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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金杯上的男人下车来，神情看起来有些无措和惊慌：“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车速太快了，我……” 　　他竭力地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也拿出手机拍照。路上来往车辆多，总不能一直在路道中间堵着，得拍照挪车，再判定责任。 　　其实不拍照也很明显，是他的全责。 　　这是个路口，是他迎面冲了出来，他要右转，对方要左转，而他车速太快，又转错了车道，两辆车就这么撞上了。 　　等司机拍完照，他开口道：“我们先把车挪开？赔偿的事……” 　　离得近，寒风一吹，带来了一阵酒气。 　　司机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个头高大的男人微低着头，说：“抱歉……是我酒驾，还转错车道……” 　　嗓音哑着，头低着，道歉的态度倒是摆得很低。 　　但是这种事司机也做不了主，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车里的青年。 　　奢贵的跑车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从车里迈了出来，然后那人微微俯身，下车，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整齐的衬衣领带给他添了几分成熟感，但下一秒，被冷风拂面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羽绒服的动作又暴露了几分随性散漫。 　　江持风裹紧了羽绒服，语气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他刚从一场应酬里抽身出来，喝了些酒，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睡觉，撞上车祸，心里有点烦。 　　虽然撞得不算严重，只是被撞坏了车灯，蹭花了点车身，但兰博基尼被撞这么一下，赔下来也是一大笔数字了，估计得掰扯好一会儿。 　　司机说：“他酒驾。” 　　江持风抬眼看过去。 　　今夜月色倒是正好，道路两旁的灯光和月光交织在一起，明晃晃地落在男人身上。 　　撞他车的男人长得很高，眉眼浓烈又深邃，是很硬朗的长相。大概是喝了酒，男人脸上带着几分红，眼眶也红着，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叫江持风觉得有些莫名。 　　一个大男人，就算是赔不起，也不至于当街哭出来吧…… 　　江持风看着他英俊深邃的眉眼，倒是压下了烦躁的情绪。 　　司机这会儿已经把图发给了4S店，得到回复后就直接跟男人道：“车灯坏了，车身被蹭花了一层，没伤到底漆，4S店报的维修价格是七十万左右。” 　　“先生您看，要不您先赔偿一部分，再留个联系方式，后续的赔偿问题……” 　　那人安静地听着司机跟他说赔偿的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神色压抑，眼里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江持风看了一眼他的小金杯，心想着这笔赔偿对他而言或许是有些难以负担的…… 　　刺骨的寒风一个劲的从领口往里钻，江持风瞧着他一身单薄的西装不知道怎么搞得皱巴巴的，耳朵也冻得通红，本来就不硬的心肠更软了几分。 　　“算了。”他打断司机的话，“不用赔了。” 　　司机神色惊讶：“少爷？” 　　男人抬眼看向他。 　　站在奢贵的跑车边的青年裹着温暖厚实的羽绒服，眉眼清俊，脸上带着浅薄的一抹红，额头也微微泛着红，显得一张脸格外的白净，魏闻行看着他，怔愣了一瞬。 　　被司机叫做少爷的青年光是站在那里，就和他分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来。 　　一个高高在天上，一个低低在尘埃里。 　　可小少爷的语气却没有半点可怜和施舍的意思，眼里也没有嘲笑和讽刺，那双眸子干干净净，一汪清泉似的，但魏闻行仍觉得有些难堪。 　　想到司机报出来的那个数字，再看看价格昂贵的跑车，魏闻行垂眸，掩下了眼里的晦涩：“……我会赔偿的。” 　　“也行。”江持风微眯着眼，扫了一眼路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大排档，“赔两斤麻小吧。” 　　魏闻行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麻小。”江持风重复了一遍，“要十三香的。” 　　魏闻行：“……” 　　江持风朝司机抬抬下巴：“找个地方把车停好，他的车也停好。” 　　说完就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大排档走去。 　　那种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店，平日里最吸引客人的大概就是热闹的氛围和食物的香气，可是冬日里天冷，大排档外面的桌子都空着，并没有什么气氛，青年不紧不慢地朝着大排档走去，身姿挺拔，独成风景，反倒给这样一家小店添了几分吸引力。 　　魏闻行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抬步跟上。 　　大排档里开着空调，倒是暖和，不过也只稀稀散散的坐了两三桌客人，有人碰杯，有人说笑着聊天。 　　江持风找了位置坐下，服务员端着茶壶拿着茶杯过来，把一张菜单放在江持风面前，然后熟练地开始倒茶，又摆好碗筷。 　　这种大排档的菜单都大差不差，江持风看了一眼，点了十三香的麻小，两斤。 　　店里正搞促销活动，买半斤麻小送一瓶酒，江持风可不想再喝酒了，身边这人更不能喝，便和服务员商量了一句，换成了酸奶。 　　装修简单的大排档店，烟熏火燎食物的香气，都和从跑车上下来的青年看起来有些不搭。 　　可他在这样一个小店里坐了下来，也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慢条斯理地拿茶水烫碗筷，神色没有半点嫌弃和不自在，弯着唇角，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魏闻行心想，小少爷还挺接地气。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一大盆颜色红艳艳的麻小，放好手套，笑着说了声：“请慢用。” 　　司机微信发了个信息给江持风，说车就停在附近的路边停车位，他就不过来了。 　　江持风回了个“好”，抬头看到男人坐在他对面，怔怔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模样，有些好笑：“你看我做什么？” 　　“剥啊。” 　　身为债主，语气十分嚣张。 　　但是听着，却并不让人觉得矜傲。 　　S市的口音温婉柔和，青年的嗓音清朗，说话语速偏慢，带着点懒散的语调，便是用这样的嗓音颐指气使，也叫人心甘情愿啊…… 　　魏闻行低头拿起一次性手套戴好，拿了个小龙虾剥。 　　江持风弯了弯唇角。 　　他似乎是没怎么剥过，动作有些笨拙，剥得很慢，但剥得很认真，剥好的小龙虾放在干净的盘子里，红白相间的虾肉从一个堆到两个又堆到三个，叫人不由得开始想象一盘堆满后慢慢吃掉该是件多么享受的事情。 　　江持风就托着下巴看他剥，时不时地拿筷子夹一个剥好的麻小，不紧不慢地喂到嘴里。 　　一个人认真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很吸引人的，尤其这个男人长得还很不错。 　　视线从男人浓而黑的眉毛、低垂的睫毛，掠过高挺的鼻梁，江持风心思浮动，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魏闻行。”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也不抬头看他，仍旧低着头认真地剥着麻小。 　　江持风也是一时兴起，没话找话地顺着往下聊：“听你口音不像是S市人。” 　　魏闻行答：“我是B市的。” 　　“在S市工作？”江持风问，“B市那边发展这么好，怎么会来S市？” 　　想到自己一开始留在S市的原因，魏闻行剥虾的手一顿，又很快把心里那点自嘲压了下去，淡淡道：“科大毕业，就留在了S市。” 　　江持风隐约感觉到男人好像不想多聊这方面的话题，看了眼放在旁边没人动的酸奶，拧开瓶盖递过去：“解酒的。” 　　“谢谢。” 　　话少，难聊，冷场，尴尬。 　　江持风觉得嘴里的麻小都不香了。 　　他看着男人垂眸剥麻小专注的模样，倏然想到什么，点开微信给司机发了个信息过去。 　　魏闻行剥完一大盆麻小，他才吃了一小碟，剩下的就叫老板拿打包盒装了起来，连带着没开的酸奶，也装进了袋子。 　　夜已经深了，冬日风寒，从大排档出来，江持风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 　　魏闻行跟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并行着走在他身侧，替他挡了些风。 　　江持风偏头看他，心跳的频率有些陌生。 　　他想，自己的酒怕是还没醒。 　　停车的地方并不远，魏闻行看到自己的小金杯边站着个穿“代驾”小马甲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今天小年。”江持风说，“快过年了，酒驾查得严，遇上我是你运气好。”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他弯了弯唇角，温声道了句，“总之，注意安全。” 　　然后摆了摆手，拎着麻小上了车。 　　上了车，还能看到男人傻站在车边，似乎是透过车窗在看他。 　　不知道是因为月亮隐到了云层后，还是因为车窗过滤掉了光，男人站在原地，莫名地透出了几分孤寂和颓败来。 　　江持风的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想要个联系方式。 　　然而不过转瞬即逝，司机也发动了车子离开。 　　魏闻行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看着车消失在路口，这才拉开车门上车，心里沉沉地叹了一口，但也放松了下来。 　　他想，虽然生活很糟糕，但总有不那么糟糕的时候。 　　比如剥两斤麻小就抵了几十万的赔偿，和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心善替他叫的代驾。 　　---------------------------------------------------------------------------------- 　　莫逢君： 　　大家好我终于开新文了！ 　　酒驾是剧情需要，但请千万不要学魏闻行！！！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还有就是，这本书是《刀尖舔蜜》里的副cp，当时扩写了3万多字的番外，后来因为很多粉丝喜欢和强烈要求，然后我自己也很喜欢他们，所以才决定单开。 　　结合3万多字的番外来单开其实真的很难，因为很多关键剧情都限制了我的发挥，所以如果大家在阅读的时候觉得有的地方情节过渡不自然，主角情感变化让人摸不准之类的，请原谅我没能把新故事和旧番外完美融合吧。 　　祝大家看得开心，嗑得愉快，去留随意，但弃文千万不要告诉我，我哭给你看。 第2章 　　江持风一向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可他的朋友并不算多。 　　因为他嘴欠，还总口是心非强装无所谓，当然他自己是不承认的，反正身边也有捧着他的人，朋友不朋友的，都无所谓。 　　以前在家里住着还好，这两年他搬出来独住，空荡荡的一栋别墅楼，哪怕请了好几个佣人还是显得很冷清，所以他总爱去“沽酒”找乐子。 　　这个乐子倒不是寻欢作乐的乐，只是酒吧热闹，还能跟沈戾喝酒闲聊，倒几句生意场上的苦水，消磨时间。 　　说起来他和“沽酒”的老板沈戾认识，成为朋友，也是经过时间培养出来的革命友谊。 　　他刚认识沈戾那会儿，才大学毕业，家里安排他进公司，先从底层做起。每天做的是最繁琐的事情，住的是员工宿舍，吃的苦受的累都没人能说，只能在酒吧把委屈都混在酒里往肚子里咽。 　　“沽酒”那时候也是新开业，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气，老板又年轻，还不怎么擅长跟人打交道，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客人，也是满肚子的苦水，他们俩凑在一起，倒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时间久了，才慢慢成为了朋友。 　　无话不说的那种。 　　遇到魏闻行的事，隔天去酒吧喝酒，他就跟沈戾倒豆子似的到了个干净。 　　说自己新换了没多久的爱车被撞了，但是看在对方长得好看的份上，他就没多追究。 　　还给沈戾看照片——魏闻行帮他剥虾的时候，他偷拍的。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沉稳且英俊，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神色显得有些冷淡，但大排档里的光似乎格外偏爱他，大片的暖橘色落在他身上，眉眼也被点染得温柔起来。 　　确实长得好看。 　　江持风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软不追究这点损失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但是偷拍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沈戾看看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又看看江持风：“你看上人家了？” 　　江持风性取向男，常来“沽酒”喝酒，看到长得帅的男人也会多看几眼，有人搭讪也会撩上两句，不过能入他眼的人太少，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对一|夜|情、约|炮敬而远之，又没遇见过心动嘉宾，所以一直也没谈过恋爱。 　　乍一听沈戾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哈？”江持风笑了一声，像是他在讲什么笑话，“我眼瞎了我看上他。” 　　“一个大男人，撞了我的车还差点哭给我看，剥虾也笨手笨脚的，说话也特别冷淡……”江持风把屏幕摁暗了下去，“也就脸好看。” 　　这话说得，江持风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 　　魏闻行的好看是一种硬朗的帅气，这长相，是真合了他的心意，想法也是有的，但他才不会承认对魏闻行一见钟情，只觉得自己是见色起意，也许过几天心思就淡了。 　　沈戾笑了笑，没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和欲盖弥彰：“是挺好看的，所以你要联系方式了吗？” 　　江持风喝了一口酒，语气闷闷的：“没要。” 　　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念头的，但是没有付诸行动。 　　其实有点后悔。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男人红着眼眶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似整个人都被乌云笼罩着，被世界遗弃，可他都那么难过了，却还脊背挺直地走在他的身侧，替他挡去了冬夜里刺骨的寒风。 　　冷漠只是表象，刺破的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就让江持风觉得像是冬日里难得的和煦阳光，能驱散漫长的余冬寒意。 　　可惜没有要联系方式，就算有点什么心思，也只能歇了。 　　江持风叹了口气，端着杯子和沈戾碰了碰，微仰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大杯又冰又凉的酒，试图浇灭自己那点心动撩出来的火热。 　　沈戾看着他，语气放轻了些，带着几分安慰：“有缘的话，会再见的。” 　　会再见吗？ 　　江持风是不信缘分的，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说，万一呢。 　　…… 　　从酒吧出来，江持风有些意兴阑珊，没回自己的别墅，让司机开车回江家。 　　府九路的尽头，错落有致的别墅区，司机把车停在门口。 　　江持风下车往家门走去，花园里的灯照出一条明亮温暖的路，沿着台阶往里走。路边开着一片热闹的小黄花，花茎轻盈下垂，花朵奇异可爱，寒风吹过时像极了翩翩起舞金蝶，江持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进门就有佣人接过了他的外套挂在衣物架上，家里开着暖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江持风看向茶几上花瓶里插着的梅花，走近在沙发上坐下，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是家里的味道。 　　听到楼上的动静，江持风偏头看过去，林似霰正披着外套从楼梯下来，他笑了笑：“妈。” 　　“又喝酒了？”林似霰对他这幅模样见怪不怪，吩咐了阿姨去煮解酒汤，然后倒了杯温水给江持风。 　　江持风今晚喝得并不多，但他很享受林似霰的关心，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捧着温水喝了一口，小弧度地弯了弯唇角，正要说话，就听到了拐杖敲在木地板上独有的沉闷声响。 　　江鹤年慢腾腾地下楼来：“最近应酬很多？” 　　江鹤年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腿上伤得严重，动过好几场手术，年轻的时候还好，年纪大了，各种毛病就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现在年纪不过五十三，就几乎离不开拐杖了，经常需要坐轮椅，提前退休把公司交到江持风手里，也是因着身体的缘故。 　　江持风“嗯”了一声：“快过年了。” 　　总有些推不掉的应酬。 　　“应酬再多，也得顾着身体。”林似霰淡淡道，“你爸就是反面教材。” 　　江鹤年被刺了一句，自认理亏，没说话。 　　早些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应酬多，抽烟喝酒打牌一样没落下。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垮得厉害，这是事实。 　　江持风忍笑：“我知道。” 　　视线落在花瓶里的几支梅花上：“妈，花园里开的什么花，黄色的那个，蝴蝶花吗？” 　　林家老两口都喜欢花，林似霰随父母，也是个爱花的人，爱花，也爱养花，连修剪盆景、插花艺术都特意报班学过。所以家里一年四季都有搭配漂亮的插花，放在房间里，看着就赏心悦目。 　　但江持风呢，只遗传到了一半——喜欢花，但是只喜欢看，不喜欢养。甚至家里养了这么多的花，他叫得出名字也就那么几个属于常识性的花，其他的名字过耳就忘。 　　“文心兰。”林似霰一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失笑道，“知道了，给你插几支到你房里去。” 　　江持风弯了弯唇角：“明早我想喝你煮的玉米虾仁粥。” 　　“好。”林似霰摸了摸他的头，“喝了解酒汤早点睡。” 　　“妈你也早点睡。” 　　江鹤年看着装乖卖巧的江持风，转身上楼。 　　林似霰性子冷清喜静，他温和谦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养出了江持风这么个矜贵肆意的性子。 　　家门不幸。 　　回到房间躺下，林似霰突然开口道：“老江，楚家那个小姑娘你有印象吗。” 　　“叫楚照影，比小江小三岁，去年大学刚毕业。” 　　“怎么？”江鹤年关了房间的灯，床头留着一盏小灯，躺下跟林似霰说话，“楚家想联姻？” 　　林似霰道：“只是说有空可以让两个孩子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楚家一儿一女，儿子接手了家业，手腕强硬，性子稳重，是江鹤年很欣赏的年轻人。至于女儿，一直都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是被整个楚家捧在手里宠大的。 　　联姻是锦上添花，但楚家倒也不缺这一朵花。昨天茶会上林似霰遇到楚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只是年纪到了，想找个家世相当的相亲对象，孩子们喜欢呢，就可以相处，不喜欢，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联姻就算了。”江鹤年说，“交朋友倒是可以，你明天问问吧，还是看他的意思。” 　　联姻说起来，总带着强制的意味。江鹤年和林似霰就是联姻，当年繁宁集团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需要一大笔钱来填补亏空，而林家有钱，但林家发家太快根基不稳，需要联姻来进入上层圈子。 　　那时候江鹤年满心都只有工作，对联姻一事没什么所谓，结婚以后又忙着解决集团的资金链问题，很是冷落了林似霰一段时间——然后林似霰冷落了他更长一段时间。 　　他不算是一个很好的丈夫，林似霰也不算一个很好的妻子，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朝朝暮暮的也处出了情意，只是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他也说不清。偶尔回头看，也难免会觉得有些遗憾。 　　林似霰偏头看他：“你不打算让小江联姻？” 　　江鹤年伸手搂住她：“如果他喜欢，不门当户对也好，如果他不喜欢，门当户对也不好。” 　　林似霰问：“如果集团出了问题需要联姻呢？” 　　“我都退下来了，现在集团出了问题该头疼的人是他不是我。”江鹤年说，“真缺钱的话卖车卖房卖身，看他自己怎么选。那么多董事盯着呢，总归集团也不至于倒闭。” 　　林似霰继续问：“如果他喜欢，我们不喜欢呢？” 　　“你我也不是多苛刻的人。”江鹤年嘴上说，“只要对方性格品行没有问题。” 　　心里却在想，就江持风那作起来他都嫌烦的性子，得多好的姑娘才能忍受啊。 　　好姑娘哪里轮得到他们挑剔？人家不嫌弃他儿子都是他烧高香了。 　　林似霰笑了一声：“要是他喜欢男人呢？” 　　江鹤年沉默了下来。 　　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掌管公司这么多年，江鹤年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听过的见过的都不少。 　　如果这种事放在江持风身上……想想范家那个耽于声色把范老爷子气进医院的老大，江鹤年觉得，自己恐怕想打断江持风的腿。 　　他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可受不住气。 　　江鹤年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假设。 　　许久，他才开口道：“如果他真的喜欢，也不……” 　　喉咙卡着一句“也不是不行”，出口变成了：“不行。” 　　江鹤年说：“他最好一辈子别告诉我，别让我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他在外面鬼混，我打断他的腿。” 　　鬼混不行，跟女人跟男人都不行。 　　结婚这么多年，林似霰哪里听不出他的心软嘴硬。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眼眸轻轻地一弯，就成了一弯月亮，清冷里透出点暖意来：“你比我宠儿子。” 　　江鹤年被她的笑晃了眼，伸手按熄了床头的灯：“睡觉。” 　　---------------------------------------------------------------------------------- 　　莫逢君： 　　是亲儿子 　　江小少爷也嘴硬心软 第3章 　　林似霰说要介绍楚家的姑娘给江持风认识的事，江持风婉拒了。 　　都是“沽酒”的常客，楚惊鸿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男人，就楚惊鸿那个妹控，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楚照影“交朋友”，那不得找他麻烦啊。 　　江持风一顿插科打诨地就把约着吃饭的事儿糊弄了过去，然后又投身忙碌的工作中。 　　越临近春节，江持风就越忙，公司的公事一大堆，还有些推不掉的应酬。 　　去年还有江鹤年带着他，今年江鹤年就彻底放手不管了，所有的事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几乎没什么闲暇想起魏闻行。 　　倒是梦到过一次，梦里什么都有，甜甜的恋爱和暧昧的吻——梦里情深意浓，醒来万事成空。 　　江持风的心思不仅没淡下来，反而更惦记了些。 　　终于有空再去沽酒，是除夕的前一天。 　　道路两边的常青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了喜庆的小灯笼，又红又亮，树身上缠绕着一串串的小彩灯，流光溢彩的，带着年节里独有的热闹气息，连带着寒风吹动树梢发出的“簌簌”声响，都在迎合这份热闹。 　　江持风坐在驾驶座上，刚在离“沽酒”不远的路边停车位停稳车，解开安全带，就看到他惦记了许久的男人跟一群人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明明一群人都是一样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却只有魏闻行一个，叫他一眼就瞧见了。 　　江持风眨了眨眼，慢慢笑了起来。 　　有缘千里——来相逢啊。 　　迎面走来的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看起来像是刚聚完会，喝了酒，热热闹闹地说着笑。 　　有几个人醉得厉害，互相搀扶着，嗓门也大，玩笑话一字不落的被风带到了江持风耳朵里。 　　“魏……嗝，魏闻行啊，听哥一句话，开发就是个无底洞，青春和钱都耗进去了，搞来搞去一场空，你还搞什么。” 　　“做……做什么不比做这个来钱快啊……” 　　魏闻行没说话，江持风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看到他皱起的眉峰，忍不住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月白，你也说句话！”旁边一个人把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给推了出来，“一日夫妻……不，不对，一日夫夫百日恩，你劝劝闻行。”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几个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有人说：“月白要是劝得住，就不会跟魏哥分手了。” 　　那人又凑过去搭魏闻行的肩膀：“月白都及时止损了，魏哥，回头是岸啊。” 　　也有人觉得这话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忍不住说了句：“闹什么，陈尧，你喝多了，怎么瞎七搭八的。” 　　“都少说两句，毕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聚一次，能不能别这么扫兴。” 　　“到底是谁扫兴啊？啊，你们说说闻行和月白，这他妈都什么事儿，梁月白你说结婚就结婚，也就算了。”有一个人大概是闷声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脾气一上来，就开始吼人，“来同学会，是给谁添堵？”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感情的事能怪谁，魏闻行就一点错都没有？” 　　一群人都停住了脚步，这气氛，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江持风囫囵地听了个墙角，看到那个被推出来的男人神色尴尬地挡住了手上戴着的婚戒，心里莫名就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魏闻行被这么群人说教，也不高兴那个叫月白的男人跟魏闻行似乎关系匪浅。 　　话题中心的男人一言不发，脸上原本因为同学聚会带着的笑意也在两三句话中淡了下来，抬腕看了眼时间。 　　他想离开。 　　江持风很容易地读懂了他的情绪。 　　隔着没几步远，魏闻行还没看到他，江持风想了想，拉开车门下车，也不过去，反正这就一条路，一群人总要从他面前经过的，于是只把车门“砰”地一声甩上，斜倚在车门边上，等人看到他。 　　魏闻行似有所觉，抬眼看了过来。 　　形相清俊的青年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毛衣，整齐地露出了白衬衣的领子，外面还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大衣，看起来就很暖和，靠着一辆黑红配色的跑车，比上次那辆看着还要高调拉风。 　　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魏闻行当然不会自恋的觉得江持风在等他，也没有想主动的凑过去。 　　小少爷心善没追究那场车祸，事情翻了篇，他们也不过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尽管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什么借口或者理由离开这个让他有些尴尬难堪的场面。 　　就在他准备开口打断耳边喋喋不休的说教和吵闹时，江持风朝他笑了笑：“亲爱的，你们叙旧还要聊多久？” 　　他走了过来，挤开了旁边的人，动作自然地把手揣进了魏闻行的衣服口袋里，小声说：“好冷。” 　　喝醉了的那人被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连忙拽住了旁边的人才稳住了身子。 　　“这，这谁？” 　　江持风侧着身子靠在魏闻行怀里，两个人离的很近，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还有很淡的烟草味。 　　他被魏闻行那双漆黑幽沉的眸子看得心里发紧，眼神慌乱地移开，耳朵也微微红了。对上其他人，他才镇定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性子，还故意瞪了那个叫月白的男人一眼：“难怪你不肯带我来同学会。” 　　语气里的嗔怪带着股醋味，戏很足。 　　魏闻行还是没说话，实在是他也没搞懂这位被他撞了车的小少爷想做什么，而且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从同学聚会脱身。 　　所以他只是安静看着江持风，看他表演。 　　这姿势和态度，在其他人眼里就等于承认了江持风的身份。 　　“哈哈哈，对不住。”有人反应了过来，连忙机灵的道歉，“喝醉了就有人打胡乱说，当不得真的，别往心里去。” 　　“闻行你……”之前替魏闻行打抱不平那个男人突然红了脸，抓了抓头发，语气有些无措，“那个，我刚才都是胡说的，我胡说的，闻行和梁月白什么都没有，真的。” 　　梁月白往后退了几步，他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也不说话，像是这样就能置身事外似的。 　　江持风没找他麻烦，他也没那个立场，只是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喝醉酒嘴碎得不行的那个男人：“我们闻行喜欢做开发。” 　　他挽着魏闻行的手臂，抬眼看他，眼神清澈，眉眼带笑：“只要他喜欢，我就支持他。” 　　他又说：“我们闻行啊，不太会说话，又重情重义，你们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他闷声一个字都没有。” 　　“但我见不得他受欺负。”江持风好脾气地笑了笑，“聚会就该开开心心的嘛，大家都是老同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多少有点数。” 　　魏闻行听着他伶牙俐齿地把几人怼得没了话说，心头一软。 　　小少爷可真是爱日行一善啊。 　　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他把手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小少爷的手心全是汗，摸着可一点都不冷。 　　而刚刚还一口一个我们闻行的江持风手被握住时很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又觉得自己不能露怯，于是偏过头看他，语气又软又乖：“我们回家？”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小少爷掐了一下他的虎口，大有他不配合就要下狠手的威胁意味。 　　魏闻行忍不住笑了笑：“嗯，回家。” 　　车就停在路边，其他人这会儿的眼力见都回来了，跟魏闻行道了别，你搭着我我勾着你的走了，梁月白往后看了一眼，看到魏闻行上了那辆昂贵的跑车，眸色微暗。 　　只是夜色太暗，那点落寞无人看见。 　　把人拐上了车，江持风把车载空调打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拉开车门下了车：“你等我会儿。” 　　远远地就能看到“沽酒”的招牌，江持风轻车熟路地走进“沽酒”，径直往吧台去：“沈小戾，给我煮一杯蜂蜜柚子茶。” 　　沈戾在吧台后面忙，手里拿着刀，正在切冰球，闻声抬头，看到他来了，笑了笑：“不喝酒？” 　　“今天不喝。”江持风压着语气里的欣喜道，“我遇到我的缘分了。” 　　提前熬制好的蜂蜜柚子茶装在玻璃罐里，揭开盖子满是柚子的清香和蜂蜜的甜香，沈戾舀了一勺，问他：“要冰的还是热的？” 　　“热的。” 　　沈戾倒了一杯水开小火煮蜂蜜柚子茶：“你的什么缘分？” 　　“魏闻行呀。”江持风翘了翘嘴角，“我刚刚遇到他了，他喝了酒，我得送他回家。” 　　沈戾反应了一下，轻笑道：“你眼瞎了？” 　　江持风有点心虚：“我才不是眼睛看上他了。” 　　沈戾敷衍地点点头：“嗯，你是心里看上他了。” 　　江持风张了张嘴，想拒不承认，却说不出违心的一句“没有”。含糊道：“就碰巧又遇见了，觉得挺有缘的。” 　　蜂蜜柚子茶的清甜香气在吧台弥漫开了，沈戾关了火，拿了个玻璃杯出来，装好蜂蜜柚子茶递给江持风：“人在你车上？我跟你出去看看。” 　　人在车上，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只隐约能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个男人。沈戾送江持风到门口，笑着道：“下次把人带过来，请你们喝酒。” 　　江持风看了一眼车的方向，男人乖乖地在他车上坐着，叫他的心像是颗气球，迎着风膨胀了起来。 　　“行啊，让他请。” 　　魏闻行从看着江持风朝一家装潢漂亮的酒吧走进去，就一直盯着酒吧门口看。 　　过了一会儿江持风再出来，手里端着杯东西，身后跟着个端方温然的青年，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那人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隔得远，魏闻行也看不太真切。 　　他喝的酒不多，但酒劲上头，很多情绪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那个男人是谁，又跟小少爷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车里的空调温度太高，魏闻行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打开车窗，才觉得舒了口气。 　　江持风端着东西过来，拉开车门，一边上车，一边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递给他——透明玻璃杯，能看到浮浮沉沉的柚子粒。 　　“蜂蜜柚子茶。”江持风脸有些红，嘴炮一时爽，爽完了心虚得不得了，“解酒的。” 　　“谢谢。”魏闻行两只手交握着玻璃杯，捂暖了手，也暖了心，“刚才，也谢谢你替我解围。” 　　“客气。”江持风随口省掉了一个不字，两个人的关系也就突然拉近了，他发动引擎，问，“你家哪儿，我送你。” 　　他们只见过两面，几乎没什么交情，但小少爷似乎好人好事做上了瘾，还说要送他回家……魏闻行喝了口蜂蜜柚子茶，温热的酸甜味道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拒绝的话也跟着咽下去了。 　　他报了个地名，地方挺偏，在郊区，开车过去起码得一个多小时，他坐地铁过来转公交，花了两个多小时。 　　江持风开导航的时候看到了附近的一个科技工业园区，顺口就问了句：“刚才听到说你做开发的，开发什么？” 　　“软件开发。”魏闻行说，“就在附近那个科技工业园区。” 　　“软件开发前期是难了些。”江持风顺口接了句毒鸡汤，“不过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魏闻行低声笑了笑。 　　江持风握着方向盘，车速压着限速的60迈，像是随口闲聊：“刚才那个……什么月白，你前男友？” 　　魏闻行“嗯”了一声。 　　江持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他一向能说会道，跟谁都能闲聊鬼扯一通，抖机灵的话张口就来，偏偏在魏闻行面前，这个不知道怎么说，那个不知道怎么问…… 　　又冷场了……他要被自己给气死了。 　　魏闻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觉得冷场有什么尴尬的，因为他在走神。 　　说起来，他跟小少爷认识，也跟梁月白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上次在梁月白的婚礼上喝醉了酒，撞了小少爷的车，赔了两斤小龙虾，小少爷还好心给他叫了代驾。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突然有了想倾诉的念头。 　　“梁月白。”魏闻行说，“上次不小心撞了你的车，是在他婚礼上喝了酒……” 　　“哦……”江持风突然意识到之前是他想岔了，还以为魏闻行是为什么红了眼，原来是为了前男友，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堵得慌。 　　早知道，就他妈要他赔钱了，赔不起卖|身|肉|偿！ 　　他闷闷地接了句：“可以理解。” 　　想倾诉的话打开了个头，魏闻行又觉得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交浅不言深，他和小少爷才见两面而已，聊什么前男友…… 　　他有些尴尬地喝了两口蜂蜜柚子茶，岔开话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持风。持正的持，风骨的风。” 　　十字路口绿灯刚好跳转红灯，江持风停稳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递过去：“加个微信吧？” 　　他说：“我对软件开发还挺感兴趣的，有空可以细聊。” 　　魏闻行倏然想起了小少爷那句“只要他喜欢，我就支持他”，心跳乱了一拍，旋即又有些自嘲，不过是玩笑话。 　　他接过小少爷的手机，点开微信页面，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 　　要到了微信，江持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没话找话闲聊：“明天都除夕了，你不回B市过年吗？” 　　“回的，这几天工作上有些事走不开。”魏闻行说，“买了明天的票。”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路，到魏闻行住的地方，夜已经很深了。寒冬的夜里冷风刺骨，江持风下了车，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跟魏闻行道别：“那我就回去了。” 　　魏闻行往他对面站了站，挡住了风口：“要不要上去喝杯茶？”他看了看手里的玻璃杯，“我也可以把杯子洗了还你。” 　　这么个玻璃杯能值几个钱，以江持风和沈戾的关系，哪用得着还……江持风看了他一眼，吹到脸上的风是小了很多，全都被男人宽阔的肩背给挡了去。 　　“太晚了。”小少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下次吧。” 　　有来有往，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 第4章 　　除夕这天江持风起了个早，拎了给家人准备的新年礼物、各种新鲜水果和一堆商业计划书策划案项目文件回家。 　　江家的人口简单得不像是豪门世家，江老爷子有个兄弟，但过世得早，唯一的女儿又远嫁到了国外，很少回国。而江老爷子只生了江鹤年一个，林家也只林似霰一个女儿，虽然两家都还有些旁系的亲戚，但平日里往来并不算多，逢年过节一家人一起吃饭就七口人。 　　人口简单，小辈的又只江持风一个，所以年节里都在江家过。 　　除了管家秦叔和厨娘陈姨夫妻俩，其他佣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江家却一点也不显得冷清，刚到门口江持风就听到了江老爷子的笑声，他眼里也带上了笑意，拎着一堆东西进门，挨个乖巧地叫人。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 　　“小江放学啦？”林老太太乐呵呵地拉过江持风。 　　林老太太有阿茨海默症，记忆衰退，总是以为江持风还在读高中，江持风也顺着她说：“外婆你忘了，过年啦，我放寒假了。” 　　“放寒假，放寒假怎么不来外婆家玩？” 　　江持风应道：“明天就去。” 　　江持风哄好了林老太太，这才开始分礼物：“茶叶是给爷爷的，百花蜜和手工藕粉给外公，糕点是给外婆和奶奶的，这个手镯是给外婆的，这条丝巾给奶奶，这套珠宝是送给妈的。” 　　江持风把一沓文件放在江鹤年面前：“爸，新年快乐。” 　　江鹤年：“……” 　　并不是很想要这份新年礼物，更不想要这个儿子。 　　林似霰打开礼盒看了看，璀璨透亮的蓝宝石被钻石镶嵌成了吊坠，细碎的钻石串成项链，一对耳钉则是金镶梨型切割蓝宝石，款式大方，工艺精制，比起江鹤年曾经送她那些首饰，审美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水平。 　　她把礼物笑着收起来，也递给江持风一个黑色的小礼盒。 　　“我和你爸给你挑的新年礼物，看看。” 　　江持风也不客气，笑着接过盒子就打开了，看到黑色绒面上躺着的造型别致的车钥匙，眼睛一亮：“妈，是新出的限量款？” 　　“车停在车库里，待会自己去看。” 　　“爱您！”江持风摸了摸车钥匙，这才把盒子阖上揣进口袋里。 　　江鹤年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视线落在中间夹着的一本薄薄的方案上：“捐了一座小学？” 　　“您之前不是就计划给玉湖山那边捐一座希望小学么。”江持风见他翻到了自己藏在中间的礼物，眼里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来，“前段时间我太忙，这事儿就一直耽搁着，年前我让容弈去玉湖山考察了情况，把方案给过了，年后就开工，今年内就能建成。” 　　江鹤年是个企业家，也是个慈善家，江持风从小耳濡目染，对做慈善的事还是有热情的。 　　认真看了看方案，看得出江持风是认真地去做了，后续规划也很完善，江鹤年满意地点了下头：“做得不错。” 　　江持风弯着眸子应道：“我也觉得不错，不愧是我。” 　　一家人都被他逗笑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偌大的别墅也变得热闹起来，年味儿因为团圆相聚的喜悦而显得格外浓郁。 　　晚上吃过饭，一家老小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人年纪越大，越喜欢看这些晚会节目，江持风没什么兴趣，就一边剥各种干果，一边微博微信切换着打发时间。 　　往嘴里塞了颗糖炒栗子，江持风随手点开朋友圈刷新，新弹出来的动态是一小段视频。灯火照亮的夜空下飘飘洒洒着细碎的雪花，然后一簇烟花逆着风雪而上，绽开灿漫的火花。 　　江持风点开评论的手一顿，切到聊天页面，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无事小神仙：B市下雪了？] 　　大概是正在看手机，魏闻行回复得很快。 　　[喂：嗯。] 　　江持风盯着这个简单的“嗯”字，摸了摸指节的茧，继续打字。 　　[无事小神仙：拍两张来看看。] 　　[无事小神仙：让我这个南方人见见世面。] 　　没有回复，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江持风剥了几颗开心果吃。 　　不是很开心。 　　下一瞬，屏幕亮了起来，新弹出来的消息是一张图片。江持风点开，眼里瞬间漫开了笑意。 　　照片上的小雪人被堆在阳台的扶栏上，脑袋歪歪的，身子小小的，眼睛一大一小，手也一长一短，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喂：图片.jpg] 　　[无事小神仙：你堆的？] 　　[喂：嗯。] 　　[喂：今天雪不大，明天给你拍。] 　　[无事小神仙：好啊。] 　　看到微信里弹出来的回复，想起小少爷说话时懒散轻软的语调，在寒风中受冻的耳朵莫名有些发热。 　　身后响起了推门的声音——落地窗被推开，客厅里的温暖和说笑声透出来了几分，又被关回了屋里。 　　魏闻行把手机收了起来，偏头看过去：“爸。” 　　出来的是魏承泽。 　　年节里亲戚好友聚在一起打牌，客厅里热热闹闹，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音，他看了一会儿晚会，又看了一会儿牌，见魏闻行在阳台半天不进来，隔着玻璃门影影绰绰看见个高大的背影，想到前几天简娴提的事，出来找魏闻行聊两句。 　　“前几天，你舅妈又想给你介绍相亲对象。”魏承泽顿了顿，“你妈给拒了。” 　　魏家住在B市和A省交界的一个小镇上，魏承泽在一家电子工业厂工作，简娴则在自家楼下的两个门面开了家小超市，家庭美满，生活富足，儿子懂事又优秀，夫妻俩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地过了大半辈子。 　　直到魏闻行上大学，让他们补上了青春叛逆期的那份操心。 　　魏闻行和梁月白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跟家里人出了柜。魏承泽和简娴是不能接受的，哪怕在此之前魏闻行不动声色地给他们看了很多同性恋人的相关案例，也只是让他们没有强烈反对要两人硬分开。 　　那时候魏承泽和简娴都觉得孩子才上大学没多久，一时被大城市的人和事迷花了眼也是正常的，所以对两人的事从来不问不提。 　　然后大学毕业，魏闻行决定留在S市。 　　他说想留在S市创业，说S市的发展前景和机会，说自己的职业规划、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拉到的第一笔投资……说了很多，对梁月白只字未提，但里面未尝没有梁月白的原因。 　　魏承泽从那时候就意识到了，魏闻行是真的很爱那个人，并且把对方都规划进了自己的人生里。 　　那天简娴哭了一场，点了头，同意了魏闻行留在S市。 　　只是魏闻行的性向，他们一直瞒着，有亲戚朋友要给魏闻行介绍相亲对象，他们也会试着促成——但魏闻行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一直到几天前，简娴趁天气好给魏闻行的房间做大扫除，在衣柜里看到一个怀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在角落里的，打开，上面嵌着一张合照。 　　简娴把照片给他看，她偷偷哭了一场，眼角都还是红的，一道道细纹藏满了岁月打磨后的温柔，说找个时间，让魏闻行把人带回来吧。 　　“你们在一起也快七年了吧。”魏承泽叹了口气，“找个时间……” 　　“没有七年。”魏闻行打断了他，“半年前就分开了。” 　　“前不久，他结婚了。” 　　余下半句“把人带回家吧”在嗓子里打了个转，又咽下去，魏承泽的惊讶不亚于魏闻行出柜时。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魏闻行语气平静：“创业太难熬，家里反对，压力太大。” 　　其实分手是早有预兆的。 　　先是“被逼无奈”地去见了相亲对象，然后是争吵后提出搬出去分开住冷静一段时间，最后是冷处理后的分手。那段冷静期他反思了很多自己的问题，去挽回去求和，却只求到一句“我们分手吧，我要结婚了”。 　　大概是失望积攒了太多，分手以后他只是颓丧了一段日子，然后换了住的地方，扔掉了该扔的东西，整理好心情，继续生活。 　　还能去参加梁月白的婚礼，笑着祝福。 　　虽然婚礼上喝多了昏了头酒驾。 　　但是他确实是清醒了，放下了。 　　“和平分手。”魏闻行给这段六年多的感情画上句号。 　　魏承泽看着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沉默了片刻，拍了拍魏闻行的肩膀：“扛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回家。” 　　和魏承泽聊完，魏闻行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床头柜抽屉，看到了那块怀表。是毕业旅行的时候，在一个景区买的，他随身带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落在了衣柜里。 　　他拿起怀表扔进垃圾桶里，又循着记忆在书架上、抽屉里找出收起来的一些东西，一起扔进垃圾桶。 　　快到凌晨时，魏闻行跟魏承泽下楼放鞭炮，顺手把垃圾带下楼扔了。 　　小镇上不禁烟火炮竹，年年放一卷鞭炮是他们家的传统。 　　夜里灯火通明，地上有不少烟花炮竹燃烧后留下的红色纸屑，附近的烧烤摊还没收摊，卖烟花炮竹的摊子前还有几个年轻人在买烟花，小镇上的年味永远比大城市更有烟火气。 　　魏闻行拿着鞭炮在路中间一扔，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像是遥遥远远的缘分蜿蜒远去。 　　还不到凌晨，他看了眼手机，微信页面的群聊里正热闹，也有零星的几条是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一看就是群发的那种。魏闻行一一回了，又在工作群里发了个红包，看到右上角的时间变成零点，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弯腰点引线。 　　买了烟花的几个年轻男女也把烟花都搬到了没有树枝遮挡的路中间，有人点燃了烟花，又点了小烟花塞到身后的女孩手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烟花绽开的声音里，魏闻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顶端弹出了短信弹窗，是一条新年祝福。他看了一眼，随手点了标记已读，刚准备点开相机录个视频，页面就弹出了新的微信信息。 　　点开，是条三秒的语音信息。 　　小少爷嗓音轻缓带笑，道了句：“新年快乐。” 　　听着有些不真切。 　　魏闻行把音量调大，又听了一遍。 　　鞭炮烧到尽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了，魏承泽朝他招了下手，往烧烤摊去，买宵夜。 　　烟花声占据了整条街道， “砰砰砰——”，一声接一声，他的心跳似乎也随着烟花绽开声跳动着。 　　他点开语音，录下热闹的烟花声，接着道了声：“新年快乐。” 　　---------------------------------------------------------------------------------- 　　莫逢君：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周邦彦《鹤冲天·梅雨霁》 　　意思是：此时的情绪像此时的天空一样晴朗明媚，就像天上没事可做的小神仙一样悠闲快活。 　　【猜得到信息谁发的嘛 第5章 　　江持风应了林老太太去“过寒假”，第二天就跟着两位老人一起回了林家。 　　林家在老城区，离江家有些远，平时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过年堵车，司机开得又慢，路上消磨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到了熟悉的小二层别墅，司机在门口停好车，再把车开进车库。江持风扶着林老太太从种满花草的庭院往里走，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呵欠。 　　林老太太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打了个呵欠，眼角都泛起晶莹的泪花。 　　车坐久了，是有些让人犯困。 　　江持风笑了起来：“外婆，我扶您回房睡一会呀。” 　　他这会儿可是还在上小学的小崽崽，说话得活泼一点，林老太太听了才高兴。 　　林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睡，快中午了，外婆给你煮糖粥吃。” 　　对于每一次他来家里林老太太都要下厨的执着江持风是没什么办法的，但负责两位老人饮食起居的秦姨深谙如何一边顺着林老太太一边自己把饭菜做出来端上桌，所以江持风并没有劝阻，而是笑着应了声：“那我有口福啦。” 　　林老太太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眼角的泪花不见了，身上的困顿也一扫而空，好像一想到要给外孙做糖粥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了似的。 　　走在两人身后的林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把林老太太交到秦姨手里，江持风在沙发上坐下，给林老爷子倒了杯热茶。 　　“公司什么时候上班？” 　　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记性衰退，听到林老爷子问了昨天就问过的问题，江持风也没有不耐烦，温声答了：“初十。”笑了笑又说，“所以我打算住到初五，然后去爷爷家住到初十。” 　　林老爷子点了点头：“多陪陪你外婆，你在的时候，她精神都好些。” 　　他想了想道：“你有些日子没在家里住了，去房间看看缺不缺什么。” 　　江持风是经常到江家和林家小住的，所以他的东西不管哪边都备了一份，哪怕他这两年搬出来独住，也没减少陪着几位老人的时间。也就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所以两家都没顾得上去。 　　江持风起身：“我去看看。” 　　房间是有佣人每天都打扫的，所以很干净，除了床上的被子换了一床新的，其他地方看起来和他走的时候一样。 　　木质的书架上摆满各种奖，从小学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到初高中的数学竞赛书法比赛钢琴比赛各种被装裱起来的奖状，摆放整齐，像是随时都在等候检阅的士兵。 　　也有些不一样。 　　衣帽间里添了新的毛衣和大衣外套，看起来厚实又暖和。 　　电脑桌边的零食盒子里放满了他爱吃的干果。 　　浴室里的洗护用品都换了新的，还是他常用的牌子，洗脸巾也放了一卷新的，显然是想到这几天他会来，所以所有东西都考虑周到准备齐全了。 　　有人疼的孩子哪会缺什么，自有人替你摘星摘月。 　　江持风晃着脑袋笑了笑，转回房间，推开了窗户。 　　冬日迎面的冷风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放眼望去，能看到错落有致的几栋别墅，视线落在近处，是一片浓郁的深绿色，在寒风里晃动着单薄的枝叶。 　　被花匠精心照料着的花草们并不畏惧严寒，角落里的几株红梅却亭亭而立，姿态傲然，星星点点的文心兰也开得热闹，一片黄色在绿色的叶片的映衬下，有如繁星坠落其中。 　　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看起来都长得很精神。 　　江持风拿手机拍了几张图，想发个朋友圈。 　　点开微信，先看到了魏闻行发过来的几张图和一段视频。 　　在B市，雪似乎是下了一夜。 　　皑皑白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是清一色的白，视频里雪还在下，像是满天柳絮迎风而起，又翩然落下。 　　照片里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圆滚滚的脑袋和身体，脖子上系着红色的围巾，鼻子是胡萝卜，眼睛是黑色的纽扣，手臂是干枯的树枝，直直地伸着，像是要去扶头顶那顶带歪了的帽子。 　　和昨天随手一捏的小雪人比起来，这个大雪人像是个被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江持风笑了笑，打字回复。 　　[无事小神仙：今天雪好大。] 　　[无事小神仙：雪人也好大。] 　　[喂：邻居家几个小孩堆的。] 　　魏闻行的回复很快，也很诚实，江持风打算存图的手一顿。 　　他真傻，真的，怎么能自作多情地觉得这人能有心给他堆个漂亮的大雪人。 　　摸了摸指节上的茧，江持风思绪空了一瞬间，然后回复：“堆得很漂亮。” 　　“什么时候回来，你请我看雪，礼尚往来，我请你喝酒啊。” 　　几粒细碎的雪花被风吹到了手机屏幕上，魏闻行看清回复的一瞬，心不受控制地用力一跳，像是在提醒他赶快应下似的。 　　指尖抹去冰凉的雪粒，魏闻行有些恍惚地想起那天小少爷握住他的手，温温热热的，肌肤相触的瞬间叫人的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初六回。”他一字一顿地敲出回复，“你挑时间，我都可以。” 　　“好。” 　　江持风弯了弯唇角，点开朋友圈，选上晚那个丑丑的小雪人的照片和刚拍的花园，发了条朋友圈。 　　无事小神仙：万物生长。[图片][图片] 　　…… 　　喝酒的日子，江持风挑了初八。魏闻行初六回来，怎么也得休息一天缓缓长途跋涉的劳累。 　　江持风看起来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其实只要他想，他体贴得很。这话是沈戾说的，只是一直以来也没遇到个能让他去思虑这些细节的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他是真有些上心了。他这两天在江老爷子家住着，约的晚上9点，吃过晚饭他就出门了，回趟家，挑衣服，换衣服，对着镜子选满意了才出门，到沽酒，离9点只差着十来分钟。 　　魏闻行还没到， 江持风点了杯心动玫瑰，跟在吧台的沈戾闲聊。聊两句就往门口看，沈戾给他洗了一碟草莓，打趣他：“你不如去门口等。” 　　“他哪有这么大的面儿。”江持风收回视线，拿了一颗草莓吃，“挺甜，哪儿买的？” 　　“就附近的超市。”沈戾看了他一眼，“你是心情好吃什么都甜。” 　　说话间有人从门口进来，正好切歌，倏然安静下来的背景音，暖色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身姿挺拔，眉眼从暗处慢慢被暖光渲染开，看起来更深邃了，像极了夜幕笼罩下的海，颜色暗而深沉，只在眼眸低带着一点粼粼波光。 　　那点粼粼波光，不偏不倚，折在了江持风身上。 　　“这边。”江持风抬了下手，眼底漾开笑意。 　　“给你介绍。”魏闻行在江持风旁边坐下，听着小少爷的声音，视线落在沈戾身上，“这是我朋友，也是沽酒的老板，沈戾。” 　　沈戾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 　　是那天晚上远远一眼端方温然的青年，年轻的老板有一副清隽的相貌，看起来是很爱笑的人，和小少爷一样。 　　但小少爷更张扬些，一双眸子像是盛在清水里的黑琉璃珠，清澈透亮，微微一弯就漾开清波，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这是魏闻行。” 　　朋友两个字在心头过了一遭，魏闻行朝沈戾道了声：“你好。” 　　“你喝点什么？”江持风也没过多介绍，偏头看向魏闻行，“我们去卡座？” 　　“你点吧，我都可以。”魏闻行以前没怎么去过酒吧，和朋友喝酒也只是饭局上或者和朋友在家聚着喝，追溯到上一次去酒吧，大概是学生时代和室友去学校外面的清吧长见识，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他打量周围环境的视线多少带上了些好奇。 　　跟着江持风到卡座坐下，看着江持风点的酒和小吃拼盘水果拼盘上桌，这边灯光很暗，桌上是薄薄的磨砂透明灯罩拢着几抹烛光，耳边是炸裂的鼓声、节奏的键盘和缱绻的歌声，魏闻行还没开始喝，就觉得有些微醺了。 　　“你是不是没来过酒吧？”江持风给他倒酒，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抓住了他眼底的不适应，“威士忌纯饮你可以吗？还是要加冰球或者半加冰？” 　　“这样的酒吧没来过。”魏闻行看了一眼他杯子里盛的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纯饮吧。” 　　“沽酒”比清吧热闹，又比刻板印象里的迪吧清净，没有妖娆扭动的身躯，只有宽阔的园舞台上摆满的乐器和驻唱的乐队，卡座里聚在一起的都是谈天喝酒的朋友，除了酒吧安排的节目，也有客人一时兴致上台唱歌或是跳舞，而旋转楼梯往上，似乎还有一方清净的所在。 　　江持风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说：“楼上是包厢，我们两个人，包厢没意思。” 　　他和魏闻行碰了一下杯：“下次我多约几个朋友，我们去包厢玩，可以唱歌，还有台球。” 　　魏闻行抬眼看向他，说起来这只是他们见的第三面，可是江持风话里话外都已经把他当好朋友了，这份不知缘由的亲近和清冽醇浓的酒一起顺着喉咙往下，让他心跳快了几拍。 　　“你经常来这里？” 第6章 　　江持风“嗯”了一声，暖色的灯光下，他的睫毛是浓而深的墨色，眼角微微下垂着，收敛了张扬肆意的一面，透出几分温然来。 　　“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爸让我去公司基层做事，小文员，每天做的是最繁琐的事情，吃的是员工餐，住的是员工宿舍。其实吃住的条件还算可以，说委屈也不算特别委屈，但还是有一点。”他抬眼笑了一下，“所以我就给自己找乐子，有一天晚上加完班，就走了进来。” 　　“然后就经常来，慢慢地又和沈戾成为了朋友。” 　　其实那时候的江持风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做什么都不顺心，但又憋着一口想证明自己可以的气，所以咬着牙硬撑。 　　但现在回头看，又觉得那段经历也算是体味生活百态了，对比很多普通人的生活，他没什么好委屈的。 　　“我刚毕业的时候……”魏闻行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喝了一口酒，“嗯年轻气盛，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工作室，创业，做软件开发。” 　　“太忙了，都没空找乐子。” 　　江持风瞥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有空谈恋爱。” 　　大概是受酒精的影响，江持风话比脑子快，说完又有些后悔，低头喝了口酒。 　　“是大学谈的。”魏闻行摩挲着酒杯，可能真的是这段感情强撑了太久，再加上梁月白的决绝，所有爱意都消磨殆尽了，所以现在他提起他，内心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创业他也有份，不过分手的时候他就退出了，算起来，一年多了。” 　　“这条路是真的挺难的，好几个合伙人陆陆续续都退出了。”魏闻行喝了一口酒，“所以那天晚上，真的很谢谢你帮我讲话。” 　　至少让我在朋友面前，看起来不是那么失败，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男人的面庞隐在暖色的光里，明明暗暗的，眼神沉静而淡然，却让江持风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谢什么，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字。”他跟魏闻行碰了一下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岔开话题，“我觉得迎难而上特别酷，大家都打退堂鼓，你偏不，你要敲战鼓。别说丧气话了，走一个。” 　　“新的一年了，就祝魏总，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魏闻行被他的话逗笑了，小少爷总是知道怎么戳到人内心的柔软，他笑着说：“那祝江总，万事胜意。” 　　喝酒闲坐聊天，轻松的氛围里，明明谈不上很熟悉，说了很多交心话后，距离一下就被拉近了许多。 　　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醉了，魏闻行平时在外面喝酒习惯了克制，所以要稍微清醒一些，趁着江持风去卫生间的空隙，他起身去柜台结账。 　　沈戾看到他来结账，有些意外，提了一句：“持风有卡，他都不结账的，我直接从上面划钱。” 　　魏闻行拿出手机：“算我的。” 　　沈戾笑了一下，应了声“好”，给他结了账。 　　魏闻行结完账垂眸扫了一眼小票，消费的金额比他预想的还高很多。 　　江持风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卡座没人，想了想，往柜台走过来，魏闻行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两人的外套，低头在看手机。 　　江持风走过去，跟沈戾说了声：“从我卡上划，先走了。” 　　沈戾往他手里塞了一盒洗好用一次性盒子装好的草莓：“给你，免得你回去了惦记想吃。魏闻行结了账了，代驾也给你叫好了。” 　　他话语带笑，压低声音说了句：“上次你说让他请，倒是一语成谶。” 　　“你结了账？”江持风偏头看向魏闻行，微微皱了皱眉头，“说了我请。” 　　“走吧。”魏闻行看到他脸上湿漉漉的，那双眼睛也因为映着灯光，一汪春水似的，喉咙莫名有些发干。他从柜台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江持风：“下次让你。” 　　江持风为了醒醒酒，刚洗了个冷水脸，水浸湿了额前的刘海，脸颊侧还有水痕，看到递过来的纸巾，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往男人眼前走近一步，把脸凑了过去。 　　小少爷那张俊俏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地凑在他眼前，魏闻行楞了一下，然后才抬手帮他擦脸上的水迹。 　　魏闻行的动作很慢，看着他的眼神专注又认真，指尖碰到微凉的脸颊，江持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热度从脖颈一路往脸颊上蔓延，睫毛轻颤，眼神飘飘忽忽地移开。 　　擦完水的纸巾被攒成了团，扔进垃圾桶里，魏闻行把外套递给他：“外面冷，外套穿上。” 　　从酒吧里出来，冷风迎面，江持风把外套裹紧了些。夜色深浓，墨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弯月，几颗星子明明暗暗地隐没在云层里。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蜿蜒在明亮灯光里。 　　两个人慢慢往停车场走，看到江持风走得晃晃悠悠的，还自己绊了自己一下，魏闻行从身后扶住他，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江持风耳朵有些发热，脸颊也是，他小声说：“我没喝多，我自己能走的。” 　　“还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吗？” 　　“当然知道。”江持风晃了晃头，“我住依山观澜31号，爸妈家在府九路365号。” 　　“嗯没喝多，能走。”魏闻行应了一声，“我喝多了，你扶扶我。” 　　江持风笑了：“好。” 　　到停车场，代驾也来了，魏闻行把江持风扶上车，手撑着车门，俯着身跟他道别：“我也开了车，就不送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江持风微仰着头，透过窗户看到等着的另一个代驾，“嗯”了一声：“下次我请，说好了。” 　　魏闻行笑了一下：“好。” 　　江持风还是回的江老爷子这边，回家的时候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倒是记得把草莓放进冰箱里，然后进了房间困得到头就睡，早上阿姨来敲门，也没把他叫醒，直到中午，江老太太来敲门，才把他叫醒。 　　江持风睡了一晚上，没取隐形眼镜，眼睛涩得不行，揉了两下就流出了生理性眼泪，也把隐形眼镜揉了下来。他从床头柜里翻出药水盒子，把隐形眼镜放了进去。 　　“你昨晚是喝了多少，睡到现在。”江老太太敲了敲他的额头，“还不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去吃午饭。” 　　“这不是和朋友太久没见嘛，一不小心就多喝了点，下次不会了。”江持风一向知道怎么让老人家安心，“您和爷爷先吃，我洗个澡就下来。” 　　他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往卫生间走：“不用等我，您先去吃饭。” 　　江老太太看他又光着脚：“把鞋穿进去，别踩滑了。” 　　