐的手腕,小声说:“别再生气啦,晚上把这两根手指放到我里面来,随你怎么欺负,行不行?”   宋庄桐浑身一紧,粗鲁的手指下意识顶开了温言的牙齿,直接霸道地顶到他软热的舌尖上。   宋庄桐声音低沉又浑厚,像是醇香的佳酿,散发着撩拨人的幽香酒气。   他的目光有些阴沉,像是要释放天性的野兽,手指的动作粗鲁又野蛮,他看着温言微微泛泪光的眸,冷声道:“我要立马放进去。” 第43章 漫天大雪   温言就是脾气太好,事事都纵着宋庄桐,被弄得腰软眼红的。   温言用两张纸包着宋庄桐的手指,面红耳赤地擦掉上面不知名的浊液,他耳根子红得几乎要滴血。   见他指尖发颤,宋庄桐忍不住笑:“爽成这样?”   温言红着眼瞪他,说:“我都说了叫你别弄了!”   宋庄桐揽住他的腰,抱着人亲了亲睫毛。   “走,回家去。”   温言局促地坐回驾驶座上,他浑身都还在发麻,身体残余着刚刚被弄到失声尖叫的快感,如焰火在光亮消散后般,反复在脑海中浮现。   买新车第一天就被按在车上欺负成这样,之后还怎么坦然地看那片湿漉漉的地方?   越想越生气,温言加重了踩油门的力气,线条流畅质感高级的黑色小奔驰在车流里穿梭着,宋庄桐瞥了他一眼,说:“温老师,你直接从不敢开车到高峰期飙车,实现了质的飞跃啊。”   温言没搭理他,把车稳稳停回车库里后,他率先摔门下了车。   “闹什么小脾气呢。”宋庄桐比他快一步打开尾箱,手拎住了温言的领子,抓小鸡崽似的把他领子抓在手里。   温言扭头瞪他,水汪汪的红眼睛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宋庄桐没忍住,按着温言的后脑勺,把舌头顶进温言嘴里,把他认认真真吻了个遍。   “赶紧搬东西。”温言气喘吁吁推开他,指挥道。   宋景在家里看动画片。他以前没这爱好,是宋庄桐见他每天除了玩积木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了,于是在家里天天放动画片。起初宋景压根不感兴趣,后来被某一集的《猪猪侠》给吸引,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看动画片。   温言并不太满意,一回家就让宋景关掉电视。   “没事,你再看会儿。”宋庄桐道,“等我们先去把饭给弄好。”   温言横了他一眼:“长时间看电视对眼睛视力损伤太大了。”   “近视就近视吧,难得有个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别拦着他了。”   温言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说:“他怎么天天就看这一集?这几句话我都能背了。”   宋庄桐笑了笑,说:“我也想问,昨天给他换了部动画片,他还不乐意。”   两人边说着话,边把食材拿出来处理好。   下火锅不怎么费劲,把素菜都给洗了,荤菜类都用碟子装着摆到桌子上就行,温言把火锅底料冲泡开,等到火锅沸腾了之后,就可以准备开饭了。   宋景被叫了好几声,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电视。   又一个冬天的到来,是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拉开的帷幕。   这个冬天并不难熬,就算是买了新车,宋庄桐也很享受接送温言和宋景上下学,每次车里总是放着在学校门口小摊买的板栗或者红薯,或者是暖烘烘的奶茶。厚重的保暖外套在上了车之后就可以脱掉,露出里面柔软的毛衣和白嫩的脖颈。   晚餐通常是阿姨准备好的,回了家之后就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饭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影,聊聊天,把宋景送回房间洗漱后,客厅里就只有他们俩了。   冬天的夜里总是无声无息落下大雪,温言洗完澡出来,暖和的身体被寒气包裹的一瞬间,冻得他打了个寒战。   宋庄桐把被窝已经暖热,温言钻到被窝里的时候被他整个抱进怀里。   “洗澡怎么洗得身上这么凉?”宋庄桐亲了亲温言毛茸茸的头顶,闷声问道。   “刚刚穿衣服耽误太长时间了。”温言的声音被闷在被窝里,听起来很乖。   宋庄桐紧抱着他,源源不断的热量随着紧贴的身体传递过去,温言喜欢这样亲密的感觉,圈着宋庄桐的腰,在舒适的温度中沉沉睡去。   一早醒来,懒洋洋地拉开窗帘,外头一片沉沉的白雪惊得温言瞬间清醒。   “宋庄桐!下雪啦!”   宋庄桐还没睡醒,被他这一嗓子嚎去了大半睡意,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温言身后。   他光着上半身,刚醒来的健壮的男性肉体满是荷尔蒙,温言叮嘱道:“这几天温度低,多穿点衣服去上班。”   被拽着在家门口围上围巾的时候,宋庄桐很是无奈。   “我不喜欢戴围巾。”   温言熟练地给他打了个结,盯着宋庄桐的脸欣赏了一会儿,点评道:“很帅啊。”   宋庄桐有些不信地对着门上那截镜子看了一会儿,问:“真的假的?”   他随手抓住从身旁溜过去的宋景:“你爹帅不帅?”   宋景嘴里还塞着半口包子,无辜地盯着确实算不上帅的宋庄桐看。   厚重的深色围巾在温言脖子上很衬肤色,但宋庄桐人高马大,只显得累赘。   温言摸了一把他后脑勺的头发,说:“能保暖就行。”   宋庄桐把宋景给抱到车上,扭头道:“我又不怕冻。”   把两人送到学校之后,宋庄桐准备掉头回车行,他单手把脖子上的围巾给拽掉,正要离开学校门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温言的电话,估计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按照温言的指示找到他放在座位旁边的保温杯之后,宋庄桐瞥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才刚刚摘掉呢。   他轻轻啧了一声,远远看到从校门口走过来的温言,校门口的雪被扫去大半,只有屋顶还有一层厚重的冬天的痕迹,温言唇齿间吐出些白气来。宋庄桐赶紧拿起刚刚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的围巾,胡乱对着脖子围了两圈。   温言走到车边,宋庄桐把车窗降下,把保温杯递给他。   温老师心情不错,近段时间养身体很有成效,比宋庄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多长了一圈肉,脸颊也看着粉粉嫩嫩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晚上见。”   宋庄桐朝他勾了勾手:“过来嘴一个。”   温言有些迟疑地扫了一眼空旷的校门口,问:“在这里啊?”   宋庄桐顺势把围巾摘掉,抖开之后猛地抬起来盖住温言的头顶,拽着温言的围巾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扯,含着温言微凉的唇瓣狠狠吮了两口。   温言头发被弄得乱成一片,他呼吸有点急,嘴唇红艳艳的,眸里水光未散,就这样看着宋庄桐。   “妈的,你能不能别去上班?”   “那我去干什么?”   宋庄桐冒出一串有些流氓的笑声,说:“跟老子回家做爱去。”   温言脸颊瞬间爆红,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庄桐:“你疯掉了?”   把人逗炸毛是宋庄桐非常擅长的事情,再来哄同样是他擅长的。   “温老师,我乱说的。”   在温言脸色稍缓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虽然这确实是我想做的事。”   温言红着脸瞪人的时候都算不上瞪人了,在宋庄桐看来就是明晃晃地勾引自己。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宋庄桐抬了抬下巴,看着温言的背影缓缓朝空荡的校门口走去。   已经过了上课时间,这会儿校门口空无一人,温言纤瘦的身影在大路中央。突然,飒飒落下的鹅毛大雪被风卷着以缓慢的速度掉落下来,走在路上的温言似乎也意识到了大雪的到来,他有些惊喜地扭头看着宋庄桐,眼底的光亮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能一眼看见的。   宋庄桐朝他伸了个手,在空中晃了两下。   温言咧开嘴,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红润的唇勾着,眼睛弯弯的,头顶和围巾上都落了些白色雪屑,挥手告别之后,温言把头发上的雪给轻轻打掉。   宋庄桐坐在车上,氤氲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视野。   温老师真真是欢喜极了,又抬头朝他露了个弯眼笑。   怎么就能漂亮成这样?   宋庄桐烟瘾大作,喉咙里痒得厉害,大拇指一直在食指上轻轻摩挲着。   妈的,怎么就能漂亮成这样? 第44章 少儿不宜   温言觉得宋庄桐其实是个很适合过日子的男人,能赚钱,不酗酒,不赌博,出门报备,从不外宿。除了偶尔脾气有点暴躁之外,说他是好好先生也不为过。   大雪天放了几天假,雪还没彻底融化,全城又恢复了正常运行。虽然温言已经在班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不要跑出去玩雪,但总有那么几个顽皮捣蛋的。   被告知班上有学生掉到操场旁的大雪坑里的时候,温言立马放下手里的红笔,直奔操场而去。   两个男生玩闹的时候掉进了雪坑里,融了一半的雪温度很低,夹杂着冰水,把衣服全给弄湿了。   温言跟其他老师一起,费劲把他们俩给弄了出来。两人已经冻得浑身发抖,温言呼吸急促,喘了几口白气出来,顾不得骂人,赶紧领着人回办公室。   打给家长的电话很急,温言跟他们说孩子衣服全湿了,不回家换肯定会感冒的。   温言鞋子和裤子也湿了,他吸了吸鼻子,在办公室等家长过来接人。   其中一个家长很快就到了,她絮叨了几句就把孩子接走了。温言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小男孩,问他:“你家离得很远吗?”   这小男孩家长在放学的时候经常来晚,别的同学都散光了,他们家大人才姗姗来迟。   小男孩点了点头:“远,走路的话要很久。”   温言抓住他的手,冰凉刺骨的温度让温言眉头一皱。   “你坐过来点好烤火。”   等到温言忍不住要打第二个电话,家长才风风火火赶到。   人还没进办公室,外头夫妻的吵闹声已经传了过来。   “我不是让你早点吗?我都来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我公司有事情走不开啊,我已经在很快赶来了,你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不知道早点过来?”   “我怎么过来?走路啊?”   “你不知道打个车啊。”   “我敢打车吗?到时候又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开支太大了承担不起。”   吵闹声在安静的校园里异常刺耳,温言起身去开门,便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办公室门口。   “是温老师吧?”   温言点了点头:“你好,是魏梧的家长吗?”   从后面跟上来的妈妈皱着眉,大声道:“怎么回事啊?”   温言解释道:“今天他们在操场玩雪,掉到旁边的雪坑里去了,衣服都湿掉了,先带回家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让他们下楼玩雪啊?”   温言鼻子不受控制地流下清鼻涕,他用力吸了吸,说:“上课已经强调过了不要下楼,他们趁下课时间溜下去的。”   “几个小孩都看不住吗?这么冷的天掉到水里,该多难受啊。”   接连不客气的话语让温言脸色微僵,他说:“是非常冷,所以尽快把孩子带回家吧。”   把人带走后,上课时间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温言检查了一下湿透的鞋子,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正好下课铃响,温言看了眼课表和时间,上午就剩最后一节课了。   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语文课后,温言回家换了身衣服,感觉怎么穿都穿不暖,是要感冒的前兆。   今年身体比起去年已经恢复许多,感冒虽还是常有,但不像去年那样总是缠绵不绝,怎么吃药都好不了。这自然也得益于宋庄桐每次的贴心看护,以及家庭医生的专业治疗。   这回的感冒来得有些凶猛,还没下班温言就浑身热得不行,连呼吸都是滚烫的,脑袋重得经不得动,没两下就发起晕来。   勉强撑着身体结束了下午的课。好在现在是雪天,接送学生都是在教室里,温言还能坐着等。   最后还剩宋景和另外两个学生,温言坐在讲台上等,感冒发烧昏得他眼皮沉重,不一会儿便趴在讲台上睡着了。   学生家长来的时候,把他给叫醒了。   温言迷迷糊糊跟他们告了别,这会儿喉咙都已经开始疼痛,呼气吸气都是火辣辣的。   宋景背好了书包走到讲台边,看着从前门进来的宋庄桐。   “走吧。”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刚刚从校门口过来教学楼,黑发和宽阔的肩膀上都落了些雪,已经融成了水珠。   温言吸了吸鼻子,跟宋庄桐对视后,忍了一下午的疲倦瞬间涌了上来,他费劲地眨了下湿润的眼睛,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我好像生病了。”   声音又哑又粗,一听就是生病了。   宋庄桐走到他身边,宽厚的手掌贴到温言额头,低头道:“是有点烫,先回家吧,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把最后一个学生交给家长,温言便可以放松地卸下温老师的责任,变成爱依赖可靠恋人的温言。   跟在宋庄桐身后上了车,温言这段路都走得有点费劲,他揉了一把发烫的脸,靠在座椅上,扭头看着宋庄桐挂挡的手。   温言轻轻把手覆盖到他手臂上,引起宋庄桐的注意后,投过去一个湿漉漉的可怜目光。   漂亮又可怜,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宋庄桐伸手揉了两把温言的头发,说:“睡会儿,到家了叫你。”   温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地感冒过了,今年冬天的感冒都是喝两天药就能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很少像这次这样整晚体温忽高忽低,非常难受。   宋庄桐勒令他请了假,把宋景送去学校之后,又开车回家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温言正坐在餐桌旁慢吞吞地喝着粥,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问道。   “下来做什么?去床上吃。”说着,宋庄桐走到餐桌边,把温言给整个抱起,温言则捧着自己的粥,被宋庄桐用公主抱的姿势给放回了床上。   “要做什么直接跟我说,别下来了。”宋庄桐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不由分说夺走了温言手里的碗,“我喂你。”   温言哭笑不得,问:“你不去上班吗?”   宋庄桐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我是老板。”   温言被他一噎,老老实实吃下送到嘴边的粥之后,瞥了眼昨天医生放在床头柜的体检报告。   “你什么时候去体检了?”   宋庄桐吹了两下勺子上的粥,递到温言唇边,说:“前阵子跟车行的人一起去的。”   温言拿起他的体检报告,问:“没查出什么毛病吧?”   宋庄桐:“我身体好着呢,哪像你这样娇娇弱弱的。”   温言不满地啧了一声,只是现状就是自己身体娇娇弱弱的最好证明,又不好反驳。   他打开宋庄桐的体检报告,念着上面的内容。   “宋庄桐,男,汉族,AB型血,身高188,体重78。”念到这里,温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宋庄桐紧实的手臂肌肉,宋庄桐的手臂结实又有力,把自己整个撑在墙上也毫不费力。   虽然还有个别的着力点。   宋庄桐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眸问:“怎么了?”   温言被自己脑海里的场景羞得不敢看他,慌张地挪开视线后,被宋庄桐伸手卡住脸扳了回来,软嫩的脸颊肉被粗鲁地捏着。   烫红的脸颊让宋庄桐轻哧了一声。   “温老师,你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呢?”   温言本来就没他力气大,这下还生着病,更是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被捏着脸颊啄了两口被迫嘟起的唇肉。   “赶紧好起来,就可以不用只用脑袋想了,我带你亲身实践。” 第45章 年前聚餐   赶在放假前夕,温言的病彻底好了。   带着清爽通畅的鼻子在教室里说话很不容易,温言叮嘱了几遍假期注意事项以及作业安排,就放学了。   当老师值得称赞的好处就是有寒暑假,不少老师还会借假期做点家教赚钱,早在放假前办公室就已经掀起了一阵办补习班的计划热潮。寒假的来临也就意味着春节的到来,宋庄桐说了,今年春节不回北京,要留在这里跟温言一块过节。   春节前夕,街上各个商铺都开始了春节活动,红色的横幅灯笼把整个城市点缀得喜庆又热闹。温言今天回自己家里拿病历,他堵在路上,于是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   是个晚间的音乐电台,正放着舒缓的音乐。   温言瞥了眼熙攘的街道,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推着孩子的钟老师。   她一只手扶在婴儿车上,车把上挂满了沉甸甸的袋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她神色不是很好,从她皱着眉快速说话的神态和动作来看,极大可能是在吵架。   温言按了按喇叭,出声叫她:“钟老师!”   钟老师抬头,看到温言从车道里把车拐了出来,停到了她面前。   “温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我路过,你没开车出门吗?”温言问。   额头汗湿的狼狈模样让钟老师有些难堪,她稍缓了缓刚刚跟老公在电话里大吵一架的情绪,说:“车被我老公开走了。”   温言也没深问,他伸手接过钟老师挂在婴儿车上的东西,说:“你还要去哪里吗?我送你过去吧。”   钟老师看了眼已经要承受不住重量的婴儿车,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圈,最后还是无奈道:“那就只好麻烦你了,不用买什么了,直接回家吧。”   “小事,正好我知道你家怎么走。”   温言帮她把东西提上了车,钟老师抱着小孩坐上了副驾驶座,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单独带孩子出门真的很辛苦。”   宝宝现在不足一岁,还不会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极了,看什么都好奇,眼珠子一个劲转。   温言伸手摸了她的脸颊,说:“她好可爱。”   “也就是现在看着可爱,哭起来就让人崩溃了。”   温言轻笑了一声,说:“小孩都是这样的。”   钟老师看了温言一眼,问:“上次不是说处对象了吗?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温言表情怔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不结婚也好,结了婚简直是一地鸡毛,特别是生了孩之后,真的是太累了。”   不用她说,温言也感觉到了她整个人活力的丧失。把人送到楼下后,温言还帮忙提着东西上楼,钟老师留他在家里坐会儿,温言拒绝道:“对象在家里等着呢。”   不知道是不是温言的错觉,他感觉钟老师听完这句话后眼底流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羡慕和伤心。   “那到时候见。”温言伸手跟小宝宝道别,“再见喽。”   宋庄桐其实这会儿正在车行,他们车行的聚餐活动不少,经常一块出去吃夜宵,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聚餐,宋庄桐让温言也跟着一块。   把钟老师送回家之后,温言回家里把宋景给安置好,开车去了宋庄桐发来的地址,他们定了个大包厢,温言到的时候其他人才刚落座,宋庄桐给他留了个位置。   温言一推开包厢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几声清脆的“温老师”吓了一跳。   他跟大家点头打了打招呼,走到宋庄桐身边坐下。   一整桌的大老爷们儿,就一个女生,坐在宋庄桐的另一侧。   温言对她有点印象,是自己之前给宋庄桐拉郎配的那个女生。   回忆起以前干的蠢事,温言就有点脸颊发烫,他局促地坐在位置上,放在座椅上的手突然被人覆上,温言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宋庄桐一眼,那人正若无其事地跟老万聊天,藏在桌底的手已经熟练地挤开温言的五指,插进去跟他十指相扣。   席上都是车行里的学徒或者同事,大家都熟得很,两杯酒下肚气氛就开始热烈了起来,宋庄桐不让温言喝酒,所有在敬他的全被一杯果粒橙给推了回去,结果帮忙劝酒的宋庄桐被抓到不少次,一直在喝。   温言给他夹了点菜:“你先垫垫肚子,到时候别喝吐了。”   宋庄桐酒意有些上头,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神迷糊,夹菜到嘴里的动作都迟缓了起来,吃光了温言给他夹的菜之后,他凑到温言耳边小声说:“有老婆真好。”   温言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别靠这么近。”   宋庄桐一整晚的注意力全都在温言身上,周蒙蒙都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她把碗推到宋庄桐手边,笑道:“宋哥,帮我盛碗汤呗,胃里全是酒,难受死了。”   宋庄桐递给老万一个眼神,老万瞬间就懂了,伸手道:“我来帮你盛吧,你少喝点,到时候又该难受了。”   周蒙蒙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说:“我还能再喝。”   老万夺去她准备倒的酒,说:“行了啊,吃点菜吧,别喝这么多。”   周蒙蒙甩开他的手,人都有些坐不稳了,还要端着酒杯来敬酒。   “你看你说的,我还没和宋哥喝呢。”   说着,她朝宋庄桐这儿一倒,绵软无力的身体侧倒过来,宋庄桐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说话。   周蒙蒙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扭头问他:“宋哥,你是不是处对象了啊?”   宋庄桐想都没想,回答道:“处了。”   温言瞅着他俩的动静,目光安静地在宋庄桐跟周蒙蒙身上来回扫着。   周蒙蒙这下又不信了,她说话间全是酒气,抬起头时神情略带些期盼,勾着唇笑得很是灿烂:“真的假的?你别诈我。”   说着,她的目光忽然落到宋庄桐脖子上的一块已经淡下去的草莓印上,那是温言被顶得舒服哼唧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吸出来的。   面上灿烂的笑瞬间僵住,周蒙蒙猛地灌掉了杯里的酒,宋庄桐把她扶着靠好座椅,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温言,他正用温柔坦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自证清白的慌乱神情在温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后散去,宋庄桐又看了周蒙蒙一眼,跟老万说:“你等下送她回去吧,我等会儿直接跟温言一块走了。”   老万点头:“行,等下你不去KTV了吗?”   宋庄桐摇头:“不去了,今天有点累,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轻声问温言道:“吃饱了吧?”   温言点头,一桌人也就老万知道他俩的关系,宋庄桐懒得掩饰什么,出门的时候手已经贴到温言腰上去了。等到包厢门关上后,周蒙蒙吐出一口浊气,问老万:“带了烟没?”   帮周蒙蒙点好了火,她头发凌乱地贴在下巴处,一点猩红的烟头随着吞吐的动作而上下晃动着,老万已经很久没见过周蒙蒙抽烟了,这儿是走道,风很大,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宋庄桐是个同性恋吧?”   老万倏地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周蒙蒙。   “怎么了?你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蒙蒙嗤笑了一声,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红唇间逸出一口白色烟雾:“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懂不懂?”   她把烟掐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深吸了一口气,骂道:“他妈的,好不容易碰到个对胃口的,居然是个同。”   老万不解地跟上,笑问:“我跟他比差在哪里啊?”   周蒙蒙把他凑过来的脸一把推开,道:“他身材好,我就馋有腹肌的。” 第46章 新年快乐   温言夜间开车把速度放得很慢,轮胎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天气一冷,到了夜里街上车和人都很少,温言专心地开着车,停到一个红灯路口后,突然被宋庄桐抓住了手。   温言愣了一下,十指相扣被拍了张照后,他疑惑道:“干什么呢?”   宋庄桐低头捣鼓着手机:“换个微信头像。”   温言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得让他们都知道我有对象了。”宋庄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每个人。”   温言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摸宋庄桐的脸,结果手被他满是酒气的唇给亲了个正着。宋庄桐看着有点上头,眼神灼热,直勾勾盯着温言看。   湿漉漉的舌在温言掌心颇色情地舔了一下,温言太阳穴突突跳动,赶紧收回手:“打住,开车呢。”   绿灯亮起,温言把心思收回,属于宋庄桐的那道灼热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喝了酒后的宋庄桐更是多了几分野性和霸道,目光赤裸裸地写着欲望,叫温言有些招架不住。   “别看着我。”温言耳根子发烫,“回去再说行不行?先让我专心开车。”   “你专心开就行。”   温言郁闷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专心——”   目光不小心落到那处鼓鼓囊囊的地方,温言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就……”   宋庄桐除了脸颊发红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指着前面的路,道:“速度快点,赶紧回家。”   踩油门的动作隐隐有急着回家办事的感觉,温言有些难为情,低声道:“也没惹你,怎么就莫名其妙……”   宋庄桐将外套丢在后座,结实的肌肉撑起黑色底衣,他闭着眼沉默不语时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长了张生人勿近的禁欲脸,却能被自己老婆一个捂嘴动作惹得起了反应。   幸好宋景早早睡熟,他睡眠质量越来越好,雷打不动的睡眠让他几乎不会被主卧的大动静给闹醒。   就算是寒假,宋景也是七点半准时起床吃早餐,今天跟他一块吃早餐的只有宋庄桐,温老师不在。   不像是会赖床的温老师睡到了下午,宋庄桐陪宋景玩了一天的乐高积木。温言穿着身棉质的长袖睡衣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坐在地上的父子两人,忍不住勾了勾唇。   已经习惯单独过年的温言把必要流程给忘得干干净净,幸好家里的阿姨回家过年前已经帮忙购置了过年需要用到的东西,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厨房也是一片热火朝天。   “咸吗?”温言身上挂了条浅色围裙,举着筷子,眼神有些期盼地看着刚刚试吃了一个饺子的宋庄桐。   宋庄桐给予了肯定答复:“不咸,好吃的。”   温言高兴了,笑着指挥道:“那把剩下没煮的冻到冰箱里吧,这一锅我现在盛出来。”   从七八点钟开始就响个不停的鞭炮声让过年的气氛热络了不少,家里在年前就布置上了不少有年味的装饰。桌上的水果空了一小块,是宋景爱吃的无子葡萄。   宋庄桐又给他洗了一串,被温言逮到:“等会儿饭都不用吃了?”   宋景捧着一碗洗干净的葡萄,默默地放回了桌子上。   温言满意道:“吃完饭再吃,听到没有?”   独属于班主任的强势气场袭来,宋景乖乖点头,又抱着宋庄桐给他买的很有难度的新积木玩去了。   三个人的年夜饭用不着太丰盛,但是温言乐意忙活,把菜准备得非常丰盛,摆在餐桌上叫人看了就有食欲。   温言拍了一桌菜给张裕看,对方打了个视频过来拜年问好。   “去年这会儿你还可怜兮兮呢,今年就有对象陪着过年了。”张裕酸溜溜道。   温言眉眼间全是笑意,还想作为娘家人多问两句宋庄桐表现怎么样的张裕选择住嘴,跟温言约好新年的见面时间后才挂了电话。   吃饭前温言就准备好了红包,看着很厚,宋景下意识看了宋庄桐一眼。   宋景很少跟长辈一起过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宋庄桐也是不注重这些礼仪和祝福的,宋景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愣着干什么?赶紧收起来呀。”温言道。   宋庄桐把红包推到温言手边,说:“你替他收着,开学当学费。”   说完,他还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宋景的意见:“可以吧?”   宋景眨巴眨巴眼睛。   温言说:“明天带他去乐高店买套积木回来,把这钱花了。”   “也行,那快谢谢温老师。”宋庄桐道。   “谢谢……”宋景说,“温老师。”   “在家里还这么叫我,怪别扭的。”   宋庄桐给他们俩一人夹了个饺子,调侃道:“那不然叫什么?叫妈妈吗?”   温言横了他一眼:“少瞎说。”   吃过饭后,宋景带着他那碗葡萄去玩积木了,温言跟宋庄桐一块窝在沙发上看春晚,无趣枯燥的节目只是给屋子增添些过年的氛围,一顿热乎的年夜饭让宋庄桐心情大好,他揽着温言的腰,靠过去感慨道:“好久没过过这样的年了。”   温言轻轻摸着他的额头,问:“为什么?”   “以前都是带着宋景回老宅,家里那些亲戚都很厌恶他,就算不摆明,也会在言语间明里暗里说些难听的话,过年对于我来说只是回去完成个任务而已。”   温言叹了口气,同样跟家庭关系差劲的他很能理解宋庄桐无奈的心情,他低头在宋庄桐额上啄了一口,说:“那以后你的任务就是陪我过年。”   宋庄桐闷声笑:“乐意至极。”   宋景熬不完守岁的时间就打起瞌睡,把他弄回房间休息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聊着天等待新年的降临。   窗外的鞭炮声比春晚的倒计时来得更早,把整片天空映亮的烟火接连不断,噼里啪啦地赶走了旧的一年。借着烟火的光,温言看到了窗外铺起来的厚厚的雪。   “言言,新年快乐。”   温言从没哪一刻像此刻一样满足过,万家灯火中,现在有一盏是独属于他的,即使窗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这盏灯也会为他守住这一方温暖和安静。   他抬起下巴温柔地啄吻了宋庄桐一口。   “新年快乐。”   落地窗边能看到外头簌簌而落的雪,夜里飘着的白色雪片沉沉掉落,无声地在地面上堆积成一层厚厚的外衣,盖住了这片大地整年的喧嚣和沉默。   已经足够晚了,守岁的人只在家里留下一盏灯便睡去,这场大雪把跨年时分燃起的焰火冷却,瑞雪兆丰年,盛大的雪给新的一年拉开了序幕。   洗过澡后温言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雪,房间里的温度很舒服,不用穿鞋也能踩到暖和的地板上,他蜷着腿,用眷恋温柔的目光看着窗外,视野随着雪花的坠落而逐渐模糊。   泛起的困意被宋庄桐推门的声音驱逐,温言扭过身子看向他,葱白的脚踩在地板上,在昏暗的灯光里晃得格外明显。温言身形瘦,宽松的毛衣被动作扯开大片,露出一截白嫩的腰肢。   他安静地坐在地板上,背后的落地窗外有一场沉寂的大雪,满是爱意的目光温柔又灼热。   宋庄桐吱呀吱呀踩着拖鞋走到温言身边,蹲下后给了他一个温柔的亲吻。   气氛使然,此刻再多的话都不如一个拥抱,一个亲吻。   宋庄桐一改往日的粗鲁野蛮,温柔地含住温言的下唇,像是品尝一块滴满了蜂蜜的嫩蛋糕,舍不得吃快了,又忍不住想整块拆吃入腹。   温言换了个姿势跟他接吻,膝盖跪在宋庄桐张开的双腿之间,这样被完全搂进怀里的姿势让温言安全感十足。逐渐被温言夺去了主动权的吻开始变得有些火热,宋庄桐虽说很想让这舒缓安静的气氛再绵长一点,但温言像是小猫喝水般啄吻着自己的舌尖,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宋庄桐滚了滚喉结,咽下因为深吻而不分彼此的津液,他用手按住温言的腰,把他整个人锁到怀里。   松开唇时能看到温言被亲吻弄得动情泛红的脸颊,宋庄桐抓住温言的毛衣下摆,卷着里面的打底衣一起往上,像是剥开一颗饱满的山竹,里头嫩又白的肉露出来的一瞬间,宋庄桐眸光一暗,用狼似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食物。 第47章 我听着呢   新年第一天睡到中午,幸好在这住着没什么亲戚要走访,安静的年全都留给家里人,温言没什么负担地起床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昨晚有些过分了,宋庄桐把午饭给准备好了,带着宋景吃了午饭之后,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这场面可是难得得很,温言出门的动静让宋庄桐抬头看向他。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温言羞赧地挪开了视线,不愿意看他。   宋庄桐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是真玩得太过分了。   温老师脸皮薄,经不起被逼着看落地窗上若隐若现的情事。   “你自己写会儿。”   宋庄桐走到温言身边,熟练地用手掌贴着他的腰。   “好些了吧?”   温言轻轻把他的手扯开,看了眼桌上的菜,自顾自一手端着一碗到厨房去加热。   宋庄桐跟着进了厨房,他靠在台边,语气有些委屈:“大年初一都不搭理我?”   温言硬声道:“你自找的。”   “温老师,不带这样的啊。”宋庄桐伸手掐住温言的下巴,温老师脸颊肉又软又嫩,宋庄桐简直爱惨了这个手感,每次都要掐着他把人强制捏过来看着自己,然后再不由分说狠狠啄上一口。   温言眸子里是无辜和恼羞,宋庄桐伸手捏了一把他的鼻子,说:“别生气了,下次我不这样了。”   提及昨晚的床事,温言更是恼羞成怒,他拍开宋庄桐的手,说:“我饿死了,帮我热菜。”   “好的温老师。”宋庄桐应道。   宋景用不着上学,温言和宋庄桐用不着上班,三个人天天在家里捣鼓网上的教程,跟着做好吃的。   温言用压岁钱给宋景买了一套巨大的乐高积木,发展宋景这个兴趣爱好的好处就是空旷的家里已经逐渐被他们三个一起拼好的作品给占满。   除了在家里拼积木,宋景现在已经能自如地跟着他们去超市,甚至可以自己单独穿过薯片区,把自己喜欢的薯片给拿回车子里。   宋景的精神状态已经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他话也变多了些,只是每次被问问题的时候,还是要有一段沉默的思考时间。长时间处在舒适的环境中,他也很少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在新年伊始的这段日子里,好像什么都在向好的方面缓慢进行着。   新的一学期在冬天的余韵中到来,开学那天久违地出了太阳,整个学校都被明亮的光线照射。背着小书包的学生们蜂拥进教室里,一个个神色灿烂明媚,叽叽喳喳着找许久未见的同学说话。   温言还是接着带自己的班,家长跟学生都对他很熟悉了,但是这学期数学老师换走了,休完所有产假养好了身体的钟老师回到了学校,被安排为温言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兼副班主任。   跟熟悉的同事共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家长带着学生来报到的时候,问及新数学老师的情况,温言称赞道:“钟老师数学教得很好,之前带的毕业班优秀率是全年级第一。”   怎么说家长们都很关注孩子的学习情况,当然也有个别家长除外,他只关心温老师什么时候下班。   “中午带你去吃猪肚包鸡,还要多久结束?”   温言看了眼后面的队伍,说:“应该很快了,你们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一会儿。”   身形高大长相俊朗的家长很是吸睛,不少学生盯着宋庄桐看,还拉着宋景小声问这是不是他爸爸。   宋庄桐不擅长应付小孩,光是一个宋景就已经让他头大了,现在一下围了好几个,宋庄桐神色有些僵硬,求助似的把目光落到正在看戏的温老师身上。   小孩们也不动手动脚,只是用赤裸裸的目光盯着他看,还大声地讨论着勉强挤到学生座位里的高大男人。   温言心情颇好,笑声连连。   “已经报完到的同学赶紧跟着家长回家,明天周日放假,下周一正式上课,周一下午要进行全校性的体检,大家记得把资料都带齐了。”   这番话已经在上午说了几十遍,温言喉咙都讲干了,晚点他还要在家长群里再次申明,但温言非常清楚,就算说了这么多次,还是会有学生漏带体检资料。   他们进行的是一年一次的学生体检,需要做好几个项目,幸亏有钟老师的帮忙,两个人一块维持秩序。   教务处已经把每个班做什么检查的时间给安排了出来,班主任只需要根据时间表把学生给带到对应的地方进行检查即可。   除了要带学生们去检查,整理他们的体检资料也是件麻烦事。   考虑到钟老师有宝宝在家里,温言接下送路队的活,让钟老师能早点回家。   把学生们都给送走之后,温言又领着宋景回了办公室。   “你爸又迟到了,我把体检材料在学校整理好算了,懒得带回家里了。”   宋景背着自己的大书包坐在椅子上,教师办公室的大椅子非常舒服,他晃着两条腿,目光一直落在办公桌前的温言身上。   “看到你的体检信息卡了,你上次体检才65斤啊?这也太瘦了点。”温言抬眸看了一眼宋景,他最近被养得肉多了不少,估计胃口这事还真是跟心态有很大的关系,让宋景从对什么吃的都提不起兴趣到现在的爱吃零食,温言跟宋庄桐没少使劲安利,结果宋景被成功种草之后,他俩又嫌市面上这些零食不够健康。   宋景呆呆的,一动不动盯着他。   温言冲他轻轻勾了勾唇,带着笑意把视线给挪了回来,目光倏地落到那格血型上。   O型血。   O型血?   猛然抬头望了过来的温言把宋景给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温言拿起手边的手机,给宋庄桐打了个电话。   “你到了吗?”语气有点急,温言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剧烈,他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早放学了,你又是最后一个。”   宋庄桐开着车里的免提,笑道:“行,马上就来接我的两个小朋友。”   一上车宋庄桐就注意到了温言的不对劲,扫了两眼之后宋庄桐收回目光专注开车。   车稳稳停进了车库里,温言开口道:“宋景,你先进去洗手吃饭。”   宋景一向很听温言的话,他动作缓慢地推开了后座的车门,搂着自己的书包慢吞吞下了车。   宋庄桐握住温言放在中间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问道:“怎么了?”   想问和不太敢问的两种心态在温言心里打了半天架了,他一路上都没想明白宋庄桐瞒着这事到底能有什么理由,不坦白是因为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程度吗?那他贸然问会不会太过线了?   温言艰难地滚了滚喉结,问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宋庄桐的手给紧紧捏住。   “宋景到底是谁的孩子?”   宋庄桐被他问得一愣。   温言叹了口气,说:“我看到他的血型了。”   宋庄桐也有想过主动跟温言坦白,但是他不清楚让温言知道宋景不是自己的孩子又能证明什么,他明明想让所有人都认定宋景是他的孩子,却又不想让温言觉得自己是个谈了女人又谈男人的不负责任的臭老爷们儿。   一直郁结在心里的事这下被误打误撞画上了顿号,宋庄桐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颓废地攥住了温言的手,哽了两下的喉咙让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已经习惯把责任全都扛到自己一个人身上,背对所有压力还要一直小心翼翼,看似潇洒自在的生活里却是有太多的难处和烦心事。   跟家庭的背道而驰,姐姐的状态未卜,宋景的反复病情,从未有人听过他的一意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下有了倾诉的出口,宋庄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的沉默让温言意识到宋庄桐情绪的不对劲,他伸手去捧住宋庄桐的脸。   他眼眶微红,难得的示弱都写在深沉眸里,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温言皱着眉看他,用额头贴上宋庄桐的额头后,轻声安抚道:“怎么了?我在这里呢,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我,我听着呢。” 第48章 流言蜚语   窥探恋人的脆弱,是一件心疼又满足的事情。   能够分享彼此的软肋是关系的一大进步,但听到对方袒露出来的累累伤痕后,又忍不住为他而感到难过。   “我还没哭,你哭什么?”宋庄桐轻笑了两声,伸手擦过温言的脸颊。   “还没哭呢。”温言吸了吸鼻子。   宋庄桐看着他,眼底缠绵的温柔把温言给紧紧裹住:“那你眼睛这么红。”   温言露出一个笑,说:“没事儿,以后宋景也是我儿子,我跟你一块养他。”   宋庄桐拍了把他的后脑勺:“你不早就是宋景的老母亲了吗?”   温言追着下车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别乱说话。”   两个人并排进了家里,宋景猛地抬头望了过来,眼底满是亮晶晶的光,他是比谁都要敏感的小孩,车上紧张的气氛一直让宋景非常不安,现在他俩终于气氛融洽了,宋景整个人都跟着灿烂了起来。   吐出压抑在心里多年的事情后,宋庄桐浑身轻松,他卷起袖子,说:“今天我来下厨吧。”   他那点厨艺拿不上台面,只能造掉一碗青菜,这就舒服了宋景,因为青菜炒得太难吃,被温言给扯下了桌,他也就不用被逼着吃讨厌的蔬菜了。   买了车后温言觉着方便多了,中午食堂的菜要是很难吃,还能随时开着车带宋景到外面去撮上一顿。   钟老师换到了他们年级组办公室里,就在温言隔壁办公桌。   钟老师接过电话后明显阴郁的心情被温言察觉到,他问道:“钟老师,你怎么了?”   钟老师叹了口气,强撑的情绪没能忍住,开口时还带了些哭腔。   “我老公说不同意离婚。”   温言被吓到:“离婚?”   “对,年前我就提了,想让孩子跟我,协商过后他不愿意,现在已经不愿意跟我继续谈这个问题了。”   温言很是诧异:“怎么突然要离婚了?”   钟老师神情疲倦,她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也不算是突然,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他实在是太没有担当了,当父亲不称职,当丈夫不称职,当儿子也不称职。”   家家都有难挨之处,温言也不好多做点评,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钟老师的肩膀。   下午放学的时候温言看到钟老师红肿的眼睛,估计是哭过了,她整个人状态都很差,于是温言提出:“要不等下我顺路送你回去吧,看你这样子也不太适合开车。”   钟老师点头道谢:“那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别客气。”   温言自己开车上下班,就用不着宋庄桐每天都来接送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频频往北京跑,温言感觉应该是他家里的事,也没多问,每天带着宋景上班下班。   “温老师,我之前就想问你了,宋景是你亲戚吗?”   温言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对,是我关系比较亲的亲戚。”   钟老师点头道:“难怪经常看到他跟在你屁股后面。这孩子内向,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我上课的时候他就窝在座位上玩手,也不知道听了没有。”   正说着话,背好书包的宋景便慢吞吞爬上了后座,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钟老师,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温言看着后视镜里的小男孩,出声问道:“宋景,不跟钟老师打招呼吗?”   宋景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看向钟老师,最后用细小的声音说:“钟老师好。”   钟老师弯了弯唇,说:“宋景,你好啊。”   钟老师是老师里年纪跟温言比较相仿的,她比温言大两岁,两个人聊天的共同话题还挺多的,一路上攀谈着,宋景在后座捣鼓着手里的积木,等到了钟老师家楼下,温言停了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啊。”钟老师道谢。   她打开车门下车,没走两步,身后的温言就提着她的包跟了上来。   “钟老师,你东西落下了。”   “钟声!”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温言跟钟老师抬头望去,小区楼下站着钟老师的丈夫,正戾气十足地看着他们两个。   温言有些诧异于他的不善,但还是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温老师,那明天见。”   