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教授他开始追星   作者:羌塘   简介:   主角:付晟屿,傅谨言。剧情风格:【社交牛逼小狼(舔)狗少爷攻*自闭迟钝老干部教授(受)】   简介:付晟屿,18岁,少爷病富三代,童星出道,口碑稀烂。被他爸和经纪人联手半蒙半骗去偏远高原参加一个真人秀节目。   当他坐上乡村班车,一路扬尘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参加的是变形计。   傅谨言,28岁,自闭症老干部,德艺双馨,心如止水。直到他的执教生涯闯入一颗活蹦乱跳的彩虹糖。   付晟屿:“我要追你。”傅谨言:“叫你家长来。”   *****当老干部开始喝酒蹦迪,为爱豆举牌追星包场控评?   当少爷病开始努力学习,五讲四美化身温顺嘤嘤怪?是他迷失了灵魂。还是他改邪归正?   【被小十岁男友宠上天是什么样的体验?】【双向奔赴的小学生恋爱。】【年下沙雕甜文】 第1章 好好的帅哥长了张嘴   付晟屿挂着两个熊猫眼起床去喝水的时候,看到付逸火急火燎地左手扯袜子套脚上,右手把领带打了个死结。   “早上好啊,逸哥。”   “早上好。”   付逸匆匆忙忙地冲进洗手间刷牙,看见付晟屿慢慢悠悠地走进自己的洗手间。   “你房间不是有马桶吗?”   “你的马桶大,好发挥。”   “尿边上你给我舔干净。”   付逸的威胁毫无卵用,付晟屿肆意挥洒完,停在了付逸的身后,把他扭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解开他领带的死结,然后重新流畅地系好。   付逸看着身高已经追上自己的儿子,露出了被孝顺的微笑。   “不愧是你妈妈的好大儿,手法一模一样。”   “看好了,我只教最后一遍。”   付逸不以为然,反正天天都是最后一遍。   “你还没去上课?”   “你不也没去上班。”   付晟屿顶嘴,付逸吃瘪,主要是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我又不会被开除,你就指不定了。”   “开除更好,我就可以安心拍戏了。”   付晟屿无所谓地坐到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有精致的早点,面包片涂好了花生酱,牛奶里加了坚果和燕麦,还有切成两半的溏心鸡蛋。   当然不会是付逸做的,他干啥啥不会。   付逸坐到了付晟屿的对面。   “你经纪人没跟你说吗?你快被封杀啦。”   付晟屿抬了一下眼,炯炯有神且透着不屑。   “怎么可能,我价廉戏好绯闻少。”   付逸乐不可支,照着手机念起来:“但是你粉少嘴欠事儿多,我来给你朗读一下你的百度百科哈:付晟屿,2003年4月21日,童星出道,饰演家庭喜剧《一家四口》顽皮可爱的弟弟,而家喻户晓,后主演耽美剧《又被男神撩上热搜》,剧爆了,人糊了,文化成绩差,爱说脏话,素质低洼,嘴欠儿……儿砸,你离成为劣迹艺人只差一步之遥。”   “怎么你就这么高兴呢?我糊了是光宗耀祖吗?”   付逸高兴得多吃了两颗蛋。   “退出演艺圈,你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学习了,爸爸还指望你努力学习考上一个专科呢。”   付晟屿呛了口奶,忍住了把叉子当手里剑用的冲动。   “我不,我就是没戏拍了,我也不学习,我天天夜店泡妞,搞大别人的肚子,让你也早点当爷爷。”   付逸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事儿吧……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付晟屿他爷爷白手起家,在经济腾飞的年代,干出了不小的产业,付逸成了富二代玩咖,花天酒地逍遥法外,十八岁就搞大了人家女孩的肚子,于是就有了付晟屿。   加上付逸生活上养尊处优,看起来跟顶多二十八,所以爷俩更像哥俩。   遥想当年,付逸叹了一口气,开始语重心长。   “你爷爷去得早,你也该懂事了,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苦苦支撑这么大个家业我不容易。你必须要给我好好上学,爸爸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付晟屿被念得脑仁泡花椒,麻了。   “我吃完了。”   付晟屿只想逃。   “你去哪?”   “不知道。”付晟屿想了想,“可能去找个女朋友,生个儿子,继承他爷爷好不容易继承下来的江山吧。”   付晟屿溜得飞快,付逸气得捶桌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皮。   “太不像样了。”付逸气呼呼,“凭什么他天天游手好闲,老子星期六还要上班?”   付逸邪念顿生,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胡啊,是我。”   “喂,付老板呀,在哪里发财呐?”   胡九万是付晟屿的经纪人,香江人,带过很多老牌香江艺人,后来香江娱乐圈不景气,转战内地开经纪公司。   据说胡九万做经纪人之前是干工地的,付逸总觉得他一开口就有股混凝土味儿。   “在家呢。”付逸开门见山,“老胡啊,最近小屿有没有什么戏拍啊?要那种条件刻苦的剧组,能够历练的,最好是给他塞到荒山野岭,饭都吃不饱的那种。”   “没有,你家少爷名声太臭哦,最近剧组都不敢要他,戏拍完随时有被下架的风险呢。”   “这样啊,那综艺节目呢?综艺也行。”   “哪里有综艺这么惨哟哈哈哈……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就是你家少爷肯定不会去呢。”   “小孩子嘛,骗一骗哄一哄就好啦。”   “阔以阔以。”   “好滴好滴。”   两人达成了共识。   付逸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   付晟屿就在家附近的奶茶店,葛优瘫着晒太阳,棒球帽压在脸上,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所以接到经纪人电话,他是很兴奋的。   “老胡,是有活儿了吗?”   “是啊是啊……注意言辞,咱们可不能够搞违法犯罪的勾当哈。”   “什么戏?剧本有了吗?”   付晟屿一身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   “是一个综艺节目啦。”   “综艺啊。”   付晟屿的热情被浇灭了。   “是最近爆火的真人秀哦,能够很好地提升你的知名度和印象,你好好表现,痛定思痛,争取能够早日重回荧幕啦。”   这话……可不就是对监狱服刑人员的嘱咐。   “而且,这个综艺很轻松哟,没有脚本,你还可以游山玩水,就当是去旅游度假,好好放松一个月,我机票都已经给你订好了呢。记得一定管好你寄几的嘴巴哈,别再惹是生非了。”   “行吧。”   上综艺总比上学强。   七天后,付晟屿拖着一个行李箱登上了高原航空。   老胡说,这个真人秀不需要化妆,也不让人带助理,摄影团队,等于他一个人赤手空拳上阵就行。   正合我意。   飞机上睡了一觉,付晟屿迷迷糊糊出了到达厅,一个大兄弟举着个纸箱壳子冲过来,纸壳上红彤彤的“付晟屿”三个字,孤独又寒酸。   “就你一个?”   “对啊。”   付晟屿觉得他是人贩子的可能性,比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大。   “你好付少,我是《交换生》节目组现场导演郭鹏,你可以叫我鹏哥,鹏鹏都成,之后一个月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他看了一眼鹏鹏,又看了一眼行李箱,疯狂暗示。   鹏鹏咧嘴一笑:“这个……你得自己拿。”   付晟屿从入行开始,还没有自己提过一次行李箱。   鹏鹏还在前面催。   “快点快点,要赶不上去镇上的班车了。”   “?”   当付晟屿拎着行李箱挤上乡村客车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被发配边疆的事实。   车上几乎都是皮肤黝黑两坨高原红的藏民,特别淳朴,笑容也很友好,有个大妈带了个鸡笼子,里头扑棱个不停,还有个大爷脚下有一半边羊肉,淌着血。   付晟屿:“???”   就是司机师傅特别凶:“往里面挤一挤哈!那个小伙子,别挡道!”   付晟屿小心翼翼又艰难地穿过整个车厢,走到最后排,总算找到唯一的空座,空座靠窗一侧坐着一个男人。   “哥,这儿没人吧?”   男人下意识转过头,又避开付晟屿询问的目光,挪了挪位置,自己坐得笔直,手放在双膝上。   男人穿着老式英伦西装,戴着眼镜,像个老学究,很土。   但在这个嘈杂的车厢里,他抿着薄唇,默默地看着窗外,安静沉稳。   简直鹤立鸡群,清新脱俗。 第2章 傅谨言最害怕两种人   傅谨言本来是不想来城里的,但妹妹给他在网上订购了一台相机,只寄到了省城的快递点,他只好花了一天周末的时间坐车来取。   回去的班车上人很多,傅谨言抱着相机特地找到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邻座还是空着的,完美的理想位置。   当一个拖着红皮行李箱,运动装束的鸭舌帽小男孩儿,满脸怨气地往车厢后挤,傅谨言一下紧张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过来了。”   傅谨言扭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哥?这儿没人吧?”   根本没等他回答,小孩儿已经一屁股坐下来了。   傅谨言被触碰到大腿的那一瞬间,肌肉僵硬,汗毛倒竖,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两只手除了抱紧相机不知所措。   