卫生间门又打开，江持风乖乖出来穿了鞋，这才去洗澡。 　　江老太太笑了笑，下楼吃饭去了。 　　等江持风洗完澡下楼，江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吃完了饭，在小花园散步消食了。江持风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才有空点开手机看信息。 　　[卖酒的：朋友，昨晚有后续吗？] 　　[无事小神仙：各回各家，睡到现在。] 　　回了沈戾，江持风点开和魏闻行的聊天页面，发了句：“醒了吗？” 　　魏闻行的回复倒是快，是一张办公室的照片，扫帚和拖把被靠在墙边，似乎是在做整理和打扫。 　　[无事小神仙：你今天就上班了？] 　　江持风拍了一张饭菜给他。 　　[无事小神仙：我刚睡醒，才吃饭。] 　　[喂：明天上班，我过来整理一点东西。] 　　[无事小神仙：要帮忙吗？] 　　屏幕那端的魏闻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到江持风发过来的信息，忍不住笑了笑。 　　小少爷似乎很喜欢日行一善。 　　但这些事不该是他做的。魏闻行很难想象小少爷站在杂乱的办公室里做打扫和整理的样子。 　　他低头打字回复。 　　[喂：快弄完了。] 　　[喂：你认真吃饭。] 　　[无事小神仙：好吧。] 　　[喂：嗯。] 　　江持风放下手机，认真吃饭，吃完饭从冰箱里把沈戾给的草莓拿出来，简单冲洗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按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儿，微信里弹出沈戾的回复。 　　[卖酒的：猜到了。] 　　[卖酒的：你眼光还不错。] 　　[无事小神仙：你也觉得他不错吧。] 　　[卖酒的：真喜欢？] 　　江持风想起和魏闻行的几次见面，男人低头给他剥小龙虾认真的模样，握住他的手肌肤相贴的温度，还有昨晚给他擦脸时专注的样子……说不清楚是一见钟情还是二见三见钟情，他只知道自己对魏闻行是一天比一天上心，是真的一头热地喜欢上了。 　　他笑了一下，回复沈戾。 　　[无事小神仙：真喜欢。] 　　[卖酒的：你加油，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一定要追到手。] 　　[无事小神仙：ok。] 　　江持风信心满满。 　　[无事小神仙：等着请你吃饭。] 第7章 　　江持风打算追人，又不太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毕竟他活了二十来年，向来都是众星捧月被追求的那个，也没追过人…… 　　脑子里把除了沈戾以外，靠谱点的朋友盘点了一遍，蹦出个人名来。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江持风点开顾懿的微信，开始打字。 　　[无事小神仙：小顾同学，问你个事儿。] 　　[故意：什么？] 　　[无事小神仙：你是怎么追到饶春余的？] 　　江持风和顾懿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校友，在吃喝玩乐上又和江持风兴趣相投，所以一直关系都还不错。 　　顾懿毕业以后就在做自媒体探店、旅游推广方面的工作。她文笔好，摄影也好，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吸粉，现在已经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大V了，而江持风平时工作忙，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顾懿发现了一家新开的西餐厅约他去吃饭。 　　突然看到这么一条信息，顾懿反应了一下，才回复。 　　[故意：怎么，小江同学凡心动了？] 　　[无事小神仙：请你吃饭。] 　　顾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话音带笑：“追人嘛，先翻朋友圈，再聊天，摸熟他的兴趣爱好、工作方面、生活方面。然后就是见面，投其所好约出来玩。大家都是成年人，约出来见一面，比你早午晚请一个月的安都有用。” 　　“聊着呢。”江持风说，“昨晚才约了喝酒，下次约什么还没想好。” 　　“看电影、看球赛、运动、逛展、音乐会、演唱会……他喜欢什么约什么。” 　　江持风叹气：“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试探呀。”顾懿不紧不慢地说，“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球赛门票，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没约到，说明他对你好感度不够，一般也会给理由，忙或者不怎么感兴趣。他说忙，你可以下次换个别的试，他说不感兴趣，你就可以旁敲侧击，问他对什么感兴趣。” 　　“约到了，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也可能是不喜欢但是对你有好感所以不拒绝，这就需要你见面以后观察了。”顾懿说，“见面以后，话题往兴趣爱好上引，记下来，下次约人就投其所好。” 　　江持风听得认真：“学到了。” 　　“还有会聊天，能共情，也能给他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者是提供帮助，男人都慕强。嗯……”顾懿想了想，“还有多夸，谁不喜欢听彩红屁啊，夸到男人最自豪最擅长的领域上就拿捏住了。” 　　“这些可都是我当初翻找各种帖子，咨询各路好友，然后自己总结学习的。”顾懿说，“不过表达喜欢，我觉得还是真心真意最重要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持风没想到还能这样，“顾懿你真的行，难怪能搞定饶春余。” 　　饶春余是锦绣汇的接班人，锦绣汇作为S市最大的拍卖场，饶家也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江持风和饶春余认识，却没什么交情，就因为饶春余性子冷漠寡淡，处不到一块去。 　　兜兜转转，我的好朋友追到了我认识的人，这故事也是颇有戏剧性。 　　顾懿笑了：“不对啊，我们小江同学不管是外形还是身家资本都是满分好吗，哪里需要你追人，你往他眼前一站，他不心动？” 　　“这不才认识嘛。”江持风被夸得也是有点膨胀，“他还没发现我的好。” 　　“那你就让他看到你的好。”顾懿顿了顿，接着道，“很多人说只能撩，不能表白，不能次次回应。但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理智和克制，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好了，被拒绝了咱们再想办法。” 　　“但是小江同学，一段好的关系一定是要有回应的，不是你一味付出，满腔热情去淋一盆冷水。实在不行，咱就换人。你懂吗？” 　　“我懂。”江持风听到顾懿说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垂下眸子，手指捏了捏衣角，又松开，“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我这几天都挺有空的。”顾懿说，“看你的时间。” 　　“明天我就复工了，这两天估计挺忙，下个周六吧！”江持风问，“最近有没有发现好吃的店？老规矩地方你选啊。” 　　“没发现什么新店，去望江楼吧，挺久没去吃了。” 　　“可以。”江持风没什么意见，“允许你带家属。” 　　…… 　　假期结束，江持风也开始忙碌起来。魏闻行工作也挺忙，日常闲聊里，江持风倒是摸清楚了他们公司的运营方向，他们公司的软件是做外包为主的，虽然是群年轻人在做，但之前也接过好几个APP和小程序的开发，还会接一些公司的网站运营维护方面的工作，在他们那个工业园区内算是小有名气。 　　兴趣爱好方面，江持风倒是在翻魏闻行很早以前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画展的照片，还有……钓鱼。 　　江持风是真没想明白，魏闻行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就和江老爷子爱好一样，喜欢钓鱼呢。 　　聊天的时候说起，魏闻行说钓鱼也不算是喜欢，是他父亲喜欢，所以在家里会陪他父亲去钓鱼。画展是喜欢的，画画从小就学的，但他没想考艺术生方面的专业，后来高三要专注学业，就没学了，已经很久不拿画笔了。 　　江持风心想，下次倒是可以约着一起看画展。 　　可惜助理打听了，最近S市没有画展，他工作也忙，就只能有事没事微信撩几句。 　　吃饭的时候江持风就跟顾懿说起这事儿，说最近没有画展，想投其所好都找不到借口约人，叹了口气。 　　顾懿笑他：“你约不会出错的活动啊，比如去看电影、跑马、滑雪、泡温泉。” 　　“明天周日，正好，就说忙了这么多天出来放松一下。” 　　饶春余除了落座时跟江持风打了个招呼，就没怎么讲话，听着他们聊天，倒是被勾起了几分好奇来。 　　顾懿跟他说了，江持风遇见个喜欢的人，打算追。 　　是件稀奇事。 　　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家就一根独苗苗，不管是江持风背后代表的资本，还是他这个人的相貌，就算他性子张扬了些，人自恋了些，脾气犟了些，但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现在江持风要追喜欢的人，而且看起来，还挺认真。 　　“我晚上问问，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空。”江持风说，“他们年前接了个单子现在要完工了，老加班测试，感觉比我还忙。” 　　“对方是做什么的？”饶春余更好奇了。 　　“软件开发的。”江持风说，“隔行如隔山，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像是app、小程序外包之类的，或者是运营一些网站。” 　　饶春余抬眼看向他，语气不紧不慢：“巧了，锦绣汇最近计划做个APP。” 　　顾懿偏头看看向他：“真的？” 　　“嗯。”饶春余说，“其实去年就已经找公司做了，但承包的公司是舅舅他们找的，做出来的东西被毙掉了，中间还牵扯出了经济纠纷打了官司，后来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江持风闻言，眼睛亮了一下：“那找他们公司怎么样？我查过他们做的一些项目，业务能力还可以，就是缺机会。” 　　饶春余食指在饭桌上敲了两下：“都还没追到，就这么帮他？” 　　“也不是要你一定就用他们公司。”江持风说，“就是给个机会，让他们做个策划案做个框架，你觉得行就让他们做，不行就算了。” 　　“可以。”饶春余难得弯了弯唇，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你帮一一录一期视频。” 　　江持风很久以前帮顾懿录过一期视频。在顾懿刚开始做视频博主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在读大学，顾懿的账号就是做着玩，不温不火的，期末江持风他们一起约饭，顾懿录了一期vlog玩儿，结果两个人的颜值再加上几个朋友聊天时的风趣有梗，一下就出了圈，给顾懿带来了很大的流量。 　　现在顾懿的账号已经很火了，但评论里还是时不时有几个老粉惦记江持风的颜值，想看他再出镜的。 　　“春余，不用这样。”顾懿语气无奈，她正好要录700万粉丝福利了，这两天是挺头疼录点什么的，饶春余这个提议不错，但她和江持风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这种“交换”。 　　“没事。”江持风知道饶春余的性子，在他那里从来似乎就没什么人情，只有利益互换，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都是互相帮忙的事情，“我答应了。” 　　顾懿在桌下掐了饶春余一下。 　　饶春余握住她的手，面色不变：“机会我给他们公司，不管成不成，下次你有看得上眼的藏品展品，跟我打个招呼，我帮你留着。” 　　“行。”江持风心情好，心想谈了恋爱，饶春余还是多了点人情味。 　　以前从没看饶春余这么顺眼过，他以茶代酒，跟饶春余碰了下杯：“谢了。” 　　---------------------------------------------------------------------------------- 　　莫逢君： 　　当江小少爷想要追人的时候 　　全宇宙都是助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章 　　回家路上江持风在朋友圈刷到陈星野发的赛车场图片，看起来场地挺大，蓝色系的装修风格正好戳在他的审美上。想着明天倒是可以约魏闻行去玩，于是评论了一句：“新开的？位置。” 　　陈星野回他：“极速飞车俱乐部，在盛隆汽车文化中心这边，开了都几个月了，这两天搞活动，我帮着宣传一下。” 　　江持风敲开私聊，发了条语音过去：“场地面积大吗？” 　　陈星野：“赛道全长3000米，你说场地大不大。” 　　江持风笑着问：“你投了钱啊，这么卖力做宣传？” 　　“那不然。”陈星野问他，“你准备来？什么时候。” 　　“明天吧，我带个朋友，问问他有没有空。” 　　“行，这几天我都在赛车场，确定了时间提前跟我说一声。” 　　江持风问：“附近还有别的项目吗？” 　　陈星野说：“有射击馆、攀岩和CS。” 　　江持风心里有计划了，点开聊天框发了几张图给魏闻行，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玩卡丁车，放松一下解解压。 　　哪个男人能拒绝油门踩到底，听到发动机的咆哮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呢？ 　　魏闻行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11点多了，虽然他以前没接触过卡丁车，但男人，真的很难拒绝赛车的风驰电掣。 　　[喂：有空，什么时候？] 　　[喂：刚加完班，现在回家。] 　　[无事小神仙：下午3点？] 　　玩久了也累，约3点，玩会儿卡丁车，有兴致还可以去玩射击那些项目，然后就可以一起吃饭，江持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魏闻行回得很快。 　　[喂：好。] 　　[喂：你早点休息，我开车了。] 　　[无事小神仙：嗯，那明天见。] 　　极速飞车俱乐部场地确实很大，魏闻行先到，场外有个穿着黑白色赛车服的男人在抽烟，边上还站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头发留得挺长，发尾顺着脖颈往两边微微卷着，有点像小动物的尾巴，还染成了银色，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一前一后朝他走了过来，穿赛车服的男人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递过去：“持风的朋友？” 　　“嗯，谢谢。”魏闻行接了，他烟瘾不大，出来玩身上也带打火机，但别人递了，他也不好不接。 　　陈星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他。魏闻行又道了声谢，点了烟，把打火机递还回去。 　　“我叫陈星野，他叫萧遥。” 　　萧遥朝他伸出手：“你好。” 　　魏闻行跟他握了握手：“魏闻行。” 　　“行了，客气什么。”陈星野性子更开一些，咬着烟微微偏头吐了口气，“魏哥以前玩过卡丁车吗？” 　　魏闻行摇了摇头。 　　“没事，待会儿赛前培训认真听，记清楚注意事项就行了。”陈星野说，“简单。” 　　一支烟刚好抽完，江持风也到了。先看到了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男人掐灭烟头，然后看到了萧遥一头白毛，没忍住笑出了声。 　　“萧遥你这怎么的，青春期都过了，突然又叛逆起来了？” 　　“不帅吗？”萧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这跟我老公同款发色同款发型，狼尾！你不懂。” 　　“别搭理他。”陈星野把烟头扔进垃圾桶，“他最近追一个小明星，就这个发色。” 　　江持风在魏闻行身边站定，听到“追”这个字，稍微有点敏感：“认真的还是追着玩？” 　　“他这个人你第一天认识？叶公好龙，也就屏幕上看着喜欢，真见了人分分钟脱粉。” 　　“你们认识了吗？”江持风碰了碰魏闻行的手肘，“星野和萧遥都是我朋友，从小就认识的。” 　　不过后来他接手公司，就很少和这帮还无拘无束的朋友们一起玩儿了，只偶尔有空或者是有人攒局，才会一起聚一聚。 　　“认识了。”魏闻行笑了笑，“你朋友挺热情的。” 　　“他俩就这样，自来熟。”江持风说，“走吧，我们进去。” 　　他又问：“你开车来的？到多久了？” 　　“开车来的。”魏闻行说，“没到多久。” 　　陈星野在前面领路，插了句话：“持风你挺久没玩儿了吧，要不要跟我赛一圈？” 　　“等我熟悉一圈再跟你跑。”江持风偏头看魏闻行，“闻行你玩过没有，没玩过也没关系，我待会儿教你。” 　　小少爷的眼睛折出一抹阳光，明晃晃的，盛满了好心情。他看着，便忍不住弯起了唇：“没玩过，待会儿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陈星野闻言回头看向江持风，落在魏闻行身上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打量。 　　转过头，陈星野和萧遥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想。 　　江家少爷什么时候对朋友这么殷勤过？ 　　有问题。 　　江持风直接买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陈星野算是俱乐部的半个老板，当然不算钱。三个人，赛车服、头盔、手套的钱一起算下来，魏闻行心算了一下，五位数。 　　萧遥不缺这点钱，但是江持风先刷了卡，他还是挺高兴。毕竟江持风现在和他们的关系不比以前亲近，但还能约着一起玩，而且看江持风花钱这爽快的态度，还是把他们当朋友的。 　　于是就没忍住，在看完培训视频，工作人员讲解时，搭着江持风的肩膀，把人拉到了边上八卦。 　　萧遥压低声音问：“你和这个魏闻行，什么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朋友啊。”江持风有一点点心虚地看了一眼魏闻行的方向，看他听得认真没注意他们，才小声说，“我打算追他，但这不正在行动嘛。” 　　萧遥楞了一下，把他刚才的问题还了回去：“认真的还是追着玩？” 　　“认真的。”江持风顿了顿，“本来我也没想叫你一起，星野都叫上你了，那就一起玩，但是待会儿我们可不跟你们吃饭，我还想多点机会独处呢。” 　　江持风把“我们”和“你们”两个词咬得重。 　　实话实说，真的有点扎心。 　　萧遥刚才的高兴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的一拳重击，但他也知道江持风就是这性子，性子直说话也直，他叹了口气道：“终究是我错付了。” 　　江持风失笑，撞了他胸口一下：“改天，改天一定请你们吃饭。” 　　“这还差不多。”萧遥惊讶过后，打量了一眼魏闻行，又觉得能理解。男人确实长得帅，而且是很硬朗的帅气，刚才在场外抽烟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不紧不慢吐出一口白雾的时候，他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工作人员讲解完了，陈星野带着他们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放进收纳柜里，领了手环戴好，签了保险，然后去装备室选赛车服。 　　江持风向来喜欢蓝色，选了套蓝白色的，去更衣室换衣服，这边的更衣室都是独立的，收费完全对得起装备和服务，但却让江持风心里小小失落了一瞬间。 　　这要不是独立更衣室，就能看到男人藏在衣服下的肌肉了。 　　魏闻行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江持风侧身站着，一身清新的蓝白色赛车服，正咬着手套拉紧，遮去了小半张脸，蓝边衣领一衬，显得微低头那截脖颈更白净了。小少爷生得好看，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还是那种被干净的几抹色彩晕染开的清新的水彩画。 　　他快步走过去，帮江持风把手套戴好，拉紧贴好。 　　站得近，江持风一抬头，直直地撞进男人带笑的一双眼眸里，耳根瞬间发起了烫，热度甚至还有往脸上烧的趋势。 　　“江少？”一道清亮的男声，带着些莽撞的惊喜在装备室响起。 　　江持风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循声看过去，皱了皱眉头。 　　这些年追他的人真不少，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就高延洲一个。这人不算他们圈子里的，是个小明星，璨星娱乐公司的。而萧遥和璨星的总裁范惊陵关系好，就那么一次偶然聚到一起，范惊陵酒局上把他带着，认识了。 　　后来有一次，他在“沽酒”碰巧遇见高延洲被灌酒，他记得这人是范惊陵的人，好心帮了一回，然后就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那会儿他刚大学毕业，对感情上的事有些迟钝，完全没开窍，再加上先入为主地觉得高延洲是范惊陵的人，所以怎么也想不到高延洲会喜欢上他。微信上的闲聊出于礼貌偶尔也会回复，扯着道谢的大旗请吃饭他也去了一次，也有过“沽酒”偶遇，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 　　然后就是他开始拉开距离，高延洲被激到了，跟他告了白。 　　江持风当然是拒绝了，但高延洲不死心，本来他那时候在娱乐圈发展得挺好的，结果一根筋想要跟璨星解约，就为了让江持风相信，他清清白白，没跟过范惊陵。最后解约没解成，被雪藏了。 　　本来就是云泥之别，微信、电话都被拉黑，高延洲除了在几次宴会上远远地见过江持风，就再没有机会接触江持风了。他也一直没能跟璨星解约，签了十年，不管是为了生活还是为了能再见到江持风，他都不能就这么被雪藏十年。所以他自己想办法到处跑龙套找机会，前不久上映了一部网剧有了热度，公司这才愿意给他资源。 　　他本来想着，等他站得再高一些，他就有机会站到江持风身边了。 　　没想到今天会碰上。 　　而江持风身边还有了一个看起来关系很亲密的男人。 　　高延洲眼眸沉沉地看了一眼江持风身边的人，心也沉沉的。 　　“你怎么来了？”陈星野也皱眉头，他刚听萧遥说了江持风打算追魏闻行的事儿，还在想待会儿怎么给人制造机会呢，这就来朵烂桃花。 　　他是真看不上眼高延洲，跟过范惊陵，还想跟江持风，是真当金主们不挑人啊，他看着高延洲就觉得膈应，所以说话语气也不好：“我让前台把钱退你，你改天吧，今天这个场子我包了。” 　　“我下部戏演一个赛车手，提前半个月就定了方程式。”高延洲说，“极速飞车俱乐部的生意，就这么做的？” 　　“艹……”陈星野知道今天有个定了方程式体验的客人，而且约了教练全程陪教，但他也没去看客人名单，谁知道是高延洲啊。 　　生意确实没有这样做的。 　　他一时有点难办了。 　　“没事。”江持风说，“各玩各的。” 　　魏闻行拿起旁边的面罩，给江持风戴上，刚才工作人员教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所以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还是好好地给江持风戴上了，然后是头盔。小少爷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朝他笑：“谢谢。” 　　工作人员这才过来，帮魏闻行戴手套面罩和头盔，两个人装备整齐，从装备室出来，魏闻行才问：“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个明星？” 　　他能察觉到那个人对他有敌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心想，或许这人和江持风他们关系不太好。 　　江持风“嗯”了一声：“萧遥有个朋友家是开娱乐公司的，高延洲是他们公司的艺人。” 　　魏闻行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江持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又想，自己心虚什么呢，高延洲想跟他，他也没接受啊，而且就这么两句话，魏闻行不该看出来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吧？ 　　“你看什么……”江持风到底还是憋不住话，差点直接交代高延洲对他有心思。 　　“没什么。”魏闻行移开眼，往前走到工作人员准备好的卡丁车旁。 　　他的声音有些低，顺着风散开：“就是觉得，你的朋友很多。” 　　认识以后，他有意去搜过江持风这个名字，然后看到了小少爷的百度百科、小少爷的采访，漂亮的履历，繁宁集团的总裁…… 　　小少爷生来就是捧金戴玉的，身边的人不是各行各业的领头精英，就是同样的富家子弟。似乎哪个圈子的人他都认识，那些与他而言近乎天花板一样触及不到的存在，是小少爷踩在脚下的高度。 第9章 　　魏闻行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但都在把油门踩到底的瞬间消失殆尽。弯道漂移的瞬间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他的心跳跟着车速一起加快，他从没有如此紧张又如此畅快过。 　　教练骑着摩托就跟在赛道外，还有中控会在发现危险的时候提前给车辆降速，安全性还是很高的。所以魏闻行虽然是新手跑第一圈，但过了几个弯道以后就踩到了70码。 　　江持风、陈星野和萧遥他们本来一开始在他后面，后来较起劲，飙到前面去了。魏闻行看着前两个弯道追得紧的车，视线落在江持风身上，一时没注意自己眼前也是个弯道，猛地踩下刹车也撞上了场边的减压减速车轮，然后卡了进去。 　　教练停车下来，帮他把车倒了出来。 　　卡丁车方向摆正，教练握着方向盘，弯着身子说话：“新手撞上去很正常，这种撞击感也就比碰碰车强一点，没事，胆子放大开。” 　　一圈跑完，魏闻行一次卡进了场边的车胎，一次没把控好进弯道的时间，漂移把自己给甩回来了，转了个圈车停到赛场边缘来，也是教练打手势引导着他把车转回了赛场上。 　　他跑了一圈下车来，手臂有些微微发麻，额头也出了汗，到场外休息区，才看到江持风在摄影区看视频。航拍全程，里面正放着他漂移没转过弯来那一段。被江持风看到这一段，魏闻行脸上有些发热。 　　下一段切到了江持风和陈星野他们的视频。 　　“过来看。”江持风这会儿正兴奋，他也是才知道陈星野他们俱乐部还有摄影服务，全程航拍跟拍，场外也有摄影师抓拍，自己刚才飙车赢了陈星野那么酷，得让魏闻行看看。 　　“喝水。”陈星野递了一瓶水给他，又递了一瓶给江持风。 　　看到江持风指着自己冲过终点线的身姿，听到他问魏闻行：“酷不酷？” 　　忍不住笑，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萧遥：“你看江少，像不像在开屏的花孔雀。”以前江持风也这样，什么时候赢了他们一头，那是微博朋友圈QQ空间齐发，恨不得炫耀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现在看起来，也没怎么变。 　　“酷。”魏闻行看着江持风，话语带笑，“一个弯道漂移，超着一车身的距离冲过终点线的时候特别酷。” 　　这种势均力敌近乎最后一刻才揭晓答案的比赛结果比半场开始就能看出胜负的比赛更让人热血喷张。 　　两个人离得近，男人的嗓音像是贴着耳边响起的，有微风拂过，也不知道是呼吸间带起的气流，还是真的风，从耳畔擦过，温柔又撩人。 　　江持风偏头看他，冬日虚浮的阳光晕染在他的嘴唇上，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想吻上去，尝尝这人的唇，是不是和他说的话一样甜。 　　又想起前几天顾懿跟他说男人要多夸，夸到男人最自豪最擅长的领域上就拿捏住了。他有些恍恍惚惚地想，自己这不是被魏闻行拿捏住了么。 　　看完视频和照片，两个人坐在休息区休息了十来分钟，又上了场。 　　这次江持风没冲在前面，揣着想被镜头拍在一起的小心思，速度压着60到70，跟在魏闻行的车后面。魏闻行这一圈也开得很顺，开到后面就开始提速，风声呼啸，直到一条赛道要跑完时，一阵猛的冲击力从后面撞过来，魏闻行踩下刹车，刺耳的声音冲击耳膜，赛道两侧的蓝色车轮被撞出凹陷，身子受惯性猛地往前，胸腔撞上方向盘。 　　车子是停住了。 　　教练和工作人员都连忙跑了过来，他也解了安全带，从车里站了出来，转身，看到撞他车的人，高延洲。 　　然后是另一辆把高延洲的车撞偏卡在赛道侧的车，蓝白色，小少爷挑的车。 　　魏闻行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少爷也从车里出来了，扯了手套取了头盔扔下，还把高延洲拽了出来，头摁在方向盘上，声音裹挟着怒气，有些喑哑：“高延洲你他妈疯了。” 　　“你有什么冲我来。”江持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就连上次和对家抢合约输了，都没这么生气。看到高延洲开着的方程式从弯道超车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不安，在看到高延洲去撞魏闻行车的瞬间，不安达到了顶点。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像是凝固了一样，害怕和愤怒席卷了他的理智，所以他也朝高延洲的车撞了过去。 　　哪怕他知道中控区会控制降速，可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都怕。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宁愿自己以身犯险。 　　高延洲被按在方向盘上，痛感和江持风的声音让他空白的大脑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 　　看到江持风一直跟那个人有说有笑的，看到他跟在那个男人的车后，像是保护姿态的时候，他简直嫉妒疯了。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加速，撞了上去。现在，江持风终于肯看他了，肯跟他多说两句话。 　　他有些想笑。 　　“江少。”他喘了口气，哑着声说，“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伤害我朋友就可以？”江持风冷声道，“你这样只会让我后悔当初帮了你。” 　　“小少爷。”魏闻行反应过来了，取了手套，也把头盔摘下来了，然后握住江持风的手，才发现小少爷气得手都在发抖。他握紧了些，半搂着把江持风拉开了，“我没事。” 　　陈星野和萧遥过来，也是带着火气的。 　　“高延洲你在这里撒什么疯？极速飞车俱乐部做不起你的生意，滚吧。” 　　工作人员在陈星野的示意下，扶着高延洲往休息室走，萧遥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沉着脸跟着去，准备去储物柜拿手机，给范惊陵打电话，让他处理。 　　“都没事吧？”陈星野看到高延洲走了，语气缓了下来，“魏哥，今天这事儿真对不住，我待会儿给你拿张金卡，下次你来玩，免单。” 　　“没事。”魏闻行还握着江持风的手，检查了一下确认江持风没受伤，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就被撞了一下，有些疼，也没受伤。要说扫兴，肯定是有的，但能让小少爷为他去撞人，还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魏闻行好说话，江持风可是不好说话的人，陈星野在心里把高延洲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不太解气。 　　“我年前新提了一辆玛莎拉蒂MC20，送车行改了白紫的漆，牌照还没上，明天上了牌让司机给你开你家去，你要是不喜欢，漆可以再改。”陈星野想抽支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放储物柜了，于是捻了捻指尖，“当我赔罪。” 　　也就是魏闻行没出事，江持风也没出事，不然，江持风如果真的追究起来，根本不是一辆车可以解决的。 　　江持风冷静了些，今天这事怎么也怪不到陈星野头上，他喉咙有些发干，手也发麻，是那种缓过劲来以后才察觉到的被震得发麻的感觉，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开，他深深地吐了口气：“算了，不关你的事。” 　　他也没打算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只是磨了磨牙，哑着声说了句：“我找范惊陵赔。” 　　一字一顿：“精神损失费。” 　　这边的休息室有好几个，魏闻行和江持风到休息室休息，工作人员就送来了水果拼盘和零食，还有饮料。 　　江持风仰头灌了半瓶水，身体放松靠在沙发上，抬脚踩在旁边的矮墩上，闭了闭眼。心想，这都什么事啊，高高兴兴出来玩，垂头丧气回家去么。 　　“刚才那个。”魏闻行喝了口水，从听到高延洲说不会伤害江持风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个模糊的念头，但也不想肯定。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压着那点心烦，问出了口：“高延洲，是不是喜欢你？” 　　“嗯，他大概是误会你是我男朋友了。”江持风睁开眼，看向他，“对不起，差点害你受伤。” 　　“没关系。”魏闻行说，“我总不能怪你太优秀。” 　　他停了一下，嗓音低了几分，带着浅淡的笑：“太招人。” 　　心里的烦躁就这么被魏闻行三言两语就抚平了，江持风被夸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眼神飘飘忽忽地移开，再转回来，视线里就出现了一瓣柚子。 　　剥好的，果肉饱满，看起来很甜的柚子。 　　“吃点柚子，下火。” 　　江持风就凑过去咬住，咬了满口的甜。 　　陈星野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在心里叹了一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走过去坐下，把录好信息的会员金卡递给魏闻行和江持风。 　　“柚子哪儿买的？怪甜的。”江持风心情好了，语气也好，尾音微微勾着，带着南方人语调里才有的软乎，“车你自己留着，柚子有的话可以给我拿点儿。” 　　“我晚上叫人给你装一箱，送你家去。”陈星野知道这事儿算翻过篇了，心里松了口气。 　　“开我的车吧。”江持风突然想到他和魏闻行都是开车来的，待会儿难道又各自开车回去吗，那可不行，于是说，“我不想开车回去了，停车场靠进出口那边的位置，哑光黑的玛莎拉蒂，待会儿我把钥匙给你。” 　　“行。”陈星野挑了挑眉，眼里有些跃跃欲试，“我亲自给你开回去。” 　　江持风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刮了蹭了你的小玛莎可就没了。” 　　“我的技术，你没机会。” 　　萧遥跟范惊陵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他们聊得开心，就也加了进去。 　　没一会儿果盘就被他和江持风吃完了，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又下场去跑了两圈，这次没有人扫兴搅局，大家才跑了个痛快。 　　他们换完衣服出来，拿好随身物品往外。 　　陈星野拿到烟了，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一支给魏闻行，甩开打火机盖，拇指滑动打火轮，手心拢着打火机的火星，给他点上了：“魏哥，今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该请你们吃顿饭，压压惊。但我和萧遥今天还有个局，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请。” 　　魏闻行咬着烟，偏头呼出一口乳白色的雾气，隐隐模糊了男人的侧脸。而天边一抹粉色和橘色铺展开的霞色正落在男人的眉眼中，然后雾气散开，露出男人英俊的脸庞。 　　“好。” 　　就这么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这么，被小少爷拉进了他的生活圈子里。 第10章 　　吃完饭，魏闻行送江持风回家，江持风坐在小金杯的副驾驶，捧着手机玩，然后就是他的手机微信提示音，一直叮咚响不停。 　　江持风听着，乐了：“我找星野要了今天的照片和视频，发给你了。” 　　男人穿赛车服是真的很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有一张低头取头盔的照片，还有一张不经意抬头对上镜头的定格，那种注意力集中在赛道上的眼神又酷又飒，江持风舔了舔唇瓣，把能看到脸的照片全都私藏了起来，只选了一张和魏闻行一起被抓拍到的两辆车正好并驱前行的图，还有一张四个人一起冲向终点的图，发了朋友圈。 　　正准备发个微博，就刷到了评论和点赞。 　　先是林似霰林女士的。 　　“出去玩了？” 　　江持风打字回复：“星野投的车场，我和萧遥他们去照顾生意。” 　　楚惊鸿的：“快乐起飞，合同也起飞。” 　　阴阳怪气，一看就是周末在公司加班没时间出来浪的人。江持风回他：“不缺那点钱。” 　　然后是好些人的点赞，有些不那么熟的评论，他只扫了一眼，挑了一两个回复。有人问地方，他也顺手推荐，帮陈星野打个广告。 　　刷新到顾懿的点赞，屏幕顶框也弹出了顾懿的信息。 　　[故意：啧啧，约去玩卡丁车了？] 　　江持风看了一眼正专心开车的魏闻行，给顾懿发了好几张照片过去。 　　[无事小神仙：看帅哥！] 　　[故意：你真大方，听我说谢谢你。] 　　[故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故意：小江同学，眼光不错啊。] 　　江持风心里跟热火化开了糖水似的，甜得直冒小泡泡。 　　前面正好红绿灯，魏闻行减速停车，偏头看过来，正好看到小少爷笑眼弯弯地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也被感染着，弯了弯唇。 　　江持风跟顾懿分享完今天的快乐，又问她探店视频打算什么时候拍，他好安排时间。顾懿知道他平时工作忙，两人商量好下个周日，江持风才退出微信。想了想，又点开和沈戾的聊天窗口，也分享了魏闻行的照片，当然还有自己的照片，还发了两个字总结“般配”，又发了条微博，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起来。 　　车里开着暖气，窗户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让窗外的景致都显得模糊起来。江持风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于是开口问了句：“魏闻行，今天你拉我的时候，叫我什么？” 　　魏闻行开车开得四平八稳的，视线还专注地看着正前方：“……小少爷。” 　　“干嘛这么叫我。”江持风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当时人在气头上，也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就……怪不好意思的。 　　魏闻行的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一下：“因为第一次遇见你，你的司机叫你少爷。” 　　“那天你穿着件厚实的羽绒服，站在奢贵的跑车边上，跟我说赔你两斤十三香的麻小。”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没经历过人心险恶的……”魏闻行顿了顿，“心善的小少爷。” 　　“然后你就给我起这么一个外号？”江持风透过手机暗下来的屏幕，看到了自己的眉眼，在心里啧了一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相很具有欺骗性，他爱笑，长眉微挑狭长的眸子能弯成一弯月亮，明晃晃的，好多长辈喜欢他，就因为他这脸，看着就觉得他乖，但他要是脾性一上来，温柔的眉眼柔软的唇瓣就都是锋利刀刃，一开一合，伤人至深。 　　不过是对着魏闻行，他到现在为止还没露出这一面罢了。 　　“你如果不喜欢，我不这么叫了。” 　　“我确实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江持风垂下眼睛，以前年纪小，听人叫他江少语气都是捧着他的，也觉得很有面子。后来接手公司，无论从哪方面他都应该快速成长起来也成熟起来了，就不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了。 　　江总不比江少更有面子吗？ 　　不过……想起魏闻行拉他时，语气急促，但语调又带着几分柔软的“小少爷”，他就心跳得有点快：“你可以例外。” 　　江持风住的这片别墅区安保很严，所以魏闻行的车在大门就被拦了，江持风按下车窗，跟保安打了声招呼：“录一下他的车牌。” 　　然后才被放行。 　　道完别，江持风往家门口，魏闻行坐在车上，车窗摇了下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S市的冬天，晚上的风是湿冷的，车熄了火，但暖气还没散，夜风从车窗往车里挤，铆足了劲要把这些暖意都挤开了去似的，还有的争先恐后地往魏闻行的衣领里钻。 　　但他却没感觉到冷。 　　怎么会冷呢。被真诚又直率的小少爷一把拉进另一个世界的他，接触到旁人求之不得的人脉关系的他，心里像是燃着一把火，这把火炙烤着他的良心，谴责他和江持风交好是不安好心，是为了得到那么一点人脉，是为了搭上关系，为了事业上的顺利发展。 　　但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说不是。 　　魏闻行看了一眼远处亮起来的那一点灯火，发动车子，离开。 　　另一个声音在说。 　　他只是，不想拒绝小少爷。 　　也没办法拒绝小少爷。 　　…… 　　江持风洗了澡出来才看到沈戾的信息，晚上“沽酒”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沈戾也只是简单回了他一句：“般配！” 　　还有一句：“合照都有了，不愧是你。” 　　江持风打字回复。 　　[无事小神仙：今晚吃饭还是他结的账。] 　　[无事小神仙：也是他开车送我回的家。] 　　[无事小神仙：我都以为我在跟他谈恋爱了。] 　　[无事小神仙：这男人有点东西。] 　　[卖酒的：挺好的，有来有往。] 　　江持风吹干头发，正打算睡前再看看魏闻行的照片，微信里就弹出了新的消息。点开，发现是范惊陵给他发了个视频。 　　范惊陵年纪比他们大上两岁，很小的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但江持风性子张扬，在家里又受宠，向来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有一回因为范惊陵不愿意参与他提议的游戏，两个小孩就打了一架，打完谁也不肯先低头认错，从那以后就互相看不惯了，谁也不跟谁玩。 　　范惊陵家里的关系比较复杂，范家的狗血豪门故事在圈子里那都是饭后闲谈，所以范惊陵的名声也不好。再加上他刚毕业就进了公司，而且铁血手腕，大刀阔斧的整顿和改革，把璨星握在了手里，风言风语就更多了。什么六亲不认啊、冷血无情啊、乱搞男男关系、包养，真真假假往他身上栽，动不了他这个人，也要拉他下泥潭来惹一身脏。 　　江持风爱惜羽毛，自然就更不会跟他来往了。不过是萧遥和范惊陵关系好，看在萧遥的面子上，见面勉强能客气打个招呼。 　　所以看到大晚上范惊陵给他发消息，江持风还挺意外。 　　视频是晚上拍的，点开，看场地，是他们今天去的极速飞车俱乐部，大盏的灯亮着，视频中是几辆卡丁车赛车，都坐着人，不同的是其他人都穿着赛车服戴着头盔手套，中间那辆车的人却穿着自己的衣服，没做任何防护措施。 　　江持风眼神一沉，那是高延洲。 　　视频里传来了油门轰鸣的声音，然后就是几辆车朝着高延洲撞过去。 　　高延洲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受力惯性，哪怕系着安全带，也被撞到胸腔、手臂、头……疼痛感让他浑身颤栗。 　　江持风下意识收紧了手指，握紧了手机。 　　然后镜头拉远出现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在镜头前挥了挥，手腕上戴的手表还是最新款，S市就到了一支，他想订都没订到。 　　接着出现了范惊陵的脸。 　　男人咬着烟，一点火星映在他眼里，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朝高延洲走过去，捏住了他的下巴，镜头也拉近了，对着高延洲的脸。 　　“来，跟江总道个歉。” 　　一阵猛烈的咳嗽，高延洲始终没有抬眼看镜头，只是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大声点。”范惊陵吸了一口烟，白雾在夜色里弥漫，模糊了他的视线，有温热湿黏的液体流到了他的手指上，他“啧”了一声，松开了手。 　　“对不起，江少，对不起……对不起……”高延洲缩起了身子，身体不受控地开始发抖，“对不起，我再不敢了，我也不也痴心妄想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高延洲在视频里看起来受的外伤不重，但是视频之外……他有些不敢想。 　　给范惊陵按了个电话过去，一接通，江持风的声音就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开来：“范惊陵，你他妈也疯了？你把高延洲怎么了？” 　　“我没把他怎么。”范惊陵抽着烟，烟草的气息和夜里的冷风裹挟在一起，让他的头脑特别清醒。他心里有条线，也知道分寸 ：“就是让他也感受一下被撞的感觉。人受了皮外伤，放宽心，公司给他买了保险，我的保镖手里也有轻重。” 　　“这是给他的教训，也算给你的交代。”范惊陵在手机那端不紧不慢地问，“江总现在心气顺了没？” 　　江持风今天气头上是想找范惊陵算一笔精神损失费的，后来气消了，现在又有点被他激起来了：“范惊陵你有病吧，你就不能用温和点的方式解决吗？” 　　“现在没病。”范惊陵说，“不过要是再多吹一会儿风，明天可能会感冒。江总记得付一下药费。” 　　“温和。”范惊陵又笑了起来，“我温和了，之前不是雪藏加警告了吗，可谁叫他不安分，不听话。” 　　他说：“我最讨厌，不听话的艺人。” 　　江持风没话说了：“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也没出什么事，算了……你记得送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江持风。”范惊陵语气挺真诚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说，“你知道不知道心软也是病，得治。” 　　“……”江持风骂他，“你才有病，挂了。” 　　“诶，等等。”范惊陵在电话那端笑，“听说江总在追人，对方是做软件开发的？” 　　江持风皱了皱眉头，语气里下意识就带了点防备：“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这不是我正好知道盒子视频网站打算重新做个主站，顺便做个app嘛。”范惊陵说，“我帮忙牵线，江总把十几年前那句对不起，说给我听听？” 　　江持风咬牙切齿：“我没错。” 　　“还是这狗脾气。”范惊陵“啧”了一声，“挂了。” 　　听到电话那端的忙音，江持风“啪”地一下把手机扔开，揉了揉被气得有些发疼的头，仰躺在床上，闭了闭眼。 　　至于盒子视频网站的事，江持风倒是记着了，心想着也不知道饶春余那边能不能定下来，等几天去了解一下盒子视频那边大致情况和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吧，看看能不能把这线拉过来，塞魏闻行手里。 　　---------------------------------------------------------------------------------- 　　莫逢君： 　　郑重声明，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范惊陵的行为自己买单 第11章 　　魏闻行他们工作室叫“风行软件工作室”，在这边的工业园区租了半层楼，几间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还有茶水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风行在这个科技工业园区是挺有名气的，一群年轻人干劲足，做事踏实，口碑也好，但拿出来跟其他软件公司比，是完全不够看的。 　　所以接到盒子视频的总经理的电话的时候，王沧浪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连连客气应是，答应有空，随时都可以谈，可以先拿方案出来…… 　　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两个人好奇地看了过来，然后又低下头去，大家都在埋头测软件或者是做手头的工作，办公室里的魏闻行则刚把及交接完的项目资料存档锁进保险柜里，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下一瞬，办公室门被推开，连敲门声都没有。 　　他皱着眉头看过去，王沧浪一脸喜色：“魏哥！我们有新项目了。” 　　工作室的商务、人事甚至是他的助理工作这些都是王沧浪负责的，他处事圆滑，又有眼色，很会来事。一看魏闻行的神情，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没敲门。于是退出去关门，然后敲了敲。 　　魏闻行语气有些无奈了：“进来。” 　　“魏哥，我们有新项目了。”王沧浪满眼的笑，就从门口到魏闻行跟前这两步，他都走得步步生风，“盒子视频的总经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想找我们做网站和app，今天下午就来谈合同。” 　　以往的项目，十个有八个都是王沧浪到处应酬喝酒拉关系谈下来的，这次是项目直接送上门来，而且是个挺有名气的视频公司，王沧浪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捧着个热乎的馅饼，不敢张口咬。 　　“盒子视频？”魏闻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放糖，苦味在舌尖漫开，提神，“下午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王沧浪说，“他们说先传一份电子档的合同给我们看，如果我们没问题，下午就过来签，如果有问题，下午就谈。” 　　甲方来找乙方谈合约，而且乙方还只是个小有名气的工作室，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股奇怪。 　　魏闻行是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看到盒子视频传过来的电子合同以后，他心里就更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份合同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在产品要求里提了很多细化的条件和要求，但在薪酬上也十分优渥。 　　看起来没有问题，但就觉得这个项目来得太过莫名，所以魏闻行让王沧浪先别跟其他人提，怕最后空欢喜一场。 　　下午来谈合同的是盒子视频的总经理，叫陈富元，一身本来就厚实的羽绒服被啤酒肚撑得紧紧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脸上带着笑，整个人看起来富态又和善，只是初初照面时看着魏闻行的视线，带着几分打量和思忖。 　　说了几句场面话，魏闻行和王沧浪把人迎进了会议室。 　　陈富元身边带着律师和助理，谈合同的过程顺利得不行，就是确定各项细则，最后魏闻行把合同再认真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签了字。 　　把人送下楼，送上车，魏闻行也没多问一句，倒是陈富元临走前把车窗摇了下来，用格外亲和的语气跟他说：“魏总倒是沉得住气。” 　　“璨星的范总跟我推荐的你，他欠你人情，我欠他人情。”陈富元说，“你们工作室我也调查过了，这个项目交给你们做我还是挺放心的，希望魏总不要让我失望。” 　　“陈总经理放心。”魏闻行语气平稳，“风行会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的。” 　　送走了陈富元，魏闻行一边上楼，一边拿手机点开搜索：璨星范总。 　　搜索结果里弹出来的范惊陵的简介，他想了想，又输入了高延洲的名字，看到了简介里的签约璨星娱乐公司几个字，才把事情串了起来。 　　这个项目，大概是看在江持风的面子上，对他昨天被撞的事情的补偿吧？ 　　签了约，王沧浪在办公室里高声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就商量着把构建平台要求发在了工作群里，让所有人先准备资料，明天早上开会讨论方案。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得不行，七嘴八舌地就讨论开了，方休刚泡了杯茶，正好看到魏闻行回来，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魏闻行的神色不对，于是跟着魏闻行进了办公室。 　　他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也和魏闻行是大学校友，关系亲近，看他面上的神色就知道，他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大家都因为签了新项目高兴的时候，魏闻行为什么会遇到难事？ 　　“闻行，这个项目有问题？”茶有些烫，方休吹了吹面上飘着的茶叶，才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在了一边。 　　“项目没问题。”魏闻行揉了揉眉心，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但就这么承了江持风的情，他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不找人说一说，堵着难受。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同学聚会，遇到的，我的‘男朋友’吗？” 　　“记得。”方休那晚上虽然也喝多了，但对那个男人印象还挺深，只是人的相貌记不太清了，那晚也没怎么看清，“你后来不是说，他只是认识的朋友，帮你解围嘛？” 　　酒醒了他还记得这件事，觉得魏闻行不够意思，一声不响谈了恋爱，连他都瞒着。魏闻行跟他解释，说只是朋友，他还以为这事儿就没了后续。 　　现在看来是有后续的。 　　“他……是繁宁集团的总裁。” 　　方休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手里没端着茶，不然肯定惊得把杯子摔了。前几天前台的小夏在看一个采访，他也跟着看了两眼，繁宁集团总裁的专访，当时是觉得年轻的总裁有些眼熟。 　　当然更觉得眼热，那可是繁宁集团，是他奋斗一辈子都无法望其项背的资本。 　　联想到项目的事，方休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盒子视频的项目，是他推荐的我们？” 　　魏闻行不想过多透露他和小少爷之间的相处，而且昨天的事，说起来也有些复杂了，就只简单解释道：“是他的朋友，帮忙说和的。” 　　方休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办公室门被敲响，魏闻行应了声“请进”，王沧浪推开门，也不进来，就是一脸恍惚地看向魏闻行。 　　“魏哥……”他咽了咽口水，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机，“刚刚，锦绣汇的李总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也想找我们做app……”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接连两个公司找他们做外包项目，而且还一个比一个有名。他待会下班去买彩票，会不会中奖啊。 　　“锦绣汇？” 　　“对啊，就是那个最大的拍卖场。”王沧浪说，“不过李总经理说他们找了好几个外包公司，要看谁的方案架构出得好，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做这个项目，四月底交方案，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方休看看王沧浪，又看看魏闻行，觉得自己有点麻了：“这……是不是也是他帮的忙？还是他的朋友？” 　　王沧浪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抓了抓头发：“魏哥，怎么回啊？” 　　“答应下来。”魏闻行还算冷静，“你去答复他们。” 　　王沧浪出去打电话，方休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茶，看向魏闻行的视线，挺复杂的。他还记得那晚那个男人和魏闻行姿态亲近的样子，现在这项目就这么往魏闻行手里送，说是朋友，但是真的很难让他不想多。 　　魏闻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这人情，我要怎么还……” 　　方休倒是挺想应一句“以身相许”的，看魏闻行这样子，他已经够为难了，就没开这句玩笑。 　　“老魏啊。”方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机遇，但对他而言，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尤其锦绣汇这个项目，人家也只是给我们一个机会，成与不成，还要看我们的方案做得怎么样。”方休说，“这份情你承着，将来有机会还的。” 　　“你看今晚要不把人约出来吃顿饭，先好好谢谢他。” 　　魏闻行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饭肯定要请的……他拿过手机，给江持风发信息。输入了又删除，反反复复，最后才发了一句“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过去。 　　至于项目的事，见面了再聊吧。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以后可能会借到江持风的人脉，但那一点私心里，是他认识了人以后，去搭关系，去找机会。而不是小少爷牵线搭桥，把项目塞到他手里来……这让他心里的火烧得更盛了，烧得他有点疼。 　　小少爷待他，太好了。 　　这份情，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还。晓萤蒸呖 　　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小少爷”三个字明晃晃的。魏闻行按下接通，“喂”了一声。 　　“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呀。”江持风刚刚结束会议，看到魏闻行的信息，挺高兴的，但又只能拒绝，就很可惜，“今晚不行。” 　　他的声音低了一些，隔着电话听着，带着点软乎：“我妈今天炖了羊肉汤，让我回家吃饭呢。”他先答应了林似霰，自然是要回去吃饭的。 　　“没事。”魏闻行说，“那就改天吧，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昨天不是才请我吃了饭。”江持风话音带笑，看了眼跟着身边的助理肖鸣，压低了声音开了句玩笑，“一天不见难道就想我了？” 　　话音贴着耳边响起，魏闻行把手机稍微拿开了一点，嗓子有些发干。他喝了口水，才开口道：“今天我跟盒子视频签了合约，他们那边的负责人说，是璨星的范总推荐的我们。” 　　“还接到了锦绣汇那边的电话，让我们做个项目方案出来。” 　　“原来是为了谢我……”江持风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了，垂下眼，撇了撇嘴，“范惊陵这个狗东西，昨晚还说要我跟他道歉他才牵这个线，呵，明明是他手里的艺人惹了事。这个项目你拿着做，就当他付的精神损失费了。” 　　“锦绣汇那个。”江持风说，“我就是吃饭的时候跟锦绣汇的小饶总提了一句，成与不成不在我，在你。” 　　他说：“所以你不用谢我。” 　　“那不为这些。”魏闻行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来，没有点，只是夹在指间，指腹摩挲了一下，“下次，可以请你吃饭吗？” 　　“可以啊。”江持风又笑了起来，“明晚怎么样？” 　　“好。” 　　---------------------------------------------------------------------------------- 　　莫逢君： 　　关于职业方面的，基本上都是我胡编乱造的 　　如果有专业的朋友看到了，欢迎指正 第12章 　　吃饭的地方，江持风选了欢喜记，是一家便宜还好吃的老店，地方在二中后门的街道，一条岔路进去的巷子深处，门上没有招牌，进大门有个小院子，摆着几张小桌，藤椅，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这会儿没有客人，小院里静悄悄的，能听到风声吹动竹叶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有人低声轻语。 　　穿过院子到了屋门口，上面才挂着一个木制的招牌，写着“欢喜记”三个字。进屋，里面的装潢古朴大气，桌椅都是木质的，倒是很有几分江湖饭馆的气息。 　　魏闻行看着江持风落座，从桌上抽了纸巾折了一下，开始擦桌子，然后跟老板打招呼。 　　“要一个鸳鸯毛血旺、绝情姜丝兔、炸茶树菇、蜜汁山楂。”江持风点完自己喜欢的菜，朝魏闻行指了一下墙壁上整整齐齐挂着的一串小木牌菜单，“点菜。” 　　魏闻行在他对面落了座，目光从一排菜名上掠过，发现好些有意思的名字，但他又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添了个自己认识的：“加个玉米山药排骨汤吧。” 　　“这家店是川菜？” 　　江持风拿热茶水烫了碗筷，倒了茶水，推到他身前，又开始烫另一副碗筷：“对。老板是川地来的，老板娘是我们本地的，做的溏心蛋虾球味道一绝。不过今天没挂这个菜，就没得吃。” 　　“外面可以喝茶，还可以打牌。” 　　魏闻行喝了口茶：“这家店倒是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吃食堂吃腻了，就跟朋友请假出来吃。”江持风说，“毕业了也经常来吃。S市找川菜，他们家的味道算正宗的。” 　　魏闻行想起初见面时小少爷随便选的大排档，还有前两天吃饭时，认真在手机上搜点评的模样：“你好像不怎么挑吃东西的地方，但是很挑味道。” 　　“那不然？”江持风偏了偏头，“看店里的装修和档次又不能吃饱。” 　　他的视线落在魏闻行俊朗的眉眼上，低头喝了口茶，声音也低了：“看你倒是能吃饱。” 　　秀色可餐嘛。 　　魏闻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了几秒，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这话是真不知道怎么接了，魏闻行拿不准小少爷是有意拨撩他，还是就是顺口接了一句。 　　正好老板把菜陆续端了上来，笑着留下句“慢用”，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把这一桌有些暧昧的氛围熏散了去，魏闻行也岔开了话题。 　　魏闻行没怎么吃过川菜，但就觉得老板的手艺算是他吃过的川菜里最地道的，菜色鲜香，麻辣刺激味蕾。两人都辣出了汗，脱了外套又继续吃。 　　吃完饭从欢喜记出来，迎面的冷风都没把身上那股热意压下去。 　　他俩都开了车来，又没喝酒，照理说，该各走各了。 　　江持风故意走慢了两步，本来并排着，变成了跟在魏闻行身后，眼看着要走到停车的位置了，他伸手扯了扯魏闻行的衣角：“散会儿步？”后半句“我觉得我有点吃撑着了”的借口还没说完，他就听到魏闻行应了一声：“好。” 　　江持风忍不住笑了，魏闻行好像对他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 　　小巷里的灯光暗，还能看到有几只小飞虫绕着光源飞。从小巷出来，街道里开始热闹起来了，店铺、路边的小摊贩、匆匆忙忙的行人、也有慢悠悠散步的路人，像是一帧帧电影在眼前放映过。 　　有提着竹篮卖花的年轻女孩经过，带起一阵淡雅的香气。 　　“这是小芍药吗？”江持风叫住她，“花怎么卖？” 　　竹篮里只剩下最后几支花了，纯白色的花瓣，花蕊是鹅黄色，在暖色的路灯下，漂亮极了。 　　“是重瓣郁金香。”卖花的年轻女孩解释，“看起来有点像小芍药。” 　　夜色深沉，光线也不好，江持风晃眼一看就认错了，近距离看，就发现这花比芍药小很多，花瓣也没那么繁，细想想也是，芍药怎么会在这个月份开花。 　　不过重瓣郁金香也很好看。 　　“要买吗？”魏闻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卖花的女孩子眼睛一亮：“就剩九支了，一起了吧帅哥。九这个数字多好，长长久久。” 　　江持风本来想自己买，看到魏闻行扫码付钱，就没跟他抢。 　　夜色里男人英俊的面容显得很沉静，微低着头转账，然后接过了那九支寓意着长长久久的郁金香，眉眼里透出了几分温柔来。 　　就像……像什么呢，像爱神丘比特那支箭，直直扎入江持风的胸膛。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国赛拿奖的时候，第一次去跳伞，第一次开董事会，第一次讲年会总结，他人生中那么多个第一次，都不及此刻的心跳来得快。 　　接过花的时候，他心跳得更快。 　　一声接一声，像是夏日里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地砸在他的心湖里。 　　魏闻行不是特别懂花，他见江持风接过花没说话，以为他其实没这么想要郁金香：“你是不是喜欢芍药？” 　　江持风下意识应了声：“是啊。”又看看怀里的郁金香，重瓣的白花瓣开得很漂亮，在夜风里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控诉他抱着郁金香却想着芍药。他低笑：“郁金香也喜欢。” 　　夜色里，小少爷耳根红了一片，心想，你送的都喜欢。 　　回到家，那几支郁金香被插在了漂亮的花瓶里，江持风拍了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花开了。” 　　冬天过去了，也该是春天了。 　　…… 　　三月份的第一个节气就是惊蛰，春雷响，万物长，晚上下了一场雷雨，第二天天放了晴，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融融春光。 　　大家干劲十足地忙了一上午，中午点了外卖吃饭，茶水间太小，就在工位上吃，闲聊的闲聊，刷微博的刷微博，宋开欣点开常刷的视频软件，就看到了特别关注@故意 更新的视频。 　　点开，屏幕里出现一张娇俏的脸，接着响起了女生清脆的嗓音：“哈喽，大家晚上好，之前承诺大家的700万粉丝福利就在今天啦！今天带大家去后备箱集市玩一玩，还有你们心心念念的——小江同学，say hi。” 　　镜头转向一张清隽的脸，男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白衬衣的领子整齐翻折过来，戴一副细边银框眼镜，那双沉静明润的眼睛直直望向镜头，然后弯了弯眼，很配合地说了声“hi”。 　　宋开欣没忍住捂住胸口低呼了一声“要命”。 　　太要命了，她是故意的老粉了，第一次看到小江同学出镜的时候就被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可惜后来再也没看到过，现在突然看到近距离神颜，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拉了拉进度条，把小江同学说“hi”的这几秒反复看了又看。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咳嗽。 　　转过头，是他们老板魏闻行站在身后，虽然是休息时间，但宋开欣还是下意识把手机翻转在桌面上，喊了声：“魏总……” 　　魏闻行看了她一眼：“你在看什么？” 　　“啊？”宋开欣反应了一秒，“就是我关注的一个博主的视频，ID叫故意。”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她反扣的手机上，宋开欣连忙把手机拿给他看，视频在接着往后放，美眸善睐的女人和眉眼俊朗的男人站在一起，画面格外的养眼：“郑重声明，是朋友，是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是江持风。 　　魏闻行第一次见江持风戴眼镜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里是新鲤街，后备箱集市只开三天，有趣的后备箱，喧嚣的叫卖声，人间的烟火气，你，准备好了吗？” 　　江持风在笑：“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 　　魏闻行看了一眼左下角的ID名字，往办公室走去。宋开欣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地坐下，继续看视频。 　　回到办公室，魏闻行用手机搜到了故意的ID，点进去，就看到了这个视频。两人在后备箱集市里闲逛，背景音乐有热闹的人声，也有治愈的音乐，车主们把后备箱支成了小摊，美食各式各样，挂出来的招牌也很有趣。