温言点头道:“好的,那我先走了。”   回了车上后,温言扭头确认了一下宋景还老实坐着。他远远看见钟老师跟她丈夫隔着半米远的距离,正处于要离婚状态的夫妻看着关系很差劲,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温言才开车回了家。   宋庄桐近段时间跑北京的次数有点多,温言还是像之前一样正常上下班,捎着宋景倒也方便。   只是这天又出了点事,钟老师的丈夫闹到学校去了。   当时正是做操的时间,整个操场都是学生,钟老师的丈夫以给钟老师送东西为理由进了学校,他找到正在守操的钟老师,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一时间学生都扭头看着,不少老师都过来帮忙拉架,温言也从队伍最前面走到后面来帮忙。   “你疯了?你放开我啊!”钟老师被他死死拽着手臂,脸都气红了,好几个老师围着他们两个,温言找了个学生去门口叫保安。   “这里是学校,你放开她,保安马上就过来了。”   此刻暴戾的男人已经没了理智,看到温言后更是脸色难看,指着温言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钟声那点脏事?给老子戴绿帽子,你想死吗?”   这话让温言跟钟老师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他紧皱着眉,厉声道:“我劝你不要乱讲话,污蔑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污蔑?你怕了吧?闹到学校来是不是很没面子啊?”   钟老师用力扯开他的手臂,惊叫道:“你有病吗?到处说些什么东西?你恶不恶心啊,自己在外面乱玩,还倒打一耙。”   “你他妈再说一遍?”凶狠地往前冲的动作被几个男老师拦住,有校领导注意到这里的动静,马上叫体育老师安排学生回教室待着,好几个保安围了过来。   有女老师抱着钟老师,低声安抚着她。   一场闹剧弄得非常难看,除了有同事和领导,还有不少学生也看到了。   钟老师的丈夫被保安带走了,校领导把钟老师和温言都给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了。   钟老师表达了歉意,并且澄清了自己跟温言的关系。   “温老师也是被无辜扯进来的,钟老师,你自己的家事要好好处理啊,你看这闹到单位来,这么多学生看着,也太难看了。”校长冷声道。   钟老师无声掉着眼泪,她哽咽地应下,见她情绪不好,校长也不好再过多指责,还是让他们俩回办公室去了。   一出校长办公室,钟老师就低声骂道:“他真的是个疯子,我一定要跟他离婚。”   温言叹了口气,说:“你要不今天先回去休息吧,下午的课我帮你看着。”   钟老师点了点头,没回办公室,直接离开学校打车回家了。   虽说钟老师的丈夫只是发疯的时候说了两句难听的话,但流言蜚语的力量不容小觑,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就听到有别的年级组的老师在讨论自己跟钟老师的关系。   温言步子微顿,把那些添油加醋的难听的话听了个全之后,收拾好心情,回了教室。 第49章 一枚戒指   “你还有多久回来啊?”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温言趴在床上,小声问道。   宋庄桐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问:“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言长叹了一口气,说:“今天钟老师的丈夫来学校闹了一通,还说了什么我跟钟老师有私情之类的话,当时很多学生老师都在现场,弄得特别难看。”   “钟老师?就是你上次去看望的那个是吗?”   温言点了点头,说:“她最近好像提了离婚,两个人关系很紧张吧。”   宋庄桐问他:“你应该没跟钟老师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吧?”   温言脸黑了两分:“我能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宋庄桐一噎,正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结果被对面的人啪地挂断了电话。   在学校窝了一天气的温言烦躁地把手机甩开,不管宋庄桐打过来的视频邀请,起身去浴室洗漱了。   被冷落在几百里以外的宋庄桐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最后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个人陪着,现在独自一个人睡,温言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   光怪陆离的梦不停破碎交织,被挤压在狭窄空间里的压迫感让他呼吸困难,围成一圈的看不清脸的黑色人影举着手齐刷刷指着他,指责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他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人。”   “这种人也配当老师吗?”   “什么?同性恋?这比当小三还要恶心吧?”   “能不能把他赶出学校啊?他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吗?”   “不会教我孩子搞同性恋吧?赶紧转学!”渐渐地,那群人的脸被梦境挤得变成可怖的鬼脸,接连朝他汹涌而来,吓得温言呼吸急促,拔腿就跑,可双腿像是被藤蔓缠住,每抬一次腿都无比费劲,眼看无数黑影就要把他吞噬,温言胡乱摇着头,猛然从梦中惊醒。   耳边如同魔鬼般的声音还在回荡,温言喘着粗气,定定看着天花板。   窗外微亮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泄露了一丝,随着空调嗡嗡输送出来的风在地板上跳跃着,温言用手臂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起了身。   他醒得太早了,现在才四点多钟,手机里有昨天宋庄桐发来的晚安信息,温言早就睡了,没回。   正踌躇着要不要发个早安过去,房间门突然打开,吓得温言一个激灵。   宋庄桐带着一身的寒气开了门,他握着门把手,显然对温言的清醒也感到有几分惊讶。   “你怎么起这么早?”   “你怎么回来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宋庄桐边朝床这边走,边把自己外套给丢到地上,他总是在里面穿件白色T恤,平时外套一脱就能修车,方便得很。健硕的手臂肌肉看起来结实极了,他掀开被子,伸手揽住温言的腰,凑过来咬了一口温言软热的下巴。   “起这么早做什么?”   熟悉的气味让温言被噩梦吓到的心情缓了不少,他顺从地窝到宋庄桐怀里,小声道:“做了个噩梦。”   宋庄桐接连啄着他的脸,闷声哼笑道:“没我在身边睡,你都睡不安稳了。”   想当初还满是防备心,连留宿在这里都不愿意。   温言推了他两把,可宋庄桐已经不由分说把手探到被窝里,找到熟悉的软肉揉捏着,舌头在温言敏感的耳朵处作恶。   “既然醒这么早,那咱们做点正事让你忘记噩梦吧。”   温言没法拒绝宋庄桐的流氓行径,他也不想拒绝。   在上班前胡闹一通的后果就是温言都没法自己去清理洗漱,宋庄桐开车送他俩去学校,下车的时候温言脚都踩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你行吗?要不今天请假算了?”   温言扭头瞪他的时候,脖子上那颗草莓看着明晃晃的,让宋庄桐心情大好。   “你脖子上那东西,要是有人问,你就直接说是你老婆种的,下次咱们再给他们派点喜糖,堵住他们的嘴。”   温言扶住车门站好,说:“但有的嘴是你永远都堵不住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学校里的传闻变得越来越离奇,进教室的路上,温言感受到很多探究的视线,有来自老师的,也有来自学生的。小孩们对很多事都不太明白,判断力也比较差,经常会被听到的风风雨雨带着走。   温言班上也有人小声问了句温老师和钟老师是不是一对,以前也常有学生这样开玩笑,每次被纠正后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温言冷下来脸,认真地纠正道:“我和钟老师不是一对,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大家不要乱说。”   学生说过的话很容易抛到脑后就忘掉,但学校里还有不少大人,凑到一块难免聊到这些事,甚至以开玩笑的语气在温言面前提起。   不好当面黑脸,温言沉默地拿起保温杯喝水。   “温老师,你这脖子被蚊子咬啦?”有个年轻老师眼尖,笑问道。   温言挤出一个笑,下意识捂着脖子上的草莓印,他突然想起今天宋庄桐说的话,缓缓把手放下后,回答说:“不是蚊子,家里那个爱胡闹,都说天气不冷了,不好穿高领的衣服。”   那位年轻的老师瞬间笑开,说:“温老师好福气啊,生活这么甜蜜。”   温言勾了勾唇,没再继续说话了。   什么事儿都传得快,昨天大家还在讨论温言和钟老师是不是真有点什么猫腻,今天又在讨论温言的女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式儿的,怎么这么明目张胆。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澄清方式,温言在学校里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就钟老师丈夫大闹学校这事讨论过后,也会有不少老师提上一嘴,说温言看着不像这样的人,他俩也从没有过什么过密接触,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早上宋庄桐送的人,下午就得来接人,他来得准时,正好看到温言被一堆学生围着缠着说再见。   这群小孩幼稚又可爱,必须要温言一个个挥手告别了才牵着自己的家长离开。而温言脸上的笑温柔极了,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拜拜、再见,挥着手跟学生们告别。   等到人都散光,温言带着宋景准备回办公室等人,目光正好跟不远处宋庄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温言正心情好着,朝他露出一个干净的笑。   “今天这么准时啊。”   宋庄桐跟他并肩朝车上走去,说道:“带了点牛肉回来,老万给的,你回去炒了吧。”   温言点了点头,上了车后,他习惯性地去调车里的温度,视线忽然落到放在中间的一个纸袋上。   “这是什么东西?”温言问。   宋庄桐边拧钥匙边瞥了一眼,说:“给你买的。”   温言狐疑地拿了起来,里头的红色绒盒让他目光一滞,但宋庄桐这态度看着又不太像……   温言打开一看,还真是戒指。   是一枚低调的白金素圈,温言下意识抬头看向宋庄桐,神情惊讶。   宋庄桐朝他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说:“一对的,本来想买金的,但是看着太丑了,就买了个简单点的。”   温言哑然失笑,问:“为什么送我戒指?”   宋庄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像是在疑惑温言怎么会问这种弱智问题。   “早就想送了,给你套个圈,让人家都知道你已经有家室了,省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正好温言最近又陷入了这样的风波之中,宋庄桐想着能把送戒指的事提上日程了,甚至他还真想到温言办公室派一圈喜糖,只是这事没经过温言允许,他不太敢擅自行动。   温言看着盒子里的戒指,无奈笑问:“宋庄桐,你该不会让我自己帮自己戴上吧?”   这会儿车流量大,路口被挤得满满的,宋庄桐正专心盯着前面的路,他说:“你自己套上就行,无名指啊。” 第50章 心生嫌隙   夏天是一年即将走完一半的节点,自温言天天戴着戒指到学校去上班之后,大家都默认他已经组了家庭,而且他儒雅随和的性格也让大家纷纷猜测他家庭是如何幸福美满。   钟老师顺利离了婚,但离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两家长辈争着要孩子,钟老师收入不如她前夫高,虽说工作算是稳定,但负担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孩确实有点困难。她跟温言说她准备上完这个学期就离职,用存款去开个小店,跟妈妈一块看店照顾孩子,时间弹性更大。再加上上次闹的那事,怎么说她也是当事人,舆论对她的影响最大。   “上次那件事还真是对不住你,他就是个疯子,性格特别偏执,跟他爸妈都相处不好,经常闹小孩子脾气。”   温言宽慰道:“反正已经离婚了,你可以开始你的新生活了。”   钟老师略带歉意道:“就是咱们班又要换数学老师了,到时候家长们指定找你说事。”   温言道:“这都是小事。”   钟老师决定教完这个学期再离职,而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这个学期的教学也接近了尾声,只是温言像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一到了期末就开始生病。   最近是夏季雨水很多的时节,温言贪了点凉,没加衣服。其实也只是轻微感冒,但他身体承受能力弱,普通小感冒也闹得他头晕脑涨,一整天的班上下来,累得不行。   偏偏期末又是作业练习最多的时候,下了班还得抱着一大沓试卷回家里看。   宋庄桐下班回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吃过晚饭了,温言正坐在地板上看卷子,宋庄桐蹲下去把他直接横抱起放到沙发上,说:“坐地上干什么?”   客厅里的空调开了好一会儿了,被宋庄桐这么一提,温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冷。   “你去帮我拿床毯子出来。”   宋庄桐照做,把毯子给盖到温言身上后,他低头咬了一口温言的下唇,问:“你这还要看多久?”   温言把剩下的卷子厚度展示给他看。   “还有这么多呢。”   “那你快点看,我吃饭去。”   温言点了点头,他用左手拇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眼睛在试卷上飞快扫过,但这张卷子是班上一个很调皮的小男生的,他的字非常丑,难以辨认,温言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渐渐生上了气,在旁边批注道:卷面太差。   宋庄桐吃了饭,洗了澡,吹了头,温言还坐在沙发上看卷子,他速度很缓慢,宋庄桐就拿着个手机在他旁边看。温言穿着睡衣,身上裹着一床灰色的毛毯,露出的手臂被压出一条淡淡的红痕。宋庄桐的目光从他光滑的脖颈一直黏到小巧的下巴处,这块嫩豆腐已经被他从里到外吃了个遍,口感又软又乖,光是看着,宋庄桐就心思大动。   等到温言叹着气收起最后一张卷子,笔还没放稳,就被一旁已经虎视眈眈很久的宋庄桐拦腰扑倒在沙发上。   还以为温言的皱眉只是在嗔怪自己太粗鲁,宋庄桐于是用更粗鲁的动作堵住温言的唇,舌头不由分说进去寻找老熟人纠缠。   粗鲁霸道的吻堵得温言难以呼吸,他呜咽着推了推身上的人,结实的男人纹丝不动,把温言整个压在身下欺负。   温言哪哪都是嫩的,嘴里也嫩,后面也嫩。   宋庄桐有些急躁地扯开温言的睡裤,搅弄温言嘴里的动作并未停歇,谁知下一秒就被温言铆足了劲狠狠咬了一口。   宋庄桐这才后知后觉到他的抗拒,松开温言的唇时眼底的渴望和侵略欲还未消散,看得温言有些心惊。   只是他今天实在不舒服,真扛不住做爱。   宋庄桐哪哪都很好,就是在床上一丁点温言的话都听不进去,次次都是说着要温柔点,但做起来叫人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温言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手掌卡在自己跟宋庄桐之间,防止他再次偷袭。   “我今天有点感冒了,很不舒服。”   被拒绝了求欢的宋庄桐眉头微皱,他低声说了“好吧”,便翻身从温言身上起来。   温言瞥见他宽松裤子下顶起来的东西,心里有点愧疚,黏过去小声道:“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宋庄桐按住他企图钻进自己裤裆的手,说:“没事,过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温言可怜兮兮问:“你生气了吗?”   宋庄桐咬紧腮帮子,强忍下腹里翻腾的欲火,说:“没有生气。”   说着,他起身去屉子里翻药,站在柜子前的身影很是高大,温言咬紧下唇,心里有些复杂。   喝过药之后很容易犯困,温言生病的时候会很黏宋庄桐,要跟他抱着贴在一起睡,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多小时,温言半夜起来喝水,睁眼时却发现宋庄桐还没睡。   “你怎么还没睡着?”已经睡过一轮的温言声音很是慵懒,他几乎是一秒钟就感觉到了顶在自己大腿上的东西,温言有些错愕,“你……”   宋庄桐声音有些发紧,把脑袋埋在温言脖颈处狠吸了一口,说:“这周都没做,憋死我了。”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温言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班,自然不会允许宋庄桐胡闹,只是好不容易有了周末假期,温言又生病了。   宋庄桐整个人都是热的,耳朵也红得不行,温言见他忍得这么难受,皱眉道:“你就硬了两个小时吗?”   宋庄桐埋在他脖颈里摇了摇头:“是后来被你蹭的。”   温言用葱白的手指按住他的脖颈,小声道:“弄到腿上来行不行?”   最后帮宋庄桐潦草解决了一次,没做到底也让温言累得不行,按照温言对宋庄桐的了解,他绝对没有满足,只是还容不得温言多想,困意就侵袭而来。   温言周末在家里检查学生提交的线上作业,而宋庄桐则跟朋友一块去外面喝酒了。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盖住了屋内空调运作的嗡嗡声,温言抬头按着肩膀放松了一会儿,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宋庄桐还没回来。   一想到宋庄桐,温言就想起昨天不够和谐的床上生活,他轻叹了口气,有点烦躁自己怎么就是这么副破身体,一点都经不起折腾。   宋庄桐将近十二点才回来,他浑身淋得湿漉漉的,进屋的动静把在沙发上睡着的温言给吵醒了,温言坐了起来,皱眉问道:“怎么淋了雨?”   “老万送我回来的,从门口进来那段路淋了点雨。”宋庄桐道,“你怎么不到床上去睡?在等我吗?”   温言揉了揉眼睛,说:“对啊,不是说十点多就结束了吗?”   “又被他们叫去唱歌了。”衣服裤子贴在身上不是很舒服,反正宋景睡了,宋庄桐干脆直接把衣服裤子脱在客厅,就穿着一条内裤去浴室洗澡了。   “衣服放洗衣机里啊。”温言抱怨了一句,还是起身去帮他丢衣服。   裤子口袋还是沉甸甸的,温言摸出了一包抽了一半的烟和一个打火机,还有一张票据。   借着阳台昏暗的灯光,温言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是今天晚上KTV的消费账单,除了些酒水之外,还有两项名目奇怪的消费,价格还挺高的。   少爷?公主?   温言皱紧眉,心缓缓下沉。 第51章 不太合适   “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店里有个小朋友过生日,我们约了去庆祝。”宋庄桐把烟和打火机揣到口袋里,烟和打火机下面还压了一张纸,他拿起一看,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温言拿卷子的手一顿,抬头问道:“吃完饭就回来吗?”   “不知道老万他们什么安排。”说起老万,宋庄桐笑了一声,“他最近看上KTV一个女侍,说人家长得很像大学时候的周蒙蒙。”   温言挑了挑眉:“女侍?”   “对,应该是这么叫的吧。”说着,宋庄桐拍了拍宋景的脸,“在家里乖点啊,明天要监考吧?早点睡觉。”   关门声音落下,温言屏住的呼吸缓缓松开,他滚了滚喉结,盯着门板看了很久。   到十一点钟的时候,宋庄桐还没有回来,温言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喝了酒没有。   “喝了一点,你怎么还没睡?”   宋庄桐的声音低沉又沙哑,酒后嘶哑的嗓音听着十分性感。   “睡不着,我过去接你吧。”   过了大概五分钟,宋庄桐给他发了个定位过来,温言点开看了一眼,是宋庄桐那张小票上的KTV地点。   温言起身套了件外套,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门了。   夜里车少,光线昏暗,车开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温言放缓了车速,将近十二点才赶到宋庄桐所在的KTV楼下。   寂静的夜似乎跟这一块喧闹的娱乐区无关,外头下着雨,夜里的风冷透了,温言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拔腿朝KTV走去。   宋庄桐还给他发了包间信息,温言让工作人员帮忙带他到楼上。KTV里声音很嘈杂,温言微微皱眉,在推开门之前,凑近在门上的透明玻璃处看了一眼。   温言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宋庄桐,他个子高大,轻轻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假寐,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渔网上衣的漂亮小男孩,正倾身倒了杯酒,拎着酒杯凑到宋庄桐面前,想劝他再多喝一杯。   宋庄桐轻轻皱着眉,掀开眸子看着他,让温言熟悉的狼似的狠厉目光却让漂亮的小男孩愈加兴奋,也贴得越紧。   跟想象中的震怒全然不同,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温言攥紧了门把,深吸了两口气,一屋子有几分熟悉的面孔让他不敢推门进去。   那小男孩已经上手了,他穿的衣服很性感,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诱惑和勾引,他把手臂攀到宋庄桐身体上,被宋庄桐反手牢牢拽住。下一秒,宋庄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昏暗灯光下,两人看起来凑得极近。   温言愣怔了半分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刚刚宋庄桐就是对着那小男孩的左耳耳语的。   “你怎么不——温老师?”从厕所出来的老万甩着手上的水,看到门口僵站的人后,惊讶极了,“你不进去吗?”   温言摇了摇头,立马转过脸,然后快步朝来的方向走去。   老万还没反应过来,温言便已经消失在昏暗的走道里。   一进包间,老万就看到宋庄桐那张臭得像是被欠了几百万的脸。   “妈的,你点的什么人啊?那臭傻逼摸我。”宋庄桐端起手边的酒正准备喝,突然想起是那动手动脚的东西倒的,瞬间又没了胃口。   老万挤到他旁边,接过宋庄桐浪费的那杯酒,喝了两口后,说:“刚刚温老师在门口站着,你看到了吗?”   宋庄桐偏头看他:“什么时候?”   “就刚刚,被我看到之后立马走了。”   宋庄桐立马起身准备去追,老万又叫住他:“你看看你做的这事,他小脸煞白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别老欺负人家。”   宋庄桐没搭理他,快步夺门而出,急躁的样子老万看了都摇了摇头。   温言已经开车准备驶离停车场,他看到宋庄桐的来电后,踩了一脚油门。   心里正乱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温言看着电话备注,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绝对不是能容忍不忠的人,碰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像甩掉周元柏一样甩掉宋庄桐。   甩掉宋庄桐……   温言缓缓滚了滚喉结,喉间翻起血意,接连带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   宋庄桐还在不停地打来电话,温言脸色煞白,呼吸不稳咬着牙颤个不停。   正要接起电话,突然窗户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拍击声,温言被吓了一跳,鹿似的惊恐看向窗外。   宋庄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拍着车窗,神情焦急。   他看起来又凶又急,温言有点不太敢开门。   “言言,开门。”   被车门弱化的声音沉沉传了过来,温言缓了一下呼吸,在宋庄桐灼灼的注视下动作缓慢地解开安全带。   车门才刚刚拉开,温言就被一股大力拽着按到了宋庄桐怀里。   “我什么也没做,那人我一根手指都没动。”   宋庄桐是快步从门口追来的,现在还喘着气,像是怕温言跑了似的,他力气很大,牢牢把温言锁在怀里。   温言正欲开口,激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咳得颤抖起来,宋庄桐顺着去摸温言凉透的手,却被温言给躲开。   “昨天你就点了陪酒的。”   咳过后的声音嘶哑极了,宋庄桐心疼地用唇贴着他的额头,手掌包住温言的后脑勺,解释道:“老万说单点那一个女人太明显,所以多点了几个过来一起喝酒,我只负责出钱,酒和人都是他们点的。”   “他们都是群没胆量的,点了也不敢做什么过线的事情。”   温言哑声道:“他们没胆,你有。”   宋庄桐闻言把他抱得更紧。   “我有老婆。”   温言沉默,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着,宋庄桐这会儿抓住了温言的手,果然冰得不行。   “别在这里说了,等会儿又要冻坏了,先回家吧。”   温言被他塞进了后座,宋庄桐叫了个代驾过来开车,自己在车后座手脚并用地把温言锁在怀里,防止他逃跑。   车里的空调嗡嗡作响,让温言冰凉的躯体回了些温度,宋庄桐又摸了摸他的手,频繁的小动作让温言眉头微皱。   等到代驾离开,宋庄桐柔声道:“下车吧。”   温言坐着没动,昏暗的光线柔柔包着他的侧脸,低声说:“宋庄桐,我思来想去,感觉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宋庄桐身体猛然僵住,脸色瞬间铁青,扭头问他:“你什么意思?”   温言被他这个眼神吓到,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完了后半句话:“我们性生活不和谐。”   宋庄桐像是被他气到,顶着腮帮子冷笑了一声。   “温言,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满脑子上床的人是吧?”   他现在极少叫温言的全名,要么是叫言言,要么是叫老婆,有时候叫叫温老师,一叫全名,疏离和震怒尽显。   温言又是沉默,这不愿交流的模样让宋庄桐耐心耗尽,他伸手掐住温言的下巴,冷声道:“你他妈觉得我找你谈恋爱就是为了跟你上床吗?说话啊温言。”   温言眼睛发红,企图用手把他手给掰下来,苍白的手看着半分力气都没有,徒劳努力的样子很可怜。   温言几乎是抖着声音说的:“现在是你在外面乱搞。”   宋庄桐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又一把把驾驶座的门打开,反手把儿童锁打开,他拧开钥匙踩着油门,正要提速,温言慌张地爬过来抓住他的手。   “你喝了酒,现在开车很危险。”   “你他妈怎么都不肯信,那我把老万叫过来给你解释。”宋庄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   这事还要闹到朋友面前去,温言丢不起这个人。   “别打了。”   宋庄桐还在手机上拨弄着什么,温言厉声道:“别打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庄桐扭头看着他,眼睛发红,呼吸粗重。   “我把刚刚那个代驾叫过来,我们回去看监控。”   宋庄桐凶得要死,温言委屈感涌出,他边掉眼泪边胡乱道:“不去了,不去了。”   宋庄桐眼睛也红得厉害,他捏住温言的下巴,霸道地凑过去咬了一口温言的下唇,哑声问道:“那还分不分?”   温言被他咬到疼得往后缩,后脑勺却又被按着没法躲开。   几乎是抽抽噎噎的,温言哭着不停摇头:“不分……” 第52章 撞见家长   把人弄哭很简单,把人哄好就非常困难了。   像是找到了什么情绪宣泄口,温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庄桐酒意有点上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车去抽了一支烟。   寒风把他面前的氤氲烟雾揉散了吹开,烟酒的气味交织在鼻间,宋庄桐沉默地吞吐掉一支烟,然后一把拉开车后座的门,把正在哑声哭泣的温言给按到怀里。   “妈的,上次操哭你你都没哭成这样。   “我从没想过要在外面乱玩,而且我又不是对谁都需求这么强,我就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很想跟你亲密,以后我会克制的。”   宋庄桐耐着性子轻轻拍着温言的肩膀,温言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糊,最后伸手抱住宋庄桐的腰。   宋庄桐感受到他的动作,紧绷的心缓缓放松,蹲跪到座上把人给拦腰抱住,轻声问:“回家好不好?”   温言眼睛哭得红肿,他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圈住宋庄桐的脖子,主动的求抱的动作算是这场误会的终止号。宋庄桐把人抱回房间里,调高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后,给温言掖好了被角,才准备去洗澡。   温言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拽住宋庄桐的衣角,无意识的依赖动作让宋庄桐心里一软,正掀开被子准备进去陪他睡一会儿,谁知才刚搂上腰,温言就小声嘟囔道:“好臭。”   一身的烟酒味,确实挺臭的。   宋庄桐只好又起身去洗澡,等到没了温老师嫌弃的烟酒臭味,再回到床上的时候,那人已经睡熟了。   温言因为情绪激烈而泛红的脸颊被侧着睡的姿势挤着,睫毛上还有些湿润,刚哭过的样子看着太可怜了,宋庄桐没忍住,低头啄了他一口。   事虽然解释清楚了,但温言还是替他们俩并不和谐的床上生活而苦恼。宋庄桐吃了不够敏锐细心的亏,这会儿察觉到温言的情绪后,当机立断告诉他,所有问题只是出在他身体不好上,所以当前的第一任务就是要把身体养好。   肿着眼睛去监考不太好,温言拿出已经很久没戴的眼镜给戴上,他上午监考完,下午还要看卷子,忙碌完最后一天,漫长的暑假终于要来临了。   假期前断断续续的感冒让温言对工作失去了大部分的热情,时间弹性太低的工作非常不适合他的身体,放了几天假后放松下来,温言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宋庄桐非常不讲道理地把生这么久病的缘由归结到工作上,并且再次劝说温言把工作辞了在家里好好养着身体。   “我不想天天都坐在家里无所事事。”温言叹气道。   宋庄桐说:“那你可以换个工作。”   当教师对身体的损耗很大,不仅会有好几样根深蒂固的职业病,当班主任还得负责大大小小无数事务,一天工作下来身体机能压根跟不上运转。   温言忽然想起钟老师自己开了家店,他问:“你说我到时候自己去开家小店怎么样?”   宋庄桐点头,问:“你想开什么店?”   “还没想明白,感觉还是很遥远的事。”   两人正聊着天,宋庄桐就已经找到停车位将车停稳,今天他俩把宋景丢在家里,跑出来看电影吃饭。   都有各自忙碌的事,再加上家里有个小屁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式一起出来约会过了。   商场里一直都有空调,温言套了件单薄的外套,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脱掉了,剥去了外套的温言只穿了件白色T恤,看着很像个单纯无忧的男大学生,鼓着腮帮子咬着宋庄桐给他烫的牛肚。   跟宋庄桐一块住久了,温言那脆弱的小胃也可算有了点成长,高热的火锅点个微辣,温言也能跟着吃个痛快。   “你酱都弄到鼻子上了。”宋庄桐伸手帮他擦掉,“小心点吃。”   “这牛肚太难嚼了。”温言放弃把牛肚咬成两块吃掉的想法,勉强把整块塞到嘴里后,满当当的嘴让他没法再说话。   宋庄桐选了几块小点的放到火锅里,他盯着温言费劲吃东西的样子,笑道:“你这嘴容量还不如宋景的大,他一口能塞下两个小笼包。”   温言整张嘴都吃得乱七八糟,汁水和酱裹着他被辣红的双唇,用纸粗鲁地擦过后,嘴唇愈发红艳艳。   “别给我下东西了,吃不下了。”   宋庄桐胃口好,食欲也不错,温言吃饱之后就把桌上剩下的菜给一个个下好,等到熟了之后就捞出来放到宋庄桐碗里。两个人点四百多的菜吃完还是有点费劲了,等到宋庄桐也吃饱喝足,温言跟他一块朝顶楼的电影院走去。   光明正大在外面牵手这事温言还真有点做不出来,特别是暑假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温言有些难为情地把手从宋庄桐手中抽了出来,小声道:“收敛点行不行?等会儿碰到我学生家长怎么办?”   温言红着脸骂他,到了顶楼,两个人分开去取票和买爆米花,他俩选了个最近上映的科幻片,温言很爱看这个系列的片子,几乎是部部不落。   买完爆米花时间刚刚好卡到电影开场,一同进了影院后,暗下来的环境让宋庄桐猖狂起来,空着的手穿过温言的手指,牢牢攥住。   “温老师,你碰到学生家长了。”宋庄桐在他耳边低声道。   温言吓得立马环视了周围一圈,抽出手的动作不仅失败了,还被宋庄桐用小拇指给勾了一下。   “宋景的家长。”宋庄桐慢悠悠补充道。   温言瞪了他一眼,恼怒地再次想把手给抽出来,结果依旧是失败。   “赶紧去找位置。”温言低声道。   作为比较火的系列电影,暑期档上映的时候来看电影的人还是挺多的,温言看得很专心,一旁的宋庄桐就把他的手抓在掌心揉揉捏捏玩玩,时不时递一颗爆米花到温言唇边。   电影院里的光线随着银幕的变化而变化着,宋庄桐视线像是老旧的、低像素的、被放缓了速度的相机,掠过温言侧脸的时候,瞥见他认真的神情,瞬间感觉自己旁边坐了个乖巧漂亮的男大学生,明明也没比自己小上几岁,怎么就看着这么嫩。   被啄了一口下巴后,温言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宋庄桐的脸颊:“别吵我。”   宋庄桐有些不满意:“哪有你这样约会的?”   温言递了只手给他让他牵着,宋庄桐则把温言的手扣着凑到唇边,盖了好几个印后,又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动静有点大,不少人都侧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好在光线昏暗,根本看不太清脸。   一场电影下来,宋庄桐死皮赖脸吃了温言好些豆腐,从起初的只是牵牵手亲亲手背,到后来的探到衣服里揉腰,甚至到用手指玩弄着温言左胸的乳头,就是咬定了温言不敢太大动静反抗,宋庄桐才能非常愉悦地欣赏温言压低的喘气声。   看完电影后,温言整个人都红得不行,特别是脖子,顺到耳朵那块红成一片。温言气不过,甩下他准备想走,结果被宋庄桐横在座位里面。   “别生气了,回去给你玩回来。”   温言恼羞怒骂:“流氓!”   宋庄桐笑着抓住他的手,在掌心啄了一口,笑道:“是是是,我是流氓。”   调戏完老婆心情颇好的宋庄桐非要牵着手出去,反正影厅里人散得也差不多了,温言索性随他去了,要是反抗指不定又要挨欺负了。   只是两人刚走到影厅门口,突然被一声惊讶的“温老师”给绊住了步子。   温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看向宋庄桐时,他眼底的安抚让温言稍微冷静了些,温言扭过头一看,果然是个学生家长。   秉持着老师也是会有自己私人生活的自我保护想法,温言坦然地朝她弯了弯唇,说:“好巧啊。” 第53章 被迫辞职   想象中的尴尬微信私聊并没有上演,温言想着平安无事度过暑假之后,他就不需要再为这事提心吊胆了。   温言平时工作比较忙碌,除了周末基本都在忙学校的事,这好不容易来了长假,宋庄桐干脆把车行的事全都丢给老万,带着温言跟宋景到处去玩。   温言都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出门旅游了,当人的精神世界不够满足的时候,对这些锦上添花的事是提不起兴趣来的。这回宋庄桐带他跟宋景到处玩,看山看海,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潇洒又惬意。   开学前一个礼拜,温言人还在三亚,校长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温老师,这个学期钟老师离职了。”   温言回答道:“是的,我知道这事,那新辅导员已经安排下来了吗?。”   “新班主任和新辅导员都已经安排下来了,到时候还需要麻烦你把她们俩拉到家长群去。”   温言闻言皱了皱眉:“新班主任?我并没有离职啊。”   校长叹了口气,说:“温老师啊,我看你平时也是个拎得清的人,作为教师,还是应该有健康的私人生活,不要把名声搞得太臭了。我们这镇子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传个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被莫名数落了一顿的温言有些生气,他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有不健康的私人生活了?”   “有家长跟我举报说,你是同性恋。”   热血几乎瞬间涌上大脑,温言险些骂了句脏话,良久的沉默后,温言硬气道:“那我现在辞职,应该不影响学校安排工作吧?还是你这通电话打过来,就是来暗示我自己离职的?”   校长见他这么说,忙找补道:“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新的岗位,我们学校管后勤的刘老师不是晋升去教育局了嘛,这就正好空下了一个位置,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做。”   温言紧紧攥着拳,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语气是少有的嘲弄:“那给我排课了吗?”   “这……我们这学期新招了很多临时教师,上课那边李老师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也可以轻松点。”   温言冷笑了一声,问:“任由一个同性恋老师在你们学校,不怕家长又跑来举报吗?”   校长对温言的态度并不意外,干教育行业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傲气在身上,他也没少处理这类事件。以前在高中当校长的时候,跟学生谈恋爱的老师都有,全都是他负责约谈开除,只是温言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不好直接开除,如果能利用温言那点傲气把人逼走,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温言,你也知道,学校跟家长的联系这样紧密,举报的电话都打来了好几通,已经有不少家长都对你生意见了,你让我也很难办事啊。”   温言憋了一肚子的话,他气得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也不知道哪一句才能把逻辑感极强的校长怼倒,他深知自己再怎么说,都不可能继续去当班主任了。   宋庄桐也没想到只是出去买个饭的工夫,温言怎么就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气得眼睛发红。宋庄桐放下手里的打包盒,忙走近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校长还在用假好人的姿态说着这件事对学校的弊端,温言一把掐断了电话,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在看到宋庄桐的一瞬间分崩离析,他嘴唇发抖,恶狠狠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从我们班一年级就开始带了……”   宋庄桐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把温言给拥进了怀里。   “先别哭,慢慢跟我说。”   安抚情绪安抚到一半,听完温言的转述,宋庄桐又按捺不住了。   “妈的这破学校还真以为谁稀罕去啊?打发你个做饭洗碗的工作是瞧不起谁呢?课都不让你上了?”   温言噎了一下,小声解释道:“后勤不是食堂的。”   宋庄桐按住他的手腕,说:“算了,这班我也早就不想让你去上了,这下辞了正好。”   温言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太阳穴揉了揉,说:“等回去我亲自去一趟学校跟校长当面谈吧。”   旅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索然无味,坐飞机离开三亚的路上,宋景脸色苍白得不行,把宋庄桐给吓了一跳。   温言把手掌覆盖在宋景额头上探了探体温,发现没有异常,他皱眉道:“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宋庄桐凑到宋景面前,低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宋景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困。”   宋庄桐揉了揉他的额头,对温言说:“估计是没休息好,你也睡会儿,宋景脸色都没你脸色难看。”   温言叹气道:“一想到学校的事就烦躁。”   宋庄桐最不乐意看温言愁容满面的样子,他说:“怪我那天非要跟你牵手,我的错。”   温言伸手攥住宋庄桐的手,低声道:“不怪你,这地方就这么点大,迟早会被人撞到的,难道我们要一辈子躲着谈恋爱吗?”   宋庄桐抓起他的手往脸上贴了贴,安抚道:“辞了工作正好,你也能养养身体,我一个人赚钱养家足够了。”   “我倒是不担心钱的事情,只是舍不得一屋子学生,一个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温言甚至都设想过自己班升到六年级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预设的送他们上初中的想法被迫中止,温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宋庄桐也知道温言是心里柔软的人,容易付出感情,一颗温柔善良的心总是把人家捧着护着,越是这样的人,在把重要的人从心里挖出来的时候越疼,想要再进去他的心也就越难。   温言没能去学校找一趟校长,抵家第二天他就重感冒,直接卧床静养了。   宋庄桐见他还在为学校那点事郁闷烦躁,有点儿生气,直接拿起温言的手机自作主张帮他辞了职。   “宋庄桐!你干什么?”   临近入秋时节的降温让温言有点吃不消,本就身体差劲,生了病更是没精神,心情郁郁寡欢,这病不知道要缠绵到什么时候才能好透了。   “你能不能先顾顾自己啊?现在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宋庄桐气他手上插着输液针还扑上来抢手机,干脆直接按着人的肩膀把人锁在床上,温言还在扭动着身体挣扎,宋庄桐用手肘一把卡住温言的脖子,恶狠狠道,“温言,你老实点。”   温言此刻一丁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他哽咽道:“你把手机还给我。”   “你非要去上这个狗屁班吗?”宋庄桐恼怒道。   温言苍白的下唇被牙齿咬得泛红,他盯着宋庄桐的眼睛,对方眼底的怒意让温言委屈万分,他说:“我不用你替我做决定。”   宋庄桐拿着他的手机起身离去,冷声留下一句:“等你身体养好了,你才有做决定的权利。”   这场小争吵由宋庄桐端着粥和药进房间结束,温言本还侧着身体不愿意搭理他,宋庄桐这人没耐心,直接把温言给扳了回来,一双灼热的眸子紧紧盯着温言。   温言也盯着他,一点都不愿意示弱似的,还咬着牙,呼吸又急又热。   宋庄桐先松下劲来,说:“总之先把药喝了。”   温言瞥了眼床头柜上黑漆漆的中药,皱眉道:“不是吃药丸吗?”   “中药调理身体比较好,你忍着点,一闭眼就喝完了。”   温言烦得直冒粗气,他像是找到理由能撒娇发脾气的小孩,把身体往床上一摔,将被子抓上来企图盖住脑袋。   宋庄桐哪会给他得逞,三下五除二就把温言手里的被子给抢了出来,粗糙的手掌摸到温言消瘦的下巴,用手指把他脸颊剩了没多少的肉给挤到嘟起来。   宋庄桐整个人覆盖在温言身上,剑眉微拧,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温言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厚薄适中的唇缓缓翕动,道:“你不喝,我就一口一口渡给你,今天晚上非把你亲死在这里不可。” 第54章 宋景生病   把学校新安排的老师给拉进家长群之后,温言退掉了跟学校相关的所有群,辞职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档案和剩下的东西都是宋庄桐帮忙去学校拿的,温言在家卧床休息,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过门了。   宋景开学后,宋庄桐每天早上轻手轻脚起来洗漱,把宋景送去学校之后,再回到被窝里陪温言多睡两个小时。   不用天天赶着去上班,温言感觉闲暇不少,睡觉的时间成把成把增长。家庭医生说温言气血不足,免疫力低下,一到了稍微降温的季节就会反复生病,需要在冬天之前把身体养得健康一点,否则到了寒冬会非常难熬。除了药补和食补之外,宋庄桐还拉着温言跟自己一块去健身房。   温言已经对健身房感到非常陌生了,之前在小区办的那张健身卡里还剩了千把块钱,宋庄桐又充了几千块进去,就看准了温言觉得不去浪费掉了,只好每天都不情不愿跟着他一起去健身房锻炼。   只是温言体能差,身体素质差,跑个几公里就跟要了命似的。   宋庄桐还在他旁边的跑步机上以平缓的呼吸继续运动着,他瞥了一眼速度越来越慢的温言,低声道:“别喘成这样行不行?”   温言气都提不上来,在脚软到要跪下的一瞬间放弃了努力,瘫坐到一边去。   以前他的体力还没有差成这样,只是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病让他亏损了太多精力,长久不锻炼的身体根本经不起造。   宋庄桐穿了条宽松的五分裤,他小腿肌肉已经因为运动而充血鼓胀起来。停止跑步后,他走到温言面前,用手背擦去了温言额头的汗,点评道:“我看宋景都比你能跑。”   