江持风这家买了点，那家也买了点，吃到好吃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魏闻行看到江持风在一家摆着小饰品和鲜花的摊位上停了下来，他以为江持风要买花，却看到他拿起了一个挂饰。是一颗蓝紫黑色的小星球，在他的手里变换着角度，就成了一颗星环环绕的小星星。 　　视频是剪辑过的，两个人肯定逛了很多小摊，买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些有趣的摊位，视频到了尾声，魏闻行也没看到小少爷到底有没有买下那颗被他握在手里的星星。 　　“生活不仅有朝九晚五，还有贩卖美好的后备箱集市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感谢小江同学对我视频的独家赞助出镜，鼓掌！” 　　“今日快乐到此结束，小江同学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希望不管是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朋友，都不要去打扰他哦。”故意朝着镜头挥了挥手，“来，小江同学，说个再见。” 　　江持风朝着镜头笑：“好好生活，再见。” 　　魏闻行点开评论，看到第一条是：“小江同学也要好好工作和生活哦，再见。”拇指动了动，点了个赞。 　　往下翻，才从评论里得知，江持风之前也跟故意录过一期视频，还有老粉指路写了那期视频的标题，于是他开始往前翻故意的视频，很快就找到了名为[我们永远十八岁]的视频。 　　四个人同桌吃饭，魏闻行却只看到了江持风。那是看起来比现在要稚气一些的江持风，头发鬓角留得短，额发微微卷，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衣，是行走在校园里会赚足视线的阳光大男孩，少年感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魏闻行把两个视频都存了下来，然后把有小少爷出现的镜头，单独剪了出来。这很简单，他只花了几分钟，就收获了一个只有小少爷的视频。 　　但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记忆未必永存，但视频可以帮他定格和保存这份永远吧。 　　---------------------------------------------------------------------------------- 　　莫逢君： 　　因为喜欢！！！ 第13章 　　江持风跟顾懿录的这期视频又火出圈，还上了微博热搜，连他的助理肖鸣都刷到了，公司的公关部门当然也知道了消息，还来问他压不压热搜。 　　江持风接手繁宁以后，上了不少商业杂志，不管是采访还是照片，都有很多人见过他那张脸，所以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再加上顾懿本身的流量，被冲上热搜他倒也不意外。 　　甚至怀疑饶春余可能还给自家女朋友买了个热搜。 　　“不用管。”他头也没抬，继续看文件，“过几天热度就过去了。” 　　微博上有多热闹江持风没空管，手机时不时响一声他也没看，忙着处理各个区域总经理交上来的季度报表，加完班回家都已经是接近凌晨了，倒是在车上点开了微信信息，发现很久都没人说过话的班级群里冒出了99+的信息。 　　江持风点开看了看，都在聊他和顾懿的视频，他翻了翻聊天记录，然后切回私聊，就是几个朋友发来的截图或者是视频了。 　　比如顾懿发的：“我人都懵了，有你次次出圈。你录一期，我，少奋斗两年啊。” 　　顾懿：“这七百万福利刚录完，就找我要八百万福利了，呜呜呜，我招架不住。” 　　江持风回她：“让你男朋友出卖色相，千万粉丝不是梦。” 　　还有萧遥发的：“江总走花路啊，热搜第六，我给你冲一冲，冲到第一去。” 　　江持风回他：“我谢谢你。” 　　陈星野发的：“笑死，你的微博号被扒出来了。” 　　江持风：“？” 　　江持风点开微博，发现他的阿特评论和点赞都是99+的红圈，本来还有些困，看到那一片鲜艳的红，一下就清醒了。 　　他这个账号并没有认证官方，就是学生时代开始玩的，一开始关注他的都是熟人，后来因为他时不时发点自拍还有出去吃和玩的照片，吸引了小几万的颜粉，那时候年纪小，还挺喜欢被人关注的。 　　现在，现在他都根本不在意粉丝数了，微博就用来记录开心生活……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粉丝数一下猛涨百万，还都是活的，评论多得让他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其实还挺开心，因为很多评论看着挺有趣。 　　江持风点了支烟提神，随手翻着评论看，嗯，有上来就喊他老公的，有打卡观光的，也有半信半疑求证他是不是江总是不是小江同学的，还有嗑他和顾懿cp的…… 　　江持风从靠垫上坐直身子，发了条新微博。 　　[将将将将：请大家离@繁宁集团 官方近一点，离小江同学生活远一点，谢谢。] 　　发完微博，江持风给助理发了个信息，让运营部的转发一下 　　微博下很快就刷出了评论，江持风有些忍不住想，都上热搜了诶，魏闻行有没有看到这个视频，有没有看到那些评论……会不会在评论的误导下有那么一丁点的误会他和顾懿啊。 　　他没忍住脑补得有点多，时间太晚了，又困，在车上看手机看久了，眼睛也疼。 　　江持风切回微信，顶置里和魏闻行的微信还停在昨天的聊天内容，他今天忙到没找魏闻行，魏闻行也没找他。 　　他有点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收了起来，闭上眼休息。 　　不想了，下次见面送小行星的时候，就知道了。 　　…… 　　繁宁是做高奢品生意的，主要是珠宝玉石饰品，旗下的子公司也有做高端服装线的，从产品设计到生产，销售有旗舰店，各大商场也有入住专柜区。 　　意外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江持风刚上了热搜，繁宁这一季的珠宝新品销售量直线上升的时候，分公司这一季推出来的春季新款服装就出了问题。 　　设计师被爆抄袭，棘手的是服装已经上架了，江持风连轴转了一周，先是叫停生产线，然后给各大商场柜台打电话撤回新品，又是调查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末都加班去分公司开了会，才把这件事处理好。渎职的人该撤职的撤职，该担责的担责，官方微博也公开调查结果，致歉和公关。 　　不幸中的万幸，出问题的是服装产品，而且处理得及时，公关也运作得好，并没有影响企业形象，也没有大范围影响到珠宝这一块的销售。 　　亏损是在所难免的，但对繁宁而言，这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上烂了些枝叶，剪掉就好了，这棵树扎根底下，汲汲不断地吸取着养分，过段时间就会长出新芽。 　　等他空出时间去“沽酒”，街道旁早春的花都结出了花骨朵，他才后知后觉，已经是春天了。 　　“沽酒”今天请到了一支挺有名的乐队来开livehouse，除了黑卡VIP，其他客人都得提前买门票才能进，江持风进门就看到一楼舞台下围满了人，特别热闹，歌手低哑但是充满爆发力的嗓音穿过人群传出来，观众也在跟着合唱，舞动的荧光棒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作为老板的沈戾反而很清闲地在吧台这边坐着，端着杯蜂蜜柚子茶喝。 　　江持风看了一眼今天的特调：“特别的你？” 　　“新出的，我给你调。”沈戾放下蜂蜜柚子茶，去拿酒和调酒器，“今天一个人？” 　　江持风“嗯”了一声，说：“我最近都忙死了，再不喝酒续续命，就要过劳死了。” 　　“喝酒能续命吗？”沈戾笑着说，“应该魏闻行更有用吧。” 　　“他也忙。”江持风叹气，“面都见不到。” 　　每天也就中午和晚上能聊上了几句，而他今天中午发的信息问下班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到现在都没回。 　　其实也就一周多没见，但他总觉得已经好久没见了，以前看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只觉得夸张，真落在自己身上，才觉得要命。 　　要不是之前去玩卡丁车的时候拍了不少照片每天可以看一看，他可能就要相思病入膏肓了。 　　“给你——特别的你。”沈戾把调好的酒递给他，端着蜂蜜柚子茶跟他碰了一下。 　　“沈小戾，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江持风喝了一口酒，味道偏甜，后劲就是烈酒的辣和醇厚，和冰块的清凉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很丰富。 　　但是再好喝的酒，也没解开他心里的烦闷：“暗恋真的太难了，我几天不见他，就觉得人间不值得了，你这么多年都见不到你那位心上人……” 　　看到沈戾低垂下去的眉眼，江持风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自罚一杯。” 　　一杯“特别的你”喝完，江持风又续了一杯。 　　江持风知道沈戾心里有一个暗恋了好多年的人，所以他拒绝身边的诱惑、拒绝别人的示好和亲近，一直都是一个人。只有那么几次醉酒，沈戾闹着要去找他的小哥哥，酒醒后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工作，继续生活。 　　沈戾的心上人远在国外，是他深藏于心的暗恋。 　　以前他好不理解，这么远的距离，这么久的时间都不能淡化一份没能说出口的感情吗？现在喜欢上魏闻行，他才隐约懂了，爱本来就是盲目的，成瘾的，不求回应的。爱一个人的时候，距离和时间算什么，告没告过白算什么，对方喜不喜欢算什么，心动是自己的，可以炽热表达，也可以缄默于口深藏于心。 　　就像他对魏闻行的好完全是情出自愿，他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帮他，想拉着他往前走。虽然也想魏闻行能喜欢他，可他心里知道，魏闻行就算不回应，他也还是会喜欢的。 　　因为心动不受控制，不听劝告，不服从理智支配。 　　江持风一杯接一杯喝，听着歌和观众的欢呼高唱，难得觉得这不是热闹，而是有些吵。 　　Livehouse演出从晚7点开始，11点结束，等观众都走得七七八八了，零星的几个客人点了酒都去了卡座，比起刚才的热闹，一下清净了不少。 　　乐器设备都是酒吧的，也不用整理，但沈戾作为老板，还是要和乐队成员们聊几句，再把人送出门的。照理说还该一起吃顿饭，但江持风在，沈戾也没这个心思，就婉拒了他们说去吃宵夜的邀请：“我还有个朋友在，下次有机会，我请。” 　　沈戾回来，看到江持风在拍照，然后发朋友圈。 　　他其实已经喝多了，眼睛凑得很近去看手机屏幕，还一直输错拼音，打不出自己想要的字来。 　　沈戾点开朋友圈，刷到江持风刚发的：“上头。” 　　配图是自己端着酒杯的手。杯子里的酒在灯光下被照成了红色，衬得男人修长的手指白净又好看，还能看到掌心露出来的一颗小痣。 　　江持风发完朋友圈就把最后一杯酒喝了，然后在吧台趴了下来，脑袋埋在臂弯里，含含糊糊说了句：“我缓一缓，这酒真的上头。” 　　沈戾皱眉，问乐安：“他今晚喝了多少？” 　　“大概喝了有十几杯。”乐安说，“你刚才出去这会儿，他还要了一组轰炸机。” 　　一组6个shot，一口气喝一组，再加上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存了心买醉，难怪这会儿人都不清醒了。 　　手机被他随手放在了旁边，铃声响起，屏幕也亮了起来，沈戾看到来电显示的“魏闻行”三个字，伸手拍了拍江持风的肩。 　　“持风，魏闻行的电话。” 　　江持风没说话，他这会儿胃里正难受，脑子也混混沌沌的，没反应过来。 　　沈戾又问了一遍：“魏闻行的电话，接不接？” 　　“不接。”江持风听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又趴了下去，“……早干嘛去了。” 　　沈戾耐着性子问他：“你开车没有？” 　　江持风没应声，抬手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给挡住了，像是嫌弃耳边的声音烦一样。沈戾又问了一遍，江持风才说：“好像没有……” 　　“那我送你回去？” 　　“……不。”江持风脑子里抓住了“回去”这个关键词，反应了两秒，声音闷闷地，“不回去。” 　　沈戾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去卡座休息一会儿，吧台这椅子趴着不舒服。” 　　铃声响到最后也没人接，手机又安静了下来。沈戾把江持风扶到卡座，拿靠垫给他靠好，外套搭在旁边：“我去给你冲蜂蜜柚子茶。” 　　江持风的手机还在吧台，又锲而不舍地响，沈戾端着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伸手接通了电话，脚下往卡座走：“喂？” 　　魏闻行听出了不是江持风的声音，要出口的那声“小少爷”卡在了喉咙里。 　　“我是沈戾。”沈戾先开口道，“持风喝多了，你……” 　　“在‘沽酒’？我现在过来。” 　　话没说完，魏闻行就说要过来，沈戾挑了挑眉头，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沈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扶着江持风坐好，蜂蜜柚子茶递到他手里：“醒醒酒，不然待会儿你心心念念想见的人来了，你还醉着。” 　　江持风没睁眼，以为是酒，下意识就伸手推开，然后茶水一下就荡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外套还淋到了沈戾身上。 　　“……不……喝了。”手在空中胡乱推了两下，把沈戾人也推开了，话语倒是挺坚定，“不喝。” 　　“现在知道不喝了。”沈戾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打湿的外套拿开，从桌上抽了纸巾，随便擦了擦淋到身上的茶水。 　　然后在江持风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他其实可以理解江持风买醉的心情，毕竟有一段时间，他也是这么过的。只有喝醉了，才能让自己不去想念那个人。 　　不过江持风比他幸运很多。 　　他想，至少江持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而且怎么算是暗恋呢，这样大张旗鼓，且有回应的感情，应该叫双向奔赴吧。 第14章 　　江持风的酒量还不错，沈戾有一回看他跟人拼酒，喝到去厕所吐的时候三件啤酒没了，还空了一瓶野格。那是他第一回 见江持风喝醉，后来也有喝多的时候，但没醉到那么彻底，今天算是第二回。 　　不过大概是从小就养成的良好教养吧，江持风也不是乱发酒疯的人，喝多的时候把他放边上不管，他自己会安安静静地睡觉。 　　但沈戾不可能不管他，以往江持风要是喝酒喝多了，都是他打电话叫江家的司机接人、叫代驾，或者是他开车送，不过看今天魏闻行那干脆的劲儿，他想，以后江持风都有人接了吧。 　　挺好。 　　魏闻行到的时候，江持风已经靠着沈戾睡着好一会儿了，看到小少爷头枕在沈戾的腿上，身上搭着外套，那副毫不设防的模样，魏闻行心里没由来地窜出了一股火气。 　　但他有什么好气的。 　　他只能气自己加班没看手机，让小少爷一个人来喝酒，还喝醉了。 　　沈戾见魏闻行来了，想把江持风叫醒，魏闻行犹豫了一下，俯身，手穿过小少爷的后背和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沈戾愣了好几秒，才起身，结果因为腿麻了，差点没站稳，身子一晃，手撑在桌子上。 　　“麻烦沈老板，拿下手机。”魏闻行眼神落在桌上的手机上。 　　沈戾缓了缓腿麻的感觉，把手机放进江持风衣服口袋里：“你知道他家吧，他家门锁是指纹密码，今晚就麻烦你了。” 　　魏闻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戾就不管了，管多错多，目送魏闻行搂抱着江持风出门，但没忍住拿手机偷拍了一张，准备等江持风酒醒，发给他。 　　魏闻行把江持风抱上车，安置在后座。 　　大概是感觉到换了地方，江持风有些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头找到靠垫当枕头，177的身高委委屈屈地蜷缩了起来，就把后座当床一样，脸颊还在靠垫上蹭了蹭，又继续睡。 　　魏闻行叹了口气，把他压在身下的外套扯出来，这才摸到衣角有些湿润，于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关上车门。 　　魏闻行上车，从车内的后视镜往后看，能看到江持风乖乖地在睡觉，他看了几秒，这才点燃了车子。 　　他开车一向稳，江持风也睡得很安分，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江持风家。 　　上次送江持风回来，系统里录了他的车牌号，所以这次魏闻行没被拦，车开到了江持风家门口，熄火下车，他先把江持风的外套搭在臂弯，然后才把人抱了出来。 　　江持风还睡着，但是下车被冷风一激，下意识地就往热源靠，男人的胸口贴近了，心跳声跟鼓点似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看到一颗白色的扣子，顺着视线往上，看到了男人的下巴。 　　他又闭了闭眼，心想，原来是在做梦。 　　魏闻行本来以为他醒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敢想江持风看到他们这样的姿势，会是什么反应。结果江持风在他怀里蹭了蹭又闭上了眼，也看不出来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 　　他只好迈开步子往江持风家门口走去，但要捉着小少爷的手摁开家门锁，是件难事，他只好靠着门，把人放下来，一只手揽着小少爷的腰，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咔哒——”门开了。 　　江持风也在这一声响里，睁开了眼。 　　魏闻行还搂着他的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江持风反应了几秒，开口，哑着声叫他：“魏闻行？” 　　魏闻行松开了手，江持风却拉住他，说：“进来。” 　　伸手按开客厅的灯，突然的光亮让江持风闭了闭眼，他几乎是靠着身体的肌肉记忆，脱了鞋，拉着魏闻行进门。酒有点醒了，又有点没醒，他放任醉意麻痹自己的理智，心想……反正是魏闻行主动送上门来的。 　　门外是料峭春风，夜色深浓，门内是铺满地的软毯和明亮的光。 　　魏闻行也跟着脱了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被拉着上楼。他觉得小少爷可能酒还没醒，不然怎么会把他拉进房间里，还是在深夜，喝了酒之后。 　　小少爷的房间装修的北欧简约风格，主色调是白色，然后就是浅蓝色，地上也铺着软毯，最漂亮的是天花板上的灯，那是一盏花瓣形的灯，每一瓣花瓣都是晶莹剔透的，一簇一簇聚在一起，层层叠叠，铺展开来。 　　房间里还放了一种很好闻的香薰，是什么花香魏闻行说不出来，香气很清淡还很柔和，只觉得被这样的香气围绕着，应该会一夜好眠。 　　江持风把他拉到床边，手也没松开，像是怕松开了眼前这人就不见了，然后弯腰去开床头柜，摸出一个盒子来。 　　塞到了魏闻行手里。 　　做完这些，他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任务似的，手也松开了，姿态也放松了坐在了床上，仰头看他的眼睛雾蒙蒙又亮晶晶的。 　　魏闻行蹲了下来，平视他的眼睛，手里拿着那个木质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礼物。”江持风揉了揉眼睛，“那天和顾懿……去逛后备箱集市，买的。” 　　那天和顾懿逛汽车后备箱看到这颗小星球的时候他就在想，这颗小星球好漂亮，他想挂在魏闻行车上，这样哪怕每天不能见面，魏闻行也能看到礼物，想到他。 　　然后就买了。 　　买了以后，又不知道怎么送。两个大男人，还停在朋友关系上，最近的一个节日都是下个月的愚人节，这东西怎么送啊…… 　　今晚倒是借着一股醉意送了。 　　手指关节揉出了一片透明的东西，江持风下意识想甩掉，然后就被魏闻行握住了手腕。魏闻行认真看了一眼，发现是隐形眼镜。 　　“你戴了隐形？” 　　隐形眼镜被揉出来了一片，现在江持风的眼睛一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于是他闭了闭眼：“嗯。” 　　魏闻行微微皱眉：“能把另一个眼睛的取下来吗？” 　　江持风用另一只手去揉另一个眼睛，拇指和食指并拢，把另一只隐形眼镜取了下来。 　　“眼镜盒呢？” 　　江持风想了几秒：“床头柜里。” 　　魏闻行拉开床头柜，把药水盒拿出来，让他把隐形眼镜放好，这才把心神放回了手上的礼物上。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礼物了。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又伸手把盒子拿了回来：“不给你了。” 　　魏闻行愣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不回我信息。”江持风想起今天自己为什么喝闷酒了，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没见面的时候想见面，见了面了又忍不住抱怨，想了好多天怎么送出去的礼物送了，又被他拿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讲道理。 　　“下午在开会，后来又在加班，没看手机……”魏闻行哑了声，“对不起。” 　　他看到信息以后就给江持风打了电话，那时候，江持风已经喝醉了，连电话都是沈戾接的。 　　他说：“不会有下次了。” 　　江持风手里攥着那个盒子，在他面前摊开。 　　魏闻行把盒子拿走，揣进了口袋里。 　　江持风就笑了。 　　眼眸弯起来，眼角扬起的弧度像是一尾鱼儿调皮地一跃，带着点水花朝着魏闻行的心湖一头扎了进去。 　　水波漾开，里面映出江持风的眉眼，像是就这么在他心里住下了。 　　再没有旁人。 　　“很晚了，睡觉吧。”魏闻行移开眼。 　　江持风“嗯”了一声，想问他要不要留宿，但心里又有个直觉，觉得魏闻行不会留下。张了张嘴，就只说了句：“你开车注意安全。” 　　魏闻行站起身：“嗯。” 　　江持风不想看着他走，仰头躺下，侧身朝里，被子搂了满怀：“帮我关下灯。” 　　“啪——”房间暗了下来，江持风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闭了闭眼，没两秒又从床上起来，也不开灯，就在黑暗里走到窗前。 　　撩起轻薄的窗帘，看到有人慢慢走到路灯下，然后点了一支烟。 　　他没戴眼镜，夜色暗沉，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他知道那是魏闻行。 　　暗沉晦暗的夜色里，男人指尖的那一点火光显得格外亮。如果他是飞蛾，他一定会忍不住扑上去。管什么认识时间长短，管什么身份差距自尊心，有那么一点火光的温暖就够了，他愿意死吻火光。 　　因为这个人，真的太让他心动了。 第15章 　　江持风是在闹钟声里醒来的，昨晚睡得太晚，今早一直犯困，眼睛也不舒服，索性没戴隐形，从衣帽间的眼镜柜里随手拿了副金边眼镜戴上，就出了门。 　　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司机很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去公司的路上江持风买了份灌汤包，然后就一边吃东西，一边点开微信。 　　先看到了昨晚魏闻行发的信息。 　　[喂：我到家了。] 　　[喂：小行星很好看。] 　　[喂：谢谢。] 　　江持风低头，回了句：“早哦。” 　　然后给家政阿姨发了个信息，让她今天除了打扫卫生，再把床单被套换一下，发完信息，就点开朋友圈打发时间。 　　翻了几条，看到了魏闻行的动态，是昨晚2:17发的。 　　“月色好，晒礼物。” 　　配图是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小行星。 　　江持风给他点了个赞，打字评论：“选礼物的人眼光真好。” 　　微信弹出新消息。 　　[喂：早安。] 　　江持风这几天都在纠结，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过顾懿的视频，有没有看到那些评论，会不会在评论的误导下有那么一丁点的误会他和顾懿的关系，他又不好问。 　　而且昨晚没抓住机会问，再不问，这事儿就过去了，他就更不知道怎么提了。 　　想了想，还是问了。 　　[无事小神仙：你有没有看到我选礼物的视频，我可是一眼就相中它。] 　　[喂：看到的。] 　　[喂：还看到你上了热搜，小江同学。] 　　江持风有些脸热，低头打字。 　　[无事小神仙：故意是我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才这么喊我，你又不是我同学。] 　　[喂：好的，小少爷。] 　　江持风脸更热了，看了一遍自己上一条信息，心想他都说清楚了，魏闻行不会误会吧？ 　　走了两秒神，对话框里弹出了新的消息。 　　[喂：我开车了。] 　　“轰隆”一阵雷声，大雨倏然而下，瞬间就模糊了窗外的景致。 　　江持风被雷声惊得手抖了一下，抬眼往窗外看，天更阴沉了，像是白纸上打翻了墨水，这里一抹黑，那里一抹灰，雨水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像一首激昂的乐曲。 　　[无事小神仙：下雨了，注意安全。] 　　[喂：好。] 　　江持风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把手机收了起来。 　　下雨了啊，他最讨厌雨天了。 　　一到阴雨天，江鹤年的腿就会疼，疼得厉害的时候就靠止痛药压着。 　　江持风心里惦记着江鹤年的腿伤，中午休息的时间给林似霰打了个电话，问江鹤年这个月有没有去做检查。 　　“这个月还没去。”江鹤年躺在独立的沙发椅上，腿上搭着一条被子，手里拿着平板，视线却往林似霰这边飘。 　　林似霰看得好笑，按了免提。 　　“明天要是不下雨就让他去把检查做了。”江持风在电话里说。 　　“听到没？”林似霰看向江鹤年，“儿子让你去把检查做了。” 　　江鹤年盯着手里的平板，上面是新闻页面：“听到了。” 　　“晚上我回来吃饭哦。”江持风跟林似霰说。 　　林似霰笑着应道：“好。” 　　挂断电话，发现微信里弹出了新消息，是沈戾发给他的照片。 　　照片上，男人的身材高大肩背宽阔，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怀里抱着的人。而那个人，只露出小半张白净的侧脸，是他自己每天都会看到的脸。 　　江持风一愣，过快的心跳声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他深吸了口气，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无事小神仙：有你是我的福气。] 　　[无事小神仙：他昨晚是公主抱的我啊！！！] 　　江持风又把照片放大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太可惜了，他昨晚怎么就睡过去了……看看这腰，看看这腿，看看这男友力，这溢出屏幕的荷尔蒙。 　　其实魏闻行也就比他高半个头，但这照片里看起来，他真的太小只了，完全被人搂抱在了怀里。 　　看着都叫他面红耳赤。 　　[卖酒的：我昨晚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无事小神仙：？] 　　[卖酒的：他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枕在我腿上睡着的。] 　　[无事小神仙：那有什么，我们都是男的。] 　　[卖酒的：……] 　　[卖酒的：你是gay，我也是。] 　　[卖酒的：他也是！] 　　江持风点了点屏幕，有些纠结地敲了一行字过去。 　　[无事小神仙：你的意思是，他吃醋啦？] 　　[卖酒的：他看你的眼神，实在不算清白。] 　　不清白吗……江持风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身躯腰肢上，心想，他更不清白。 　　早知道昨晚就再勇一点，人都进他房间了，他连手都没牵一下，亏大了。 　　…… 　　这场雨一直到下午才停，项目忙了半个月，app也做出了雏形，大家难得准点下班，提议去聚个餐犒劳一下自己。 　　魏闻行没什么意见，下班大家算了算人数，十个人计划着坐三个车去，方休和王沧浪跟他的车，其他人搭另外同事的车，去附近的商圈吃火盆烧烤。 　　等人下楼的间隙魏闻行摸了一支烟出来，点上，指腹夹着，慢慢吐出一口气。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江持风发了个信息，说晚上要跟同事聚餐，吃烤肉。 　　发完信息以后他自己都楞了一下，对自己这种主动报备行程的行为，感到新奇和不适应。他已经很久没跟什么人报备过行程了，这一年多他像是在跟工作室谈恋爱一样，天天围着工作转，哪里有空和人报备行程分享日常。 　　直到认识小少爷。 　　关车门的声音让魏闻行回过神来，他掐灭烟头，抬手扔进车旁边的垃圾桶，发动了车子。 　　“哎魏哥，这车饰挺好看，哪儿买的？”方休把车窗摇下来了点，风吹得挂着的小行星微微晃动。 　　“朋友送的。”魏闻行四平八稳地握着方向盘，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高兴，可能人低谷久了，到了底真的会触底反弹，他们工作室就是。一想到最近接到了一个大项目和一个大项目的机会，大家都觉得工作室开始向上走了，充满了期盼和干劲，所以喝酒的时候，都敞开了在喝。魏闻行开了车，本来不打算喝酒，但来敬酒的人多了，再加上宋开欣酒精过敏不能喝，待会儿可以开车，所以就没推掉，喝了几杯白的。 　　喝到最后，就他、方休还有宋开欣还清醒着，叫了两个代驾，其他人挨个打车的打车，打电话叫人来接的打电话叫人来接，把人都送走了，宋开欣才拿了车钥匙，负责送魏闻行。 　　她看着车上的挂饰怪眼熟的，但又不敢问，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路上经过一个花鸟市场，这个点好几家店铺都关门了，有两三家还没关，魏闻行的视线落在店门口一排排绿意盎然花枝伸展的盆栽上，开口叫了声：“停车。” 　　宋开欣本来就开得不快，听到魏闻行叫停车，就靠边停下。 　　魏闻行说：“我去买点东西。” 　　然后就朝着一家花店走去。 　　这家店门面比其他几家大一些，店里的灯光也亮，老板戴一副老花眼镜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在看手机。似乎觉得这个点不会再有什么生意了，所以看到走到店门口的男人，也没起身，只是看了他一眼。 　　魏闻行看了看门口摆放的花，长势都很好，不过好多花都没开，开的那些也不是他想要的：“老板，你们有芍药吗？” 　　“有。”老板慢腾腾地起身，往店里走，“我们有裸根苗，也有种了已经结苞的芍药，你要哪种？” 　　“裸根苗的话，这个季节好种吗？” 　　“不好种。”老板把他领到一排盆栽面前，上面贴了照片，写了花的品种名字，还有花开以后的样子，“这些是已经结苞的。” 　　又指了指后面的光秃秃的花盆：“那几个是裸根苗。” 　　“品种的话，店里有雪荷、杨妃出浴、金簪刺玉、种生粉、珊瑚日落。”老板说，“品种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魏闻行想到小少爷错认成芍药的白色重瓣郁金香，还有他房间里的那盏灯，仔细看了看几盆花上贴的图，选了一个花开以后最像的：“要这个。” 　　“杨妃出浴，开花很漂亮的。”老板把那盆已经结了好几个小花苞的杨妃出浴抱出来，“好好养，五月就能开花。” 　　又问他：“要不要土和化肥？” 　　魏闻行点了点头，爽快地结了账。 　　东西抱了两趟，放到后备箱里，魏闻行伸手摸了摸枝叶间缀着的小花苞，心想，这个礼物，小少爷会喜欢吧。 　　他关上后备箱车门，上了车。 　　宋开欣发动车子，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了句：“魏总，你喜欢养花啊？” 　　魏闻行说：“准备学。” 　　“哦……”宋开欣心想这爱好也是挺别致，还挺少有男人学着种花的。 　　宋开欣把魏闻行送回家，停好车，看到他把花、一袋土、一袋化肥从后备箱搬出来，问了句：“我帮你搬一趟吧？” 　　“你帮我看一下，我搬两趟就好。”魏闻行抱着花，并不想假借人手，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生。 　　“你先打车吧，明天给你报销车费。”晓。櫻 　　宋开欣笑了起来：“谢谢魏总！”看着魏闻行抱着花上楼，她摸出手机点开和闺蜜的聊天框。 　　“我跟你说我们老板真的太反差萌了！”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性子冷话少的老干部，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爱好了，但是谁知道他竟然喜欢养花呢！” 　　“而且他还蛮绅士的，不劝人喝酒，请我们吃饭还把大家都送上了车，真的非常有品。” 　　“还有他车上还挂着小星球，就是小江同学那天拿的那种，我们上次去后备箱集市都没找到同款，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买的。” 　　“我嫉妒了，又不敢问，呜呜呜。” 　　闺蜜回她：“我也嫉妒。” 　　“我嫉妒你有一个神仙老板，想想我那秃头还喜欢聊擦边球的上司，我真的受不了这委屈。” 　　“喜欢就冲姐妹！” 　　“不敢不敢。”宋开欣在风行工作时间不久，平日里也就是花痴一下魏闻行的脸，要说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是不敢的。 　　“我有点怕他，这可能就是，食物链底端对食物链顶端的敬畏之心吧。” 　　宋开欣发完这一句，点开了打车软件。 　　还是回家早点洗洗睡，明天还要上班，搞男人不如搞钱。 第16章 　　江持风受邀去看一场国际一线大牌的服装秀，在B市待了三天。这边的接待方本来还安排了两天游玩的行程，江持风没什么兴趣，只多待了半天逛了逛，给家里买了点特产，就订机票回了。 　　他来B市看秀的事魏闻行是知道的，江持风还给他现场转播了，隔着十几公里和几千公里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差别，工作太忙，都是网络一线牵，微信聊聊天。 　　倒是魏闻行又在热搜上看到了江持风的照片。他以前是不怎么玩微博的，自从之前看到江持风上热搜，又偷偷关注了江持风的微博号以后，有空的时候就会看看微博。 　　商业秀嘛，现场多的是媒体拍的视频和照片，当晚这场秀的话题就占据了好几个热搜，而#繁宁 江总#的话题也被冲进了前十。 　　魏闻行点进去，看到热度最高的微博，照片上，江持风正低着头在看手机，穿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大镜框银边眼镜，身子微微前倾着，嘴角带着一抹笑。 　　他被镜头偏爱着，周身的矜贵气质和那张俊朗的脸， 衬得周围坐着的明星、业界知名人士、网红，都模糊成为了他的背景。 　　这条微博带的文字是：“隔着屏幕有什么好笑的，你对我笑啊！”， 　　点开照片，热评第一条：“老公在和我聊天，让大家见笑了。” 　　魏闻行把江持风的照片存了下来，心里有个念头，就觉得那个时候，江持风应该是在和他聊天。 　　热搜话题里还有不少江持风的照片，魏闻行看一张存一张，手机相册里都被他单独分了一个文件夹出来，里面都是小少爷的照片。 　　上热搜的事对江持风本人倒是没什么影响，他是从小就被众星拱月的人，学生时代新生开学致辞、拿了国奖上台讲话，哪次不是视线聚焦点满堂喝彩。不过就是颜值和资本的加持，喜欢他的人变得更多了嘛，他心里高兴是高兴，也没想借着流量的东风做什么。 　　所以对于在他微博里求营业求福利的粉丝，他都装没看见。 　　他有事没事分享新鲜事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只想把自己的分享欲都给一个人。 　　都给魏闻行。 　　回来的时候是深夜，江持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这会儿倒是不困，有点饿。就让助理在机场买了个肯德基的全家桶，边吃东西边点开部电影打发时间。 　　是部随手点开的爱情片，同性题材，两个男主在海边看了一场浪漫的日出，镜头里的天空是一层比一层淡的云，从黑色过渡到蓝色，最外层是白色，像是一朵叠一朵还被咬了几口的棉花糖似的。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太阳当然是圆形的，但被云层模糊了边缘形状，像是投映在水里一样，荡啊荡的，霞光就在天际蔓延成一条橙红色的线。 　　江持风看了一眼时间，凌晨2点。明天是周日，休息日。 　　于是开始在线摇人。 　　“3点日出走不走，亭山，看完去泡汤。” 　　江持风复制粘贴，给陈星野、萧遥、沈戾各发了一条。 　　萧遥先回他：“我和陵哥在一起喝酒打牌，他说他也来，泡汤你请不请。” 　　江持风：“……” 　　江持风不是很想请。 　　但是这个点能约到人，他也就将就了：“行吧。” 　　他跟司机说了声：“不回家了，下高速往亭山开，到山顶。” 　　隔了好几分钟，陈星野才回他，1s的语音。 　　江持风点开语音，就听到陈星野在那边骂了句：“艹。” 　　接着又是一条，背景声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他在穿衣服：“我还以为是萧遥半夜发疯，没想到是你开的头。” 　　“等我换衣服出门。” 　　江持风按着语音回他：“你今天没出去玩？” 　　“今天去参加了老头儿朋友家女儿的婚礼。”陈星野起来洗了个脸，醒了醒神，“中午晚上都喝的白的，喝完我就回家睡了，哪里喝得动第三场。” 　　“萧遥打电话把我吵醒了，叫我看日出，我他妈还以为我在做梦。” 　　萧遥半夜叫他去喝酒或者去接喝多的他还有可能，叫他去看日出？这可真是太浪漫了，浪漫到不合常理。 　　“你怎么想起看日出了。”陈星野拿了钥匙出门，去车库开车，“该不会是约了魏闻行，再约的我们吧？” 　　“我没打算约他……”魏闻行早就睡了，虽然江持风真的很想约他一起看日出，但就为了自己一时兴起，这么晚了把人叫出来，他觉得不能这么作。 　　“不行。”陈星野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不好意思、舍不得把人从睡梦里叫起来折腾。 　　就舍得折腾他们。 　　“你赶紧给他打电话，人多才热闹。”陈星野语气欠欠的，“你不打我就打了。” 　　江持风：“……” 　　江持风点开通讯录，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一会儿铃都没人接，江持风看着车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手心湿湿地出了一层汗。 　　“小少爷？”踩着铃声的尾巴接通的电话那端，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江持风深吸了口气：“魏闻行，要不要看日出。”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去哪儿？” 　　“亭山。”江持风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看完我们去泡汤，有星野和萧遥他们。” 　　“你要不要来。” 　　“嗯。” 　　魏闻行应了声，也没挂电话，似乎是连上了蓝牙，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还能听到说话时停顿的呼吸声：“我起来了。” 　　手机贴在耳边，江持风能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人走动的声音，水声。脑海里下意识地勾勒出了男人此刻的行动轨迹，起床穿衣服、洗漱出门。 　　他觉得耳朵有些发热，把车窗摇下来些，任由夜风扑在脸上。 　　车门关上的声音、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他听到魏闻行说：“我出发了。” 　　“我可能会有点困。”魏闻行顿了顿，“你跟我聊天吧。” 　　江持风看了一眼ipad上已经到尾声的电影，他开始约人的时候就摘了耳机，这一段剧情也没怎么注意，不知道怎么就进行到两个男主在夜色下拥吻的情节，镜头的光打得很漂亮，一个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一个人隐在树叶的光影里。 　　江持风按下暂停：“我刚看了部电影。” 　　“嗯？什么电影。” 　　“爱情片。”江持风就跟他聊剧情，分享观后感，“那场日出拍的好漂亮。” 　　“所以我就突然很想去看日出。”江持风做事是很少跟人解释缘由的，尤其学生时代，总有很多一时兴起，而他身边的人不论是本来关系就好的朋友还是想和他交好的人，随便都能喊出很多人来，也就惯得他张扬随性。 　　但他想跟魏闻行解释。 　　“我也想看。”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一阵海浪，从很远的地方汹涌过来，却又只是很温柔地冲刷过沙滩，留下一些细碎的贝壳作为礼物。 　　江持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阵海浪卷走了，随着海水荡荡漾漾的：“魏闻行，下次想看日出，也能叫你吗？”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句：“或者，不止是日出。” 　　不见面的日子攒了好多的想念，在他的心里堵着，终于找到了一个窄窄的出口，于是顺着话语跑了出来，还带起了一阵风，吹得他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魏闻行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压过他耳边的风声、胸膛里的心跳声，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只要我有空。” 　　“那没空的话怎么办？”江持风舔了舔唇。 　　“没空的话。”魏闻行说，“我想想办法。” 　　江持风红了耳根，脸也跟着红。他心想，难怪那么多人冒着淹死的危险都要坠入爱河，喜欢的人只要露出一点温柔来，就足够让人去冒险了。 　　夜幕沉沉的亭山万籁无声，江持风从车窗里远望看去，路灯下能看到山峦重叠几乎和夜色消融在一起，整座山里最鲜活生动的大概就是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车直达山顶观景台停下。 　　江持风看到前面停了一辆白偏紫的玛莎拉蒂，颜色特别有辨识度，单侧的蝴蝶门开着，像是只展翅的蝴蝶停在那里，这种款的车，一看就是陈星野的审美。 　　江持风低头看了眼微信，陈星野果然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半夜被喊起来看日出，估计他开车的时候都是用起床气踩油门的，深夜飙车上亭山，然后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的……肯定更气了。 　　未读消息还有沈戾的回复，说今晚有两个酒厂的老板过来谈供应的事情，走不开。江持风回了句：“没事，你忙你的。”然后跟司机说：“你开车回去吧，行李放车里不用管。” 　　他推开车门下车，问魏闻行：“我到了，星野也到了，你到哪儿了？” 　　“上盘山公路了。”魏闻行说，“先挂了吧，待会儿见。” 　　江持风朝着前面的车走过去：“好。” 　　驾驶座的人果然是陈星野，嘴里咬着一根烟，拿手机在打游戏，看到他来了，只抬了抬眼，又继续打游戏：“你男人呢？” 　　“上盘山公路了。”江持风绕到副驾，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操控台边甩了包烟，正好是他常抽的味道，江持风抽了一支出来，点燃吸了一口：“待会儿当他面别乱喊啊，我还没追到呢。” 　　陈星野手下放了个大招，瞥了他一眼：“你行不行，还没追到？” 　　江持风把靠椅往后调了调，舒舒服服地靠上去：“快餐式的爱情我不行，暧昧上头的新鲜感我也不行，所以哪怕我喜欢他喜欢得要命，我也想跟他慢慢来。” 　　陈星野刚好结束一局，耳边就传来了车辆熄火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面朝他这侧的后车门打开，范惊陵醉醺醺地下了车，怀里还搂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或者说那个人扶着他。 　　陈星野偏头看向江持风：“我觉得你在骂范惊陵。” 　　江持风看过去，哦，范惊陵身边又换了一个人。 第17章 　　陈星野下车过去打招呼，江持风在副驾驶坐着没动。一是他和范惊陵关系本来就不好，二是高延洲的事让他对范惊陵身边的人有点PTSD了，所以不想过去。 　　范惊陵倒是看到他了，朝他抬了抬下巴。江持风脾气傲，范惊陵也傲，见面都不是点头，是下巴一抬，告诉你这就算是我打过招呼了。 　　江持风懒得理他。 　　陈星野递了支烟给范惊陵：“萧遥呢？” 　　“遥哥儿睡着了。”范惊陵和萧遥关系是真的好，叫名字也亲近，带个儿化音，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日出还有一会儿，待会儿再叫他。” 　　陈星野的视线落在他搂着的男人身上，这人戴着口罩，头发也留得有些长，碎发遮在额前，整张脸就只有一双眼睛和一点鼻梁露在外面，漆黑沉静的眼，高挺漂亮的鼻梁，穿着件水墨色扎染的衬衣，人很瘦，所以显得衣服宽宽大大的。 　　陈星野对上那双眼睛，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咬着烟吸了一口：“不介绍一下？” 　　范惊陵笑了笑，他今晚喝得有点多，但意识绝对清醒，收敛了平日里对着外人的散漫和傲气，落在身边人脸上的视线在夜色里，竟然有些温柔，但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周漾，口罩摘了。” 　　男人垂下眼，细密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光，把口罩摘了下来。 　　再抬眼时，那张脸瞬间鲜活了起来，就像是画上点睛的一笔，陈星野觉得自己词汇贫瘠，除了一句“漂亮”竟也想不出多的形容词了。 　　哦，还有些眼熟。 　　他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么有辨识度的脸，自己不该忘记。 　　“他是……”陈星野皱了皱眉头，“之前被爆裸|照|那个周漾？”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过去也很久了，主要是这张脸确实让人过目难忘，所以陈星野还有印象。 　　范惊陵伸手，捏了捏周漾的脸：“没必要遮着。” 　　他说：“照片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我知道。”周漾朝他笑了笑，语气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错的是把照片传出去的人。” 　　范惊陵被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算疼，但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也很陌生。他转过头，慢慢地吸了口烟。 　　周漾说：“我有点困，回车上睡会儿。” 　　说完也没征求范惊陵的同意，转身就回了车上。 　　陈星野心想，这人倒是比范惊陵以前身边的人有脾气。 　　一支烟抽完，零星的火星也灭了去，一辆小金杯划破夜色，驶入众人的视野里。 　　陈星野刚想叫江持风一声，就见坐在他小玛莎副驾驶上的人下了车，神采奕奕地朝小金杯走去。 　　他们抽烟提神，而这人看到喜欢的人，就瞬间充满了电。月亮的清辉铺照一地，映照在江持风俊朗的眉眼上，眉梢笑意融了月光的清冷，只剩下满眼的光，朝着魏闻行而去。 　　范惊陵挑了挑眉头：“那是谁？” 　　“魏闻行。”陈星野顿了顿，“江少的心上人。” 　　范惊陵之前是听萧遥说了这人，头一回见。这几年他在生意场上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只一眼他就能看出魏闻行对江持风的不同来，那个男人眼下还有没休息好的青黑，可是看到来人，眼里就有了笑意。 　　而且看相貌看气质，这人不比他们圈子里富家子弟差，如果自己有能力，出头是迟早的事。 　　范惊陵吐了口气：“他怎么能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老天有这么偏心吗？ 　　“命好。”陈星野说，“你不也是。” 　　“我命好？”范惊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指间的烟都被他笑得一点点地往下掉。 　　“比起很多人，咱们算命好的。你不能往上比，跟陆长亭、楚惊鸿、江持风他们比有什么劲，你往下比，不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陈星野吸了口烟，“你现在都把璨星握在手里了，家里的老头子再怎么偏心私生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手里有权有势有钱，身边也有人，怎么不算命好。” 　　陈星野是打从心里觉得，他们这些人从出身上就已经赢了太多，普通人家难道就没有相看两厌、互相撕扯，没有离婚、出轨、没有私生子吗？ 　　苦难可不挑人出身，有的人可能除了生活中的苦难一无所有，他们至少还有钱、有健康的身体、大把的青春和能随时约上就出发的朋友。 　　范惊陵摇了摇头：“野哥，我是争来的。” 　　为什么要往下比。 　　他从来都只往上比，往上走，哪怕这条路遍布荆棘。 　　天还没亮，月亮也被云层遮住了，一眼看过去都是黑沉沉的天，只在天际有一线浅浅的光亮。 　　江持风指着那线光，语气兴奋：“要日出了。” 　　陈星野看过去：“我去叫萧遥。” 　　范惊陵跟上去，把周漾也叫了下来。 　　大家在观景台边等着，等一场日出。 　　天空的颜色从黑色慢慢变得越来越浅，一开始像是黑色和普蓝里混入了大量的白色，在天幕铺开一层浅淡又通透的底色。几颗星星也渐渐隐入了云层，不过几个眨眼，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远远望去，树林和山脉的轮廓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江持风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向魏闻行。 　　天穹压落，云欲擦肩，入目的每一处都像是一幅无与伦比的风景画。在这样的自然景观前，不需要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辞藻能还原和描述这场日出。 　　而身姿挺拔的男人眼里带了笑，好似拨云见日，让人从他那双深邃的眼里得见天光。江持风在他眼里，也看到了一轮日出。 　　“哇！”萧遥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已经惊讶得瞪大了眼，“艹，太好看了。” 　　“拍照拍照！” 　　天边的光越来越亮，一抹温暖的橘红色一点一点地铺展开来，又慢慢加深，染得整个天空粉一片蓝一片。包裹在一片暖色里的太阳也隐隐约约地从云层里露出了半张脸，阳光从云层里透射出来，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男人俊朗的面庞被阳光镀上一层浅浅的暖色，漆黑的眼眸盛满了温柔笑意，也看向了身边的江持风。 　　江持风已经转过头去了。 　　他看他的时候，他在看日出。他看向他，他也在看日出。只在余光交错的刹那，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成了这场日出独家的背景音乐。 　　“快快快。”萧遥叫范惊陵，“陵哥，叫你司机过来帮我们拍合照！” 　　陈星野叫萧遥的时候，司机就跟着下了车，只是在观景台的另一边看日出，还录了日出的视频，听到叫他，就过来拍照。 　　在倒数“321”里，江持风动了动手指，装作不经意，贴上魏闻行的指尖，眼眸带笑，像是春水初生，清澈又明亮。 　　看完日出，一行人往“樾秀清水”去，是一家高级洗浴中心。 　　魏闻行听过这个地方，有时候工作连轴转太累，也会去洗浴中心泡澡按摩汗蒸放松，但樾秀清水这种高消费的洗浴中心，他是没去过的。上车先搜了导航定位，然后才发动车子。 　　江持风坐的他的车，看到他车上挂的小行星，伸手拨了一下。 　　路上闲聊，想起他是B市的人，就问他：“你们北方人是不是大部分都很喜欢去澡堂的？” 　　魏闻行“嗯”了一声。 　　“我其实不喜欢去。”江持风正拿手机发朋友圈和微博，发日初时拍的那张合照，“总觉得大家赤|裸|相见，蛮尴尬的。” 　　魏闻行想到小少爷这张相貌出众的脸，皱了皱眉头：“那今天为什么要去？” 　　“星野和萧遥喜欢泡汤。”江持风摸了摸鼻子，“我约他们出来看日出，总要选他们喜欢的项目。” 　　他虽然喜欢玩，但从来不是只顾着自己玩开心的人。 　　“而且也很好玩，泡汤搓澡按摩，松骨赶筋足疗睡觉，汗蒸桑拿娱乐棋牌，影厅游戏厅自助餐……玩了吃，吃了睡，醒了接着嗨。” 　　魏闻行听明白了：“你只是不喜欢很多人一起泡汤，但是你喜欢其他的项目。” 　　江持风“嗯”了一声，视线忍不住往魏闻行身上瞄，从他的喉结一寸寸往下滑，停在他的腰腹上，喉咙有点发干：“樾秀清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汤池，还有独立房间。” 　　跟别人是尴尬的，跟魏闻行，他觉得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可以。 　　魏闻行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江持风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可是这男人不接茬，他心里就有点打鼓了。 　　前面有个红绿灯，魏闻行减速停车，偏头看向他：“跟我会尴尬吗？” 　　“啊？”江持风楞了一下，脑海里忍不住幻想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泡汤的情景，耳根一下就红了，“不会……” 　　哪里会尴尬，他简直求之不得。 　　“那我陪你。”魏闻行的视线扫过他的耳根，看向前面的路。 　　小少爷的心思，真的太好懂了。 第18章 　　陈星野和萧遥都是樾秀清水的常客，两个有VIP卡的人看着江持风办卡充钱，心里非常爽。 　　毕竟以前江持风跟他们来泡汤，都是勉强地被他们请来的。 　　领了手环换了衣服以后，陈星野和萧遥就勾肩搭背地先去搓澡了。男士洗浴项目都在负一楼，范惊陵和周漾说要先去四楼的休息室补觉，江持风和魏闻行商量着先去三楼餐厅吃点东西，大家很默契地各玩各的。 　　吃完早饭，江持风说想去补个觉，魏闻行没意见，就往四楼去。四楼是休息室、按摩厅、书厅、电竞房还有娱乐厅，房间之间的隔音做得很好，这个点人少，走在长廊静悄悄的。穿过几百平的休息室，小木屋上下两个，有一些屋子里躺着人，路过的时候能听到些起伏的鼾声。 　　最里面是单间休息室，江持风用手环刷开房间，按开墙壁上的开关。 　　单间的休息室是只针对VIP客人开放的，能在樾秀清水办VIP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注重隐私。虽然房间还要另行收费，但他们也不缺钱，而独立休息室装潢漂亮，空间宽敞舒适、摆设整洁，还有投影仪和独立卫浴，完全对得起它的价格。 　　魏闻行看了一眼房间，没有进门：“我在外面小木屋休息，你睡醒了叫我。” 　　那张大床，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尤其他们两个性取向都是男，且魏闻行心里清楚，自己对小少爷有些心思，不能跟小少爷在这样的环境下独处。 　　江持风抿了抿唇，努力用不在意的语气说：“不都是男的，有什么嘛……” 　　这可太有什么了。 　　魏闻行看着他的脸慢慢染上一层薄红，还逞强想让他一起睡的样子，感觉心里都软下去了一块。 　　就，真的拿小少爷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进了房间：“我在沙发上躺会儿。” 　　江持风把手机充上电，转身看到他正在沙发上躺下，一双大长腿没地方放，委委屈屈地架在沙发边上，腿上的肌肉线条都出来了，匀称又漂亮。 　　“魏闻行，你不对劲。”江持风本来自己心思不纯，想勾着魏闻行跟他同床共枕，但其实自己脸皮也薄，也没想发生什么。毕竟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恋爱应该从明确的告白开始，而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那是只能和恋人才能做的事。 　　他们现在只是朋友。 　　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说随心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说这样不对，你还在追求人家，连个名分都没有，就想着肢体接触，这不混账吗？ 　　两个小人没拉扯明白，反倒是魏闻行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反而因为魏闻行的避嫌，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红着脸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不敢跟我睡一张床？” 　　魏闻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江持风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恶向胆边生，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哼”了一声：“属猪的嘛，说睡就睡。” 　　松开手，起身往浴室去，洗澡。 　　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魏闻行的睫毛动了动，那双眼到底是没睁开，只是侧了侧身，努力放空思绪，沉沉入眠。 　　而露在外面的耳朵，浅浅染上了一层薄红。 　　江持风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看了眼时间，刚过11点，于是给陈星野他们发了个消息，问他们要不要在三楼餐厅碰面，一起吃饭。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持风起床了。 　　魏闻行还没醒，他洗了脸出来，刮干净下巴冒出来的一层浅浅的胡茬，精神了。从浴室出来，蹲到沙发前，伸手戳了戳魏闻行的脸，这张脸，是真的很俊，俊到他从第一眼见，就惦记得不得了。 　　修长的手指在男人脸上戳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然后慢慢地往男人的唇瓣上摸去。 　　男人的唇瓣有点干，但又是软的，下巴冒出的胡茬，摸起来倒是硬，有点扎手。 　　江持风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喉结上，手指动了动，最后只克制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晃了晃：“魏闻行，起床了。” 　　意识慢慢回笼，魏闻行睁开眼，就看到蹲在沙发边的小少爷，有些没反应过来，又闭了闭眼。 　　“起床了。”江持风又晃他，靠近了些，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就在他耳边擦过，“你说了让我叫你的。” 　　“嗯。”魏闻行清醒了，慢慢坐起身，抬手揉捏着脖颈活动了一下。 　　江持风在沙发上坐下：“快去洗漱。” 　　魏闻行瞥见他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皱了皱眉头：“怎么不穿鞋？” 　　“习惯了……” 　　把床边的拖鞋放到江持风脚边，魏闻行盯着他的脚，一副要看他把鞋穿好的的架势。 　　江持风乖乖把鞋穿上，魏闻行才转身去卫生间。 　　等他们俩下楼来，陈星野他们已经到三楼餐厅区找好座位坐下了。几人碰了面，萧遥无意间扫到周漾脖颈的红痕，用手肘撞了撞江持风，小声跟他咬耳朵：“你要向陵哥学习，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 　　萧遥说：“照你这样温水煮青蛙，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 　　江持风顺着看了一眼，然后夹起魏闻行给他剥的虾肉晃了晃：“这不是肉？” 　　萧遥一噎：“行吧，你高兴就好。” 　　江持风吃着蘸了调料鲜嫩的虾肉，心想，他才不要学范惊陵，身边那么多人，也没见谁对他有过真心，更没见他对谁掏出过真心。 　　如果他一辈子都这样风流薄情，那倒没什么，但他一旦在谁身上动了真心，那才是惨烈。江持风觉得范惊陵是前者，毕竟他从小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感情的底色，他根本就不懂爱，不懂怎么去表达爱，无法和身边人建立持久稳定的亲密关系，所以身边的人才会一个又一个的换。 　　江持风心想，他绝对，绝对不学范惊陵。他不要一时的欢愉，他要长久的爱和携手。 　　大家饱餐一顿丰盛的自助，然后找了个饭后消食娱乐项目，射箭。 　　魏闻行和周漾都没玩过射箭，就在旁边站着看，范惊陵抱着手臂挨着周漾站着，陈星野不想在江持风和萧遥面前找虐，所以也选择站边上看。 　　江持风和萧遥拿好弓箭放好箭袋，活动了手肘和手指，还说第一箭要压个彩头，谁要是输了，谁就发朋友圈微博空间，不带重样地夸对方。 　　站在射箭区的江持风身姿挺拔，开弓搭箭，箭破风而出，正中靶心。 　　萧遥：“……” 　　不想比了。 　　江持风笑着偏头看向萧遥，萧遥本来都准备射箭了，手指松了松，又重新调整瞄准。 　　破风声，中靶，9.4环。 　　萧遥叹气：“晚上回去发。” 　　江持风朝魏闻行看过去：“要不要来试试？” 　　刚赢了一箭的小少爷眉眼弯弯，笑得春风得意，站在那里像是有一支隐形的箭，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心里。 　　魏闻行说：“我不会。” 　　“让持风教你。”萧遥又抽了一支箭，拉弓瞄准，“他玩这个特别厉害。” 　　“来，试试。”江持风朝他勾了下手。 　　魏闻行走过去，接了弓箭，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弦。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硬和紧，而是很有弹性，他没怎么用力就拉开了些弧度。 　　“你先左边肩膀对着靶位，左手持弓，脚分开一点，和肩膀同宽，身体微微向前倾。”江持风站在他身侧，很认真地教着，“眼睛平视前方，手臂的高度一般以使拉弓臂在眼睛的水平面上为宜，弓要和地面垂直，箭要成水平并且和拉弓臂的前臂连成一条直线。” 　　魏闻行一边听，一边照他说的做。 　　“把箭搭在箭台上，单色主羽毛向自己，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 　　“手这样扣弦。”江持风伸出手，帮他调整好扣弦的手指。 　　“然后预拉，手肘往里，左手虎口推弓，固定好。” 　　靠得太近，温热的吐息似有若无地从脖颈擦过，还有点在他手指上的触感，肌肤相贴传来的柔软，魏闻行握紧了弓箭，拉弓的动作都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了：“这样吗？” 　　眼前的男人比他还高半个头，平视着前方的箭靶，江持风能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线，还有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 　　江持风吸了口气，心跳有些快。他按了一下魏闻行的肩膀：“别这么紧张，肩膀自然下沉。” 　　“瞄准。” 　　范惊陵看着江持风手抬了一下魏闻行的手腕，两人靠得很近，从他的角度看来，已经是近乎拥抱的姿势了。 　　就很碍眼。 　　他偏头看向周漾，发现周漾也在看江持风他们，而且看得很认真。 　　范惊陵稍微打起了点兴致，拉住他的手腕，走到另一个空置的箭靶前，把弓箭递到他手里：“不用看别人，我也会教。” 　　周漾楞了一下，然后垂眸敛目地抬起了弓箭。 　　如果可以，他很想拉弓瞄准范惊陵的咽喉，但很可惜这是法治社会，他只能瞄准远处的箭靶，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拉满弓弦，射出去。 　　还射偏了，脱靶。 　　身后传来男人的闷笑声：“你急什么。” 　　另一边的魏闻行瞄准靶心，松手，箭离弦——“扑”的一声，扎进箭靶的红环。 　　“7.9环。”江持风望进他的眼睛，夸得真心实意，“第一次，准头很不错了。” 　　魏闻行说：“江老师教得好。” 　　江持风抽出一支箭递给他：“再来。” 　　魏闻行迟疑了一瞬，因为靠得近，心跳又不争气地乱了起来。 　　小少爷离他那么近，手把手地教他射箭，他根本没办法沉下心来学。 　　魏闻行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把弓递还给他：“……你继续玩吧，我去喝水。” 第19章 　　樾秀清水的汤池很多，江持风选了个流泡浴的私汤，魏闻行说先去搓澡，江持风就先一个人泡了一会儿。 　　温泉水流动时的轻微推背感太舒服，他趴在水池边上，拿手机搜了之前没看完的电影，继续看。 　　魏闻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江持风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泡着汤泉看电影，心想，小少爷是真的很会享受。 　　然后下一秒，江持风就点了暂停把手机反扣在了手边，脸是红的，眼神还有些闪躲，就跟他工作室里那些被他逮住摸鱼的员工一样，左脸写着“心”，右脸写着“虚”。 　　魏闻行把手机、烟和打火机放在旁边，下了水：“在看什么？” 　　“就是……”江持风咬下手里的车厘子，“没看完的那部电影。” 　　魏闻行问：“不继续看？” 　　江持风的视线从他的胸膛往下滑，男人和他穿着一样的洗浴中心提供的白色平角内裤，但无论是脖颈若隐若现的的青筋、腰腹紧实漂亮的肌肉线条，还是下身被水浸湿后隐约透出的轮廓，都让江持风本就被温泉泡得发热的脸变得更烫了。 　　他移开眼，又喝了一口加冰的饮料，试图压下身体里的燥热。 　　把手机屏幕翻过来，暂停的剧情里，两个男主正在浴室里湿|身|亲吻，他小声问：“继续看？” 　　魏闻行看清屏幕上的画面，伸手，把他的手机又扣了下去。 　　江持风本来很不好意思，看他这个反应，一下又来劲了：“魏闻行，你好纯情。” 　　魏闻行扫了一眼他发红的耳尖，很想问他，到底是谁纯情。 　　但他没接话，只是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江持风和他坐得近，泡在汤池里两人都没穿衣服，又是独处的空间里，偶尔还搞小动作，装作不经意碰到他，肌肤相贴，是个男人都受不住这种拨撩。 　　他已经在尽量和小少爷保持距离了，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小少爷。”魏闻行从旁边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头，很轻地呼出一圈白雾，也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江持风偏了偏头，拿漆黑透亮的眼睛盯着他：“没有。” 　　“但你的取向，应该跟我一样，对吧？”魏闻行问他。 　　小少爷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不管是平时，还是今天这部电影，他都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江持风“嗯”了一声。 　　“那我们……”魏闻行身子往后，靠在池壁上，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适当保持距离。” 　　汤池氤氲的水汽挟着烟草味，在房间里飘荡。 　　江持风愣了一下，一句“保持距离”，像是一把刀死死的钉在他的七寸上，叫他整个人都定住了，恍惚了，方才还欢喜的心也一下被酸涩包裹住，是很陌生的情绪，他有些不懂。 　　他看着魏闻行，就这么倾身凑过去，就着魏闻行的手，用唇瓣轻轻含住烟头，把烟咬了过来。 　　保持什么距离，他偏不，他还要再凑近一些。 　　凑得太近，刚才只是短暂的、试探性的触碰，现在是整个人都贴了过来，魏闻行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香气，还有发梢浅淡的水汽，湿漉漉的。 　　江持风咬着烟吸了一口：“不跟我睡一张床，不跟我肢体接触，要保持距离……那你那天晚上，抱我做什么？” 　　魏闻行怔愣了一瞬，从江持风贴过来的时候，他就愣住了，几乎是瞬间他就被小少爷激得起了反应，所以他没有动，只是心跳声又快又乱，和他的身体一样诚实地偏向小少爷。 　　“我什么时候……”话音顿住，魏闻行从被小少爷扰乱的思绪里想起了那天晚上，小少爷喝醉的那天晚上，他确实抱了小少爷。 　　魏闻行语气无奈：“那天晚上你喝多了。” 　　“那你也抱了我。”江持风朝他笑了起来，咬着烟，微微仰头，眉眼都被吐出的烟草雾气和汤池水汽模糊了。 　　他说：“是你先不跟我保持距离的。” 　　魏闻行陷入了沉默，他发现，他完全说不过小少爷。明明只是想暗示小少爷不要拨撩他了，结果变成了他对小少爷居心不良…… 　　虽然，他是有些不可言说的隐晦心思。 　　他喜欢江持风，心跳骗不了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了的心，也许是第一眼见的心动和小少爷的心善，让他在那个狼狈的夜晚感受到了温暖；也许是小少爷帮他在朋友面前撑起了最后一点颜面；也许是小少爷不求回报地往他手里塞的人脉和机会……也许只是因为小少爷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光芒，他足够优秀，足够令人心动。 　　但魏闻行心里很清楚。光是家世，就已经是一道天堑隔开了他们，江持风是富贵世家的小少爷，繁宁是一线高奢品牌，能撑起这份家业，小少爷的能力无疑也是出众的。而他出身普通，经营着一个小小的科技软件公司，能接到几个大项目，都是江持风牵的线。 　　这样不对等的身份，他根本不该对小少爷动情。 　　最让他举棋不定的，是他也不知道小少爷到底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些亲近的举动，有意无意的拨撩，是新鲜感，是一时兴起，还是……小少爷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他没有自信是后者，所以他才下意识地想逃避，开口，是一句：“……对不起。” 　　一支烟抽完，火星落到了手指上，江持风没注意，被烫了一下，有些疼。 　　但更疼的是心口。 　　从魏闻行说要保持距离，他就被委屈的情绪堵得心口疼。又听到这句对不起，江持风只觉得又生气，又难堪，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话都不肯说清楚说明白的委屈。 　　“魏闻行，你如果要跟我保持距离，就不该来看这场日出，不该抱我回家，不该赴我的约。”江持风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但他又垂下了眼，修长的睫毛掩映着，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你最不该对我事事有回应，然后告诉我，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如果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喜欢就认真了解、大方表达，炽热真诚、温柔坚定地走向对方啊。 　　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和他频繁见面、分享日常、报备行程，为什么要在他喝醉的时候来接他回家，为什么要深夜接他电话，陪他看日出，为什么要许诺有空陪他，为什么要关心他…… 　　江持风觉得生气，也觉得委屈，他不明白，魏闻行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明明他以为，魏闻行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他想说要保持距离，那就干脆不要再见面好了，就当没有认识过。可看着魏闻行那张脸，又说不出这样的气话来，委屈和气闷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他气魏闻行，也气自己。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先保持距离吧。 　　他想，等他冷静下来了再找魏闻行。 　　…… 　　从魏闻行说要跟他保持距离以后，江持风忍了半个月没和魏闻行见面，一方面是他心里还有气，另一方面是工作也忙。 　　他忙，魏闻行也忙，盒子视频的项目已经开始收尾了，忙着测试和完善，锦绣汇那边的项目设计也在做，每天江持风睡醒看到的信息都是凌晨两三点的晚安。 　　微信还是聊，只是聊得少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那天的事情，隔着屏幕，已经很有距离了，江持风能忍住不见他，但忍不住不找他。 　　不见面也很难忍，到了休息日，江持风就想约魏闻行，聊天框里的信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只是最后还是没把那句约着见面的信息发出去。 　　心里憋着事，最近江持风去“沽酒”喝酒的频率变高了很多，沈戾问起魏闻行，他就说对方忙，别的什么都不说。 　　自己想也想不明白，江持风就约了顾懿出来吃饭，问她，魏闻行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保持距离 ，其实就是委婉拒绝了，顾懿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答案就是：魏闻行不喜欢江持风。但想到江持风说的那些两个人相处的细节，她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像是不喜欢啊…… 　　她想了想，才开口道：“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但是可能他自己也没发现，或者他有别的考虑。” 　　“他能有什么考虑？”江持风戳了戳碗里的菜，“他就是不喜欢我……我对他那么好他都不喜欢，他有毛病！” 　　顾懿被他的气话逗笑了：“原因挺多的，可能觉得同性之间的感情更艰难，或者家里反对？” 　　“不可能。”江持风垂眸，“他谈过恋爱，还是大学的时候谈的，谈了好多年。” 　　他叹气：“如果家里人反对他都能和那个前男友谈这么多年，那就是因为不喜欢我。” 　　“可能他觉得，你们之间差距太大？怕你家里人反对？”顾懿思忖道，“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嘛，豪门婆婆动辄就是几百万的支票扔脸上，离开我儿子。” 　　江持风有些不理解地看了她一眼：“你跟饶春余在一起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我真的考虑过。”顾懿想起自己当初脑补的那些有的没的，患得患失的劲儿，都觉得有些好笑，“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好，知道以后，我其实是有一点想退缩的。” 　　“你也知道，我家就是很普通的家庭，经济条件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我也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顾懿说，“在知道了春余的家世身份以后，我真的很不自信。我总会想，我们之间关系不对等，付出不对等，我和他到底能不能有以后。” 　　“可是你是视频博主圈的顶流。”江持风说，“你自己就是资本，你为什么会不自信。” 　　“和他还是有差距嘛……”顾懿叹了口气，“你不懂的，像你这样从小接触到的是S市最顶层的圈子，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资源，自己又很有能力的人，是没办法感同身受这种不自信的。” 　　她是从山脚一路努力攀爬才走到山顶的人，而江持风却是出生就在山顶的人，并且江持风还在向上走，怎么会明白她们一路的仰望和辛苦。 　　“你想嘛。”顾懿仔细分析道，“魏闻行一个人在S市打拼，他家里如果有条件，创业那么难怎么会不支持他，这就说明他出身一般。” 　　“而他们工作室现在发展得也很一般，他可能做好几个项目的钱，都不够你买一辆车，就算他喜欢你，又拿什么站在你身边？” 　　“我又不要他给我买车……”江持风抿了抿唇，“只要我喜欢，我爸妈也不会反对的。” 　　“那你纠结什么，他的顾虑并不能阻拦你。”顾懿端起茶杯跟他碰了碰，“继续追呀，一，他喜欢你，但是心里有顾虑，你穷追猛打，他绝对拒绝不了。二，他不喜欢你，你这么优秀，真心换真心，他一样无法拒绝。” 　　江持风：“……顾懿同学，你之前还说实在不行，咱就换人的。” 　　“小江同学，我说的是，你的付出要有回应。”顾懿笑了笑，“他不是一直在回应你吗？” 第20章 　　晚上江持风又去“沽酒”，沈戾明显发现他今天心情好了很多，给他调了杯“威士忌酸”，自己也调了杯，两人边喝酒边闲聊。 　　“今天心情很好嘛？” 　　“还不错。”江持风喝了一口酒，摁着手机屏幕往下刷新，翻评论看。 　　来酒吧的路上，他发了条微博，是拍的落日晚霞，夕阳低低地隐在云层里，折射出细碎的霞光，温柔地染红了天际。 　　配的文字是“不见面的日子看什么都像你，路上有个人的背影好像你，就很要命。” 　　上一条微博还是那天一起看日出拍的合照，有显微镜粉丝发现了他贴着着魏闻行的手，像是要牵手的动作，评论里有人问关系的，也有一部分粉丝偷偷嗑起了cp。 　　这条微博一发，评论就更热闹了。 　　“我也想你了，呜呜呜你看这个月亮，它像不像你，像你就发自拍。” 　　“去！见！面！然后拍照，让我们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好歹，让我们小江同学这么惦记！” 　　“老公你看这棵树，横竖都像你，你再不发自拍，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如果你也能看到黄昏，那就当做是我们的见面吧！” 　　“我很想你。” 　　“啊啊啊我老公有喜欢的人了，但却不是我，给我刀傻了。” 　　“想他就去见！” 　　“是一起看日出的人吗？！” 　　看到这条评论，江持风的手一顿，然后点了个赞。 　　回复评论：“嗯。” 　　很快这条评论就被顶上了热评第一，江持风不再看不断增加的评论和点赞，退出了微博。 　　一杯酒被推到他的面前，玻璃杯里是漂亮的渐变蓝色。 　　江持风抬眼，不解地看向乐安。 　　“江总。”乐安朝他打趣地笑了笑，向不远处的卡座看过去，“那边的美女给你点的，说想认识一下你。” 　　江持风下意识看过去，不远处的卡座坐了几个年轻女人，正关注着他，其中一个对上他的视线，一双大眼睛含情带笑的朝他举了举杯。 　　一个人的时候江持风不喜欢去卡座，他喜欢在吧台边喝酒边跟沈戾或者乐安闲聊，所以时不时地会被搭讪，他都习惯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眼，语气淡淡：“把酒送过去。” 　　乐安点点头，把酒送去了卡座，跟卡座客人委婉表达了江持风的拒绝。 　　沈戾在旁边笑：“江总，很受欢迎嘛。” 　　“我一直很受欢迎。”江持风喝完杯子里的酒，本来挺好的心情，这一刻又有些失落了，“但是受欢迎有什么用。” 　　把空酒杯推到一边，江持风伸手扣了扣桌面：“乐安，调杯甜点的。” 　　沈戾正好看到穿过走廊从酒吧门口走进来的人，灯光在他的身上泄下一片细碎的光芒，而他一眼看向的地方，让他的眼睛比灯光看起来还要亮。 　　“喝甜的心情也不一定会好。”沈戾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眼里漫开一抹笑，“但你往后看，心情一定会很好。” 　　江持风心想什么东西这么神奇，能让他心情一定变好？转过头去，在看清来人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时，他的心跳瞬间剧烈。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持风有些迟缓地眨了下眼，然后就那么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走近。 　　不见面的时候还好，他可以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压缩去想念魏闻行的时间，但只是还好。可是一见面，江持风就觉得他跟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手机突然续上了电一样，心情岂止是很好，是非常好，特别好，无敌爆炸好！ 　　但他憋着。 　　魏闻行在他旁边坐下以后，他就转过了头，喝了口酒，乐安新给他调的，入口是清爽的甘甜，口感顺滑绵长，带有一点点果酸，但都被入口的甜味压了下去。 　　他还听到乐安说：“这杯叫初恋。” 　　沈戾看看江持风，又看看魏闻行，心想这两人果然出了问题，不过江持风不愿意说，那他就装不知道，只是招呼客人，问道：“请问，喝点什么？”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菜单上：“冰岛日落，谢谢。” 　　江持风听到“日落”两个字，有一瞬间的走神，毕竟他今天正好发了一条日落的微博，但他也没那么自作多情，只是觉得挺巧。 　　能在“沽酒”碰见也好巧。 　　连缘分都在把他推向魏闻行，可是魏闻行偏偏要推开他。 　　有服务生走过来，跟乐安说了句什么，乐安调酒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然后江持风就看到，他给魏闻行调好长岛日落以后，又调了杯酒，放到魏闻行面前，还是漂亮的渐变蓝，还是那句：“先生，那边的女士给你点了一杯蓝色珊瑚海，说想认识一下你。” 　　江持风握着酒杯的手瞬间捏紧：“不准喝。” 　　“麻烦帮我把酒送过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持风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魏闻行甚至都没有去看谁给他点了酒，而是看向了他。 　　沈戾笑着站起身，端起了那杯酒：“我送过去。”乐安摸了摸鼻子，转身继续忙去了。 　　魏闻行看着江持风，半个月没见，微信虽然天天聊，但隔着屏幕，好多时候他都要字斟句酌才能发一条消息过去。 　　小少爷的回复也很简单，文字隔着大段时间上的空白，读起来只觉得冷冰冰，他无从知道小少爷的情绪和生活，只能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里的照片，翻聊天记录……那些文字、语音、视频，也只是勉强支撑着他忙碌工作和生活。 　　这段时间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一直在打架拉扯，理智在想他配不上小少爷，现实在他们之间横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情感说，他想过去，粉身碎骨也想过去，往前走啊，大胆去爱。他的心也跟着凑热闹，想的都是见面见面见面，道歉道歉道歉，根本不理会理智和情感的拉扯。 　　白天总是理智占上风的，晚上就是情感闹得最凶，还有想念的心情，溢满了整颗心脏。 　　然后他看到了江持风那条微博，看到了微博热评里，小少爷的那个“嗯”字。 　　“是一起看日出的人吗？” 　　“嗯。” 　　没有一个字在说想，没有提他的名字，但这一次理智和情感都一致认同，小少爷想见他，和他想见小少爷的心情一样……所以，他抱着偶遇的想法，来了“沽酒”。 　　江持风真的在。 　　但他好像，还在生气…… 　　魏闻行这一刻甚至有些感谢那个送酒搭讪的陌生人，至少那杯酒，让小少爷理他了。 　　“我没有打算喝那杯酒。”魏闻行看他，解释道，“也没有打算认识其他人。” 　　江持风心里的气就像气鼓鼓的气球被扎了个洞，瞬间放了个干净，只是嘴上还是故作冷淡地说：“你想喝就喝，想认识就认识，跟我说什么。” 　　魏闻行：“你刚才不是说，不准喝。” 　　“我又没跟你说，我自言自语行不行。”江持风嘴硬。 　　“行……”魏闻行喝了口酒，语气低了些，“但是我想跟你说话。” 　　江持风没办法继续嘴硬了，从看到魏闻行开始，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听到他低声说话，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说。” 　　魏闻行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在想要怎么说，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那天我说保持距离，是因为……你的亲近会让我误会。” 　　江持风问他：“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有好感。”魏闻行用了程度最浅的词。他不敢说喜欢，“误会你喜欢我”这句话对他的份量太重了。 　　江持风看向他的眼睛，魏闻行却垂下了眼，江持风还看到他的手指握紧了酒杯，又松开，看起来有点紧张和不自然。 　　他突然意识到，顾懿说的可能是对的——这个男人在不自信，在顾虑。 　　江持风问他：“如果我说，你没有误会呢？” 　　魏闻行抬眼，看向他：“那你可以继续。” 　　江持风靠近了一些，语气很认真，也很坚定：“那如果，我想更进一步呢？” 　　“我想……慢慢来。”魏闻行喉咙有些发干，“小少爷，我想你，多给我一点时间，也想你多了解我一些……可能你了解了，就不会想更进一步了。”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好，我们慢慢来。” 　　他其实很想问问魏闻行为什么对自己不自信，也想问清楚魏闻行在顾虑些什么。但他舍不得逼着魏闻行今天就给他一个喜欢或者不喜欢的答复，也不想这么冲动地要一个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的结果。 　　他愿意慢慢来。 　　魏闻行的顾虑并不能阻拦他。 　　他会了解他、走向他、靠近他，打消他的顾虑，这一次，不给他任何拒绝和退后的机会了。 第21章 　　江持风在微博上那个“嗯”字的评论，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和讨论。也是他运气好，恰巧有个明星婚|内|出|轨被爆出来，不然他可能睡醒以后就会在热搜上看到#江持风 出柜#这种话题了。 　　睡醒以后江持风接到公关部的电话，问他那条微博怎么处理，是压热度控评，还是不管。 　　江持风沉默了几秒，说：“压热度控评。” 　　然后点开微博，设为了仅自己可见。 　　昨天回复粉丝评论的时候，是他冲动了，没有去想会引起什么样的讨论。 　　他可以在感情上任性，喜欢谁是他的自由。 　　但他不能在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拿集团形象任性，而且他甚至没有跟家里人透露过他的性取向，他绝对不想他的家人从新闻上得知，他喜欢男人。 　　至少应该由他来说。 　　江持风叹了口气，心想要找时间回家吃饭，试探一下父母的态度。家里就他一个小辈，他的家人很爱他，他也很在乎家人的感受。 　　这柜门可不能轻易踹开。 　　想到他自信满满地跟顾懿说“只要我喜欢，我爸妈也不会反对的”，江持风一下又有点纠结和不确定了……万一，他爸妈反对，怎么办…… 　　江持风叹气，江持风头疼。 　　他突然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这条路难，为什么会担心父母反对。 　　以前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他根本就没想过喜欢男人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也没考虑过家人反对怎么办。因为他打从心里就觉得，他家人那么爱他，会尊重他，会理解他，会包容他。 　　他觉得只要喜欢，就可以克服万难。 　　可能真的是他想的太少，或者是他对自己过分自信。 　　那就克服万难吧，江持风心想，先从向家里人试探地推开柜门开始。 　　正好之前出资修的小学那边负责人发来了一些施工图和进程，江持风回家吃饭，把资料图片拿给江鹤年看，还有这个月集团的财务报表和新季度分公司的服装商业设计书。 　　上一季度分公司出了抄袭的丑闻，再加上分公司的总经理是新提上来的，能力还在考察中，所有江持风现在盯分公司盯得紧，加班基本上都是在处理分公司的重要文件。 　　江鹤年先翻了翻玉湖山那边小学的施工图，然后才简单看了看财务报表，商业设计书他看得就更快了，着重看了看销售预测、价格分析、产品竞争能力分析、盈亏平衡及敏感性分析和推广计划这一部分。 　　等阿姨做好饭菜端上桌，江鹤年也把资料看完了，就边吃饭，边提了几点需要注意的问题，末了顺口夸了一句分公司新提上来的总经理。 　　“我也觉得他下个季度的规划做得还不错。”江持风喝了口汤，“再观察观察吧，要是他品行没问题，我也能多放些权。” 　　“工作聊完了，就认真吃饭。”林似霰看了江持风一眼，“你最近看起来都瘦了。” 　　江持风弯了弯唇：“还是妈心疼我。” 　　“对了。”江鹤年说，“我和你妈妈计划下周去N国旅游，大概要去一个多月，你记得这段时间多去看看你爷爷和外公他们。”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范爷爷八十大寿，请柬在书房，你待会去拿，记得备好寿礼去。” 　　江持风夹菜的手一顿：“您这是在跟我商量还是通知我？” 　　因为和范惊陵关系不好，所以以前范家有什么酒宴江持风从来都是不去的，现在江鹤年他们要出去旅游，于情于理都只能他去一趟。 　　江鹤年笑得温和：“当然是通知你。” 　　江持风看向林似霰：“妈，要不让爸回集团坐镇一个月，我陪您去看极光。” 　　林似霰被他逗笑了：“我没意见，你问你爸。” 　　父子俩的视线撞上，江鹤年不紧不慢地说：“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也该谈恋爱了，正好我有个朋友家的女儿……” 　　“我觉得妈妈还是想要您陪的。”江持风打断他，“你们放心出去玩，玩得开心。” 　　吃完饭，江持风特别乖地提出要陪江鹤年下棋。 　　小叶紫檀老料格角攒边的棋盘放好，棋局摆好，江持风选了黑方，跟江鹤年闲聊：“爸，我觉得我还年轻。” 　　“所以呢？”江鹤年仙人指路，兵三进一。 　　江持风卒|底|炮：“所以催婚要不得。” 　　“你不打扰我和你妈妈。”江鹤年走了一步马，“谁闲着催你。” 　　“真的不催哦？”江持风拱卒，试探地问了句，“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也不催哦？” 　　江鹤年还架|中|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不行，我想抱孙子，你爷爷奶奶他们也想抱重孙。” 　　江持风看向棋局，在走马和拱卒之间犹豫了一下，拱卒吃掉了一颗兵：“您和我妈真的没有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吗？” 　　江鹤年：“……” 　　炮|击|中卒。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江持风把|炮|打过去，吃掉红方的马：“我就是不想结婚……觉得没什么意思。” 　　江鹤年思索了几秒，进車：“不想结婚，那谈恋爱呢？” 　　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的思想本来就有很大差距，所以江鹤年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江持风还没开窍，真要是遇见了心爱的人，怎么会不想结婚。 　　江持风心想，恋爱当然要谈啊，但他嘴上却说：“也不想谈。” 　　他手上拱卒，接了一句：“而且我看到女人往我身边凑，还挺烦的。” 　　江鹤年不看棋局了，看向了他，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他：“儿子……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持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身体没问题！” 　　江鹤年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你就是思想有问题。” 　　“我……”江持风说，“那您就当我思想有问题，我不喜欢女人。” 　　江鹤年拿起|炮，却迟迟没有放下，他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江持风从小到大，除了被他们惯出了矜贵娇气的性子，除了高中叛逆期那两年脾气犟总说风就是雨的惹他生气以外，其他时候还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现在突然跟他说，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不喜欢女人……江鹤年的太阳穴一胀一胀地开始疼了起来：“你喜欢男人？” 　　江持风没说话，他有点不敢承认是，也不想欺骗家人说不是。 　　江鹤年气得摔了手里那颗|炮，冷着脸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拐杖：“你是不是跟范惊陵还有萧遥学的。” 　　“这是怎么了？”林似霰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 　　江持风张了张嘴，有点委屈：“妈……” 　　他刚才也是话赶话地冲动了，直接就说自己不喜欢女人，试探得过猛，柜门都开了半扇。也是家里人从小太惯着他，所以他才自信地以为，在这件事上，他们也会接受、也会理解…… 　　林似霰挽住江鹤年的手臂：“小江说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江鹤年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一股气闷在胸口：“你让他自己说。” 　　“我说我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江持风顿了顿，“我不喜欢女人。” 　　“我没有跟谁学坏。”他看向江鹤年，心一横，把剩下半扇柜门也推开了，“从高中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了，我喜欢男人，但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坏’。” 　　林似霰怔愣了几秒，慢慢开口道：“有什么不一样。有人喜欢花，就会有人喜欢树，花姿百态，绿叶常青，喜欢什么都没错。” 　　江持风听懂了，眼眶有些发酸。 　　江鹤年心里像被浇了一瓢油，怒火烧得更盛：“他就是被你惯的。” 　　“你喜欢什么人我管不着，但你要和谁在一起……”江鹤年沉着脸看向江持风，拐杖落在他的脚边，举起，又放了下来，“咚”地一声，敲在地面上，也敲在江持风的心上。 　　“你给我听好，江家的男人没有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不负责任的混账东西，而你唯一能带回家的人，只能是你要结婚的爱人。” 　　江鹤年说完，就冷着脸拄着拐杖上楼去了。 　　江持风盯着面前下了一半的棋局，心里也发酸。 　　他想起高中不懂事那会儿，脾气犟得要死，有一次学校家长会，他偏要江鹤年去，林似霰去他都不愿意，江鹤年说没空去给他开家长会，跟他讲排满的行程，跟他讲道理，他一句也不听，就说江鹤年心里只有工作，没有他这个儿子。 　　然后跟江鹤年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当天晚上他就被找回来了。 　　那晚江鹤年也是这样，举起了拐杖，却没打在他身上，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地面，说他长本事了，说人生一辈子，哪能事事如他意。 　　但最后江鹤年还是推掉了工作，去开了家长会。 　　就像江鹤年说：“你唯一能带回家的人，只能是你要结婚的爱人。” 　　是爱人。 　　不是说女人，或是男人。 　　林似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和你爸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你如果喜欢男人怎么办？” 　　江持风垂着头：“我爸……他怎么说？” 　　“他说你最好一辈子别告诉他，别让他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在外面鬼混，他就打断你的腿。”林似霰叹了口气，“小江，妈妈对你没有要求，只要你喜欢就好。” 　　年轻的时候没能嫁给喜欢的人，那种难过和遗憾她经历过一次，所以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他任何事都顺风顺水、顺心如意。 　　“你爸爸的要求高一点，他很希望你可以去种会结果的树，但你偏偏要种花。”她温柔地笑了笑，“那你就不要告诉他，因为他会难过。” 　　“你要给他时间接受。”林似霰说，“如果他不能接受，那就只能委屈你们，不要把你的花带回家。” 　　“我没有在外面鬼混。”江持风把地上的棋子捡了起来，摆回棋盘上。 　　“我如果要种花，就只种一朵，最漂亮的。” 　　但他也想把他的花带回家…… 　　---------------------------------------------------------------------------------- 　　莫逢君： 　　写下棋写了一些象棋专用术语哦，借用的古谱《梅花谱》的棋局，看不懂也没关系！ 　　仙人指路：开局第一步兵三进一或者兵七进一。 　　卒|底|炮：炮二平三或者炮八平七。 　　拱卒：走一步进卒。 　　还架|中|炮：炮二平五。 　　炮|击|中卒：把对面中间的卒吃掉了。 第22章 　　范家老爷子八十大寿，江持风要挑寿礼，想起来饶春余跟他许诺的藏品给他留一件的事了，于是跟饶春余打了电话。 　　饶春余直接把锦绣汇公众号里发的周末拍卖会预告的藏品文章转发给了他，江持风选了一件“金鹤”摆件，让肖鸣去提了回来，还特意定制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算是很用心了。 　　寿宴是在望江楼办的，江持风给范家老爷子送了礼祝了寿，就去找萧遥他们。还没开宴，年纪大些的长辈们聚在一起聊工作聊儿女，年岁小些的小辈们也三五几个熟人聚在一起闲聊。 　　好些不熟的人跟他打招呼，江持风点头点得都累了，总算找到了萧遥他们这桌，也看到了自己的坐席位置。这种宴会，桌上都是放好了名牌的，每一桌坐哪些客人都是主人家提前排好的，江持风的位置挨着陈星野。 　　一桌都是打小就认识的人，除了常在一起玩的陈星野和萧遥，还有楚惊鸿、傅嘉树、陆长叙，楚惊鸿他们身边还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虽然不怎么熟，但坐一起还是能聊几句喝几杯。 　　楚惊鸿看到他，语气意外：“你怎么来了？” 　　“江总这是跟范惊陵和好了？”陆长叙也问他。 　　和好是不可能和好的。 　　“我爸妈旅游去了，而且范爷爷又是八十大寿。”江持风在陈星野旁边坐下，他这两天有点感冒，说话鼻音很重，“我不来谁来？” 　　“持风哥。”陆长叙的堂妹陆长吟叫了他一声，还朝他眨了眨眼，“听说你最近，有喜欢的人了哦？” 　　这事儿其实楚惊鸿他们也听说了，大家心里都挺好奇，只是陆长吟年纪小，又是女孩儿，性子比较活泼，所以才问得直接。 　　这话一问出来，一桌人都朝江持风看了过来。 　　“你听谁说的？”江持风看了陆长叙一眼。 　　陆长叙：“我没说。” 　　他们都只是听萧遥提了一句，连情况都不清楚，又怎么会跟家里的妹妹聊朋友的八卦。 　　“我看到你微博，猜的。”陆长吟笑眯眯地给他倒了杯茶，“说说嘛。” 　　江持风端起茶喝了，热茶让他的嗓子舒服了一些：“嗯，在追，还没追到。” 　　“是不是那张合照上的！” 　　好嘛，这也是个显微镜女孩。 　　江持风点了点头。 　　陆长叙倒是更好奇了，提议说：“下半场去‘沽酒’，把人叫出来见见？” 　　“他今天没空。”江持风摇摇头，“等我把人追到了再说吧。” 　　傅嘉树见他兴致不高，心里多想了些，就多问了一句：“你跟家里人……” 　　“说了。”江持风揉了揉眉心，“出了柜，但是没提他。” 　　萧遥剥花生的手一顿：“我艹，你胆子这么大，你今天脸色不好该不会是被你爸打的吧……”他说着就站起了身，去看江持风身上有没有带伤。 　　“滚滚滚。”江持风挡了一下他的手，“我今天胃不舒服。” 　　他说：“我爸没打我。” 　　萧遥眼睛都睁圆了：“他们同意了？” 　　这个社会，绵延子嗣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责任，尤其江持风还是江家的独苗，他怎么想都觉得江鹤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还依着江持风。 　　“我妈同意。”江持风叹气，“我爸不同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星野问他。 　　“凉拌。”江持风端起手边的茶又喝了一口，“只能寄希望于我妈多给我爸吹吹枕边风。” 　　“你这不是钝刀破竹，想不开吗？”陆长叙说他，“人都没追到你出什么柜。” 　　“本来没想出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话赶话赶上了。”XIAOYING 　　桌上的气氛一下就低了下来，萧遥岔开话题：“那还去不去‘沽酒’？去的话，我现在打电话定包厢。” 　　“定吧。”楚惊鸿说，“我们也挺难得聚一聚。” 　　陈星野拍了拍江持风的肩膀：“不聊这个，没什么烦心事是喝一场不能解决的，要是有，就喝两场。” 　　因为打算下半场去“沽酒”喝，所以大家在桌上就没怎么喝酒，只是边吃饭边闲聊，中途老范总带着范惊陵来敬酒的时候，喝了一杯。 　　江持风今天从早上就开始胃疼，吃了点胃药压下去了，这会儿又开始觉得自己胃里不太舒服，所以菜都没吃几口。 　　吃完饭，把弟弟妹妹们交给家里父母或者是司机，一行人潇潇洒洒地往“沽酒”去。 　　难得聚在一起，当然不止是喝酒，还得找点别的乐子，就玩起了炸金花。也不赌钱，就开牌喝酒。 　　江持风身体不太舒服，这会儿手气也不好，拿到的牌都不大，一连喝了几杯百利甜，闻着旁边飘来的烟味，胃一阵一阵地抽疼，胸口也觉得闷得像是喘不过气。 　　只是不好扫大家的兴，又坚持玩了几把，胃疼更厉害了些，身体里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被开牌了也没反应过来到底赢了还是输了，端起手边的两杯酒就喝下了肚。 　　“不是，你赢了啊。”陈星野皱了皱眉头，“持风你今晚怎么了，这两杯该傅嘉树喝。” 　　“我不行了。”江持风摆了摆手，撑着站起身，眼前有点眩晕，额头都因为疼痛而热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你们玩，今天这场算我账上。” 　　“怎么了？”楚惊鸿看他脸色不对，掐了手里的烟，站起身。 　　“我今天胃不舒服。”江持风捂着右下腹的位置， “真不能喝了，我得回去了。” 　　陈星野扶住他：“看起来有点严重啊，你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江持风疼得说话都费力，“我让司机来接我，你们继续玩。” 　　“我送他下去，哥几个接着玩。”陈星野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扶着他往门口走。 　　穿过宽敞的长走廊，从回旋楼梯下来，江持风正好看到沈戾，而身体的痛感像是一阵比一阵汹涌的海浪，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陈星野身上。只是陈星野也喝了不少，扶着他下楼梯都走得东倒西歪的。 　　沈戾也看到了他，灯光下，江持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还被陈星野扶着。他快步走过来：“喝多了？” 　　江持风搭上沈戾的肩膀，靠了过去：“星野你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那你到家给我们发个信息。”陈星野觉得没喝酒的沈戾比他更靠谱，也放心把江持风交给他，“沈老板帮忙照顾他一下，他胃疼，估计是今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刚又喝了太多酒。” 　　看着陈星野上楼，江持风喘了口气，身体里又是猛地一阵痛感，然后是反胃感，他撑在右下腹的手指收紧：“卫生间，我想吐。” 　　沈戾连忙扶着他进卫生间，江持风撑着盥洗盆，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完以后江持风靠着墙壁缓了缓：“应该是急性肠胃炎犯了……” 　　他以前也得过一次急性肠胃炎，那次是肚子疼加腹泻，还进医院输了液。只是这次比上一次疼得更厉害，他浑身都是冷汗，腰都直不起来。 　　沈戾拧着眉扶着他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 　　江持风没再逞能，他已经疼得话都说出来了。 　　沈戾把他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问了症状，反复在他的右下腹和左下腹按着，问他感觉。 　　江持风痛得大口喘气：“右下腹疼。” 　　医生皱起眉：“可能是阑尾炎，马上查个CT。” 　　沈戾扶着江持风去缴费，然后做CT和查血，确诊阑尾炎以后，医生给江持风看拍的片子：“你的阑尾已经肿得非常大了，比一指还要粗，建议你做手术。现在给你开点消炎止痛的药水，先输液，要做手术的话明天上午就可以做。” 　　江持风脖颈也浸出了汗，青筋都疼了出来：“做手术。” 　　“微创和正常切口做哪种？” 　　“微创。”江持风怕痛，补了句，“全麻，住VIP病房。” 　　“住院要住五天。”医生看向沈戾，“你是他？” 　　沈戾说：“朋友，有什么注意事项医生你说。” 　　医生说：“术前他要禁水禁食，记得提前把住院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我给你开手术费和住院单，你先去缴费。” 　　沈戾缴完费回来，江持风已经在开始输液了，药水里有镇痛的成分，他这会儿脸色好多了，还在跟助理打电话。 　　江持风把需要办的事情交代妥善，叮嘱了不要跟集团的人透露他住院的事，如果有重要的工作文件，让总经理们及时发电子档给他，想了想没什么遗漏的，就挂了电话。 　　沈戾问他：“你不打算跟叔叔阿姨说这个事？” 　　“他们出去旅游了。”江持风勉力地笑了笑，“小手术，没必要跟他们说。今晚麻烦你了，我让肖鸣去我家拿衣服和添置东西了，待会儿等他来了，你就回去吧。” 　　江鹤年他们这会儿在N国玩得正开心，江持风不想打扰他们。而江老爷子他们年纪又大了，他就更不打算说了，不想让他们担心和操心。 　　江持风问：“缴费你花了多少，我转给你。” 　　沈戾把缴费单据拿给他：“没事，我今晚守着你，明天等你做完手术，没事了再回去。” 　　江持风把钱转给沈戾，又点开和陈星野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个消息。 　　“没到家，但是到医院了，阑尾炎明天手术，今晚真不好意思了，等我好了再请你们喝酒。” 第23章 　　VIP病房有陪床和沙发，江持风输完液以后，沈戾就在陪床上睡了一会儿，肖鸣睡的沙发。睡醒了沈戾和肖鸣扶着江持风去做术前的检查，拍片、抽血、胸片、备皮，江持风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 　　护士年纪不大，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问了他一句：“以前做过手术吗？”江持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睁不开，只觉得病房里光很暗，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很淡很淡的花香，还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擦脸，只是他实在睁不开眼睛，感觉身体的支配权都不属于自己似的，又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进来，铺在白色的病床单上，让单调的白色也沾染上几分暖色。 　　江持风反应了几秒，伸手掀开被子和病服去看肚子，三个刀口都贴着纱布，右下腹还插了一根导血管，他稍微一动就扯得疼。 　　“伤口疼吗？”温柔的男声在病房里响起，江持风有些怔怔地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哑着嗓子开口：“疼……” 　　“麻药过去了就会疼。”魏闻行给他掖好被子，把病床摇起来了一些，扶着他靠坐好，然后给他倒了杯温水，“医生说今天不能吃东西，要排气以后才能吃，喝点水。” 　　江持风喝了口水，视线在病房里环顾了一圈：“沈小戾呢？肖鸣呢？”最后视线定定地落在床头的白玫瑰上：“哪来的花呀？” 　　“沈戾昨晚回家休息去了，肖鸣吃早饭去了。”魏闻行说，“我买的。” 　　江持风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会在？” 　　“我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魏闻行在他身边坐下，“就给你打了电话，沈戾接的，他说你做了手术麻药还没过。” 　　“你昨晚没回家？”江持风看到他下巴冒出来的胡茬，伸手碰了碰。 　　魏闻行“嗯”了一声，说：“没回。” 　　江持风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摸到了扎手的胡茬，然后他就笑了起来。一笑牵动了伤口，又“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江持风嘴角微微弯着，“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陪你。”魏闻行说，“盒子视频的项目昨天交接完了，锦绣汇的项目也发给那边的负责人了，这几天没什么需要忙的。” 　　江持风看着魏闻行，低声问：“那你……这几天都陪我吗？” 　　在决定不告诉家人他动手术的事的时候，他就做好这几天只有肖鸣陪护他的心里准备了，但他没想到，魏闻行会来。 　　“嗯，这几天都陪你。”魏闻行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都放轻了，“你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但小少爷刚做了手术，连问他是不是这几天都陪着他的语气都是试探的，他心疼得不行，只想什么都依着他，让他安心养病。 　　江持风看着温声细语跟他说话的魏闻行，忍不住笑了笑。 　　生病当然是很难受的，还做了手术。他从小身体就好，输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从来没这么疼过，疼得浑身都是冷汗，站都站不住。 　　自己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也很难受，痛得手都在发抖。 　　可现在被魏闻行照顾着，那些身体和心理上的难受都被温柔的关心抚平了，他觉得，这场病这些痛，也算是值了。 　　外面的护士推着车进来给江持风输液和换药，肖鸣也正好吃完早饭回来，把给魏闻行带的早饭递给他。 　　魏闻行随手放到了一边，拿手机备忘录一字一句地记护士说的注意事项，还问了护士这几天的饮食要注意什么。 　　肖鸣听得也认真，就是听着听着，视线落在魏闻行身上，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好像有点不称职。 　　江持风一手扎着针，一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了魏闻行跟他说盒子视频的项目完满结束，锦绣汇的项目方案也发给负责人了的事，还说收到了项目尾款，如果锦绣汇的方案能过，工作室就要扩大规模了。 　　然后是沈戾给他发的消息。 　　[卖酒的：魏闻行给你打电话我接了，跟他说你做了阑尾炎手术，他问了医院和病房就过来了。] 　　[卖酒的：还给你带了花，漂亮的白玫瑰。] 　　[卖酒的：我跟他说你父母都旅游去了，我工作又‘忙’，没人照顾你，他就说他来照顾。] 　　[卖酒的：所以这几天我就要‘忙工作’不来看你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江持风低头打字回复：“等我出院请你吃饭！” 　　还有陈星野酒醒了以后给他发的信息。 　　[耶！：喝个酒还能喝出阑尾炎来，牛逼啊。] 　　[耶！：不过这个手术我也做过，小手术，就是恢复期忌口难捱了一点。] 　　[耶！：你什么时候麻药醒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看你。] 　　江持风回他：“醒了，不用来看，丢脸。” 　　陈星野大概是刚睡醒，正好在玩手机，所以回复得很快。 　　[耶！：就是因为难得看你丢脸。] 　　[耶！：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快说。] 　　还发了个刀架猫咪脖子上的表情包，江持风看得好笑，问了魏闻行病房，给他发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魏闻行问他：“你有朋友要过来？” 　　“星野说他要过来。”江持风说，“前晚我和他们在一起喝酒，我中途疼得没办法，先走了，检查出阑尾炎来就跟他说了一声。” 　　魏闻行皱眉：“以后尽量少喝酒。” 　　“也不全是因为喝酒。”江持风努力为自己的爱好开脱，“我早上的时候就开始胃疼了。” 　　“然后你还去喝酒。”魏闻行嘴唇抿紧，眉峰拧得更紧了，“拖到晚上才来医院。” 　　江持风理亏，没再接话。 　　站在旁边的肖鸣听着他们聊天，越发感觉自己很多余。 　　好在江持风也注意到了他，偏头看向了他：“肖鸣，你帮我准备洗漱用品没有。” 　　“都准备了的。”肖鸣说，“在卫生间。” 　　江持风问：“这几天我的工作安排都调整好了吗？” 　　“都调整好了。” 　　江持风点了点头：“那你先回集团吧，这里也没什么事。” 　　肖鸣也不想在病房里当电灯泡，就很听话地回集团上班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江持风和魏闻行，江持风输液无聊，让魏闻行找了部电影投屏电视上，一起看。 　　看了没两分钟，江持风的视线就往魏闻行身上去了，一开始只是余光看，然后偷偷瞥，最后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电影不好看？” 　　江持风听到魏闻行问他，反应了一瞬，才说：“还行……” 　　“那你看我做什么？”魏闻行偏过头，视线撞在一起，江持风还是不避不让地盯着他。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也很宽敞，但在视线撞上的瞬间，江持风就是无端端的觉得有些压迫感。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描摹他的眉眼，甚至连冒出来的那点胡茬，他都觉得是增添了男人魅力的存在。 　　几乎感觉不到腰腹上伤口的疼痛了，只觉得腿软。 　　心跳加快。 　　他心想，这不比特效药有用吗？ 　　“我想去卫生间。”江持风岔开话题，“你帮我拿一下盐水吧。” 　　魏闻行站起身，一手推着挂着盐水的架子，一手扶着江持风去卫生间，然后在门口等他。 　　江持风放了水，打开水龙头洗手。抬眼看到镜子里的人脸，皱了皱眉头。镜子里的这张脸脸色苍白，唇瓣也因为干燥起了一层死皮，嘴唇和下巴上都冒出了胡茬，虽然骨相好，看起来有种破碎颓丧的帅气，但江持风还是觉得，这样不行，有损形象。 　　尤其陈星野还说要来看他。 　　他舔了舔唇瓣，抬手关掉水龙头。 　　“魏闻行。” 　　“嗯？” 　　“进来帮我一下可以吗？”江持风说，“我想刮个胡子。” 　　魏闻行推开门，江持风也转过了身来。 　　“要先洗脸。”江持风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洗面奶递给他。 　　魏闻行点了下头，拿毛巾浸热水打湿，很轻地给他擦脸。江持风怕待会儿水打湿衣服，就伸手把领口的扣子往下解了两颗，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来。 　　放下毛巾，魏闻行把洗面奶挤在手心里，落在他脸上，揉开。 　　江持风乖乖闭上了眼，睫毛轻颤，热度从脖颈一路往脸颊上蔓延。 　　安静的卫生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缠绕在一起，暧昧的气氛慢慢铺满了整个空间。 　　其实江持风一只手也可以自己洗脸和刮胡子，但他就是想是恃病生娇，使唤魏闻行。 　　想到前不久还说要跟他保持距离的人这会儿乖乖地主动地帮他洗脸、刮胡子，他心里就跟点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爽快、舒畅，还有点得意。 　　擦洗干净脸面奶的泡沫，江持风睁开了眼，又拿剃须膏给他。抹剃须膏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擦过唇瓣，魏闻行手一顿，眼前眉眼俊俏的小少爷微红着脸，像是春日里压枝的桃花，开得俏极了。 　　花瓣，还很软。 　　魏闻行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抹开剃须膏，然后一只手轻轻捧着小少爷的脸，剃须刀竖着把散发着奶油香气的泡沫刮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擦去一块脂润的白玉上的灰尘，不敢快、不敢重。 　　他慢慢地把胡茬刮掉，小少爷那张俊俏的脸也重新露出了干净漂亮的模样，眨眨眼就能勾得人心跳加速。 　　魏闻行拿热毛巾给他把脸擦干净：“好了。” 　　“还要湿敷。”江持风把架子上的棉片和精华水拿给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故意点了一下，然后才落在唇周。 　　魏闻行喉咙发干，语气有些无奈：“……好。” 　　精华水倒在棉片上，敷在唇周，魏闻行第一次做这种事，棉片浸得不够湿，敷在唇周就往下掉，江持风抬手接住，忍不住笑，一笑，伤口扯得疼，唇边的棉片也掉了。 　　“好吧，不弄了。”江持风因为伤口疼，只能弯着腰，额头顺势抵在他肩膀上。 　　“魏闻行。”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说，“谢谢你。” 　　魏闻行抬了抬手，又落下：“客气什么。” 　　江持风侧过脸，用没有输液的手环住他的腰：“谢谢你来，我很高兴。” 第24章 　　魏闻行扶着他回病床躺下，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喝完，还是觉得喉咙发干，又倒了一杯喝。 　　江持风捧着温水喝了几口，躺下没一会儿，就有些犯困，然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盐水刚好挂完，护士正在给他取针，然后护士按了按他小腹，确定他排了气，跟他说可以吃点清淡的好消化的流食，还说下午要再挂三组药，叮嘱他每天都要坚持下床多走动，帮助肠道恢复功能，防止腹腔粘连。 　　江持风伤口疼得坐起身都困难，哪里想下床。 　　魏闻行倒是听得认真，还点头。 　　护士走了以后，魏闻行看了眼时间，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我能吃什么？”江持风叹了口气，觉得养病的日子简直失去了盼头，“你去吃午饭吧，给我带点甜粥就行。” 　　魏闻行给他掖好被角，打算去买午饭，还没起身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进来的人抱了一捧颜色绚烂的混合花束，花瓣环绕，中间还有一瓶酒，看起来十分别出心裁。 　　江持风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头放着的白玫瑰，对比起来，不能说萧遥抱着的这束花丑，只能说不好看。 　　萧遥进门看清了病房里的人，也看到了床头那束花，转身就把花束塞到了陈星野手里：“你选的，你自己送。” 　　“魏哥，你也在啊。”陈星野笑嘻嘻的，抱着花，放到另一边的柜子上。 　　魏闻行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陆长叙走在后面，手里提了个保温便当包，上面是望江楼的标记：“给你带了点冰糖桂花藕粉、鸳鸯糖粥还有佛跳墙，你能吃吗，不能吃的话——”他的视线落在魏闻行身上，“就只能给你朋友吃了。” 　　陆长叙又说：“本来昨天就该来的，但星野说你没回消息，估计是麻药没过，所以才约着今天一起过来看看你。” 　　宽敞的病房里一下进来了好多人，江持风被他们这个阵仗搞得有点懵。 　　好嘛，那天晚上酒局上的人一个不落。 　　江持风语气无奈：“我是阑尾炎，不是绝症，你们倒也不必来的这么齐。” 　　“我还以为我们来会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体虚弱的小可怜。”楚惊鸿在沙发上坐下，“没想到有的人神采奕奕有人相陪，你这是住院还是度假。” 　　江持风：“住院顺便度个假。” 　　“不介绍一下？”傅嘉树笑着问江持风，眼神却落在魏闻行身上。 　　“魏闻行，我朋友。”江持风大大方方跟他们介绍。 　　楚惊鸿挑了挑眉头，有点意外：“风行软件对吗？” 　　他站起身，朝魏闻行伸出了手：“你好，源博春集团，楚惊鸿。我听优趣旅游的文总提过你，你们工作室给他们公司做的APP做得很好。” 　　这下意外的人变成了江持风。 　　他是去查了风行软件做过的项目的，认真了解了，对优趣旅游这个项目也有印象，这是风行软件之前做过最好也是最大的一个项目，所以江持风才会把魏闻行推荐给饶春余，是因为他们工作室本身就有能力，只是缺机会和人脉被大公司了解到。 　　他是真没想到，楚惊鸿会知道风行软件。 　　但又想，这句称赞认可是风行软件当得起的。 　　魏闻行不卑不亢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风行软件，魏闻行。” 　　“我们是来探病的，不是谈生意的。”陈星野指了指房间里几个人，“‘玉满堂’傅嘉树、源博春集团楚惊鸿、望江楼陆长叙，哪有这么跟朋友自我介绍的。” 　　萧遥：“我和野哥，是不太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 　　就他俩二代没什么正事做，在自家公司里连个闲职都没有，抱团叹气。 　　“你好，我叫傅嘉树。”傅嘉树朝魏闻行点了点头。 　　“我是陆长叙。” 　　“你们好。”一下子认这么多人，魏闻行心里虽然因为面前这几个人都是S市知名集团公司的掌权人有那么点惊讶，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陆长叙朝他笑了笑，“我们几个和江持风都是从小就认识的，我、惊鸿还有嘉树年纪要大上几岁，从小都把他当弟弟看。你跟他是朋友……” 　　“占谁便宜呢。”江持风瞪了他一眼，“他比你还大两岁。” 　　“我说，他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啊。” 　　几个人这一趟就是来探病，送饭，倒是意外收获见到了江持风在追的人，然后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魏闻行把病床侧的桌板拉出来，打开保温便当包，里面是三个米色的保温桶，还有两副碗筷、勺子。食物都还是温热的，尤其是佛跳墙的味道，一揭开保温桶盖子就鲜香四溢，弥漫在整个病房里。 　　“我吃藕粉，再喝一点点粥。”江持风让他把椅子拉过来坐着一起吃，“其他的你吃吧。” 　　“先吃藕粉还是粥？” 　　“藕粉。” 　　魏闻行拿了勺子和碗，给他把藕粉盛出来。 　　“尝尝？”江持风舀了一勺藕粉，自己没吃，先往他嘴边送了送。 　　魏闻行楞了一下，伸手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小少爷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等他评价。他弯了弯唇：“很甜。” 　　江持风低头舀了一勺藕粉：“刚才人太多，你是不是有点不自在？” 　　魏闻行说：“是有一点。” 　　毕竟除了萧遥和陈星野，其他人他都不认识，而且他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他们其实都挺好相处的。”江持风顿了顿，“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们工作室明明项目做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打出知名度来。今天楚惊鸿说知道你们工作室，我有点意外，又觉得这才对了。” 　　他看向魏闻行：“这说明你们工作室其实已经很有名了，就只是人脉不够，背景不够。” 　　大部分的集团或者是公司都会有自己固定的一些合作方，再不然就是朋友推荐、内部推荐，也有公开招标的，而魏闻行他们工作室没背景没人脉，想要出头是真的难。 　　“我也很意外。”魏闻行低头笑了下，“也没想到。” 　　很意外源博春集团的总裁会知道他们工作室，更没想到对方还会称赞他们工作室的项目。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竟然觉得，他离小少爷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他已经隐隐凭借自己的能力，触摸到了他们的圈子。 　　只是这个圈子和普通人之间存在壁垒，他要做出更多成绩，得到更多行业内的认可，才能挤进去。 　　“你们工作室就是很棒啊！”江持风朝他笑了笑，“你也很棒，魏闻行。那天晚上遇到你，你的朋友们都在劝你放弃，你却不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酷。” 　　有人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有人妥协于生活的打磨，有人一蹶不振，有人自暴自弃，有人随波逐流。但还有人迎难而上，不畏艰险、坚持不懈地沿着荆棘遍布的道路前行。 　　比如魏闻行。 　　“就算你没有认识我，你也迟早会在你的领域里发光的。”江持风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只不过会晚一点而已。” 　　世界以痛亲吻他，社会用规则打磨他。但能坚持努力勇敢、充满希望前行的人，熬过漫长的黑夜，走过曲曲折折的弯路，攀过陡峭险峻的高山，总会看他的光，总会拿到他的糖。 　　江持风想做魏闻行的那颗糖。 　　魏闻行抬眼看向他，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人鼓励和认可的感觉就像是在沙漠里踽踽独行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得到了一杯清凉的水，莫名让他生出了好多的勇气和动力，让他能继续去寻找绿洲。 　　恍惚间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二十出头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无限可能的年纪，一切困难在他们眼里都像是纸老虎。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梁月白，也曾真诚而坚定地肯定他、鼓励他。 　　所以他也曾经笃定自己是独一无二，可是后来他们频繁争吵的时候，开始被否定、被打击，他开始动摇，觉得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个人。 　　后来越来越多的嘈杂的声音劝他放弃，然后他遇见了小少爷。 　　在那个第二次见面的夜晚，他就敢握他的手，说“只要他喜欢，我就支持他”。虽然这句话只是为了帮他解围，甚至是一句谎话，但已经足够拉他出泥潭。 　　“小少爷。”魏闻行弯了弯唇，“我很高兴，认识你。” 　　“不是因为你拉着我往前走。”他说，“只是因为你，身上有磨不平的意气和棱角，骨子里有热忱和善良，还有令人羡慕的勇敢和倔强。” 　　是我的喜欢和希望，也是我的治愈。 　　“也很谢谢你，拉着我往前走。” 第25章 　　住院的第三天，江持风身上的引流管取了，魏闻行要求他下床活动了。 　　商量没用，撒娇没用，装睡也没用……江持风被扶着下床，弯着腰在走廊慢慢走动。 　　这两天魏闻行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又年轻，本来身体底子就好，医生来换药都说他伤口恢复得快，可能就是他娇气吧，受不得疼，走几步就要停一停。 　　动作时伤口被扯着，是真的疼。 　　从自己病房门口走到长廊尽头，江持风额头都疼出了汗，他不想走了，耍赖地卸了力气往魏闻行怀里靠：“太疼了，我不走了。” 　　“休息一会儿，再慢慢走回去。”魏闻行扶住他，在长椅上坐下。 　　“不行。”江持风掐了掐他的手臂，“开刀的人又不是你，三个伤口呢！真的很疼。” 　　魏闻行看着他，眉峰微微皱起，沉静的目光也无声地表达着一个意思，不行。 　　江持风澄亮的眼珠瞪大了些，不甘示弱盯回去。 　　最后魏闻行语气无奈地开口：“走到电梯那里，剩下的路我抱你回去，可以吗？” 　　江持风弯了弯唇角，又克制着压下去：“好吧。” 　　他扶着墙壁边的扶栏站起来，慢慢往回走，走到电梯前的位置，就不走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魏闻行。 　　上次魏闻行抱他，是他喝醉的时候，回想起来只依稀记得男人的胸膛温热，心跳很快。 　　现在意识清醒地被抱起来，为了不碰到伤口，自然还是公主抱，感受到男人肩膀手臂蓬勃的力量感，江持风侧过脸，嘴唇落在魏闻行的肩膀上。 　　故意的。 　　他能听到男人猛然剧烈的心跳声，像是最密集的鼓点，还能感受到男人僵硬的身子。 　　柔软的唇瓣从肩膀擦过，像是不经意的行为。 　　魏闻行垂眸看向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的小少爷，稳了稳神，往病房走去。 　　把江持风抱上床，拉过被子盖好，魏闻行倒了杯水到沙发坐下，身体才放松下来。 　　每次和小少爷近距离接触，他身体都是紧绷的，怕小少爷故意撩他，更怕自己逾越。 　　照顾小少爷这几天，真的是甜蜜的折磨。 　　午饭是肖鸣送来的，这几天都是肖鸣给他们送饭，也会带几分重要文件给江持风签字，江持风处理完文件，就会睡午觉。魏闻行就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处理自己的工作，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让小少爷下午的时候再下床走动走动。 　　最后用看夕阳的邀请，把小少爷哄下了楼。 　　医院楼下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傍晚的光线金黄而辽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色的海。 　　江持风坐在长椅上，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发朋友圈：“如果可以不走路，就是喜出望外的傍晚。” 　　又点开微博，想了想，换了个文案。 　　[将将将将：陪你看日落的人比日落本身更温柔。图片.jpg] 　　没去管下面刷新出来的评论和点赞，江持风把手机收了起来，看着坠下云层的夕阳，突然开口道：“魏闻行，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麻烦？” 　　“不会。”魏闻行偏头看他，目光里有着淡淡的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我自己都觉得我麻烦。”江持风慢吞吞地说。 　　他知道的，多走动能帮助身体更快的恢复，但他就是怕疼不想动，要魏闻行哄着、扶着，才肯下床走几步。每天还要魏闻行帮他递东西洗漱，帮他刮胡子，帮他准备一日三餐……这些事情魏闻行本可以不做的。 　　“我没有觉得麻烦。”魏闻行说，“我觉得，很高兴。” 　　他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但最近这两天，他频繁感受到的情绪除了小少爷拨撩他时的紧张和无奈以外，最多的就是高兴。 　　江持风垂着眼，搞小动作慢慢靠近魏闻行放在腿边的手，小拇指贴上小拇指，手臂贴近手臂。 　　问他：“为什么？” 　　“因为。”魏闻行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我觉得，我在被你需要。” 　　江持风勾住魏闻行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掌送进他的手心里。他的动作甚至有点儿慌乱，眼神也不敢看魏闻行，只看天边落日，看旁边的花，耳根和脸颊沐浴着夕阳余晖，也被染上了浅浅的霞色。 　　…… 　　江持风的伤口是真的恢复得很快，也没有发炎，到出院那天江持风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只是不太能直起腰，会扯得伤口疼。 　　还有情绪有些低落，被魏闻行妥善照顾的感觉太让他上瘾了。 　　江持风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矛盾，他一边想跟魏闻行慢慢来，一边又想大跨步把关系定下，想拥有光明正大和他牵手拥抱亲吻的资格……每次都只能试探着触碰的感觉就像是面前被吊着一个可口苹果，他能闻到苹果很香，却咬不到。 　　就很难受。 　　然后就是忙碌的工作，堆积了几天的文件需要他看，还有各种会要开，还有些推不掉的应酬。堆积的工作处理完，又有新的工作接踵而来，休息日的时间还得腾出来去看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 　　魏闻行这段时间比江持风更忙，锦绣汇的项目通过了，之前他们工作室开发的关于大数据平台方面的软件，在江持风明里暗里的帮忙牵线下，也有几家大公司签了约买了使用权，有了资金投入，魏闻行就把工作室注册成了软件公司，扩招新员工、忙碌锦绣汇的项目。 　　两人月中见过一次，还是江持风说自己忌口太久想吃麻小了，大晚上把人约出来吃了个宵夜。当然又是魏闻行负责剥，他负责吃。 　　再见面已经是月底了。 　　风行软件聚餐，算庆功宴，也是新开篇，魏闻行约江持风一起。 　　魏闻行提前下了班来接他，开的新车，是之前和他视频一起选的奥迪Q5L。江持风坐进副驾驶就看到了挂着的小星球，然后笑了笑：“你的小金杯不开了？小星球你都挂过来了。” 　　“小金杯卖掉了。”魏闻行说，“也没地方停。” 　　换车是早就有的想法，只是一直手边的资金也不算很充裕，这段时间公司大笔大笔的盈利，他出去应酬的公司也都是些大公司了，就把车先换了。 　　江持风又说起：“你们公司聚餐，叫我干嘛呢？我只听说过聚餐带家属的，没听说过聚餐带朋友的。” 　　魏闻行说：“大数据平台那个项目，还没能谢谢你。” 　　那是工作室前年就做出来的平台，但只签给了两家小公司，想签给大公司没门路，如果不是江持风帮忙，这个平台只能压在手里积灰。 　　江持风偏头看向他：“就因为这个？” 　　问江持风要不要来的时候魏闻行并没有想很多，只是最近真的太忙了，之前小少爷提了两三次，他都没能腾出时间来，今天好不容易匀出点时间，他不想都分给公司的人，想给小少爷。 　　想见面。 　　魏闻行声音放低了些，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前两天不是说，我最近太忙了，我们好久都没见了……” 　　江持风：“所以是因为，想见我。” 　　魏闻行没再接话，算是默认。 　　江持风弯了弯唇：“想见我可以跟我说嘛，你忙，那我可以抽空来找你。” 　　“这边太远了，你过来太麻烦。”魏闻行顿了顿，“而且你来，我也没空陪你……” 　　“我过来倒是不麻烦，但是也耽误你时间。”江持风叹了口气，“算了，工作要紧。” 　　风行软件现在正属于快速发展的黄金阶段，魏闻行忙是正常的，以后也会很忙。江持风喜欢他，不是只喜欢和他吃喝玩乐，也喜欢和他一起忙碌工作，处理难题。更何况人生辽阔而长远，不是只有爱恨，工作很重要，独立生活很重要，家人朋友也很重要……这是江持风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聚餐的地方是一家商圈里的火锅店，江持风他们这一桌是鸳鸯锅底，四方桌，坐的都是公司最初的一批员工。 　　魏闻行给大家介绍江持风，繁宁集团四个字一出来，除了方休神色稍微平静一点，其他人都是满眼的震惊。 　　江持风客气笑着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扯扯魏闻行的衣角，问他：“你旁边坐的，我是不是见过？” 　　“他叫方休，我大学校友。”魏闻行低声跟他介绍，“那天晚上的同学聚会你还记得吗？” 　　江持风想了想：“我冒充你男朋友那次？” 　　魏闻行“嗯”了一声：“那晚他也在。” 　　火锅汤底煮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服务员把菜下锅，饮料和酒送了上来。 　　饮料是给江持风点的杨梅汁，他做完手术其实已经恢复好了，但魏闻行今天不打算让他喝酒，怕他吃了太久清淡的饮食，突然胡吃海喝肠胃受不住。 　　大家把酒杯满上，方休端着杯子站起来：“我提一个啊，这杯酒就敬我们辛苦的过去，也祝我们风行以后顺顺利利。” 　　“敬魏总，也敬大家。” 　　杯子碰到一起，仰头就是满杯下肚。江持风舔了舔唇，这种大家喝酒他喝饮料的感觉还挺新奇。 　　虾滑煮好，魏闻行给江持风舀了几颗，番茄汤锅底香气浓郁，煮出来的虾滑鲜嫩可口。 　　然后是刚煮好的鱼片、烫好的肥牛、毛肚…… 　　江持风的调料碗里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吃呀。”江持风说，“我可以自己夹。” 　　魏闻行这才夹了一块小酥肉放进自己碗里：“我怕你不自在。” 　　“这有什么。”江持风挑了挑眉头，“我去过的应酬局可不比你少。” 　　可能就是关心则乱吧，魏闻行笑了一下：“那你认真吃，待会我喝酒的时候，可能照顾不到你。” 　　“换我照顾你嘛。”江持风也笑，“保证把你平安送回家。” 第26章 　　来敬酒的人一茬接一茬，江持风他们这一桌是最后散的，魏闻行喝得有点多，他喝酒喝多了就上脸，耳根和脸颊都是红的，叫江持风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回。 　　要是眼眶也是红的，那就完美复刻了。 　　把人扶上车，扣好安全带，江持风绕到车门另一边，正准备上车，余光里有光线一闪而过，他抬眼，看到不远处站着个女生，手里拿着手机，镜头方向正朝着他。 　　江持风皱了皱眉头，朝她走过去。 　　偷拍已经鼓足了宋开欣所有的勇气了，结果闪光灯没关，还被正主抓包……看到江持风朝她走过来，宋开欣只恨不得地上有一条裂缝，好躲进去。 　　丢脸、尴尬、社死。 　　“对不起……我已经把照片删了。”她把手机界面给江持风看，涨红着脸解释道，“我是风行的职工，我叫宋开欣。我是故意的粉丝，也……也是你的粉丝，所以我刚才没忍住诱惑。” 　　“真的对不起！” 　　江持风本来有点气，这会儿也被宋开欣这种自报家门式道歉的样子逗笑了：“没关系，下次别偷拍了。” 　　他说：“想要拍照，可以问问我，万一我同意了呢？” 　　宋开欣愣愣的：“那，那我可以拍照吗？” 　　“今天不可以。”江持风摇了摇头，“作为你偷拍的惩罚。” 　　宋开欣垂下头，小声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江持风说：“没事了，赶紧打车回家。” 　　宋开欣目送江持风开着车离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点开微信开始给闺蜜发语音。 　　“我要疯了！我今晚看到小江同学了！” 　　“当时看到他微博的合照里有我们老板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两个好配！绝配！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今晚见到真人我真的好感谢老板和他是朋友！” 　　“我要嗑晕过去了，我们老板对他好好啊，帮他烫菜帮他挡酒。” 　　“看他都在笑，我从来没见我们老板这么笑过，从来没有！” 　　“那颗小行星绝对是小江同学送给我们老板的！” 　　“小江同学还扶老板上车，呜呜呜我狗胆包天偷拍被抓到了。” 　　“嗑CP嗑到了正主面前，我真的有罪。” 　　