温言呼吸很急,像是一口气马上要断了似的,他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红红的唇张开吐着气,手臂无力地撑在大腿上,用力吸了两口气之后,他喘声道:“我太久没运动了。”   宋庄桐以拎小鸡崽的方式把温言给拎了起来,把人挂到怀里之后,用手掌稳稳托着温言的屁股,把他给抱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去自动贩售机买了瓶水后,宋庄桐给他拧开递了过去。   “你还是得慢慢来,循序渐进地练。”   温言灌了两口水,用冰凉的手背擦了擦脸颊后,抬眸看向宋庄桐,明明比自己速度快上那么多,还完全没有中止地跑了一个多小时,他却还像无事人一般,除了脖颈处贴着一层薄薄的汗之外,根本看不出来宋庄桐刚刚运动过。   见他表情傻愣愣的,宋庄桐一下蹲在温言面前,扭头道:“我背你回去吧。”   温言正求之不得,他爬上宋庄桐的后背,用软绵无力的手臂圈着宋庄桐的脖子,汗涔涔的脸颊贴着宋庄桐。   他动作又稳又有力,把温言给背在背上,走到电梯旁等待。   收获了不少目光的温言有些难为情,他用鼻尖蹭了蹭宋庄桐,以这隐晦的撒娇方式道:“能不能让他们以为我是受伤了才被背着的啊?”   宋庄桐侧头看了他一眼,放大声音开口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跑个步都能崴到脚。”   说完,他问温言:“这样可以吧?”   自顾自大声说完话又凑到一块耳语,简直不要太奇怪,温言干脆把整张脸都埋到宋庄桐脖颈里,让宋庄桐一个人把脸给丢光。   夜里光线昏暗,只有小区边的铺面和路灯亮着,宋庄桐特地避开人多的那侧路,背着温言从对面马路绕到停车的地方去。   正是降了温的深秋,夜里的风带着些刺骨的凉,像是把空气里弥漫的烟火气都凝聚起来,吸进胸膛的是一腔冰凉,温言圈紧了宋庄桐的脖子,整个人跟他贴得毫无缝隙。   “冷?”宋庄桐问道。   温言灼热的呼吸在他脖颈处挠着痒,宋庄桐紧绷着下腹,托着温言的两条手臂收了些力。   交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在移动中不断变化着形状和深浅,姿势却一直没变。   宋庄桐就这样背着温言,步子又稳又有力,一步步踏着秋风,走在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的路上。   温言心里满足感翻涌,他已经流了些清鼻涕水,吸了吸鼻子之后,他紧抓住宋庄桐的脖子,照着咬了下去,一口的咸味让温言皱了皱眉。   “你好多汗。”   宋庄桐的头发长出来不少,黑色的发被风不停吹起,额发还有两根飞到温言面前。   温言鼓起腮帮子猛地吹了一口,结果被扑面而来的一阵冷风给吹了个满怀。   温言赶紧往宋庄桐脖子上钻,任他在后面怎么闹怎么玩,宋庄桐都稳稳背着他。   玩累了,温言长叹了口气,贴着宋庄桐跟他蹭蹭,像小猫似的。   这小猫还把唇送上来亲吻,一个接着一个,挠得宋庄桐心里痒得厉害。   过了半天,他还小声开口:“宋庄桐,我好喜欢你啊。”   宋庄桐勾唇,却故意道:“背你一下就喜欢我了?”   温言用鼻尖拱了拱他的背,略有些难为情道:“也不只是这个……”   宋庄桐颠了温言两下,吓得身上的人把自己抱得更紧之后,手借机在他屁股上揉了一下,威逼利诱道:“还有什么?全都告诉我,一个都别落下。”   温言病还没好全,宋庄桐就又回北京了,他姐姐在国外的疗养院突然情绪爆发,有非常严重的自残行为,宋老爷子怕人真死在外面,赶紧把她给接了回来,住在北京一家私人医院里。   宋庄桐一回北京,接送宋景的事就落到温言身上了。   正好还能借机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学校里熟悉的枫树上叶子已经不剩几片,在风里摇摇欲坠。今年冬天还没到,温度就已经低成这样,不知道冬天又会有多难挨。   温言突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宋庄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再冷他现在都不害怕了。   日子像是未拧紧的水龙头出的水,均匀平缓地按照原先的节奏滴答滴答而过。   宋庄桐回来的当天,宋景在学校出事了。   联系不上正在飞机上准备送姐姐去杭州上海治病的宋庄桐,而且这段时间都是温言在接送宋景,班主任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带宋景回去检查一下。   温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一跳,他稳了稳心神以后,一边拿起车钥匙往外走一边询问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像是无征兆地流鼻血,其实上个礼拜也有一次,但是很快就止住了,我只当他是要换季上火了,但是今天又流鼻血了,止都止不住,太吓人了。   “他实在是太孤僻了,对我很不信任,在医务室耽误了好多时间,幸好最后没有再流鼻血了,真的把我吓死了。”   温言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学校,宋景正在医务室里坐着,他的校服上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手里还攥着一团皱皱巴巴的血纸,整个人以不安的姿态坐在医务室的角落里。   温言心疼得不行,朝他招手:“宋景,快,我们回家。”   急速的心跳半天都缓不下来,把宋景带上车之后,温言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车门缓了半分钟,才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   “有没有哪里难受啊?”温言看向宋景,低声询问道。   宋景估计也是被这么多血吓到了,他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指,表情凝重恐惧。   温言伸出手摸了摸宋景的后脑勺,又放轻了些语气:“宋景,不要害怕,告诉温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温老师这个称呼让宋景回了些神,他僵硬地扭头看着温言,猝不及防中,大颗眼泪从宋景眼里掉落,直接砸到血糊糊的校服上。   知道孩子是被吓怕了,温言忙解开安全带把他抱进怀里,手掌在宋景后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安抚道:“没事没事,已经没事了。” 第55章 你少添乱   “你还是让老宋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家庭医生把听诊器取了下来,收到箱子里,对温言说。   温言点头时连带起来的剧烈咳嗽让医生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这病完全不见要好啊。”   “都是老毛病了,怎么可能好这么快?”温言哑声道。   医生摇了摇头,惋惜道:“你们怎么一家子病秧子。”   把医生给送走之后,温言给宋景热了点粥,感受着厨房温度因为煤气灶而不断上升,温言有些出神。宋景实在是太抗拒去医院了,就连宋庄桐都没有办法把他给带去,但流鼻血这事说大可大,而且根据老师说的,这不是宋景第一次流鼻血了,还是得重视起来。   手背无意识往下落,碰到高温的锅沿后被烫得往后一缩,他忙关掉火,匆匆在冷水下把手背冲了几遍,用火辣辣的手把粥给端到房间去给宋景。   宋景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温言出声叫了他两句,没得到回应。   温言伸手拉了一下宋景的被子,谁知他更用力地压紧了身下的被子,一副不愿意过多交流的样子。   温言只好作罢,他找了些面包牛奶放在宋景床头柜上,说:“你要是饿了,自己出来吃点东西。”   幸好宋庄桐处理完姐姐的事情就回来了,温言跟他说了宋景的情况,宋庄桐倦意未散,又风尘仆仆带着宋景去北京了。   好不容易重逢的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又分开了。   天气渐冷,宋庄桐家里很大,就住一个人的时候空旷得不行,温言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去健身房的决心。   甚至现在连班都没的上,温言实在无聊,还是收拾东西搬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许久没住人的出租屋脏兮兮的,这下正中温言下怀,他忙里忙外花了一整天时间把家里给打扫干净,整个人累得不行。   到了晚上,空闲下来的宋庄桐跟温言打视频,见温言眉目间全是疲倦,趴在手臂上跟马上要睡着了似的,宋庄桐拧眉问他:“你怎么看着这么累?”   床后熟悉又陌生的装潢让宋庄桐更是不解:“你这是在家里吗?”   温言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说:“我回自己家来了,你家太大了,待得我有点害怕。”   宋庄桐有些不满他的说辞:“什么我家你家,那就是你家。”   温言没力气跟他扯,忙点了点头,问:“宋景状况怎么样?”   宋庄桐差劲的心情已经让温言猜到宋景状况不是太好,宋庄桐叹气道:“他在医院的应激反应太夸张了,今天检查都没做完我就带他回来了。”   这还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温言问:“北京不是有个他比较熟悉的医院吗?”   “但是到了仪器设备面前,他还是怕得要死。”   温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扯开话题道:“你这是住在哪里啊?酒店吗?”   “外面的房子,没怎么住过人,装修也很简单。”说着,宋庄桐把摄像头转过去给温言展示了一下,然后又把摄像头给转了过来,他看着手机里温言安静的眉眼,疲倦感翻涌。   “有点想你了。”   温言错愕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笑,说:“我也是,我最近好无聊啊,想着开个店找点事情做,你觉得我开什么店合适啊?”   宋庄桐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可以去我店里当老板娘。”   温言哼笑道:“得了吧。”   他眼睛弯弯的,脸颊的肉被手臂挤得微微嘟起,因为困意而目光涣散的眼睛在勾唇笑起的一刻发着光,直勾勾地看着宋庄桐。   “花店吧。”宋庄桐脱口而出道。   温言愣了一下,说:“倒也不错,但是我对花花草草的了解很少,明天我出趟门去买点书回来看看。”   宋庄桐点头,说:“到时候请我给你当投资人。”   温言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眸中瞬间涌起一层水雾,紧接的第二个哈欠被一个重重的喷嚏打断,温言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又感冒了?”   温言吸了吸鼻子,说:“受了点凉,今天太冷了。”   他还干了一天的活,身上的汗就没干过,浑身酸痛的感觉让他一沾床就困意翻涌。   宋庄桐看着镜头那边闭眸入睡的温言,呼吸逐渐平稳起来,把手机立到床头,用幼稚的方式陪着温言一块睡。   第二天一早,温言被宋庄桐的家庭医生一通电话吵醒,说是被派来送药的。   温言打着哈欠起床给他开了门,一整箱药被塞到怀里的时候温言脑子都没清醒。   “每盒药都贴了服用细则,你自己看情况吃。”   温言愣住:“你是要出差不在了吗?”   医生无语道:“是你老公怕你一时间找不到药又叫不到人,让我把你能用得上的药全给备好。”   温言拿起最上面的那盒儿童退烧贴:“这个我也用得上?”   “这跟成人退烧贴没什么区别,你喜欢哪个用哪个。”   送走了医生后,温言回房间拿手机给宋庄桐打了个电话,而电话那头的宋庄桐因为挂着一晚上视频,手机没电关机了,他没注意,揣兜里就直接带去医院了。   今天的检查还算顺利,已经是加急了,结果还是要下午才能出。也就几天的事,宋景整个人看着都蔫巴巴的,没一点精神,他嘴唇苍白,一句话不说,饭都没吃两口,就跑回房间里躺着了。   吃过午饭后,宋庄桐给手机充好电,给温言回了个电话。   “我真被你养成药罐子了,家里还有一堆没吃的中药,又给我弄来这么多西药。”   宋庄桐勾唇笑道:“你要是能都用不上才是最好的。”   “你们今天做检查了吗?情况怎么样?”   “做了,等下估计就出结果了,吃过饭后我们就回医院了。”   温言说:“好,那结果出来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庄桐轻笑,说:“知道了,温妈妈。”   宋景的主治医师拿到结果立马就给宋庄桐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医院了解一下宋景的病情,这事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宋家老宅里,宋老爷子几乎跟宋庄桐同时赶到医院。   回北京这一趟他还没回家见过宋老爷子,在医院走廊里撞见的时候,父子俩脸色都不是很好,宋老爷子朝他瞪了一眼,然后在秘书的搀扶下推门进去。   主治医师跟院长都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宋庄桐也跟着进去,等到门被离开的秘书带上后,宋庄桐着急问道:“结果怎么样?是什么病?”   院长说:“宋先生,你儿子是急性白血病,现在状态很差,要立马安排住院。”   一句话把宋庄桐打得脑袋空白,就连宋老爷子也愣怔了一下,用力敲着桌子,反问道:“白血病?”   “是的,宋厅,冒昧问一下你们家有没有得过急性白血病的人?”   这话让宋老爷子脸色臭得不行,他撇开了视线,没好气道:“我不知道。”   宋庄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咬紧了后槽牙,喉咙里翻涌起的血气硬生生被按压下之后,他问:“现在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最好还是尽快找到能配型的骨髓进行移植,同时配合化疗。”   治疗白血病是一场很难挨的漫长战役,就连院长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沉默间,宋老爷子眯着浑浊的眸子沉思了一会儿,当新出现的突破点让整个思路瞬间打通之后,他用拐杖在地上猛敲了两下,低声道:“那赶紧去找啊,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   宋庄桐诧异地扭头看着他,似乎是惊讶于宋老爷子对宋景的态度。   宋老爷子似乎也看出宋庄桐的疑虑和不信,他讥讽地笑了一声:“靠你那点没用的人脉,人能被你治好吗?现在开始把他送我这里来,你少添乱。” 第56章 就你也配   温言买了好几本书,书店老板推荐了他几本园艺入门书。下午阳光还算柔和,只是没什么温度,温言坐在窗边,一张小桌子上还放了杯咖啡,他惬意地靠在椅子上看书,细碎的阳光落在白纸黑字上,温言修长的手指在纸上投出影子。   这时候,放在咖啡杯旁边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温言放下手里的书,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接起电话后,宋庄桐粗哑的声音让他身体猛然一僵。   就像是温度陡然下降,浑身的冰凉裹挟着窒息感,从杯子里溅出来的咖啡沾湿大片纸张,温言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急性白血病?”   “是,现在人已经住院了。”隔着病房门上的透明窗口,宋庄桐看着哭到没力气的宋景,还是出声安慰温言,“只要能找到匹配的骨髓,就能立马进行手术。”   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从过政,还在位的时候结识的人不少,他就算是退位了,下一辈的新人也是他培养出来的,而且老宋家好几脉都在各行业混得风生水起,他们家族像是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扎根在北京城里。   宋老爷子雷厉风行,找了不少专家问诊,并且全力搜寻配型合适的骨髓,有了宋家的势力帮忙,宋庄桐心放下不少。   宋妈妈站在走廊尽头,远远看着打通电话后神情明显温柔不少的宋庄桐,她叹了口气,问旁边的宋老爷子。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拿宋景的生命开玩笑,你当心把庄桐逼急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就只想要宋景这一个孙子了吗?”说着,宋老爷子皱紧眉,面露厌恶,“还是个蠢货,说他流着我们老宋家的血,我都嫌丢人。”   宋妈妈眼眶微红,她掩面道:“当时就该让她把孩子打掉。”   总不至于孩子生出来之后,把自己弄成个神经病住到医院去,还害宋庄桐跟他们关系彻底破裂。   不过近日关系算是有些缓和了,宋妈妈提了些饭菜过去,劝宋庄桐先回家里去休息休息,补足精神再来医院照顾宋景。   “我不用休息,我不困。”   宋庄桐下巴都冒了些胡茬,沉着脸色,拒绝了宋妈妈的提议。   “那你也该回去洗个澡,你闻闻你身上,都有味了。”宋妈妈嫌弃道。   宋庄桐凑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他突然想起自己脏成这样该多遭温言嫌弃,于是点头道:“那好吧,我洗完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眼看人就要走了,宋妈妈惆怅地看着他,还是没忍住出声叫道:“庄桐……”   宋庄桐扭头看着她:“怎么了?”   面前是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两个头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跟她再也不亲近,再见就像是敌人似的,动不动就吵得不可开交,家没有家的样子,家人也没有家人的样子。   她眼眶湿润,喉咙哽咽,最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宋庄桐觉着有些不太对劲,但一身的疲惫已经让他没有太多心思深究,回家里洗了个澡后,宋庄桐到楼下买了杯咖啡,撑起精神回到了医院。   宋景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唯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   空旷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宋庄桐的鞋子在地板上踩出沉重的声音,安静的医院让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慌乱,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快速跑到宋景的病房前,猛地推开门一看,病房已经空荡荡了。   宋庄桐有些错愕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准备离开,正好跟门外的宋老爷子的秘书撞了个正着。   “宋景人呢?”   秘书扶了扶眼镜,公事公办道:“已经被转移到更好的医院去了。”   宋庄桐面露愠色,沉声问道:“哪所医院?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秘书没有再说话,而是递给宋庄桐一个手机,手机上亮着正在通话的界面,宋庄桐把手机拿到耳边,宋老爷子的声音便缓慢传来。   “宋景我带走了,找到匹配的骨髓会立马通知你的。”   宋庄桐紧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喝道:“我要见他。”   电话里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宋庄桐的反应,他像是拥有镰刀的审判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毫无温度。   “你见不到他,也见不到我,我只有一个要求,乖乖回来跟上次安排的林小姐结婚,宋景我会负责照顾好,但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手术,把人治好,还是看你。”   宋庄桐眼睛气得血红,他一把把手机砸到角落里,暴怒时的力气让手机瞬间四分五裂,蜘蛛网般裂开的痕迹爬满了整个屏幕,宋庄桐气得呼吸沉重。他深知自己的状态不再适合开车,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停车场跑去。   秘书远远看着宋庄桐飞驰而出的车,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手机,给宋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他开车走了。”   “你派个人跟着。”宋老爷子沉声道。   原以为缓和下来的关系在一瞬之间天崩地裂,宋庄桐把油门一踩到底,直接朝老宅冲去,门口清扫的用人们被他雷厉风行的样子吓到,纷纷侧头望去。   结果让宋庄桐很是失望,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找到任何人的宋庄桐喘着粗气,紧攥着拳头在墙上狠狠打了一拳后,发出痛苦的低喘声。   上次也是,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却次次都是他们的威胁工具,宋庄桐次次被逼到绝境里无计可施。   温言下午看着书,在窗边打了个瞌睡,竟一觉睡到了六点多,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一片巨大的黑云把整个城镇上空都给笼罩了起来,街巷里是加快了脚步回家的行人们,温言裹着厚厚的被子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给自己下了碗面。   简单的晚餐让他恍若回到了还没跟宋庄桐认识的那段时光,单调乏味的日子很难在这样满足的幸福时光里得到怀念。温言洗了碗后又拖了一遍地,再看时间也才八点左右。   没有宋庄桐在身边的日子,时间都过得非常缓慢,总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才能熬过,也不知道该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宋庄桐给等回来。   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去,冗长吵闹的等待接通的铃声一直在往温言脑仁里钻,不得停止的声音生生把他的平静划破,露出里面被爱人宠出来的骄纵和小情绪。   温言又打了个视频过去,没等到接通,温言突然想起,宋庄桐可能正在忙宋景的事,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如是想着,温言自己把自己给哄好,然后坐在沙发上,选了部电影开始看。   没有交流,没有爆米花,没有情绪波动,没有宋庄桐。   温言叹了口气,半点兴致都没有,他又拿起了手机,心想着就算是忙宋景的事情,他也很想知道。   第三通是打的手机通话,嘟嘟嘟响了半天,对方可算是接起来了。   “你怎么——”   嘈杂的音乐声让温言瞬间皱紧了眉头,他敢肯定宋庄桐这绝对不是在医院陪房。   “我在忙,晚点找你。”略着急的声音被湮没在吵闹中,嘟的一声挂断电话后,温言愣在原地,刚刚那短暂的几秒喧闹似乎是他的幻觉。   宋庄桐这会儿还真在忙宋景的事情,他虽出生在有权有势的家庭,但他从小讨厌结交同阶层朋友,讨厌虚伪的社交,在圈子里没几个关系好的。   可让人感觉无力又痛苦的是,这些让他瞧不上的假朋友,却是到了关键时刻不得不前来虚与委蛇的。今天这一个局,就有宋景被转去的那家私人医院院长的儿子,只是那家医院被宋老爷子下令封锁,所有的病人全都转移了,宋景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宋庄桐都无从得知。   宋庄桐被灌下了半瓶威士忌后,旁边的二世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只手已经光明正大地贴到宋庄桐腰上,笑道:“你还挺能喝的嘛,陪酒真挺合适的——”   宋庄桐眼底的猩红晃了晃,一个狠厉的目光投了过来,吓得二世祖脸色一白:“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宋庄桐粗气连连,呼吸间全是麻痹神经的酒味,他反手抓起那瓶还剩小半的十几万的贵酒,把瓶子猛地砸碎,惹得房间一阵骚乱后,宋庄桐单手拽着二世祖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瓶口,把他用手肘顶在沙发上,和着酒气,一个字一个字骂道:“陪你麻痹,就你也配?” 第57章 非法囚禁   接连两天联系不上宋庄桐,温言真有点急了。   那天那通莫名的电话也让温言有些心慌,如果宋景治疗顺利,宋庄桐肯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知自己,而不是放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着急。   温言订了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给宋庄桐发了车票信息,说自己很快就能到北京跟他一块去照顾宋景了。   这头的宋庄桐正被宋老爷子安排的保安堵在门口,企图用暴力冲进门的方法被识破之后,他们干脆把大门紧闭,一副谁都不接待的样子。偌大一个私人诊所,因为宋景一个病人而关上大门,看来宋老爷子这次是下了大功夫的,非把宋庄桐逼到极点不可。   已经一天多不知道宋景的情况,宋庄桐越来越焦躁,他坐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宋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喂,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宋老爷子站在二楼的窗户处往下看,透过厚重的玻璃跟楼下的宋庄桐对视。   属于父子俩的磁场在不断碰撞着,宋庄桐仰着头,身形高大的他看着有些狼狈,但眼底的嘲弄尽显,就算是落在下风,宋庄桐也不愿在他父亲面前摆出屈服的模样。   “我都不确定他是否健康,凭什么跟你做交易?”   宋老爷子淡声道:“宋庄桐,我已经给宋景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只要你答应,随时可以做手术。”   宋庄桐深吸了一口气,他狠狠滚了滚喉结,嘶哑问道:“他难道不是你孙子吗?你这么想置他于死地?”   宋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反问道:“他凭什么是我孙子?他是个强奸犯的儿子!”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承认那个男人是强奸犯?为了你们那点所谓的脸面,让我姐受委屈,真是虚伪又恶心。”宋庄桐厉声骂道。   “你给老子闭嘴!”宋老爷子被他气得身形不稳,勉强扶住旁边的人站稳。   宋庄桐懒得跟他掰扯,冷声道:“我要见宋景。”   稳了稳心神后,宋老爷子又恢复了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说:“你现在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宋庄桐冷嘲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同性恋,我不可能跟什么林小姐结婚生孩子的,徒劳做这么多事只会让我更恨你。”   “你现在恨我而已!你以后一定不会恨我!”再次涌上来的气呛得他咳嗽连连。   父子俩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让步,宋庄桐眼睛都气红了,死死地盯着二楼那个身影。半晌,他哑声开口道:“他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是我姐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真的要逼死他吗?”   宋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只有你的亲儿子才是我老宋家的亲骨肉。”   电话被宋庄桐啪地挂断,他紧攥着手机,紧闭的大门让他无计可施,手机突然叮咚发出收到短信的声音,宋庄桐拿起一看,内容让他更是勃然大怒。   “我知道你养了个喜欢的在身边,林小姐宽以待人,我跟她说过你的情况了,婚后她也不会干涉。”   宋庄桐看着气上头来,骂了句难听的脏话,把这个号码直接给拉进黑名单了。   温言的电话正是这个时候弹出来的,宋庄桐狠狠用手搓了一把脸,边往车走边接通了温言的电话。   “你可算是接电话了。”被遗忘了好长时间的温言也有些恼火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猜测害怕,你觉得很好玩吗?”   宋庄桐深吸了两口气,把情绪平息下去之后,说:“我在忙宋景的事情,这边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话音未落,猛烈的咳嗽打断了温言的话,他捂着嘴咳得非常凶,像是要把整个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你怎么又病了?天气这么冷好好在家待着,吃过药了没有?我叫医生过去给你检查一下。”宋庄桐急道。   被过分撕扯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听着可怜极了。   “别叫医生了,我都快上车了。”   宋庄桐眉头一皱:“上什么车?”   “火车啊,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宋庄桐点开免提,立马点到微信里看了眼消息,是一张来北京的火车票,十分钟后就发车了。   宋庄桐语气不由得硬了起来:“你现在给我回家去待着,听到没?”   温言被他凶得莫名其妙,小声道:“我过去帮忙啊……”   宋庄桐这几天的好脾气几乎已经被消磨殆尽,他用仅剩的一点耐心哄道:“你帮不上什么忙,乖点,回家里待着,等我处理完了就回来找你。”   温言一屁股坐到冰冷的椅子上,他委屈地抓紧了行李带子,说:“我在家里怎么待得住?你又总是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留我一个人瞎猜瞎担心。”   宋庄桐长叹了一口气,哑声道:“你先不要过来,在家里待着我比较放心,听到没有?”   后面几个字还带了些命令的语气,温言被他怼得一肚子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张了张嘴,说:“听到了。”   攥着手机的手已经被冻得发红,温言红着眼睛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他私心穿了件宋庄桐的大外套出门,这会儿却越看越烦躁。他盯着显示屏上那趟要去北京的车次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一声播报结束,入站口被锁了起来,温言才提着行李起身离开了火车站。   挂断电话后,宋庄桐用手臂盖住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酸涩的眼睛。   已经给宋景找到配对骨髓的事让他心思大乱,他不敢确定宋老爷子究竟会不会狠心到把宋景害死,他也不敢细想被一群充满恶意的人给带走的宋景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   不敢想,也没办法想。   他在车里坐了大概十多分钟,冒出来的冷汗把刚刚跟保安动手的时候擦破的伤口都浸得发疼。宋庄桐到底是忍不住了,开门下车,一边给宋老爷子打电话,一边朝诊所走去。   “先让我见宋景一面,之后的要求什么的都好说。”   说这话的时候宋庄桐是咬着牙的。大门缓缓打开,刚刚跟他动过手的保安正站在门后,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宋庄桐没空跟他计较,秘书应宋老爷子的要求下来带路,宋庄桐在他身后催促。   “快点。”   秘书扭头看着他,低头道:“抱歉少爷,我没办法让电梯再快点。”   宋庄桐睨了他一眼,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瞬间冲了出去,手里还拽着秘书的手腕,急道:“你别磨磨蹭蹭的,在哪间病房?”   职业素养让秘书面不改色地被拽着。   “尽头那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宋庄桐把他丢在原地,快步跑到最后一间病房门口,推门想要进去,却被一把锁给绊住了步子。   他皱眉看向秘书。   “不能开门。”   宋庄桐脸色铁青,问道:“这就是让我来看他吗?看他住的病房?”   秘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后,百叶窗缓缓打开,宋庄桐清楚地看到被动静吓到的宋景窝在床上,穿着一身蓝白病服,病痛把他折磨得瘦了一大半,脸颊消瘦,嘴唇苍白,眼睛又肿又红,估计是一直在哭,他手紧紧攥着被子,正用一双怯怯的眸打量着玻璃窗。   宋庄桐趴到玻璃上,出声叫道:“宋景!宋景!”   “他听不到外面,也看不到外面。”秘书像是被设定了什么程序般,说什么话都是同一种语气。   宋庄桐用力捶了捶厚重的玻璃窗,像是被彻底惹毛的雄狮,用泛红的眸死死盯着秘书,他的声音都已经气得发抖。   “你们这是非法囚禁。” 第58章 安排手术   豪门之中难有王法,这是宋庄桐从小到大都很清楚的事情。   宋景现在状态很差,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因为宋庄桐没有屈服,宋景的治疗也停滞着。最让宋庄桐头疼的是,找到了宋景配型的骨髓却迟迟不进行手术,很有可能突发变故。   “先拿结婚证,等宋景做完手术了,再给你们举办婚礼。”宋老爷子是这么说的。   宋庄桐攥紧拳,猩红的眼一直盯着病房里的宋景,他呼吸沉重,沉默了好半晌,说:“立马给宋景安排手术。”   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紧接而来的是架在脖子上的锋利的刀。   宋庄桐看着手机里温言弹来的微信视频邀请,他死命抓着头发,喉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言又弹了个视频邀请过来,宋庄桐用手掌猛地擦了一把脸,接起了视频。   屏幕里狼狈的男人把温言吓了一跳,他忙问:“你怎么了?”   宋庄桐红着眼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后,拿起快要燃尽的烟猛地吸了一口,颓废的模样让温言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怎么弄成这样?宋景的病很严重了吗?”   “很快就安排手术了。”宋庄桐一开口,温言才听出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就像是多年的老烟鬼,喉咙已经被损坏到极点。   温言心惊了两下,心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出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他肯定能顺利手术的。”   宋庄桐看着屏幕里的人,心脏被冰冷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就连跳动都像被冰碴刺痛。宋庄桐深吸了一口烟,小声道:“好想见你啊。”   温言愣了一下,立马道:“那我过去北京找你,好不好?”   宋庄桐摇了摇头:“我顾不上你,还不如看着你安安全全待在家里,等我回去。”   从没见过宋庄桐这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温言动了动喉咙,眼睛瞬间就红了,他隐隐感觉到宋景的求医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顺利,但宋庄桐不愿多说,他也不敢多问。   挂掉视频后,宋庄桐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放在身上的手机突然嗡嗡振动了一下,宋老爷子给他发了条短信,是明天跟所谓的林小姐见面的时间和地址。   宋庄桐盯着那条短信看,半晌,突然嘲弄般笑了一声。   他跟他爹斗了这么些年,没让他爹省心过,从不肯退让的宋庄桐向来在亲子关系中占主导地位,这下马失前蹄,被抓到了软肋,竟要被迫去做这些恶心人的事情。   林小姐是标准的豪门贵家女,举手投足间都是傲慢和挑剔,宋庄桐都觉着她配自己这么个粗男人真是太违和了,也是不知道怎么才肯妥协,被迫跟一个才见了一次面的男人结婚的。   她也不是来谈情的,一份拟好的婚前协议往宋庄桐面前一摔。   “别这样看着我,虽然宋老爷给了我爸很多口头上的承诺,但还是白纸黑字来得更有力。”   宋庄桐打开协议书一看,公司股份的十个百分点,还真是大手笔。   宋庄桐冷笑了一声,把协议书往桌子上一放,说:“我身上都没有十个点的股份。”   “那我管不着。”林小姐微微一笑,“我只要属于我的。”   这话让宋庄桐眸光微闪,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淡声道:“其实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你大可以跟我合作,宋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可以给你更多。”   “或者说,你只要拿到你该拿到的股份,其他的事咱们可以商量着来,比如结婚什么的。”见林小姐脸色有些变化,宋庄桐往前倾了倾身体,继续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喜欢男人,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生孩子,今天来这里也是被逼无奈而已。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来,你就能拿两份钱,怎么样?”   “宋先生好有意思,我们见面才不过五分钟,你就想劝我反水了?”林小姐的目光在宋庄桐身上扫了两圈,原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作为的窝囊废物富二代,没想到也有点手段和想法。   “但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不敢冒险,你自己的父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打开协议书,翻到义务的最后一条,用手指点了点,直勾勾盯着宋庄桐,道,“我要生下宋家的孩子,才能拿到我要的钱。”   宋庄桐最近已经完全住在病房里了,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着宋景照顾。宋景也从起初的惊恐害怕慢慢地放松下来,只是一有医生进来检查,他就会像被夹住了尾巴的猫,紧紧攥着宋庄桐的手,慌得四处乱瞥。   等到一系列繁冗的检查结束之后,宋庄桐跟着医生出了病房。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我们会尽快安排,最晚也不会超过这周了。”   宋庄桐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谢谢。”   把医生送走后,他转身准备回病房里安抚一下宋景的情绪,目光却跟拐角处的宋老爷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瞬间冷下来的表情非常有距离感,宋庄桐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老爷子在他的注视下,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跟林小姐见面怎么样?”宋老爷子缓声开口问。   宋庄桐冷笑了一声,反问:“这重要吗?”   “是不重要,但你要知道,人家林小姐就算知道你在外面有男人,也愿意嫁给你,人家是受了委屈的。”   “委屈?有了钱就不委屈了。”   “宋庄桐,你怎么说话的?”宋老爷子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安静的医院楼道被敲得震响,“那是我替你准备好的彩礼。”   宋庄桐盯着宋老爷子,眼里的恨意和厌恶毫不掩饰,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宋老爷子没法再跟他继续对视,彻底崩坏的父子关系在此刻心里涌上来的悲哀面前显得有些滑稽。   报复已经全然占据了宋庄桐的大脑,要是面前是个跟他年纪体力都相当的人,他早就动手揍上去了,可偏偏面前是他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亲爹,宋庄桐喉间血意翻涌,心里一片悲凉。   “你真不怕我再生个同性恋孙子给你吗?”   “你给我闭嘴!”这声低喝像是花光了宋老爷子的所有力气,他摇摇欲坠,颓废地一把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呼吸急得不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宋庄桐。   想象中的快感没有分毫,宋庄桐只觉得可笑,他再没多看宋老爷子一看,沉默地推门进了病房。   宋景的手术安排在星期五下午,这天上午,北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但宋庄桐身边没有温言。   颓然和冷漠在宋庄桐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显,这短短几天,他就像是经历了十几年的跌宕。   目光冷漠地看着楼下正在交涉聊天的两家人,据安排,他们吃过午饭后就要去领证了。被宋老爷子满脸笑容地指了指后,宋庄桐丝毫不给面子地离开了窗口。   林小姐也不尴尬,笑着接下了宋老爷子的话头。   刚刚私底下从宋老爷子手里要来的电话号码还在手机屏幕上,想着要速战速决,解决最后一个顾虑,林小姐笑着寒暄了几句,说:“我去打个电话。”   打给宋庄桐的那个情人。   第一次跟男人进行宣示正宫地位的通话,林小姐还有点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等待对方接起电话的过程中,她跺了跺高跟鞋,薄薄的一层冰被踩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你好?”   男人虚弱无力的声音让林小姐表情一愣,她问道:“请问是温——”   想他的名字还得费点劲。   “温言。”他轻声补充道。   莫名的,对方礼貌安静的态度让林小姐突然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她下意识瞥了眼已经空落落的窗户,轻咳了两声之后,问道:“你跟宋庄桐是什么关系啊?”   电话那头顿了好一会儿,要不是听到对方因为生病而略粗重的呼吸声,林小姐都要以为人不在了。   半晌,温言回答道:“情侣关系。”   这四个字让她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   “是这样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是宋太太了,在决定跟宋庄桐结婚之前,我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但我也不在乎他会在外面怎么玩。”   沉稳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后,林小姐又多了几分自信。   “只是在我怀上孩子之前,你能不能不要跟他有实质性的性行为?”   说完,她轻笑了一声,又补充了一下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染病,你说对吧?”   --------------------   这糟心事还有一章就结束 写得我也恼火生气(握拳 第59章 爱救不救   迫切需要被接通的电话响个不停,而餐厅里虚伪的聚餐正接近尾声。席间宋庄桐不耐烦的神色从未收敛过半分,等到最后一个人放了筷子,宋老爷子笑着起身道:“民政局就由两个小辈自己过去就好,不用我们操心了。”   “届时婚礼的事还需要亲家多操操心了,我年纪大了,折腾不来。”   说着,他给身后的秘书递了个眼神,秘书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我会开车送他们过去。”   在口袋里被冷落的手机终于被它的主人想起,宋庄桐拿起看了一眼,才发现屏幕上全是来自温言的未接来电。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宋庄桐拿着手机往外走,宋老爷子喝声叫住他:“宋庄桐!你去哪里?”   宋庄桐头都没回:“打个电话。”   林小姐站在她妈妈身旁,宋庄桐焦急离去的背影让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心跳不禁漏了两拍。   宋庄桐离开之后,宋老爷子的秘书很快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秘书公事公办,神色正经冷漠,隔着半条走道的距离远远看着宋庄桐接电话。   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温言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开始怀疑这是宋庄桐的伎俩,漫长的拨号时间几乎把温言的怒火都给消磨干净,只剩下可悲的无可奈何。   温言都准备放弃了,谁知宋庄桐在这个时候回了个电话过来,温言立马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言言,怎么了?”   宋庄桐熟悉的声音响起,温言眼睛瞬间酸涩,他愣了半分钟,才缓声开口:“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林小姐突然出声道:“庄桐,你稍微快一点,我先去车上等你。”   说着,她朝秘书弯了弯唇,说:“能麻烦你先把车钥匙给我吗?”   女人的声音听不真切,但温言一下就辨认出来那是给自己打电话来示威的女人,温言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发声的时候疼得几乎窒息。   看来宋庄桐那点小心思彻底成功,温言已经丧失了质问的所有耐心,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问他是不是要结婚了,也不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偏偏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被瞒够了的人此刻掏出自己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想得到一个亲口的坦诚解释。   宋庄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哑声道:“宋景下午就做手术了,顺利的话你下周就能来探望他了。”   屋内明明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但温言却感觉此刻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掌心被指甲掐红,温言几乎是颤着声音开口。   “你不是已经给宋景找了一个妈妈了吗?怎么还需要我去探望?”   轻得在听筒里抓都抓不住的声音让宋庄桐浑身一僵,他脑袋一片黑,只缓慢地冒出一句:“你怎么……”   温言压根不想哭,但意志力薄弱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他哽咽了两声,浑身都被锥骨般的刺痛裹满。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宋庄桐那个结婚对象,要不是她打电话来羞辱,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当个傻子一样耍。   温言一哭,宋庄桐就慌得不行,他忙道:“温言,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   宋庄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有千种万种理由,都没办法改变自己要跟别的人结婚这件事,就算等到宋景做完了手术,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在温言那里,他也已经被判了死刑。   “宋庄桐,什么电话这么要紧?去车上继续打,我可是跟婚姻登记处的人约好了吉时的,别给耽误了。”   温言哪还能听到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跌落,狼狈地缩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他紧紧抓着头发,低低喘了两声后,把手机缓缓从耳边拿了下来。   温言挂掉电话之后只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他出了一背汗,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伸手想扶着沙发站起来,缓了半天才找到劲。   身上出了汗容易发冷,整个里衣都湿了个透,温言冷得浑身颤抖,他动作缓慢,费劲地攥着睡衣进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把浴室的玻璃熏出一层朦胧,水顺着温言纤细的骨架一直流到脚下。他无力地靠在冰凉的瓷板砖上,后背的蝴蝶骨被宋庄桐无数次用粗厚的手掌抚摸过,现在却只能触到一片冰凉。   突然,喷头嗞嗞两声,水流声戛然而止。   温言抬头看了一眼不再出水的喷头,他身上的水珠飞快吸取走空气里温热的气息,冻得温言手指冰凉。   他调弄了一下开关,被堵住的水管突然喷出一把冰凉的水,尽数砸到温言脸上,吓得他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直接冲蒙了。   温言艰难呼吸着。   浴室里头只剩地板上水淌进出水口的流动声,温言浑身冰凉,他贴着墙壁缓缓蹲下,用力抱住了腿,无力跌坐在地板上。   冷,真的太冷了。   温言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声,这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温言再也忍不住,扯着喉咙,发出濒临绝望的哭声。   都是他不好,他不该在一开始就抱着能摸到温暖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狼狈了。猛然坠入冰窟,那痛简直要把骨头刺裂般,压得温言不敢太重呼吸。   “宋庄桐……”   温言太难过了,他蜷缩在角落里,光裸的后背在不停颤抖,就像已经被折断翅膀的蝴蝶,无力地挣扎着。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需要一个拥抱。   可谁的拥抱他都已经不想要了。   宋庄桐沉默地对着墙站了半分钟,等到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像是一头被彻底惹恼的狮子。   “他妈的别催了,今天这婚谁要结谁去结!我真他妈是受够了!”   低吼声在走廊响起,两家长辈都还站在外面,纷纷侧头望了过来,宋庄桐眼底满是猩红,死死盯着宋老爷子,他踩着沉重的步子冲到宋老爷子面前,被秘书一个跨步挡住。   “谁让你去温言面前胡说八道的?”   狠厉的质问语气让秘书浑身一颤,比宋老爷子更强势的压迫感袭来。   宋老爷子眉头一皱,下意识道:“我没有——”   “天天逼我,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想要抱孙子?我他妈的告诉你,宋景就是你孙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绝不会跟任何女人结婚生子,你这辈子都别想。”   粗喘着把压在心里的话彻底说了出来,宋庄桐缓了一大口气。软肋屡屡被触碰,宋庄桐再也不想忍让更多,横竖都是鱼死网破,被逼到极点的狮子,毫不客气地露出自己锋利的犬牙。   在准亲家面前被这样下了面子,宋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宋庄桐的鼻子,骂道:“你这不孝子!到底还想不想宋景的手术顺利进行了?”   宋庄桐冷冷看着他,讽刺道:“你除了会用这个来威胁我,你还能用什么?拿自己亲孙子的命来当筹码谈判,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开了餐厅。   秘书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尴尬地扭头看着宋老爷子,问道:“需要我去追——”   宋老爷子胸膛不停剧烈起伏着,被扶稳后,他断言道:“不用,他一定会回来的。”   宋景所需的所有手术设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宋老爷子一声令下就能开始手术,而决策者本人正坐在手术室外,攥着手里的拐杖,目光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宋景的主治医师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宋老爷子身边,低声道:“宋先生,手术拖不得。”   宋老爷子浑身戾气,低声道:“拖不起就让他——”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踉踉跄跄走过来一个人,他似乎有些费劲,半途停下坐在椅子上之后,丢过来一张轻飘飘的纸。接收到宋老爷子目光的秘书前去捡了起来,扭头递给了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碎裂的表情让宋庄桐心里冷笑不断,他像是推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露出几近残忍的笑。   “我结扎了,宋景你爱救不救。” 第60章 等雪融了   宋景的手术进行得很是顺利,只是他心理状态太差了,在手术的第二天,宋庄桐就给他约了心理医生到病房谈心。   自宋景做完手术之后,宋老爷子就再也没出现在宋庄桐面前过,但宋庄桐非常清楚,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宋老爷子这下绝不会放弃宋景的抚养权了。   温言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宋庄桐知道他有气,但又苦于抽不出身去找他,只能用微信不断轰炸,视频、文字、语音,却都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得到宋景恢复得还算不错的消息后,宋庄桐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建议还是再多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是他情况比较特殊,早点出院也可以,但一定要好好休养身体,定期来做检查。”   宋庄桐神情凝重,问:“如果要长途坐车……”   “那当然不行了,身体的排异反应本就让他很难受,还熬着折腾坐车,不太现实。”说着,主治医师皱着眉小声询问,“你是要带他去哪里吗?”   宋庄桐摇了摇头,说:“不是。”   之前请来的阿姨知道宋景动了大手术之后,主动问宋庄桐需不需要帮手帮忙照顾。她原本都已经接下了亲戚的一个月嫂的工作,但实在放心不下宋景,索性把那边给推了,跟宋庄桐谈好薪资之后,开始全方位照顾宋景,这也解了宋庄桐的燃眉之急。   宋庄桐人在这里,心却早就已经飞到温言那儿去了。   “他现在防备心太重了,之前还肯跟我说点话,现在完全是闭口不谈,把自己封得死死的。”心理医生表情不是太好,“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宋庄桐担心的也是这事,之前宋景被突然带走,关在那间让人窒息的病房里好几天,心理状态简直差到极点,又是哭又是闹的,身上也不知道怎么的多了好几处伤口,因此宋老爷子更是笃定他是个疯子。这下宋景好不容易把身体的病治好了,却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   阿姨也表示宋景对她实在是冷淡,食欲也很差,每天饭都吃不下几口,有时候吃着吃着还会突然开始呕吐,红着眼抓着喉咙,发出可怕的喘息声。   宋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被折腾得精光,宋庄桐实在是头疼。   “他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还比刚带过来的时候好一些,至少有那么一个精神寄托,我们可以慢慢地让他放下心理的防备,这事还真急不得。”   “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来回一趟至少得花上两三天。”   这话让心理医生皱了眉,他问:“你要带上宋景一块去吗?”   宋庄桐摇了摇头:“医生说他的身体没办法进行长途的奔波。”   “那我还是建议你等他状态稍微稳定一点再离开。”心理医生道,“我感觉他现在就是一个灵敏程度异常的天平,非常脆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整个心理防线崩塌。”   宋庄桐目光沉沉,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张裕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温言家里,他是开车来的,一路上油门踩到底,风风火火进了小区,上楼猛敲着温言的门。   “温言!开门!温言!”   敲到隔壁邻居都准备开门出来骂人,温言这才慢吞吞地过来开了门。   “妈的,给我吓死了,真怕我来晚了你直接烧死在这里。”跟张裕一块来的还有他带上的一位家庭医生,他领着人进了温言家里,说,“你赶紧给他看看,这人真是不要命,医院都不去。”   温言呼吸都困难,说话更是小声,他无奈道:“不是不去……”   只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烧得他神志不清,能用最后一点力气给张裕打电话已经是奇迹了。   “你怎么折腾成这样?宋庄桐人呢?”张裕看着温言烧得发红的眼睛和脸颊,皱眉问道。   生理眼泪无意识地顺着往下流,温言无力地摇了摇头,任由医生摆弄着自己的手臂。扎上针后,他又被灌了两杯药。   张裕看得心惊:“妈的,他没事吧?我怎么看着好严重。”   就跟马上要死了似的,耷拉着没半点力气,嘴唇苍白,脸上却被烧得通红,他眸子无神,整个人都缩在厚重的被子里,偏头盯着个角落,无意识发呆。   “怎么不打个120去医院?”张裕急得在旁边团团转,“要是我没赶来,你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温言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但心里却是默默想着:要是真想活着,可以叫120,可以求助邻居,再不济也能让宋庄桐的家庭医生过来帮忙。   只是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够依靠的人,急需一个能听他诉说心里的委屈的人。   医生帮温言处理好之后,张裕就让他去酒店休息,自己则靠在温言身边陪他打吊针,没了外人,张裕瞥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温言瞬间被眼泪模糊了整个视野,泪顺着滚烫的脸颊滑下来,凉凉的感觉让温言回了些神,他吐出一口浊气,定定地看着窗外,小声道:“张裕,你看,又下雪了。”   病还没好全就要搬家,张裕非常恼火,但又考虑到温言的情绪脆弱,他不敢大声嚷嚷,只好亲力亲为,让温言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帮忙整理温言的东西。   “能不带的都不带,去买新的。”温言轻声道。   张裕一听,把重要的证件和衣服都给收拾好之后,绕着温言的房子看了一圈,说:“那我到时候找人来帮你把卫生搞了,你就能把房退了。”   温言没搭他的腔,他正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雪。这场雪从发烧那晚一直下到今天早上,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小孩们等到雪停,纷纷跑出来玩,他们裹着围巾戴着帽子,一个个走起路来像笨重的企鹅,很是可爱。   突然,张裕丢了条围巾到他手里。   “你把这个围着,别又受凉了。”   温言愣着,盯着手里那条熟悉的深红色围巾,眼眶逐渐湿润。   下雪天开车非常危险,张裕把车速放得很慢,驶过这段滑溜溜的路面之后,张裕才使了点劲踩油门。   他把视线投向温言,温言消瘦又苍白的脸窝在那条深红色的围巾当中。窗外白皑皑的雪飞驰而过,抹出一整片的白。温言因为睡着而表情安静温顺,可算看着不那么悲伤了,张裕叹了口气,把车里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温言有点热,他费劲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正欲开口要瓶水喝,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捂着嘴咳得厉害,飙了好些眼泪出来,整张脸都因为这场咳嗽而发红。   声音这会儿实在是哑得听不得,张裕顺手递了瓶水给他,看着温言被眼泪糊了一脸的样子,叹气道:“幸好咱们出来得早,不然路封了就麻烦了。”   温言小声嗯了一声,喝过水之后舒服了些,他重新闭上眼睛,让沉沉的脑袋休息。   “这雪太大了,前面的路都封死了,只能在这里掉头了!”在路口守着的交警不由分说地打了个手势。   宋庄桐皱着眉探出一个脑袋,问道:“那大概什么时候能解封?”   “还在融雪呢,等雪融了,车就能过去了。”   等雪融了,冬天也就结束了。   # 盼冬 第61章 又是冬天   又是冬天。   天很冷,巷角处的花店有些冷清,但橱窗和门口摆的花都开得很热烈,台阶前厚重的雪衬得花更是娇艳,木质的门窗看起来静谧又柔和,门口还倒挂着几簇干花,随着飒飒的风飘开又落下。门上的风铃丁零一声响,店里头出来一个男人,他身形纤瘦,估计是在里面暖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衫,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看不见几两肉。他到门口取了一枝山茶花,低头端详了一会儿,氤氲的雾气从唇齿间呼出,许是被又一阵冷风吹着冻到了,他打了个寒战。   宋庄桐愣愣站在原地,隔着一条街看着温言。   他们只隔着一条街,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自得到温言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已,宋庄桐得到消息后便即刻开车前往温言所在的小城镇。他路上将油门踩到底,不见任何的犹豫,见到了温言,却又胆怯地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宋庄桐缓缓滚了滚喉结,贪婪的目光在温言身上黏着。不出半分钟,里头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孩,见着是高中生年纪,脸上的笑热烈又灿烂,他低头跟温言说着什么话,只见温言浅浅笑着,接过他手里递来的外套,然后两个人一块进了花店内。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着,老万的电话催个不停,宋庄桐吐出一口浊气,率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好剩最后一支。   他叼着烟接通了老万的电话,对方着急的声音立马挤了出来。   “你人呢?今天不是要和总部的人见面吗?”   “我临时有事。”宋庄桐哑声道。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我不管,赶紧给我到公司来,我一个人招架不过来,人家一个个都说英语,我压根听不懂。”   宋庄桐轻轻嗤笑了一声,说:“我也听不懂啊。”   “那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着,赶紧过来啊。”老万催促道。   把车行转卖后,宋庄桐撺掇老万一起去北京开店,因为本金充足,加上宋庄桐宋家继承人的身份,他俩在北京城里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国外某知名车品牌的代理商。公司越开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老万却频频提起以前在小镇里开小车行的日子。   宋庄桐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沉沉的目光落在温言的花店上,还以为开花店是温言随口一提的事,没想到竟真在这城镇里的某个角落悄悄实现了。   宽阔的肩头落了不少雪屑,很快融化在黑色的布料之中,额头也被濡湿不少,宋庄桐上车时偶然瞥见后视镜,他猛然想起刚刚那个年轻帅气的高中生,下意识在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脸。   妈的……   黑着脸之后更是提不上帅气,宋庄桐心情糟糕极了,找到温言的雀跃和犹豫不决的恼火在心里不断交织,宋庄桐烦得想再抽一支烟,口袋里却空落落的。   操!   他烦躁地砸了一把方向盘,响亮的鸣笛声让店内的温言也探头看了一眼。   从视野里滑出去的豪车让梁意挑了挑眉,说:“好帅的卡宴。”   温言也分了些心思望了过去,只是这车车速很快,瞬间就消失在视野里,他笑了笑,说:“你赶紧回去午休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弄完。”   “在教室待着也是睡觉,我帮你吧。”   梁意是他招的兼职生,原本是没打算招高中在读生的,只是来应聘的时候梁意肚子叫个不停,脸上的窘迫让温言好是心软,最后还是招了他。   听他这么说,温言正色道:“你回去上课,在什么时间就该干什么事情,这不是我们一早就约定好了的吗?”   温言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梁意把手里的花束给放下,套上黑色的棉袄,小声嘀咕道:“你说话语气跟我们班主任可真像。”   温言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说:“别贫嘴了,赶紧走吧。”   梁意乖乖拿起书包,推开花店门后,把风铃吹得叮当作响的凉风窜到室内来,梁意靠着门,问:“温老板,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后门吃麻辣烫吗?”   爱谈条件的小孩模样让温言忍不住勾了勾唇,他点了点头,说:“把拉链拉起来,外面冷。”   梁意冲他笑,胡乱把衣服一紧,快步跑向学校。   温言缓缓收回目光,安静地裁剪着手里的枝叶。   他搬来这里已经两年了,最先的半年一直在养病,医院跑个不停,家里开的药已经堆了一整个柜子,每次身体不舒服找药都要找上半个小时。适应了新城市的生活之后,温言着手开了家心心念念的花店。   在小城市居住幸福感很高,温言的店常有人光顾,也有不少年轻的小女孩冲着他那张漂亮的脸频频光顾。   买枝花,跟温柔的老板聊聊天。   久而久之,温言的花店在这儿也算是小有名气,他花卖得便宜,一家小花店,无所谓利润,就是图个舒心,日子过得慢又孤独,温言也渐渐习惯,甚至开始享受起一个人的生活来。   就像是一次轮回,他每到一个新地方,都比之前的自己更坚强更明媚。   宋庄桐没想到能在西餐厅碰到张裕。   整个北京城这么点大,张裕有心躲着他,两年来两人都没碰上几次面,这下宋庄桐都知道了温言的去向,竟就偶遇上了。   怎么说都是帮着温言“逃跑”的人,宋庄桐对他哪能有什么好脸色,张裕更是对他满脸敌意,白眼连着翻了好几个。   宋庄桐在心里哼笑了一声,进了包间后,他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   老万一把抓住他,低声道:“你不是又想跑吧?”   宋庄桐把车钥匙往桌上一丢,说:“还能跑哪去?”   老万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宋庄桐。人都走到门口了,他又折了回来,朝老万伸手:“给包烟。”   “妈的,穷逼。”说着,老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等到宋庄桐这家伙离开之后,他又问翻译,“Mike先生抽烟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老万尴尬地笑了笑。   宋庄桐在厕所门口等着张裕,他抽了两支烟才等到张裕来上厕所,他轻笑着把第三支烟给塞了回去,道:“我还以为你不用上厕所呢。”   张裕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厕所里面走去。   宋庄桐很有耐心地等他解完手,出来洗手的时候,宋庄桐走到他旁边,吊儿郎当的表情看着简直像个流氓。   “温言人呢?”   “关你屁事?”张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一身的烟味让张裕眉头紧皱,真不知道温言那家伙是怎么看上这个老烟鬼的,想起温言对自己的叮嘱,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他出国了。”   宋庄桐一副真的相信了的样子,皱眉道:“出国?哪个国家?”   张裕胡诌道:“英国。”   “英国哪里啊?”宋庄桐又追问道。   张裕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着他,道:“我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抓回来。”   看着宋庄桐那张脸张裕就生气,他冷笑了一声,说:“我带温言走那会儿,你猜他烧到多少度?”   原本胜券在握的宋庄桐猛然一怔,张裕又迅速占据了对话的上风。   “将近四十度,没烧死真是算他命大。”张裕盯着宋庄桐错愕惊讶的表情,心里一阵冷笑,“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你还要去找他吗?”   宋庄桐拳头捏得嘎嘣作响,直到张裕吹干手离开厕所,他都僵站着没有反应,血色渐渐蔓延上眼眸,他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呼吸沉重。   还要去找他吗?   要,当然要。   非找回来不可。 第62章 是他自己   每当冬天来临,温言都会轰轰烈烈病上一场。没法好透的感冒让他吃什么都没胃口,没想到梁意学校后门的麻辣烫竟让他难得地吃了个大饱,足足两大盆也才不过五十多块钱,还是梁意出钱请他吃的。   温言摸着已经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的肚子,点评道:“真的很好吃。”   天一冷,来这儿吃麻辣烫的学生就更多了,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都写着这个年纪专属的雀跃和天真。温言满足地擦干净了嘴巴,对梁意说:“谢谢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吃。”   梁意笑道:“好啊,要不要再去我们学校逛逛?”   这店其实挺简陋的,破破旧旧的,已经在这学校后街开了很久了。门被进进出出的人反复打开,里头的空调热气都跑得差不多了。   温言吸了吸鼻子,把小半张脸缩进围巾里,说:“不逛了,太冷了,我想回去休息,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跟梁意在麻辣烫店门口分开,温言撑了把黑色的伞,把细小的雪花遮在伞外。   他走得很慢,他的新生活也过得很慢,慢慢摸索一个新城市,慢慢了解一个新朋友,慢慢给身体疗伤,也慢慢给心疗伤。   宋庄桐接连逃工的行为让老万十分不满,被逮着回公司开会的时候,他还光明正大地在员工做汇报的时候玩手机,老万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踹了宋庄桐一脚。   过了半分钟,老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亮,是宋庄桐发来的微信:这套西装一万五,支付宝转我吧。   老万:?   会一开完,宋庄桐立马想溜,老万一把逮住他,说:“今天晚上的饭局你也要一块去。”   “饶了我吧老万,你知道我最烦这种场合。”宋庄桐皱眉道,“我要去接儿子的。”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老万冷笑了一声,说:“我帮你去接就行。”   来了北京后,老万常跟宋庄桐待在一块,久而久之宋景跟他也熟了不少,顺利进入第三梯队的老万非常高兴,时不时把好几千的乐高往宋景房间里搬,导致宋庄桐只得把自己的书房给装修成乐高房,让宋景成天成天泡在里面。   “我真有事。”宋庄桐无奈道。   “你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事啊?”老万道。   “是不是孤家寡人,就看你让不让我去忙这事了。”   老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他的话,半晌才想明白,面上明显带着几分不信任:“你不会在谈恋爱吧?”   宋庄桐勾唇笑了笑,说:“对啊。”   只是对方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自宋庄桐跟温言分开之后,老万没见他跟谁有过一星半点的暧昧,有段时间老万还觉得是结扎手术把他那玩意给弄坏了,这么清心寡欲的,吓得老万把宋庄桐哄骗到医院去做了两次检查,最后被宋庄桐识破之后,才尴尬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这好不容易等到这棵铁树有开花的迹象,老万也不好再拦着他。   “妈的,你可别诈我,到时候整了半天还是个单身汉,那明年的饭局都归你一个人了。”   宋庄桐边抄起桌上的钥匙边抬头道:“没问题,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等到宋庄桐人都走了,老万才神色诡异地自言自语:“这是看上女的了?”   温言今天接了个大单,前后也想不出什么节日,没想明白这一百九十九枝玫瑰订下来的目的,温言就暂且当买家可能想求爱或者求婚,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花束了。   带着这样尚未验证的猜测包装花束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温言嘴角不自觉噙着温柔的笑,脑补着收到这束花的女生会露出怎样惊喜感动的表情,他把每一枝花都修得干净漂亮。   店里温度很舒服,温言只穿了件黑色毛衣,圆领口露出里面的打底衬衣,乖顺的黑发落在额前,脸上是安静认真的神情,葱白似的手指被娇艳的玫瑰衬得很是纤细,他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都没发现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胃都开始抽痛时,他才放下手里的花,到不远处的小吃铺吃了一份馄饨。   味道一般,完全比不上宋庄桐家附近的那家馄饨店。   猝不及防在脑海里出现的名字让温言一怔。昨天晚上跟张裕通电话的时候,张裕告诉他,自己碰着宋庄桐了。   对宋庄桐,张裕没几句好话,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之后,张裕又说:“我感觉他还在找你,你最近没事还是不要买票坐车什么的,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   温言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说:“我能买票坐车去哪啊?现在这么冷,除了家里和花店,我哪里都不想去。”   他现在有属于自己的事要忙,没什么精力分给自己的脑子来想宋庄桐的事。两年过去,温言在有意识地模糊当时窒息般的难受感,更多时候,温言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宋庄桐,那段温暖又平淡的日子让他很难戒断,每每回忆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思绪抽出。   不再放任自己多想,温言开始继续包装花束,客人定的取花时间是下午三点,温言加快了动作,争取提早完成。   到了两点半的时候,温言终于完成了一百九十九朵玫瑰的修剪,他长舒了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肩膀拿起手机看消息,那位订下一百九十九枝玫瑰的客人已经把钱转过来了。   这么一个大单,都够温言好几天不营业了,只是工作量实在太大,要是再有,温言可真不想再接了。   确定了对方三点会来取花之后,温言冲了杯热咖啡喝,他累得不想再动,瘫在店里的懒人沙发里。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簌簌而落的雪花砸在透明的玻璃上,融成水珠后顺着流下,这也正好,冷成这样基本上没有客人来,温言也能躲懒休息。   他想着能在下雪的时候收到这么一束漂亮的花实在太过于浪漫,然后在清幽的花香间沉沉睡去。   三点,店里的木门被准时推开,呼啸而入的风把门口摇曳的风铃都给带着进了屋,门被关上后,外头卷着的呼啸个不停的风声音也降了好些分贝。   打量的视线从门边的盆栽一直顺着往里,柜子上图案精致漂亮的花瓶,插在瓶子里五颜六色的鲜花,空隙角落里形状特别的木雕,以及窝在沙发上沉沉睡着的花店老板。   宋庄桐轻轻把他滑落到地上的毯子给拿了起来,呼吸放得不能更轻,深吸着气,小心翼翼单膝跪到温言沙发旁。   温言眸子紧闭,眼睫毛安静地落下,呼吸平缓,舒服的温度让他神情放松,一床薄薄的毯子盖住身体,凌乱的黑发放在额前,比起以前头发还长了些,遮住了眉毛,脸颊似乎也消瘦了些。   宋庄桐低头靠近想亲吻温言的额头时,沙发上的人倏地惊醒,一双睡意未散的眸子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宋庄桐是从不会搁置自己亲吻计划的人,他眉头轻蹙,飞速在温言额头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冰凉的触感让温言瞬间清醒,下一秒,他听到宋庄桐熟悉的低沉嗓音,他说:“温老师,我来取花了。”   温言呼吸都屏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原来那个能在下大雪时收到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的人,是他自己。 第63章 你老板娘   作为收到花的对象,温言并不是很高兴,毕竟这束花是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一朵一朵修剪出来的,结果这束花竟然是宋庄桐送给自己的。   恼火冲淡了些对宋庄桐突然出现的惊讶,温言倏地起身,皱着眉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开花店?从哪加到我的工作微信的?”   宋庄桐愣了一下,解释说:“好几个平台都有你店子的信息,很容易就能加到。”   温言防备的神情让宋庄桐有点受伤,他伸手去抓温言的手腕,果不其然被他一下躲开。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宋庄桐喉间有些苦涩,他说:“温言,是两年,不是两个月,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两年还不够我找到你吗?”   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在花香中若隐若现,随着宋庄桐进店,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温言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他灼灼注视的每一个日子,纵使已经过去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闭眼一细想却总感觉那些事就发生在昨天。   莫名地,温言感到浑身冰凉,他握紧了袖子里藏着的拳头,宋庄桐毫不掩饰的热烈爱意让他有点慌乱。半晌,温言低声说:“你不用找我。”   “我不来找你,谁跟你解释?”   高大的男人站在花店里,一身黑在花团锦簇中显得格格不入,两年时间并未把他身上的凌厉和强势消磨,在分开的这段未知的日子里,他反而又多添了些沉稳和冷静。   “我爸逼我结婚,否则不会给宋景动手术,我拖不起,只能先答应。”宋庄桐淡声道。   温言垂着眸躲开他的视线,心里细细把他这番解释跟自己的猜测对上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言柔软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睛,宋庄桐目光愈加灼热放肆,像是要把温言给盯穿似的。   “我没结婚。”宋庄桐又开口道,“我爸逼我给他生孙子,所以我直接结扎了,宋景现在是宋家下一代唯一的继承人。”   温言终于抬了头,眼底的不可置信和错愕让他在宋庄桐眼里多了些鲜活,宋庄桐勾了勾唇,说:“不过你别担心,不会影响那方面的。”   温言脸上多了几分窘迫,他说:“与我无关。”   温言还是有点冷淡的态度让宋庄桐心里略微发慌,毕竟调查的人也没有监视温言的生活,并不知道他近来的感情状况如何。   寻思着在温言面前厚脸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宋庄桐干脆贯彻到底,他说:“那你还在生气吗?下次有这种情况,我绝对提前跟你商量。”   温言细眉微蹙,他说:“我说了,与我无关。”   “怎么无关?我们从来没分手过。”   抗拒的表情让宋庄桐心里升起几分烦躁,温言自然能轻易看出他不悦的情绪,但话都到了嘴边,还是一顺溜就说出去了。   “在我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庄桐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躯体带来天然的压迫感,由于心情不佳而冰冷的目光牢牢抓住温言,他说:“我从没有同意过。”   温言咬紧了后槽牙,躲开宋庄桐陡然靠近的呼吸之后,他说:“在一起需要两个人确认,但分开不需要。”   再往后是软绵绵的懒人沙发,温言被绊倒后直接跌坐了上去,收拾了略显狼狈的表情后,温言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样子。   面前的宋庄桐已经没有任何平静可言了,他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都压了下来,让温言无处可逃。   气势这么凶,说出来的话却是比谁都要委屈。   “你明明已经知道是误会,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温言非常不习惯宋庄桐的示弱,两年前不习惯,现在也不习惯。   “你别这样,让我起来先。”温言费劲地扳着宋庄桐的手腕,结实的肌肉看着十分有力,纹丝不动的身体让温言喘气连连,不情不愿放弃后,温言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解释说,“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谈恋爱伤身伤神,我不想再折腾了。”   “是不想再谈恋爱了,还是不想跟我谈恋爱了?”宋庄桐立马抓住重点,问道。   温言犹豫了一会儿:“都有……”   “温言!”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温言立马就噤了声。   意识到自己又屈服于他的威压之下,温言有些恼火,他破罐子破摔,说:“我都不想!我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   情绪激烈的时候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温言整张脸都憋红了,眼底也涌起了些水意,生气地瞪着宋庄桐。   宋庄桐实在气得不轻,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却一直黏在温言身上。   视线交织了大概两分钟,宋庄桐转身推开了木门,停在门口,点了支烟开始抽。   氤氲的白色烟雾给木门上镶着的精致玻璃加了层模糊,男人背对着自己,透过小小的一方透明玻璃,温言能看到他颓废的背影,还有不停掉落的雪花。   纷纷扬扬的雪被风刮着朝一侧飞舞,凌乱的烟雾被揉成了各种形状,黑色的身影僵直站着。一直到抽完整整三根烟,宋庄桐才打开木门进来。   寒气和飘散在空中的烟味一块钻了进来,温言几乎是立马就皱了眉。   而宋庄桐接下来的话让他眉头更是紧皱。   “温言,我绝不会跟你分手的。”   这话放得让温言恼火又烦躁,盯着宋庄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温言往前走了两步,葱白似的手指擦掉了玻璃上的水雾。只见宋庄桐在上车之前,像是早就料到温言会看过来似的,猛地伸出手指了一下温言,然后又重重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温言,我的。   他没说话,温言却浑身一震。   从见到宋庄桐起就冷透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温度高得像是要把温言给整个融化,他紧攥着胸前的衣领,费劲扯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透气。   自那日见过之后,宋庄桐像是销声匿迹了般再没有出现在温言面前,再次回归了正常生活的温言觉得有些恍惚,要不是那束被照顾得很好的玫瑰花,温言都快要觉得那天的相遇只是一场午后的梦,一碰即碎。   不知怎么的,温言又病了,鼻涕流个不停,声音也很是粗哑。   梁意总是叫他温黛玉,说他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生病的人。   正好梁意开始放假了,温言病了,他就能帮忙在店里看着。   只是今天来了位很奇怪的客人,以前从没见过,陌生的脸上满是不善和冷漠,在看到自己后脸更是臭了两分。   “温言人呢?”   梁意说:“老板在家里休息。”   宋庄桐蹙了蹙眉,问:“他生病了?”   梁意有些诧异这位客人的多管闲事,毕竟他长得不是一副会过多关心不认识的花店老板的样子。   梁意防备地看着他,点头道:“是,请问你要买花吗?”   宋庄桐往店里走,瞥见梁意摆在桌上的试卷后,他问:“高中生?”   梁意愣了一下。   “你是在这里兼职吗?”   “是的,请问你到底买不买——”   “买,你们老板最喜欢什么花?给我包一束。”   “……”   宋庄桐觉着自己不是个会跟十几岁的臭小孩吃醋的人,心里那点烦躁也不过是因为温言身边竟然有别人陪着而已。做好自我心理建设后,宋庄桐又说:“上次给他送玫瑰,他好像不太喜欢,选素淡点的吧,衬他。”   梁意下意识往角落里的透明花瓶瞄了一眼,难怪老板天天这么上心地打理这些玫瑰,原来是别人给他送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老板送花?   梁意不解地皱起了眉,看着宋庄桐的眼神更是防备。   “你到底是谁啊?”   宋庄桐看着他,缓声道:“你老板娘。” 第64章 大雪封路   温言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房子,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用不着像以前一样跑很远去逛超市买东西,房子离花店也很近,之前买的车已经闲置在停车场很久了。   想是平时都没人拜访的家,到了生病的日子也不会有客人来访,温言忽略了接连响起的门铃,把被子往脑袋上一罩,沉沉睡去。   到了大概四点多的时候,温言迷迷糊糊醒来,听到门铃又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温言窝在被子里想了大半天,才迟钝地察觉到是自家的门铃在响。   从自己稍微清醒的时候一直按到现在,估计是个很有耐心的客人,温言动作缓慢地走到玄关,把门一拉开。   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客人。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你怎么来了?”   谁也没先回答谁的问题,倒是宋庄桐很自然地走进了温言家里,他手上提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毫不客气地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   门外的风很凉,温言穿得又少,他把门给带上之后,有点头疼地看着宛如在自己家般自在的宋庄桐,道:“我问你怎么来了?”   “面要坨掉了,你太久不过来开门了。”   温言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宋庄桐把打包回来的面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后,清香就在屋里蔓延开来。估计是真等了很长时间,面已经坨在汤里,被宋庄桐夹了两筷子,便冒出腾腾的热气。   温言只在早上喝了半碗粥,这会儿胃里还真饿得难受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宋庄桐拆好并擦干净递到他手边的一次性筷子,还是选择先填饱肚子再说。   清汤面不失香味,煮到软烂的面在唇齿间瞬间就化开了,里面还有干净的小海鲜,葱香十足,正好适合温言这不想费劲的人。他吃了半碗后,轻轻放了手上的碗,对宋庄桐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宋庄桐倒也没有推辞,把微信好友二维码亮出来递给温言,说:“二十五。”   “收款码就行。”说完,温言起身到卧室去拿手机。   等他拿到手机出来,宋庄桐已经脱去了外衣,开始整理自己买来的各种东西,把菜和水果全都放到冰箱里。   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宋庄桐让温言呼吸微滞,等到宋庄桐把含笑的目光投了过来,温言才费劲地眨着眼睛挪开了视线,并自我暗示只是生病太脆弱了而已。   “只是感冒吧,没发烧吧?”说着,宋庄桐走到他面前,亲昵地用手掌心贴着温言的额头,才刚碰上,就被温言给侧头躲开。   “我把钱转你。”虚弱的声音只能靠语气来伪装些冷淡了。   宋庄桐说:“温老师,你先加我吧。”   死皮赖脸的样子让温言有点恼火,他说:“给我收款码。”   “加了再转。”   “那我不给了。”   “不给正好,你过来,我还给你买了这个。”说着,他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一条纯黑色的围巾,尾部有个小小的白色商标,这回眼光倒是好多了。温言眉头紧皱,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宋庄桐,我觉得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前男友的家,是件并不礼貌的事情。”   并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的宋庄桐十分满意自己选的围巾,起身自顾自给温言围上了。   温言皱着眉抗拒的动作让他自己脑袋有些发昏,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宋庄桐用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属于宋庄桐的气味包裹着温言,可他此刻嗅觉迟钝,因为泛酸而湿润的眸子睁开都有些费劲。   说话声音软绵绵的,手也使不上力,温言的拒绝显得非常可怜。   “你先离开我家。”   在宋庄桐看来,这拒绝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稍蹲了一下,手肘够到温言的膝盖窝之后,一个用力把人打横抱起,手里的重量让他挑了挑眉:“你竟然还胖了些。”   温言脸红得不行,不知道是感冒驱使还是气的。   抱人的动作虽然粗鲁,但把人放到被窝里的动作却是十分温柔,宋庄桐甚至还贴心地给温言掖了掖被角。   “你躺会儿,我去给你冲药。”   这么一遭折腾,温言头晕得厉害,刚刚没扯得下来的围巾在被子里挤得他很不舒服,温言烦躁极了,直接朝宋庄桐嚷道:“把围巾拿走,难受死我了。”   宋庄桐又转身回来给他取围巾,他小声嘀咕道:“怎么脾气也见长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了。   