…… 　　江持风很久以前送过魏闻行一次，记得小区名字，按着导航走，很顺利地把车停进了小区车库。 　　魏闻行在车上吹了一路的风，酒稍微醒了一些，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就是走路有点晃。 　　江持风看着他自己往前走。平时最是稳重不过的人这会儿走路跟两岁小孩似的，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停下来往回看。 　　看到江持风，朝他勾了勾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又好看，江持风快步走过去，牵住，另一手扶住他的手臂：“魏闻行，你可得把我牵好了，你家小区我不认路，也不认门，要是把我弄丢了，可找不回来了。” 　　魏闻行偏头看他，握紧了他的手。 　　“7栋9-10。”他喝多了酒，又吹了风，这会儿嗓子沙哑得厉害，“不会丢。” 　　江持风看着他笑：“你要领我回家啊？” 　　魏闻行反应了几秒，醉酒让他的思绪有些慢：“有礼物……” 　　江持风一愣，心里生出一股期待来：“给我的礼物？” 　　魏闻行“嗯”了一声，牵着他进了楼道。 　　到家门口，魏闻行摸出钥匙开门，半天都对不准锁孔，江持风握住他的手指，对准锁孔把钥匙|插|进|去，微微用力，打开了门。 　　小公寓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户型，江持风站在门口，一眼看进去就是收拾得很整齐的客厅，落地窗大开着，有风穿堂而入，清亮的月光铺满阳台，还漏了几分进屋来。 　　魏闻行按开客厅的灯，还记得给江持风找拖鞋，自己也换了鞋，然后去接了杯水，仰头灌了一杯。 　　江持风在客厅看了一圈，也没发现礼物的影子，问他：“礼物呢？” 　　“过来。”魏闻行往阳台走，江持风跟了上去。 　　阳台不大，角落里放着一盆花，那是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 　　洁白如雪的花白里透出一丝一缕的胭脂红，在夜风重花瓣轻轻地摇曳着，散发出一阵淡雅的清香。 　　“是……芍药。”江持风眼里堆满了惊喜，笑意也漫上眉梢，“你种的？” 　　魏闻行“嗯”了一声，看他笑，唇角也跟着弯起来。 　　“送我的？”江持风抬眼看向他，呼吸一乱，“为什么送我花？” 　　木头开窍了？江持风心想，魏闻行要告白了？ 　　魏闻行低声说：“那天只给你买了郁金香，就想给你买芍药。” 　　他说：“你喜欢。” 　　“我喜欢，你就给我吗？”江持风也放低了声音，夜幕四合里，这句轻声低语像是塞壬的吟唱，勾着远航的水手沉沦。 　　勾着魏闻行的心，沉沦。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酒精也让他没办法理智思考：“嗯。” 　　江持风舔了舔唇瓣：“我还有更喜欢的。” 　　魏闻行问：“什么？” 　　江持风微微仰头，一个很轻的吻，落在男人的唇角。 　　一触即离，只是他们还是靠得很近。 　　呼吸纠缠在一起，心跳声也又乱又快，分不清是谁先动了心。 　　从心里呼之欲出的答案被江持风按了下去，魏闻行醉了，他却很清醒。他想要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但又觉得不该是这样情形，他要有回应的告白，而不是耍小心思的诱骗。 　　所以他开口，答案是：“玫瑰。” 　　他说：“那天你送我的玫瑰，我很喜欢。” 　　魏闻行愣了很久，才哑声说：“今天没有玫瑰。” 　　江持风笑了笑：“那就下次见面，给我带束玫瑰。” 　　喝醉了酒的人大概都有一个通病，固执，此刻的魏闻行就陷入了思考中，他看着江持风，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又松开，最后露出一个笑来。 　　他说：“今天就有。” 　　他拉着江持风进房间，然后去书架上翻找自己的画具。 　　江持风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既好奇他在哪里藏了玫瑰，又好奇房间里的布置，眼神四下环顾，转回到魏闻行身上，发现他翻出了一套画具来。 　　虽然很久没有碰过画笔了，但魏闻行学画的时间更长，握住画笔几乎是他的肌肉记忆，只是在落笔的瞬间，江持风握住了他的手：“不画在纸上。” 　　魏闻行不解：“画……哪里？” 　　江持风看着他，眼里闪着兴致勃勃的光亮：“可不可以，画在我身上。” 　　没办法，喝醉酒以后的魏闻行真的太有趣了，又乖，说什么做什么，江持风真的很难按捺自己得寸进尺的心。 　　不在今晚把人骗上床都是他有良心了。 　　“你过来。”江持风在他的床上躺下，双手捏住衣角往上交叉，把上衣脱了下来：“你看。” 　　他拉着魏闻行的手指，去摸腰腹上手术留下的疤痕。颜色比肤色要白一些，左下腹两道微微凸起的疤痕，肚脐上方一个十字的疤痕，右下腹还有一道…… 　　“太丑了。”江持风说，“在这里，给我画一朵玫瑰，好吗？” 　　魏闻行握住手里的笔，指尖在江持风左下腹的疤痕上摩挲着，然后慢慢地落笔，勾勒玫瑰的花瓣、描画花茎还有一根根小刺。 　　江持风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笔落下的位置，魏闻行温热的扶在他腰上的手掌，有点痒，还有些热…… 　　时间好像突然就慢了下来，他抬手捂了捂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过分吵闹，怕惊扰到认真作画的魏闻行。 　　玫瑰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绽放，枝叶的脉络清晰，魏闻行画完以后认真端详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盯着玫瑰看了好久，换了一支签字笔，在小少爷的右下腹上落下自己的签名。 　　房间里有一面落地镜，江持风站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一朵没有上色的玫瑰，像是从腰腹一路扎根进了他的心里，也烙印在他的眼底。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签名上， 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朵玫瑰被魏闻行送到他的手里，凋谢的时候会扔掉；被魏闻行画在他的腰腹上，也会掉色消失。 　　但那有什么关系。 　　玫瑰本身并不能代表爱，只是因为送他玫瑰的人，是魏闻行。 　　江持风转过身，才发现魏闻行已经睡过去了。 　　画具散落了一床，男人侧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签字笔。 　　江持风把上衣穿上，画具收整齐放到书桌上，然后抽出被握着的签字笔，给魏闻行盖好被子。 　　然后抱着那盆芍药，回家。 　　像是把温柔爱意抱了满怀。 　　---------------------------------------------------------------------------------- 　　莫逢君： 　　不要奇怪铺垫了这么多气氛渲染这么到位为什么不告白 　　问就是《刀尖舔蜜》里两人是魏闻行生日才戳破窗户纸在一起的，大纲不能动呜呜 　　我只能管住我想写告白的心和手 　　最后就是，如果有宝贝觉得描写和刀尖里有一些不一样，那是因为我把一些内容拆开细写了，但是大致都是没变的 　　最后的最后，再写很多番外的cp的单开，我就是猪 　　我再也不想吃大纲被定死反复修文的苦了 第27章 　　源博春集团大楼位于S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段，这里高楼耸立，毗邻商圈，魏闻行把车驶入车库，跟王沧浪一起往源博春集团大门走去。 　　他今天来，是楚惊鸿主动抛出了橄榄球，想让风行软件结合集团的战略目标和企业发展情况，利用“云计算”的HRMS技术，做一个绩效考核云平台。 　　前台确认了预约信息，就有人领着他们进电梯上二十一楼，领路的秘书跟他们介绍说：“二十一楼是我们的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人力部的王经理、商务部的周经理还有法律部的人都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们了，楚总还在开会，会议结束后会来确认合同。” 　　到会议室，简单寒暄过后，魏闻行他们就开始了针对这个项目的细则内容的讨论。 　　过程还算顺利，虽然王经理提出了很多过于理想化的期望，尤其是针对绩效考核的纠错方面，魏闻行只能用浅显的话给他解释就算是大数据也没办法对绩效考核做到全自动尽善尽美地纠错反馈。 　　楚惊鸿来的时候魏闻行已经在一体机上简单地写出了讨论过后的绩效管理平台纠错机制流程图解，穿着正装的男人站在一体机前，面容沉静，手里拿着电容笔，又针对王经理提出的问题，开始写绩效反馈流程。 　　楚惊鸿觉得很有意思，从事软件开发的魏闻行，能在沟通的过程中这么快抓住他们集团需要的这个绩效考核云平台的核心板块，能力毋庸置疑。 　　王经理也是满脸的赞许神色：“只要风行利用HRMS技术强大的数据接口，开发出来的云平台能实现各种数据的导入导出及与外部系统无缝连接，提供报表制作、管理工具，快速完成各种条件的报表设计并且随时的进行更改，提供完善的图形统计分析功能，我相信我们集团的绩效考核云平台一定会是最完善最领先的。” 　　楚惊鸿点了点头：“合同看过了吗，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没问题。”王沧浪有些紧张地双手交叠，“楚总您需要我们先提交方案设计吗？” 　　“不用。”楚惊鸿看向魏闻行，“魏总这不是已经说得很详细了吗，你们直接做，如果有专业问题，就和王经理对接。” 　　楚惊鸿在合同上签下名字，从律师手里拿过公章盖上，然后站起身：“合作愉快。” 　　魏闻行也签好了字，起身和他握了一下手：“合作愉快。” 　　“楚总晚上有没有空，赏脸一起吃个饭？”谈完合作一起吃饭几乎是生意场上的惯例，王沧浪朝几个经理也发出了邀请，“王经理、周经理也请赏脸。” 　　“可以。”楚惊鸿问魏闻行，“叫上持风一起？” 　　“他今天没空，他父母今天回国，他去接机了，晚上要在家里吃。” 　　楚惊鸿笑了一下：“嗯，那走吧，我送你们下楼，晚上吃饭的地方你们定。” 　　楚惊鸿要送魏闻行他们，王经理和周经理自然也是跟着的，穿过长长的走廊，正要经过一间办公室时，门突然打开了来。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偏着头在跟身后的人说话道别，转过头的瞬间看到楚惊鸿他们，脸上瞬间堆满了笑。 　　“楚总。”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楚惊鸿停下步子，男人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了上去：“我是千机软件的金觅安，我们公司之前给贵集团旗下的一个酒店做过项目，不知道楚总还有没有印象。” 　　楚惊鸿扫了一眼手里的名片，客气地笑了一下：“原来是金总。” 　　金觅安身后的人也走了出来，一个挂着工作牌的短发女人，是源博春集团的管理层人员。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面容平静地拿着一份文件，低垂着眼，恰好抬头看过来，和魏闻行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王沧浪也看到了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又闭上，目光落在魏闻行身上，有些担忧。 　　是梁月白。 　　自从梁月白从风行离职以后，王沧浪就没见过梁月白了，都一年多了，突然遇见，他难免有些恍惚和感慨。当初听说梁月白去了千机软件，发展得很不错，现在看来，王沧浪只觉得他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金觅安还在继续跟楚惊鸿攀谈：“我听说贵集团最近计划做一个绩效管理方面的案子，所以写了一份方案……” 　　“不好意思楚总。”短发女人打断他的话，“刚才我在办公室已经跟金总说得很清楚了，他们公司的方案不符合我们对这个平台的构想。我正打算送他们下楼。” 　　楚惊鸿朝金觅安很浅地笑了一下：“金总，你们公司之前做的项目我有印象，但不凑巧，这次的项目已经谈定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风行软件的魏总，我们刚签完合同。” 　　金觅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落在魏闻行身上的视线带着打量：“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和贵集团再合作。” 　　楚惊鸿待人接物向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话说做事也总是留有几分余地：“希望能有机会。” 　　“金总，我送你们下楼。”短发女人朝金觅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觅安脸上挂着笑朝楚惊鸿点了点头，往前走的瞬间，笑容就落了下来。 　　梁月白跟在他的身后，朝着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间，他忍不住朝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前看了一眼，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魏闻行侧身站着，英俊至极的侧脸神情淡淡。 　　而魏闻行的身后是王沧浪和两个源博春集团的经理，身边是楚惊鸿。 　　这一幕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可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分开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魏闻行过得远比他想象中好，甚至站到了一个需要他仰望的高度。 　　他们公司精心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方案，连被楚惊鸿翻开看的机会都没有，魏闻行就已经签下了合同…… 　　梁月白的心情有些复杂。 　　楚惊鸿对人的视线很敏感，注意到梁月白的视线，皱了下眉头，然后目带审视地看向魏闻行：“你们认识？” 　　电梯门正好打开，一行人进了电梯，透过玻璃远远望去，将高楼和风景都尽收眼底。 　　魏闻行说：“认识，他以前是风行的。” 　　“员工？”楚惊鸿手指摸了摸下巴，“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员工看老板。” 　　魏闻行神色平静自然：“是合伙人。” 　　楚惊鸿没能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什么来，电梯门就“叮——”地一声打开了。然后他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一副等人姿态的男人。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哦，这位前合伙人，似乎在等你。” 　　魏闻行并不赞同他的话：“他应该是在等金总。” 　　楚惊鸿也看到了在休息区和人力部副总经理说话的金觅安，笑了一下：“我就不送了，慢走。” 　　魏闻行朝着门口走去， 倒是有些意外梁月白叫住了他，笑着跟他说：“恭喜，签了这么大一个项目。” 　　他点了下头：“谢谢。” 　　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遇见梁月白时有点意外，魏闻行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要给江持风发个信息，报备晚上的应酬，根本没注意到梁月白眼里的复杂神色。 　　意外的碰面和简单的对话，梁月白站在原地，看着魏闻行走远的身影，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后悔吗？” 　　后悔的。 　　但他不能后悔，自己亲手放弃的，没有资格后悔。 　　…… 　　魏闻行上了车就点开微信，给江持风发信息，跟他说今天的合约签得很顺利，晚上要应酬吃饭，和楚惊鸿一起。 　　王沧浪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实在没按耐住自己心里的八卦和好奇，他从遇到梁月白就憋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车上就他和魏闻行，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了：“魏哥，我能采访一下你功成名就时再见到在低谷时抛弃你的前男友的心情吗？” 　　江持风正好拨过来电话，魏闻行点了接通，但他忘了他的手机上次连了车载蓝牙，所以一上车就自动连接了，在电话接通的瞬间，王沧浪的声音也传到了江持风的耳朵里。 　　“哦？”小少爷的声音在车内不紧不慢地响起，“你遇到你前男友了？” 　　“滴——”的一声，车载蓝牙断开。 　　王沧浪握紧了方向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魏哥。” 　　从车内后视镜里瞥见魏闻行皱起的眉头，王沧浪噤了声。 　　此时的江持风人在机场。 　　林似霰和江鹤年在N国玩了一个多月，昨天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航班信息，让他来接机。 　　N国上午9点的飞机，预计转机到S市要飞14个小时，国内时间要快六个小时，到S市差不多是下午5点，江持风提前1个小时就在V3休息区坐着等着了，毕竟之前才跟家里人出了柜，正是他挣表现的时候。 　　看到魏闻行的信息的时候，他心里特别替他高兴，这个项目的含金量足够风行软件快速打开S市的市场，成为一二线企业。魏闻行的名字，会被更多人知道，他的能力，也会被更多人看到。 　　只是这份高兴在听到王沧浪那句“功成名就时再见到在低谷时抛弃你的前男友”的话时，瞬间烟消云散。 　　江持风握紧了手机：“说说，什么心情，嗯？” 　　---------------------------------------------------------------------------------- 　　莫逢君： 　　感谢@木十九 宝贝给我提供的打电话意外听到喂喂和前男友见面了的思路！ 　　[采访小剧场] 　　君：采访一下，小王同学，请问你对于你在车上的提问有什么想法呢？ 　　王沧浪：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非常的后悔。 　　王沧浪：天要亡我。 　　君：小江同学，请问你听到喂喂和前男友见面以后，是什么心情呢？ 　　江持风：我刀呢？ 　　君：小魏同学，请问你见到前男友，是什么心情呢？ 　　魏闻行：我要告诉小少爷我签项目了，挣了这笔就有钱给他买车了。 　　君：你到底在想什么？ 　　魏闻行：挣钱养小少爷。 　　君：那请问你听到小少爷的提问，是什么心情？ 　　魏闻行：我杀了王沧浪。 　　君：犯法。 　　魏闻行：…… 第28章 　　“挺意外的。”魏闻行如实说，“我没想到会遇到他。” 　　“还挺惊喜的是吧？”江持风心里恼火得很，他撩了魏闻行大半年，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卡在暧昧上，之前魏闻行还想推开他，说不定就是因为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呢。 　　魏闻行语气有些无奈：“你不要冤枉我。” 　　江持风问：“你不是去谈项目的吗，怎么会遇到他？” 　　“他们公司也想要这个项目，所以做了方案来找源博春集团人力部的副总经理，大概是想让对方推荐他们。”魏闻行解释道，“我们签完合约出来，就遇到了他们。” 　　“这么多年的感情。”江持风要酸死了，也要气死了，“阔别重逢不得叙叙旧吃个饭吗，尤其你现在，功成名就，事业有成。” 　　他故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咬词。 　　“我没有和他叙旧，也不会和他吃饭……”魏闻行觉得小少爷有点不讲道理，又觉得不讲道理的小少爷，有点可爱。 　　他叹了口气：“小少爷，你别生气。” 　　他和梁月白是有过六年多的感情，但早就在梁月白去见相亲对象的时候；争吵后对他冷处理的时候；对他有无数个“在忙”的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句回复却被他撞见和相亲对象约会的时候，梁月白就开始从他的生活中剥离了。 　　这个过程很痛苦，像是把自己身上的一层皮血淋淋地撕下来。那些被冷处理的日子，他的心也在冷却，所以分手的时候他真的很平静，感觉不到以前的心疼和难受，只觉得如释重负。 　　但这些，他不知道怎么跟江持风说。 　　他不是一个喜欢过多去评价曾经的恋人的人，毕竟真诚地喜欢过，在分手的时候，这一切都该画上句号，没必要再论对错。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前走，去看更好的风景，去遇见更好的人。 　　江持风深吸了口气：“我没生气。” 　　他不想聊前男友这个话题了，就问：“你们晚上打算去哪里吃饭？” 　　魏闻行说：“还没定，想问问你的。” 　　“阑舍私厨宴。”江持风想了想，“楚惊鸿很喜欢这家。” 　　“好，我现在去订。” 　　挂断电话，江持风越想越不爽，点开了楚惊鸿的聊天窗口，按着语音说：“跟你们前台说，以后魏闻行来的时候不准梁月白进你们集团大门！” 　　“S市那么小吗，他去谈个项目还能遇到前男友，气死我了。” 　　没一会儿，微信里弹出楚惊鸿的回复。 　　他发过来几个问号，又问：“梁月白是谁？” 　　江持风：“魏闻行前男友。他说你们签完合约出来就遇到了，你没见到吗！” 　　楚惊鸿想起了一直盯着魏闻行看的男人：“哦，那我见到了。” 　　他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他前男友还在集团门口等他，两个人相谈甚欢。” 　　一边是魏闻行说的没有叙旧，一边是楚惊鸿说的相谈甚欢，江持风不知道该信谁了，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收缩成一团，酸酸涩涩的。 　　他坐着发了会儿呆，消化情绪。 　　大屏幕上更新提示了飞机抵达，江持风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起身往飞机落地的出口走去。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江鹤年和林似霰走在后面，一人手里推着一个大行李箱，江持风看到他们，连忙走了过去，把行李箱接了过来。 　　“爸、妈，你们这趟出去玩得也太久了吧，N国有那么好玩吗？”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生病养病还得忙碌工作的日子，江持风突然有点羡慕起提前退休的江鹤年了。 　　两个男人能领养孩子吗？江持风的思绪有些跑地想，要不去领养个孩子从小培养，他也能早点退休。 　　“那边自然风光真的很美。”林似霰长途跋涉，神色有些疲惫，但笑得却很满足和开心，“而且我和你爸爸结婚后第一次去旅游，就是去的N国。” 　　江鹤年看了他一眼：“我们不在家，你没出去鬼混吧？” 　　想起江持风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江鹤年心里还堵着股气。但这是他亲儿子，家里就这么根独苗，他也舍不得说什么断绝关系的狠话。更何况集团早就交到了江持风手里，江持风真交了男朋友，除了一个父亲的身份和孝道压着，他都没办法逼着人断了。 　　江鹤年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林似霰劝过他一回，他索性就不想了，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江持风不带个男人回来，只要他不在外面乱来……且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或许某天江持风自己能走回正道上来。 　　这话把江持风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我什么时候出去鬼混了。” 　　他说：“我阑尾炎动了手术，这段时间连应酬都是能推就推，你要不信问肖鸣！” 　　“……什么时候的事？”江鹤年眉峰皱起，用目光仔仔细细地看他，看起来没瘦，好像还胖了点，脾性还跟以前一样大，说话也中气十足的，看起来是已经恢复了，才放下心来。 　　林似霰拉住他的手臂，也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就是范爷爷过寿第二天的事。”江持风说，“你们出去玩了嘛，不想让你们担心，就没说。” 　　“小手术，现在已经都好了。”他朝林似霰笑了笑。 　　“下次不准瞒着了。”林似霰松开眉头，语气温温和和地说，“生病无小事，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不担心也后怕。” 　　“知道的。”江持风乖乖应下，然后想起了件事，看向江鹤年。 　　“爸，我帮你约了明天的复查，生病无小事哦，下午3点记得去检查。” 　　江鹤年点了下头：“知道了。” 　　回到家，阿姨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江鹤年他们吃过晚饭就回房间休息了。 　　家政阿姨打扫完厨房的卫生出来，也回家了。 　　江持风也回了房间，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刷微博打发时间也觉得很无聊，脑子里总在想魏闻行对梁月白到底有没有旧情难忘，甚至忍不住自虐地想他们曾经的那几年，魏闻行对梁月白有多好，是不是比现在对他更迁就，更百依百顺。 　　越想越睡不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0:47，江持风起身换衣服，出了门，也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去“沽酒”。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碰过酒了，今晚心里压着火，要是不喝几杯，就别想睡了。 　　深夜的“沽酒”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江持风在吧台坐下，没看到沈戾的身影，就问乐安：“沈小戾呢？” 　　“楼上包厢。”乐安说，“今天有几个女老板开了20瓶黑桃A，就冲着老板来的，估计他不陪着喝几杯是走不掉的。” 　　江持风点了下头：“V1今晚没人吧？” 　　这个卡座是不对外开放预定的，不在于消费高低，而是特意留着的，能订到的都是沈戾的朋友。 　　“没人。” 　　江持风说：“给我开30瓶黑桃A到V1，叫他下来陪我。” 　　乐安楞了一下：“江总，你认真的？” 　　“开，举牌。”江持风往v1卡座走。 　　乐安叫来一个服务生，让她去包厢把沈戾叫下来，然后清清嗓子对着耳机说了句：“过来三十个人，V1的客人点了30瓶黑桃A，送过去。” 　　黑桃A都是装在盒子里的，服务生们迅速到吧台拿了酒，一群统一着装的人每人手上抱着一盒黑桃A，女人走在前面，男人走在后面，白衬衣黑色马甲，像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长龙游走在热闹的人群里。 　　领头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黑桃A的灯，那点灯光比酒吧的灯光都更引人注目，一时间好多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然后看到了点黑桃A的顾客——一个人坐在卡座的江持风。 　　服务生们快速整齐放满一桌黑桃A，周围的视线变得炽热起来，想过来搭讪的、想蹭蹭酒蹭蹭卡座的人的心瞬间开始蠢蠢欲动。 　　领头的年轻女人画着漂亮精致的妆容，笑容也漂亮，看江持风的眼神就像在看散财童子：“先生，需要留几个人陪酒吗？” 　　江持风随手指了一个高个子男人：“他吧。” 　　其他人眼里涌出了羡慕的眼神，接着便散开了来，去往酒吧的各个区域，继续工作。 　　江持风看向高个子男人：“不用你陪酒，帮我挡挡搭讪蹭卡的人。” 　　沈戾一下楼来，就看到好几个试图跟江持风搭讪的人，但都被人挡了去，他酒吧的侍者，愣是被江持风当成了保镖使唤。 　　“你这是干什么？”沈戾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带来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江持风点了一支烟：“找你喝酒。” 　　沈戾盯着满桌的黑桃A，揉了揉眉心：“……你这是太久没来，一来就冲业绩？” 　　“包厢的点了20瓶，我要把你叫下来，不多点几瓶给你面子嘛。”江持风唇边呼出一口白雾，指间夹着烟，端起酒喝了一口。 　　沈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跟他碰了一下杯子：“心情不好？” 　　江持风少有这么出风头的时候，一个人坐卡座举牌，找他喝酒。除了心情不好，花钱买开心，沈戾想不到别的答案。 　　---------------------------------------------------------------------------------- 　　莫逢君： 　　黑桃A是酒吧里很贵的酒，很多酒吧单价8800一支，点得越多代表消费越高。 　　然后点了这个酒且消费达到一定价额的客人酒吧就会给他点一盏黑桃A的灯放在桌子上，代表他今晚消费了巨款，点这个灯就叫做举牌。 　　文中涉及的专业知识我都是百度的，如果有问题欢迎指正。 第29章 　　“魏闻行今天遇见他前男友了。”江持风又喝了一口酒，语气沉沉地说，“他们是大学同学，谈了好多年的。” 　　沈戾皱了皱眉头：“他们还有联系？” 　　“我不知道。”江持风咬着烟，吐出口气，“我只知道他的婚礼魏闻行去了，同学聚会他在，魏闻行也去了。而且楚惊鸿说，他们俩今天相谈甚欢。” 　　当对一个人的爱意从一颗小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占有欲也盘根错节深种在了心里。 　　刚认识的魏闻行的时候知道梁月白，江持风没有多想过，因为他觉得对方都已经结婚了，成为了过去式，成不了他的拦路石。 　　可是现在知道魏闻行和梁月白见面，甚至两个人可能相谈甚欢，因为同学这层关系两个人还可能保持着联系……他心里就跟被钝刀子剜在了心头上一样，伤害不大，但是疼，还很膈应。 　　沈戾问：“你问他了吗？” 　　“我问了。”江持风垂着眼，看着剩下的烟头，抬手扔到手边的烟灰缸里，“他说没有叙旧，也没想到会遇到对方……让我不要生气。” 　　沈戾喝了口酒：“那你信谁说的。” 　　江持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认真想想，我都不知道我对他而言算什么，算朋友，算暧昧对象……我凭什么生气，凭什么吃醋跟他闹啊。”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魏闻行是在跟他逢场作戏……无论是做软件开发，还是在经营公司方面，魏闻行无疑都是能力过人的，这么聪明的魏闻行，一点都不懂他的心思吗？ 　　魏闻行懂啊，所以在他靠近的时候，说要跟他保持距离。 　　可是说可以继续、可以慢慢来的人，也是魏闻行。 　　江持风灌了一杯酒，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些：“你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就是图我能帮到他，才跟我逢场作戏，对我欲拒还迎的。” 　　“你有良心吗？”沈戾问他。 　　“你凌晨说要看日出，他陪你去。” 　　“上次你阑尾炎动手术，从头到尾都是魏闻行在医院守着你。” 　　“还有那次你半夜把人叫出来说想吃麻小，魏闻行给你买来了不说，还给你剥得好好的，就差喂给你吃了。” 　　“你在‘沽酒’喝多了，哪次不是他来接的你？”沈戾倒不是真骂他，话里还是打趣的成分更多些。 　　“你说他跟你逢场作戏，觉得他图你钱图你的势，还不如说他图你这张脸。” 　　感情的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戾跟魏闻行碰过几次面，每次他和江持风有点亲密接触的时候，魏闻行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是骗不了人的。自己珍之重之放在心尖上的人，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觊觎。 　　但沈戾也不太懂，江持风和魏闻行明明是互相喜欢，为什么这么久了都还没在一起，之前江持风生病住院的时候，他还以为两个人朝夕相处很快就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江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他数落完，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自己这张脸。 　　是挺帅的。 　　魏闻行要是不喜欢他，那真是瞎了眼。 　　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比他更帅、比他对魏闻行更好的人吗？ 　　不能了。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江持风喝了口酒，忿忿不平地说，“妈的，谁他妈要跟他暧昧啊，我要跟他谈恋爱。” 　　有些赌气，也有些借着气头下了决定：“下周他生日，我跟他摊牌问个清楚……他要是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沈戾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地跟他碰了碰杯：“别这么说。” 　　热闹的酒吧里，江持风听到沈戾说：“要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字句似刀锋，轻轻就划破了他的口是心非。 　　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遇到魏闻行那一天，他的心里和身体里就都是爱，浑身满心的乱窜，不听规劝，是非不分，只想奔着魏闻行而去。 　　…… 　　魏闻行的生日在夏至，梅子黄时，连绵雨季。 　　江持风计划着在魏闻行生日的时候告白，还是认认真真做了安排，包下了旋转餐厅，订好了烛光晚餐。 　　但他忘了魏闻行还有一群朋友……往年魏闻行的生日是和梁月白一起过的，谈恋爱的人不比单身，去年魏闻行就是和朋友一起过的生日，今年公司的发展又越来越好了，大家更是盯着魏闻行生日这个日子，想热热闹闹地给他庆祝一下。 　　江持风还没约魏闻行，就先接到了对方电话，听到魏闻行问他夏至那天能不能一起吃饭，还有一些朋友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偏偏那天他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推不掉，中午也没办法和魏闻行一起吃饭，最后他只能笑着应下。 　　尽管他早就包下了旋转餐厅，可他还没跟魏闻行说，想也知道肯定都约好了其他人了，他不想让魏闻行在朋友和他之间做选择。 　　过生日呢，该开开心心的。更何况，他现在也只是魏闻行的朋友。 　　所以江持风什么都没跟魏闻行说，只是夏至那天给江鹤年发了个短信，让他晚上带江夫人去旋转餐厅吃饭，然后自己带着礼物，去魏闻行他们定好的望江楼包厢。 　　礼物是一对袖扣，和田玉雕刻龙纹，反面是满面纯金，工艺特别漂亮。 　　魏闻行收下说：“谢谢。” 　　一桌的朋友起哄闹着要看，他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把礼物收了起来，没给其他人看。 　　服务员把菜摆上桌，大家杯子里装满了酒，先一起碰了一杯。 　　江持风今天端的是冰镇可乐，杯子碰在一起，清脆作响。 　　魏闻行不知道他已经去“沽酒”喝过一场了，只以为他从生病以后都没沾酒，怕他突然喝酒又伤了胃，所以一上桌就跟朋友们提了，不要找他喝酒。 　　“老魏你护得也太紧了。”有个朋友打趣他，“过年那回同学聚会你不带人来就算了，今天生日，还不让人跟我们喝一杯。” 　　另一个朋友朝他挤眉弄眼：“老魏，你不介绍一下？” 　　“江持风。”魏闻行顿了一下，没说关系，“他面皮薄，你们收着点，别逗他。” 　　江持风扯了扯他的衣摆，跟他小声商量：“其实我可以喝一点。” 　　魏闻行握住他的手，捏了一下：“你想喝？” 　　江持风正想说话，魏闻行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不行。” 　　“你想喝酒的话我们改天去喝，今晚你要是开了头，他们绝对要灌你酒。” 　　方休瞥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咳嗽了几声：“咳咳咳……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说你们要灌我酒。”江持风笑了笑，“我还是喝可乐吧，你们灌他，我不拦着。” 　　对桌坐着的人也笑了起来：“你说的不拦着，待会儿可别心疼。” 　　江持风偏头看向他，盯着他英俊的眉眼，说不清心情是高兴还是复杂：“你的朋友们，好像都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解释？” 　　魏闻行沉默了一瞬：“……解释了，不就等于告诉他们上次你在撒谎？” 　　解释了也很奇怪，不解释也很奇怪。 　　江持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烦。 　　这晚包厢里很热闹，说笑声一直没有断过。 　　江持风平日里喜欢热闹，这晚却觉得包厢里热闹过了头，他坐在魏闻行旁边，看着魏闻行一杯一杯的跟人喝酒，和人说笑聊天，说起的都是他没能参与的故事，有一种想要独占魏闻行的心情在慢慢发酵。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散了场各自回家，已经是凌晨了。 　　魏闻行喝吐了一回，回桌上就没怎么喝了，在车上又一直在睡觉，到家的时候酒就醒了大半。 　　意识比较清醒，能自己走路，但困顿得很，嗓子也滚烫的疼，不想说话。 　　江持风上次来已经记住了魏闻行住的地方，挽着他的手臂熟门熟路地往楼道里走。刚踏进楼道大门，声控灯亮起来的瞬间，他似有所觉地回了下头，公寓楼旁边的儿童游乐设施区的小秋千上似乎坐着个人，光太暗，他今天出门没戴眼镜，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直觉那人好像在看他们。 　　就算没有在看他们，大晚上的，坐在楼下秋千上，也挺奇怪的。 　　因为他停下了步子回头，魏闻行也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含了一把沙：“走吧。” 　　上了楼进了门，魏闻行想径直回房间睡觉，被江持风强行按在了沙发上：“家里有没有什么解酒的东西？喝点解酒再睡，不然你明天会头疼。” 　　“冰箱里有酸奶。” 　　魏闻行看着他朝冰箱走过去，脚上又没穿鞋。 　　青年削瘦的脚踝白净得很，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知道凉不凉，不过好在是夏天了，家里他也打扫得干净，所以他倒也没说过江持风这个不爱穿鞋的小毛病。 　　他租的这个小公寓一眼就能看完，厨房是在客厅里隔出来的一小片区域，冰箱放在墙角的位置，江持风拉开冰箱门想给他拿瓶酸奶，没注意到从冰箱门上跌落的碗。 　　魏闻行看到了，剩余那点醉意倏然间被惊散了，他慌忙地喊了句“小心”，却还是没能改变碗跌落的命运，“砰”的一声，保鲜碗碎了一地的玻璃碎渣，溅开醪糟米酒，只剩下塑料的盖子在地上滚了滚，然后落到了远处去。 　　江持风被砸到脚的瞬间都要痛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一片碎玻璃，脚背红肿了起来，脚底也被碎玻璃划破了，尖锐的玻璃刺进肉里的痛感从脚底传开，血迹也顺着米酒的水痕从脚边晕染开，他简直进退不能。 　　---------------------------------------------------------------------------------- 　　莫逢君： 　　“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无问西东》 　　不是我写的无问西东，是出自电影《无问西东》，很喜欢这句话，这篇文章的名字也取自这个。 　　我超喜欢这部电影，也特别特别喜欢它的宣传曲《无问》，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去看！ 第30章 　　江持风正发愣，就被魏闻行俯身抱了起来。 　　看到一地的狼藉和米酒里混杂的那点血迹，魏闻行嗓子发紧，连忙把他抱到卫生间。 　　魏闻行问他：“能站吗？” 　　江持风点了点头，疼是疼，但也不至于不能走路不能站。 　　魏闻行还是不敢让他站，江持风踩到了碎玻璃，万一玻璃刺进了肉里，一踩地上伤得更深了怎么办。 　　他扶着江持风，让他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踩到了碎玻璃的脚踩在自己的脚上，受伤的脚后跟露在外面，然后拿着花洒喷头给他冲洗脚上的醪糟米酒和血迹。q、;267=9、8112^5！2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少爷这会儿像是傻了，哑了，只拿两只手臂攀着他的脖子，乖乖的，一声也不吭。 　　魏闻行心疼得不行，哑着嗓子问：“疼吗？” 　　江持风反应过来了，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凑过去靠在他的肩上：“有点。” 　　他这会儿整个人都跟树袋熊似的挂在魏闻行身上，闻到男人身上混杂的汗水味和酒味，心跳砰砰砰的，像打鼓似的。 　　而耳边，男人的心跳声也是又快又乱。 　　江持风搂紧了些，侧脸埋进他的脖颈：“魏闻行，你心跳好快。” 　　魏闻行正低着头替他冲洗脚，洗得仔细，目光也混杂在温热的水流里，仔仔细细地盯着小少爷的脚看。 　　“被你吓的。”他说。 　　小少爷的呼吸全落在了他脖颈上，有些痒。~筱~瑛~蒸~里~ 　　魏闻行鬼迷心窍的想，这要是在古代，小少爷若是个姑娘，他这样看了小少爷的脚，是要娶小少爷回家的。 　　冲洗干净伤口，魏闻行又把江持风抱了起来，抱进房间，打开了空调，然后去找药箱。 　　江持风盯着魏闻行的背影看，想到上次坐在这张床上魏闻行给他画玫瑰的情形，脸颊开始发烫。 　　魏闻行拿着药箱在床边坐下，然后拉过江持风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里有没有刺进去玻璃碎渣，好在没有扎得深的玻璃碎渣，只是脚后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他用酒精擦拭他脚跟的伤口，消毒。 　　两个人的距离一拉近，江持风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江持风盯着他看，看他认真又小心地擦去伤口冒出来的血珠，贴上伤口贴。 　　再然后是脚背。 　　魏闻行的手掌很热，倒上红花油在脚背上揉开，热得发烫。 　　江持风下意识地缩了下腿，却被握住了脚踝，魏闻行抬眼看他，眼神深邃得像是一座漆黑的牢笼，暗无天日的那种死牢，一进去了，就再也别想脱身。 　　可他的语气却是轻的，还带着点小心：“疼？” 　　江持风很少听他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说话。 　　大概是还有些醉意，一向语气淡淡无波无澜的魏闻行，也难得温柔起来。 　　他盯着魏闻行英俊的侧脸，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不疼。” 　　魏闻行是不信他的，江持风一向嘴硬，什么都憋着，今晚也是，明明不高兴极了，却还是强装着言笑晏晏跟他的朋友们聊天说笑……也不知道小少爷今天是为什么不高兴。 　　总不会是因为未卜先知的知道了梁月白在楼下等着，再说，他也没理会梁月白啊…… 　　他稍微放轻了些力道，仔细把药油揉开。 　　察觉到魏闻行放轻了力道，江持风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他觉得魏闻行揉的不是他的脚背，而是他的心，叫他的一颗心起起落落，又热又烫。 　　他垂下眸子，好像不看魏闻行，就能叫自己的一颗心冷静下来：“我刚才摔了什么……” 　　“装着米酒的保鲜碗。”魏闻行说，“今天早上煮了小汤圆，随手放在了冰箱上面，没注意放到了冰箱门边上。” 　　“下次要注意。”江持风皱了下眉头，“还好这次是我去开的冰箱门，要不然……” 　　“没有下次了。”魏闻行打断他。 　　他一点都不觉得还好是江持风去开的门，只觉得那碗可恨可恼得很，伤到了江持风……他宁愿开冰箱门的人是自己。 　　“下次要穿鞋。”魏闻行沉声道，“在家里，不许再光着脚了。” 　　江持风小声反驳：“我家里铺了软毯，可以不穿鞋。” 　　魏闻行皱眉：“那也要穿。” 　　“管我喝酒，还管我穿鞋。”江持风看了他一眼，“你管得好多。” 　　魏闻行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揉着他的脚背。 　　很温柔，很认真。 　　很喜欢。 　　江持风本来今天都打消告白的念头了，这一刻又像是一点星火落在满山野草上，势成燎原。 　　其实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挑一个好时机啊。 　　看日出的时候，他想人太多了，不合适。一起泡汤池的时候，他想魏闻行都不把话说清楚，他要是一下冲动告了白，肯定会被拒绝的。看日落的时候，他想着答应了魏闻行慢慢来，只敢悄悄试探。而魏闻行喝醉的时候，他又想要有回应的告白…… 　　他的顾虑也好多。 　　如果错过了今晚，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开口说：“我只听我男朋友的管，你凭什么管我在家里穿不穿鞋呢？” 　　魏闻行手下没控制住力度，用力地揉按了下去。 　　江持风“嘶”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你要我死啊，冤家。” 　　这话听着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调情似的，尾音勾着，勾得魏闻行的心思成了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的往江持风心口去。 　　“不让我管你。”魏闻行看着他，目光深沉，嗓音低哑，“你才是要我死……” 　　“你现在能感受到，我知道你和梁月白见面时候的心情了吗？”江持风没再移开视线，而是眼神不避不让的看着他，看他眼里的自己，“就像你没有身份管我，我也没有身份管你，没有身份吃醋，没有身份跟你发脾气。” 　　“我喜欢你啊……魏闻行。” 　　“我在和你慢慢来，我约你出来玩，约你吃饭、散步、喝酒、聊天……我去了解你的喜好，认识你的朋友，我带你进入我的圈子，我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在追求你。”江持风说，“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慢了。” 　　魏闻行愣住了。 　　在听到小少爷说喜欢的时候，他的脑子几乎无法思考。这段时间他拼了命地做项目，就是为了离小少爷更近一点。 　　他总在想，等他再努力一点，等他再成功一点，他就可以跨过家世身份横在他们之间的悬崖，站在小少爷身边了。 　　有时候也会想，钟鼓馔玉的小少爷什么都不缺，他能给小少爷的，只有自己一颗真心。 　　可是小少爷真的稀罕他这颗心吗？ 　　他会想小少爷这半年来对他的百般拨撩，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这颗心他给了出去，小少爷就觉得厌烦了，没兴趣了…… 　　各种各样的念头互相拉扯着，都指向一个结果——你们不合适，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江持风见他不说话，一颗心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但他还是有些执拗的想要句回答，所以他闭上了眼，低头凑近，很轻地吻上魏闻行的唇。 　　上一次魏闻行喝醉了没有推开他，这一次，魏闻行是清醒的，可以推开他。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他稍稍退开了些。 　　“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开始喜欢胡思乱想，开始收敛自己过分肆意的脾气和傲气。” 　　“我觉得我没有耐心了。”江持风望向他的眼睛，“你到底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你不用收敛。” 　　魏闻行的脑子里空落落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想，把这颗心给出去。 　　只要小少爷要，那他就给。 　　柔软的唇瓣再次贴了上来，魏闻行搂住了他的腰，很温柔地用唇瓣蹭了蹭他的唇，温软的舌尖顶开他的唇瓣，唇舌交缠，细细地亲吻着，吻得深且动情。 　　江持风的心跳猛地一停，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后心跳更加剧烈，一声一声的，像是在心里敲起了密而有力的鼓点。 　　他们靠得很近，揽在他腰间的手掌温热而用力，吻着他的唇舌和他纠缠追逐着，灼热的呼吸也都交缠在了一起。 　　在他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唇瓣上湿软的触感终于分开了些。 　　江持风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倒映着他的眉眼，像是一片深海，送着温柔的浪潮，叫他沉溺其中。 　　魏闻行又说了一遍：“小少爷，你不用收敛。” 　　“生气可以冲我发脾气，不高兴可以跟我说。”他说，“但你不要吃醋。” 　　“我和他没有联系，也没有旧情，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了，后来他也结婚了，都这么久了，你吃他的醋真的好没道理。” 　　江持风攀着魏闻行的肩膀，红着脸轻声喘息着，胸膛起伏着，看起来有些动情。 　　但他还惦记着这两天让他心烦的事情，索性今晚把旧账翻个干净：“那他婚礼你还哭。” 　　魏闻行：“……我没哭。” 　　他那天最多就是参加婚礼的时候觉得有点感慨，还有就是撞到了小少爷的车，有点无措和心悸，哪里哭了。 　　“同学会他在，你还去。” 　　“我不知道他在。”魏闻行叹气，“方休跟我说的是，他不去，我才去的。” 　　“楚惊鸿说你们遇见那天，相谈甚欢。” 　　“就说了一句话。”魏闻行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跟我说恭喜，我说谢谢。” 　　江持风微微低着头，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手臂藤蔓似的缠着他，在亲吻过后，安安静静地抱住了他。 　　“那我不吃醋了。”他说，“你以后也不要让我吃醋。” 　　他听到了魏闻行的心跳，在有力的心跳声中，魏闻行应了声：“好。” 　　魏闻行也抱住了他，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又往下滑到腰间，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似的。 　　但没有松开。 　　他说：“这个问题该我来问的。” 　　“谈恋爱吗小少爷，可以随时约我看日出、日落，喝酒……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以牵手、拥抱、亲吻，不用小心试探。” 　　“谈！”江持风凑过去亲他，“那我今晚可以留宿吗？” 　　---------------------------------------------------------------------------------- 　　莫逢君： 　　为了剧情更合理，所以做了适当调整和删改 　　给宝贝们鞠个躬，我终于写到在一起了 　　终于可以快乐起飞了 第31章 　　“你乖一点。”魏闻行语气无奈。 　　“我脚疼，走不了路。”江持风往床上躺下，“而且回家你让我怎么睡得着，你今晚喝了酒，要是睡醒了你不认怎么办。” 　　“我现在很清醒……” 　　魏闻行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往卫生间去。 　　江持风坐起身，听到他走动的声音，下一瞬，卫生间的门打开，魏闻行走了出来，又走到衣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套睡衣和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去洗澡，伤口贴是防水的，我给你放了凳子，坐着洗。”魏闻行说，“睡衣是我的，内裤是新的，你将就穿一晚。” 　　江持风把东西抱了满怀，走到卫生间，就看到了魏闻行给他放的凳子，还有贴心地放到洗漱台边上的沐浴露，忍不住弯了弯唇。 　　洗完澡出来，江持风上床躺下，鼻息间都是清爽的薄荷香。他拿过手机想刷会儿微博，发现手机只剩百分之27的电了，于是叫住准备去洗澡的魏闻行：“你有充电宝吗，手机快没电了……” 　　他的手机和魏闻行的手机数据接口不一样，用不了魏闻行的充电线。 　　“没有。”魏闻行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他，“无聊的话先拿我的玩吧。” 　　江持风楞了一下：“可以随便玩吗……” 　　“随你，你都可以看。”魏闻行拿着衣物往卫生间走去，江持风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看看手里的手机，一颗心像是被温柔的春风吹过，痒痒的。 　　他滑动页面，看了一眼魏闻行手机上的APP，视线落在微博上，犹豫了一瞬，点开了微博。 　　魏闻行的微博ID叫“喂喂喂喂”，头像是一张日出的图片。 　　江持风看到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觉得很可爱，完全和魏闻行的形象不符合，而且和他的微博ID好像情侣ID。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微博不能取一个字的昵称，两个字三个字的又被占了，所以最后打了四个喂字…… 　　点开右下角的“我”，微博0，关注1，粉丝2，就很像个僵尸号……他有些好奇地点开了那个唯一的关注，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他的微博主页。 　　他下意识地看向卫生间方向，然后点开了“赞/收藏”。 　　点赞里，几乎全是他的微博。 　　[将将将将：收到了喜欢的花。图片.jpg] 　　[将将将将：今天吃小龙虾了。图片.jpg] 　　[将将将将：陪你看日落的人比日落本身更温柔。图片.jpg] 　　[将将将将：可以和你一起看很多日出吗？图片.jpg] 　　…… 　　江持风的脸一下爆红，他平时发的微博评论和赞都太多了，偶尔他会看看评论，根本没注意过点赞，更没想到魏闻行会关注他，还每一条微博都看啊……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魏闻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走出来，对上他红着脸闪躲的眼神，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江持风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关注了我微博。” 　　魏闻行也愣了一下，他以为江持风会看微信或者是拿手机看视频，没想到他看了微博。 　　“你和故意上热搜那次。” 　　江持风拿被子捂住脸：“那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也没有很早。”魏闻行想了想，说，“我能感觉到你在撩我，但不太敢往喜欢上去想。”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看到你发微博说不见面的日子看什么都像我的时候。”魏闻行走到床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江持风想起那条被自己设为仅自己可见的微博，脸颊烫得像火烧：“你很敢想嘛。” 　　魏闻行笑了一下：“我看到了你给粉丝的评论。” 　　江持风觉得自己今晚是真的不用睡了，也睡不着了。他拉下被子露出半张脸，看向魏闻行：“你过来。” 　　魏闻行：“……” 　　不太敢过去。 　　他放下杯子：“我去客厅睡沙发吧。” 　　江持风坐起身：“那我回去，你睡床。” 　　魏闻行连忙在床边坐下，按住了他的肩：“已经很晚了，别闹。” 　　江持风盯着他，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唇。 　　魏闻行拿他没办法，伸手关掉床头的灯，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语气无奈：“好了，睡觉。” 　　江持风哪里睡得着，床本来挺大的，但魏闻行一躺下了，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没有靠近他都觉得心跳像擂鼓一样，鼻息间都是清爽的薄荷味，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他包裹了起来。 　　他想朝魏闻行靠近些，刚一动，魏闻行就抬了抬手臂，把他搂进了怀里。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魏闻行的声音低低的，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哄他，“晚安。” 　　江持风本来脑子里一堆问题一堆话想说，但听到这句低声轻语的晚安，他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脑子里倏然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了，只轻轻地应了声：“晚安。” 　　然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江持风睡得很沉，第二天是休息日，没有闹钟，生物钟也没有叫醒他。 　　他迷迷糊糊地睡醒，热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下意识地就想把身边的热源推开，撩开眼皮看了一眼，抵着肩头的手收了力度，反而凑得更近了些，蹭了蹭魏闻行的脖子。 　　“醒了？”魏闻行比他先醒一会儿，醒了也没动，只是搂着他，另一手在玩手机，察觉到他醒过来，因为他主动亲近的动作，弯了弯唇。 　　房间拉着窗帘，没什么光亮，江持风隐约听到了雨声，又闭上眼睛往他怀里蹭：“外面下雨了？” 　　魏闻行“嗯”了一声，问他：“脚还疼吗？” 　　江持风感觉了一下，说：“不疼。”又说：“想喝水。” 　　魏闻行起身下床，拿了杯子去客厅接水，江持风稍微仰了仰头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脖子肩膀那一块儿痛得厉害，就伸手揉了揉，还有腰也不太舒服……浑身都能感觉到沉睡过头的乏力感。 　　魏闻行接了水回来，看到他揉肩的动作，皱了下眉：“怎么了？” 　　江持风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端着杯子喝了几口水，又在床上躺了下来：“睡久了不太舒服，可能是你的床太硬了。” 　　视线落在水杯上，昨晚没怎么注意，今天细看才发现，这杯子眼熟得很，像是“沽酒”用来装蜂蜜柚子水的玻璃杯……没想到魏闻行一直在用。 　　“我给你按一下。”魏闻行在床边坐下，“你趴着。” 　　江持风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翻过身趴下，手臂叠放在枕头上，偏着头枕在手臂上：“你能不能换个软点的床垫。” 　　魏闻行的手落在他的脖颈上，力道正好，就揉捏在他脖颈那一侧的穴道上，也像是揉在他的心上。 　　“好。” 　　江持风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 　　“中午吃什么啊？” 　　青年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眉眼清隽，鬓发浸出了一层薄汗，白皙的皮肤被他揉捏出了淡淡的粉色。宽松的衣领把又白又细的脖颈|裸|露在外，视线往下是一小截漂亮的下陷的脊椎线，撩人而不自知…… 　　魏闻行有点走神，直到江持风又问了一遍，他才开口问：“你想吃什么？”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一家‘不知春’。”魏闻行想了想，“本帮菜，味道和环境都还可以，你应该会喜欢。” 　　“那就吃这个。”江持风把手机收起来，“得出去找个充电宝……” 　　魏闻行的手按到了他的腰上，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好。” 　　“嗯……”江持风有些受不住力了，声音低低地，带着气音，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轻点呀……” 　　魏闻行放轻了力度，心跳却乱了。 　　等两个人洗漱完出门，已经是2点多了。下雨天凉，江持风身上穿的魏闻行的衣服，牛仔裤长了一截，裤脚被他叠了起来，衬衣也有些宽大，他上车系好安全带，慢条斯理地把衣袖折起来：“吃完饭我们去看个电影吗？” 　　魏闻行发动引擎，把手机解锁，递给他：“你录一下你的指纹，选票吧。” 　　“你这么放心我啊。”江持风笑着点开设置，在解锁里加上自己的指纹，“不怕我窃取你手机机密吗？” 　　急速掠过的景色被笼罩在雨幕里，朦胧不清，雨水在车窗玻璃上滚出一道道蜿蜒斑驳的水痕，雨刷晃动几下，刷出一片清晰的视野来。 　　“一级机密都被你看到了。”魏闻行车速开得慢，语速也慢，“没什么能让你窃取的了。” 　　江持风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微博，于是拿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搜到魏闻行的ID，点了个关注：“你的微博ID，是不是照我的ID取的？” 　　魏闻行：“……嗯。” 　　江持风把自己还剩百分之20电量的手机收起来，然后故意很重地叹了口气：“有的人，明明喜欢我，偏偏不说，只敢偷偷关注我的微博，偷偷给我点赞，偷偷种了一盆我喜欢的芍药，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魏闻行心跳如鼓：“他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也有些顾虑。” 　　江持风没忍住笑了起来，拿魏闻行的手机点开软件，开始选电影：“那我希望他以后能学着多表达，少顾虑。” 　　魏闻行沉沉地应了声：“好。” 第32章 　　江持风看了看最近上映的电影，一部一部地点开，给魏闻行读简介，和他一起选。最后选出来一部科幻喜剧片，江持风没戴隐形，所以就选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买完票，正好也到了“不知春”。是家装潢古香古色的本帮菜馆，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串成了晶莹的珠帘，檐下一左一右各挂着一盏走马灯，十分雅致。室内装修清雅明净，最有意思的是大厅前雕花屏风隔出了一处高台，一方长桌搭着淡青色绣花桌布，边上两张椅子也用同色的花布铺盖着，桌椅前立着两只话筒，高台后挂着一方匾额“弄春声”。 　　江持风在柜台刷了充电宝，问魏闻行：“这家还可以听评弹？” 　　“只有周六和周日有评弹。”魏闻行说，“但我们来的时间不对。” 　　这个点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服务生穿着素色旗袍，倒好茶水拿着菜单退了出去。 　　江持风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白瓷茶杯里的茶水色泽嫩绿光润，入口清淡甘醇：“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优趣旅游的文总喜欢听评弹，为了投其所好。”魏闻行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你听吗？” 　　“我不怎么听。”江持风摇了摇头，“我外婆喜欢听。” 　　“以前读书的时候寒暑假常去外婆家玩，有时候会陪她去明月楼听评弹。但我也坐不住，经常听一段就跑出去玩。” 　　江持风看向他：“你读书的时候呢？” 　　“画画。”魏闻行笑了一下，“寒暑假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上课。我家有个小超市，不上课的时候我会去守店，有时候跟同学出去打球，有时候也去网吧玩游戏，就是很普通的青春期。” 　　菜品很快被端了上来，江持风拍了一张照，色泽漂亮的菜、精致的点心、还有照片一角魏闻行放在桌边的手，手指修长又好看。 　　吃完饭魏闻行去结账，江持风点开手机看充了多少电，发现半个小时前陈星野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于是随手点开。 　　“艹，你和魏闻行在一起了？你真的是半夜三更放鞭炮一鸣惊人。” 　　“这么大的事你朋友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像话吗？” 　　“这不像你的作风，你该不会是昨晚把自己送给了他今天下不了床了吧？” 　　“魏哥这么行啊？” 　　江持风很庆幸自己的音量调得低，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下不了床了…… 　　他看了一眼结完账走过来的魏闻行，低头打字：“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陈星野秒回：“他发了朋友圈！” 　　陈星野：“还换了朋友圈封面！” 　　江持风楞了一下，微信里又弹出了沈戾的信息。 　　“你告白成功了？” 　　“真好。” 　　江持风更好奇魏闻行到底发了什么了。 　　他点开魏闻行的朋友圈，之前魏闻行的朋友圈封面是张风景图，现在换成了——和他的合照，是之前去玩卡丁车的时候拍到的一张合照。 　　第一条朋友圈，是中午的时候发的，那时候他还没睡醒。照片看起来是昨晚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谁拍的，照片里的魏闻行正偏过头在跟他说话，他在笑，眉眼弯弯。 　　文案是：“最好的礼物。” 　　江持风盯着那条朋友圈，突然不怪陈星野误会了。 　　这跟他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魏闻行了似的…… 　　他给魏闻行的朋友圈点了赞，照片点了保存。 　　然后切回和陈星野的聊天页面，打字回复：“我昨晚手机没电了，收起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又回复沈戾：“虽然是我先告的白，但是他也告了白。” 　　“所以，应该是我们互相告白成功。” 　　魏闻行已经撑开了伞，回头看向了他。 　　江持风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你发了朋友圈啊？” 　　魏闻行把伞往他这边遮过来，绕到副驾驶座给他开车门：“嗯，早上睡醒发的。” 　　江持风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魏闻行也绕过去另一边车门，上了驾驶座。 　　江持风问他：“你跟家里人出柜了吗？” 　　魏闻行：“大学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 　　“那他们反对吗？” 　　“之前反对。”想到过年的时候魏承泽跟他说的话，魏闻行道，“现在应该不怎么反对了。” 　　“我之前也跟家里出柜了。”江持风盯着雨刷晃动，擦去车窗前的雨珠，心里有一点闷闷的，“我妈妈不反对，我爸……他思想比较传统。” 　　“没关系。”魏闻行缓声道，“你可以不公开，我能理解。” 　　江持风想了想：“不行，我忍不住的。” 　　要不是他手机没电了，也没什么合适的照片，他早就在各大社交平台官宣个遍了，这才是他的作风。 　　“我可以屏蔽我爸妈。”江持风心想，把长辈们也屏蔽掉，就只对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可见，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照片要晚上回家选一选，再发朋友圈。 　　吃完饭开车往商场去，到电影院距离电影开场都还有半个小时，江持风在等候区的小沙发上坐着，给顾懿发消息，把中午吃饭的照片和地方推给了她。 　　[无事小神仙：这家店可以冲，味道很不错，还可以听评弹。] 　　顾懿把照片发了回来，还用编辑照片用红线圈出了魏闻行的那只手。 　　[故意：你和你的心动嘉宾一起去的？] 　　[无事小神仙：是和男朋友。] 　　[故意：！！！] 　　[故意：你脱单了？什么时候的事！] 　　[无事小神仙：昨晚。] 　　[故意：我怀疑你不是想给我推荐这间店，而是想秀恩爱。] 　　江持风抬眼看向去取了票又去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的魏闻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然后又发了两张照片给她，一张是早上换好衣服，他拉着魏闻行站在镜子前拍的对镜照。一张是从魏闻行朋友圈存下来的那张合照。 　　[无事小神仙：既然你都说我秀恩爱了，那我就坐实它。] 　　顾懿发了一张和饶春余牵着手的照片。 　　[故意：秀恩爱谁不会。] 　　魏闻行买好东西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江持风看向他：“把手给我。” 　　