温言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宋庄桐离开房间后在外面烧水冲药,这人笨手笨脚,总是弄出些乒乒乓乓的动静。   温言竟也在这动静中,昏昏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多,四肢都睡得有些酸痛,温言缓缓打了个哈欠,伸手按开床头灯。暖白的光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温言缓缓坐了起来,在身上披了件外套,推开门。   宋庄桐毫不客气地在他家沙发上挤着睡着了。   高大的男人挤在沙发里的样子看着确实有点可怜,他身上就盖了件自己穿来的大衣。也就是宋庄桐终于安静下来,温言才能皱着眉细细看看他。   疲倦的神情在睡着后放松不少,下巴处冒出不少胡茬,看着多了几分男人味,他抱着双臂,想是睡得不安稳,紧拧着眉头。   温言轻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宋庄桐的手臂:“赶紧起来。”   宋庄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神态有些痴迷,分不清面前的温言究竟是真是假般,伸手去摸温言的脸。   “你赶紧回家。”温言毫不客气驱赶道。   宋庄桐沉沉的黑眸聚焦后,又恢复了那凌厉压迫的气场,他定定地看了温言好一会儿,最后才坐了起来,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频繁出现在我面前,会让我很苦恼。”   “很苦恼吗?”宋庄桐喉咙微哽,但他很快就敛起了自己的情绪,用手揉了一把脸之后,说,“那你就等着苦恼一辈子吧。”   这话莫名让温言鼻子一酸,由于生病而异常敏感脆弱的情绪总是来得很快,温言费劲眨了眨眼睛,缓缓站起来后,撇开了头,说:“天都这么黑了,还是快点走吧。”   等到他把门随手带上后,屋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温言吐了一口浑浊的气,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往厨房走去。   刚刚那句会苦恼,温言本来是想说为难的,但他又害怕给宋庄桐不该有的暗示,导致他们保持着要散不散的尴尬状态。   陡然闯进自己宁静生活的宋庄桐,确实影响力太大。温言没能像赶走周元柏一样坚决地赶走他,才让宋庄桐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在家里待了大半天。   温言心里乱七八糟的,也很沉重,说不清理由,也说不清怎么办。   温言一边出神想着,一边搅弄着锅里的粥。   门外突然传来丁零的铃声,急得很。   温言倏地抬起眸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走到门边看了眼猫眼,真的是宋庄桐。   带了一肩头雪的宋庄桐。   温言打开门。   “大雪封了路,我没办法回去了。”   宋庄桐得意的表情让温言有点想骂人,他咬紧了牙,说:“那你去住酒店。”   “小区门都出不了,去哪里住酒店?”宋庄桐拍了拍肩头的雪,抬眸看向温言时眼睛亮灿灿的,“今天要麻烦温老师收留我了。” 第65章 还能有谁   能如此迅速就找到借口留宿,宋庄桐自己都没想到,虽然是利用了温老师那点恻隐之心——温言知道外头雪这么大,就算是再无情,也不会把他赶出去。   除了感冒药,温言还要塞好大一堆药丸,他沉默地捧着一杯水,频频仰头吞药。   宋庄桐看得眉头紧皱,但又无计可施。   “没有去定期检查身体吗?”   温言瞥了他一眼,原本懒得搭理他,但宋庄桐那副在意到不行的表情又让温言有点郁闷。   他怎么总是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检查了,医生开的药。”喉间的苦涩在灌了两杯水后依旧是若隐若现,温言忍着呕吐的欲望,从房间柜子里翻出了一床被子。   多拿了床薄被子让宋庄桐在沙发上吹空调睡已经是温言最大的让步了。他家里地方小,就自己一个人住,常备的被子就冬夏两条,但温言的夏被也有点厚度,开着空调盖着睡应该不至于冻到。   宋庄桐也没有嫌弃的余地,简单洗漱后裹着被子就躺到沙发上了。   他个子很是高大,挤在沙发里看着有点可怜。   “要不让我去床上睡吧?”宋庄桐出声道。   温言淡声拒绝道:“我感冒了,不能睡沙发。”   宋庄桐的手撑着头,肱二头肌看着鼓鼓囊囊的,他轻笑道:“那简单,我们一块睡床就行了。”   温言穿着身简单的睡衣,外面套着一件薄外套,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整个人看着单薄极了。宋庄桐实在是想把他塞在怀里一起好好睡上一觉,但温言眼里的恼意让宋庄桐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说:“放心吧,我过得糙,在这也能睡。”   从把这蛮不讲理的男人留在家里开始,温言早该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温言迷迷糊糊睡到凌晨,抬头的时候鼻子突然撞到一个硬挺的东西,温言皱着眉睁开眼,入目是宋庄桐结实的胸膛,他的手还按在自己的腰上,以以前很喜欢的姿势把他整个圈在怀里,手掌结实地按在腰窝处,不给温言留一点挣扎的余地。   温言用手狠狠捏了一把他腰间结实的肉,低声道:“宋庄桐!”   睡眼惺忪的男人看了眼怀里的人,然后颇满意地把他按住蹭了蹭。   骤升的温度让温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被箍在宋庄桐怀里,熟悉的气味把他整个包住,记忆像是被强迫着拉回了两年前的冬天,有些凶蛮的拥抱动作让人安心不少,不论窗外是如何寒冬冰冷,总是有一方不容他拒绝的温暖被窝。   温言眼底有些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掐了一把宋庄桐的腰,骂道:“你他妈不是糙得很吗?跑床上来睡做什么?”   难得爆粗的温老师让宋庄桐没忍住,轻笑了两声,这可让温言好是恼火。   “醒了就赶紧走。”   宋庄桐借力把他往身上一捞,温言便被粗鲁地翻了个身,整个人以趴着的姿势贴在宋庄桐身上。   宋庄桐还轻轻拍着温言的背安抚他,轻声道:“别闹,再睡会儿。”   温言撑着他的肩膀费劲支起身子来,皱眉道:“宋庄桐,你别惹我发脾气。”   压根没什么威慑力的话还是让宋庄桐轻轻掀开了眼皮,跟温言带着薄怒的眸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知道了。”   说完,他坐了起来,温言也顺势跟着爬到一侧,等到身体稳稳落到熟悉的床上后,温言才悄悄松了口气。   温言多少有点担心宋庄桐这家伙蛮不讲理,本就没他力气大,再加上生了病更是没法反抗。纠缠不清从来不是温言的个性,他急切地想把宋庄桐趁早赶出自己的生活。   把人给赶出了房间,温言的困意再次袭来,昏昏沉沉间,他听到空调嗡嗡作响的声音,安静舒适的温度让他把疲惫的思绪放下,再次沉沉睡去。   这回又在宋庄桐怀里醒来,温言真是气得咬牙切齿。   “宋庄桐!”   再也不可能让他踏到家里半步了。   “中气十足,看来是好多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把上衣给脱了,现在就穿了件白色背心,小麦色的肌肤露出大片,弓腰穿上衣服时,手臂上的肌肉充血鼓起,整个背看起来像一张拉满了的弓,下一秒就要让箭矢刺穿敌人的心脏似的。   温言确实精神多了,他把宋庄桐给踹下了床,质问道:“你怎么又爬上来了?”   “你的手冰成那样,不是我帮你暖身体,你这感冒十年八年都别想好了。”说着,他拖了个凳子到空调下面,仰头看着正在运行的机器,“你这个空调有点问题啊,制热效果很差,而且总是跳电。”   温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披了件外套起身,催促道:“现在路肯定通了,你赶紧走。”   宋庄桐缓缓打了个哈欠,光脚走到客厅,问:“早餐吃什么?”   “没有你能用的牙刷。”温言说。   宋庄桐横坐在沙发上,姿势毫不客气:“那我用你的。”   还真是不怎么擅长对付这种状态的宋庄桐,温言磨了磨内槽牙,盯着宋庄桐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从浴室里拿出一瓶漱口水,丢在茶几上。   洗漱完之后,宋庄桐还真打算留下来蹭早餐吃,只是温言看着离彻底炸毛只差再多看见自己几秒,宋庄桐还是善心大发地离开了。   把性子淡薄的人惹恼火,是一件很恶劣的事情,但宋庄桐从小到大都非常擅长恶劣。   在温言那儿待了一天,宋庄桐心情颇好地回了公司。   老万今天看着也挺高兴的,跟宋庄桐碰面时,彼此眼底的笑意让他们顿住脚步。   “怎么回事啊老宋?抱得美人归了?”   宋庄桐没有否认,轻笑道:“你看着怎么这么滋润啊?”   老万局促一笑,说:“昨天遇着蒙蒙了。”   从跟着宋庄桐到北京来开公司之后,他就很少见到周蒙蒙了。听不少大学同学说,周蒙蒙找了个很帅的兵哥哥,谈恋爱谈得快乐安稳。   老万按捺不下心里那点酸意,他还是觉得保持距离会让彼此都受到伤害。   “她分手了,到北京来找工作,正好碰到我了。”老万长呼了一口气,扭头问宋庄桐,“你说她非来北京找工作不可,会不会有一点原因是我?”   宋庄桐哼笑了两声,抿了口秘书捎上来的咖啡后,皱着眉把剩下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要是被温言看见了,又该挨骂被说铺张浪费了。   “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这话让老万脸色一僵:“那她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指不定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宋庄桐啧了一声:“你这话要敢亲自去问周蒙蒙,我保证你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打入黑名单。”   老万叹了口气,说:“算了,顺其自然吧,年纪大了,想这些事想不明白。”   一番交流谈话下来,老万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的,而宋庄桐依旧是红光满面,碰到打招呼的员工,嘴角的笑都不曾消失。   老万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说:“老宋,你这不对劲啊。”   宋庄桐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都多久没见你这么容光焕发了?这会儿真碰上真爱了?”为了保护宋庄桐的隐私,他还特地压低了声音,问,“男的女的啊?”   宋庄桐又看了他一眼,回答道:“男的,你认识。”   老万迅速把他俩都认识的适龄男人过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谁啊?”   宋庄桐眼底是抹不尽的光,辽阔大海般的深邃温柔紧紧卷住所有的情绪,他勾唇笑了笑,低声道:“是温言,除了他还能有谁。” 第66章 从未过去   乱七八糟的洋节、中国节凑在一块,温言店里的生意突然火爆起来。因为他几个女性常客的发帖安利,温言的花店在这一块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他不卖贵价,而且每一束花都包得很漂亮。   订单多起来,温言很难一天独自完成,但临近期末,他又不想耽误梁意的学习,只能一个人从天亮忙到天黑,这几天下来累得够呛。   “明天周末,我可以过来帮忙。”梁意说。   温言摇头拒绝道:“高中生的周末不能算假期,特别是临考的高中生。”   “那我拿着工资不干活,我很过意不去。”   “等你放假了就过来帮帮忙,到时候毕业了,还有一整个暑假能帮我干活呢,都给补回来。”温言专心修剪着手里的鲜花的旁枝,这花才刚到,嫩得很,颜色艳透漂亮,“你赶紧去学校吧,再晚要迟了。”   接近年底,宋景也开始放寒假了。被叫去办公室谈一谈关于宋景成绩的事的时候,宋庄桐看到年轻班主任脸上露出的苦恼表情,觉着有点好笑,毕竟当孩子成绩差劲的时候,家长是很容易怒气冲冲地来质问老师的。   特别是宋景的家长一看就是个很容易怒气冲冲的人。   “他成绩一直不怎么好,这孩子不乐意读书。”宋庄桐淡然开口道,“这个成绩会影响你的工资什么的吗?”   被单刀直入问到工资问题,班主任忙摇了摇头,说:“不会的。”   宋庄桐轻轻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宋景的语文成绩差得有些难看,宋庄桐合理怀疑他是交了一张白卷上去。经过上次手术风波,宋景对上学这件事更加排斥了,他很难在有大量陌生人的地方待着。做了将近一年的心理疏导之后,医生说想慢慢好转,还是要到学校待着,只是宋景基础本来就差,这下落了一年多的课,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根本就跟不上学习进度,成绩排名一掉再掉。   宋庄桐倒是很看得开,他垂眸阅读着班主任给宋景的评语,莫名地想起之前温言对宋景的期末评价:你是一个有自己封闭世界的小朋友,能观察到很多容易被忽视的小地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很乖巧听话,希望新的一个学期你能更加信任老师,更加外向勇敢。   就像是温言用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喃语般,宋庄桐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他搭住宋景的肩,笑着问道:“宋景,你有没有变得更外向,更勇敢啊?”   宋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宋庄桐在心里骂了句傻孩子。把人领回家之后,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行李包,递给宋景:“自己去收拾一下行李,爸带你出去玩几天。”   宋景依旧是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他。   宋庄桐啧了一声,催促道:“速度点,乐高就别带了,放不下。”   拿到报告册的当天下午,宋庄桐就载着宋景到了温言开的花店。   宋景狐疑地跟着下了车,陌生的街道让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宋庄桐,宋庄桐边领着人往马路对面走,边用手掌包着他的后脑勺,安抚道:“别害怕,我带你去找温老师。”   温言这会儿正在店里磨咖啡豆,拥有了张裕送来的一整套高配咖啡机后,他最近的新目标是找个时间考个咖啡师证,只是最近店里忙,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空闲拿新机器练练手。   门被猝不及防推开,温言下意识抬头望去,那双记忆中稚嫩防备的眸子让他一愣。   “宋景?”   他长高了不少,起初脸上是感到陌生的神情,在跟温言对视了半分钟后多了几分笑意。他稍快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用询问的目光扭头看了宋庄桐一眼,宋庄桐朝他点了点头,宋景才拔腿朝温言走去。   走到面前了也只是紧张地抓着手站着。许久不见的温老师坐在好几簇开得灿烂的花中,神情温柔,朝他招手道:“过来点,给温老师看看长高多少了。”   宋庄桐也自然地走到他们俩身边,手掌落在宋景肩膀上,看着神色温柔的温言,眉眼间全是笑意。他心里瞬间理解那些不愿意离婚的人为什么大多以孩子为突破口。   “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宋庄桐道,不给温言拒绝的机会,他还补充了一句,“宋景中午没吃多少东西,早就叫饿了。”   温言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表情像是在控诉他的犯规行为。   宋庄桐眼角含笑,用手蹭了蹭宋景的后脑勺,说:“宋景,叫温老师跟我们一块去吃饭。”   宋景没说话,但是眼巴巴地看着温言,温言怎么可能拒绝这种眼神。   “走吧。”   宋景有些雀跃,率先推开门朝车子走去,宋庄桐绅士地推着门等温言出去。   “我都好久没见着他这么高兴了。”趁温言锁门的时候,宋庄桐冷不丁道。   温言疑惑地看着他。   “当时手术的时候,我爸把他关在病房里威胁我,一连好几天,不让我见他,暗地里也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冷言冷语。”宋庄桐低声回忆道,“我们吵架那天——”   他稍顿了一下,又纠正道:“给你打电话那天,他被架在手术台上,要等我爸一声令下才能开始手术。”   这番话让温言眉头紧皱,心情跟着沉重起来。明明是无辜的血亲骨肉,却被这样当作筹码对待,他深深地看了宋庄桐一眼,问不出口的问题像是死死卡住了喉咙,连呼吸都跟着痛苦起来。   街上的凉风把温言额前的碎发一起拨开,紧蹙的细眉让宋庄桐忍不住伸手去给他抹平。   “其实也是你的那通电话让我爆发了,意识到一味的顺从只是纵容,毕竟我从没想过这件事会伤害到你。”   温言下意识想要辩驳两句,但他又觉着着实没意思,最后只轻叹了一口气,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着,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朝马路对面走去,没走两步,手腕便被后面快步跟上的宋庄桐给拽住了。熟悉的力道让温言的手腕瞬间红了一圈,随着挣扎的动作生出些痛意。   “在我这里从来都没过去。”   求和的姿态突然消失,他又恢复了那副强势霸道的模样。   看着宋庄桐快步上了驾驶座,后座的宋景已经降下车窗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温言硬着头皮上了副驾驶座。   让温言感到意外的是,宋庄桐熟练地把车开到了他常去的那家猪肚包鸡店,距离花店比较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但是味道很正宗,比以前在镇里常吃的那家还要醇香浓稠些。   也不知道宋庄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估摸着也是做足了功课,温言都不敢细想自己已经暴露在他的注视下多少日日夜夜。   这会儿店里生意很是不错,等上菜都等了二十多分钟,好在有宋景坐在两人中间,话题都能围绕着他展开,倒也不怎么尴尬。   提及今天拿到的成绩单上少得可怜的语文分数后,温言有些震惊地看着宋景。   见他一副生气但又不敢说重话的样子,宋庄桐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掩唇轻咳了两声。温言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你没有认真监督他学习吧?”   “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哪有那个耐心?”宋庄桐给他们俩一人舀了一勺鸡肉,淡淡道,“看来这个家还是不能没有温妈妈。”   温言:“……” 第67章 还有念头   吃过饭后,天色也阴沉了起来,这段时间不是雪就是雨,夜晚温度很低。   宋庄桐开车把温言送回了家,到了温言家楼下,他说:“宋景,去后备箱拿行李。”   温言立马扭头警惕地看着他。   “我明天要去出差,而且宋景这么久没见你,在你这玩两天,可以吧?”   宋庄桐商量的语气让温言稍微舒服了一点,他看着乖巧懂事的宋景,心里自然不忍拒绝,正好自己一个人住着也无趣,他淡淡道:“可以,你过段时间来接他吧。”   宋景作为小学生,寒假开始的时间比梁意早了半个多月,梁意见店里多了个小男孩,有点生气地拉着温言问,怎么雇了新的员工过来帮忙,而且还是童工。   温言失笑,回答说:“他是我朋友的儿子。”   这个说辞似乎不太妥当,但温言一时间也找不到新的身份给宋庄桐,索性就让他勉强当下朋友。   年关将近,张裕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他忙里偷闲,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来温言家找他一块吃饭。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家一下变得异常热闹,梁意和张裕一个比一个吵,而宋景则保持着安静,坐在沙发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聊天。   温言在厨房准备火锅的食材,张裕端着吃空的水果盘子进来,小声问道:“那小孩是……”   温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尽量让自己语气和神态都自然,道:“宋庄桐的儿子,这孩子跟我亲。”   他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张裕可控制不了。   “什么?!”张裕横眉怒目的样子看着有点滑稽,“他儿子怎么送到你家里来了?他知道你在这里了?”   温言手指纤细,冷色调的刀面衬得他手指葱白似的,手上切菜的动作利落,说话语气也是淡淡的。   “他早就知道了。”   “妈的,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张裕怒道。   “你最近忙成这样,没必要拿他的事情烦你。”温言软语道。   张裕:“这不是他的事情,这是你的事情。”   温言停下了切菜的动作,叹气道:“反正迟早也会被发现的,不是吗?”   犹豫的表情落到张裕眼里,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对他还有念头,是不是?”   这话让温言睫毛轻颤,呼吸都随着紧张的心情屏住了。   不否认的态度让张裕更是生气,他猛地把盘子往池子里一摔,冷声道:“你有没有搞错啊?这宋庄桐比起周元柏还要恶劣,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能结婚能生孩子,你算什么啊?躲了两年都没让你想明白这事吗?”   动静之大,外头两个小孩纷纷侧头望来,温言皱眉道:“你小点声,生怕他们俩听不见是吗?”   张裕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烦得在厨房里转了两圈之后,他有些烦躁地看着温言,神情紧绷。   从小到大温言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虽体弱多病,看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心里其实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该讨厌就是讨厌,该喜欢就是喜欢。就像是为了弥补温言身体脆弱多病,老天爷给了他一颗坚韧的心脏,让他有能够成熟独自舔舐伤口的坚强,也能在看清失望后断然离开。   怎么这回碰着宋庄桐的事,就这么拎不清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张裕当总经理也有些年头了,现在举手投足之间的领导风范尽显。温言深知老友的无奈,也知道张裕对宋庄桐有太多误会,不论以后他跟宋庄桐怎么发展,他都还是希望帮宋庄桐澄清。   “按理说这事没有宋庄桐的允许,我不该告诉任何人的。”咕噜咕噜沸滚起来的火锅让温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低沉温柔,“宋景是宋庄桐姐姐的孩子,他帮忙抚养,不想让宋景被叫私生子,才说宋景是自己跟别的女人生的。”   张裕皱着眉从震惊中缓过来,问道:“他姐姐的孩子怎么会被叫成私生子?”   温言冲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你们当时分手不是因为他要结婚吗?你烧成那样他露过面吗?他可能是个称职的弟弟、父亲,但绝对不是个称职的恋人。”   “我不知道。”温言目光有些黯然,他动作缓慢地搅动着锅里的水,让火锅底料完全化到水里,搅出一锅浓郁的辣香,迟缓的动作让温言的思绪得以放空,他无神地盯着锅里沸腾的水。气泡一个个争先恐后冒出水面,明知道碰了空气就会即刻消失,但还是义无反顾以最快的速度腾升而上,然后啪地一下消失。   “我觉得可能缘分不够,也可能是不合适。”温言的心坠坠往下,倒是不疼,只是沉得他整个人都泛着酸楚,“反正不是因为他不够好。”   多少次独自熬过漫漫冬夜的时候,温言都想着要恨一恨宋庄桐,但又说不出个恨的缘由来。   要真要找一个,应该就是他不该让自己贪得了温暖冬日的滋味,等到了只剩自己一个人在低温寒冬中挣扎无助时,因为贪图温暖而丢弃的盔甲,再也没了能寻回来的坚强。   温言恨宋庄桐,顶多也是恨一恨他不该出现,不该在曾经的冬夜拥抱自己,又不该在以后的冬夜不再拥抱自己。   张裕不爱看温言这副悲春伤秋的样子,他深吸了两口气,夺去温言手里的汤勺,把他挤开,说:“你再不关火倒出来,火锅底料又要被你烧成油块块了。”   温言神情轻松了不少,逃避似的把所有问题抛诸脑后,他把所有菜都给摆到了桌子上。张裕把火锅给端了出来,拉了很长的插座线传输电流,锅里的液体正在沸腾着,散发着逸满整个屋子的香味。   梁意跟张裕自觉地揽下了下菜的活,而温言就端着碗当指挥官:“多烫点虾滑,宋景爱吃。   “青菜可以吃了,再不吃要煮软了。   “牛肉都老了,下次别下这么多。”   为了迎合桌上大多数人的口味,温言选了辣锅,他起初没尝到什么很辣的味道,直到辣味冲上喉咙,温言才再次在辣锅面前落败。   灌下肚子的饮料占了胃里的大部分空间,温言早早就放了筷子,省得辣到肚子疼,夜里又难受得睡不着觉。   在冬天看人吃火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温言很快掌管了漏勺大权,在锅里搜寻已经熟了的食物,均匀地分配到他们三个的碗里。   一顿火锅吃得桌面一片狼藉,整间屋子都是火锅的气味。简单清理了一下后,温言把人一个个给送出门,梁意回家,张裕住酒店。   而宋景则进屋去洗澡,准备休息休息睡觉。   复而变得冷清的屋子让温言有点怅然,他随手拿起阳台的扫帚,在家里毫无目的地晃悠了两圈,喷了点空气清新剂压一压火锅的气味。   大冬天跟几个知己朋友一起在家里吃顿火锅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温言坐到沙发的扶手边缘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柳絮般的飞雪。   夜里的雪好像比白天的要更漂亮。   屋里暖烘烘的,暖黄色的灯光投在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身影,同窗外的万家灯火一起,在玻璃窗上留下亮晶晶的光斑。   温言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今天跟张裕说的话,也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宋庄桐。   今天应该是很开心的,不可以想起他。   温言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时急促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温言的思绪,他庆幸地吐出一口气,快速从情绪中抽身,起身去开门。   但门外是宋庄桐。   是肩头带着湿漉漉的雪水,大晚上赶来,浑身冰冷但神情灼灼的宋庄桐。   是一见到温言就粗鲁地把他按到怀里紧紧抱住的宋庄桐。   是没办法在漫长冷寂的冬夜里不想起的宋庄桐。 第68章 你行行好   “你怎么来了?”   宋庄桐神情自若地关门,脱掉外套。他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熟练,让温言都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宋庄桐嗅了嗅屋里的味,扭头问:“今天在家里弄火锅了?”   温言嗯了一声,实在没法看着宋庄桐贵得要命的风衣在沙发上瘫着,拿起风衣后,温言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把衣服挂到衣架上,一抬头,瞬间跌进宋庄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   他不说话,温言都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   “早知道就买早一班的飞机了,还能赶上吃火锅。”   “张裕也在,他可不欢迎你。”温言淡淡道。   宋庄桐朝温言走了两步,温柔又亲昵地贴上去,用嘴唇去蹭温言脸颊的动作被他仰头躲开,宋庄桐也不恼,厚实有力的手掌贴在温言腰间,把人往怀里一带,凑近到温言耳边低语:“温老师欢迎我就行。”   滚烫的呼吸让温言敏感的耳朵瞬间红了大块,连带着脖子都红了,偏生宋庄桐还在用力揉着他的腰,熟悉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略干燥的唇落在温言耳畔,他紧绷着后背,躲都躲不开宋庄桐的动作。   就算是过去两年,他在宋庄桐面前依旧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挣扎着被抱在怀里,宋庄桐低声贴在他耳边道:“让我抱抱,都两天没见到你了。”   “两天没见到都想得茶饭不思,你都不知道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又来了,那种心脏猛坠的感觉又来了,温言深吸了两口气,这种无法推开又害怕靠近的滋味反复折磨着温言,他像是被吊起来又丢下去的任人鱼肉的傀儡,徒留一颗心感受酸楚,身体都已经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再次挣扎的动作让宋庄桐更用力地抱紧他,同时也着急起来。   “言言,你行行好,就当可怜我,别跟我再说什么已经分手的话了,我听不得,听了就想欺负你,但又不敢动你。”   单薄的身体被紧揽在怀里,手掌下的肩膀在轻微发抖,脱下外套后,宋庄桐就剩了件羊毛衫,压根经不得温言哭,没多久便濡湿了一大块。   宋庄桐也不打断他,轻柔的吻持续不断落在温言头顶,像是在纵容怀里的人胡闹似的,安静地听着他压抑的抽泣声。   今晚是个久违的情绪崩溃点,温言一哭就停不下来,见他迟迟没有缓下来,宋庄桐突然有些慌了,他烦躁自己的嘴笨,只得扳着温言的脸,把哭得正认真的温言给打断,害得温言神情错愕地看着他,两条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看着可怜兮兮的。   宋庄桐侧了侧头,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直接对着温言的唇咬了下去。   被猝不及防亲了个结实的温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宋庄桐的吻一如既往地霸道,搅进来的舌往里挤,堵在温言嘴里,感觉生疏的亲密接触让温言错愕不已,急慌慌地用舌头去推宋庄桐的,这下倒像是怯生生回应起来,生生被宋庄桐吸得舌根发麻。   两人分开的时候,温言两片薄唇都有些合不拢,嫣红的唇在昏暗的灯光中轻微颤抖,黏糊的津液被抿去。温言眼睛比刚刚更红,睫毛被泪润湿,刚刚接吻时被禁锢着的后脖颈也是大片大片的红,估计他浑身都是热的。   这个念头让宋庄桐下意识滚了滚喉结,霎时变得危险起来的眼神让温言感到无比熟悉,他轻蹙了蹙眉,防备道:“谁让你随便亲我?”   宋庄桐也知道现在不是得寸进尺的时候,比起把人搞上床,眼下更重要的是得个真正和好的许可。   “不想看你难受,给你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宋庄桐微微蹲了蹲,跟温言平视后,他伸手擦去了还泛在温言眼尾处的泪,“所以你现在还委屈难受吗?”   温言往后退了两小步,要知道敢在这个时候点头,在宋庄桐眼里无异于索吻。   “你——”   “我睡沙发。”宋庄桐清脆地打断了他的话,懒洋洋就近坐下后,宋庄桐有些疑惑,“为什么每次都只住只有一张床的屋子?平时有朋友来玩不是会很麻烦吗?”   从刚才的激吻中缓过神后,温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因为我没有会死皮赖脸留宿的朋友。”   “但你有个会死皮赖脸留宿的男朋友。”宋庄桐悠悠接话道。   温言却是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转过头,淡淡道:“你要是爱睡沙发,我也懒得管你。”   宋庄桐琢磨不透温言话里的意思,于是起身试探道:“其实我更爱睡床。”   “难不成让你儿子睡沙发?”嘲讽完,温言想起,宋庄桐是真做得出这种事的。   今晚讨了个吻已经是意外收获,别说睡沙发了,就是让宋庄桐睡地板都可以,他心情愉悦地跟进屋的温言道了晚安,然后脱掉裤子躺到沙发上去了。   客厅的灯关了大概半小时,房间门又被轻轻拉开,弄出些动静。   是温言裹着件外套出来了,他瞥了眼沙发上的人,然后轻手轻脚走到空调前,把为了散味而调成其他模式的空调给调回制热。   他又看了眼宋庄桐两条裸露在外的腿,把温度再往上调了两度。   再次路过沙发的时候,温言有些郁闷地踹了一脚宋庄桐的腿,心想着这不害臊的家伙干脆全裸睡,明天早上把宋景吓个结实得了。   只是没想到宋庄桐醒得比他们俩都要早,等到温言跟宋景出房门的时候,宋庄桐已经在厨房忙活早餐了。   他在小区门口买了好几样早餐,正在一样一样摆到盘里。   身后的动静吓得他立马回头,跟温言清澈的目光对上后,他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你不是起更早?”温言反问。   “从沙发上滚下来了。”说着,宋庄桐指了指自己红肿的鼻梁,“脸朝下,直接把我撞醒了。”   温言多看了几眼那处伤口,然后沉默地挪开了视线。   “先去洗漱吧,洗漱完过来吃早餐。”   宋庄桐能做到的最“贤妻良母”的程度就是把买来的早餐精心摆好盘放到餐桌上,顺便把牛奶拆好。   “今天也要去店里吗?”宋庄桐给宋景剥了个鸡蛋,抬头问温言道。   温言小口小口喝着粥,说:“今天不想去,没开单,可以休息一天。”   “一整天空着?”   “我今天跟宋景去做泥塑手作,之前就约好了的。”说着,他看了宋景一眼,这孩子明显是很期待的表情,嘴角含着并不明显的笑意,吃早餐的动作麻利又可爱。   以往宋庄桐带他出门的娱乐活动不是吃东西就是逛乐高店,买了就回家待着,半点意思都没有,在温言家住了几天,温言天天带他插花,磨咖啡豆,做手工,个个都顶有意思,宋景可喜欢了。   “那我也一块去。”宋庄桐说。   温言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订的是双人套餐,需要预约的。”   “那我送你们过去。”   到了手作店,加个人不过也就是花点钱的事,就像是丝毫没听出来温言早上的拒绝似的,宋庄桐非常霸道地坐在手作店的小凳子上,紧挨着温言,一脸认真地听店主讲解做陶艺杯子的全过程。   温言心里无奈地笑他的别扭和霸道。分了些心思认真听教程后,旁边的人又不安分了,凑过来在耳边小声耳语:“温老师,你说我们这像不像一家三口?”   温言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宋庄桐随即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平日里紧绷的脸多了好些柔和与生机,眉眼间全是飘飘然的愉悦,标致帅气的五官随着笑容舒展开来,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得不行。   温言被他这笑弄得愣怔住,半晌都忘记挪开视线。   宋庄桐眼底笑意荡漾,他刻意压低声音,直勾勾看着温言。   “好看吗?” 第69章 温父病危   让宋庄桐耐心地坐在店里跟他们一块做手工,是件挺难的事情。他中途还伸手过来摸着温言的手一起塑泥,顺便揩油,害得温言抹得极其漂亮的杯壁被按出一个指印,挨了打之后才收手作罢。   除了做杯子,宋景还做了个流体熊,他弄得自己浑身全是红的黑的颜料,宋庄桐抽了张纸给他擦脸,小声道:“也不注意点卫生,等下温老师又要骂你了。”   宋景定定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你这熊怎么颜色这么吓人?”   混杂在一起的红黑色颜料糊在熊身上,还没干透的颜料还在流动着,红黑色液体被推出波痕。   温言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正巧听到宋庄桐在批判宋景的熊,他看了眼宋庄桐台子上歪歪扭扭的杯子,嘲弄地轻笑了两声。   这杯子,再怎么好看的颜色都拯救不了。   宋庄桐对这些手工消遣并不感兴趣,只是温言跟宋景认真的神情让他很乐意花上时间在旁边陪同。温言做了个浅蓝色的带海浪波纹的杯子,上色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把每一个浪花都涂得很精致。   宋景胡乱上了些颜色,宋庄桐细细盯着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画了张人脸,虽然五官齐全,但面部有些扭曲的一张人脸。   宋庄桐心头一动,把宋景的作品给拍了下来,当即发给他的心理医生分析。   见宋庄桐还在旁边迟迟不动手上色,温言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开始上色?”   宋庄桐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变形的杯子,说:“这丑玩意做出来也是占地方。”   温言不由分说把笔往他手里一塞,说:“再丑也是你的作品,要早知道你这么没耐心,何必跟着我们一块来浪费时间?”   挨了骂的宋庄桐只得拿着笔捣鼓起自己的杯子来,他想着画好看点,指不定到时候送给温言,还能得到温老师鼓励性的表扬。   从开始做陶艺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几个人都饿得饥肠辘辘。等到宋庄桐涂完最后一抹颜色,温言没有多做评价,但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宋庄桐拿他说过的话堵他:“再丑也是我的作品。”   不得不说,把今天弄了一上午的杯子排排放着的时候,宋庄桐还挺有成就感的,他看着温言拍完照,说:“照片也发我一份。”   拿到成品还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个打算先去吃饭。   宋庄桐发现,温言口味变化还挺大的,以前住一块的时候他就吃过不少辣,还以为分开后他会改回原本的清淡口味,倒没想到现在他吃辣的能力还增长不少。   只见温言被辣得嘴唇红肿,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宋庄桐给他倒了杯水,说:“你肠胃不好,还是别吃太辣。”   明明是宋庄桐这个罪魁祸首害得自己开始吃辣,现在倒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温言拿起纸巾擦了一把嘴巴,他的手机倒扣在桌子上,突兀响起的铃声让他狐疑地拿起一看,竟然是张裕打来的电话。   温言下意识心虚地看了宋庄桐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去接电话。   避开他接电话的行为让宋庄桐有点不满意,他拧着眉看着温言接完了电话,推门回来时温言脸上却多了好些错愕和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宋庄桐起身问道。   “我爸快死了。”温言面无表情,机械般地转述了一遍张裕的话。   同样是处理儿子的同性恋问题,温言的爸爸就比宋庄桐的爸爸狠戾多了。   温言作为家里的唯一的儿子,长相在圈子里是一顶一的好,成绩也没的挑,常年在班里第一第二,从小便用钱养着长大的孩子误以为父亲愿意包容自己所有的习惯,在初中发现自己性取向后,胆大地向父母坦白了,却没想到遭到了爸爸的冷眼相对。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温言爸爸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便被他堂而皇之地带回了家里。   温言这才知道,看似和谐的家庭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自从温妈妈因病去世后,温言便很少回家。继母跟他也不对付,一听温言是同性恋,就跟碰着什么病毒似的,不知道编派了多少难听的话,舌根子都快要嚼烂了。   这次温言爸爸病危她也没有通知温言,被张裕告知后,温言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北京。   到了医院门口,温言又开始担心人还没死,自己贸然过去会惹他不痛快,下车前又犹豫起来。   宋庄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言言,没事的。”   温言叹了一口气,说:“我上去看看情况,可能也没有张裕说的那么严重,对吧?”   安慰自己之后还要寻求个认可,宋庄桐心疼地把他拉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之后,怀里的人闷声闷气地开口:“其实我更怕他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   这话让宋庄桐回过神一僵,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安慰,温言便已经从怀里挣脱,拉开车门下车了。   趁温言上楼探视,宋庄桐把宋景送回了家里,开车回到医院后,他停好车上楼。   VIP单人间很容易找,宋庄桐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电梯门才刚开,陌生女人尖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早需要你的侍奉的时候你不来,等到人快要断气了,跑来露个脸,不就是想争点遗产吗?”   宋庄桐眉心猛跳,他快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朝动静的源头走去。   鞋子踩出的嘎吱嘎吱的动静让走廊尽头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被围堵在病房门口的温言挺直着背,见了宋庄桐,刚刚还据理力争的人瞬间就软了下来,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像是在外被欺负了的小白狗,耷拉着耳朵,等着主人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宋庄桐走到温言身前,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穿着一身奢侈品牌的女人,以及在她身边挤眉弄眼很是得意的男生,扭头问温言:“看过你爸了吗?”   “没有,被杨女士拦住了。”温言说。   女人讥笑了一声,说:“杨女士?你该叫我妈。”   温言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嘲弄:“就你也配吗?”   “是,我当然不配,我要有个同性恋儿子,那我就算是死了——”   说到一半,面前高大男人居高临下的威慑表情吓得她身体猛然一僵,似乎是为了找回自己的主场似的,她紧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说:“这该不会就是你找的姘头吧?”   宋庄桐目光狠戾,紧绷的脸上写满了强势和威慑,蹙眉威胁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明天就叫人把你那废物儿子的腿打断。”   “你敢!”   陡然响起的尖叫声响彻整层楼,宋庄桐本就生得一副脾气暴躁的样子,凶起人来更是气场大开,杨女士一时间摸不准他这么嚣张到底是因为手脏不要命,还是家里有滔天的权势背景。   温言被宋庄桐挡在身体后面,高大的身影让他格外有安全感。见对面的人还要继续嘴硬恶心人,宋庄桐一字一字低声警告道:“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你再敢说同性恋三个字一次,我撕烂你的嘴。”   这话让守在门口的几个保安齐刷刷挺直背盯着宋庄桐,气氛正是剑拔弩张之时,温言从宋庄桐身后走出来,冷冷瞥了女人一眼后,直接往病房里走。   保安伸手拦截他,被温言一个眼神盯得定住。   穿着温氏的工作服的保安都没见过温言几次,这会儿也只能按照温太太的吩咐办事。   “你们现在就敢笃定,他一丁点儿股份都不留给我了吗?今天你们在这里堵我,明天我就在整个北京城堵死你们。”   看似文文弱弱的温少爷冷脸说话时竟也有这样的威慑力,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只得任温言踏进病房。 第70章 父慈子孝   插着氧气管,眼皮掀开都费劲的父亲并没有让温言感到有多难过,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竟全是那些来自父亲的恶毒的咒骂。   温言爸爸的私生子叫温致远,他说过温言的名字没取好,听着柔柔弱弱的,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温言的家庭经济来源是妈妈家占大头,而温言爸爸的原生家庭条件没有那么优越。常年把主动权交在女方手里的后果就是,压抑太久的丈夫在掌握家庭主动权之后,性格变得极其偏激恶劣。   他讨厌妻子,连带同性恋的儿子也一起讨厌。   曾经多少辱骂的情景和憎恶的眼神都历历在目,导致温言看到病床上毫无生机的爸爸之后,心里忍不住发笑。   似乎是意识到病房里有人探访,他爸爸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光的瞳孔费劲地凝聚了一会儿视线,最后盯着温言的脸看了好半天,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   父子时隔好几年的相见并不亲切温情,冷漠的鸿沟在这几年里变得再无法横越。温言扫了一眼旁边的机器,上面记录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仅存的生命体征。   “我……”他说话有些费劲,插着输液管的手艰难地动了动,温言坐到了病床边,听全了后半句话,“遗嘱……已经公证了……”   温言气得浑身一震,他紧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些,深呼吸缓了好几秒,他才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是回来分家产的,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   就算是三十岁的大人,也会因为父亲的偏见而鼻子泛酸,温言紧闭了眼,待到呼吸平缓下来后,他说:“如果不是张裕跟我说你病重,我是不会来你面前讨嫌的……虽然不知道你关不关心,我还是得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   温言顿了一下,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眼热。   “我有稳定的生活,还有一个很好的爱人,说这些的目的不是气你,是想告诉你,就算按照你说不对的路走下去,我也过得很开心。”   床上的温父满眼浑浊,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一直滑入鬓角的发中。   他已经看不清床边的温言,视野中只有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形,明明也是小时候付出过很多心血的长子,最后竟闹到这副生疏模样,也是让人唏嘘。   沉默已经是他们俩间的常态,温言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道:“我先走了。”   宋庄桐正靠在门边等着,见温言开门,他直起身体,问道:“怎么样了?”   对面两道目光黏皮糖似的跟着温言,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还没死。”温言冷淡道。   温致远突然挥舞着手臂,朝温言大叫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准你这么咒爸爸!”   估摸着是温父费劲坐了起来,病房里头传来一道低哑的喝声:“致远!”   “父慈子孝”的场景让温言看了想笑,此次前来不过也只是看看人到底死了没有,既然还能撑着,温言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跟宋庄桐一块进了电梯,他还隐约听见杨女士忍耐良久的咒骂声。   宋庄桐就站在旁边,直勾勾看着自己,温言轻轻嗤笑了声,说:“怎么样?这还不算是弄得最难堪的场景了。”   强颜欢笑的样子让宋庄桐神情凝重,他伸手揉了揉温言僵笑的脸,淡淡道:“这算什么?就该让你看看我爸前几年逼我结婚的样子,我都担心他哪天直接给我下药把我丢到酒店去给他造孙子。”   温言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调侃道:“那你好福气啊。”   正正好电梯门打开,宋庄桐揽着他的肩把人往外带,说:“我当然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医院大厅里有不少人,宋庄桐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五指垂落下来,温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接收到目光的宋庄桐有点惊讶,他下意识道:“人有点多是吧?”   温言摇了摇头,伸手抓住宋庄桐垂在自己肩膀边的手,把手指插进去跟他扣住,然后绕过头顶拉到身侧,在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中,稳稳牵着。   宋庄桐则在错愕中,被温言拉着穿过人群,离开了医院。   虽然温言好久没跟宋庄桐住在一起,但宋庄桐衣柜里还整整齐齐放着温言以前穿的衣服,定期跟宋庄桐的衣服一块送去干洗,久而久之,布料都变得有些泛白。   把人顺利带回家的宋庄桐显得有些兴奋,他一股脑把温言的衣服都给拿了出来摆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后,又有些不太满意。   “还是去买几件新的吧,这都是旧衣服了。”   温言拒绝道:“今天没心情出去逛了,先穿这些吧。”   “我让他们把衣服送来就好了。”   说着,宋庄桐准备拿手机打电话,被温言给阻止:“别又乱花钱。”   说起这个,温言坐在床上环顾了一圈宋庄桐新装修的房子,问道:“怎么不住之前那里了?”   “这是学区房,离宋景学校比较近。”   说着话,宋庄桐自然而然地坐到温言身边,手臂熟练地环过温言的腰,整个人贴上去闻。   “老婆。”   男人放软的声音让温言有些动容,藏在话里的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小心翼翼全然不是宋庄桐的风格,所以在旁边的人凑上来亲吻自己的脖子的时候,温言是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先洗澡行不行?”   接连而来的吻像是涌到面前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扑得温言无法呼吸,喘气间隙又被瞬间咬住唇肉,大力吮吸。   分开这两年的空窗期里,温言自己帮自己解决的次数不算少,身体尝过了热烈情欲的滋味,清汤寡水的生活再难满足自己,纵使已经是克制再克制,温言也有过寂寞难耐的晚上。   撬到这个事情的宋庄桐满脸兴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奇地看着温言,并且要求他做给自己看。   温言又娇又白,整个人都陷在凌乱的被窝里,纵横在身体各处的红痕以及因为害羞动情而颤抖的身体像是掉进情欲的网的折翅蝶,无助又可怜地向猎人展示着自己斑斓的花纹。   胡闹了一通,澡只能事后洗。门外是阿姨帮忙更换床单的动静,宋庄桐还非常不害臊地跟阿姨攀谈起来,说下一套想换黑色的床单。   温言软绵绵的身体靠在浴缸里,手指都提不起一点劲,头晕目眩的感觉缓解不少。   门猝不及防被人拉开,温言惊慌地看了过去。   “洗完了吗?洗完了去睡会儿吧。”宋庄桐腰间挂了条白色浴巾,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言,询问道。   外头已经没有动静了,估计已经换好了床单,温言任由宋庄桐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之后裹着浴巾送回床上。   空气中的膻腥味消散了不少,除了沐浴露的香味,温言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烟味。   “你抽烟了?”   宋庄桐无奈道:“你这是什么鼻子啊?”   温言还是用质询的目光盯着他,宋庄桐只好承认道:“你走了之后又开始抽了,压力太大了。”   “那今天为什么抽?”   被欺负足了,连声音都是哑哑的。   宋庄桐跪坐在床上,身上的伤疤和新的抓痕交错,听到温言这么问,他勾唇笑了一声,吐出的气息中还有尼古丁的气味。   只见他缓缓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目光露骨赤裸。   “因为太爽了。” 第71章 熬过冬天   温父断气在一个安静的雨夜。   这个消息在当天下午才传到温言耳朵里,温言听完之后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声道:“至少走得安静。”   葬礼是杨女士跟温致远一起操办的,弄得很盛大,说是让温父体体面面地走。京里跟温父有点关系的权贵几乎都被邀请了,就连宋庄桐都收到了请帖,温言却没有收到。   再怎么说两人也是亲属关系,最后温言却是以宾客家属的身份进入葬礼现场的。温致远现如今也进入公司上班了,温父之前就带他露过不少面,现在站在台上致辞,不少赞赏的目光投去——虽然温总去世了,但好歹留下来了一个能担当台面的儿子。   温言跟宋庄桐这块的讨论声也不断。   “温总这儿子看着也没三十岁啊?”   “什么三十岁?人家才大学毕业不久呢。”   “大学毕业?我怎么记得那时候我儿子还跟他一块玩过啊,我孙子都快五岁了,他怎么可能才二十多岁。”   这话让旁边那人脸色微变,用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之后,压低声音道:“你说的那个是原配的儿子吧?这个可不是。”   带着恶意的八卦语气没让温言有什么反应,他的目光淡淡落在黑色棺材上。   这场雨从温父去世那晚就开始下,连绵不断的,接连几天都是大冷天,幸好今早逮着温言把围巾紧紧裹住了,宋庄桐轻轻握住温言冰冷的手,把他的手给揣进口袋里暖着。   温言专注地看着台子上的人,宋庄桐想起刚重逢他时多长出来的那点肉,这段时间又给折腾没了,看着消瘦又单薄,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看起来无比悲伤。   宋庄桐喉咙发酸,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在温言掌心挠了挠。温言没说话,扭头看着宋庄桐。   宋庄桐估计是来参加葬礼的人中最从容的人了,就连半分难过都懒得装,一副跟他们都不是很熟的表情,和温言对视时才稍加缓和。他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温言的掌心,低声问:“冷不冷?冷就早点走。”   温言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人起身从后门绕出会场。比起里头浑浊的空气,外头被雨水浇灌了一轮的空气中混杂着湿味,闻着一腔的清爽。   张裕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他们两个,后脚就跟了上来,在门外跟宋庄桐相见的时候表情不是太好。   抱怨温言的话不好说出口,但张裕还是对温言又跟这家伙混到一块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特别是看到温言沉默地被宋庄桐揽在怀里的时候,心里更是警铃大作。   虽然温言明面上情绪稳定,但他现在绝对比平时要脆弱多了,要是被宋庄桐这家伙乘虚而入欺负了,又顺着他心软的杆子往上爬,最后死乞白赖和好了,那可怎么办?   “你今天住哪里?”   温言还没开口,宋庄桐便淡淡道:“宋景还在家里等我们。”   这也算是帮温言回答了,他看向张裕,说:“我有地方住,你不用担心我。”   张裕横了宋庄桐一眼,低声骂了句妈的,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到时候送你吧。”   温言思索了一会儿,说:“还没定下来呢,不用麻烦你送了,来来回回耽误时间。”   “下个月回去一趟吧。”宋庄桐又插嘴道,“咱们前阵子做的杯子不是下个月就能烧好吗?”   亲昵的商量语气让张裕磨着牙暗暗生气,他这才后知后觉,宋庄桐这家伙好像早就暗戳戳求复合了。   指不定这两人已经和好了!   想到这个,张裕更是没有好脸色,但苦于不敢在温父葬礼这天找温言谈,只得任由宋庄桐把他给带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降头,只要情绪波动太大的时候,温言总要昏昏沉沉病上一场。   没人主动问起温言对父亲的去世是什么看法,但他还是有一肚子想说的。发烧途中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在光怪陆离的梦里闪回很小的时候跟父母一块生活的日子。   温柔的母亲,威严的父亲,一栋漂亮的小洋房,被推到半空中的秋千……   可能是太久远了,一些场景都变得模糊又短暂,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又消散,温言都来不及辨认他们的表情,伸手去抓时只剩一片朦胧的白雾。   温言紧皱着眉,呼吸急促,脸颊烧得泛红,手在床单上使劲蹭着,非要抓个什么东西似的动个不停,直到宋庄桐把手塞到他手里,这才安分下来。   被梦魇住的滋味很难受,温言面前两个模糊的身影在不断地往前跑,还扭头朝他招手,引着温言跟上前去,却又好像永远都跟不上。   闷在心头的梦跟脑海里仅存的清醒在不停地对抗着,就像是被抓不住但又推不开的海水缠住,呛足了慌张和无力后,温言在半夜喘着气惊醒过来。   一片漆黑占据着温言的视野,他尚未聚焦的眼睛在黑暗里徒劳瞪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温言想举起手擦掉额头的汗,却发现自己握着个温热的东西,勉强辨认了一下,才发现宋庄桐趴在床边睡着了。   虽然屋里温度不低,但到底还是十二月天,穿着衣服趴在床边睡很容易着凉,温言伸手把宋庄桐的手朝自己这边扯了扯,哑声叫他:“宋庄桐,你脱了衣服到床上来睡。”   折腾了一会儿,温言才把人给叫醒,宋庄桐一醒来就用手掌贴上温言的额头,低语道:“没那么烫了,把药喝了吧。”   说着,他起身要去冲泡医生开好的药。   “我不要吃药。”温言低声拒绝道,“我不想吃。”   宋庄桐拧眉看着他,表情不是太好。   温言缩在被窝里,可怜兮兮道:“我现在很冷,你来陪我睡好不好?”   宋庄桐无奈地小声叹了口气,到底是原则争不过感性,脱掉外衣后,他钻到了温言早就睡热的被窝里,双臂熟练地揽住温言的腰,把人给带进怀里。   “生病还撒娇,这会儿你让我去给你摘星星我都去了。”宋庄桐说。   温言紧紧贴着宋庄桐微凉的身体,靠在一起的两具躯体很快热了起来,整个被窝里都是暖烘烘的。   “那我还是很善良吧,只提了个这么简单的要求。”   说完,温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宋庄桐问他:“你还想睡吗?这都睡了一下午了。”   “我一直没睡好,半梦半醒的,难受。”   “是不是做噩梦了?”   温言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梦到我爸妈了。”   腰上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温言贪婪地汲取着宋庄桐带来的安全感,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闷声道:“其实我不难过他死了,但我有点难过我失去了最后一个家人。”   以后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了。   宋庄桐轻啄着他的额头,说:“胡说,你还有儿子呢。”   温言轻笑了两声,心满意足地在宋庄桐怀里蹭了蹭。   没得到温言肯定的答复,宋庄桐还有点没底,他又说:“别光笑,说是啊。”   温言哼哼了两声,垂眸盖住视线后,轻声说:“是是是。”   宋庄桐没底,温言更是没底。   他无法预知未来的事,但屡屡受到伤害,已经让他没了活在当下的勇气。   那就短暂地在宋庄桐怀里窃取一丁点儿的温暖,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第72章 到底怪谁   今年过年,宋庄桐说什么都不肯让温言一个人回去。   张裕不知道怎么跟宋庄桐结成了联盟,也是向着他。温言一个人的阵营很快就落败,最后他还是答应就在北京过年。   温言不在,宋庄桐对过年也没什么想法,现在这个之前草率略过的重大日子一下又变得重要起来,宋景是最兴奋的人。   按照惯例,过年前温言带他们一块去超市买了点肉和饺子皮,当天晚上调好馅料之后,就在家里包饺子。   温言买了好几份饺子皮,说是包点送到张裕那儿去。虽然没明说,但是宋庄桐也知道,他是想哄哄人家张裕,毕竟张裕也是热情相邀,让温言去自己家过年,被拒绝之后自然有些闷气。   温言一个人包太耗时耗力了,宋庄桐原本想说给张裕包了得了,自己家的去买算了,但又想张裕都能吃到温言包的饺子,自己却吃不到,那也太亏了吧。他索性也跟着温言一块包,把丑的全都分到张裕的盘子里,冻好之后亲自送上门。   见到门外的人是宋庄桐,张裕瞬间就变了脸,问:“温言人呢?”   “在家里陪宋景玩乐高呢。”说着,宋庄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温言让我转交的,新年快乐。”   男人堵在门口,裁剪精细的黑色风衣显得他肩宽高大,简单抓弄了两下的黑发有几缕落在前额,凌厉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态度。张裕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人来送礼也是一副欠扁的逼样。   接过袋子之后,张裕被沉甸甸的重量惊到:“这是包了多少啊?”   宋庄桐没接他的话,从烟盒里缓缓摸出一支烟后,转身进了电梯。   张裕打开袋子一看,除了那袋丑不啦唧的饺子之外,还有两瓶贵得要命的洋酒和几条烟。   “哎你——”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烟在下电梯前就抽完了,宋庄桐缓步走在寒风里,任由席卷而来的风把身上的烟味给吹散。但是温言鼻子实在灵,一丁点儿的烟味都被闻到了。   “是张裕给我抽的,我不好拒绝。”宋庄桐随便找了个借口。   温言倒是对他们俩的和谐相处感到挺高兴的,让宋庄桐把身上还有点烟味的风衣给脱掉之后,才允许他进屋吃饭。   一回家就有热饭吃的感觉让宋庄桐身心愉悦,他对赚钱这事一直没什么瘾,温言孩子热炕头才是真正让他向往的安稳生活。   吃饭的时候,宋庄桐忽然想起老万的邀约。   “老万叫我们明天一块去泡温泉,有点远,要在那里住一晚。”   “很多人一起去吗?”温言问。   “他组的局,应该叫了不少朋友,那整个度假村都被包下了。”宋庄桐淡淡道,“我们玩我们的,不管他们。”   虽然都是些跟宋庄桐交际不深,见了面只会点头问个好的朋友,但宋庄桐巴不得大家都知道自己跟温言是一对,光明正大把温言带过去,还当着大家的面体贴关心,明眼人一下便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是感情深与否,那都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你低调点行不行?”这人的手都要粘在自己腰上了,怎么扯都扯不开,温言皱眉低声抱怨道。   “我一个人这么久,老万都在外面造谣我性功能有问题,有老婆了还不让我炫耀了?”宋庄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早点让大家知道我有家室,这样他们就能安安分分,不会往我床上塞人了。”   这话又堵住了温言的嘴,又证明了他的干净清白,温言听着舒心,也就随他去了。   老万很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套房,主卧的床很大,漂亮的落地窗外是一个泳池,但由于温度太低,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温言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宋庄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凑了过来,伸手环着温言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温言耳朵瞬间红了一片,攥住宋庄桐的手,抬头瞪他:“这还是大白天呢。”   宋庄桐轻笑了两声,说:“先换衣服去泡会儿温泉,烧烤让他们先去捣鼓,到时候我们吃现成的。”   温言灵巧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并且用带着防备的目光看着宋庄桐,也就是宋庄桐没用劲,才任由人从自己怀里溜出去。   “你刚刚想到哪去了?”宋庄桐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言。   温言难为情地撇开了头,脖子和脸颊都红了一大片,葱白似的手指按在衣服扣子上,一颗一颗解开。   这幅场景看得宋庄桐喉间发涩,他突然又不想去泡温泉了。   宋景被发配到老万那一块去烧烤了。等到宋庄桐换好衣服,他把温言顺势抓进浴室,说是要亲自帮他换。   时不时飘出的几句娇嗔和抱怨让换个衣服的时间被延长好几倍,最后出门的时候温言腿都有点软,慢吞吞地跟在宋庄桐身后。   迎面走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脸上带着有几分虚伪的笑,他看着宋庄桐,又看了眼被宋庄桐挡在身后的温言,调笑道:“宋哥,我以前没想到你也是这个圈里的啊。”   宋庄桐蹙眉。   “下次有机会一起去玩啊,我知道几个有意思的地方,那儿的人一个个的……”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视线却又频频往温言身上飘去。走廊里的光很昏暗,这下让温言脸颊处的霞红和湿漉漉的眸看着更是勾人。宋庄桐把他的意思理解了个七八分,见这人眼睛不安分,气得眼一横,手肘顶到他喉咙处。   “谁让你乱看的?”   大家都知道宋庄桐是个不喜欢应酬的主儿,平日里什么事都是由老万去谈,基本没有谁跟宋庄桐熟识,神秘和冷淡也让他多了几分威严。看到宋庄桐发脾气,那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忙攥着宋庄桐的手腕,赔笑道:“开玩笑的,别生气啊宋哥。”   宋庄桐松开他的时候把人往墙上一怼,牵起身后温言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温言走了。   “这人谁啊?”莫名的话和眼神让温言有些反感,“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不管他,胡言乱语的东西。”   温言也不是没听说过京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法,有钱的年轻富二代富三代玩得很花,男孩女孩都玩。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狼狈的西装,目光还是不死心地落在温言身上,纤细的小腿包裹在浴袍下,粉白的双脚踩在绵软的拖鞋里,身体裹得紧实,只能窥到后脖颈的那块白嫩,又被乖巧的黑发遮了小半。看着纤细瘦弱,一只手便能轻易攥住的脚踝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也是,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有心思跑出去玩?   大胆的目光在旁边的宋庄桐充满侵略和警告的目光瞪来之后瞬间僵住,没在黑暗里的人就像是露出锋利牙齿的,蛰伏起来的野兽,被窥视了所有物之后的狂躁和凶狠尽显无遗。   “能不能走快点?我有点冷。”   旁边的温言倏地开口问道。宋庄桐回过头来,收起刚刚凌戾的神情,低头揽住温言的肩,占有意味十足地把他按到怀里。   “是你走得太慢了。”   温言被他这话惹恼,捏着宋庄桐的手掌掐了两下泄愤,怒道:“那到底怪谁?”   宋庄桐心情愉悦不少,轻笑了两声后,说:“怪我怪我。” 第73章 二人世界   冬天泡温泉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氤氲的热气把被寒冬蹂躏的身体给紧紧包裹,消融掉身上的料峭后,再沿着骨缝钻进去,把整个人都用温热包裹起来。   宋庄桐到了温泉池子里倒是安分不少,他靠在池壁,双臂打开,正用懒洋洋的姿态享受着舒适的温泉。   温言被热气熏得整张脸都是红的,露在水面上的肩头也蒙上了一层薄红,水顺着白嫩的肩滑过,留下一片湿漉漉。   宋庄桐心头一动,往温言那稍微靠了些,手掌覆盖住温言的肩膀的那一刹那,怀里的人吓得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水下掉,宋庄桐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这下倒方便了自己光明正大吃豆腐。   温言还真像块豆腐,在温热的水里滑溜溜的,又嫩又滑,叫人上手就舍不得松开。   被摸着腰捏了好一会儿,温言的脸越来越红,他瞪着宋庄桐:“把你的手拿开。”   宋庄桐倒是冠冕堂皇,他说:“我扶着你,小心摔了。”   扶着就扶着,手顺势往屁股探是什么个意思?   温言咬紧牙,在水底下攥住宋庄桐的手腕,低声道:“宋庄桐!”   宋庄桐哪能真在这里当禽兽,温言脸皮薄得要命,再加上他们这才没和好多久,温言对自己的纵容度比较低,要真想胡闹,还是得等以后感情更好了,再把温言带过来泡温泉。   虽办不了事,但可没比办事少做,温言的后背被宋庄桐用手掌覆住保护着,这才没有撞出伤。水里滑溜溜的,抓住什么都很费劲,奇异又熟悉的感觉让温言咬紧下唇,忍住叫声,却忍不住从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被宋庄桐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温言整个人都是红的,他羞愤地抓住宋庄桐的手臂,问他:“能不能叫他们过来换水啊?”   宋庄桐安抚性地碰了碰他的耳朵,说:“这是天然温泉,它会流动的,等别人来早就被冲走了。”   宋景已经在烧烤那边跟老万玩欢了,宋庄桐跟温言洗完澡换完衣服过去的时候,他独占了一个烧烤架,脸上被弄得黑漆漆的。   见温言跟宋庄桐过来,他兴奋地举起烤好的荤菜,递给温言。   “你这小子,我教你烤了这么久,一串都舍不得给我吃,真是没良心。”老万在不远处吆喝道。   宋景闻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等到宋庄桐跟温言尝过味道之后,他又转而露出期盼的目光,等待他们的点评。   虽然已经烤焦了且冷透了,但温言还是点头夸赞:“很好吃。”   受到鼓舞的宋景高兴极了,又屁颠屁颠跑回烧烤架前,继续摆弄着已经烤焦的韭菜。   跟他们一块在这里玩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大家便开着自己的车返京准备过年。   北京的除夕夜很有氛围,四合院老宅早早挂上了红灯笼,对联在古韵十足的老房子门框边贴着,有力的楷书书写着新年的愿景,在一片祥和之下,宋老爷子到底还是盼来了宋景。   “真让宋景一个人去宋家吃饭啊?”温言还有些不确定地问宋庄桐。   宋庄桐打方向盘离开,他淡淡道:“老头那么大一笔钱,全都会留给宋景,给他尝点甜头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宋老头子还留了一手,当时关押宋景的时候自己不露面,现在宋景对待他还像之前一样的态度,说不上亲近,还有点害怕,但怎么说都是把他当爷爷看待的。而且经过宋庄桐上次那么一闹,宋老爷子再不敢对宋景有什么小动作,甚至还主动问起要不要给宋景换更好的心理医生。   宋庄桐有自己的打算,温言也没有多问,把宋景送走,宋庄桐带温言去了之前订好的一家餐厅。这里到了除夕夜也是人满为患的,桌桌都坐满了人,倒显得他们这个小包间里的双人座有些冷清了。   “我们像两个膝下无儿的孤寡老人。”   宋庄桐轻笑了一声,说:“这才好过二人世界呢。”   怕被温言骂,他才忍着没说,宋景这小子,不知道害得他们多少次没法二人世界好好甜蜜了。   宋庄桐没点太多菜,上的基本都是温言爱吃的,轻松的晚餐让他们心情都很不错,庆祝一年结束的这顿饭总是带着些释怀的,三百多天过去,留下的遗憾和心事太多,好像被这样一顿团圆的饭画上了终止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场面和客套话,一顿除夕饭吃得跟普通约会无异,吃完晚饭之后,两个人并肩慢慢从餐厅走到停车场。   “去买点水果吧,家里就剩一颗坏掉的梨子了。”温言提议道。   宋庄桐点了点头,跟温言到水果店选了些水果之后,两个人又慢慢朝停车场走去。   不远处的大屏上在不断闪烁着新年的祝福语,整个城市上空都飘扬着新年的气息,吃饱肚子后两人浑身都是暖烘烘的。   宋庄桐突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温言,把他牵住往自己这儿扯。   “干什么?”温言被他吓了一跳,扭头问道。   宋庄桐也看着他,说:“想牵着走。”   其实这会儿街上的人并不少,北京城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相似的是,现在街上的人都是跟自己想要一起迎接新年的人待在一起。   温言忽然就想到了不久前才给他发了消息的梁意,过去两个新年,年前年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梁意,也不知道他今年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温言又有点失落。   反复放弃自己已经适应好的生活是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温言这样敏感的人来说,新环境会让他想起上一次脱离旧生活时的煎熬,从而淡化新环境带来的愉悦和舒适。   察觉到温言情绪变化,宋庄桐放缓了步子,出声问他:“想什么呢?”   温言抬头看他,复杂的情绪在眸间酝酿着,半晌,他才回答说:“在想以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落在宋庄桐设想之外,他只愣了一下,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   “本来想大年初一给你的,想着新年第一天你不好拒绝我。”他把钥匙放到温言掌心,“我买了个店面,装修还没做,到时候我陪你去弄,这店你想用来做什么都行,开花店,咖啡店,或者搞个补习班,随你喜欢。”   温言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后,又被他的话逗笑。   “怎么补习班都来了?”   宋庄桐耸肩道:“指不定你还想教教书什么的呢。”   温言捏紧了那枚钥匙,问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接你回来之后就买了。”宋庄桐瞥了眼温言的表情,又说,“要不是你爹出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接回来。”   温言缄默地盯着地上的某个光斑,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他就这样保持着姿势,静静地听着宋庄桐说话。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他老人家。”   确实有点过于不厚道了。   温言没绷住,轻笑了两声。   气氛稍缓和下来,宋庄桐又去抓温言的手,他指尖有些冰凉,宋庄桐缠绕住他的手,带着往口袋里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我安排进你的未来里,你必须要待在我身边。”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宋庄桐又放软了话口,说:“温言,我们之前说好的,每年都要一起过年。”   说着,宋庄桐有些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   “每次到这个时候就有点烦我自己嘴笨了,哪天找老万取取经,怎么油嘴滑舌哄老婆。”   温言反问:“老万有对象了?”   宋庄桐顿了一下,说:“没有。”   说完,他还颇惋惜地摇了摇头,说:“他连对象都找不到,下次还是让我去教教他吧。” 第74章 乱吃飞醋   时隔多年回到学校,竟然是以宋景家长的身份来参加家长会,温言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到底是北京城的学校,校园文化丰富多彩,各种各样的活动照片都被展示在学校前坪,温言穿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展示区,按照指示找到了宋景班的教室。   宋景的班主任老师一直没换,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老师,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笑起来有两个梨窝,见到温言,她明显有些惊讶。   “请问你是?”   温言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回答,他弯了弯唇,说:“我是宋景的叔叔。”   “你好你好。”她笑着朝温言伸手。   温言跟她握了握手,点头询问道:“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王。”   “王老师你好。”   安静儒雅的俊朗男人让人看了就充满好感,班主任勾起笑,热情地帮温言找到了宋景的座位。坐下来后轻轻在教室里扫视打量的男人五官端正俊秀,眸里不时流露出温柔和平静。教室这个环境让温言心情很是放松,他解开了围巾,放在桌子上,在看到讲台上盯着自己看的班主任时微愣,然后朝她笑着点了点头打招呼。   她对宋景的爸爸印象很深刻,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很帅但看起来并不合适的黑色西装,整个人充满了禁欲气息,领带却是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微皱的眉头和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叫人看也不敢多看,挤在宋景那个小小座位里,老师都担心他随时会耐心耗尽,毕竟那张臭脸看着下一秒他就要掀桌子似的,有点吓人。   可没想到他听完了班主任的所有发言,甚至还坐在位置上等待前面两个大组的学生领走报告册,也没见耐心耗尽。   但也只有宋庄桐自己知道,那点烦躁的劲他忍了又忍,所以学校这次开家长会,他是怎么说都不想来了,还是温言提出愿意去学校了解了解宋景的情况,他才没把那蹩脚的请假理由搬出来。   家长来得差不多了,王老师开始进行家长会,各个流程顺利进行,坐在台下的家长们家里非富即贵,她还有些紧张,但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宋景叔叔那儿瞥。   他听得很认真,长得也真的很好看。   家长会结束后,不少家长围着班主任询问孩子情况,温言本来也想问问,但宋庄桐正好开车到校门口了,他看了眼拥挤的讲台,还是选择先行离开。   见着温言从学校里出来,宋庄桐恍惚间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宋景还在他班上读书的日子,自己每天开车来把大人小孩都给接回家里,过着平淡又充实的日子。   目光一直追随着温言,宋庄桐问道:“怎么样?老师有没有跟你告状?”   坐在后座的宋景听着这话,迅速挤到车座中间,望着温言。   “没有告状,但是说你在班上很不积极,天天只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跟其他同学去玩。”温言道。   他看向宋景,对方有些腼腆地挪开了视线,不敢跟他对视。   “你们刚刚干吗去了?”温言问宋庄桐。   “你提醒我了,宋景,把刚刚买的外套拿给温爸爸看看。”   温言有些惊喜地接过宋景递上前来的袋子,说:“还给我买了衣服啊?”   “宋景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乳白色的皮质面料倒是极好的,摸着柔软舒服,温言把衣服给完整拿了出来,在大腿上展开之后,外套后面的一个巨大的卡通狮子图案让他愣住。更夸张的是,这个狮子的毛是火红火红的颜色,为了做得逼真,还用了看着很毛糙的毛发设计,很逼真,但硕大一个鲜红色的狮子头印在白色皮衣上,确实有点过于夸张了。   “怎么样?好看吗?”宋庄桐问。   温言勾了勾唇,把外套收回袋子里,扭头跟宋景对视,说:“好看的。”   听到温言说好看,宋庄桐又补充道:“我也给了一些建议的。”   温言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要是不给建议也买不着这么丑的衣服,他露出笑,问宋景:“你们那个王老师是教什么科目的啊?”   宋景:“英语。”   温言点了点头:“看着也像。”   宋庄桐单手抓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脸,说:“这你都能看出来?”   “教理科的老师跟教文科的老师身上有很不一样的气质。”温言道,“肉眼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少数除外。”   “我看你第一眼还以为你是教体育的呢。”宋庄桐说。   温言乐了:“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就是想去教体育,我们学校也不愿意安排我去。”   “我也想着这弱鸡样子怎么可能能带体育课,但是除了体育,你一男的又能教什么?”   这话得到了温言一个白眼作为回应,他说:“收起你那点刻板印象,现在很多小学老师都是男的,只要是用自己劳动换得酬劳的正常工作,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区别?”   宋庄桐老实接受训话:“是是是,我狭隘了。”   最近温言还在忙新店装修的事,经过宋庄桐提议,温言最后决定开一家咖啡书屋,就在嘈杂的市中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温言也不指望这店赚什么钱,就是个打发时间的消遣,他也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忙,每天晚上都在研究拉花的创新做法。   “我怎么发现你什么都会啊?”   宋庄桐洗完澡出来,温言还坐在懒人沙发上看书,温柔的暖黄灯光打在他身上,周遭的空气都随着静谧的氛围而缓缓流动着。宋庄桐毫不客气地带着一身的水汽把这份安静打破,他从沙发后覆上来,贴着温言的脖颈,用牙齿对着那块白嫩的软肉舔咬着。   湿漉漉的舌头舔得色情十足,温言偏开了头,只得放下了手里的书去推宋庄桐的脸。   “我也只是看书跟着学,有兴趣就慢慢学会了。”   人已经从沙发后转移到了沙发前,温言被他压着往柔软的沙发里陷,被掐着下巴,吸着舌头亲。   “那下次我买点书给你看,你也多学学在床上怎么放开点。”   不用温言放开,宋庄桐都能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就算温言有主动点的想法,也不敢随便实行。   “这才八点……多呢,宋景,宋景都还没睡。”   抵进来的粗粝舌头不由分说,堵着温言不让他继续说话,他原先盘起来的两条腿早就被分开,后腰被对方用手掌按住往怀里一推,人就这样被整个抱起,往床上一摔。   宋庄桐头发半湿,跪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抓着温言不放。   “已经八点多了,到该睡觉的时间了。”   温言扭着身子想跑下床,微凉的脚踝被宋庄桐一把攥住,整个人被拽着往身下一扯。   男人这种东西,一到了床上,什么温柔体贴都是骗狗的假话,将近十二点,宋庄桐才餍足地抱着人去清理,回到床上,温言累得半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仅存的那点困意在宋庄桐钻回被窝里的时候瞬间消失,他忙道:“我要看书,去把我的书拿给我。”   宋庄桐细细亲着他的肩膀,说:“这都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我睡不着。”   宋庄桐眼睛一亮:“睡不着?”   “我要看书!”温言急道。   宋庄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狼似的目光让温言后背下意识紧绷,直到宋庄桐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才稍松了口气。   把书拿回床上,温言拿起床头的黑框眼镜,坐起来继续看书。   宋庄桐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突然看到王老师在九点多发来的微信,问他方不方便把今天来给宋景开会的叔叔的联系方式推给她,十点多的时候又发了一句“要是有对象的话就算了”。   护食的本能让宋庄桐眉头一皱,他看了眼一旁认真看书的温言,扑过去夺下温言手里的书之后,整个人压上去,低声问道:“那班主任老师要你微信,怎么回事啊?”   温言被吓得眼镜都歪了,错愕无辜的眼神叫人看得下腹紧绷。   “什么啊?”   温言看着是毫不知情的样子,但宋庄桐并不打算放弃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他屈起腿,用膝盖顶开温言的双腿,并且心情愉悦地看着温言的脸慢慢憋红。   温言急得大呼:“什么?到底是什么——”   醋急了的人色心大起,也没再给温言解释的机会,一直闹到天蒙蒙亮才放过他。 第75章 买小馄饨   昨晚温言被弄得压根没睡好觉,亲自去店里监工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宋庄桐头上,他把宋景送去学校,顺便去看了眼贴好瓷片的咖啡店,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温言。   温言迷迷糊糊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闷在被子里,听着低哑又性感。   “想吃小馄饨。”   宋庄桐被他含糊的撒娇弄得眉眼间全是笑意,之前就听温言抱怨过,吃了这么多家小馄饨,没吃到比宋庄桐带他去的那家店更好吃的。   收到宋庄桐回过来的一个“好”字之后,温言把手机往枕头上一丢,等着宋庄桐回来叫醒自己,起床吃小馄饨。   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还是宋景回来的动静把他给弄醒的。   “宋庄桐?”温言勉强扯着干涩的喉咙,扬声问道。   宋景小心翼翼推开房间的门,小声道:“是我。”   温言躺在床上,手臂举起盖住眼睛,缓了一会儿后,他问:“你爸爸呢?”   宋景已经走到温言床边了,在温言拿开手跟他对视的时候,宋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温言拽了个枕头垫住腰坐起来,又问:“那是谁送你回来的?”   “万叔叔。”宋景回答。   这姿势并不舒服,温言把身体往下滑了些,腰找到支撑后,找回精力跟宋景聊天。   “他人呢?把你送到就走了吗?”   宋景点了点头。   温言狐疑:“你爸这是跑哪里去了?”   宋景没接他的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温言。   “你看什么——”   话音未落,宋景举着食指朝温言脖子上点了点,一片斑斑的红痕让宋景眉头微皱:“你受伤了。”   温言心里冒了两句脏话,但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说:“没事,很快就能消了。”   哄骗完小孩,温言忍不住在心里唾骂了宋庄桐一顿。   向来不喜欢高调的温言很反感种明显草莓的行为,特别是以前还在学校教书的时候,宋庄桐要是啃出印子,准被晾上几天不能上床,后来他只敢抱着舔一舔温言的脖子,每逢工作日前夜,是万万不敢使劲的。虽然宋庄桐很爱这种小狗似的霸道固执的标记领地行为,但是拗不过脸皮薄的温老师。   睡饱后不见半分困意,温言吸了口气,随便一动,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又把宋庄桐拉出来臭骂了一顿,在宋景关切的目光中,温言咬紧牙坐直了身。   “我有点渴了,去帮我倒杯水来。”   收到指令的宋景乖乖离开了房间,温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以有些笨拙的姿势爬下了床之后,他慢吞吞进浴室洗漱了一下。   宋景乖得很,捧着一杯水站在沙发旁边,等到温言接过水之后才稍加放松了些站姿。入喉的水温度适宜,不起眼的小贴心让温言神情稍缓,他伸手揉了揉宋景的头发,边朝沙发走去,边问:“想吃什么?温爸爸叫外卖回来吃。”   宋景想了一会儿,说:“肯德基。”   被宋庄桐单独带着的那两年,宋景没少吃垃圾食品,等到温言回来之后,他对宋庄桐屡屡带宋景出去吃垃圾食品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近段时间都没给宋景解过馋,天天在家里吃得非常健康。   温言考虑一下,还是点头道:“可以。”   宋景压抑了一下嘴角的雀跃,挨着温言坐下之后,他扭头叫道:“温爸爸。”   温言:“嗯?怎么了?”   “你还是老师吗?”宋景问。   温言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需要太多思考的问题通常会引发宋景的深思,温言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轻笑了两声,说:“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你现在班上那个王老师,你喜欢她吗?”   宋景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温言,黑漆漆的眼睛里半点杂质不掺,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点了点头,说:“有点喜欢。”   可爱的样子让温言勾唇轻笑,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难得见你说喜欢哪个老师,那她肯定很好啊。”   聊了会儿天之后,温言肚子饿得不行,他把手机递给宋景,说:“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选完之后告诉我。”   宋景反复斟酌考虑,最后选了一个送玩具的儿童套餐,然后把手机递给温言。   这时门外正巧响起指纹验证的声音,温言头都没抬,说:“你爹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宋庄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棉拖鞋之后朝屋内走去。   “你提了袋什么东西?”   装着重物的红色塑料袋看着太沉重,跟他一身的深色很不协调,宋庄桐把袋子提高了些,说:“你不是说想吃小馄饨吗?都还没吃饭吧,都是现包出来的,我去下一点。”   “你去哪买——”   温言也猜了个五分出来,剩下五分纯粹是因为有点不相信,毕竟之前住的那个小镇离北京城还是很远的,来回一趟要花费不少时间。   “就之前我们家附近那个馄饨店买的,我把他们准备明天早上做生意的馄饨全给买回来了。”   说着,宋庄桐脱了身上的风衣,一边扎着衣袖子,一边朝厨房走去。   跟去厨房前,温言还看了眼蔫巴巴的宋景,一听最后要吃小馄饨,这家伙明显就失落了不少,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   “你在这里等着,外卖到了记得去拿。”   小孩就是小孩,情绪全都写脸上了,一听这话,宋景坐直腰,朝温言露出一个乖巧憨厚的笑。   宋庄桐已经烧了一锅的水,他学着老板的手法,用碗在塑料袋里舀了碗结结实实的馄饨下到水里,被温言立马阻止。   “你走开点,让我来煮。”   宋庄桐用锅铲搅动着锅里的馄饨,问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准备吃清水馄饨吗?怎么汤都不准备就开始下馄饨了?”温言问道。   宋庄桐回忆了一下,似乎是真有个把热乎乎的馄饨装到浓郁汤汁里的步骤,他全凭感觉煮,不够专业的宋厨被从主力战场挤开,负责去把一整袋子的馄饨分盒装好,放回冰箱里保存着。   在无趣烦琐的工作之余,他还能看着温言穿着睡衣,没怎么打理的黑发蓬松地搭在额前,看着乖巧又安静,手法娴熟地煮着锅里的馄饨的身影。锅里冒出来的白气滚滚,厨房里很快就逸满了香味。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出锅了,宋庄桐看了眼已经抱着肯德基的桶愉快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宋景,问道:“你今天怎么松口让他吃肯德基了?”   温言舀了个馄饨塞到嘴里,烫得他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   “你儿子虽然不善言辞,但很会用表情撒娇,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宋庄桐皱眉看着他被烫红的舌尖,说:“你倒是慢点吃。”   “再晚点我人都要饿没了。”温言咽下草草嚼了两下的馄饨,清香的肉味在喉咙处散开,热的馄饨入喉,他呼出一口热气,说,“今天早上就开始饿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爽完还迟迟不来投喂的宋庄桐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两分,他吹凉了勺子上一个馄饨,递到温言嘴边,随口做着根本信不得的承诺:“下次我不这样折腾你了。”   宋景还在客厅,温言并不习惯在孩子面前这样亲密,但馄饨的香味让他轻易失去立场,一口接着一个,吃完宋庄桐碗里的馄饨之后,他还有点没吃饱。   宋庄桐不厌其烦又喂了一碗,最后三个温言实在吃不下,被宋庄桐解决掉了。   温言舒服地摸了摸吃得鼓起来的肚子,靠在椅子上休息。宋庄桐端着碗朝厨房去,离开前瞥了眼温言的动作,淡淡说:“昨天也鼓得这么大。”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的话的温言瞬间炸毛,骂道:“我真他妈要——”   宋景不解的目光投了过来,温言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他用眼神狠狠剜了宋庄桐一眼,然后气鼓鼓地挪开了视线,不肯搭理他。 第76章 艺术细胞   宋景学校开学一个多月了,不用天天看孩子,宋庄桐常带温言到处去约会。虽然很多过危项目温言都只能看看,但提前进入养老期,日子怎么过都是优哉游哉,乐在其中的。   近日宋如萱所在的医院频频把宋如萱好转的消息传至国内,值得庆祝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宋庄桐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在公司和颜悦色,甚至还跟老万一起到员工餐厅,跟大家一块吃饭聊天,跟以往绷着脸在公司寡言淡语的样子截然不同。   温言的咖啡书屋还没有开始营业,但装修已经很完善了,深黑色的旋转式楼梯连接了楼下的咖啡店和楼上的书屋,别有巧思的桌椅设计给安静的书屋增添了几分亮色,装着落地玻璃窗的书屋能清晰地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水滴状的白色座椅靠在窗边,这还是老万一个玩设计的朋友的设计展作品,正巧宋庄桐带温言一块去玩,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把椅子,对方看温言投缘,便把椅子送给他了,这事还惹得宋庄桐烦躁了好一会儿。   明明就知道温言是很招人,但宋庄桐向来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看开点。   那设计师还想问温言加微信,老万在一旁尴尬地咳嗽提醒,可对方没接收到信息,最后在宋庄桐能杀人的目光中加到了温言的微信。   在温言道谢的过程中,他透露出自己非单身,设计师这才想明白那天尴尬焦灼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但也只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插曲,朦胧的好感被掐灭后,他提出跟温言交个朋友,甚至还帮温言设计了二楼书柜的摆放方式,这一来一回间便熟了不少。为此宋庄桐没少吃醋,直到这设计师找了个男朋友——一个沉默寡言的高级餐厅的主厨,宋庄桐这才迟钝地发现,他俩人撞号了,心也就塞回肚子里了。   宋庄桐近日要去一趟宋如萱所在的医院,听医生说,她已经愿意跟其他人交谈了,如果是熟悉的人跟她交谈,说不定对恢复大有好处。   “衣服都帮你收拾好了,见到姐姐记得帮我也问声好。”   宋庄桐揽过他的腰,抓在怀里亲了一口之后,问:“要不跟我一起去吧?想让你赶紧跟姐姐见面。”   “急不得这一会儿,你先去看看她的情况如何,等到时候她能转回国内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见面。”温言从宋庄桐怀里挣扎出来,催促道,“动作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把宋庄桐送到机场后,这人拉着他又好一顿腻歪,一直到了广播催促乘客上飞机,宋庄桐才松开温言,顺便帮他把衣服给整理好。   “等会儿开车小心点。”   虽说温言以前对开车有阴影,但这也算是个好处,只要是温言开车,他速度就会放得比较慢,不争不抢,像个刚上路的新手似的,开得很稳。   温言靠近宋庄桐,在他下巴处印了一个吻,叮嘱道:“早去早回,跟姐姐好好聊聊。”   宋庄桐下巴的胡茬扎嘴,温言又啄了啄他的喉结,动作很是温柔。   宋庄桐捧起他的脸,有些粗鲁地咬了温言的下唇一口,说:“看你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温言轻笑了两声,眼里是抹不开的温柔,他说:“箱子里包了一束干花给姐姐,你记得帮我转交。”   宋庄桐点头,目光就跟黏在温言身上一样挪不开,像馋肉的狗似的浓烈到快要溢出来的眼神被温言用手掌轻轻遮住。   “看你是不打算让我放你走了。”   宋庄桐任由他盖住自己的眼睛,问:“真不放我走?”   温言无奈笑:“赶紧走吧,再晚要赶不上了。”   送走宋庄桐之后,温言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昨天宋景说想吃火锅,温言约上了几个朋友今晚来家里一块吃火锅,热闹热闹。   张裕很久没来温言家里拜访过了,虽然房子已经过户到了温言名下,但他还是觉着这是宋庄桐家里,光是待着都让自己心里烦躁,要不是温言再三邀请,张裕真不打算再次踏足这间房子。   好在那个讨厌鬼不在家里,就只有温言和讨厌鬼的儿子。   “不是让你带葡萄酒吗?这酒没人能喝。”说着,温言接过张裕带来的威士忌,看了眼牌子后,就算是基础款都贵得离谱的酒让温言眉头微皱,“朋友在家里随便聚聚,带这么贵的酒干什么?”   张裕在门口换了鞋进屋,他说:“这是你男朋友过年的时候拿到我家里去的,另外一瓶我跟朋友喝了,人不怎么样,酒倒是不错。”   温言勾唇轻笑,把张裕赶到厨房去洗菜。   不出一会儿,于意也来了,还带着一袋水果,这是温言先前叮嘱的。   “还是你靠谱。”   夸完人之后,他也被温言打发到厨房洗水果,唯一不用动手的宋小少爷在房间里玩乐高。玩到开饭时间,见了客厅里两个叔叔,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小声叫道:“叔叔好。”   张裕笑着应了一声,压低声音问温言:“宋庄桐也会教他儿子叫人啊。”   温言拍了一把他的肩膀:“会不会讲话?去拿碗开饭了。”   于意跟张裕也挺熟的,经过温言引荐,他新开的设计展是在张氏集团名下的展馆举办的,张裕大手一挥,连租金都没收他的。   很快沸腾起来的火锅里翻滚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几个人围在桌边大快朵颐,由于桌上有未成年人和滴酒不沾的温言,张裕带的那瓶酒被丢到一边,一人一盒椰树椰汁,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不过老于啊,你设计展门口那个头跟屁股画反的画,是不是不太文雅啊?”   于意:“……”   “你那展的主题是叫颠倒吧?什么时候结束啊?我还没找时间去看看呢。”   “开到下个礼拜三,到时候看中哪幅画直接拿走就行了,你一楼那儿不是还空了一块地方没摆东西吗?”   温言也不跟他客气,说:“好。”   说着,张裕已经把那天在门口拍下来的“不雅”画作找出来,递给温言看。   谁知温言眼睛一亮,说:“这个能给我吗?”   张裕满脸震惊,更让他不解的是,于意竟然还一脸纠结舍不得的样子,半天才忍痛道:“行,等展结束了我亲自送到你店里去。”   张裕:“?”   朋友熟了就是用来使唤的,吃完之后两个人被留下来一块打扫了卫生才离开,门都关上了,张裕又返回来把门给敲开。   “酒给我拿回去。”他说。   温言乐了,转身回餐厅取酒,一边笑话他:“你也好意思再回来拿。”   张裕理直气壮地哼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欸他怎么有这瓶酒啊?操,宋庄桐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温言头都没抬,说:“喜欢你就拿走呗。”   张裕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家里我说了算。”温言说。   他这才贼笑着把手里的酒放到酒柜上,然后小心翼翼拿起那瓶找了大半年了都没买到的酒,说:“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把人家的酒送出去了,晚上视频的时候温言还是提了一嘴这件事,见宋庄桐眉头微皱了一下,他不确定地问:“那酒到底多贵啊?”   宋庄桐说:“贵倒是不贵,就是买不到。”   温言呆住,说:“我以为就是钱能解决的事呢,难怪张裕看了那瓶酒眼睛都亮起来了,那我下次去张裕家再给你捎回来。”   “没事,一瓶酒而已。”宋庄桐顶着半湿的头发,靠在床上懒洋洋地跟温言视频,浴袍胸口处随便系了两下,这下已经全部滑落开了。   温言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赤裸的胸膛飘,笑眯眯道:“今天问于意讨了幅画,正好能挂在一楼。”   “什么画啊?”   说着,温言退到微信聊天的页面,然后把于意朋友圈那幅画的照片转发给宋庄桐,大概过了半分钟,那头的宋庄桐眉头紧皱,很是不解:“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到底是屁股还是脑袋啊?”   温言:“……” 第77章 大受震撼   温言把一束满天星干花包得极其精致,雪白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就像是一捧化不尽的雪,盛开的刹那被封存在精致礼盒里。   宋庄桐推开病房门进去,宋如萱正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宋庄桐喉咙微哽,缓了两下才发出声音:“姐。”   多年未听见的称呼让宋如萱愣了几秒,才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门口高大的男人看,紧绷的表情在她认清宋庄桐后缓和下来。她轻轻朝宋庄桐抬起手,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她嘴唇有些发白,被简单绑起来的头发搭在后背,纤细到只剩骨架的身体已经撑不起衣服,宽松的领口露出脖颈,上面有几条并不起眼的抓痕,隐匿在阴影之中。   宋如萱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收到宋庄桐送来的干花礼盒之后,她伸手隔着盒子摸着花,说不清的情绪在深沉的目光里酝酿着。她虽然不说话,但认真的神情一看就是听进了宋庄桐说的话。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这会儿也打开了话匣子,家里的大小事都跟宋如萱说,偶尔得到勾唇轻笑的回应,宋庄桐便讲得更加起劲。   不可避免地提到宋景的近况,宋庄桐也努力把他的生活状态朝更好的方向描述,宋如萱听到熟悉的名字,眉眼间泛起不少温柔,盯着宋庄桐,只是笑都掩盖不去的悲伤和疲倦让她看着很是憔悴。   “他个子蹿得很快,终于不再是班上排队站前面的人了。   “现在性格也闹了不少,以前只会乖乖站着挨骂,现在还会不服气地瞪着我,凶得很。   “姐,你放心,宋景在健康地长大。”   虽说没得到宋如萱的回答,但她认真温柔的神情给了宋庄桐很大的鼓励,他扯七扯八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给宋如萱倒的水全都进了自己喉咙里。   探视时间到了尾声,被打断的宋庄桐有些不爽,他扫视了一圈简单的病房,问:“你平时可以出去走走吗?”   宋如萱目光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这一方小小病房,就是她这几年唯一的活动范围,留白很多的房间非常容易引起思绪上的停滞,幸而病房里还有一个转动的时钟,在以不起眼的方式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与前一日几乎无差的生活让她很容易回忆起以前的那些日子,自虐般反复想起被伤害的细节,干呕和号哭是常有的事,她就像一个已经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的玩偶,现在只靠最后一口气强撑着。   见宋庄桐眼眶微红,宋如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盖住他放在病床边的手,轻声说出今天第一句话:“宋景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吗?”   宋庄桐红着眼摇了摇头。   得到满意答案的宋如萱轻轻冲他一笑,那双从小便亮晶晶的眸里现在已经黯淡无光,无神的眼中映出宋庄桐那张成熟的脸,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那些艳羡弟弟肆无忌惮反抗家里的日子。被禁锢在乖乖女的框架里太久,她尝都未曾尝过自由的滋味。   从宋如萱的病房里出来之后,宋庄桐直接去找了她的心理医生。   “为什么把她关在病房里?我不是让你监禁她。”   来势汹汹的男人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心理医生被他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笔之后,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让宋庄桐坐下之后,才耐心解释道:“之前出过一次事,我们就再也没有带宋小姐出去过了。”   宋庄桐眉头一皱:“什么事?”   “她趁护士不注意,捡起地上的树枝插喉咙,虽然没得逞,但是也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现在我们对宋小姐的心理分析已经不全然有效了,她的心理防御机制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很多。”   “她很有可能是装出恢复正常的样子,让我们放松警惕,再采取行动做她想做的事情。”   宋庄桐听得满脸严肃,他紧攥着医生递来的一沓纸,上面印有宋如萱在草地里捡起树枝要插喉咙的图片,狰狞的表情和混乱的场景让宋庄桐的心猛然沉下去——几个护士死死拽住宋如萱的手,掉落在身上的树枝的一头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宋如萱那副一心向死的样子让宋庄桐大受震撼。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宋小姐似乎是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已经愿意回应我们的治疗了,所以我才跟你说她的状态好了不少。”说到这里,心理医生的表情松弛了不少,他捏了捏眉心,试图攻克的病情终于有了松动,他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宋庄桐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那几张照片看得他心里很是沉重,原以为的治疗对于宋如萱来说好像一座无法逃离的监狱,得到稍微的空隙,便要如此心狠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是宋庄桐的表情太过于沉重,医生忍不住开口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心理治疗本来就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宋庄桐捂着脸,粗重的呼吸传出来,他用力揉了两把脸,复而抬头时眼底已经满是红意。   没想到这次探视以沉重的心情结束,宋庄桐离开前去病房又看了宋如萱一眼。   “她什么时候可以转移回国内治疗?”   “你很迫切吗?国内的治疗环境不见得比这里好。”   宋如萱正拨弄着怀里的那捧干花,礼盒被她细心拆开放在一侧,垂下头时头发遮盖住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宋庄桐低声道:“有个人很想让她见见。”   “那怎么不把他带过来呢?”   宋庄桐抿着唇没有回答,心里已经翻起汹涌波涛般的情绪。   让两艘随时会爆炸的船靠近,宋庄桐没有这样的勇气去豪赌。   飞机落地后是温言亲自来接的,宋庄桐凝重的表情让温言眉头微皱,忍着一路都没多问,到了家楼下,温言把车给熄了火,才轻声问道:“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宋庄桐无言地把他给揽进怀里,熟悉的温度让宋庄桐寻回一丝安全感,温言沉默地回抱住他,沉重的心这才找到了片刻安宁。   温言轻轻拍着宋庄桐的肩膀,难得示弱的宋庄桐让他有些心疼,轻柔的吻落在宋庄桐颈侧,拥抱能带来很多无言的温暖。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温言呼吸有些艰难,他昂起头,圈住宋庄桐的腰,脸颊一下一下蹭着宋庄桐的脖颈,呼吸小声又急促。   “箍难受了?”宋庄桐稍松了点劲,问道。   温言小声喘笑,说:“是你身上的烟味太重了。”   宋庄桐沉默地抱了他一会儿,温言又开口道:“这次就不骂你了,下次一定注意。”   耳畔传来宋庄桐两声闷笑,然后听到他说:“知道了,温老师。”   温言的店开业那天,于意跟张裕都到了现场,剪彩仪式弄得很简单,开业后生意算不上好,顾客大多是前来买一杯咖啡便匆匆离去的北漂人,没有过多的时间留在二楼找本书认真看一看。   对这事温言还感到有些失落:“感觉二楼白设计了,都没什么客人上楼去。”   “工作日大家都要上班,没什么时间看书休息。”张裕宽慰道,“等到周末就好了。”   “哦对了,梁意说暑假可以过来打暑假工,你去帮他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房子租。”   张裕摆了摆手,说:“直接住我家就行了,还租什么房子啊,他一暑假工能赚多少钱啊?全给租房花掉了。”   温言满意地点头,说:“行,就等你说这句话呢。”   “你怎么不好人做到底,让他住你家啊?”   温言说:“我家不怎么方便。”   张裕:“?”   “不是,就是梁意他有点怕宋庄桐,住我家肯定很不自在。”   这话让张裕笑得不行:“宋庄桐那家伙怎么人见人恨啊?哦对了,他人呢?”   “不知道啊,刚刚不还在这里吗?”   温言在店里扫了一圈,正好宋庄桐从二楼打完电话下来,他的表情在看到宋庄桐凝重阴戚的神情后瞬间僵住。   有坏消息来了。   --------------------   不是专业的 所以文里的所有心理疾病的设计都有私设 为剧情服务为主 希望大家见谅 第78章 胡思乱想   当晚宋庄桐就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出国,温言说要跟他一起去,被宋庄桐冷着脸拦住了。深知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惹宋庄桐心里不爽快,温言只好作罢,把人送上飞机之后,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清早,温言便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想拿起手机看眼时间,酸痛的眸还睁不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嗡嗡响动起来。   温言摸着去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含糊。   “喂?”   “吵醒你了?”   要不是宋庄桐的声音听着太疲倦,温言真想反问一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国内凌晨几点。   “情况怎么样了?”温言问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温言的呼吸都不敢变重,最后,他听到宋庄桐低声开口:“我姐姐自杀了。”   当头一棒把温言给打蒙了,他残存的睡意被彻底清扫,猛然坐起来后,回不过血的脑袋还眩晕了两秒,喉咙里涌起一阵酸意,温言紧紧捂着嘴,眼睛却在无声中变红蓄泪。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手续,就会把她的遗体带回来。”宋庄桐说。   温言缓了好一阵,他掐住眉心,问:“回国内下葬吗?”   “火化之后葬到墓园去吧,她也没说过什么遗愿,估计也是不在乎这些了。”   轻飘飘几句话让温言眼泪狂掉,憋着的哭声让他一个字都发不出,宋庄桐似乎是猜到他在哭,呼吸重了些,问道:“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开始哭了?”   “我……我不知道,你们早点吧。”温言胡乱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早点回来。”   疲倦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温言耳朵里,沉沉砸在他的心脏上。   “好。”   宋如萱的死宋庄桐没有通知宋家任何一个人,他独自一人给她火化,下葬当天,墓碑前只站了温言跟宋庄桐。墓碑上笑颜如花的女孩眉眼间跟宋庄桐有几分相似,但宋庄桐的五官是绝对做不出这样明媚灵动的表情的。   这几天烟几乎没离身,一包接着一包地抽,宋庄桐吐出浊浊的白气,缓声回忆道:“这是我姐读大学那年拍的照,相机是我表哥的,因为没拍好还挨了她一顿骂。”   “要不要叫宋景上来?”   宋景跟老万一起,在车里等着。   宋庄桐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半截给掐灭,氤氲的白烟被他锋利的下巴割破,迅速消散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   “不用。”   没有其他亲朋好友的葬礼显得非常冷清,离开前,温言放了一捧盛放的紫色鸾尾在墓碑前。热烈盛放的鸾尾像是要振翅高飞的紫色蝴蝶,在阴沉的墓园里散发着生命的活力。   沉重的表情到了车前就该收敛些,温言挤了挤自己的脸,扭头见着一脸阴郁的宋庄桐,他又伸手去揉了两把宋庄桐的脸。   “至少别让宋景猜到。”   宋庄桐费劲挤出一个笑,他说:“宋景永远都不会猜到了。”   除了对两个爸爸最近的异常感到有些奇怪之外,宋景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离开前,宋景扭头看了眼陌生的墓园,一只蝴蝶扑棱着飞了出来,没等他细看,老万便把他的头扳了回来。   “看什么呢小子?”   今天是张裕的生日,他张罗了一大帮人给自己庆生,温言不好推辞,带着礼物姗姗来迟。   温言一进包间,张裕便朝他招手催促道:“言言,快点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认识。”   温言噙着淡笑走了过去,张裕给他引荐的是最近网上流量很不错的几个探店博主的老板,听说温言店里生意不景气,说是可以安排几个博主过去探店宣传。   “他们这个产业链还挺成熟的,而且一般是对口安排的,有的博主专门探美食店,有的博主就专门探你这种咖啡店,不过我觉得你那店里可以多上点甜品,吸引吸引小姑娘们也是好的。”   温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想方便你自己吧?”   张裕乐道:“你胡说呢,那我不得先替你的生意操心啊?”   见温言兴致不是很高,张裕又说:“还记得我家之前那个西点师吗?他有好几个徒弟,手艺都学得不错,哪天我去问问价格,合适就雇到你店里去。”   面对好友的上心帮忙,温言勉强扯出一个笑,说:“谢谢你啊张裕,我过两天跟你详谈好吗?你今天过生日,就别操心我的事了,去开开心心喝酒就行。”   张裕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跟宋庄桐吵架了?”   “没有,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精神,别管我了。”   张裕说:“你没精神就早点回去睡觉啊,这吵得要命,还这么重的烟味,你待着肯定不舒服。”   “但是你过生日——”   “你又不能陪我喝酒,也不会打麻将,这儿有的是人陪我做这些,你回去休息吧。”说着,张裕带着人往门口走,“明天空下来去找你吃饭,赶紧走吧。”   温言迟疑道:“那我真走了?”   里头已经有不少找不到寿星的人冲到门口来抓人,张裕点头催促道:“别婆婆妈妈了,赶紧走吧。”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在大伙的起哄声中,把一整杯酒给灌下了喉咙。   温言也没再跟他客气,给他发了条生日祝福之后,便下楼打车回家了。   才九点多钟,家里就黑得不像话,一盏灯都没开,温言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一股烟酒味,嫌恶地把外套给剥掉之后,推开门进房间。   更夸张的烟味和酒味让温言眉头紧皱,昏暗的屋里一丁点光都没有,温言按开灯,摊睡在床边地板上的宋庄桐便落入眼帘。   温言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蹲到宋庄桐面前之后,出声叫了他两句。   “宋庄桐,宋庄桐。”   发红的眼睛缓缓睁开,身上酒味重,眸里却没有醉意,见了温言,宋庄桐伸手揉了揉眉心,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温言往前倾倒身子,靠进宋庄桐怀里,低声道:“想早点回来陪你。”   宋庄桐手掌在温言后脑勺上揉了又揉,动作机械,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向哪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猛吸的一口空气里被尼古丁的味道占了不少,温言猝不及防冒出几声咳嗽,一旦开始便难以停下来的剧烈咳嗽让他眼眶发红,嘴唇泛起水光,红润润的,看着很是可怜。@HTht   宋庄桐这会儿看着有些狼狈,胡子拉碴,眼底还有乌青。   温言捧起他的脸,跪在宋庄桐身上,凑过去轻轻含了一下宋庄桐的嘴唇。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宋庄桐伸手按住他的背,反客为主地咬着温言的嘴唇重重地吸了两口。   “我得给你找点事情做,以防你胡思乱想。”   温言双手忙乱地开始解宋庄桐的衣服和裤子,被他按住手制止:“我现在不太适合做,容易伤害到你。”   温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一双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宋庄桐,软又乖地将唇凑上来,蹭了两下后便分开,他说:“你不会的。”   被叫去锁门的时候,宋庄桐顺便把灯也给关掉了,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沉陷在柔软被子里的温言闷着吞下了不知道多少哭声,眼泪肆虐般往枕头上蹭,支撑点被扯走塞到腰下后,温言只得无力地昂起头,抽噎着发不出声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温言最后还是晕在浴室里,被擦干捞回床上,睡那块狭窄的没被弄脏的地方。   宋庄桐开始轻手轻脚地打扫屋里的一片狼藉。他彻夜未眠,抱着温言从床上挪到沙发上,又挪回床上,忙完一切之后,他坐回原来抽烟灌酒的地方,趴在床边,看着闭眸安静入睡的温言,心找到归属般平静下来。   还好,他还有一方这世间独一份的小小乌托邦。 第79章 郁结成疾   明明是温言受了一顿折腾,最后生病的竟然是宋庄桐。   今年已经以各种理由请假偷懒的宋庄桐引起了老万的不满,他当即冲来宋庄桐家里抓人,却没想到真见着了躺在床上昏睡的宋庄桐。   “操,这崽种还真会生病的啊?”   宋庄桐被他冒失的动静闹醒,不满皱眉道:“探望病人什么都不带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吵大闹?”   老万捶了一把他的被子,嘲笑道:“也没见你要死不活啊。”   宋庄桐皱着眉闭紧眸,淡淡道:“吵死了。”   病人要求安静了,老万也不好再继续闹出动静。温言给宋庄桐煮了点粥,老万也跟着蹭了一碗,味道惊喜得让他直竖大拇指。   “你这跟外面卖的味道差不多啊。”   温言浅笑着帮宋庄桐搅凉碗里的粥,老万低声问他:“老宋他姐姐那事,是不是另有隐情啊?”   温言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见过他生什么病,这病一场太奇怪了,肯定是有心事,堆在心里郁结成疾,这才病了。”   温言低着头盯着自己捏住勺子的指尖,沉默地顿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回答老万:“还是你了解他。”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我能帮上忙吗?”   温言摇了摇头,纯棉卫衣领口被洗大一圈,常年不见光的锁骨显得白皙透亮,上头那点或深或浅的痕迹叫人看了就脸红心跳的,老万默默挪开了目光,又说:“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   温言笑着道谢,他还真想起个能让老万帮上忙的事情:“庄桐说让你每天去他办公室打卡上下班,不然年终奖都要被扣光了。”   老万:“……妈的,至于这么抠吗?”   温言轻柔笑开,轻松的玩笑语气让他读书人的距离感瞬间消失:“他一个人养一家三口呢,压力太大。”   老万摆了摆手,说:“得得得,小事。”   温言见碗里的粥搅得差不多了,舀起半勺靠到唇边探了一下温度,才端到卧室里给宋庄桐喝,老万哼哧哼哧喝完了最后两口粥,屋内传来了温言的声音。   “碗放着就行。”   宋庄桐要死不活的沙哑声音也传了出来:“你可别指望他给你洗碗。”   老万啧了一声,怎么也想不通宋庄桐这大老粗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漂亮温柔安静的老婆,妈的,除了性别不对,哪哪都让老万这个老光棍馋得厉害。   卧室内,温言正支起一条腿,坐在床上喂宋庄桐喝粥。   病了的男人看着虚弱憔悴,眉眼间的冷漠让他充满了距离感,但在抬眸看向温言时,又会不自觉染上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情。   “怎么病了胃口也这么大?”一碗粥很快就下肚,温言用勺子刮掉碗壁上的最后一点点粥,对上宋庄桐明显没吃饱的表情后,无奈起身又给他盛了一碗。   这回宋庄桐吃得也很香,温言特地把这皮蛋瘦肉粥里的姜片切得很大,舀到碗里时一块一块挑出来,让粥里姜味不至于太重。浓稠的粥冒着香味,把整个屋里都逸满。   第二碗下肚,温言还打算出去再装一碗,宋庄桐拒绝道:“不吃了,你别管我了,自己去吃点东西。”   温言把碗搁在床头,扶着人轻轻躺下,说:“那你先睡会儿,有需要叫我就行。”   轻柔的吻落在宋庄桐额头,像是安抚躁动的小兽,没有什么方法比温柔更能起作用了。   宋庄桐睡前还喝了点药,药效一上来就犯困,但宋庄桐并不想睡,他一睡,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就会被缠上来的梦魇给抓住。   往下坠落的失重感给这场荒谬的梦开了个头,无数个看不清脸的人,朝他伸出手,把他的四肢拽着往外撕扯,像是他干足了坏事被处以酷刑般,周遭还有人大声叫好。宋庄桐拼命摆动着身体挣扎,余光中一道白色身影死命地扬着声音制止他们,纯白的裙摆被推搡的人群踩踏得脏兮兮的。她用纤细的手去推开抓在宋庄桐身上的手,弱小的力量像是用不尽一般,捍卫不了任何,却又永远都不会停歇。   有东西卡进宋庄桐的喉咙里,堵得他无法发声,只能任由白色裙子的女孩被黑色人群吞没,她挥舞着鲜血淋漓的手,面目狰狞,死死盯着宋庄桐。   喉间开始发痒,梦里宋庄桐猛烈咳嗽起来,他死命抓着脖子挠抠。   缓缓地,破开土壤生长的声音从骨头里钻出来,挤开血肉的植物从喉咙里飞速生长,树根迅速抽干了他的所有血液,摇曳的树枝在顷刻间便长得巨大,随风摆动着枝叶,徒留一张被抽干血后狰狞可怕的脸颊。   宋庄桐猛然从梦里惊醒过来,睁眼后依旧是一片黑暗,让他以为自己坠在梦中梦,可怀里温热熟悉的躯体让宋庄桐回神,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温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被窝里的,他找了个熟悉又舒服的位置窝在宋庄桐怀里,整个人被焐得滚烫,而敞露在空气里的后脖颈由于温差而竖起柔软的小绒毛,宋庄桐边怅然地盯着黑暗,边用手指贴平这些可爱的小绒毛。   温言睡得浅,一下便被弄醒了,后脖颈处微凉的温度让他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但察觉到宋庄桐情绪阴郁,又乖乖停在宋庄桐怀里,继续任由他抚摸。   黑暗里的沉默漫长又单调,滴溜着转了好几圈眼睛之后,温言趴在宋庄桐怀里,小声问道:“现在几点钟了?”   “两点半了。”   “怎么这么早?”   起床也不是,继续睡也没了困意,温言拱到被窝里搂紧宋庄桐,问他:“你好些了吗?”   “嗯。”   不知怎么的,温言突然想起了老万的话,他轻笑道:“居然也有我照顾你的一天。”   “照顾你这么多次,也该还我一次了。”   温言凭着记忆在黑暗里去找宋庄桐的唇亲,结果被身下的人拎着脖颈提了起来。   “小心把病气过给你。”   “那我们俩一起躺病床。”温言只好亲了两口他的下巴,还有点扎嘴,“你知道今天宋景回来,看到你躺在病床上,吓得那脸色有多可怜吗?”   宋庄桐闷笑了两声,听着还是没什么精神:“算养他有点用。”   被窝里被两个大男人焐得温度很高,空调因为宋庄桐生病早就关掉了,这会焐着有点热,温言便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屈回来的膝盖非常准确地顶了一下宋庄桐的胯间。   宋庄桐:“……”   温言:“……”   宋庄桐:“没出去乱玩,用不着这么踢我。”   温言轻咳了两声:“没踢坏吧?”   宋庄桐的手臂圈着温言的腰,把这个不安分的危险分子给拖到了身侧,他说:“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温言不乐意一个人躺着睡,他一个骨碌便滚进了宋庄桐怀里,贴着健硕的手臂肌肉,鼻间是熟悉的洗衣液的气味,叫人十分安心。   “别不正经,昨天说好陪张裕吃饭,把他给鸽了,得找个时间好好给他赔礼道歉。”   宋庄桐说:“酒柜上提瓶好酒带过去给他。”   “你怎么每次都用这种恩惠收买人心啊?”   “有用就行。”宋庄桐侧过身来,侧着在他怀里的温言便跟宋庄桐以拥抱的姿势面对面,他把人拥进怀里,抱玩偶似的使劲蹭了蹭,“讨好老婆的娘家人,当然要舍得花钱。”   温言哼笑道:“张裕又不差你这点钱。”   “我酒柜里那点酒,够他馋上一阵子的了。”   夜深了,两个人都没有睡意,特别是宋庄桐已经睡了将近一整天了,又被刚刚那个噩梦弄得心神不宁,没了睡觉的兴致。两个人便天南地北胡乱聊着天,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姐姐的事情,没人刻意去寻找话题,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就跟对方说,无厘头也好,重复第二遍也好,这寂寂深夜里,守着坚实温暖的拥抱,说着爱人间不厌其烦的废话,所有苦啊酸啊难啊痛啊,都不值当一提。 第80章 爸爸很凶   宋景一大早起来,小心翼翼趴在门边听了好一会儿,里头半点声响都没有,他不敢随便敲门打扰,于是从房间里搬出一个小型乐高,蹲到宋庄桐房门口,拆掉之后又重新组装一遍。   太阳才刚刚冲过山头,在城市的边缘冒出一小片光亮,习惯了足够睡眠的孩子很快就打起瞌睡,所以温言早上起来一打开门,就被靠睡在门口的宋景吓了一跳。   “宋景,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温言蹲到门边,推了推熟睡的人。   歪着脖子睡觉的滋味很难受,宋景被推醒的时候整个脖子都是酸的,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温言,然后不自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温言见他可爱,捏了捏宋景的鼻子后,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宋景探头往房间里看,温言把门推开了些,让宋景能看到被窝里拱起来的形状,他说:“你爸爸还是不太舒服,我先送你去学校上学,然后再把医生接回来给他看病。”   宋景攥紧了手里的乐高,指尖捏得有些发白,他张了张嘴,步子有些踉跄地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温言。   “我今天不想去学校。”他小声说。   温言考虑了半分钟,问他:“你想留下来跟我一起照顾你爸爸吗?”   宋景重重点了点头,温言用手掌在他额前摸了两下,说:“那太好了,有你帮忙,现在我去接医生,顺便买早餐,你在家里等他醒,可以吗?”   独属于温老师的耐心语气让宋景心里安定不少,他颇有信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到宋庄桐床边去了。   等到门口处响起关门的声音,宋景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看了床上熟睡的爸爸一眼后,轻手轻脚把刚刚掉落在门口的乐高给捡了起来,揣回口袋里。   想要证明自己是个靠谱小孩,无奈找不到观众,宋景决定还是先把弄得自己心痒痒的乐高给拼完。都还没摸热乎,床上的人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吓得宋景手里的乐高哗啦啦掉在腿上。   宋庄桐顺着动静望了过去,满脸惊慌的宋景让他眉头微皱。   “你怎么没去上学?”宋庄桐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宋景顿了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宋庄桐又问:“温爸爸呢?”   宋景小声道:“他去买早餐了。”   宋庄桐喉咙干得厉害,他扶额忍了一阵后,还是开口道:“给我弄杯水来。”   宋景立马站了起来,掉在腿上的乐高积木这下全部掉到地上。床边看着一片狼藉,他没敢多待,麻溜地跑到门外去,用自己的汤姆猫水杯给宋庄桐倒来了一杯冷水。   清晨的凉水下喉让人有些难受,宋庄桐只抿了一口打湿喉咙,让嗓音不至于像年久失修的老货车,沉重又沙哑。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吹了会儿空调的缘故,宋庄桐感觉自己今天更难受了,头一动就疼得不行。他靠在床边,头这会儿疼得厉害,温热的眼皮包着干涩的眼球,很快就生出些酸涩的泪意来,他一言不发,任由思绪沉浮。   宋景正撅着屁股蹲在床边捡他的积木,还有几个滚到床底下去了,费劲撅着屁股的姿势很滑稽,手探到床底下去摸了半天都没找到积木,他喘着气抬头,正好跟双目猩红的宋庄桐对视上。   他表情有点凶。   宋景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等温爸爸回来了,叫他送你去上学。”   今天的爸爸看起来心情格外糟糕,紧绷的脸上写满了戾气,粗眉紧拧,旋涡般有力的眸子死死抓着宋景的眼睛,那双跟宋如萱格外相似的眼睛。   宋景攥紧了手里的积木,默默地收回了视线,盯着鞋尖看。   “听到了没有?”   命令式的语气非常吓人,一向将宋景宠上天的宋庄桐一下性格大转变,宋景抿着唇咽下心里的委屈,他浑身僵硬,在原地不敢吱声。   宋庄桐心里烦得厉害,几股气在胸腔里头乱窜,宋景那概不交流的态度更是让他有气无处发,心里这下竟还有点埋怨温言,一醒来就发现怀里空落落的,宋庄桐哪能有什么好心情对待宋景。   正欲再用更凶的语气嚷上两句,门口传来拧开房间门的声音,宋庄桐卡在喉咙里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满脸戾气,被温言撞了个正着。   “你这是……”温言提着白粥进来,他有些不确定问道,“训人呢?”   宋庄桐闭了眸子,把情绪给尽数遮盖住,扶额道:“送他去学校。”   “他说想留下来帮忙照顾你,我已经跟班主任请好假了。”温言细声道。   “他能帮个什么忙?多一个让你照顾的人罢了。”   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听,这下连温言都被他吓了一跳,宋庄桐边喝声边睁开眼睛,不耐烦到极点的语气跟红眼蹙眉的表情看着有些唬人,宋景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两小步,温言用手掌抵住宋景的背,把人给轻轻揽进怀里之后,凑到宋景耳边小声说道:“你先去吃早餐好吗?”   宋景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一样,无辜地看着温言,最后在温言安抚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出门前还多看了宋庄桐一眼,对方闭着眼不愿多说的态度让宋景更加受伤,两滴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我还没见过他这么伤心的样子呢。”温言边说着话,边把粥盖子给打开,“我先扶你去洗漱吧。”   宋庄桐板着张脸坐起来,他头实在疼得厉害,这止痛药药效微乎其微,随便一动都是针朝里头扎似的难受,他嘴唇苍白,连洗漱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温言伸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便嫌弃道:“胡子拉碴的,我帮你刮。”   宋庄桐低声嗯了一句,温言动起手后,话也顺着随口问了出来。   “今天怎么对宋景这么凶,把他都给吓坏了。”   宋庄桐紧绷着下颚,企图闪躲话题,结果透过镜子看到温言盯着他的视线,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知道完全不能怪他,但是我控制不住。”   温言手上的动作缓了起来,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宋庄桐,认真道:“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庄桐紧着喉咙,说:“本来是没有的。”   只是那双眼睛太像宋如萱,但除了眼睛之外,明显的不属于宋如萱基因的特征又让宋庄桐不自觉想起那个男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没有宋景的出现,宋如萱是不是不会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死去。   温言轻轻把宋庄桐下巴处残余的胡茬连同泡沫一起清去,然后抽了张湿纸擦干净下巴的皮肤,这才凑上去啄了他一口,宋庄桐垂眸,目光盯着温言,慢声道:“还得嫌弃完再安慰我吗?”   温言被他逗笑,紧张的气氛这才有了些缓和。洗漱完之后,宋庄桐自己坐在旁边喝粥,长时间的头疼让他没什么胃口,但被温言逼着喝了小半碗,才回床上去躺着。   家庭医生自己开车回诊所拿了些药,这会儿才赶到他们家,正好宋庄桐吃了些东西,吃药吊水也方便些,等到一切都弄好之后,宋庄桐又被几瓶吊瓶给封印在床上了。   应宋庄桐的要求,药水里还掺了些止痛药,他很快便昏昏欲睡,但钻心的疼让他没法熟睡,一直在清醒与昏沉中不断挣扎,整个人说不出地难受。   温言看着心疼,但又没法替他分担,只能时刻在床边守着,在宋庄桐有任何动静的时候立马凑过去询问情况。   漫长的上午也不敢随便走神,怕宋庄桐哪里难受,又怕错过换吊瓶的时间,温言逼着自己刷了会儿手机,突然门口传来细小的声响,温言顺着望去,是小心翼翼推开房间门的宋景,他一只手扒在门上,另一只手费劲地拿着一个很大的碗。   “怎么了?”温言轻声问道。   应该是哭过,宋景眼皮肿起很高,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宋庄桐一眼,然后把手里的碗塞到温言怀里。   温言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一碗切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苹果,皮去得不是很干净,还有好几块已经呈现氧化的黄色,看来是折腾了不少时间。   温言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宋景眼眶里又溢出好些眼泪,他眼睛红红的,双手紧紧攥着衣服。   “等你爸爸醒了,我拿给他吃,好吗?”温言问。   宋景立马点了点头,眼泪随着点头的动作掉个不停,看着可怜坏了。 第81章 吃点别的   等宋庄桐醒过来,那碗苹果已经完全看不得了,温言把碗端到宋庄桐床边,介绍道:“你儿子给你切的苹果。”   宋庄桐瞥了眼碗里惨不忍睹的氧化过后的苹果果肉,眼一闭。   “到时候问起来你就说你吃了。”这苹果虽然满是心意,但实在是没法吃,说着,温言把碗里的苹果倒进垃圾桶里,然后扯了几张纸盖住。   宋庄桐有气无力道:“他敢问就奇了怪了。”   温言伸手探了一下宋庄桐额头的温度,轻声问道:“好些了没?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吧。”   医生说宋庄桐是受了寒,又加上身心操劳疲惫,身体机能运作不过来,把寒气驱走之后好生休息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能好。   只是这头痛比以往都要猛烈,沉重的脑袋一动就疼,难受极了。   宋庄桐摇了摇头,他已经把困意全都睡跑了,但是头依旧昏沉得厉害,不睡又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温言的手指轻轻覆盖上他的太阳穴,动作有力且缓慢地按着,宋庄桐发出轻微的喟叹声,温言又问:“重不重?要不要再轻一点?”   靠在床边的姿势有些别扭,温言干脆脱了鞋坐到床上去,用手指轻轻地从宋庄桐的额头按到太阳穴,再循环往复。熟悉的沐浴露气味让宋庄桐心里安定不少,他松了紧蹙的眉,开口问道:“怎么这沐浴露在你身上格外香些?”   听到温言扑哧轻笑,他又说:“讨个贤惠老婆真好。”   温言松开手,看着他:“不按了,我看你现在挺有精神啊。”   宋庄桐忙闭了眼,做出等待的样子,老实接受老婆的按摩。   昏昏沉沉的觉睡得很不舒服,无奈脑袋晕又痛,加上温言给他按得很舒服,宋庄桐还是被强制着又睡了一下午。