把爆米花放到旁边，魏闻行把手递了过去，江持风便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地放在了腿上，“咔嚓”，定格成像，然后不甘示弱地发给了顾懿。 　　顾懿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魏闻行不明所以地低头，视线掠过他的聊天界面，照片上的人在海中拥吻，背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江持风愣了一秒，然后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比不过。 　　江持风把手机收了起来，抬眼看向魏闻行，魏闻行也在看他。男人的眼睛深邃又沉静，目光往下，落在了他的唇上。 　　江持风喉结动了动，红着脸移开视线。 　　电影开场，魏闻行牵着他检票进场，找到位置坐下。 　　放映厅里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细碎的话语声从四面八方用来，直到灯光暗下来，放映厅安静下来，大荧幕上开始放映。 　　手还牵着。 　　江持风看电影喜欢讨论剧情，所以时不时会偏头跟魏闻行低声说话，魏闻行回应的声音压得低，说话时凑近了些，鼻尖都蹭到了他的耳廓。 　　魏闻行只要一说话，江持风放在电影上的注意力就全被他吸引走了，忍不住偏头看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心跳也快，一声声的像是擂鼓似的。 　　一场电影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在他把视线重新投向荧幕的时候，在他被情节吸引入迷、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时候，魏闻行也曾偏头看向他，眼神温柔。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7点多了，但他们午饭吃得晚，又吃了爆米花，所以一点都不觉得饿，就在商场里闲逛，路过一家舒芙蕾店，江持风拉住魏闻行的手：“我想买个舒芙蕾，晚上饿了吃。” 　　卖舒芙蕾的店铺门口有两个女孩子在排队，店里坐着一对情侣，江持风走进店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魏闻行则去排队点单。 　　等待制作的时间江持风拿出了手机，把今天拍的照片挨个发社交平台。 　　微博上不敢太招摇，只发了那张满桌美食，魏闻行手指出镜的照片，文案也很简单，只有一句“吃吃喝喝”。 　　朋友圈把今天的照片凑了个九宫格，屏蔽了父母、长辈们还有一些生意上结识的人，点击发送。 　　[无事小神仙：牵手、拥抱、接吻，和你。] 　　晚上正是大家闲的时候，下面迅速刷出了点赞和评论。 　　大部分朋友都是回复的“恭喜”“祝福”“999999999”“真不错”“这么甜的吗”之类的。 　　萧遥的评论独树一帜：“你少了一个啪啪啪。” 　　江持风：“……我谢谢你。” 　　他算是知道陈星野和萧遥为什么玩得那么好了，除了两人都没什么事做整天闲得凑一起吃喝玩乐，还有就是两个人的思想一样，动不动就极速飙车。 　　魏闻行点完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江持风晃他手臂：“快去给我朋友圈点赞。” 　　“还要给我的微博点赞。” 　　江持风说完，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你发微博了吗？” 　　他点开微博，点进魏闻行的主页，发现之前一条微博都没发的主页，在中午的时候发了一条动态。 　　同样的文案和照片，只是给他的脸上加了一个口罩遮挡，还有一张照片，是拍的他送的那对袖扣。 　　江持风抬头看向魏闻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闻行，你也太细心太体贴了吧。” 　　不在一起的时候是偷偷关注，喜欢上了有认真回应。在一起了就大大方方公开，但还会考虑对他的影响，所以小心遮掩。 　　魏闻行看着他，眼里也染上了笑意，然后拿出手机，给江持风的朋友圈和微博动态都点了赞。 　　给他的朋友圈，评论。 　　“只和你。” 　　---------------------------------------------------------------------------------- 　　莫逢君： 　　关于小少爷为什么有时候戴眼镜有时候不戴。 　　因为他度数不高，设定的就是100到200来度，我自己就是这个度数，不戴眼镜也不怎么影响日常生活，除了看远一点的距离是模糊的。 　　然后他经常忘记戴隐形，出门玩也不喜欢戴镜框的，所以有时候会写他戴眼镜、隐形，有时候会写他不戴。 　　这算是他的一个小毛病。 第33章 　　盒子视频的APP上线后一经推广，风行软件一下在软件行业出了名，连魏闻行的导师都给他打了电话，问他近况，末了还问起能不能让两个学生去他们公司实习。 　　风行规模扩大、人员扩招之后，魏闻行也对公司部门重新进行了规划，开发部、技术部、市场部、财务部、行政人事部，每个部门有相应的部门经理，各部门各司其职，大家每天都忙碌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公司发展欣欣向荣。 　　锦绣汇的项目是风行目前的工作重点，所以又以开发部的老员工为技术主干、加入了几个能力过硬的新员工，成立了锦绣汇项目组，剩下的技术部的职员则负责之前做过的项目的维护和更新工作。 　　魏闻行和方休在做源博春集团的绩效考核云平台的核心架构，都没什么时间带实习生，但导师难得跟他开了口，魏闻行也不好拒绝， 　　于是周三的上午，风行就来了两个实习生。 　　两个都是研究生刚毕业的学生，一个叫荣崎，一个叫李元岑，年纪轻，在学校也是做过设计拿过奖的，身上难免带着点傲气。 　　魏闻行见了人，就吩咐前台的小夏把人带去技术部，让宋开欣带着学习几天，然后就没管了。 　　他最近的应酬也多了起来，今天这家老板请吃饭，明天那家老总约喝酒，魏闻行倒也没有打人脸面，一一应邀前去。倒也不是谈生意，只是一些交际往来，也有消息灵通想知道风行怎么拿下最近的几个大项目的，闲谈时就会旁敲侧击地问起。魏闻行都滴水不漏地应付了，也跟不少公司的老总混了个眼熟，往后如果有什么合作往来，也更方便。 　　隔了半个月再跟实习生打照面，两个人身上已经没有傲气，还跟技术部的人一起测试更新，踏踏实实地进入工作状态了。 　　“开欣最近工作状态是真的猛。”方休午餐休息时间跟魏闻行闲聊，“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好苗子，但就是不太上进，每天准时准点下班，工作完成得很好，多的一点也不做。”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休有些奇怪地说，“经常看到她加班，还帮组里其他人改程序。你再看咱们师弟，被她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一串程序字符上：“她不是天天加班，她是在守我下班的时间。” 　　“嗯？”方休愣了一下，瞪大眼看向他，“她等你下班干什么？” 　　“持风有时候下班会来找我。”魏闻行想到江持风，笑了一下，“她喜欢持风，像粉丝对偶像的那种。” 　　平日里工作忙，他和江持风就说好没有应酬的时候谁先下班，谁就去找对方，见个面吃个晚饭。有时候都下班得晚，就一起散散步吹吹晚风。 　　魏闻行会发现宋开欣等他下班是为了见江持风，也是因为宋开欣实在太不会管理表情了，看到他一个人下班的时候满脸都是失望，看到江持风来找他，就满眼是光。 　　但宋开欣从来都只是跟着他们下楼，也没做过什么逾越的事，所以魏闻行也就没说过她什么。 　　“哦，我知道。”方休说，“前台的小夏也喜欢江总，我老看到她看江总的采访和杂志。” 　　他说着说着，感慨了一句：“我要是个女的，我也喜欢江总。” 　　魏闻行从电脑后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他。 　　方休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我第一顺位当然是我老婆。” 　　这天，江持风下班早，过来接魏闻行下班。魏闻行的朋友圈很多人都看到了，没看到的人也听同事说了，再加上这段时间江持风来了几次风行，大家都认了个眼熟，看到他都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倒是比魏闻行这个老板还显得更受欢迎些。 　　两人从办公楼出来，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条小尾巴。 　　江持风也注意到了，几乎每次来风行，都能看到宋开欣，不过之前几次宋开欣都只是跟他们一起下楼，今天一反常态地跟着他们到了停车场，叫住了魏闻行：“魏总……” 　　“我有点事要跟你说。”宋开欣看了江持风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公司的事。” 　　“你说。” 　　魏闻行没有要江持风回避的意思，宋开欣就直说了：“这几天荣崎很奇怪，总是跟其他同事打听项目的事情，除了锦绣汇的项目，还有源博春的项目，做事的时候也不认真，有些心不在焉的。” 　　“所以我这几天都特别关注他，发现他好像和千机软件的人有接触。” 　　魏闻行神色沉静：“怎么发现的？” 　　宋开欣小声地说：“……我中午听到他和李元岑聊天，他在劝李元岑签千机那边的offer。” 　　“我知道了。”魏闻行点了下头，“我会查清楚的。” 　　宋开欣：“那我回家了，魏总再见。” 　　她看向江持风，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江总，再见。” 　　江持风觉得她在魏闻行面前怂怂的样子挺可爱，朝她笑了一下：“再见。” 　　上了车，江持风问魏闻行：“那个宋崎和李元岑是怎么回事？” 　　“就是新来的那两个实习生。” 　　魏闻行印象里，这两人虽然都有些傲气，但李元岑适应得比荣崎要快，发现技术部的老员工都是些大牛以后，谦虚了不少，学东西也快，能力不差。而荣崎要更端着一些，而且心气高，能力有，但做事不踏实。 　　他虽然还没调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对宋开欣的话也有了基本的判断。 　　“大概是看不上风行，想要用风行当敲门砖，攀高枝吧。”魏闻行思忖道，“也有可能是千机那边给我使绊子。” 　　江持风皱起眉头，商场上利益往来，朋友随时也会变成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的人也有，所以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你怎么会和千机软件对上？” 　　“源博春的那个项目，他们公司也想要做，连方案都拿出来了。” 　　“方案没被选上就在背地里挖风行墙脚？”江持风心想，这千机软件的老板格局也太小了，难怪楚惊鸿看不上呢。 　　他思绪一顿，想起之前魏闻行说的，梁月白他们公司也想争源博春这个项目，而这两个实习生又是魏闻行的师弟，也就是梁月白的师弟，事情凑到一起，很难让人不多想。 　　“梁月白是千机软件的人？”江持风盯着魏闻行，“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吗？” 　　魏闻行也在想这件事，以他对梁月白的了解，他觉得梁月白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而且梁月白如果真的要从风行挖人， 也不会盯着两个边缘的实习生，直接挖技术部的核心人员，就能让风行伤筋动骨了。 　　但这话他没说，说了江持风肯定又要打翻醋坛子，小少爷闹脾气不好哄。 　　所以他说：“我会查清楚。” 　　魏闻行岔开话题：“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吃螃蟹，我们去吃蟹宴？” 　　是一天晚上江持风刷朋友圈刷到有人去吃了全蟹宴，照片上的蟹肉看起来鲜美极了，当时就把他馋到了，心心念念着想去吃，只是这几天都在加班，没能抽出时间。 　　“好。”江持风说，“我能叫朋友吗？” 　　“可以。”魏闻行没什么意见。 　　“顾懿前几天还在说该吃六月黄了，我问问她去不去。”江持风拿手机拨通顾懿的电话，“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她。” 　　电话很快接通，江持风问：“顾懿同学，吃饭了吗？” 　　“还没。”两人时常约饭，顾懿一听就知道江持风这通电话是为什么了，笑着问他，“我和春余在一起，你想吃什么？” 　　“螃蟹。”江持风说，“我也要带家属，蟹宴，我们现在正打算过去。” 　　“你可算舍得把家属带出来了。”顾懿在电话那端笑了一声，“那待会见。” 　　江持风挂断电话，又给沈戾和陈星野他们打电话。 　　他和魏闻行在一起以后，没有特意约朋友们一起吃饭，一是这段时间魏闻行实在太忙，二他也想过二人世界。他想着现在都半个多月了，也是该约朋友们吃个饭了，把男朋友正式介绍给朋友们认识的恋爱仪式感还是有的。 　　临时约人难得凑得齐，傅嘉树在外地出差，萧遥今天在家里吃饭也来不了，说晚上如果有第二场他就来。等人齐坐在包厢里，楚惊鸿和陆长叙坐，沈戾和陈星野坐一方，一张长桌倒是刚刚好。 　　魏闻行和饶春余签项目的那天吃过一顿饭，但饶春余除了公事什么都没提起，所以江持风介绍时说他是顾懿的男朋友，魏闻行愣了一下，然后才跟两人打了招呼。 　　“早就听江持风说起过你。”顾懿朝他笑笑，“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 　　魏闻行：“我也看过你的视频。” 　　顾懿看了一眼江持风，语气带笑：“怕不是只看了有持风的那期吧。” 　　魏闻行摇了摇头，顾懿有点意外，以为他真的关注自己，结果听到他纠正说：“两期。” 　　顾懿反应了一瞬，想起了最早和江持风录的那期视频，然后慢慢笑起来：“说起来能有那一期视频，还要谢谢你。” 　　魏闻行不解：“谢我？” 　　“他每天工作那么忙，能抽空陪我录一期视频，不过是为了帮你换锦绣汇的项目投标机会。”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江持风看向她，“就算不为这个，你跟我开口，我难道会不帮你吗？” 　　魏闻行这才知道锦绣汇的项目是怎么来的，他指尖摩挲着江持风掌心那颗小痣，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以后有这种事，要告诉我。” 　　江持风：“这个项目是你们自己凭实力得到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顾懿看着他们两个腻腻歪歪的劲儿，故意问他：“那如果我和魏闻行你只能帮一个，你帮谁？” 　　江持风不假思索：“魏闻行。” 　　魏闻行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唇角扬起一抹轻浅的笑。 第34章 　　菜品很快被端了上来，大家手边的盘子里都放着一套蟹八件，陆长叙夹了一只清蒸蟹到盘子里，拿了工具开始拆蟹肉。 　　他家本就是做餐饮的，对吃的东西最是娴熟，不一会儿就把一只螃蟹拆了小碗的蟹肉蟹黄，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拿筷子夹着吃。 　　魏闻行没用过这些，就盯着他的动作看。 　　“长叙你真的麻烦。”陈星野不耐烦用蟹八件，就不吃蒸蟹，拿筷子夹了盐烤松叶蟹脚，已经剪开的蟹腿一掰就开，鲜嫩的蟹肉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长叙看了他一眼：“第一口螃蟹当然要吃原汁原味。” 　　江持风注意到魏闻行的视线，拿手肘碰了他一下：“我教你。”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蟹剪，剪掉蟹钳关节，蟹肉用蟹叉轻轻一顶，就落在了碗里。 　　“这下面的是肚脐，要剪掉。”江持风用蟹剪剪掉螃蟹的肚脐，然后拿起一边的蟹斧，“这个叫蟹斧，用来拨开蟹壳。” 　　蟹壳一扒开，用勺子轻轻松松地就将一大勺蟹黄舀了出来，江持风递到他嘴边：“尝尝。” 　　陈星野看到了，笑他：“持风你怎么回事，怎么只给魏哥剥呢，大家二十多年的朋友，怎么还厚此薄彼的。” 　　楚惊鸿夹了一筷子六月黄拌三虾面，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才开口道：“你要学着习惯，要不就少和他俩吃饭。” 　　沈戾也不会用蟹八件，直接上手把一只螃蟹拆分开：“星野，其实有手就行。” 　　“这是有没有手的问题吗？”饶春余也在给顾懿剥蟹，陈星野看到了，更扎心了。一桌人，左边是恩恩爱爱，对桌是甜甜蜜蜜，而陆长叙和楚惊鸿都有女朋友，只是陆长叙女朋友在国外，楚惊鸿女朋友今天有其他应酬，所以没带来。 　　他端起手边的白葡萄酒跟沈戾碰了一下：“这是没有男女朋友的问题。桌上就咱俩单身，哎，来走一个。” 　　沈戾端起手边的白葡萄酒，垂眸喝了一口，没接话。 　　江持风剥完一只蟹，魏闻行抬手就抽了几张纸巾，在桌下握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然后江持风就没再动手，魏闻行边剥他边吃，蟹肉沾点姜醋汁，入口温温热热，鲜美至极。 　　从蟹宴出来，想着吃了蟹就不去喝酒了，便散了场。 　　魏闻行去开车，楚惊鸿还在路边接苏琳琅的查岗电话，镜头转过来对着江持风晃了晃。 　　江持风等他打完电话，才跟他算之前的账，问他：“那天你为什么说魏闻行和他前男友相谈甚欢？” 　　楚惊鸿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回事，笑了笑：“你的脾气能忍得下这口气啊，那闹一闹不就把窗户纸捅破了嘛？” 　　江持风递了支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支：“造谣一张嘴，我也是信了你的邪。” 　　“不过，你认真的？”楚惊鸿咬着烟，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来，“你爸不能答应你跟个男人在一起吧？” 　　江持风吸了口烟，垂眼道：“嗯，所以我也没跟家里人说。” 　　“魏闻行这个人，思虑恂达，材优干济，能力上我很欣赏他。但他家世始终跟你差了太多。”楚惊鸿皱了下眉头，“我前两天和人应酬，就听到有人说起他，话里话外，都有他借你上位的意思……这还只是刚开始。” 　　热恋的时候当然觉得爱能克服一切困难，爱是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流言蜚语也无惧无畏。 　　但以后呢？ 　　楚惊鸿一向走一步思十步，看事看得长远，就觉得江持风和魏闻行不能长远。 　　江持风清亮的眸子里目光冷肃：“哪些人传出来的话？” 　　“帮你查了，最早是千机软件的人传出来的闲话。”楚惊鸿看向他，“这件事你最好别出面。” 　　江持风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又是挖墙脚又是传闲话的……他有些心烦地咬着烟吸了一口，脑子里思索着处理的方法，要让千机软件的人知道教训，又要护着魏闻行的名声。 　　楚惊鸿看向他，语气有些感慨：“爱情这东西还真是让人昏头，你说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偏就钟意他魏闻行。” 　　他们几个其实一开始都以为江持风是新鲜感上头，想着江持风哪里拉下身段来追过人，就他那性子，这股新鲜感迟早会过去。可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江持风还是眼巴巴地把真心往魏闻行手里塞。 　　楚惊鸿问他：“你到底喜欢魏闻行什么啊？” 　　在和风行合作之前，他就去查了魏闻行，要知道在遇见江持风以前，魏闻行只是一个小工作室的老板，没有遇见伯乐的千里马就跟普通的马一样，除了一副英俊的皮囊，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 　　一辆黑色的奥迪从不远处驶来，江持风细长的眉眼抬起，笑了笑：“他会给我送花，也会送我回家。” 　　“这个城市处处都热闹，带着温柔和坚定走向我的，只他一个，多难得。” 　　虽然花是一株种在土里连盆带花送给他的芍药，是一朵画在他腰腹上的玫瑰。 　　可谁让他屈服于温柔。 　　而魏闻行，是温柔本身。 　　吃饭的时候顾懿拍了好多照片，发了朋友圈，还把两张抓拍到的江持风和魏闻行的照片单独发给他，江持风存了图，选了几张只有食物的照片发朋友圈。 　　今天楚惊鸿的话也是提醒他了，在魏闻行把手里的两个大项目做出成绩之前，他们该收敛些、低调些。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人们的嫉妒是尖刀利刃，流言在唇舌上颠簸就嚼碎了别人的努力和付出，只剩下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深渊。有人自己在里面挣扎，就要拉人一同沉沦，有人在深渊外艰难行走，就把推人下去当做取乐解乏。当然也有坦荡磊落的行人，只是前两者浸泡在恶意里的流言杀伤力太大，摧毁人的意志，磨平人的傲骨。 　　他不想魏闻行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就让人三言两语地抹杀掉魏闻行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他本身的优秀。 　　江持风想想又觉得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如今也有了怕的事情，也有了想保护的人。 　　爱情是如此的矛盾复杂，它让人拥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让人变得炽热勇敢，又胆怯低微，让人满怀希望，又患得患失，蜜糖里裹着苦涩和心酸，反复品尝仍旧不得要领。 　　他想，魏闻行就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 　　荣崎的事情，魏闻行查了他办公电脑，也查了监控，心里大抵有了数，好在公司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尤其项目部的人一个比一个嘴严，资历老的员工都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做完锦绣汇的项目还有源博春集团的项目在等着他们大展身手。这两个项目在业界的影响力可想而知，大家怎么会为了一点小利益就自断前程。 　　魏闻行顾及着老师的面子，还是跟老师打了电话，把荣崎在风行做的事说了，然后才把人开除了。荣崎原本还不服气，听到从监控里调出来的录音以后就白了脸，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了。 　　魏闻行在软件开发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攒下了一些人脉，再加上最近应酬也认识了不少行业内的人，休息日便攒了个饭局，闲聊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千机软件的情况，知道了千机软件最近在接触的两家公司，心里就有了成算。然后顺口一提荣崎的事。 　　在场的都是些人精，没有一千个心眼也有八百个，心里瞬间就有数了。 　　这种商业间谍谁敢往公司里放，记了人名转头就跟公司人力部打了招呼，除了去千机软件和一些名不见经传小公司，偌大个行业，再没荣崎发光发热的地方了。 　　饭局上王沧浪帮魏闻行挡了酒，但魏闻行还是喝了不少。散场的时候几个老总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提议去人间梦会所放松放松，然后就有人拿手机开始打电话，让人留包厢，末了还叮嘱了一句：“把温娜给我留着。” 　　他反应了一下，听出来这几个老总是想找点成人的乐子玩，伸手拍拍王沧浪的肩说：“你陪王总他们去，招呼好……给你报销。” 　　王沧浪在路边台阶上坐着，醉酒让他脑袋发昏，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好……” 　　几个老总便在王沧浪的招呼下上车往人间梦会所去。 　　魏闻行见他们都走了，就拿手机给江持风发了个微信，说自己这边饭局结束了。 　　去了趟卫生间慢了几分钟出来的高义只看到了魏闻行，酒精作用下脑子有点懵：“魏总，王总他们都回了？” 　　“去人间梦了。”魏闻行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提神，“高总打算回家，还是去人间梦？” 　　“这就剩我一个……”高义咬着烟问他，“魏总怎么不去，人间梦也有不少男模陪侍……” 　　话音未尽，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喇叭声，高义抬眼看过去，是辆黑色的迈巴赫，在S市能开得起这辆车的人也就那么几家，正当他醉醺醺地在想车主是哪家的人的时候，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夜色中，他朝着光亮的方向走过来。 　　年轻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很随性地解开了几颗扣子，在夜色和黑衬衣的对比下，露出的胸膛的皮肤白皙得像在发光，腰带的金属卡扣在一身深邃的黑中把纤细的腰线束出来，显得腿长腰细，身姿颀长。 　　抬眼看来时，年轻男人那双清亮的眼睛像是湖水泛起的粼粼波光。那双眼睛看人时带着很特别的神采，那种神采是经年累月养出来、沉淀在他骨子里的自信和坚定。 　　高义对上这双眼睛，顿时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家属管得严。”魏闻行笑了笑，“他来接我，我得回家了。” 　　高义愣愣地点点头：“去吧。” 　　这个年轻男人在哪儿见过呢？ 　　直到那辆迈巴赫消失在眼前，高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繁宁集团的当家人，可不就长了这么张俊朗的脸。 　　难怪看不上人间梦的男模陪侍，高义晃了晃脑袋，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 　　莫逢君： 　　就是说小少爷虽然很傲，人设说一句天之骄子不为过，但是面对喜欢的人偶尔还是会有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会收敛自己过分肆意的脾气和傲气。 　　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很勇哈哈哈。 　　所以我觉得这个算是性格的复杂性吧，再优秀再自信的人他难免都会有自我怀疑自我否认的时刻，尤其是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 　　可能我写得不是很好，但是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 第35章 　　“我还以为你们有第二场。”江持风将车内挡板升起来，又把座椅往下调，让魏闻行能躺得舒服些，然后从储物盒里拿了三条解酒的柚子果冻递给他。 　　“他们去了。”魏闻行拆了一条吃，入口是酸酸甜甜的柚子味。 　　“你怎么不去。” 　　“他们去人间梦会所……”魏闻行嗓音低哑，“我不去那种地方。” 　　江持风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敢去。” 　　魏闻行吃完果冻，把他搂进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我没去过……” 　　男人的欲|望他当然也有，但底线和原则能让他克制欲|望，更何况爱情本就有排他性，他心里眼里都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那他就认真工作、生活，如果那个人出现了，那就认真工作、相爱，一起生活。 　　时间那么宝贵，用来排遣寂寞、逢场作戏或者是耽于声色，都太浪费了。 　　“表扬你。”江持风笑着凑过去亲他。 　　很轻的一个吻落下来，从唇瓣，吻过喉结。滢桦争里 　　魏闻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湿濡的舌头舔吻过的感觉让他呼吸急促起来，心跳都有些失控。 　　他伸手捧住江持风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唇，吻得深且动情。江持风被吻得有些情迷意乱，睁眼时一双黑瞳都带上了浅薄的水意，勾人得紧。 　　魏闻行抱着他，很轻地亲了亲他的眼睛：“小少爷，别招我。” 　　男人身体的欲|望无比诚实，察觉到身下抵着他小腹处的硬|物，还有自己身体起的反应，江持风的脸颊生出了一抹胭脂粉，像是被随手抹开似的，一路红到了耳根。 　　他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安分的，平日里拨撩人的时候小动作不断，真撩上火了就怂了，乖了。 　　江持风安静了一会儿，才问：“千机软件的事，你还有什么打算？” 　　其实魏闻行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地请人吃饭应酬，江持风有更高效更便捷的方法解决。但魏闻行不是攀附他的凌霄花，他是刺头深草里的凌云木，直待凌云与他并肩而立，眼前的麻烦，他可以自己解决。 　　所以江持风才耐着性子，没有出手。 　　“千机软件在接触的两个项目都还没签下来，有一个项目高义他们公司也在做项目方案。”魏闻行吃了解酒的柚子果冻，这会儿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另一个项目，我打算抢过来。” 　　软件开发这一行多的是做外包的公司，除了实力以外，人脉和利益也很重要，魏闻行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把千机在接触的项目抢过来，但也有八九成。一两成的风险是没抢过的话等于自己把脸送上去给千机软件打，八九成回报则是，抢过来了，给千机软件一个实打实的教训。 　　当然是选择抢。 　　柿子都挑软的捏，他不做这颗软柿子。 　　“魏闻行超行的。”江持风朝他笑了笑，“肯定手到擒来。” 　　魏闻行笑了一下：“你总是比我自己还相信自己，万一我没抢过来怎么办？” 　　江持风说：“没抢过来，我们就启动B或者C计划。” 　　魏闻行问他：“什么是B计划？” 　　“B计划是你赶紧努力挣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攒够了资本把千机的股票砸下来，收购它。” 　　“C计划呢？” 　　“C计划就是我把千机软件收购了，送给你。”江持风明亮的眼睛里漾着笑意，语气里挟着一股无惧无畏的意气，“你只管去做，我帮你兜底。” 　　魏闻行望着他带笑的眉眼，低头，啄吻他的唇瓣，扶在他腰间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收紧，然后是更深的吻，唇舌交|缠，呼吸和心跳声也交|缠在一起，这一方小空间里，他们吻得动情之极。 　　有那么一瞬间魏闻行几乎忘了他们在车里，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让他恋恋不舍地咬了咬小少爷的唇瓣，结束了这个吻。 　　刚平息下去的欲|望又抵在了他身下，最要命的是两个人的反应撞在了一起，一股酥麻感顺着血脉在身体里游窜，江持风的心跳又乱又快。 　　车里开着空调，冷风也很足，但江持风还是觉得热度从心里一路烧到了脸上，再加上鼻息间闻到的酒气和烟草气息，刺激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小声喘息着，拉开了些距离：“你……冷静一点。” 　　到家的时候，魏闻行冷静了，酒也醒了。 　　这段时间他家里添置了很多小少爷的东西，虽然江持风没有留宿过几次，但家里已经处处都是他的痕迹了。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厨房里新买的餐具、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房间里的衣物…… 　　有时候他一个人加完班下班回到家，看到江持风的东西都会晃神，然后情难自禁地去想多做几个项目才能买一套不委屈小少爷的大房子，有一个真正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等洗完澡躺上床，魏闻行才收住思绪，关了灯，把江持风楼进了怀里，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以后要想、要规划，但过好眼下才是紧要的。 　　洗澡的时候魏闻行自己解决过一次，纾解了不少，躺下也没什么困意，就拿手机点开跟方休的聊天框，把他针对千机软件的计划说了。 　　江持风的手不规矩地从他的衣摆里摸了进去，魏闻行有健身的习惯，但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腹肌摸起来又平坦又硬，指腹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然后就被握住了手。 　　魏闻行低声问他：“不困？” 　　江持风搂住他的腰，红着脸说：“不是我想摸的，是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魏闻行把手机放到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腹上：“嗯，让它摸。”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个性冷淡。”江持风摸了两下，又给自己摸出了一身的火，“遇到你以后，我又觉得我跟肌肤饥渴症一样，老想贴着你。” 　　他以前对这种事一向不怎么热衷，只偶尔会自己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但跟魏闻行在一起以后，就这一个多月他自己动手的次数他都记不清了。 　　最要命的就是一起睡的时候，血气方刚的年龄真的是动不动就擦|枪|走|火。偏偏每次魏闻行都能刹住车，理智克制得让他无奈。 　　江持风的手顺着往上摸，搭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你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魏闻行嗓音低沉：“我们B市不学蛊术。” 　　江持风在黑暗中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那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魏闻行声音更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喜欢我吗？” 　　江持风对他的喜欢就像一团火，像是从心头上剖出来的，滚烫又热烈，他不知道这份喜欢什么时候会摇曳会熄灭，所以小心地放在心尖上护着，盼着它长长久久地照亮下去。 　　见过光明的人，连陷入黑暗的感觉都不想去回想，更别说忍受了。 　　他想要反复确定，这团火是不是真的燃烧在他心上。 　　江持风语气肯定：“喜欢。” 　　魏闻行笑了笑：“那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江持风的手掌下，温热的肌肤触感和剧烈的心跳让他觉得“永远”两个字的份量好重。 　　他几乎是字斟句酌地回答：“会，你信我。” 　　“我信。”魏闻行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压得太低，几乎是哑着声说的，“但是永远太远了。” 　　“我知道以后有很多不定因素。”江持风看向他的眼睛，“但是我觉得两个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追你也很不容易，越不容易，就越应该珍惜不是吗？” 　　“所以哪怕以后我们会争吵，我会跟你闹跟你发脾气，你哄哄我。”他慢慢地道，“我想跟你有以后。” 　　魏闻行说：“我也想。”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 　　“我不喜欢冷暴力，讨厌不回的信息、不接的电话、冷漠的态度和敷衍的借口，还有背叛。”魏闻行嗓音低哑，“你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烂打的。” 　　“你是不是因为梁月白……他用冷暴力逼你分的手？” 　　江持风其实很不想提梁月白这个名字，他在意魏闻行这个前男友在意得要死，毕竟那是好几年的感情和陪伴，要是世界上有忘情水他一定会给魏闻行买一瓶逼着他喝了，让他把和梁月白有关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让他心里只有自己。 　　可是无端端地，魏闻行为什么会提到不喜欢了这样的话题，为什么会这么细节化冷暴力的行为……他只能想到，是魏闻行经历过。 　　因为经历过，受过伤，所以哪怕已经放下了那个人，但那种被冷暴力被背叛伤害的感觉还是刻入了骨子里，想起来都会隐隐作痛。 　　魏闻行没有接话，江持风咬了他一口，咬在肩膀上，有点生气，还有点心疼他。 　　“魏闻行你个混蛋，拿我跟他比。” 　　“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说不喜欢你了，那你就再撞一次我的车，我一定，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 　　“没有拿你和他比。”魏闻行被他逗笑了，心头压抑的情绪瞬间消散了去，“你的车我赔不起的，小少爷。” 　　“赔不起才好。”江持风说，“赔不起就以身相许。” 　　---------------------------------------------------------------------------------- 　　莫逢君： 　　迈巴赫有车内挡板，后座的座椅可以往后调，写每一辆车之前我都查过车的资料和价格的。 　　所以别奇怪别杠，杠就是你对。 第36章 　　魏闻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既然决定了要和千机软件争项目，自然要把方案做好最好。这一忙就忙到了八月底，签完项目合约出来，他才算卸下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 　　关于他和江持风之间的流言他多少也听到了些，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而等手里的两个大项目做出成绩来还是太久了，倒不如杀鸡儆猴，让这些人消停一些。 　　千机软件就是这只鸡。 　　再次和金觅安打照面，金觅安连表面上的寒暄客气都懒得维持了，项目被风行软件抢了去的事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简直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他脸色铁青，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魏总真的是好手段。” 　　“算不上什么手段。”魏闻行神色淡淡，“公平竞争而已。” 　　王沧浪在旁边站着，目光打量金觅安：“就是，可不比有的人手段高，背地里又是挖人墙角，又是嚼舌根的，简直是坟头跑火车——缺德又冒烟。” 　　“怎么跟金总说话的。”方休皱了皱眉头，“金总丢了项目，心里正窝火呢，你还火上浇油。” 　　他又说：“不过我们签了合同还是很高兴的，今晚的庆功宴金总要一起来吗？” 　　金觅安握紧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几乎是从喉咙仅剩下的缝隙里逼出几个字来：“那我就在这里祝魏总借着枕头风平步青云。”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王沧浪“呸”了一声，还想再怼他两句，被方休拉住了。 　　“算了，别跟乱吠的狗一般见识。” 　　跟着金觅安一起来谈项目的梁月白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原地站着，看向魏闻行的眼神很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魏闻行眉眼平静漠然，声音也很淡，“持风不喜欢我和你独处，要是知道了，会跟我闹。” 　　梁月白看着他，倏然觉得这个和他走过青春岁月的男人如今是如此的陌生。他看起来更成熟了，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人时，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和凌厉的强大气场便让人生出一股畏惧来。 　　梁月白看着他，看他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千里。 　　“不过是朋友之间说几句话。”他语气有些苦涩。但他心里清楚，魏闻行就是这样的人，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是分毫委屈都不愿意让人受的。 　　如今有了新的恋人在身边，和他划清界限是必然的事情。 　　魏闻行：“你说。” 　　方休看看梁月白，又看看魏闻行，叹了口气，搭着王沧浪的肩膀往前走了几步，在垃圾桶旁边站定，给王沧浪散了支烟。 　　不过几步的距离，他们说什么，都能清楚的听见。 　　方休把打火机拿出来，“咔”的一声，点燃，又松开打火轮，阖上盖子。然后他听到了梁月白的声音。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自己当初伤你太深。”梁月白说，“但你不必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我，我错了。” 　　他没想到风行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得如此的快，甚至对上千机软件这样行业内资深的大公司，也能把项目抢过去。但千机软件和风行软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魏闻行这样做的理由，他只能想到自己。 　　魏闻行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惊讶，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还觉得有些荒谬和可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千机软件在风行挖人的时候，在背后谣传的时候，他相信梁月白不屑于做这种小人行径的事。 　　可如今他抢了千机的项目，梁月白不去想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只觉得是他对他的报复。 　　多可笑啊。 　　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落入走廊，在地上洒落一片虚浮温暖的金色。 　　梁月白望向他，清俊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晕染出一片深邃的轮廓。 　　“你对付我们公司的理由。”他语调缓而沉，“不是为了让我知道，风行现在发展得有多好，不是为了报复我的……背叛吗？” 　　“梁月白。”魏闻行耐着性子，语气却很冷漠，“千机软件让荣崎来打探风行的项目，让荣崎从风行挖人，在背后议论我靠着繁宁发家，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魏闻行冷漠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梁月白瞬间怔愣住了。这段时间他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甚至也在心里臆想过，魏闻行和江持风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荣崎的事他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荣崎是公司新进来的员工，且也是他的师弟，所以对人多有照顾…… 　　梁月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脸上的燥热感：“这些事我不知道……” 　　魏闻行最后看了他一眼：“短信，别再发了。” 　　梁月白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巴张了张，最终无声地合上。 　　方休和王沧浪抽完了一支烟，魏闻行也正好走了过来，吃完了瓜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走的时候骂也骂过了，现在还抢了对方公司的项目，心里多少有点爽，再一听魏闻行的话，更爽了。 　　只是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绝，凡事留一线，他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魏闻行上车后给江持风打电话，在说完今天项目签约的事情后，主动提起了梁月白：“我今天遇到梁月白了。” 　　“说了几句话。” 　　江持风签文件的手一顿，然后“哦”了一声。 　　他其实猜到今天魏闻行会遇到梁月白，毕竟梁月白是千机软件技术部的经理，风行要和千机抢项目，那必然是要遇上的。 　　只是听到魏闻行提起梁月白，还是很不爽。 　　“你们说了什么？” 　　“他以为我针对千机是因为他。”魏闻行说，“我跟他说清楚，就走了。” 　　他补充了一句：“不是独处，当时方休和王沧浪都在旁边。” 　　江持风心里的不悦瞬间散了个干净，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这次很自觉嘛，要继续保持。” 　　魏闻行问他：“签了项目，晚上公司要聚餐，你有空来吗？” 　　“我也想有空。”江持风看了一眼桌上堆积的文件，“但是今天8点有个跨国会议要开。” 　　两边的时差调整到一起，只有这个时间点是最好安排的。 　　“嗯，那我晚上给你打视频。” 　　“少喝点酒。”江持风说，“明天还要上班。” 　　“好。” 　　魏闻行说好，江持风就很放心。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承诺从不食言，见惯了圈子里的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和权衡利弊，魏闻行的真诚和坦荡就像世俗野火都烧不死的草木，只需要一阵春风，便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他来做这阵春风。 　　让他的真诚和坦荡一年又一年地生长，生生不息。 　　江持风开完会已经是11点了，给魏闻行发了条信息，从电梯里出来，微信就弹出了视频通话，他把手机连上蓝牙，接通视频朝着车位走去。 　　“这么晚才结束？” 　　江持风的手机拿得低，视频画面里是他漂亮的下颌骨轮廓，垂眸看过来，脸上就带了笑。 　　“11点算晚吗？”江持风问他，“前几天是谁加班通宵啊？” 　　魏闻行看着他坐进车里，视频里的光线有些暗，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屏幕上，语气放低了些：“是我。” 　　从停车场开车出来，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温柔的夜风把淅淅沥沥的雨斜斜吹落，驱散了夏日的燥热。明亮的灯光一路延展到远处，和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交相映衬，照亮各种建筑群的轮廓。哪怕已经是深夜了，但这座不夜城依旧霓虹璀璨，让晚归的人不觉得落寞孤单。 　　但江持风还是觉得，自己形单影只的，又落寞又孤单。 　　他看向魏闻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点了点他屏幕里的脸：“怎么办，魏闻行，我好想见你。” 　　“你先回家。”魏闻行站起了身，拿手机点开软件，约了个代驾，“我来找你。” 　　“这么晚了……”江持风的理智慢慢把他的任性压了下去，他抿了抿唇，“明天还要上班，你别来了吧。” 　　他家离魏闻行的公司，要接近1个小时的车程呢…… 　　魏闻行哪里听不出来小少爷的言不由衷，他利落地换了衣服，拿了钥匙，换鞋出门：“明天我早点起。” 　　“外面在下雨，你带上伞。”江持风温声提醒他。 　　“你喝了酒，别开车啊。”江持风看不到他的脸，手机似乎是被魏闻行放到了旁边，屏幕里是一片天花板，“要不，我过来找你。” 　　“我叫了代驾。”魏闻行换好鞋，拿起手机笑了笑，“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我记得的。” 　　江持风想起和魏闻行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看着魏闻行温柔带笑的眉眼，任性的情绪不仅压过了理智，还有些过分膨胀了。他说：“我还想吃小龙虾。” 　　他声音放软了些：“好久都没吃了。” 　　魏闻行：“我去买。” 　　---------------------------------------------------------------------------------- 　　莫逢君：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第37章 　　江持风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想到前几天晚上刷微博看到的一个话题，#聊聊你们经历过的浪漫事件#。 　　他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魏闻行给他送花的那个晚上，又想到了一起去看的日出和日落。 　　但这一刻，他觉得，愿意深夜来见他，给他带麻小的魏闻行，也好浪漫。 　　视频电话一直没有挂，江持风到家开了空调要去洗澡，就换成了语音通话，手机放在衣物架子上，跟魏闻行闲聊。 　　“下个月美院有画展。”江持风问他，“是美院的老师和一些毕业的优秀学生的作品联展，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 　　江持风有些好奇道：“说起来，你从小就学画画，那么喜欢，为什么不继续学下去？” 　　“我小时候，不喜欢和其他人玩，也不爱讲话，性子很闷，喜欢一个人待着，自己拿笔拿纸画画玩。”魏闻行说，“所以我爸妈就送我去学画画。” 　　“一开始只是希望我学画画的同时，多交些有共同爱好的朋友。” 　　他是真的很喜欢画画，年纪小的时候也想过长大要成为一名画家，但后来慢慢长大，接触到了更多的东西，再加上一味地为了追求技术提升而画画的时候，这件事反而不能带给他快乐和轻松了，所以他才决定去走另外的路，更多可能的路。 　　“我喜欢画画带给我的内心的充盈和快乐，但对画技的提高没什么执着的想法。”魏闻行说起以前的事，语气有些怀念，“后来高三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我更想专注学业，就没继续学了。” 　　这个没有继续学画画只是没有再去找老师学，大学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地画画练手，也经常临摹一些优秀作品自学。 　　后来工作这些年，画画就真的成了他的一个爱好，分给这个爱好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啊。”江持风冲干净身上的泡泡，浴室里装了整面墙的全身镜，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腰腹上，还能记起魏闻行画的那朵玫瑰的形状。 　　“以后家里我们布置一个画室，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画一画我，画一画风景，画你喜欢的一切。”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好睡衣，又撩开衣服下摆，看了看小腹上的疤痕。他擦了一段时间淡疤痕的药，现在那几道疤痕的颜色已经浅了很多，几乎和肤色一样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只是手指摸上去，仍旧有明显的突出的粗粝感。 　　“手术的疤真的好丑。”江持风叹了口气，拿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拿起手机走出浴室。 　　江持风的话题跳转得太快，魏闻行还在因为他说“家”而愣神，又听到他说手术的疤，反应了几秒才开口道：“不丑。” 　　“你迟疑了。”江持风抿了抿唇，“你肯定觉得丑。” 　　“我没有……”魏闻行说，“我刚才只是听到你说家里要布置一个画室，然后愣了下神。” 　　江持风去冰箱里拿了瓶红冰酒，开瓶倒了一杯：“好吧。” 　　他不会做饭，平时都定私房菜送餐，厨房装修出来也等于摆设，家的冰箱里也没有食材，只有各种酒和饮料。 　　他问：“你还有多久，我好饿啊。” 　　“十多分钟。”魏闻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过十二分了，“家里有没有吃的，你先垫垫胃。” 　　“我开了酒。”江持风端起酒喝了一口。 　　魏闻行皱眉：“不要空腹喝酒。” 　　“哦……”江持风舔了舔唇瓣，红冰酒醇香浓厚的酒味里包含着新鲜的草莓的果味、玫瑰的馥郁，甜而不腻，好想再喝两口。 　　他端起酒杯，魏闻行却像是在他家餐厅装了监控似的，又说了一遍：“不许空腹喝酒。” 　　江持风放下手里的酒，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家里门锁录了魏闻行的指纹，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开门声，江持风往客厅去，看到魏闻行和他手里打包的大盒小龙虾，眼睛一亮。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他光着的脚上：“又不穿鞋。” 　　江持风迎上去，推着他往餐厅走：“我要饿死了，待会再穿。” 　　他控诉道：“你这个男人好狠的心，酒都不准我喝一口。” 　　“之前不是给你买了好多糕点吗？”魏闻行偏头看向他，“都吃完了？” 　　“吃完了。”江持风本来就喜欢吃，而且他的体质还不胖，晚上饿了就从零食盒子里翻几块糕点吃，上周他就吃完了。 　　魏闻行语气无奈：“周末再去给你买。” 　　江持风看着他在餐桌对面坐下，先去房间给他拿了拖鞋过来，他乖乖穿好了，魏闻行就去洗了手，到后面的橱柜里拿了碗筷。 　　江持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次性塑料盒的盖子，小龙虾的鲜香瞬间在餐厅里弥漫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酒，然后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荔枝气泡水，给魏闻行倒了一杯：“你今晚喝了酒，所以不准喝了，喝气泡水吧。” 　　魏闻行戴上了手套，给他剥虾。大概是熟能生巧，魏闻行现在剥虾很快，不一会儿碗里就堆积了好几只油亮鲜红的虾，江持风先夹了一只喂他：“男朋友今天辛苦啦！” 　　魏闻行咬到嘴里，笑了笑：“不是说饿，快吃吧。” 　　江持风夹了虾肉吃，然后满足地喝了一口酒：“我永远喜欢吃小龙虾！” 　　魏闻行笑了笑，抬眼看向他：“我这几年，攒了一些钱，本来是计划买房子的。” 　　一开始他的计划里，房子不用很大，住两个人就好了，那时候他的未来里是梁月白，他们讨论过，觉得两室一厅100来平大小的户型就够了，离工业园区近一点，上班方便。 　　但现在他的未来里是江持风，计划推翻重来，这点钱就远远不够了。 　　“这段时间盒子视频的项目再加上签出去的大数据平台的软件使用权，也赚了不少，只是我还在想，是先买房子，还是先换一处办公楼。”魏闻行说，“这段时间招了很多新人，办公室不太够分配，而且租约也要到期了。” 　　风行现在的办公楼租用的时间10月初到期了，房东看他们现在发展好，说下一年的租金要涨。这处工业园区的环境不算特别好，地方也比较偏，这么高的租金都够他换个地段更好的地方重新租办公楼了，再加上现在风行的员工多，只这半层楼是真的不够。 　　而且这边工业园区，离江持风家也太远了…… 　　如果有足够的钱，他既想买房子，也想换办公楼，但那要等到锦绣汇和源博春的项目做完，他手里才能有足够的资金，所以只能一件件来。 　　江持风想了想：“我在顶晟大厦有三层楼，你要不搬过去？” 　　“好像大概有8000来平，精装交付。”江持风说，“顶晟大厦是萧遥他们家开发的楼盘，我大学的时候没什么钱，就只买了三层。” 　　那时候的他还在学校里过着近乎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并没有想过江鹤年会这么早就退下来，还想着毕业自己开个小公司来玩。 　　所以当初买的时候江持风是仔仔细细地打算过的。 　　顶晟大厦位于浦深大道上，毗邻商圈，是二环重要的交通枢纽，接驳地铁2号、7号、11号线，交通很便利，而且，离繁宁集团也近，十多分钟的车程。 　　只可惜江鹤年没给他自己出来闯荡的机会。 　　魏闻行剥虾的手一顿。 　　他知道江持风家世显赫，身家不菲，但每次他觉得自己在缩短距离的时候，江持风都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是差得太多了…… 　　他继续剥虾，思绪有些复杂，就没有接话。 　　“我之前把办公楼租给了一个圈子里认识的二代，但这个二代投资的公司没能做起来，还赔了好些钱进去，办公楼也就没有再续租，空置下来了。” 　　江持风见他不说话，在桌下拿脚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你搬过去嘛，顶晟大厦离繁宁可近了，你不想每天都见我吗？” 　　魏闻行把剥好的虾喂到他嘴边：“租金怎么算？” 　　“不要租金。”江持风咬过虾，还故意咬了一下他的手指，“要你。” 　　“江持风。” 　　魏闻行少有连名带姓地叫他的时候，见他眸色微沉，江持风不逗他了：“要你风行的股份。” 　　他说：“算我办公场地入股，我要百分之五的股份，让法务拟个合同。”风行现在的发展这么好，百分之五的股份不多，但长远来看，怎么算他都赚。 　　魏闻行思忖道：“好，那房子你想买在哪里，有空我们去看看楼盘？” 　　“我想买在哪儿？”江持风挑了挑眉，“你买房子，是不是想跟我同居？那你搬过来嘛。” 　　魏闻行缓了语气：“我想，和你有个家。” 第38章 　　江持风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眼眸漾开笑意，化成了一江春水，水光潋滟，暖意融融。 　　“我喜欢离我家近一点的楼盘。”他的目光掠过魏闻行发红的耳根，只觉得小龙虾的鲜嫩里都多了一丝甜味，“但是买了房子还要装修，装修完还得空置一段时间，所以，你能不能先搬过来？” 　　魏闻行想了想：“下个月看个日子，公司搬了，我就搬过来。” 　　“那就说定了。”江持风说，“这个周末我们先去看顶晟大厦的办公楼，看看要不要重新简装什么的，后面再看房子，好不好？” 　　“好。”魏闻行说，“到时候我叫方休和王沧浪一起。” 　　…… 　　周末他们一起去顶晟大厦看办公楼。 　　江持风买的是顶晟大厦的23到25楼，包括顶层露天花园阳台。当初办公楼租出去以后，不缺钱的二代干劲十足地在装修上费了一番心思，而且地方是江持风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所以就算退租，他也没怎么动装修。 　　这几层楼的电梯进行了改装，写字楼的电梯只到23楼，要经过前台，从另一侧的电梯才能上24和25楼，极大程度地保障了公司的独立和私密性。 　　三层楼装修的主色调都是暖色，搭配大面积的素混凝土和木饰面，丰富了空间层次也营造了轻松的办公氛围。倒是很适合做IT行业，毕竟加班的时间多，那办公的环境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布置。 　　除了办公区，每层楼都有单独的茶水间和宽敞舒适的休息区，茶水间宽敞又明亮，木质餐椅、坐凳，长长的吧台，王沧浪光是看着就已经不禁开始假象自己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玩手机的惬意和舒适了。 　　“这里装修得好……”方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贴切的形容，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高大上。” 　　“视野也好。”方休满眼喜意，“办公室这么宽敞，咱们可以放开干了。” 　　“上次看到源博春集团的办公大楼，我心里叫一个羡慕。”王沧浪目光环顾四周，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痛意，才惊喜地说，“跟做梦一样，咱们真的要搬到这里来？” 　　“嗯。”魏闻行点了点头，“看看缺什么，列个单子，这几天把这边布置好，看好日期我们就搬。” 　　“缺绿植。” 　　“咖啡机得多买两个吧，每层楼都得有。” 　　“微波炉和冰箱也要买。” 　　“得找家政公司来做个大扫除。” 　　“前台得布置个休息区吧？就像源博春大楼下面那个，来面试的人总得有地方坐。” 　　“技术部那层楼的休息室买几个折叠懒人沙发吧？铺开能当床睡，咱们加班通宵的时候也好歹能躺一会儿。” 　　“……” 　　魏闻行听着方休和王沧浪的讨论，抬眼看向窗外。 　　顶晟大厦的高层将远处的风景尽收眼底，这里高楼林立，远处道路高架交错，道路上的车辆像是小小的游鱼，一尾接着一尾，穿行其间。 　　江持风握住他的手，问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魏闻行偏头看向他，笑了笑，“原来这就是吃软饭的感觉。” 　　难怪那些人酸言酸语这么多，说到底就是嫉妒，嫉妒他找了这么好的恋人，嫉妒他能好风凭借力，直上青云。 　　“不是吃软饭。”江持风不赞同。 　　“外界的声音太嘈杂，现实在说，周围的人在说，嫉妒你的人在说，讨厌你的人在说……你可以聆听，但不要被淹没。”江持风说得很慢，也很认真，“我想你听我说，听爱你的人说。” 　　“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你真的很擅长你的工作，所以你看风行那么多老员工那么多技术大牛都愿意跟着你共事，因为相信你能带领他们一直选择走正确的道路，而且你现在做到了。”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高兴，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江持风觉得脸有些发热，“我随口说的话你都会记得，有时候的无理要求你也惯着，承诺的都做到了，对我事事有回应……” 　　“谁抵挡得了这种坦荡的、纯粹的、真诚又热烈的温柔和特殊啊。” 　　“所以我们是彼此相爱，不是谁吃谁的软饭。” 　　“我……哪有这么好。”魏闻行声音压低了些，握着江持风的手也微微收紧。 　　“你真的特别好。”江持风和他十指紧扣，说实话心里是为魏闻行委屈的，因为他觉得魏闻行给他的，比他给魏闻行的更多。 　　就好比说他有一百万块钱，他给了魏闻行一万，其他人就眼红嫉妒。可魏闻行只有一万块，也给了他一万块啊…… 　　“当然我也很好。”江持风说，“我们还会越来越好，所以外界的声音，不要听，要听从你心。” 　　魏闻行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江持风站在他身边，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显得腰背窄直，像是春日里抽芽的柳树，风穿堂掠过，吹得衣摆晃了晃，柳枝也晃了晃，撩得人心头发痒。 　　魏闻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他在S市打拼这么多年，头一次，心如此安稳。 　　…… 　　八月翻过了篇，转眼就是中秋节。 　　今年中秋魏承泽和简娴买了机票，来S市看魏闻行。 　　魏承泽前几天正好退休，小超市又是自家生意，关门休业几天也没什么问题，两人计划在S市待三天，看儿子也顺便旅游。 　　这种时候魏闻行难得感受到了需要买房子的迫切感，他的小公寓让父母住着不太方便，也太委屈，就订了个酒店，四天晚上的套房。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魏闻行说起父母要来S市的事，江持风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天才开口道：“叔叔阿姨他们住哪里啊，待多久？” 　　又问：“你要带我见他们吗？” 　　今晚江持风回了父母家，是要在家里住上几天的。 　　年年中秋他都是陪着家里人过的，今年出了柜，要是还找借口不在家里过，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江鹤年他谈恋爱了吗…… 　　所以昨天他就跟魏闻行说了，这几天先委屈委屈他，暂时不见面。 　　结果现在魏闻行的父母要来S市了，那他是见还是不见啊……他和魏闻行在一起才三个月，突然就要见家长，这事儿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心里有点慌。 　　但魏闻行父母大老远来了，要是不见，又说不过去…… 　　“住酒店，我定好套房了，他们大概只待三天，就过个节。”魏闻行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说，“先……不见吧。” 　　他心里想着，小少爷家里本来就不同意他出柜的事，要是知道了他谈恋爱，甚至中秋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去见对方家人，肯定会更反对他们。 　　小少爷年纪小些，不懂事，但他不能不懂事。 　　他也不想小少爷难做。 　　“哦……”江持风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魏闻行说：“你不是这几天还要去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吗？你也不好两头跑。” 　　江持风心里知道自己两头跑也不现实，他在家里一向乖，中秋这种节日从来不出去玩，要是今年搞例外，家里人问起来，他没办法解释。 　　但他心里就是觉得失落，甚至问了句：“你带梁月白见过父母吗？” 　　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扯了扯花瓶里的花，心里烦躁起来。 　　“没有。”魏闻行低声问，“你不高兴了？” 　　江持风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没有。”又问他：“你跟家里说我们的事没有啊？” 　　“说了的。”魏闻行说，“第二天他们看到朋友圈就打电话问了我，我就跟他们说了。” 　　“那他们要是问起我怎么办？” 　　“就说你要陪家里人，抽不出时间。”魏闻行安抚他，“我父母会理解的，中秋本来就应该和家人一起过。” 　　“我知道……”江持风低声说，“可是魏闻行，在我心里，你也是家人。” 　　是爱人，也是家人。 　　他有些走神地想，什么时候，他才能带魏闻行回家一起过节呢…… 　　小少爷的声音放得低，从听筒里传出来，微微有些失真。 　　但魏闻行还是觉得心头一软，语气也不禁变得温柔起来：“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中秋的。” 　　---------------------------------------------------------------------------------- 　　莫逢君：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曹雪芹《临江仙》 第39章 　　魏承泽他们的飞机是下午4点多到的S市，魏闻行接到他们，就送他们去酒店放行李休息。 　　进了酒店房间，魏承泽从客厅看到卧室，拉开窗帘，大扇透明玻璃窗外，是俯瞰眼底的城景。 　　“这房间多少钱一晚？” 　　“8800。”魏闻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了一句，“公司最近做的几个项目赚了不少，我手里有钱。” 　　魏承泽皱了皱眉头，他们家在小镇算是富足的人家，但小镇上的消费哪有大城市高，一下住进这么奢华的酒店套房，很是不习惯。 　　“要不换个便宜点的房间。”魏承泽说，“有钱你存着，不是要买房子吗？” 　　简娴也说：“这些年你打给回家里的钱我们也存着的，到时候拿去用。” 　　“买房子的钱我有。”魏闻行有些无奈，“汇给你们的钱你们就用，不用帮我存着。” 　　简娴看着他，担心他是报喜不报忧：“钱不够要跟家里开口。” 　　“晚上想吃什么？”魏闻行点了下头，岔开话题。 　　“都行。”魏承泽说，“吃完饭带我和你妈妈去逛逛超市，买月饼吧。” 　　“她在家里就念叨着要给你带月饼，我说这里什么买不到，大老远带太麻烦，她才没带。”魏承泽看向简娴，“吃完饭我们就去买，免得她今晚念叨我。” 　　“我那里有月饼。”魏闻行说，“持风给你们买的，在车上，刚才忘了拿下来。” 　　简娴和魏承泽都愣了一下。 　　魏闻行的第一段恋情，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一把利刃捅进胸口的痛，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反复说服劝说自己看开一点，想开一点。 　　结果偏偏在他们松口想让魏闻行把人带回家的时候，魏闻行告诉他们，分手了。 　　然后简娴和魏承泽又开始担心魏闻行，却也不能做什么…… 　　直到知道魏闻行又交了新的男朋友，那一刻他们心里有失落，失落他还是喜欢男人，但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身边还有人陪着。 　　现在他们已经看开了，魏闻行一个人在S市生活，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好过孤身一人。 　　魏承泽先开了口：“你，叫他一起吃个饭吧。” 　　“他要陪家里人。”魏闻行说，“他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和他的事。” 　　他没有说的后半句：如果知道了，也许就会像当年魏承泽反对他一样，反对他们。 　　他已经不是二十岁刚出头，一心只想自己和爱人能得到家人祝福和认可的年纪了，那时候的勇敢让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僵到了极点，他不想江持风也经历这些。 　　两个人能真心地在一起，那么是光明正大地牵手还是在暗夜里接吻，又有什么关系。 　　简娴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没事，以后日子还长呢。” 　　魏闻行“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他想，日子还在，他们总能光明正大地牵手的。 　　江持风晚上回到房间里，跟魏闻行打电话，感慨说：“我突然觉得我们俩像是学生时代早恋一样，还要偷偷瞒着家长。” 　　真的好惨。 　　但是也有点点刺激。 　　“我刚才在楼下客厅坐着回你消息的时候，大概是笑得太开心了，我妈妈问我，看什么笑这么开心。”江持风说，“我当时紧张到手心都出汗了。” 　　这种感觉就跟上课看课外书结果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课外书，所以紧张，又怕答不对问题，挨批评，所以心悸。 　　魏闻行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陈星野被家里骗去相亲了，在跟我倒苦水。”江持风觉得自己随机应变得挺好，“这事是有的，但是星野是中午跟我吐槽的，我打了个时间差，拉出来挡一挡。” 　　江持风笑着说：“我还顺口夸了夸他们，说：还是你和我爸好，通情达理，就不会逼着我骗着我去相亲。” 　　魏闻行在电话这端笑了一下，顺着往下问：“那如果他们知道你谈恋爱了，想逼着我们断了……到时候逼着你或者骗你去相亲，你怎么办？” 　　“我就跟那个倒霉的相亲对象说我喜欢男的。”江持风说，“然后劝她不要这么想不开，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还可以给她介绍几个优质单身对象。” 　　“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很反对。”魏闻行顿了顿，才说，“你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我肯定要告诉你的。”江持风说，“天塌了高个子顶着，你比我高。” 　　“我今天买了几盒月饼，我能给你放在什么地方，你去拿吗？” 　　“几盒？你买那么多月饼干嘛啊，我又吃不完。”江持风心里甜滋滋的，但他有时候觉得魏闻行对他太好了，也挺无奈的，这么多月饼，他怎么吃得完嘛。 　　“三盒。”魏闻行说，“你给家里拿一盒，爷爷和外公家一家拿一盒。” 　　他说：“不用说是我送的，说你送的就行。” 　　江持风怔住了：“……他们都不知道，你还送。我也买了月饼的……” 　　他一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是不是该给叔叔他们也买的啊，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都没想到……” 　　“我买了。”魏闻行听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反而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跟他们说是你买的，他们特别开心。” 　　他比江持风大好几岁，江持风家里关系又简单，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是正常的。但他懂，所以该做的他就要做，哪怕不能让对方家人知道这份心意是他送的。 　　“下次我知道了。”江持风松了一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自己买。” 　　“嗯。”魏闻行问他，“那我给你放哪里，你方便去拿？” 　　“你现在能过来吗？府九路的尽头，这边的别墅区后门有一条银杏大道，我可以偷偷出来。” 　　月饼拿回来放到车后备箱，明天去爷爷家、后天去外公家就正好送。多的那盒不好往家里拿了，因为今天已经把他买的月饼拿给林似霰了，再拿一盒出来，不好解释。他想，那就留着等中秋过了，和魏闻行一起吃吧。 　　“那我现在过来，到了给你打电话。” 　　江持风忍不住笑了：“好。” 　　天气已经开始逐渐降温了，尤其是夜里，风里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没有寒风的刺骨，但比夏风又多了些清凉。 　　一轮圆月高悬在墨黑的夜幕中，明亮的路灯照亮了整条银杏路，黄色的小扇子和绿色的小扇子在枝头交错，像是一幅大自然随性挥笔而成的画卷。 　　江持风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但他又忘了戴眼镜，看不清车牌，微眯着眼想看清，下一瞬，车的双闪就亮了。 　　他笑起来，快步跑了过去，熟门熟路地拉开副驾驶座上车。 　　没在副驾驶座上坐稳，就跨过中控坐到了魏闻行身上，这个姿势他并不舒服，手从魏闻行的驾驶座摸过去，把座椅调得靠后了些。 　　魏闻行从他坐过来就抱住了他，抱得很紧，柔软的唇瓣从他的脖颈擦过，激起了他身体里一阵细密的战栗感。 　　“空间还是窄……”江持风身子往后撤了一点，低着头凑过去吻他，舌尖撬开他的牙齿，唇舌缠绵，尝到了魏闻行唇上淡淡的烟草味儿，有一点苦。 　　江持风喘不过气来了，才退开了些，手肘往后撑在方向盘上，看着魏闻行笑：“下次开我那辆迈巴赫，这辆太窄了。” 　　车里的光线很暗，江持风的眼睛却很亮，魏闻行凑过去亲他的脖子，应声：“好。” 　　“像偷|情一样。”江持风喉结滚动着，忍不住低|喘了一声，“嗯……别咬……” 　　魏闻行咬得轻，松开又安抚地舔吻了一下他颈侧的软肉，然后抱住他，低声问：“能出来多久？” 　　“不知道。”江持风故意在他耳朵边吹了口气，逗他，“但肯定不够你解决的，你太久了。” 　　魏闻行：“……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 　　“你哪次去卫生间不是半个小时以上？”江持风红着脸往下看了一眼。 　　魏闻行裤子里的轮廓真的太大了，他看着都觉得腿软。 　　魏闻行没有接话，只是抱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了句：“你以前跟别人这样偷偷出来过吗？” 　　“我跟谁？”江持风说，“我以前出门都会跟我爸妈报备去哪儿跟谁做什么，我可乖了。” 　　但今天他总不能敲开父母的房门，说他要跟男朋友去银杏大道幽会吧，江鹤年听到了，估计就真的想打断他的腿了…… 　　魏闻行“嗯”了一声，嗓音低哑地夸他：“你乖。” 　　江持风耳根也红了：“月饼呢？” 　　“后备箱，我给你拿。” 　　魏闻行打开了车门，江持风想自己先下去，结果下一瞬就被魏闻行搂在怀里抱了下来，双脚踩在地上时，他真的有点腿软。 　　还有点羞耻。 　　他都多少年没被人这样抱过了，像小孩一样被托着屁股，手臂还环在人脖子上…… 　　微凉的秋风吹散了几分他脸上的热气，接过魏闻行递来的几盒月饼，江持风最后抱了他一下。 　　“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 　　“嗯。” 　　江持风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跟他抱了一会儿，抬腕看到时针停在了12点，才贴着他的耳廓说了声：“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江持风说：“那我回去了。” 　　魏闻行看着他：“到家跟我发信息。” 　　江持风点了点头，慢慢地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转了过来，朝魏闻行挥了挥手：“快回去了。” 　　刚恋爱的时候分别也没这么难舍难分的。 　　江持风心想，大概是因为在这个人月两圆的日子，他们望着同一轮月亮，却只能偷偷见一面吧。 　　所以格外不想分开。 　　---------------------------------------------------------------------------------- 　　莫逢君： 　　因为江持风家里没什么亲戚嘛，特别亲的只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然后也没谈过恋爱，再加上又不和男朋家长见面，想不到要给男朋友家长送月饼是正常的。 　　魏闻行谈过，又大江持风好几岁，那肯定是懂的。 第40章 　　江持风回家先去车库把两盒要送给爷爷他们的月饼放好，然后拎了一盒月饼礼盒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给魏闻行发了信息，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好半天都没平静下来。 　　他点开了微博，发了张图片。 　　是他拍的银杏大道，还有一轮遥远的圆月。 　　[将将将将：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图片.jpg] 　　这个点没睡的夜猫子不少，江持风随手一刷新，就刷出了好多评论。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是我老公，请你叫我宝贝。” 　　“中秋快乐呀小江同学！[图片.jpg]” 　　“为什么又没有自拍，我想看的是月亮吗！” 　　“月亮好圆，好想咬一口。老婆好靓，好想亲一口。” 　　“想了又想还是只会说：好好看！” 　　“和江总看了同一个月亮，四舍五入就算我们一起过中秋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拍的这个月亮是没充钱吗？[图片.jpg]” 　　“喂？我合理怀疑你只是想跟某个人说这句话。” 　　“突然好想吃蛋黄和椰蓉的月饼，我要起床炫一个。” 　　江持风刷了一会儿微博评论，看到好多给他发月亮和月饼的图片，突然也有点想吃月饼了。于是从魏闻行买的中秋礼盒里拆了个月饼出来，蛋黄莲蓉味的，一口咬下去，软糯的莲蓉和细腻翻砂的蛋黄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 　　江持风拍了一张图发给魏闻行。 　　[无事小神仙：好吃！] 　　[无事小神仙：但是我已经给家里拿了月饼了，这盒不知道怎么给。] 　　[无事小神仙：所以我自己吃掉一个，剩下的等你一起吃。] 　　又从微博评论里截了几条发给他看。 　　[无事小神仙：叫我老公我能理解，叫我老婆是为什么。] 　　[无事小神仙：显微镜女孩加一分，我就是只想跟你说这句话。] 　　[无事小神仙：还想跟你过节。] 　　[无事小神仙：希望明年可以一起过节。] 　　魏闻行到家看到江持风的信息，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开了这么久的车他有些累，进门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然后才一条条回复。 　　[喂：我刚到家。] 　　[喂：月饼你想吃就吃，吃完了再买就是了。] 　　[喂：随他们怎么喊，你也只有我能亲。] 　　[喂：会一起过节的。] 　　[喂：一起过很多的节日。] 　　[喂：晚安。] 　　点开微博，魏闻行给江持风点了个赞，然后往下刷了刷评论。 　　热评第一是“中秋快乐”和一张图片，魏闻行点开，发现是粉丝画的卡通版江持风，手里还拿着一块月饼在吃。他盯着图片上眉眼弯弯，脸蛋看起来软乎乎的小少爷，忍不住笑了笑，心想，不知道刚才吃月饼的小少爷是不是也这么可爱，还是比这更可爱。 　　他把图片存了下来。 　　他的手机里已经存了好多好多江持风的照片了。 　　上次江持风看他的手机，无意间点开了这个相册，几乎是瞬间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然后问他为什么存这么多照片。 　　他说：“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是想保存和你有关的一切。” 　　他想把小少爷所有的样子收藏起来，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可惜今晚没拍照片。 　　但他想，很多年以后，他也会记得小少爷偷偷跑出来见他的这一晚。 　　记得这晚的吻和拥抱。 　　记得江持风跑向他的坚定。 　　…… 　　做生意的人说不上多迷信，但换址这种大事件还是要看个日期的，风行软件公司搬办公楼的日子就选在了21号，宜搬家、开业、交易…… 　　找了搬家公司，大家忙碌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风行的职员们把自己的办公室和用品整理好，三五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在新的办公楼来回闲逛，熟悉各个部门。这里聊会天，那里蹭个零食，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宋开欣和前台的夏依依在茶水间的小沙发上坐着，捧着奶茶，吃着薯片。 　　“今天怎么都没看到魏总和江总啊……” 　　夏依依咔擦咔擦地嚼着薯片，咽下去了才慢吞吞地说：“魏总上午就把办公室整理好了，估计下午找江总约会去了吧。” 　　宋开欣叹气：“今天也是没有磕到糖的一天。” 　　“刷微博吧。”夏依依拿出手机，点开特别关注“将将将将”的微博页面，“我们好歹能磕到糖，微博的好多姐妹连糖在哪里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江总中秋的那个‘喂’字是在喊我们魏总呢。”夏依依快乐磕糖的同时又有些寂寞，她和宋开欣就像守护着一个巨大的宝藏，想炫耀又不敢炫耀，只能自己每天数一数有多少金银珠宝，感受一下这份快乐。 　　宋开欣：“谁能想到江总微博上拍的芍药是魏总亲手种的呢！” 　　“如果能每天都看到江总，我愿意为风行711！” 　　“不可能的，魏总自己都不愿意711，他还要和江总约会呢。” 　　两个人说话间，夏依依按着手机屏幕往下刷新，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瞬间放大：“江总更了微博！” 　　[将将将将：工作日里的休息日，也并没有休息。] 　　夏依依点开图片，是张江持风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的照片，不仅戴着眼镜，手里还拿着笔，虽然坐着的姿势很随意，手边还有奶茶，但神情很专注，看起来像是在看什么文件。 　　“江总今天没上班诶。”宋开欣凑过去夏依依的屏幕看清图片以后，就拿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博。 　　“在家里，所以照片是谁拍的？”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此时被人念叨着的魏闻行和江持风确实在一起，魏闻行在江持风家里——整理自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上午搬完办公室，下午就搬家……本来魏闻行是不想把两件事排到一天做的，但江持风听他说周末再搬家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玩弄人感情的渣男一样，他实在无奈得很，就一天搬了。 　　江持风特意调出了一天假，但魏闻行不让他帮忙，他也有几份文件要看，所以才有了微博上的那张照片。 　　东西都有搬家公司送过来，魏闻行只用整理好，只是各种各样的东西还是太多，忙了很久才把自己的东西都归置好。 　　江持风看他忙完，放下手里的平板，连忙递了杯水过来，又凑过来给他捏肩膀，语气乖得很：“辛苦了。” 　　魏闻行喝了一杯水，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怀里来：“让我抱一会儿。” 　　江持风见他鬓角都沁出了汗，在心里反思了一秒自己非要魏闻行今天搬过来的任性，然后抵着他的额头，凑过去亲了亲他。 　　很温柔的一个吻。 　　魏闻行笑了一下，忙碌一天的疲倦感散了大半。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江持风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朵，跟他说：“我带你去看个房间。” 　　江持风牵着魏闻行往自己的琴房走。 　　宽敞的琴房之前只放了一架三角钢琴和一架电子琴，靠墙的位置布置了舒服的沙发和小茶几，一面墙做了嵌入式的书架，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音乐方面的书籍和乐谱。 　　因为魏闻行要搬过来住，他就把自己的电子琴挪到了靠墙的位置，三角琴的位置也挪动了一下，空出了更大的空间来。琴房中间新装了木质的旋转屏风隔断，把房间一分为二，另一侧放置了崭新的长书桌、画架和一些画具。 　　秋日虚浮的阳光从玻璃窗倾泻下来，被镂空织花的窗帘筛成了细碎的光点，落在地板上，像是些不规则的符号，给这间画室和琴房组合而成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生趣。 　　“说好的给你布置一个画室。”江持风说，“琴房和书房的采光是最好的，都是大面的玻璃窗，但是书房里东西太多了，不太好改动，所以我就把琴房稍微改装了一下。” 　　江持风看向他，邀功般地问他：“喜欢吗？” 　　“喜欢。”他看着江持风，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他抱住了江持风，微低下头贴着他的耳侧，声音掠过他的耳廓：“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喜欢。” 　　“只是现在喜欢可不行。”江持风笑了起来，“要一直这么喜欢。” 　　要永远这么喜欢。 　　从画室出来，两人也没什么事干，又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江持风看完文件，两个人就找了部轻喜剧电影看。 　　“晚上想吃什么？”江持风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看时间快到饭点了，小声跟他商量，“要不不出门了，点个外卖。” 　　魏闻行“嗯”了一声：“你点吧，我待会儿去洗个澡，一身的汗。” 　　“那你还抱我。”江持风嘴上嫌弃他，却还是靠在他怀里，拿手机点开自己常定的那家私房菜的微信小程序，跟他一起看屏幕里的菜单。 　　“蟹肉翅羹、朗姆酒美乃滋虾、味增龙井茶香鸡、茄子煲……甜点吃杨梅酸奶巴斯克蛋糕？” 　　“可以。”魏闻行拍了拍他的背，“我去洗澡。” 　　---------------------------------------------------------------------------------- 　　莫逢君：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水调歌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 第41章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江持风嘴没闲着，捧着他的饭后甜点蛋糕吃。 　　蛋糕没吃几口，就接到萧遥的电话，江持风舀了一勺蛋糕喂魏闻行，听到萧遥在听筒那端说：“持风出来打麻将啊，三缺一。” 　　江持风兴致缺缺：“缺一？我不是一，你找别人。” 　　萧遥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你……干嘛呢你，听声儿不像在加班啊！” 　　“在家看电影呢。”江持风说，“不想出门。” 　　萧遥觉得很惊奇，江持风除了忙工作的时候，其他时间只要有空还是很好约出来的，现在竟然闲着在家看电影都不想出门。 　　他想了想：“你跟魏闻行？” 　　“二人世界，勿扰。” 　　“那你带他一起。”萧遥说，“重色轻友要不得。” 　　“算了，下次吧，他今天搬家，折腾得够累。” 　　萧遥问：“搬什么家？而且搬家有什么累的，搬家公司就搞定了。” 　　“搬来我家。”江持风咬了一口蛋糕，嘴里漫开甜味，心里也跟着甜起来，语气里藏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炫耀。 　　“整理东西不累吗？”江持风打定主意，“今天真没兴致，改天。” 　　萧遥沉默了几秒，扔下一句“挂了挂了”，然后就切断了电话。 　　江持风把手机放到一边，手里的蛋糕也放下，然后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魏闻行问他：“约你出去玩的？” 　　“萧遥约我打麻将。”江持风顿了顿，又笑着说，“他打麻是又菜又爱玩，圈里人送外号，送财童子。” 　　所以萧遥约他打麻将，他一般都会去，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想感受赚萧遥钱的轻松和快乐。 　　“我其实不是很累。”魏闻行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用因为我拒绝这些。” 　　就算是恋人，彼此也有自己的社交，他不希望江持风因为他，推掉朋友们的约。 　　“是我自己不想去。”江持风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继续看电影，“可能因为你今天刚搬过来，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其他任何人我都觉得打扰。” 　　魏闻行的手落在了他的腰上，搂住了他。 　　“一起久了以后，你就会丢我一个人在家里，自己出去跟朋友玩吗？”心里知道各有各的社交圈子，但这么一想，魏闻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不能。”江持风说，“我会带着你一起，我的朋友们你都认识。” 　　“只是应酬不能带你。”江持风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我也不会在外面乱来，你是知道我的。” 　　魏闻行低声道：“我知道。” 　　“嗯……你忙的时候，我还可能会自己去喝酒。”江持风补充道。 　　“找沈戾？”魏闻行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少去‘沽酒’。” 　　他实在不喜欢江持风和沈戾关系那么亲密。 　　江持风觉得自己不能答应，喝酒的爱好都被剥夺了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而且有时候喝酒难免只想自己一个人去。 　　可是看到魏闻行那张英俊的脸皱起眉头，他又鬼使神差地应了：“……我尽量吧。”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想到：“你好像都不怎么出去玩。” 　　从他认识魏闻行以来，他就没见魏闻行和朋友出去玩过，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能算作社交的除了工作上的应酬、公司的聚餐，就只有之前的同学会和他生日那天和朋友吃了饭。 　　魏闻行偏头看向他：“我不是经常和你一起玩吗？” 　　“我是说你和你的朋友们。” 　　“我明年就三十了。”魏闻行笑了一下，“我的朋友不多，生日那天你都见了。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要顾家、顾孩子、顾工作，平时没什么时间出来玩。” 　　江持风望进他的眼睛，魏闻行这种男人是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社交圈子简单，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问题，会考虑他的感受，事事都会主动报备，有工作上的应酬但能拒绝身边的诱惑，大大方方地公开他，答应的事都做到了，给了他信任也给了他理解。 　　他觉得自己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魏闻行，且一天比一天强烈。 　　江持风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你也成家立业了。” 　　“要顾工作、顾我。” 　　魏闻行已经听不到电影里在放什么了，脑子里只有小少爷温声细语地说要顾工作、顾他。小少爷懂他，知道他把工作看得很重，所以把工作放在了自己的前面。 　　“是顾你、顾工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加深了这个吻。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小少爷更重要了。 　　……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江持风一上车就开始犯困，座椅往后调，闭上眼补觉。 　　他和魏闻行今天都起晚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洗漱出门上班，还接了个吻，约好中午一起吃饭，才各自上车。 　　一路睡到集团，进了电梯，他还在打呵欠。 　　他进了办公室，让肖鸣泡了杯咖啡来。大概是平日里他少有这么没精打采的时候，肖鸣把咖啡端给他，眼神往他身上看了又看。 　　“有事？”江持风喝了杯咖啡，精神倒是打起来了，但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平日里柔软的座椅也不软了，双腿酸痛，怎么坐都不舒服。 　　“江总，您的表……” 　　江持风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表，很简单的款式，但表有些大了，松松地套在他的手腕上，表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手腕内侧里。 　　江持风把表盘转过来，反应过来了，他戴了魏闻行的表。 　　他面色不变地把表摘了下来：“早上出门没细看，随便戴了一只。” 　　都说手表是男人的社交名片，肖鸣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他戴过这种入门款的表。但他也不会多问，只是提醒了一句：“10点的业务战略会已经统筹好了，会议室线上线下的设备也调试过了，会议材料在您桌上，请您熟悉。” 　　江持风点了点头：“知道了。” 　　把手表收进抽屉里，江持风翻开桌上的会议材料，认真看起来。 　　会议准时12点结束，江持风从会议室出来，拿出手机正准备问魏闻行在哪里，点亮屏幕，就看到微信里魏闻行发来的消息。 　　[喂：茶餐厅，等你。] 　　江持风没忍住弯了弯唇，低头打字回复。 　　[无事小神仙：马上。] 　　他把资料放回办公室，拿上魏闻行的手表，抬步往外走。 　　茶餐厅在繁宁集团大楼出来过天桥就能看到的商场大楼一楼，菜品丰富，味道也很好。因为集团人多眼杂，魏闻行来找他不方便来他办公室，所以就在这家茶餐厅等他。 　　江持风一到茶餐厅门口，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魏闻行。 　　他走过去坐下，把口袋里的表拿出来：“早上出门太着急，戴错了表。” 　　魏闻行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表，江持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戴错表的？” 　　“上车就发现了。”魏闻行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今天的表戴着似乎有点太紧了，那时候江持风和他都忙着出门，他就没多想。然后开车的时候看时间，才发现了这不是自己的表，但早高峰堵车，他要是去找江持风，再去公司就太晚了。 　　“我到办公室才发现。”江持风握住他的手，把那只手表套上他的手腕，扣好钢扣， “还是肖鸣提醒的我。” 　　魏闻行等他把表戴好，也握住了他的手，江持风的手比他小一点，手腕也要细一点，皮肤白，能看到手腕上细细的蓝紫色的血管和微微凸起来的经脉。温热的手掌把那截手腕一握，然后才低头给他戴手表。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说：“感觉像在交换戒指一样。” 　　他给魏闻行戴，魏闻行给他戴。 　　就是这个“戒指”大了好几号，不能套在手指上，只能戴在手腕上。 　　魏闻行抬眼看向他：“那我是不是可以亲吻我的新郎了？” 　　江持风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他能问出这种话来：“你还要不要脸。” 　　魏闻行看到他红了耳根，知道他的面皮薄，没再逗他。 　　吃完饭江持风就回繁宁了，不是不想和魏闻行多待一会儿，而是昨天他调了假，需要他看的文件处理的工作还在办公室等他，今天注定是要忙碌加班的。 第42章 　　接下来的几天江持风也没得闲。 　　这几天魏闻行也忙，锦绣汇的项目眼看就要收尾，为了下个月能顺利上线，魏闻行又开始跟着项目组的人天天加班了。 　　两个人都忙，连之前说好要去的画展都没能去成。不过这种时候同居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无论再忙，中午总要抽出时间一起吃个饭，无论再晚，晚上回到家总可以拥着爱人入眠。 　　这天晚上魏闻行说要加班，晚点回。 　　江持风下班就直接回了家，点了常吃的私房菜，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去浴室洗澡。 　　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身上变淡了的斑|驳的痕迹，想起那天和魏闻行在浴室里……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某些不可言说的念头也不自禁地冒了出来。 　　他站在花洒喷头下，闭着眼任由水在身上冲洗，伸手往下……脑海里是男人英俊的脸庞，眉弓稍微高一点，高眉骨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明亮，唇瓣很软也很烫，嗓音低沉…… 　　一声低抑的喟叹在水声里响起，江持风胸膛起伏着，心想，他算是明白什么叫食髓知味了。 　　洗完澡出来，江持风在阳台坐在躺椅上抽了支烟，躺上床，有些犯困，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后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摸索着把手机拿起，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听筒那边的背景声有些吵，说话的人声音听起来格外兴奋和嚣张：“喂！来接我！” 　　江持风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盛气凌人地要求过，他一下清醒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 　　这时候也注意到他身边躺着的魏闻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往魏闻行肩头靠过去，慢吞吞地问电话那端：“你谁？” 　　魏闻行睡得浅，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但是没有睁眼。 　　电话那端说话的人大概喝了酒，醉醺醺地大声说道：“你老公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江持风被气笑了：“你有病吧，我老公搂着我睡觉呢。” 　　说完也不等那端的人反应，挂断了电话。 　　魏闻行这才低声问道：“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打错了的。”江持风看了一眼时间，凌晨1点过6分，往魏闻行怀里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11点多。”魏闻行睁开眼，看着在他怀里的江持风，“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江持风没反应过来。 　　“最后一句话。”叫他本来还困顿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的称呼，叫他心跳都乱了。 　　“你有病吧。”江持风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就是不叫，还忍不住弯了弯唇。 　　魏闻行的手往他的腰上摸去：“后半句。” 　　江持风故意贴近他耳侧，软着声儿喊他：“老公……我老公搂着我睡觉呢。” 　　魏闻行喉结滚动着：“你睡，我去冲个澡。” 　　江持风已经不困了，他搂着魏闻行不让他起身，然后从被子里往下钻进去，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他通红的耳根和脸颊。 　　黑暗也把感官的触觉放大，魏闻行能感觉到江持风吻过他的腰腹，然后再往下…… 　　“我帮你。” 　　…… 　　两人稍微得闲一点，就开始看房子了。 　　楼盘位置都是找的二环附近，江持风倒是想过让魏闻行在依山观澜买一套，但是依山观澜的房子太贵，且也早就售卖完了，想买只能买二手的，江持风想想还是作罢。 　　二环附近的高档楼盘就三处，这两周他们看的两个楼盘都是一层两户，而且楼房之间建筑也比较密集，江持风都不是很满意。 　　今天去看一处叫满庭芳园的楼盘，一路走进来满庭芳园的绿化设计做得很合他心意，户型也不错，小区提供休闲、spa、桑拿、健身和游泳服务，配套设施也好。 　　江持风听销售的讲解都听得认真了些。 　　“我们满庭芳园算是S城二环内很好的楼盘了，我们一共有九栋30层的豪华公寓，共有270套，是按照别墅尺寸进行规划设计的高档公寓，都是一层一户。这边交通还特别方便，距离浦深大道那边的商圈地铁就一个站。” 　　销售领着他们往里走：“您二位可以从这边看一下，这边平层面积大概488平米，复式面积约为716到921平米。” 　　“我们的住房都是精装交付……” 　　带他们看房的销售是个年轻女人，讲解得也很细致，魏闻行听完，问江持风：“你觉得怎么样？” 　　“我喜欢他们的楼盘环境，配套设施齐全，绿化很漂亮，大门进来的园林造景也漂亮。”江持风低声说，“但是价格……” 　　平层光首付就要一千多万，全款三千多万。 　　他当然不觉得贵，但魏闻行又不要他的钱，一下拿这么大笔钱买房，他得为魏闻行做打算。 　　而且他其实还挺想买清水房的，能自己体验一下参与设计装修的快乐，满庭芳园的房子都是精装好了买了家具就可以直接入住。 　　锦绣汇的项目顺利上线，风行软件也收到了项目尾款，魏闻行现在手里不缺钱，所以这个价格虽然贵，但他还能接受：“喜欢我们就定一套。” 　　“要不我出一部分，我们全款买。”江持风想了想还是更喜欢这边的房子，就小声跟他商量，“房产证上你加个我的名字？” 　　“不用你出。”魏闻行握住他的手，“本来也要加你的名字。” 　　江持风怔愣住了，这事儿魏闻行第一次跟他提，他虽然心里把这套房子当做他们的家，但是房子是魏闻行的，他并没有想过要在上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你要加我的名字？” 　　魏闻行低声说：“不能有结婚证，房产证也不错。” 　　江持风跟他去交了首付签订了购房合同，上了车，都还一直盯着魏闻行看。 　　魏闻行问他：“看我做什么？” 　　“看你帅。”江持风朝他笑，“魏总刷卡的样子真的好帅。” 　　魏闻行发动车子，突然说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撞到你的车。” 　　“其实我赔得起。” 　　但是会把存款赔进去一半。 　　“我又不缺那点钱。”江持风想起那时候的魏闻行，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为什么心软，可能就是见人长得好看，见色起意吧。 　　他说：“而且车有保险。” 　　魏闻行说：“我当时，也觉得你很帅。” 　　“不好形容，就觉得……”魏闻行不太会表达，脑海里倒是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一个形容，“像是遇到了心软的神。” 　　所以在他心里，总觉得小少爷该是高高在上的，他的那些心动都是在渎神，这让他扎挣，又觉得罪恶。 　　当他真的和小少爷在一起，又觉得好多事都委屈了他，所以倾尽所能也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我嘴上不承认，但我知道我也有很多缺点。”江持风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你的喜欢为我镀上了光。” 　　到家以后魏闻行去厨房做饭，江持风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站着看着魏闻行熟练的把食材清洗干净备好，灯光温柔地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水珠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看哪里都让他觉得喜欢。 　　“要炒菜了。”魏闻行按开抽油烟机，“有油烟，你去那边餐桌坐着等。” 　　江持风这才去餐桌边坐下，很快魏闻行就把两菜一汤端上了桌。 　　他们平时在外面吃的时候比较多，在家也会点私房菜，但魏闻行有空的时候，都会自己下厨。虽然说他的厨艺不比外面的菜的味道好，但江持风觉得，魏闻行做的菜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大概就是家的味道。 　　江持风接过魏闻行给他盛的汤，吹了吹，然后才试探地喝了一口。 　　“明天我去银行办贷款，然后我们找个时间去把房子结了。”魏闻行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装修你如果想改动我们可以改。” 　　“装修肯定要改。”江持风说，“不过也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魏闻行“嗯”了一声。 　　江持风问他：“你跟家里人说没有，买房的事。” 　　“待会打电话说。” 第43章 　　吃完饭魏闻行去洗碗，江持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到底还是忍不住，挨个点开几个好朋友的聊天框，跟他们分享魏闻行买了房子的事情。 　　买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房产证上有他的名字。 　　顾懿秒回他：“你竟然舍得让他一个人出钱。” 　　江持风也很无奈，打字回复：“他不让我出。” 　　顾懿觉得他这个话听起来太炫耀，回了个一个“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的表情包。 　　过了几秒又发了一句：“虽然我并不羡慕，但是我为你高兴。” 　　江持风看着聊天框里的信息，忍不住笑了笑。 　　沈戾的回复比较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暖房？” 　　江持风想了想，说：“还早，到时候肯定叫你。” 　　沈戾回了他个：“好。” 　　江持风有时候是真的很喜欢沈戾身上的这股劲，欣赏的那种喜欢。 　　和沈戾交朋友很舒心，舒心在你找他，他都在，有忙他都帮，有烦心事他能安静地听着，也能给你解决的思路。但沈戾又不是那种会经常和人用闲聊和约着局来联络感情的人，大概因为经营着酒吧，所以见天都是跟人应酬，他对朋友就从来不用这套。 　　江持风去“沽酒”，沈戾会好好招呼他，陪他喝酒，江持风久了不去，他也不会问。但不管江持风多久没去“沽酒”，只要他去，只要他想找沈戾，沈戾一定是会抽时间陪他的。 　　江持风在心里算了算，自己是真的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沽酒”了，今天心情好，又因着跟沈戾闲聊了两句，就突然很想去“沽酒”喝两杯。 　　魏闻行已经洗完了碗，在阳台跟家里人打电话，江持风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魏闻行说，微信里就弹出了陈星野的信息。 　　他认真一看，顿时笑了。 　　[耶！：白嫖半套房子你不请喝酒？] 　　[耶！：风里雨里，沽酒等你。] 　　[耶！：搞快点。] 　　倒是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江持风看向打完电话走进客厅的魏闻行：“星野约我去喝酒，你去不去？” 　　魏闻行几乎没有想：“去。” 　　于是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了“沽酒”的包厢。 　　其他人比他们先到，这会儿萧遥正抱着话筒唱rap，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说唱歌手，歌单里点了一连串那个歌手的歌，不会唱的他就开着原唱混几句，副歌跟着吼两嗓子。 　　陈星野和楚惊鸿在玩骰子，酒看起来是刚开的，杯子满上，瓶子里还有大半瓶，苏琳琅也在，漂亮姐姐坐在楚惊鸿身边，本来是不太放心楚惊鸿晚上出来玩，结果一看一包厢的男人，顿时就有点无聊了。 　　她和江持风见过一次，但没见过魏闻行，就把视线落在了魏闻行身上。 　　“我男朋友。”江持风主动给她介绍，“叫魏闻行。” 　　该轮到楚惊鸿喊点数了，他没开口，只是搂着苏琳琅，跟江持风介绍魏闻行一样，开口道：“苏琳琅，我女朋友。” 　　“你俩坐过来玩吧。”楚惊鸿开了筛盅，看了眼点数，然后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杯，“我陪琳琅去玩会儿台球。” 　　苏琳琅朝他们笑了笑，才跟着楚惊鸿往台球桌边走：“你也不跟我说没有女生……” 　　“不是你自己说要来的？”楚惊鸿笑了笑。 　　陈星野给江持风和魏闻行倒了酒：“你俩可是来晚了，先一人罚一杯。” 　　江持风和魏闻行喝了，陈星野又给他们满上，这才拿了筛盅在手里：“魏哥会玩吧？” 　　“会。” 　　陈星野晃动起手里的筛盅，摇了一会儿扣在桌上，看江持风和魏闻行也晃好点数了，稳妥起见喊了个：“三个五。” 　　江持风懒得从五开始往上叠加，直接喊了：“三个六。” 　　魏闻行：“六个六。” 　　陈星野没想到魏闻行玩起骰子喊数这么狠，他要是喊七个，江持风肯定要开他，三个人摇出六个和七个的概率都不大，他索性喊了：“开。” 　　江持风开了筛盅，三个六、一个四、一个二。 　　再看魏闻行，两个六、一个三、两个一。 　　陈星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筛盅里，两个六、一个五、一个四、一个一。 　　陈星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仰头灌了一杯。酒烈，喉咙火辣辣的疼，心也火辣辣地疼。 　　头一回，他心里生出了点对单身生活的感叹。单身好，单身什么都好，就是他妈玩游戏总被情侣的臭把戏合起来欺负。 　　再摇筛盅，陈星野听到魏闻行又一次喊出的“六个六”，咬了咬牙往上叠加：“七个六。” 　　江持风笑眯眯地喊：“开啊。” 　　开了筛盅，一数只有五个，陈星野又喝了一杯：“合着怎么都是我喝。” 　　陆长叙正好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沈戾，陈星野看到他们俩，眼睛就是一亮：“快快快，你俩过来，把江持风和魏闻行分开。” 　　江持风看了一眼魏闻行，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魏闻行便往旁边坐了一些，空出个位置来。 　　沈戾坐了过来，陆长叙就坐到了魏闻行旁边。 　　“一人两杯，快点。”陈星野先给他们满上了酒。 　　“怎么是两杯？”陆长叙端起一杯喝了，视线望向楚惊鸿那边，看到他在陪女朋友打台球，“啧”了一声。 　　“谁让你们比我们来得晚。”江持风伸手从果盘里拿了块西瓜吃，“傅嘉树不来啊？” 　　“青山在拍戏，说是在山里，那边条件太艰苦。”陆长叙说，“他不放心，探班去了。” 　　“弟控。”陈星野吐槽了一句，又想起了他们玩得好的另一个人来，“说起来长亭还没放暑假？” 　　音乐声太大，陆长叙有些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沈戾刚咽下去酒，心跳倏然一顿，然后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说！”陈星野大声地问道，“长亭还没放暑假吗？前两天给他发微信他也没回我。” 　　陆长亭是陆长叙的堂弟，也是他们从小一起玩的朋友，但现在人在国外读书，所以联系得就少了。 　　“哦，他在修暑期课。”陆长叙喝完第二杯酒，戴上手套拿炸鸡块吃，“今年暑假不回来。” 　　“陆长亭啊？”江持风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虽然是从小就认识的，以前也一起玩，但他不太喜欢陆长亭这个人，也谈不上讨厌，就是从小到大他犯浑闹性子的时候总被江鹤年拿着跟陆长亭比较，这种别人家孩子，他心里难免较劲。 　　现在他坐稳了繁宁当家人的位置，陆长亭还在国外读书，这么一想，他心里又觉得舒服了不少。 　　江持风问：“他还要读几年？” 　　“顺利的话，后年吧。”陆长叙说，“他修暑期课就是想提前结束学业回来。” 　　快节奏的音乐声里，筛盅苏晃动起来，骰子撞在筛盅壁的声音压过了如鼓的心跳，沈戾将筛盅扣在桌面上，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情绪。 　　“四个六。”江持风见沈戾听了没反应，手肘撞了撞他。 　　沈戾抬眼看向他，神色怔怔的，江持风又说了一遍：“四个六。” 　　沈戾往下接：“五个。” 　　一圈喊玩，又轮回陈星野这里，他意味深长地朝江持风比了个手势：“十个六。” 　　“十一个。” 　　江持风看向沈戾，沈戾想也不想就往下接：“十二。” 　　魏闻行：“开盅。” 　　筛盅掀开，江持风挨个数过来，也只数出了十个六点。 　　“你想什么呢？”江持风看到他又喝了两杯，凑过去低声问他。 　　沈戾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突然听到陆长亭的消息，有些失神。 　　他喝完酒站起了身：“我去个卫生间，你们继续。” 　　沈戾一起身，魏闻行就坐了过来，陈星野“诶”了一声：“你们就不能分开吗？” 　　“魏闻行坐这儿还是沈老板坐这儿有什么区别？”陆长叙看了他一眼，“沈老板也不开他。” 　　陈星野：“……” 　　大家又玩了一局，等沈戾回来，就坐到了陆长叙边上，江持风看看他神色也没什么不对劲，就没在多想。 　　另一边的萧遥一个人独享唱歌的快乐，正好吼完了一首歌，口干舌燥地端起酒喝了两口，下一首歌的前奏里，他拿话筒对着嘴，问了句：“魏哥，婚房都买了，你俩什么时候办酒？” 　　声音响彻了整个包厢，江持风愣住了，然后一股热度瞬间在脸颊上漫延开。 　　魏闻行偏头看向江持风，江持风脸都烧红了。 　　他现在就是特后悔跟萧遥分享了今天的事情，虽然说婚房好像也没什么错，但办酒……办什么酒，他要是敢办，他爸估计得先把他给办了。 　　陈星野听了，也跟着起哄：“什么时候办酒？” 　　陆长叙：“就是。” 　　魏闻行反应过来了，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另一个话筒，特别沉稳地说：“今天是办不了了，改天约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望江楼行不行？” 　　“行！”音响里的歌节奏很快，鼓点也很快，萧遥对着话筒吼，把歌声全都压了下去，“国家不承认你们没关系，咱们兄弟认啊，到时候给你们随份子，我肯定包个大的。” 　　江持风看看身边的朋友们，又看看魏闻行，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 　　---------------------------------------------------------------------------------- 　　莫逢君： 　　那个筛盅就是摇点数，摇了以后筛盅扣着，大家喊数，一般都是从五或者六开始喊，一个五、两个五……一个六、两个六、三个六这样叠加。 　　然后如果你觉得所有人的筛盅里摇不出这么多个点数的时候，你就可以喊开。如果大家摇出来了，你就要喝酒，如果没有，那就是被你开筛盅的人喝。 　　比如喂喂喊了六个六，如果他们三个摇出来的六点加起来没有六个，那他就要喝酒，但是他们摇了七个六点出来，所以陈星野要喝酒。 第44章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S市在一场雨后的大降温里入了冬。 　　工作和生活都在照常继续，江持风开始在一些合作的老总们嘴里听到魏闻行的名字，听到他们称赞锦绣汇的这个项目以后，才后知后觉魏闻行已经稳稳当当地进入了他的圈子。 　　白手起家的一代，放在哪里都是值得人钦佩的。 　　只是魏闻行也变得更忙了。 　　！小！櫻！整！理！ 　　有时候甚至中午都没空一起吃饭，休息日又要去沟通满庭芳园那边房子的装修、置办家具电器，一直到十二月，满庭芳园的房子才装好。 　　找了个宜搬家的日子，他们搬了过去。 　　搬家后的那个周日，魏闻行就在望江楼定好了包厢，兑现了自己那句办酒的承诺。 　　请的都是熟悉的朋友，江持风提前跟萧遥他们叮嘱了，不准随礼，要随留着以后真的办婚礼了随。 　　他就是莫名笃定他们将来会有一场正式的婚礼，只是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后，但是没关系，他们的日子还长。 　　萧遥他们倒是没真的随礼，但几个朋友也给江持风他们满庭芳园的新房添了不少东西，算是份心意。 　　沈戾直接送来了一酒柜的好酒，全是江持风喜欢喝的口味。 　　这天的酒，也是沈戾带来的。 　　包厢里围着大圆桌坐满了三桌人，酒杯刚倒满，陈星野就端起酒起哄说：“咱们吃饭前是不是应该有点传统节目，比如请两位主角说说，是怎么认识的啊。” 　　其他人顿时跟着起哄应和：“快说说。” 　　萧遥跟着吼：“就是就是，浅说一下二位相识相爱的过程。” 　　知道事情经过的沈戾在笑，看向了江持风。 　　江持风没想到陈星野给他整这出，他瞪了陈星野一眼，正准备开口，耳边就响起了魏闻行沉稳的声音。 　　“去年的今天，我撞到了他的车。” 　　江持风偏头看向魏闻行，有一瞬间的惊讶，没想到他连日子都还清楚地记得。更没有想到魏闻行选在今天请朋友们吃饭，还有这层意义。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包厢里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哦——” 　　“这不就是命运般的相遇吗？” 　　“这一撞就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哈哈。” 　　“好嘛，你撞了持风小老婆，还把人变成了自己老婆。”萧遥真心地赞叹了一句，“魏哥你真的行！” 　　“那你们动作够快的啊！”魏闻行这边桌的一个老同学拍了下大腿，“除夕那会儿同学会就在一起了。” 　　陈星野他们听了，有些意外，还有些不解：“不是魏闻行生日吗？” 　　陆长叙也没听明白：“四月还是五月那会儿持风阑尾炎，不是还在追？” 　　傅嘉树也说：“我记得持风发朋友圈官宣，是六月的事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持风和魏闻行，江持风瞬间烧红了脸，万万没想到之前撒的谎这个时候背刺他。 　　“那时候没在一起。”魏闻行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那次他只是帮我解围，所以才装作是我男朋友。” 　　魏闻行说：“是我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江持风。”萧遥反应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笑起来，“你也很行！” 　　他们都不知道江持风还干过假装魏闻行男朋友的事，顿时笑做了一团。 　　“追？”方休倒是抓住了江持风朋友们话里的重点，“那不得展开说说，怎么个追法。” 　　这话魏闻行没办法接，一开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江持风是在“追求”他……所以他偏头看向了江持风。 　　“我知道！”顾懿抬了下手，笑着道，“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打电话问我，当初怎么追到的春余。” 　　“你不是！”江持风耳根也红了，“沈戾才是。” 　　“我不管，我就是。”顾懿继续说，“我跟他说要约出来玩多了解，投其所好，然后他就约人去玩了卡丁车。” 　　“诶，这题我会了。”陈星野语气一下兴奋起来，清了清嗓子说，“后来持风还凌晨约魏哥出来看看日出，啧啧，浪漫哦。” 　　“你们说的这种算什么。”楚惊鸿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他啊，明里暗里不知道帮了魏闻行多少。” 　　楚惊鸿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魏闻行听懂了，端起手边的酒，朝他举了一下，喝了一杯。 　　楚惊鸿笑了笑，也端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真不错。”方休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大家一起喝一个吧。”沈戾见大家还想追着问细节，而江持风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多说，就端着酒站了起来，岔开话题，“我先说，就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家也见好就收，都跟着端着酒站了起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祝你俩长长久久。”陈星野跟江持风碰了碰杯，“我们也长长久久。” 　　陆长叙：“我这杯就祝大家，以后的日子，都蒸蒸日上。” 　　“祝风行更上一层楼。” 　　“事业爱情双丰收哦！” 　　这顿饭吃到9点多才散场，好多人都喝醉了，等家属来接的、打车的、司机来接的……各自都回了家。 　　江持风看着喝醉了的沈戾和魏闻行，有点头疼。 　　他喝得也不少，扶一个都够呛，还扶两个。 　　“你司机到了没？”望江楼是陆家的产业，陆长叙叫来了两个侍者，送了四碗解酒汤上来。 　　陆长叙端了一碗喝：“给他俩喝一点。” 　　江持风先端了一碗去喂沈戾，沈戾在桌上帮他挡了些酒，不然这会儿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就是他了。 　　魏闻行坐在沙发上，脸颊和耳根都是红的，眼眶也有些轻微的泛红，看着江持风把沈戾扶起来，就伸手去拉他。 　　“你坐好，不许动。”江持风索性在两个人中间坐下，魏闻行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话地没再动。就是盯着江持风看，眼神沉沉的，又去盯沈戾。 　　陆长叙还是头一回见魏闻行跟人争风吃醋，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把另一碗解酒汤递给了魏闻行。 　　江持风让沈戾靠着自己，把解酒汤喂到沈戾嘴边，离得近了，才听清沈戾在喊“小哥哥”。 　　江持风哄他：“喝了解酒汤带你去找你小哥哥。” 　　沈戾每次喝醉了都这样，反反复复就念叨着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小哥哥，江持风对于哄醉酒后的沈戾，简直是驾轻就熟。 　　沈戾捧着解酒汤喝了，就要起身，江持风按住他：“你先坐着，我得送你去机场啊。” 　　陆长叙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醉意沉沉地问：“什么小哥哥？什么机场？……你们要去机场？” 　　江持风没有多解释，只说：“他喝醉了，要顺着他说。” 　　魏闻行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盯着江持风说了句：“……回家。” 　　“回回回。”江持风哄完一个又哄另一个，扶着魏闻行站了起来，跟旁边的侍者说，“麻烦帮我扶一下他。” 　　魏闻行自己站稳，缓了两秒：“我自己走……” 　　结果晃晃地刚走出去几步，就撞到了旁边的椅子，椅子撞上桌子，“哐当”一声。江持风心都提起来了，连忙过去把他扶住，旁边的侍者也很懂得变通，就把在沙发上坐着的沈戾抚了起来。 　　“你真的是……”江持风语气无奈，“撞疼没？” 　　魏闻行摇了摇头，嘴上却说：“疼。” 　　江持风偏头看向沈戾，沈戾倒是无所谓谁扶着他，只要是能带他去找小哥哥，他就乖乖跟着走。 　　“走了。”江持风朝陆长叙挥了下手，“有空再聚。” 　　上车以后江持风跟司机说了个地方，让司机先把沈戾送回家。 　　魏闻行一路都在睡觉，江持风把沈戾送回了家，再回到车上魏闻行也没醒，倒是脸上醉酒的红已经褪去了。 　　回家的路上，江持风也靠着魏闻行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抱他，睁眼看到魏闻行想抱他下车的姿势，忍不住笑了笑：“你还抱我，别把我摔了。” 　　“不会……”魏闻行见他醒了，就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自己下车。 　　一阵冷风吹过面颊，江持风清醒了不少，他看向魏闻行：“你酒醒了。” 　　魏闻行牵着他往电梯走：“嗯。”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两人紧扣的手指，江持风晃了晃他手，说：“沈戾有喜欢的人。” 　　魏闻行偏头看向他，江持风朝他笑：“喜欢了好多年了。” 　　他和沈戾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不知道魏闻行怎么总是对着沈戾醋性这么大…… 　　魏闻行把他搂进怀里，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 　　莫逢君： 　　喂喂和小少爷现在已经在一起半年啦，6月在一起的，现在是12月。 　　沈戾的故事在《刀尖舔蜜》，时间线在《无问西东》的后一年多。 第45章 　　回到了家里洗了澡躺下，江持风望着天花板的灯，有些走神。 　　这边卧室的灯和他依山观澜的卧室选的一样的灯，是朵芍药。当初他找人设计这款灯的时候，江鹤年还笑他，说再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喜欢花的。 　　其实魏闻行说不上多喜欢花，但是他爱屋及乌，房间给江持风装上了漂亮的花灯，阳台除了那盆从依山观澜搬过来的杨妃出浴，又添了好几盆芍药。 　　魏闻行每天都精心养着，说来年四五月，就能看到花开。 　　走神的时候想事情是没什么逻辑的，江持风脑子里又被另一个念头挤占满了——原来今天是他和魏闻行认识了一年的日子。 　　想起今天饭桌上朋友们说的那些事，脑子里也开始像是反映电影一样开始回放和魏闻行认识以后的事情， 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种温暖的幸福感在心里充盈。 　　很奇怪，他和魏闻行在一起，几乎没有过什么争吵。闹脾气的时候当然有，但他每一次生气，魏闻行都能精准地在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就像是施魔法一样，几句话、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就能安抚好他的情绪。 　　江持风想起魏闻行曾经说，谢谢他，拉着他往前走。 　　其实魏闻行也在拉着他往前走，那些他不懂的人情世故、工作上偶尔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棘手问题，魏闻行用自己成长岁月里积累的经验教他。 　　爱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之间竞争谁更优秀，谁更成功，谁就拥有更多的主导权。他们是伴侣，他们的爱情同频率，不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他们都是携手同行的关系。 　　江持风又想起方才散了席他送方休出包厢的情形。 　　方休算是一直陪在魏闻行身边的老朋友了，江持风经常去风行都能碰到他，但实际上也没说过几句话。 　　今天方休喝多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临走前拉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说：“闻行这些年不容易。” 　　“你们要……好好在一起，一定，一定白头偕老。” 　　“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说到最后还冒出了句“早生贵子”，把江持风心里那点感动都冲淡了不少，然后方休就被自家老婆捂着嘴巴拽走了。 　　还有魏闻行看他扶沈戾时吃醋的样子。 　　江持风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闻行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在笑，也受感染地弯了弯唇。 　　江持风坐起身来，问他：“你笑什么？” 　　魏闻行走过去坐下，反问他：“你呢，在笑什么？” 　　“想起某人刚才吃醋的样子。”江持风眨了眨眼，“就觉得很好笑。” 　　还很可爱。 　　成熟男人吃起醋来，就像突然变成了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似的，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想要把恋人拉到身边，还被要求不许动，心里恨不得把人搂进怀里，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满眼都是，你不要碰他。 　　碰我。 　　江持风心想，这大概就是网友们常说的，反差萌吧。 　　魏闻行不接话。 　　江持风往床边坐过去，挨着他：“我和星野他们也玩得好，为什么你不吃他们的醋，就光吃沈戾的醋？”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江持风追问。 　　魏闻行看向他：“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类。” 　　“萧遥也喜欢男的啊。”江持风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没见你吃萧遥的醋。” 　　“萧遥身边有很多朋友。”魏闻行低声道，“沈戾身边，好像只有你。” 　　就算是朋友，关系深厚程度也有不一样的，江持风和萧遥他们关系是很好，但这种好更多的是父辈关系就好，又有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谊积累起来的。 　　萧遥他们这个圈子人多，彼此之间关系都很亲近。 　　而沈戾身边来来往往却都是些应酬交际，和陈星野他们虽然认识，但远算不上朋友。 　　所以沈戾待江持风很不同，这种不同、特殊，还有过分亲近的肢体接触，都让他不喜欢。 　　“谁说只有我。”江持风失笑道，“他朋友不多，但也不是只有我。” 　　魏闻行还是坚持：“但沈戾和我一样。” 　　江持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你以为他是1啊？” 　　他慢慢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跟我说过，他不是。” 　　魏闻行皱了皱眉：“你们为什么还聊这个？” 　　“为什么不能聊。”江持风凑过去亲他，“你醋劲也太大了。” 　　魏闻行把他搂进怀里，好一会，才松开手：“不聊他了。” 　　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不想话题一直围绕着沈戾转。 　　魏闻行说：“我有礼物要给你。” 　　江持风听到“礼物”两个字，顿时把沈戾的事抛开了，满脸期待地看向魏闻行：“什么？” 　　魏闻行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两个黑色的礼盒来，江持风看到礼盒上的log，愣了一下，是他最喜欢的一线手表品牌。 　　他的视线紧紧地随着魏闻行的手，打开盒盖。 　　露出的表盘是温暖明亮的玫瑰金色，搭配大明火棕色珐琅，光是配色就像一把小钩子一样，将他的视线牢牢地勾住了。 　　而表盘内的那朵掐丝珐琅工艺勾勒出来的花，是盛开的芍药。 　　魏闻行把那只手表取了出来，江持风才看到不管是表壳和表冠上有精美的雕刻花纹，就连滑杆、时针、分针和折叠表扣上都有精雕细琢的藤蔓花纹图案。表带是手工缝制的栗色鳞纹鳄鱼皮，和整只表的颜色搭配在一起，更显得色调古雅。 　　万年历、陀飞轮、恒星时间、北半球天体、月相显示……这些复杂的功能和它精美的外形注定它的价值不菲。 　　江持风看向魏闻行，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想买戒指的。”魏闻行握住了他的手，低头给他戴手表，“但是想了又想，你也不能戴。” 　　江持风家里人的态度不明朗，再加上繁宁的责任压在他身上，戒指这种东西意义太过特殊，他是不能戴的。 　　魏闻行说得很认真，像是在许诺：“以后再买。” 　　“这块表……”他朝江持风笑了笑，“就像那天你说的，我们交换手表，就像交换戒指。” 　　这比戒指拥有更特殊的含义，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只要小少爷戴着这只手表，每一次看时间的瞬间，都会想起他。 　　江持风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伸手把另一只表拿了出来。 　　和他的是同一款，只是表带要更宽一些。 　　他认认真真地帮魏闻行把表戴上：“魏闻行，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像是对浪漫过敏。” 　　送花是在家里，告白是在家里，就连现在送他这么意义非凡的手表，也是在家里。 　　送礼物之前还跟他掰扯了半天假想情敌。 　　哪有人这样的。 　　可是魏闻行不浪漫吗？ 　　浪漫。 　　只是魏闻行的浪漫不在于地点，在于他的做的事情，他许下的承诺。 　　江持风扣好表扣，拇指轻轻抚摸过他跳动的脉搏：“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郎了。” 　　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他拉着魏闻行的衣领和他接吻。 　　他跪着腿往后退，魏闻行就往前，最后一起倒在了床上，江持风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才低声笑起来。 　　“我好喜欢你这样，与众不同的浪漫。” 　　大概真的是从遇见魏闻行那一天他的身体里就开始爱意汹涌，所以魏闻行给他的一切他都觉得浪漫心动。 　　“送戒指的时候，我一定更浪漫一点。” 　　魏闻行其实知道江持风喜欢什么。 　　小少爷喜欢独一无二的偏爱，喜欢大大方方的公开，喜欢人声鼎沸为他而来，喜欢头脑发热的不顾一切。 　　他伸手关了灯。 　　“一定。” 　　“一定会有布置漂亮的婚礼礼堂，长长的红毯两侧都是漂亮的玫瑰和芍药，亲朋好友宾客满座，我会单膝下跪给你戴上戒指，郑重宣誓。” 　　“绝对忠诚，永远爱你。” 　　江持风勾住他的手指，十指紧扣。 　　“爱你。” 　　—— 　　全文完 第46章 番外：第一个平安夜 　　“加班？”手里握着的两张温泉酒店的平安夜珍藏卡在指尖转了转，江持风“啧”了一声，“行吧，没事，你忙。” 　　江持风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提前约，不要制造什么惊喜浪漫了。 　　他扯了扯领带，给肖鸣拨了个内线电话：“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和重要的资料文件拿给我看看，我今天加班。” 　　哪怕已经准备下班了，但肖鸣还是很有效率地把资料送了进来。 　　江持翻开一份文件，抬眼看向有些欲言又止的肖鸣：“有事？” 　　“江总……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我有些私事……” 　　江持风挑了挑眉头：“约了女朋友？” 　　不知道是总裁办空调开得太足，还是年轻人脸皮太薄，被这么一问，平日里稳重的肖鸣倏然就红了耳根：“嗯……异地恋，她难得过来找我。” 　　江持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走桌边放着的卡：“下班带女朋友去玩吧，祝你们平安夜快乐。” 　　“谢谢江总！” 　　繁宁集团大楼慢慢被浓重的夜色笼罩，清冷的月色透过大片的玻璃窗和灯光交融在了一起。 　　江持风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把文件整理好，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信息，没有电话。 　　对方似乎比他更忙碌于工作，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每年都会有的平安夜。 　　但到底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平安夜。 　　想见面，想约会。 　　可是他家男朋友被工作勾了魂，记得在忙碌中给他打个电话都算是心里有他了。 　　要体谅。 　　做软件开发的，创业，熬过了最辛苦的起步阶段，公司开始步入正轨，快速发展的时候，源博春集团的项目也大，忙碌加班是很正常的。 　　何况魏闻行还要努力挣钱还他们房子的贷款，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强得要命，那些他不曾解释的坚持，江持风其实都能理解。 　　理解个屁。 　　江持风扯开领带，披上大衣进电梯下楼，心想早知道就不给魏闻行铺路找客户了，现在忙得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上了车司机问去哪儿，江持风盯着手机：“去‘沽酒’。” 　　一路上，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车窗外却格外的热闹。 　　