躺了一整天之后,宋庄桐撑着身体起了床,他浑身都软绵无力,推开房门的时候,沙发上两个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你下床干吗?”   一个比一个谨慎的表情看着很有意思,宋庄桐慢吞吞走到沙发边坐下,缓了一会儿头疼之后,说:“我好多了,出来透透气。”   在温言旁边坐着的宋景探头盯着他看,等到宋庄桐的目光扫了过来之后,他又立马弹回去坐好,规规矩矩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门口传来敲门声,温言起身道:“叫的外卖到了,正好起来把晚饭吃了。”   刚有温言挡着还好,这下跟宋庄桐四目相对,宋景更紧张了,看都不敢多看宋庄桐一眼。   宋庄桐凝神坐在沙发上,任由紧绷的气氛发展了一会儿后,他的愧疚感在宋景用指甲紧紧抠着膝盖上的肉的时候到达了顶峰,宋庄桐清了一下喉咙,说:“太渴了。”   宋景唰的一下扭头看他,见宋庄桐松了紧拧的眉毛,宋景立马蹦下沙发,屁颠屁颠跑去给宋庄桐倒水喝。   温言看不惯他恃病而骄的样子,提着外卖回了沙发边后,伸脚踹了他两下,说:“对你儿子好点。”   宋庄桐不爽地啧了一声:“什么态度,我还是病号呢。”   温言点了家清淡的餐厅,满满一桌菜不见什么辣椒,清汤寡水的,味道却是出奇地很不错,浓香的汤里放足了料,熬出来的汤汁鲜美浓稠,平日里不爱喝汤的宋庄桐也下肚两碗,舒舒服服地吃饱后靠在沙发上小憩。   生病的日子倒也是不错,被伺候着吃了饭之后,还有贴心的擦澡服务。   家里的浴缸很大,宋庄桐没正经洗过几次,待在里头的时候全都是在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回老老实实坐在浴缸里让温言帮自己擦背,熟悉的白色墙壁带来的记忆太多,旖旎心思自然也跟着往外冒。   温言是对宋庄桐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丁点动静都能轻易察觉,只是温言有些震惊。   “宋庄桐!你疯了?”   宋庄桐喉咙发紧,觍着脸往温言身上蹭。温言嫌弃地想躲开,但又碍于这人病着,只得任由他靠着。   粗重喘息声让温言耳根子发烫,他紧咬着牙,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在不停地颤抖着。宋庄桐盯得有些出神,下意识往前一凑,在温言皱眉抿唇挤出来的苹果肌上咬了一口。   下嘴不轻,疼得温言立马叫了一声,恼怒地看着他。   “你自己洗,我不帮你洗了。”   宋庄桐也不害臊,从浴缸里站起来后,迈着大长腿哗啦啦地带着水从浴缸里跨出来。   “水脏了,我要淋浴。”   温言替宋庄桐把臊都给害完了,整个人被热气熏得像只熟透的虾,逃似的打开门准备跑出去的时候,有力的手臂突然横过腰间,把他整个人拦腰抱起。   “喂你——”   病还没好就胡作非为的人感到头晕目眩,宋庄桐伸手扶了一下门,堪堪站稳后,温言已经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了。   “你老实点,你那头能让你这么折腾吗?”   被带出来了一地的水,温言衣服都湿了一大片,还得先弄浴巾把宋庄桐一身水擦干,以免他再次受寒生病。   折腾了一圈之后把睡衣丢给他,这人还不老实,黏黏腻腻凑过来抱着自己的腰。   温言扯开他放在自己屁股上的手,说:“别闹了。”   宋庄桐蹭了蹭他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听不清音节的声音,听着像撒娇一样。   温言笑得肩膀发抖,用手在宋庄桐脖子后面捏了两下之后,出声道:“你这个病病的,怎么变软弱这么多了?爱黏人又爱撒娇,跟个小孩似的。”   宋庄桐:“?”   这话是完完全全打到宋庄桐七寸上了,他脸色微变,温言还以为他要撒手,谁知道自己直接被大力拽倒在床上,然后一个滚烫的身躯便压了上来。   致力于证明自己在生病的时候依旧强硬的宋庄桐开始自顾自耍起流氓,温言见裤腰带不保,忙道:“我乱说的,你今天不舒服,早点休息。”   宋庄桐毫不动容,说:“我今天休息一整天了。”   温言拽住裤子,反抗道:“你不是动一下就头痛吗?”   谁知道宋庄桐不生病的时候拗不过,生病了也还是拗不过,温言两条又细又长的腿露了出来,在深色床单的衬托下白得晃眼,没等宋庄桐上手,虚掩的房间门突然被宋景直接推开了。   端着一碗切得歪歪扭扭的香蕉的宋景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床上姿势怪异的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   宋庄桐倒是非常迅速地把被子扯过来盖到温言身上,他故作淡定,压低了些声音,问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一下转变了需要解释的人,宋景捧着碗,结结巴巴道:“没关,没关门。”   “没关门也要敲。”宋庄桐光着脚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宋景切的香蕉,拈起一块吃下,“比今天上午切得好了,但是香蕉直接吃就行,用不着这么精致。”   宋景呆呆地哦了一声,他探头瞥了眼床上装鸵鸟的温言,举着碗递给宋庄桐:“温爸爸吃。”   乖巧的样子让宋庄桐很是喜欢,他伸手揉了揉宋景的头发,语气难得轻柔,说:“他不吃,你端回房间去自己吃,吃完赶紧睡觉,知道吗?”   宋景用力点了点头,把儿子忽悠走之后,宋庄桐反锁了门,转身回到床上。   温言还在装鸵鸟,宋庄桐伸手去扯被子,故意笑问道:“温爸爸,不吃香蕉,给你吃点别的?”   温言拽着被子的力气更大了。 第82章 慈母败儿   回了北京以后,温言会定期做检查。照顾病人是比自己生病还要麻烦的事情,好在宋庄桐身体素质比较好,恢复速度还算比较快,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温言叫上他一起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日子过得很慢,不知不觉又到了入秋时分,非工作日医院里人还算少,各项检查也不用排太久的队,温言轻车熟路地带着宋庄桐在医院上上下下跑着去检查。   不常生病的人忽然大病一场,还是很需要一个彻底的检查,看看身体到底有没有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结果一通检查下来,医生说宋庄桐身体整体数据很不错,比当代三十多岁男性的平均身体素质好多了。   而特地把人拉来检查的温言被查出好几项红色标记,他在一米七左右这个身高的人群中算是极度偏瘦,体脂率很低的,抵御病菌病毒的能力很差,虽说最近没有生病,但身体也一直没养好。   宋庄桐也有点小毛病,抽烟这事被查了出来,肺部有一定的损伤,他年轻的时候还跟几个一起工作的同事嚼嚼槟榔,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到底还是在身上留下了痕迹。   温言二话不说,上车就翻了一圈,找到好几包抽了一半的烟。   “你不是说早戒了吗?”温言质问道。   宋庄桐把烟从他手里拿下来,解释道:“出去应酬的时候避免不了跟客户抽上两支。”   温言明显不信,不爽的表情让宋庄桐看了直笑,他说:“行行行,这回真戒了。”   扯上几回谎温言就真的不相信了,这回温言很难被忽悠,戒烟这事算是正式提上日程了。老万也知道宋庄桐在戒烟,在车里还故意递给他一根让他解解馋,被宋庄桐横着眼怼回去了:“你没老婆,就想着让我也没老婆是吧?”   “我哪没有老婆了?我妈前两天还给我张罗相亲呢,到时候我办婚礼你来给我当伴郎。”老万道。老万这跌宕起伏的情史宋庄桐也是全程见证,女朋友个个单拎出来都能说上个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选择听父母的要求,找个适合结婚的女生相处。   “你也是想得美,指不定人家看不上你。”宋庄桐单手撑着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着,头都没抬一下,“而且伴郎是要单身才能当的,我都有老婆了,再当不合适。”   老万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个锤子的老婆”,没敢大声嚷出来。   新来的司机耳朵一竖,有些惊讶地看着宋庄桐:“宋哥结婚啦?”   老万笑着插嘴:“他儿子都有了呢。”   司机更惊讶了:“看不太出来。”   “是吧,不像是称职爸爸的样子。”老万说。   宋庄桐横了他一眼,骂道:“滚开点。”   正说着这事,宋景家长群里发了个消息,说是周五是亲子活动日,邀请所有的家长去学校一起参加活动。   以前在温言那个学校就没这么多七七八八的活动,宋庄桐拧着眉把班主任发的那一长段话给读完了,看完之后,宋庄桐脑补了一下跟一堆学生和家长挤在操场上参加幼稚的比赛和活动的场景,神情变得不太好看,准备问问温言周五有没有时间跟宋景一块去参加。   目光轻轻落到那句“各班班主任组织了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活动”后,眉头微蹙,还是决定自己跟着去。   宋庄桐嫌活动无聊,温言倒是很有兴趣,听宋景磕磕巴巴介绍了一遍之后,问他:“那那些奖品里你最想拿到什么?”   宋景脱口而出道:“滑板。”   宋庄桐正好从旁边走过,听了宋景的话,说:“明天爹带你去买一个,随便选。”   宋景摇了摇头。   “怎么?不想要?”   “体验活动拿回来的当然不一样了。”温言钻研了一会儿班主任发在群里的活动介绍,“这个拿滑板的门槛还挺高的啊,得拿好几个金印章呢。”   新鲜词汇让宋庄桐来了点兴趣,坐到沙发上挨着他们,凑过来一块看手机:“什么东西?”   “他们这算是集印章活动,每个教室有不同的游戏,破了纪录的话就可以拿到金印章。”温言戳了戳屏幕上的一个黑色滑板,“喏,你儿子想要的是这个。”   要不是宋景的目光写满了期盼,宋庄桐又要补上一句“想要就买”,他靠着沙发轻咳了两声,看了眼屏幕上一些两人三足,气球射击的游戏,说:“都是些小儿科游戏,应该不难赢吧?”   “到时候我们仨一起去。”温言说。   宋庄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你有事的话,我陪他去就行。”   “我没什么事,反正店里有人帮忙看着。”   “温店长,你这积极性有点差啊,也不叫我去店里玩玩。”宋庄桐说。   温言最近做咖啡的劲下去不少,主要是因为宋庄桐不爱喝咖啡,张裕也不爱喝,唯一能欣赏点评一下温言辛苦手磨出来的咖啡的于意也到外地开巡展去了。宋景也不是爱喝咖啡的人,跟他们剩下两个只爱喝酒的人去品咖啡,简直是暴殄天物。   最近家里换了个软沙发,宋庄桐装修的时候选的那款贵得要命的真皮沙发已经被搬去办公室摆着了。柔软的布艺沙发靠着非常舒服,坐下去整个人都能陷进去,温言就这么窝在沙发里,将白嫩的脚往宋庄桐身上一踩,嫌弃道:“你这土狗别去我店里,影响形象。”   宋庄桐也不恼,拽着他的脚就开始上手挠,温言是最怕痒的人,扭着脚往旁边躲,险些撞到一旁认真看动画片的宋景,他恼怒地瞪了宋庄桐一眼,顺便踹了他一脚。   宋庄桐握住他的脚踝,把人往自己这儿拽了一下,然后倾身坐上去,低声问道:“温老师,你倒是凶了不少啊。”   第一次见面时文文弱弱的样子不见半点,全是混熟之后的小脾气和娇嗔。   被捏着下巴亲的时候温言吓得不行,由他浅啄了一口就立马坐了起来,幸好宋景这会儿心思全放在动画片上,没看着刚刚的过线行为。   温言没好气地推开又黏过来的人,起身道:“宋景,草莓吃不吃?我去洗。”   宋景点了点头。   逃开的背影很是匆忙,宋庄桐坐直之后靠回沙发上,目光落到三番五次坏自己好事的小子身上,不满道:“天天只知道看电视,你作业写完了吗?”   向来不检查作业的爸爸突然问起这个,宋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宋庄桐凶巴巴道:“电视关了,滚回房间写作业去。”   宋景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朝温言投去,只是他正专心洗着草莓,没注意客厅的动静,而宋庄桐的催促声在耳边反复响起:“快点去啊,磨磨蹭蹭的。”   宋景扭头,小声道:“要温爸爸教我。”   “教什么教,你随便填点东西交上去就行,快点去,电视关了。”说着,宋庄桐轻轻踹了踹宋景的屁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老万还说他不像称职的爹,连孩子的学习都抓得这么紧,还不叫称职的爹?   温言洗完草莓出来,结果没见着宋景了,他问:“宋景呢?”   “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温言持怀疑态度:“写作业?”   “对啊,明天又不是不上学,不写作业等着老师骂人吗?”   “你见过哪个老师骂他不写作业的?”温言塞了颗草莓到宋庄桐嘴里,“把他叫出来看动画片吧。”   宋庄桐啧声摇头:“慈母多败儿啊。”   温言乐骂道:“滚开点。” 第83章 两个爸爸   亲子活动日安排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上午,学校门口停满了车,路口都已经被完全堵住。为了防止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因这路况被堵太久,宋庄桐把车停在离学校一条路远的停车场,三个人走路进了学校。   学校里装饰得比上次家长会还要盛大,校门被五彩的气球挂满,飘扬的彩带惹得路过的小孩们满是好奇地抬头张望。见宋景频频抬头,路都不好好走,宋庄桐干脆把他整个扛起,企图像他小时候一样把他扛到肩头带着走。但宋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矮小的小男孩了,他这两年身高蹿得快,体重也跟着涨了不少,压根不适合扛到肩膀上。   “我这都扛不动你了。”宋庄桐只得把他放下,又跟温言说,“看来我年纪是真大了。”   温言捏了一把他健壮的手臂:“没老没老,你儿子也是会长大的。”   从宋庄桐怀里挣扎出来的宋景朝教室跑去,他的身影融入一堆带着灿烂心情奔跑的小孩里,宋庄桐瞬时颇有感触:“我刚把他从家里抱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我的一只手臂大,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温言感慨道:“小孩是长得最快的。”   前几年宋景在温言班上排队的时候还是站在前面,现在都蹿到宋庄桐的腰那么高了。   “这家伙以后肯定比我长得高。”   “要这么高干什么?”   还别说,长得高还算是有点好处,就比如今天的活动,好几个项目都是长得高的占优,再加上宋庄桐身体素质好,一切靠体力和身高获胜的项目都被他拿下,一个接着一个的金印章盖到宋景的集章小本子上。   学校里这会儿挤满了人,把教室里的项目都给玩完了之后,他们三个一块跟着人群到了篮球场。投篮项目排队的人很多,弯弯绕绕的队伍都排到田径场边缘了。   “没几个项目了,先把这个排了吧。”宋景的黄色儿童出游帽戴在温言头上,嫩黄色把他衬得皮肤白皙,认真看手里的游玩介绍的模样学生气十足。   宋庄桐凑过来一块看:“不是已经集够金印章了吗?”   温言说:“但是基础条件是要集够所有的印章,我们也就剩操场的项目了。”   篮球场的项目是定点投篮,十个球,得进八个才能拿到金印章。   “这条件有点苛刻,不过我们金印章已经够了。”宋庄桐说。   温言抬头问:“所以这个给我来试试吧?”   宋庄桐持怀疑态度:“你来这个?”   刚刚教室里的拼字、数独都是温言在解,而体力活都被宋庄桐给包揽了。   “你别看不起我啊。”温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以这点劲,宋庄桐真不觉得他能投进几个,但温言想玩,就让他试试。   左右两个筐一起排,速度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便轮到他们。温言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宋景拿着,然后捋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温爸爸加油。”宋景小声道。   温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接过篮球之后,站在罚球线,颇有模样地拍了几下找手感。   他微微蹲下,以弹跳的动作把手里的球给送了出去。   第一球稳稳落进筐里,轻巧的空心球,连一点杂音都没有。   “漂亮!”宋庄桐振声夸道。   温言没有犹豫,接过体育老师传来的球后,又以刚刚的姿势投了一个球。   又是漂亮标准的空心球!   不少围观的学生都发出惊呼声,温言又进了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第九个,小孩们的羡慕声和惊呼声越来越大,温言屹然成为了这堆小学生心里的大佬。   “已经可以拿金印章了。”负责篮球项目的体育老师扬声道。   温言看了他一眼,说:“我试试能不能进十个。”   体育老师点了点头,温言再次抬起手瞄准篮筐,可这回球被抛出去之后砸到边框弹了回来,没投进去。   连续进九个球也已经很厉害了,盖章的时候宋庄桐揽住他的肩,轻轻捏了捏,语气有些惊讶地说:“你还会打篮球啊?居然这么厉害。”   “大学选修了篮球,学了一些基础的。”温言接过他打开的水灌了两口,说,“定点投篮比较看手感,我运气比较好,第一个就找到手感了。”   “有点帅啊温老师。”   宋庄桐笑着把他揽进怀里,过近的距离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点危险,温言推了他两下,低头时正好看见宋景崇拜的表情,温言更别扭了。   “你先别弄着我,赶紧去把别的项目玩完。”   他们三个速度快,成功率也很高,各个项目都不在话下,把所有项目都打卡完之后,几个人直奔兑换区。   除了滑板之外,印章还能换些小零食和文具,已经拿到印章的学生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于是宋景就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滑板。   “为什么他有两个爸爸来参加活动呢?”有个小男孩脆生生问道,“他的妈妈呢?”   小男孩旁边的家长很快拽住他,说:“可能是妈妈很忙,让叔叔跟爸爸一起来陪他,你快点,选好了没有?还要不要继续去玩了?”   “可是我们老师说了,一定要爸爸妈妈一起来呀!”   清脆大声的嗓音在嘈杂的人群里格外明显,小男孩的家长朝被讨论的一家人望去,高大的那个冷着脸不太好惹的样子,他只好冲另一个白净的男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温言也朝他友善地勾了勾唇,以示理解。   “妈妈说,只有爸爸才会偷懒,不跟我一起来学校参加活动,跑出去喝酒,难道他的妈妈偷懒了吗?”   “你这家伙——”   这小孩烦人得很,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转个不停,话口又密,声音又大,公共场合的注意力被聚集在自己身上,宋景有点紧张地捏着滑板的边缘,嘴唇发白,不敢吭声。   这小孩又开始叽里呱啦了,宋庄桐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温言轻声开口道:“所以你有一个很好的爸爸,而他有两个很好的爸爸,你们都是幸运的小朋友。”   漂亮哥哥说话也是好听得不行,小孩明显被忽悠到,看向温言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   “我从没见过谁有两个爸爸,你可真幸运。”他笑着冲宋景道。   宋景紧抿着唇,神情紧张,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头。   温言的手掌覆盖在宋景的头顶,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额头,进行无声的安慰。   拿到了滑板,也就可以回家了,只是明明已经完成了目标,而宋景却还是耷拉着肩膀,抱着滑板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宋庄桐看了眼没精神的儿子,主动开口问道:“宋景,你会玩滑板吗?”   宋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温言问:“到时候把梁意哥哥叫过来教你,行不行?”   宋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你今天玩得开心吗?”温言问他。   这会儿犹豫的时间更久了,看来是不够开心,否则早就捣蒜似的一个劲点头了。   没等温言深问,宋景便小声开口道:“我没有妈妈。”   以前脑子里不装这些事,也理解不了这些事,到了长大些,他就清楚地知道你每个人的家里会有爸爸,也会有妈妈,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也从来没有谁提起过妈妈,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   这话让前排的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接到授意的宋庄桐率先开口道:“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温言:“?”   宋景明显被吓到了:“生孩子会死吗?”   “如果出现意外就会死。”宋庄桐装作没看到温言皱眉不解的表情,硬着头皮编下去,“她运气比较差,但是幸好你活下来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宋景迟迟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地坐在后排,表情有些凝重,而前排的宋庄桐已经被温言压着声音骂了一顿。   “你好歹来点铺垫再说吧?你儿子那敏感的心思你还不懂吗?能不能别对他这么简单粗暴啊?”   宋庄桐老实开车挨训,宋景突然小声飘来一句:“那温爸爸还是不要生小孩了。”   温言:“……?”   宋庄桐笑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动,他扭头对温言说:“看到没,他现在接受能力比你想象中强多了。” 第84章 圈记领地   才三十几岁就想脱离工作完全回归家庭,老万对宋庄桐表示了极度的唾弃。宋庄桐说他不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无法跟自己感同身受,老万也不跟他扯皮,在公司最忙的第三季度,把手头一个大单全权交给宋庄桐负责了。   宋庄桐忙碌起来了,温言也把重心放到了咖啡书店的建设中。他最近听取了张裕的建议,已经开始学做甜品了,温言是有需要学习的地方就会花很多心思去做好的人。家里三个人近段时间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忙着各自的事情,过得充实又安逸。   只是宋庄桐工作性质不同,到了项目要紧时期,他带着团队的人去了伦敦好几趟,这回已经待了将近一个礼拜。   视频的时候,温言发现宋庄桐又开始抽烟了。   昏暗的酒店房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笼罩在男人身上的阴影让他单手撑着沙发扶手缓慢抽烟的动作看起来很帅。氤氲的白色烟雾在昏暗的房间里蔓延开,隔着屏幕,温言似乎都闻到了那股尼古丁的气味。   要不是他眉间的疲倦太过于明显,温言又得忍不住嚷上几句抱怨,到底还是心疼,忍下嘴里的抱怨,放轻声音问他:“很麻烦吗?”   “有点麻烦,那边对价钱不满意,不停地卡我们送货过去的车。现在物流公司就差没把我们拉黑了,耽误司机的工作时长,要不断用钱补上去。”   温言想问难道对方不用承担吗?但这么浅显的问题宋庄桐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再多提不过也是徒增烦恼。   宋庄桐深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眉间捏了又捏,工作上的事不想再跟温言提,于是换了个话题。   “宋景在家里乖不乖?”   “挺乖的,他还在学校交到新朋友了。”   宋庄桐难得地勾了勾唇,神情放柔软了些,他看着屏幕里靠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大抱枕的温言,轻声道:“那你在家里乖不乖?”   又不是小孩了,还说这种话,温言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宋庄桐,不回答他。   “想早点回去,但是又不想把烂摊子留给老万处理。”   男人骨子里都是有些征服欲的,特别是宋庄桐这做什么都好强的人,生意场就算是再让他不感兴趣,运筹帷幄的滋味也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   他就像正在进行脱敏治疗的病人,在努力把怠惰的情绪从自己身上抽离出去。   “我今天做了个很可爱的四寸小蛋糕,宋景喜欢死了,等你回来我给你做。”   宋庄桐弯了弯唇,贪婪地看着屏幕里的人:“我不爱吃那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提到小女孩,温言愣怔了一下,说:“最近有个小姑娘总是来店里买蛋糕喝咖啡。”   宋庄桐敏锐地皱了皱眉:“喜欢你?”   也没有明着表示,但这个女孩子性格很外向,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频繁前来,还带着自己好几个闺蜜一块来。温言做好咖啡,叫服务员送过去的时候,几个小女孩便会凑在一块,笑着讨论,然后朝自己投来好奇又大胆的目光。   听到宋庄桐这么问,温言弯了弯唇,说:“她还在读大学,年纪很小。”   宋庄桐不依不饶,追着问:“所以她喜欢你?”   “没有,只是对我有些好感而已。”温言跟宋庄桐视频前,还收到了小女孩发来的微信,“你紧张什么?我都比她大了一轮,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其他心思?”   宋庄桐心想这可不一定。他的情绪明显比起刚刚差了很多,温言都有些后悔跟他提这件事,本想着只是分享一下生活,顺便早点掐灭宋庄桐的猜疑,谁知对方因为轻飘飘几句话把事情脑补了个遍,温言赶忙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宋景昨天数学考了39分,不敢进家门。”   宋庄桐冷笑一声:“他居然还有因为成绩不好意思的时候。”   “他怕得很,昨天一边改错题一边不敢吭声地掉眼泪,卷子打湿一大片。”   这事让宋庄桐颇有兴趣,他问:“怎么不录下来给我看看?”   温言笑道:“那他得哭得更凶。”   国内跟伦敦有时差,温言这边到该睡觉的点了,而宋庄桐正准备去参加会议,两个人又七七八八聊了些话。在宋庄桐的秘书前来敲门的时候,也到了该挂视频的时候。   宋庄桐是当着温言的面换的衣服,他穿了身黑色西装,领结有些粗鲁地挂在脖子上,袒露的胸脯随着扣子一颗颗往上而裹紧在衬衣里,结实高大的他穿上西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温言其实感觉宋庄桐很适合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天生适合当上司的人自带的威严感表露在举手投足间。   外面又传来秘书的催促声,宋庄桐明显没了耐心,黑着脸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我先挂了。”他换好衣服之后,拿起手机,跟温言说了一声之后便掐了电话。屏幕卡在他冷脸的一幕,温言只好无奈地关了手机,把床头的充电器抽过来充电。   物流公司的人又来找宋庄桐闹了,说白了就是想多讹点钱。其实两件事都不麻烦,只是凑在一块,让人恼火得很。一张解约书甩到面前的时候,宋庄桐到底忍无可忍了,抽过纸便迅速地签了个字,丢了回去。   “违约金谁也别少一分。”宋庄桐冷声道,“再他妈大喊大叫,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   他满是阴霾的表情叫人看了心惊肉跳的,负责来交涉的职员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要去问我们老板。”   把人赶走之后,宋庄桐烦躁地捏紧了眉心,他突然想起那个频频向温言示好的小女孩,能勇敢示好,想必是以为温言是单身……   那枚戒指?!   宋庄桐忽然想起自己在某次做爱的时候插入温言指缝中去十指交扣的时候,碰到空落落的无名指。   许久没有住在一起,分别前印下的痕迹早早消失得干干净净,领地被人惦记,却又没办法留下印记,宋庄桐烦得牙根子紧咬。   他要圈占领地,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越是到了急躁的时候,越是难以把理智拎出来,宋庄桐对恋人向来是小气又小气,占有欲和嫉妒心都强得可怕。在战场上被惹毛了的狮子不剩一丁点儿的耐心,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温言。   温言没接,宋庄桐又打了一通。   第二通还是没人接,宋庄桐突然想起现在国内是晚上,温言估计已经睡着了,他喉咙里挤出两声难耐的低吼声,紧绷着身体,用手掌不耐烦地猛地搓了两下后脖颈。   温言一起来就看到两个未接来电,他回了条微信过去,问宋庄桐有什么急事。   没收到回复,怕是正在忙,他又发了一条:我现在去店里了,有事给我发微信吧。   张裕上班的地方离温言的咖啡店不远,他常常来蹭一杯晨间咖啡,顺便吃个小蛋糕垫垫肚子再去上班。   “咖啡这东西,第一口绝对爱不上,喝久了倒还真觉得香。”   “我手磨的,说不香把你的头拧下来。”   听了温言的话,张裕皱着眉,表情有些嫌弃:“你跟你那对象越来越像了。”   这话把温言逗乐了:“夫妻相吗?”   “近墨者黑。”张裕吐槽道。   提起宋庄桐,温言还想找张裕倾诉倾诉:“我昨天好像做了件蠢事。”   “说来听听。”   “我把最近那个女孩的事情告诉他了。”   那个女孩?   张裕反应了一下,跟上来之后,疑惑道:“这不是做得好吗?你主动告诉了他,避免他误会啊。”   “他很介意这个。”温言说。   张裕明显不信:“不至于吧?你都主动跟他讲了,不就说明没这个心思吗?还介意什么啊?”《HTht○htTH》   温言摇了摇头,两人正说着话,店门忽然被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快递小哥推开,他看了眼店里的两个人,问道:“请问谁是温先生?”   温言举手道:“是我。”   “这儿有个你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温言狐疑地签收了包裹,低声道:“哪有快递大清早就派送啊?”   “我们是跟店里合作的快递,客人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派送。”   这话让温言更加疑惑了,直到他拆开快递盒子,看到躺在中间的黑色丝绒盒子。   温言拆开盒子,是一枚戒指,一枚崭新的戒指。   他把戒指取出来戴到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投了个“我就说了吧”的眼神给张裕。   张裕:“?” 第85章 成心惹我   下午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笼罩着城市的乌云压着高楼大厦,湿润的地面被急着躲雨的人群踩了又踩,雨后的城市多了几分清新和安静,温言的咖啡店做的还是木门,浅棕色的门间留了一块窗户,摇曳的风铃留在窗边,因为下雨关了窗,漂亮复古的风铃正安静地挂在店里,为工作日的雨天稀薄的生意而感到惋惜。   温言给自己磨了杯拿铁,他握着奶壶的把,认真地盯着杯里拉出的白色花式,无名指上的一枚男士对戒正闪着光。   门突然被推开,惹得风铃都被带着湿味的雨水吹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进来的是几个女孩,摇曳的裙摆被轻快的步伐带着晃动起来,进来之后,笑声很快让整个咖啡书屋都热闹了起来。   “温店长,今天有没有做糖霜小蛋糕啊?”为首的女孩拉开温言对面的凳子,坐上之后,凑近看向温言手里的拉花,“好漂亮,这一杯可以卖给我喝吗?”   温言专心做完干脆利落的收尾动作,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孩,笑着拒绝道:“要喝咖啡的话,点个菜单上有的吧。”   “可是你这款好像更漂亮些。”说着,她拿起手机调出摄像头,对准温言手边的咖啡拉大镜,陡然出现在镜头里的纤细白嫩的手指上那枚戒指让人无法忽视,她有些错愕,僵着手抬头看向温言。   温言问她:“怎么了?”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举起右手朝温言挥了挥:“戒指?”   温言勾了勾唇,轻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后,慢条斯理道:“之前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被家里那位说教了一顿,赶紧找出来戴上。”   说着,他还笑着抬起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自己的示好实在是太明显,他也不是傻子,看出来之后还用戒指把自己挡开,不管有对象这件事是真还是假,她都很狼狈。   慌乱地把目光落到菜单上,一圈都没耐心扫下来,她直接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还有点踉跄:“我还有课,下次有时间再来喝。”   不远处正在挑小蛋糕的朋友们听了她的动静,问道:“你不是找人代了课吗?”   “对啊,不是特地跑出来你的温店长这里喝咖啡吗?”   平日里早就习惯的朋友的起哄声这会显得格外刺耳,她皱着眉拎起手里的包,说:“那我还有别的事情嘛,选好了没有?早点回学校吧。”   本也就不是奔着吃东西来的,既然主角要求要走,她们几个也就顺从答应。   走之前,温言还收到两张从对面推过来的电影票。   似乎是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勾唇笑了笑,有些释怀道:“本来今天想约你出去看电影的,你带你女朋友去看吧。”   温言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而且他在出差,没法去看,你留着跟你朋友一起去吧。”   这回女孩更是错愕了,但她明显比第一次接受速度快多了。   “你——你看着其实不像啊。”   温言乐道:“不像什么?gay?”   她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掩唇轻咳了两声,说:“我之前去公社玩过一次,那里的,额,gay,看着跟你大相径庭。”   温言说:“这么说起来,我男朋友更不像。”   被指认为不像gay的宋总此时正在开会,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让他表情紧绷,被束缚在板正西装里的肌肉把名贵布料撑起,一屋子目光不停地在他和发言人中扫视。   宋庄桐轻轻扭了扭袖扣,扫视到几道目光之后,他微抬下巴,淡淡扫了过去。   张扬的压迫感在这个东方男人的视线中尽览无疑,慌忙躲开的目光在别处停留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朝主座上的人看去。   而他正拿起手机,盯着看了一会之后,竟缓缓展开了紧绷了眉头,眉眼间还瞅见些笑意,多了些生动的脸颊看起来更英俊,更叫人无法挪开视线了。   宋庄桐这会是收到温言发来的一张照片,是戴着戒指的一张手照,旁边还放了一枚昨天打电话订的新戒指。   温言说,之前那枚戒指他根本就没丢。   宋庄桐回了个好之后,把手机放回会议桌上后,用手撑着额头,按捺了半天的笑还是在发言人停顿的时候泄露了出来,一桌人齐刷刷把目光投了过来,宋庄桐瞬间敛了神情,正经的表情好像刚刚笑声根本就不是他发出的似的。   忙完会之后,宋庄桐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给温言打了通视频通话过去。   国内这会十点多,温言已经洗完澡躺到床上了,刚刚的照片就是他在床上随手拍的。   接通了视频之后,宋庄桐从会上带回来的郁燥尚未收敛,就见着温言趴在床上,脸颊被挤得肉嘟嘟的样子,他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酡红,接通视频后,眼底的慌乱一览无遗。   “你不是还在开会吗?”   “刚结束了。”宋庄桐眯了眯眸子,质问的语气凶巴巴的,“温言,你在干什么?”   隔着屏幕,宋庄桐也没法把自己怎么样,温言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掏出自己的黑色内裤,然后朝他咧嘴笑了笑:“你猜。”   宋庄桐磨了磨牙,有些不爽:“你成心惹我?”   “谁知道你要打视频来的?”温言理直气壮道。   “怎么不在厕所弄?到时候把床铺弄脏了。”说这话的时候,拥有无数次亲身经历的宋庄桐适时回忆起了相关画面,他喉咙有些干哑,伸手松了松领带,又说,“在家乖点,等我回来。”   温言脸颊红红的,洗过的黑发乖顺地落在额前,一双湿漉漉的黑眸里带着些宋庄桐熟悉的情欲。   他小声道:“我就试试你上次买的那东西。”   上次他们俩出去周末逛超市,提着去室外停车场准备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成人用品店,宋庄桐非要光明正大选用品,温言羞得要死,怎么说都不肯进去,结果这人直接隔着门大声给他念起了各种用具的功能,温言就差没羞到原地蒸发。   最后在温言的极力反抗之下,宋庄桐就选了个粉色的小跳但,拿回家里之后就被温言往床头柜里一丢,一直没拿出来用过。   今天温言也是一时兴起,翻出来体验了一下。   被人盯着的感觉跟自己一个人玩的感觉实在不一样,温言整个脖颈都慢慢羞红,虽然抿着唇,但无法忽略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宋庄桐心里燥成一片,他有些不耐烦地嘶了一声,对这能看不能吃的现状感到十分不满意。   温言倒是没空搭理他,宋庄桐心里有些不平衡,他冷哼了一声,说:“你知道这个东西有远程控制,有个软件在我手机里吗?”   温言立马抬头看着他,神情呆愣错愕。   下一秒,视频那边便陷入了一片黑,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和温言压抑在喉咙里的哼咛。   操,真要命。   宋庄桐抬头看着天花板,深吸着气平复身体的燥热。   那边奇奇怪怪的声音半点不曾消减,宋庄桐一把扯掉松垮的领带,低头撑着额头犯难了一会之后,憋出一句粗口:“温言,我真他妈想弄死你。” 第86章 是一家人   宋庄桐回来那天温度陡然下降,秋末的冷不同于冬季的刺骨,阴寒的冷总是在不经意间侵袭进衣物中,钻进每一寸肌理之中。   原本打着教训人来的宋庄桐只得担起照顾人的责任,把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摒弃。   见温言费劲地靠在床边,不停地吸着堵塞的鼻子,宋庄桐出声道:“降温都不知道加衣服吗?看你是越活越小孩了,宋景都知道要带个外套去上学。”   “我发现你比以前啰嗦了。”温言哑声道,“也比以前凶一些了。”   语气虽是凶巴巴,但是动作倒是挺温柔的,喝完半碗粥之后,温言摇头道:“尝不出味道,不想喝了。”   宋庄桐看了他一眼,然后仰头把剩下的粥一口喝掉,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明明已经困得不行,见不得他有家务失误的温言抬起手,轻声道:“干了就洗不掉了。”   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宋庄桐都有点讶异于自己的熟练,以前从来不是亲自做家务的人,跟温言在一起之后,做家务的阿姨已经辞掉了,就剩一个偶尔在家里做做晚饭的厨娘,但基本上也是温言亲自下厨,他在旁边打打下手,吃完饭后把碗给洗干净。   曾经在温言面前笨拙地不知道怎么洗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会都已经有了不少洗碗小技巧,在长时间的锻炼下逐渐接手了家庭的一部分。   回屋的时候温言已经睡了,宋庄桐帮他掖了掖被角。   宋景最近是坐校车往返学校,他不会在外面贪玩乱跑,到点就准时回家,只是今天稍微晚了一点,估计也是没想到宋庄桐会回家,僵在门口的人看起来像是犯了什么错事被逮到的犯人,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看着宋庄桐说不出话来。   宋庄桐紧了紧眉,问:“哑巴了?”   宋景咽了咽口水,小声叫道:“爸爸。”   “你温爸爸生病了,今天晚饭出去解决。”说着,宋庄桐拎起衣架上的外套,搭在手上,握着门把手时,他被宋景呆愣在门口的样子惹得不太耐烦,“聋了?”   宋景忙摇了摇头,把书包脱下来往沙发上一丢,然后迅速跑到门口去换好鞋子,跟着宋庄桐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叛逆期到了,宋庄桐感觉宋景哪哪都看不顺眼,畏畏缩缩地什么都不敢做,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眼神飘忽不定,问个话要反应半天。   宋庄桐捏了捏眉心,察觉到自己是窝了火在心里,哪里都看不顺眼,明明以前宋景也是这副样子,怎么现在就   挑剔自己的员工似的眼神毒辣了?   宋景并未察觉宋庄桐反复的心理,他正因为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说的那句家访而心神不宁。   要是温爸爸一个人在家就好了,偏偏碰上爸爸也回来了……   父子俩吃完饭之后,给温言打包了清淡的汤,回家路上宋景提着打包盒,走往停车场的路上被飞驰而出的车辆吓到两次,宋庄桐忍无可忍,拎着人的脖子抓到身边。   “看路。”   语气又凶又急,宋景更紧张了。   王老师比他们俩更早到,温言正好迷迷糊糊醒了,听到铃声后去开了门。   看到只穿了身浅蓝色睡衣的温言,王老师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面对同样惊讶的温言,她忙道:“你、你好,我来做家访。”   温言这会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他打开门,说:“请进。”   安排王老师在沙发上坐了会,温言进屋去换了身衣服,见他这么正式,王老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打扰你了。”   温言笑着摇了摇头,问她:“想喝咖啡还是茶?”   “水就好了,谢谢。”虽说上次问微信被拒绝了,但面对温言,她还是有点不受控制地紧张和期待,毕竟也没意料到今天会碰到温言,还是刚睡醒的、耷拉着头发、毫无防备心的温言。   “宋景不在家里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密码锁解开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齐刷刷望了过去。   宋庄桐看着客厅里有些陌生的面庞,把目光投向温言,皱眉道:“怎么出来了?去床上躺着。”   “王老师来家访了。”温言介绍道。   宋庄桐这才想起她,开口道:“你好。”   高大的男人褪了外套,深灰色的毛衣被鼓鼓囊囊的胸肌撑出形状,黑色西裤显得腿长两米八,坐到沙发上后,手交握在膝盖前,微微往前倾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让人莫名紧张。   “宋景,回房间去——”   意识到老师在这里,宋庄桐把嘴边的玩改成了写作业,惹得温言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人进了房间,宋庄桐才出声问:“他惹什么事了?”   王老师正襟危坐,她拿出本子,微笑说:“今天是例行家访,宋景在学校挺乖的。”   闻言,宋庄桐点了点头,对温言说:“那你去吃了东西,然后回房间休息。”   温言拒绝道:“我要在这里一起谈。”   宋庄桐拗不过他,温言留下来,跟王老师交涉的工作就被他抢了去,这两个人倒是聊得来,一来一回,越说越起劲。温言也比宋庄桐想象中更要了解宋景,他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宋景的喜恶和一些不打眼的怪癖。   他喜欢宋景,也因为自己而更喜欢宋景。   “宋景在学校学习状况怎么样?”宋庄桐突然插嘴道。   王老师说:“学习状况不怎么理想,他上课经常走神。”   温言正要说话,宋庄桐又说:“找个补习班给他上算了。”   “现在都在打击补习班,我们也是不建议孩子假期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占满。”   温言没想到宋庄桐也有对宋景学习有兴趣的时候,他饶有趣味地靠到了沙发上,含着笑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宋庄桐身上。   宋庄桐占下了谈话的主动权,王老师也更想跟宋景的爸爸多加交流。   虽然他爸爸看着不太好交流的样子。   安静的家访顺利进行,屋内温度适宜,温言很快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打起了瞌睡,他靠在沙发上,脑袋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   正好问到关于宋景的母亲的话题,王老师抬头时见着宋庄桐正用一个手掌拖住温言的脑袋,把他轻轻地搁在自己肩膀上。   温柔的神态让她霎时忘了呼吸,脑袋停滞了半秒后,所有东西都像拨开云雾的天,瞬间明了清晰起来。   “那我要说的也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王老师缓了一会,轻声开口道。   宋庄桐抬头看向她,说:“谢谢你过来家访。”   没有年老教师身上的压迫感和沉稳,王老师身上满腔年轻人的热血和期待,她笑道:“没事的,这是我们该做的。”   “很少有老师会给宋景做家访,他有点特殊,不过现在已经好转很多了。”   王老师说:“再特殊的孩子都是我们班的孩子。”   宋庄桐眉头微展,朝她轻轻勾了勾唇。   客厅的门锁落下发出咔哒的声音,宋庄桐低头吻了吻温言的额头,目光在王老师坐过的地方定睛看了一会,然后淡声道:“幸好睡了。”   宋景拿了床毛毯,从地上拖着拿到了沙发边,看向宋庄桐的目光里写满了紧张。   宋庄桐思考了一下,宽慰道:“你们老师倒挺喜欢你的,还亲自来家访,挺有责任心的。”   宋景指了指温言:“温爸爸也给我家访。”   宋庄桐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温爸爸不用给你家访了,他跟我们是一家人。”   王老师家访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趁记忆还在,把家访的内容填下来,她迅速填好学生信息,笔尖在家庭状况那一栏停顿了一下,那两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给她有些震撼的冲击,思量片刻后,她轻轻落笔。   “父亲:宋庄桐、温言。”   -全文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