两侧街道的店铺都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圣诞饰品，放着“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树梢挂上了彩灯，街上有玩闹的小孩，也有说说笑笑的大人，成双成对的情侣尤其多。 　　江持风很喜欢热闹，但今天却觉得意兴阑珊得很。 　　“沽酒”也很热闹。 　　单身狗们都扎堆在酒吧里抱团取暖，放在吧台的苹果人手一个，江持风也拿了一个，还挺甜。 　　今天的特调也是甜的，红色和绿色的鸡尾酒在玻璃酒杯里分层，还点缀了一片苹果，酸甜的果味太有欺骗性，江持风一连喝了好几杯，空杯以后，还想问乐安再添一杯。 　　沈戾忙碌完抽身过来的时候江持风已经有些醉了，正嘀嘀咕咕地跟乐安埋怨：“我管这么大个集团都有空过平安夜，他怎么就没空陪我过。” 　　“少加一天班地球还不是一样的转。” 　　“挣那么多钱干嘛我又不缺钱。” 　　沈戾把他手里的酒杯抽走：“给他煮一杯蜂蜜柚子茶。” 　　“沈小戾啊……”江持风看到他，叹了口气，“你说平安夜怎么这么热闹。” 　　“太热闹了，吵得我头疼。” 　　沈戾语气无奈：“你这是喝了多少。”又问，“魏总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心里只有工作。”江持风往他肩头靠，语气怪可怜的，“我助理异地恋都约会去了，而我，同城恋还不如异地恋，江持风，好惨一男的。” 　　沈戾被他逗笑了：“想跟他过节怎么不提前约好？” 　　“怪我了，我想给他制造点惊喜嘛。” 　　沈戾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十点过七分，你们还有一个小时五十三分钟可以一起过节。” 　　“有什么好过的。”江持风撇撇嘴，“我们要过中华民族传统节日。” 　　可那些传统节日的日子，他都给了家人，也不能和魏闻行过。 　　江持风想想，就觉得更失落了。 　　沈戾把乐安递过来的蜂蜜柚子茶放到他面前：“那就喝完这一杯，早点回家。” 　　江持风端着蜂蜜柚子茶，小口地喝了一口。 　　两口。 　　三口。 　　……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魏闻行”的名字明晃晃的，比酒吧里的灯光还晃人眼。 　　江持风舔了舔唇，在沈戾的低笑声里把手机拿起来，接通了电话。 　　“喂……” 　　“在……”大概是酒吧的热闹声音太有辨识度，魏闻行想问的那句“在哪儿”咽下了后半句，“在‘沽酒’？” 　　江持风有一点点心虚，魏闻行不是很喜欢他来“沽酒”。 　　他“嗯”了一声，试图岔开话题：“你忙完啦？” 　　语气难得的乖。 　　“忙完了。”魏闻行说，“我过来接你。” 　　“忙完了才想起我。”江持风小声嘀咕，“那你快点，我都等了一晚上了。” 　　说完想到魏闻行公司离“沽酒”不近，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也别太急……开车注意安全。” 　　十一点半。 　　魏闻行出现在了“沽酒”。 　　衣襟带风，径直走向江持风，酒吧的热闹和灯红酒绿都没有入他的眼。 　　只有他的小少爷，在他眼中。 　　江持风的酒醒了一些，看到魏闻行，跟沈戾摆了摆手道别，顺手从吧台拿了个苹果放进魏闻行的大衣口袋里，连带着自己的手也揣了进去。 　　然后整个人扎进魏闻行怀里，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男人的大衣还沾着冬夜的凉意，但他的怀抱又是暖的，江持风被他抱着，就觉得心里的烦闷都散了去。 　　这个时候他的心又开始为魏闻行说好话了：你看，他忙完工作加完班，不是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吗？ 　　江持风笑了起来：“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魏闻行亲了亲他的额头，“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江持风开始算账：“你忙什么，加班到这么晚，我都没有你忙。” 　　“忙明天的工作，明天可以陪你过圣诞了。” 　　“明天一整天都陪我吗！” 　　“嗯，一整天都陪你。” 　　沈戾看着，有点羡慕。 　　两人的身影和声音渐行渐远，酒吧的客人也来了又去，一首情歌结束又是另一首歌开始，一杯酒见底又添一杯再谈天谈地。 　　沈戾给自己调了一杯特调，缀了两片苹果。 　　是真的很热闹。 　　国外的平安夜，应该更热闹吧。 　　不知道异国他乡的那个人，吃苹果没有。 　　过得怎么样。 　　好想他啊。 第47章 番外：第一个新年 　　江持风和魏闻行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没能一起跨年。 　　魏闻行是回家吃了团年饭，紧赶慢赶地赶回S城陪江持风的过年的，但还是没赶上零点。 　　江持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也回家吃了团年饭，只是占地理优势，所以回来得早一点。 　　赶不及，可以体谅，只是有一点点遗憾。 　　不过想想以后日子还长，那么多新年，总能一起慢慢过的吧。 　　小别胜新婚，魏闻行进门江持风就缠着他他讨要了一个亲吻，道新年快乐。 　　吻得动情，后面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 　　跟魏闻行做一场实在太累，做完以后江持风窝在被子里小声喊饿，又不想动，只饿极似的在魏闻行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魏闻行的肩膀硬邦邦的，还带着汗渍一点咸味。 　　魏闻行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去给你煮个面。” 　　江持风“嗯”了一声，却还是软骨头似的缠在他身上，不让他起身。 　　魏闻行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摸，语气带笑:“你到底饿不饿，不饿就再来一次？” 　　江持风裹着被子往旁边侧了侧身，催促他:“去煮面。” 　　魏闻行失笑，起身穿上睡衣睡裤，踩着拖鞋去给小少爷煮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夜里烟花炮竹响声好似从零点过后就没停过，听着热闹又喜气。江持风懒懒地躺在床上，顺手捞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魏闻行新换了手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新手机跟他的手机一个牌子，颜色一样，手机壳也一样，就导致他经常拿错手机，每次都摁亮了屏幕才发现。 　　江持风发现自己又拿错手机了，而屏幕上除了时间和仅剩12％的电量，还有一条十分打眼的信息。 　　电话没存联系人，内容看起来像是群发的新年祝福。 　　江持风点开往前翻了翻，发现这个号码逢年过节都给魏闻行发祝福短信，可是魏闻行却没存联系人…… 　　有问题。 　　江持风舔了舔后槽牙，拿过睡裤穿上，一边披上厚绒睡袍系好带子，一边往外走。 　　气势汹汹，兴师问罪。 　　可是看到厨房里男人等水煮沸的空隙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的模样，他心里那点火又灭了。 　　魏闻行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看到他，语气有些无奈:“起来怎么不披件外套。” 　　江持风把手机递给他:“这人谁啊，逢年过节一天不落的给你发祝福。” 　　魏闻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没问他怎么看自己的信息，也没回答是谁，只是把手机重新递给他:“没电了，帮我充一下电。” 　　“是梁月白吧，有什么不好说的？” 　　魏闻行“嗯”了一声:“说了怕你生气。” 　　江持风心里那点火又上来了。 　　说了他是挺生气的。 　　都分手这么久了，还发这些信息，那谁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问候和别的什么？ 　　江持风知道自己不该抓着过往旧账胡思乱想，可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魏闻行多喜欢梁月白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为了对方出柜，跟家里闹翻，就连梁月白的婚礼，他都正装出席，体面离场。 　　自己呢？ 　　魏闻行对他的喜欢，有对梁月白的几分？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沸腾起来，魏闻行揭开盖子，盛出一小碗面汤在配好调料的碗里。 　　热腾腾的雾气里，江持风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烧得都能把水煮沸了那么厉害。 　　他按住魏闻行准备下面的手，关了火，把面放回橱柜里:“别煮了，气饱了。” 　　橱柜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江持风说完就转身回了房间，把手机扔在一边，躺下，气闷地把塞在魏闻行枕头下的红包拿了出来扔回床头柜里，又翻了个身，拿背朝着门的方向。 　　打定主意要跟魏闻行单方面冷战一晚上，哄不好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魏闻行端着煮好的面回来，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吃面。” 　　顿了顿，又说:“吃饱了再接着生气？” 　　江持风本来不想理他的，想到他这么冷的天还大晚上起来给自己煮了面，折腾了这么一出，不吃……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 　　他磨磨蹭蹭的坐起身，端着面碗去小茶几边坐着吃。 　　魏闻行给他倒了杯温水，低声道:“吃了面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江持风咬着一口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底还是吃了，腮帮子鼓鼓的吃着面，抬头瞪了魏闻行一眼。 　　不应声。 　　魏闻行解释:“他是有这个习惯，逢年过节群发祝福，我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我觉得就是无意的，看看就算了，也没理会过。” 　　该删的他删了，该断的也早就断了，但没了爱情，多少还剩了些别的情分。大家都是成年人，拿得起放得下，分手以后不能做朋友，倒也不至于做到拉黑成仇那么绝。 　　魏闻行一边解释，一边看着江持风吃面。小少爷的手指修长，指甲上一点浅白的月牙痕，修剪得很干净，圆润带粉。那双好看的手握着筷子夹着面条放进嘴里，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就是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嚼完咽下，又再夹一筷子面条，脸上带着点被热气熏出来的红，唇瓣也是红红的，眉眼低垂着安静吃面，看着就秀色可餐。 　　他有些走神的想，小少爷吃醋耍小性子的模样怪可爱的，就是不太好哄。 　　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不好哄的小少爷一言不发地把一碗面吃完，慢条斯理的擦了嘴，又去卫生间洗了手，看到魏闻行很自觉的收拾了碗筷，小幅度的弯了弯唇，又压了下去。 　　要冷战一晚上呢。 　　一晚上好久啊。 　　江持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想，如果魏闻行再哄哄他，他就不生气了。 　　魏闻行洗完碗筷回来，关了灯躺上床，从身后抱住了江持风。 　　“说了你也生气，不说你也生气。”低沉的声音擦着耳边掠过，带着温热的呼吸和一声轻叹，“我的小少爷，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江持风睫毛颤了颤，侧身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他怀里:“好吧，勉强不跟你生气了。” 　　魏闻行在床上叫他小少爷他就已经很招架不住了，何况前面还加个“我的”。 　　像是把他捧到了心尖尖上，无可奈何得很。 　　已经不生气了，但他还是一字一顿的补充了一句:“以后别让我看见这种东西，看见了，我还生气。” 　　魏闻行低声笑了笑，应了声好。 　　这就算翻篇了。 　　已经很晚了，江持风吃饱了就有些犯困，阖眸窝在魏闻行怀里，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像是在听催眠曲，都要睡过去了，突然听到魏闻行低声问:“……我没有新年礼物吗？” 　　魏闻行的新年礼物倒是提前就送给他了，是一辆他看上想买的跑车，但想着自己车太多了，就没败家。而魏闻行偷偷给他买了，花了大半的身家进去，只说他喜欢就好。 　　那天的喜欢是真的喜欢，今天的生气也是真的生气。 　　江持风打了个呵欠，敷衍地亲了亲他:“新年礼物。” 　　太敷衍了。 　　魏闻行语气有点微不可察的失落:“哦……那晚安吧。” 　　江持风闷声笑了笑:“在床头柜里。” 　　失落以后的惊喜感让魏闻行心跳落了一拍，他起身打开床头的小灯，拉开了床头柜。 　　一堆避孕套里躺着个醒目的红包，上面写着万事如意，魏闻行好些年没收到过红包了，拿着红包发了会儿愣，才拆开。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小少爷轻咳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直接把银行卡给你好了，这张卡是我这些年自己存的钱，密码是我们在一起那天……” 　　他花钱没什么数，又喜欢买车，还有一些钱置办了不动产，做了投资，所以这张卡里也没有存特别多的钱，也就八位数。 　　但这张卡，是他对魏闻行的信任，和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心。 　　“家里的财政大权给你管，我也给你管。”他微红着耳根问，“这个新年礼物，你喜欢吗？” 　　“这张卡，我帮你收着。”魏闻行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语气也放软了，“你这份心意，我喜欢的。” 　　江持风弯了弯唇角:“那我呢，你喜欢吗？” 　　魏闻行笑了笑:“喜欢。” 　　江持风问:“有多喜欢？” 　　“我不知道。”魏闻行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多喜欢你了一点。” 　　“这是个优点。”江持风语气赞赏，还有点骄傲，“你要继续保持。” 第48章 番外：柠檬水好酸 　　“持风，早啊。” 　　江持风做了个梦，梦里他正在认真地烤肉，结果刚烤完蘸上灵魂酱料，香气扑鼻地勾得他准备咬下去时，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也没看是谁的电话，想挂断继续吃自己的烤肉，结果滑成了接通，那边是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嗓音低沉，尾音微微扬起，咬字里都带着笑意。 　　早？ 　　江持风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没能咬上一口的烤肉：“……”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来电显示：“曲和意？” 　　曲和意是他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关系还算不错，但曲和意毕业后出国深造了，慢慢就不怎么联系了，也就是上周顾懿和饶春余的婚礼上俩人碰了个面，才又重新有了联系。 　　“你是不是还没起床？”男人顿了顿，低低地笑了一声，“今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江持风打了个呵欠，搂着被子翻了个身：“干嘛突然约我吃饭。” 　　“约老朋友吃饭还要编个理由啊。”曲和意说，“就当我过几天又要回M国，给我践行？” 　　“今天不是才初七？你这么早就要回去。”江持风坐起身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凉，也叫他的身体从残留的睡意中清醒了过来，“允许我带家属我就去。” 　　年节里他总要在江家和林家住几天陪陪家人，这几天他住在林家，和魏闻行都没见面，今天倒是可以说出去和朋友吃饭，吃完饭再约个会。 　　曲和意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语气也低了几分：“原来是我不配和你单独吃饭了吗？” 　　江持风接了杯水喝，被呛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你这话说的……” 　　听着有点奇怪，但江持风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你看你，谈了恋爱就只跟男朋友一起，都忘掉我们这些朋友了。” 　　江持风说：“那我不叫他了，地方你定吧，我先去洗漱，待会儿微信发个定位给我。” 　　挂断电话，江持风洗漱下楼，林家的早饭都吃得晚，这会儿家政阿姨正好把早饭摆上桌，是他喜欢的糖粥。 　　江持风舀着粥喝了一口，跟林老太太说：“外婆，我同学约我吃饭，我中午要出去吃，下午我们要在外面玩，晚饭也不用等我哦。” 　　“哪个同学？”林老太太给他夹了一个灌汤包，“出门多穿一点，晚上早点回来知不知道？” 　　“大学同学，叫曲和意。” 　　林老太太想了好久好久，才说：“哦……我们小江都读大学啦？”又说：“你出去吃饭身上有钱吗，待会儿外婆拿给你。” 　　林老太太这一年来的记忆是越来越差了，年前的时候林老太太还摔了一跤，住了半个多月的院，江持风心里知道生老病死是无法违背的自然规律，但看着林老太太一天天老去，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有钱的。”他压下心里多余的思绪，朝林老太太笑了笑，“您才给了我压岁钱啊。” 　　林老爷子慢慢咽下嘴里的粥，顺着林老太太的话多叮嘱了一句：“晚上早点回来。” 　　江持风吃完饭，陪着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拿手机给魏闻行发信息。 　　[无事小神仙：我中午要和曲和意吃饭。] 　　[无事小神仙：就是顾懿婚礼那天遇到的老同学，他过几天要回M国了，今天就约了我吃饭。] 　　[无事小神仙：我和他吃了饭，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无事小神仙：跨年档还有两部电影都没冲。] 　　顾懿婚礼那天的请柬魏闻行也有收到，但那天江持风要和父母一起，魏闻行怕他在场，有什么闲话会传到江持风父母耳朵里去，所以他最后只是随了礼，人没去。 　　看到聊天框里曲和意这个名字，他完全是陌生的，尤其江持风话里的意思，是要和曲和意吃了饭，再和他去看电影。 　　陌生的、没有介绍给他认识过的朋友，吃饭不带上他，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喂：好。] 　　[喂：电影定几点的票？] 　　[无事小神仙：2点左右吧。] 　　[无事小神仙：晚上想吃烤肉！] 　　[无事小神仙：我昨晚睡觉做梦，梦到我一直在烤肉。] 　　[无事小神仙：我烤了好久好久，好多好多，然后！] 　　[无事小神仙：就在我刚蘸上酸辣汁，准备咬一口的时候！] 　　[无事小神仙：我醒了……] 　　[无事小神仙：我好想好想好想吃烤肉。] 　　魏闻行看着聊天框里弹出来的文字，几乎都能想象到江持风刚梦醒时的茫然失落，忍不住笑了笑。 　　[喂：好。] 　　[喂：晚上给你烤很多很多肉。] 　　…… 　　吃饭的地方曲和意选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店，读书的时候也常去吃，菜端上桌，江持风夹了一筷子樱桃鹅肝吃，味道倒是和记忆里一样，樱桃外衣的胶质感和内里细腻醇厚的鹅肝搭配在一起，软酥浓郁，入口即化。 　　曲和意看着他笑了笑：“你还是这么喜欢吃樱桃鹅肝。” 　　“好吃我就喜欢。”江持风吃得满足，端起手边的腌笃鲜汤喝了一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M国，难得回来一趟，不多玩几天？” 　　曲和意摇摇头：“我这两年在国外念书，以前的朋友都联系得少了，想吃饭看电影都约不到人……多玩几天，跟谁玩呢？” 　　“我不是人？”江持风挑了挑眉，“你自己不够意思，回国也没跟大家说，要不是顾懿婚礼，谁知道你回来了。” 　　“吃完饭一起看场电影？”曲和意说，“下次回来，我一定提前跟你说。” 　　江持风夹菜的手一顿：“我和闻行约了看电影……” 　　“那正好一起，刚知道你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在想，他肯定很优秀，才会让你那么喜欢，一直想认识他呢，可是顾懿婚礼他也没来。” 　　“嗯，他确实很优秀。”江持风赞同了一句，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地落在曲和意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曲和意今天有些奇怪，说话做事也是前后矛盾，说想认识魏闻行，可是一开始又不让他带上魏闻行一起吃饭…… 　　曲和意被他盯着，神色十分平静坦然，还朝他笑了笑：“如果你男朋友介意的话，就算了……他肯定，只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我让他多定一张票。”江持风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起看电影多大点事，就拿手机给魏闻行发了条信息，说曲和意要和他们一起看电影，让他多定一张票。 　　电影院选的是顶晟大厦附近商圈的影城，魏闻行比他们先到一会儿，江持风他们到的时候魏闻行已经取好了票，在大厅的休息区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巧的是旁边还坐着宋开欣和夏依依，俩人手里都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眼神时不时地就往电梯口的方向看过来，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江持风。 　　“江总！”宋开欣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夏依依则笑着偏头去跟魏闻行说话：“魏总，江总来啦！” 　　“你男朋友，看起来，好受欢迎啊。”曲和意突然感叹了一句。 　　江持风看向他，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只是抬步朝着魏闻行他们走了过去。 　　魏闻行也把手里的书放下，站起了身。 　　“给你介绍。”江持风牵住魏闻行的手，“曲和意。” 　　“这是我男朋友魏闻行。” 　　魏闻行看向曲和意，目光里带着打量，然后点了点头：“你好。” 　　曲和意朝他笑了一下：“你好，我叫你魏哥吧，看起来你年龄比我们大一点。” 　　魏闻行：“……” 　　陈星野他们也叫他魏哥，但这两个字从曲和意嘴里叫出来，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这两位漂亮的小姐姐是风行软件的宋开欣和夏依依。”江持风看向宋开欣，语气有点意外，“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和依依吃了饭来看电影。”宋开欣听到江持风叫她漂亮小姐姐，脸瞬间就红了，“正好碰到魏总……” 　　夏依依说：“就过来打了个招呼。” 　　曲和意听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关系，笑着开口道：“你们公司的氛围一定很好吧，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都这么亲近。” 　　宋开欣脸上的笑一滞，然后嘴角的弧度又慢慢地扬了起来：“对啊，我们公司氛围特别好，还可以经常嗑到老板和男朋友的糖。” 　　夏依依只怔愣了一瞬，就接上了宋开欣的话：“老板对我们的一点好算什么，比起他对江总的好，真的不值一提。” 　　曲和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神情略有些尴尬地说：“魏哥买了电影票，我去买爆米花和饮料吧。” 　　宋开欣看着他往零食售卖区走去，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江持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叹了口气。 　　夏依依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挽上宋开欣的手臂说：“江总，我们电影要开场了，先走了……” 　　江持风点了点头。 　　他今天是觉得曲和意说话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也没太多想，刚才听了宋开欣和夏依依的话，才后知后觉，曲和意似乎有点在挑拨他和魏闻行…… 　　他握紧了魏闻行的手，低声说：“曲和意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魏闻行“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到底是小少爷的朋友，在外面，他得给小少爷这个面子。 　　曲和意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回来，看到刚才的两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把柠檬水递给魏闻行：“不好意思啊魏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都买的柠檬水，持风以前很喜欢喝的。” 　　“他现在喜欢喝蜂蜜柚子茶。”魏闻行把柠檬水接过来，抬腕看了眼时间，然后牵着江持风往观影厅走，“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曲和意的视线落在他的腕表上，又落在江持风手腕上的那只手表上，手指微微收紧，握紧了手里的柠檬水。 　　VIP观影厅沙发很柔软，江持风按着座位侧面的按钮把椅背和脚踏调整好，叠放好靠垫枕头，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 　　唯一不好的就是沙发之间的扶手是固定的，上面有USB接口，可以给手机充电，还有放饮料和爆米花的地方。江持风想跟魏闻行牵手，都被扶手隔着。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调了静音，然后点开了和曲和意的聊天框。 　　“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江持风皱着眉头敲字，“但如果你再当着闻行的面说这些挑拨的话，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他按下发送，朝着旁边座位的曲和意晃了晃手机。 　　曲和意点开微信，看到江持风发过来的文字，脸色在手机屏幕的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苍白。 　　[曲和意：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要不我和他解释一下？] 　　[曲和意：是我不好，对不起……] 　　江持风看到曲和意发过来的信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无事小神仙：是我不想让他误会。] 　　[曲和意：待会看完电影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无事小神仙：有事你说。] 　　微信聊天框里很久都是“正在输入”，电影放映也开始了，江持风偏头看向魏闻行，魏闻行刚喝了一口柠檬水，正皱着眉头。 　　他凑近了些，半边身子都越过扶手，问他：“不好喝？” 　　魏闻行低声说：“酸的。” 　　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江持风低头去看，微信里弹出了曲和意的消息。 　　[曲和意：你真的不知道吗，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曲和意：我只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吗？] 　　[曲和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凭什么他能和你在一起。] 　　江持风面色沉了下来，回了句：“我喜欢魏闻行，和认识时间长久没有关系。” 　　然后直接拉黑删除，把手机收起来，他拉着魏闻行起身：“不想看了，我们走吧。” 　　曲和意也跟着站起了身，想跟上去，只是江持风回头看他的那一眼，俊朗的面庞如同结了一层冰霜，在放映厅幽暗的微光里，满眼都是冷漠和疏离。 　　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令他停下了脚步，心绪混乱不堪，然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江持风并不关心曲和意的状况和心情，在看到曲和意表明心意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曲和意今天说的那些针对魏闻行的话，明知道他有男朋友，还想插足其中的行径。 　　是认识很多年了，可他像是今天头一回认识曲和意一样，心寒和愤怒的情绪在胸口来回冲撞，叫他觉得在放映厅里多待一分钟都窒息。 　　他拉着魏闻行进了电梯，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动，把心头的情绪慢慢压了下去。 　　魏闻行也不问他为什么突然不想看了，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 　　江持风在楼道里仰头吻住了魏闻行的唇，柔软的舌尖能尝到一点酸酸甜甜的味道，唇舌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他们吻得炽热又动情。 　　一直到耳边听到由远及近的引擎的声音，江持风才结束这个吻，红着耳根，笑着看向他，问他：“还酸吗？” 　　“不酸。”魏闻行的拇指抚摸过他被吻得发红的唇瓣。 　　又落下一个吻。 　　“甜的。” 　　---------------------------------------------------------------------------------- 　　莫逢君： 　　大家应该发现了，小少爷对关系比较一般的人都是备注了的，关系好的朋友他都没有备注！ 第49章 番外：第一次旅游 　　玉湖山的希望小学落成正式投入使用以后，江持风受邀去参加开学典礼，正好魏闻行最近工作也不算太忙，所以调出几天假期来，跟江持风一起去了玉湖山，就当做旅游了。 　　下飞机以后就有司机来接他们，从市区到玉湖镇，近5个小时的车程，到镇上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他们先去繁宁的项目经理李屹提前订好的民宿安顿好，然后才准备去找吃的。 　　江持风提前就打好了招呼，不用给他们搞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懒得跟人应酬，所以李屹就没有做多余的安排。晚饭江持风也不让他跟着，让李屹带肖鸣去吃饭，自己则和魏闻行两个人出门去觅食。 　　玉湖镇就位于玉湖边界的位置，山里也夜晚温度要低一些，江持风穿了件宽松的外套，洗脸时被水沾湿的发尾带着点水汽，迎面的夜风一吹，凉意顺着衣领一路往里灌。不过青年人年富力强的，那点凉意半路就被体温融了去，何况魏闻行走在他前面，男人宽阔的肩膀已经替他挡去了很多风 了。 　　小镇上的建筑大都是些老房子，镇上的店铺倒是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旅游业向来带动发展，所以做吃食生意的尤其多，从巷口过都能闻到食物香气。 　　江持风轻轻动了动鼻子，酸菜汤，羊肉……好香。 　　“好像是饺子。”江持风拉着魏闻行的手，停下步子。 　　都这个点了，又奔波了一天，大鱼大肉他是没什么胃口吃的，倒是巷口闻到的鲜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 　　魏闻行吃东西一向是不挑的，两人往巷子里走，果然看到了一家挂着“再来一碗”招牌的饺子店。 　　两人在店里坐下，酸汤羊肉饺子端上桌，江持风闻着热腾腾的香气，迫不及待地喝了口热汤。他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喝到鲜美的热汤，热烫感一路沿着喉咙往下，暖到胃里，又漫延到了脸上。 　　魏闻行看着他喝到汤时眼里漾开笑意的满足神情，不自禁地也弯了弯唇：“别烫着了。” 　　江持风夹了一个饺子吃，肉的鲜香在嘴里弥漫开：“好吃。” 　　“囡囡，写字要专心一点。”老板娘大着嗓门用方言喊了一声，江持风抬眼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在店里最靠里的桌子上坐着个小女孩，正在朝他们这边看，手里握着的笔半天都没动。 　　江持风朝她笑了一下，偏过头问了老板娘：“不是明天才开学吗，怎么就让孩子开始写作业了？” 　　“练字嘛。”老板娘笑着说，“让她提前收收心。” 　　江持风舀了一口汤喝，本也是随口好奇一问，没成想老板娘太热情，继续跟他们聊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呀，我们小地方，孩子读书不容易的。” 　　“以前我们玉湖镇的小学就在那个龙王庙里，这种老庙子当初都修得大嘛，隔几间屋子出来就是教室，我当年就在里面读书长大的。” 　　“后来大家凑了钱，龙王庙后面起了一栋楼，那就是我们玉湖小学了。” 　　“还是现在孩子们条件好啊，去年哦，有个大老板给我们镇捐了一所学校，我们家囡囡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新学校漂亮又宽敞，运动场都有两个，还有食堂、图书室、微机室……” 　　魏闻行朝江持风笑了笑：“那这个大老板心善。” 　　老板娘笑着说：“明天开学典礼呀，说是大老板要来的，好多孩子们这几天都在家里写感谢信呢。” 　　大老板本人江持风，耳根已经红得不行了，偏偏魏闻行还继续跟老板娘聊：“孩子们好好学习，就是最好的感谢信了。” 　　“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老板娘走到小女孩身边，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囡囡听见了嘛，要好好学习。” 　　两人吃完饺子回到民宿，江持风洗完澡，就披着外套在阳台的秋千上坐着玩手机。 　　魏闻行洗完澡出来，挨着他坐下，江持风把脚放在他的腿上，踢了踢他：“我们不能在小镇上玩了。” 　　“怎么？” 　　“明天开学典礼我要上台的，到时候都认识我这张脸了，走哪儿都有人喊我大老板……” 　　魏闻行忍不住笑了笑：“那多有排面。” 　　江持风瞪他：“我是大老板你是什么？老板娘？” 　　魏闻行起身把他抱了起来，抱进房间，按在了床上，俯身上来：“谁是老板娘？” 　　江持风抬了抬下巴：“你是。” 　　魏闻行吻住他的唇，边吻边用手解开了他睡袍的系带。 　　他想，这么好的夜，不该用来争论没有意义的话题上。 　　…… 　　开学典礼上江持风上台致辞，国旗台上放了张讲话桌，领导们都坐在操场的前排，学生端着凳子按班级和年级依次往后排，家长们则在学生的队伍后面站着，抬眼看过去是乌泱泱的人群，占满了整个操场，但他一眼就在靠近角落的位置看到了魏闻行。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还蛮新奇，以前当学生代表新生致辞，都是在宽敞明亮的礼堂里，现在站在国旗台上，校领导们端端正正坐在下面听他讲话，目光里许多坐不住的小学生则在探头探脑地讲着悄悄话，独属于孩子们的生机活力在这片操场蓬勃向上，叫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闻行就站在台下，看着和煦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落在小少爷身上，看他眉眼温然带笑，忍不住拿手机录了一段视频下来。 　　中午吃饭自然是和学校的领导们一起吃的，校长带了瓶药酒来，不过好在有肖鸣和李屹帮他挡酒，所以散场的时候江持风只是稍微有点醉意。 　　魏闻行喝得也不多，但这酒后劲挺大，下午也没什么事做，两人就回民宿睡午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 　　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候，江持风窝在魏闻行怀里不想起床，睡久了浑身都发软，声音也是软的：“我们明天去哪儿玩？附近有个垂钓园，要不要去钓鱼？李屹说山上有个茶园，风景也挺好的，去爬山也行。” 　　“钓鱼你坐得住？”魏闻行语气带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爬山吧。” 　　“那你今晚克制点。”江持风闭着眼睛说，“我要养精蓄锐。” 　　“你该多锻炼。” 　　“好嘛，开始嫌弃我了？这才在一起一年多呢，就嫌弃我……” 　　魏闻行语气无奈：“谁嫌弃你了。” 　　“你嫌弃我体力不行。”江持风撇嘴，“不能满足……唔。” 　　唇瓣被堵住，剩下的话都成了起伏的喘息声。 　　魏闻行看着他脸上染上情欲的潮红，吻去他鬓边冒出的细密的汗，心想，这叫他怎么克制。 　　爱意汹涌，无法克制。 第50章 番外：情非泛泛 　　范惊陵x周漾 　　文案： 　　遗憾的是，他们没能好好地开始，也没有好好地结束。 　　但人生辽阔而长远，不止爱恨，他们各有各的风雨灿烂。 　　———————————— 　　食用指南： 　　因为很多读者说想看，所以番外写了范惊陵的故事，但是是主攻视角，官配周漾，故事狗血，be，慎入。 　　此番外仅适用于能接受玻璃渣里找糖甚至找不到、理解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以及虚拟故事与现实存在差距不可考据的读者食用。 　　不可以骂我谢谢。 　　———————————— 　　Chapter1.错误的开始 　　魏闻行这几天在A市出差，没人管着，晚上江持风就去“沽酒”喝了几杯，一个人回到家，洗完澡躺上床，有些无聊地拿手机点开了微博。 　　热搜里的话题吸引了他的目光，#范惊陵 第三者#，他瞬间来了兴趣。 　　这年头还有狗仔敢拍范惊陵？ 　　璨星娱乐要破产了吗，连压热搜的钱都没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范惊陵这多半是被人算计了，就是不知道算计他的人是谁。 　　江持风有点好奇，点进话题，先截图，然后才翻了翻热度最高的几条微博，仔细看起来。 　　有狗仔发了两张照片，一张照片背景是超市，范惊陵正在结账，旁边站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都认不出来是谁。另一张照片就是范惊陵在车上和人接吻，照片又暗又糊，江持风还是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另一条热度高的微博则是一个营销号博主写的短文，短文里都是用字母代表的人物，江持风看得津津有味，看完大概知道什么事了。 　　大意就是说范惊陵现在的男友之前有交往的对象，感情还特别好，然后范惊陵横刀夺爱，把人搞到了手。 　　江持风心想，难怪话题是范惊陵第三者。 　　不过他觉得这个话题应该改成#范惊陵又换小情人#比较恰当，营销号的文写得挺好，但范惊陵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哪用得着抢别人男朋友。 　　一看就是收钱瞎编的。 　　他点开微信，找到他备注“范精灵”的聊天框，把截图发了过去。 　　[无事小神仙：头条，哇！] 　　[无事小神仙：谁啊，周漾？] 　　范惊陵隔了一会儿回复他。 　　[范精灵：你再看。] 　　江持风不明所以，点开微博，发现本来在热搜第一的话题突然找不到了。 　　[无事小神仙：我瓜呢？] 　　[无事小神仙：那么大的瓜呢？] 　　范惊陵不回他，江持风不死心，打字搜范惊陵的名字，搜到了几条微博，但都是些在瓜田里迷惘的网友们……除了范惊陵，没有人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了。 　　他索性给范惊陵打了个电话过去，范惊陵电话倒是接得快。江持风开门见山地问：“所以是不是周漾？” 　　“你不说我找营销号爆你料了。”江持风催促，“搞快点。” 　　范惊陵：“……是他。” 　　江持风在心里“哇”了一声，这下更好奇了：“你真抢了别人男朋友啊？” 　　范惊陵语气淡淡：“真抢了。” 　　江持风追问：“所以营销号说的都是真的？” 　　范惊陵“嗯”了一声，他敢做就敢认。 　　江持风觉得这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他消化了几秒，才开口问：“那你上热搜的事，是被谁算计了？” 　　范惊陵反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看你倒霉我高兴。” 　　范惊陵咬着烟吸了一口：“老二找人拍的。” 　　听到是范家那个私生子，江持风一下不意外了。 　　范家老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范惊陵使绊子添麻烦，曾经还因为他讨厌范惊陵所以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来跟他交朋友搭关系。 　　甚至在他面前无事生非，想借他的手对付范惊陵。 　　江持风很看不上他，并且觉得他多少脑子有点问题。 　　范家和江家是有生意上的合作往来的，老一辈的人还在，他和范惊陵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就算再怎么看不过眼，也不会对对方做什么。 　　“我今晚睡得着了。”江持风心满意足，“挂了。” 　　听着电话被切断，范惊陵把手机随手放到了一边。 　　从阳台望出去，今晚的月亮显得格外的孤独，像一条孤零零地被人遗忘在浓郁幽暗的蓝黑色大海里的小船，只发出点微弱而暗淡的光。 　　和他第一次见周漾的那晚不一样。 　　那晚月亮是满月，他踏着月色走进的酒宴也是灯火辉煌。整个宴会厅都是干净明亮的香槟色，他和人寒暄以后，不经意地注意到了站在靠近露台角落位置的周漾。 　　旁边站着的人是傅家的老二，傅青山。 　　两个相貌出众的青年躲在角落位置闲聊，显然是都不怎么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他的视线就那么定定地落在周漾的身上。 　　他娱乐圈的明星见得不少，但看多了也真的审美疲劳，难得见到这样一张男生女相还不显得过分女气的脸，再加上青年温润的气质和不俗的仪态，难免让他起了几分兴趣。 　　那晚过后就开始留心上了，知道周漾是珈蓝娱乐的艺人，调查到的资料摆在办公桌上，一开始还因为周漾有男朋友的事有所迟疑，所以把资料翻了又翻看了又看，按捺下了心里的兴趣。 　　偏偏他投资的新戏，男主定了周漾。剧组开机当晚聚餐，周漾来给他敬酒，近了看，才发现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时不笑都带了三分情意，一笑，便带了十分。 　　就是那十分，勾得他晚上睡不着，找了部周漾的剧来看。 　　一看看了个通宵。 　　第二天他在酒店睡了一天，睡醒以后就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联系周漾的经纪人，砸钱砸资源，他要周漾。 　　周漾拒绝了。 　　范惊陵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意料之中，且还很兴奋。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看久了迟早都会失去新鲜感，有傲骨的人，才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看他傲如九节竹，却在自己身下折服，多有意思。 　　于是他把周漾的男朋友也查了个清楚。 　　公司养的娱记很会办事，不仅拍到了两个人约会的照片，还拷贝到了对方男朋友相机里一些有意思的照片，大|尺|度的艳|照啊，情侣之间的情趣倒是让他看得心里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周漾是个明星，一个虽然在娱乐圈一剧而红崭露头角但根基不稳的明星，他像是一棵刚成长起来的竹子，风雨压不垮他的脊梁，但若是遇到暴风雨，那他便只有被折断的结局。 　　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群体没有那么宽容，尤其是公众人物。不论是两人约会的照片，还是那些大尺度的照片，社会舆论都将是一场周漾无法抗衡的暴风雨。 　　所以范惊陵让助理拿着照片，去跟周漾的经纪人谈，结果没谈拢。他也是有脾性的，索性就让娱记把几张周漾的照片发了出去，这场暴风雨顷刻之间落了下来。 　　两人约会的照片压在手里，等人低头。 　　照片被曝光的第二天，周漾主动来找他了。 　　范惊陵身边是不缺人的，不管是别人送来的，还是自己使手段往他身边凑的，只要人干净，心思手段不过分，他都愿意带在身边玩一段时间。 　　他有资本，对情人也大方，而且身边有人的时候也不会再找其他的，所以愿意跟他的人不少，但都不长久。 　　周漾……算是他花心思花得多的。 　　也是跟他最久的一个。 　　手里的烟燃到了头，范惊陵又点了一支。 　　一年多了吧？ 　　范惊陵往后靠在椅背上，咬着烟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想起那天周漾来找他的情形，竟然觉得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着红，满是愤怒地盯着他的时候，他确实是有那么瞬间的心软的。 　　但周漾问说：“只要你不牵扯到眠风，我愿意跟你。” 　　说这话的时候周漾手都在发颤。 　　宋眠风。 　　周漾的男朋友，一个刚毕业的摄影师，作品有灵气，人没什么名气。 　　范惊陵那一瞬间的心软也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 　　在他查到的信息里，周漾和宋眠风现在的感情并不稳定，俩人在闹分手，可周漾却要把宋眠风从这件事里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这种为爱牺牲的精神并不让他感动，反而让他觉得可笑。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的前程和宋眠风的前程，你选一个。” 　　周漾那时候朝他笑了一下，笑得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样。周漾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前程。” 　　所以他选了宋眠风的前程，要范惊陵删掉手里的其他照片，他去背舆论的骂声。 　　从此娱乐圈就没了周漾这个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情人。 　　Chapter2.绝不认错 　　这一年多周漾在他身边，一开始并不乖，好几次想要跑，都被保镖抓了回来，受教训吃了些苦头，就乖了。 　　范惊陵删掉了宋眠风拍的那些照片，自己又亲手给周漾拍了新的，且更为露骨，周漾想要重回娱乐圈绝无可能，要想在他厌弃之前离开他身边，也绝无可能。 　　后来周漾就不跑了，慢慢摸透了他的脾气，也变得听话起，至少表面上，是听话的。他每天就拿演员的那一套对他，表演一个合格情人，只有极少跟他闹性子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来。 　　或者说，认了命，就等着他哪天能厌了，放他走。 　　范惊陵没有厌弃他。 　　也不想放他走。 　　但今天的事必然会被范惊声捅到范嵘川那里去，以范嵘川的脾气，肯定会骂他一顿不成器不像样，成日里跟男人厮混，然后以不留给他任何家业和股份为要挟，要他断了。 　　他平时怎么玩，范嵘川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到道德层面问题且被爆料了出去，引发了社会舆论，那就是给范家抹黑，这是死要名声的范嵘川绝对不会容忍的。 　　范家的家业不止璨星，他要的也不止璨星，更何况还有他妈妈留下的股份，也被范嵘川握在手里…… 　　所以他今晚想了很久，周漾值不值得他跟老爷子对上。 　　好像不值得。 　　但只要周漾愿意开口，他想，再难他也能护着周漾。 　　手里的烟又燃尽了，楼梯上传来了声响，把范惊陵的思绪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身边停下，范惊陵偏头，就看到洗完澡下楼来的周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发梢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这两张躺椅是周漾搬进来以后买的，天气好的日子他就喜欢坐在阳台看剧本，他不能演戏了，但他还是喜欢，范惊陵不至于连这点爱好都剥夺他的，璨星也有足够多的剧本让他挑着看。 　　天气不好的日子他就坐在阳台发待，偶尔会困顿地在躺椅上睡过去。 　　有一回聊天，范惊陵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待在阳台，他说：“因为这里的空气最自由。” 　　后来范惊陵就常带他出去，应酬也好，朋友聚会也好，总之能带他的局，都把他带在身边。 　　“怎么不吹头发？”范惊陵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皱了皱眉。 　　“热搜，我看到了。”周漾垂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范惊陵的目光掠过他搭在腿上的手，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发颤，那是他害怕或者是紧张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 　　然后他慢慢收紧了手，范惊陵听到他说：“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牵扯到眠风。” 　　范惊陵听到他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再看到他一脸的紧张，一股无名的怒火蹭地蹿了上来：“营销号已经删博了，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周漾听了，心头一松，这才问：“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件事爆出来？” 　　范惊陵不答，只是盯着他，眼神沉了下来，声音冷冽：“周漾，你还喜欢他？” 　　被营销号爆料的人是他，处在浪潮漩涡中心的人是他，可周漾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宋眠风身上去。 　　喜欢吗？ 　　周漾看到范惊陵少见的对自己动怒，愣了一下。 　　其实早就放下了。毕竟分手前那段时间他们吵得那么厉害，关系的不对等和观念上的分歧让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最后会分开，可他没想过会用这样难堪的方式。 　　在他还没有和宋眠风分手的时候，他就跟范惊陵上了床。 　　这是背叛。 　　他问心有愧。 　　周漾直直地望进范惊陵的眼睛，朝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和平静地说：“喜欢啊。” 　　范惊陵起身拽住了他的衣领，另一手，抚上他的脖颈：“周漾，你真的好得很。” 　　他欺身上来，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周漾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周漾从来没接过这么窒息的吻，他没有闭眼，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脖颈上和唇瓣上的痛感让他想要推开范惊陵，但抵在男人结识的胸膛上的手，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 　　范惊陵松开他时，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地呼吸着，挣扎着，然后身上就被剥了个干净。 　　“去……房间。”他哑着声，红了眼，“求你……” 　　“别在这儿……” 　　范惊陵把他的手压过头顶，滚烫的嘴唇从他的脸侧一路往下吻，在他的脖颈肩头，咬出深深浅浅的红痕。 　　那样柔软的唇，语气却是让周漾战栗的低沉冷冽，像是锋利的刀刃，掠过他的耳畔，让他的心也开始犯疼：“周漾，你记住今晚。” 　　他说：“你记住我。” 　　这一晚范惊陵大概是真的被他气狠了，就在阳台上，夜里的冷风和男人的体温贴着肌肤蔓延四肢，让他忍不住身体发颤，羞辱感和身体酥麻的快感磨得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只能喘息着哑声求饶。 　　可范惊陵只是吻去了他脸上的眼泪，然后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昏昏沉沉地晕过去之前，周漾感觉到了什么湿润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是汗水吗？ 　　他想，总不会是眼泪吧。 　　范惊陵几乎一夜未眠，把周漾抱去清洗再抱回房间床上，拿手机点开微博，再搜关键词也只剩下了零星的几条讨论。 　　倒是未接来电里，好几个萧遥给他打的电话，然后就是老二给打他的电话，老爷子的电话也有一个，还有一条冰冷的信息，让他回家。 　　家啊。 　　他哪有什么家。 　　从他母亲过世那一天，他就没有家了。 　　偶尔在周漾身边，他倒是能感觉到几分家的温暖，但他很清楚这份温暖是用多么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他也不敢沉溺其中。 　　现在，该是走的时候了…… 　　他认真地用目光描绘着周漾的眉眼，最后伸手摸了摸他还泛着红的眼角，在枕头下放了张卡，再起身出门去，没有回头。 　　…… 　　回到范家，范嵘川便把他单独叫到了书房，连范惊声都没让跟着，进屋就是一拐杖狠狠地敲在他的腿上：“跪下！” 　　他不愿意跪，握拳的手背上筋脉暴起。 　　“你个混账东西！”范嵘川气得胸口胀痛，喉咙里也犹如碳火在烧一般，话语都是挤出来的，“你在外面怎么乱来，我都没管过你，现在倒是被人捏住了把柄，丢脸丢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又是几下重击敲在腿上，范嵘川也是发了狠，一下比一下打得重。 　　范惊陵只觉得腿上像是被看不见的野兽死死地咬着，前所未曾感受过的疼痛从腿上传遍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浑身都冒出了虚汗。 　　最后头部眩晕，眼前一片昏暗，格外沉重的一声响，像一声闷雷炸响在书房里，跪了下来。 　　“马上跟那个人断干净。”范嵘川这才停了手，胸口起伏着，喘着气，“否则你就从范家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妈妈留下的东西，你也一分都别想要。” 　　“事情是老二抖出去的，让范家丢脸的人，只有我吗？”范惊陵手撑在地上，忍着腿上的剧痛，站了起来，然后脱了力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要是你不做这些事……”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范惊陵打断他，身体的疼痛让他心悸，汗水也浸湿了衣服，“我会和他断了……但老二的这笔账，我也会记着。” 　　“你还想对你弟弟下手！”范嵘川气得随手拿起书桌上的杯子就朝他砸了过去，范惊陵撑着身子都勉力，没有力气躲，杯子砸在额角，瞬间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往下流。 　　“弟弟？”范惊陵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弟弟不是刚出生就被你扔在医院自生自灭了吗？啊？” 　　范惊陵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小小一团眼睛都没睁开的婴儿，记得医生摇头叹气时他母亲脸上绝望的眼泪，那年他十岁，失去了他的弟弟，也失去了母亲。 　　范嵘川像是被他踩住了痛脚，大声吼道：“那是因为早产，医生都说救不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妈为什么早产？”范惊陵盯着他，话语切齿，“还不是因为你带回来一个只比我小两岁的野种！” 　　“你们一起出车祸，我妈为什么会死？” 　　“范嵘川，你的命是她救的，午夜梦回，你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逐字逐句，似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插进范嵘川的心里。他步子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书桌上，脸上露出了沉思阴郁的神色。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他念念叨叨地说，“那年小声也才八岁，他的母亲病逝，我……我只能带他回家。” 　　“你真的让我觉得，爱情是很恶心的东西。”范惊陵闭了闭眼，扶着墙壁慢慢往外走，一瘸一拐的身形本该是格外狼狈的，可他的脊背却挺得比青松还直，好似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弯腰低头。 　　Chapter3.正确的结束 　　上了车，范惊陵吩咐了一句：“去医院。” 　　然后才卸了浑身的力，靠在椅背上。 　　汗水打湿了他的衬衣，血和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随手从储物盒里扯了纸巾按在额角，他胸膛起伏着，用力地呼吸，却丝毫不能减轻身体上的疼痛。 　　于是催促了一句：“快点……” 　　等到医院包扎好额头的伤口，拍了片子打好石膏，已经是下午了。 　　范惊陵拒绝了医生让他在医院休养的提议，让助理请了个老实本分的护工，回了离公司最近的一家全会员制的酒店。他在酒店顶楼有一间总统套房，但和周漾在一起这一年多，他基本上没怎么来这里住过，在床上躺下，都觉得环境陌生得紧。 　　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拿起一看是萧遥的电话，自嘲地笑笑，才接通来。 　　“陵哥，热搜是怎么回事，昨晚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回范家了？”萧遥忧心一天了，电话一接通，所有的问题就一股脑地都全抛了出来，“你现在在哪儿？没事吧？” 　　“照片是老二找人拍的，热搜是他买的。” 　　“昨晚有点私事……” 　　范惊陵语气沉缓道：“在雅颂酒店，没事。” 　　“范惊声是个什么傻|逼玩意儿啊。”萧遥在电话这端要气死了，“你等着，我先找人去把他揍一顿，然后来找你。” 　　萧遥说完就挂了电话，范惊陵握着手机，极浅地笑了笑，等周漾的电话是等不到的，他能期待什么呢…… 　　他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拨通了周漾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含了一把沙，说话时，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喂？” 　　短暂的沉默后，范惊陵开了口：“我待会让助理过去收拾东西。” 　　周漾哑声问：“要出差吗？” 　　决定昨晚就做了，可真的要说出口，范惊陵却觉得一颗心像是浑水里的泥沙，慢慢地沉了下去。 　　“江南长汀的房子……留给你，枕头下还有一张卡。照片……” 　　“范惊陵。”周漾打断他，声音都因为语气急迫而有些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算是……分手费吧。”想来想去，吐出这么个词，范惊陵神色复杂地笑了笑。 　　以前和那些情人断了的时候他也会给些补偿，但从没用过“分手费”这样的词句。这一刻，他倏然意识到，周漾对他而言是真的不一样的，这一年多的陪伴他不愿意用包养来定义，只是他们也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好好地开始，也没有好好地结束。 　　这段关系到底算什么，他也无法说清。 　　“照片我会删。”范惊陵慢慢地说道，“我放你走。” 　　周漾从床上坐起身来，房间里拉了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银行卡，指尖摩挲过卡号凸起的数字，心里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惊喜。 　　两种情绪像是把他的心劈成了两半，让他语气有些复杂：“范惊陵，我信你。” 　　这一次，他难得没有说反话，他相信范惊陵说到就会做到。这个男人许下过的承诺，从没有食言过。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但电话并没有挂断。 　　周漾垂下眼，手里的卡被他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他起身下床，拉开了窗帘，温暖的阳光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 　　“这次的事，很严重吗？” 　　周漾的声音低了下来，贴着他的耳廓，竟有些莫名的温情。 　　范惊陵闭了闭眼，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想周漾到底是关心宋眠风，还是关心他了。 　　“放心，不会牵扯到宋眠风。”他说，“也不会牵扯到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明明昨晚他们还在抵死缠绵，今天却像是两个陌生人，连多说几句话，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范惊陵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周漾。” 　　“嗯？” 　　范惊陵问：“你恨我吗？” 　　低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说话的人好像在笑，尾音很轻。他说：“恨啊。” 　　“那现在，高兴吗？” 　　“高兴。” 　　“好。”范惊陵也笑了笑，“照顾好自己。” 　　有微凉的液体从眼眶里滚落，电话被挂断，周漾愣了一下，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然后慢慢笑了起来。 　　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掉，喉咙哽咽着，脑海里不知怎么地想起了有一次他读剧本读哭时的情形。 　　那天范惊陵看他哭，一边笑一边给他擦眼泪，还是止不住，就把他按着沙发上亲……可现在，房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 　　范惊陵删掉了周漾的照片，也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他一向如此，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给自己留退路，他没有再回过江南长汀，也没有再去探听周漾的消息，只是经常会想起，他曾经自私地把一颗星星禁锢在了身边，独占了他所有的光芒。 　　有时夜里失眠，过往潜藏在脑海里的一切也会涌现出来，搅动他的心绪。他也会想，如果周漾的答案是不恨……如果周漾愿意留在他身边……如果分开后，周漾愿意来找他……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时间久了，又开始有人往他身边送人，求名求利求财的都有，唯独没有像周漾那样什么都不求，只求早点离开他的。 　　遇上合眼缘的，他不拒绝，但也不碰，只是放在身边养一段时间，看心情给几个资源，对外就和以前一样，说是包养着，隔一段时间玩腻了就换人，浪荡名声几乎成了他的自我保护机制。 　　也想有个人某天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发一通脾气，指责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账，招惹了他又去招惹其他人。美人宜嗔宜喜，生气也好看，骂人也好听，可惜那个人，再也不会那么鲜活地跟他哭跟他闹了。 　　很可惜，很遗憾，很后悔。 　　但或许离开他，对周漾而言才是最好的——星星是应该归还给辽远的夜空的。 　　他们之间，是错误的开始，正确的结束。 　　---------------------------------------------------------------------------------- 　　莫逢君： 　　范惊陵不知道的是，周漾撒谎的时候，总爱说语气词。 　　他说：“喜欢啊。” 　　他说：“恨啊。” 　　是喜欢过，恨过。 第51章 封箱感言 　　哈喽，又在故事结尾见面了。 　　关注我久一点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一向都是全文存稿完结以后，才开坑。 　　这本例外了，是存稿3万以后就开了坑，然后一边看大家给我的评论，一边努力存稿。当然啦，鉴于我的勤奋，所以在更新到二十五章的时候我就已经全文存稿完了。 　　所以虽然我中间有一两年没写新文，但是答应你们的故事我没坑。 　　这个故事的出现是因为大家对小少爷和喂喂的爱，让我决定给他们俩单独写长番外，又单开了这本《无问西东》。 　　我发现你们真的，一次又一次地爱上我笔下的副cp，我都不知道这算是我写得成功还是失败。 　　不过每个人都可以是故事的主角，你们的爱会比我的笔赋予他们更多的生命力。 　　虽然说，恭敬在心，不在虚文。 　　但是很感谢在我写文期间对我提供帮助的朋友们，首先是谢谢每天给我评论的你们，微博关注我的你们，还有一直在等待这本书的你们。虽然我并不常看评论，也不常上微博，因为声音太嘈杂啦，我想听从我心，但是真的谢谢大家！偶尔我点开看的时候真的会觉得你们都好温柔啊。 　　然后要感谢我的好朋友十年，毕竟没有她就没有写文的莫逢君。还有超可爱的@木十九，经常跟我唠嗑，时不时地就让我灵光一现。最后感谢之前在我卡文的时候帮我顺剧情的宝贝们：@狐则则、@一只特立独行的曦曦猪、@不要香菜要辣椒、@早睡早起防猝死哇。 　　聊聊这本书。 　　小少爷，他的人设就是天之骄子，几乎事事都顺风顺水顺心如意，这样的人在生活里估计不存在吧。但是在故事里我就写他家世显赫，优秀到自成资本，身上有磨不平的意气和棱角，骨子里有热忱和善良，还有勇敢和倔强……然后一点粗心、一点作、一点张扬。他也不是那么完美，但是他足够令人心动。 　　喂喂更像是生活中的很多普通人，他也优秀，世界以痛亲吻他，社会用规则打磨他，但他还是坚持迎难而上，努力勇敢地前行着。好多人不理解他，曾经喜欢的人也背弃他，只有小少爷肯定他，鼓励他，在刚见两面的时候，就敢牵他的手，说支持他。 　　所以其实陪伴他熬过漫长黑夜走过低谷的人并不是梁月白，而是小少爷。 　　梁月白只是陪伴了他一段难走的路而已。 　　小少爷为什么这么勇，因为理想主义的少年永远不会被现实招安。 　　要说这个故事有什么深刻的思考吗？没有。有什么想传达给大家的想法吗？有的。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我们都应该去爱些什么。 　　这是一个爱与被爱的故事，他们在爱与被爱里并肩而行，成为更好的自己。 　　所以我永远喜欢温柔热忱的人，永远喜欢真诚热烈的爱。 　　然后我知道你们肯定又喜欢上这本书里的副cp了，对，没错，我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范惊陵和周漾是cp，放周漾大|尺|度|艳|照的人就是范惊陵，一个巧取豪夺的狗血爱情故事，所以他们不会和解。 　　在我的故事设定里，范惊陵会单身一辈子，会深夜后悔，会远远关注，会看着周漾重新站在舞台上，会看到他重回顶峰。被他拉下神台的神明，会重新变成高悬明月，他就远远看着就行了。 　　周漾也会一直单身，重新回到娱乐圈以后他会更专注工作，因为他热爱表演，热爱镜头里的自己。 　　其实是有过心动的，但是范惊陵真的不会爱人，周漾也没办法原谅他曾经对自己的伤害。 　　刀子落在自己身上，够痛，没办法原谅。爱和恨都有，最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是最好的结局。 　　番外还刀大家我有错，但是谁让你们都喊着要看。 　　最后的最后，想要告诉大家，“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乌云终将消散，黑暗终将过去，光明终会重现。人生在世没有事事如意，但能屈能伸黑暗过后自有万丈光芒在等你，以后的路，都是向上的路。 　　共勉。 　　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微博：莫逢君_ 　　来找我玩！ 　　作品不足以定义我，虽然微博也不能，但是可以看到更有趣的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