车子发动,一个穿着藏服的妇女开始售票。   傅谨言提前心里已经演练了二十遍:“你好,我到松木镇。”   “十三块。”   傅谨言不知道为什么比来时多一块,但他没问。   他有条不紊地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块和三张一块的,两只手递过去。   售票妇女收完钱麻利抽了一张小票给他,又转向旁边的小孩儿。   “到哪?”   付晟屿被大哥的钱包吸引了,掉了一个角的黑色皮夹,里头每一层都只放了一种面值,而且整整齐齐,头像面朝一个方向。付晟屿注意到他拿出的钱,四角平整,一点卷曲都没有。   鹏鹏抢着说:“松木镇,两个人,我和他。”   “二十六。”   “能扫码吗?”   “只收现金。”   鹏鹏掏了半天,付晟屿插兜里抽出一团零钱来,他记不起哪里来的,好像是去网咖退的网费。   售票妇女拿过这团咸菜拆开铺平,刚好够。   “幸亏你带了零钱,回头我找节目组给你报销哦。”   “算了吧。”   付晟屿看这哥们儿也挺可怜的,透着一股预算不足的心酸。   “咱们节目是不是拉不到赞助商?车都没有吗?要不要我捐一辆?”   “有一辆,被总导演和四个摄像开走了。”鹏鹏顿了一下,“主要我们节目的宗旨是,还原最真实的农村条件,让城市养尊处优的孩子感悟生活的艰难,从而获得思想的蜕变,灵魂的升华,积极向上热爱学习……”   “《变形计》?”   “差不多。”   付晟屿拿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罢录,被鹏鹏拦下了。   “那个,晟屿呀,整个节目是不许用手机的哦,从上车开始就要上交,由节目组代为保管,乖啦,给我吧。”   付晟屿老实把手机给了他,鹏鹏惊喜不已,他从新闻里得知付晟屿私下可是很难搞的,没想到工作却这么配合。   “能不能不要用哄儿童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跟你说,我经常看你演的《一家四口》下饭,总觉得你还没有长大哈哈哈,它已经不是电视剧了,它是我家的一道菜……对不起付少爷。”   鹏鹏意识到付晟屿面色不善,识趣地闭了嘴。   少爷?   新中国都已经成立七十二年了,居然还有这种文化遗毒。   傅谨言偷偷瞄了一眼,他大概十七八岁,在傅谨言眼里就是个高中小孩儿。单眼皮,哦不是,内双。坐没坐相,帅得很张扬。长手长脚四仰八叉的,垮着一张脸。傅谨言忽然回忆起,中学时被校霸支配的恐惧。   他下意识再靠窗一点,这种人是不稳定分子,随时可能张牙舞爪。   “你好啊哥,咱们去一个地方。”   礼貌使傅谨言脱口而出:“你好。”   他扭头对上一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傅谨言最害怕两种人:一,性格活泼,二,喜欢社交。   很巧,付晟屿二者俱全。   上一次傅谨言碰到这种类型的,是一条金毛。   他在心里默默地修改了一下害怕名单:性格活泼喜欢社交的小孩儿。   或者狗。   “你也是内地来的吧?”   “啊,是。”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这么白,肯定刚来高原,你也来劳动改造,啊不是,洗涤心灵啊?”   “不是。”   傅谨言都快在高原住上一年了,他只是不常出门而已。   “大学毕业旅行?”   “不是。”   博士研究生都毕业四年了。   傅谨言疯狂思考,如何结束一段陌生人的搭讪,但他不擅长这个技能。要是电脑在就好了,可以一键搜索查询。   “哥。”   他又来了。   “能借你手机使使吗?”   不能。   “好。”   啊啊啊啊。   为什么手不由自主地递过去了。   下一次,一定!一定要学会拒绝别人无理的要求!   付晟屿也愣了一下才接过来。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用老人机,按键的那种。   年纪轻轻和老古董似的。   付晟屿按一个键,就响起一个女机器声音报数字,把他逗乐了,还挺好玩儿。   刚响铃老胡就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我。”   “付老板啊,在哪发财呢?”   “付晟屿。”   “晟屿啊,不好意西啦,你们父几两个声音太像啦,有事情吗?”   付晟屿憋着一肚子气。   “就是问问你,你给我报的这个真人秀,是不是叫《荒野求生》?”   “哈哈哈是《交换生》啦,城市农村的学校互相交换学生,每一期两个主角,你就是这期节目的城市主角……”老胡笑得很大声,“你看看,是不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呀?”   付晟屿看向车窗外,荒郊野岭到处光秃秃的,黄不拉叽。   班车理应在退休的年纪,还奔驰在山地上,一路扬尘。车子抖个不停,发出车身和轮胎随时会分离的警告。   付晟屿面无表情:“毛都没有一根。”   “世界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一双发现美丽的眼睛……”   “农村我都能理解,但把我安排到世界屋脊是什么鬼?你再远一点,把我送去火星嘛。”   “又没出国,哪有辣么夸张啦!”   付晟屿情绪越说越激动,嗓门很大。   “这他妈还不远?!放在古代,我不是取经就是和亲……”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哟,你含辛茹苦的爸爸在海城望眼欲穿地等你回家。”   “操……”   这个小孩儿出口成脏,聒噪的声音撞击着傅谨言的耳膜,观感实在很差。   傅谨言想逃,但插翅难飞。   早知道打死也不借给他。   脏了我的手机。   拿回手机的时候,傅谨言偷偷在裤腿上擦了擦。   “谢谢啊哥。”   付晟屿本来想给付逸也打个电话,刚出来工作就抱怨条件艰苦,肯定要被付逸嘲笑一番,然后让他回去上课。   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察觉到身边的大哥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看来是被认出来演员的身份。   毕竟付晟屿混迹演艺圈十年,已经算老戏骨了,主演的剧每年暑假都在电视台重播,他曾经也是粉丝心中乖巧可爱的国民弟弟。   付晟屿有一丝丝小小的得意。   “对,我是付晟屿。”   傅谨言开始局促不安了。   为什么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又没有问他,我要不要回他?不回很不礼貌吧,但是真的不想和讲脏话的人交朋友啊……   “我叫傅谨言。”   “欸?”   付晟屿把准备拿来签名的笔默默揣回兜里。   “你不认识我?”   傅谨言更茫然了。   “我教过你吗?”   “你是老师?”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初次见面,各聊各的。   不过很快付晟屿发现了新话题。   “你也姓付啊?”付晟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哥,咱们是一家人呀!”   傅谨言被捅得浑身不适,脸都快贴在车窗上了。   对方在他的舒适隔离圈疯狂试探。   傅谨言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与人正常沟通,诊断是的孤独症,俗称的自闭症。后来治疗矫正,才勉强完成学业顺利工作,但依旧没能完全克服社交障碍。   通过这些年的经验,傅谨言总结出一个小技巧:沉默,可以有效防止社交。   但显然防君子不防小人。   付晟屿就是这个小人。   傅谨言只能靠着窗户,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但山路很崎岖,后排乘客跟着车子上蹿下跳,像极了一排保龄球。   傅谨言被迫在玻璃上磕头。   付晟屿扭头,正好看到他暴露在阳光下的侧脸,高原的光线清澈明媚,他皮肤细腻得透光,整容模板级的标致双眼皮,睫毛有点像少数民族浓密上卷,下颌干净,弧线利落,胡茬都没有。   付晟屿才发现,老哥五官特别柔和俊秀,正儿八经的浓颜系,比娱乐圈浓妆艳抹的男艺人更标准,只是被他黑框眼镜和乱糟糟的发型给糟蹋了。   一看就很有文凭的样子。   付晟屿伸手,让他往自己肩膀上靠。   傅谨言的脖子僵住了,然后猛然坐直。   “对,对不起。”   “没事儿,哥,你困就靠着我睡吧,我在飞机上睡饱了。”   “真不用。”   “别客气哥。”   然后傅谨言的脑袋又被强行摁了回去。 第3章 你别欺负他   班车司机一个急刹,倒车入库,稳得一匹。   付晟屿被晃醒,他打着哈欠擦哈喇子,瞟到老哥肩膀上被他口水打湿的一片,付晟屿挠了挠头。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哥,你怎么不叫我啊?”   付晟屿感动了,农村朋友就是亲切好客,大哥真是个助人为乐的热心村民啊。   “快,晟屿,下车了!”   鹏鹏和车上的大爷大妈融为一体,火急火燎的,跟赶春运似的。   付晟屿拖着箱子跳下车,伸了个懒腰。   “到了?”   鹏鹏看了一眼手表说:“离学校还有四里路……不过你放心,咱有车。”   付晟屿准备回头叫大哥,捎他一起,但人已经不见了。   “车呢?不要告诉我是二八大杠。”   付晟屿看节目组这条件,也不太像开得起四个轮子的。   “那哪能啊?”   鹏鹏带着他往前面冲。   “来来来,车停在那边。绝对不止两轮,偷偷告诉你,这车还是我跟别人借的,野性驱动,三百六十度全视野敞篷……”   当付晟屿坐在摩托三轮的车斗里,吃一屁股尾气和灰尘的时候,他悟了。   “盆盆,这敞篷刚拉过牛粪吧?”   鹏鹏稳住扶手问:“欸?你怎么知道?这车是借丹增同学家的,推背感咋样?我跟你说他家好几头牦牛……”   付晟屿被推得抖个不停,默不吭声地把脚边干巴了牛粪踢远一点。   ……   傅谨言回到松木镇中学时,还没有到教职工宿舍,就碰到了教语文的女老师。   “傅老师,你回来了啊,校长在找你呢。”   傅谨言点点头。   “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是来了个节目组,他在办公室等你。”   傅谨言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办公室。   他敲了三下办公室的门,门开之后,看到里面挤满了人,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校长亲自出来,拉着他进去。   “傅老师你来得正好,我之前不是跟你商量,有个节目组要来拍摄吗?他们就是摄制组了,这次城里来的新同学,会放在你的班级里,为期一个月,来来来,付晟屿同学,这位就是你临时的班主任,傅老师。”   傅谨言精准地看到了,人群中那最阳光明媚,让他退避三舍的笑容。   “哥!”   付晟屿惊喜地叫出来。   “原来是你啊!”   付同学热情洋溢地走过来,也不问傅老师愿不愿意,就拉上他的手,握着甩个不停。   “你们见过了?”校长笑眯眯地说,“那正好不需要我介绍了。”   “见过见过,咱们搭一辆车来镇上的,这真是缘份一到,跑都跑不掉呀。哥……傅老师,再见到你很高兴呀!”   傅谨言左手紧张地捏着袖管,右手缩了回来。   “我……”傅谨言咕哝,“也不是很高兴。”   付晟屿跟听到了似的,笑出一口大白牙。   “没事儿,我的高兴双人份的,分你一半。”   这小孩儿眉毛浓浓的,还有点向下弯的弧度,一讲话眉飞色舞的。这样一对比,傅谨言更像局促不安的新同学。   等摄制组的人散了,傅谨言没动,留在了办公室。   校长关切地问:“傅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傅谨言站在办公桌前。   “校长,我觉得不太合适。”   “为什么?你是怕节目摄制会耽误你们班同学上课吗?这个请你放心,他们只拍摄付晟屿同学真实的中学生活,不会干预正常上课,就是那种……真人秀,真人秀你知道吧?”   不知道。   但这不是重点。   校长分析道:“我知道,拍摄会打扰到一部分老师正常讲课,但是你也知道我们镇中学设施落后,付晟屿同学是明星,明星能带动更多的社会捐款,让咱们的孩子受益,您懂我的意思吧……”   校长就差脸上写着: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那可不可以,让他去别的班?”   “为什么呢?傅老师你的形象很好,到时候上电视很具有代表性啊。”   傅谨言很为难。   他不愿意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但是这件事举足轻重。   “他爱讲脏话,我怕他会带坏我的同学。”   校长笑了。   “没事儿,咱们的孩子朴实无华,一个月带不坏的。”   傅谨言不擅长拒绝别人,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个包袱。   校长还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几句。   “他一个城市孩子,来咱们这里吃苦,肯定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有什么问题你要多多包容他,身上有什么缺点你帮他改正,让他感受到咱们中学的友爱,得到心灵的洗涤,感悟到人生的真善美,好吗?傅老师。”   傅谨言回到教职工宿舍,先做了一顿饭。   以前傅谨言是不会做饭的,妈妈照顾他照顾得很好,但妈妈去世之后,他需要求学工作,慢慢的也就学会了。   之所以学做饭,完全是因为可以避免和更多人接触。   比如食堂打饭的阿姨,餐馆的服务员、收银员,甚至老板还跟你搭个茬。   自己做饭就不一样了,在超市快打烊时买齐一个星期的食物,到收银台结账,除了回答“要不要袋子”,基本上不用再说一句话。   到了七点半,是周末晚自习的时间。   松木镇这些孩子都是寄宿,家里离得远,周末集合之后,晚自习相当于点名了,确认大家都安全到校。   傅谨言泡了一杯热茶,走到教室的时候,新来的付同学已经自觉地坐在了窗户一排的末尾,他靠墙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   但他哪怕不说话,光坐在那里,傅谨言都觉得他好吵。   傅谨言坐到讲台前备课,他的凳子很矮,看起来整个人都躲在讲桌后。   付晟屿站起来了。   “哥,我还没有跟同学们自我介绍呢!”   傅谨言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人乐于自我介绍。   他年轻的时候,每次升学进入新的班级,自我介绍都是他的噩梦。   付晟屿已经开始了:“同学们好,我就是那个小有名气的付晟屿。”   通常情况下,付晟羽讲完自己的名字就会收获一片欢呼和掌声。   但今天没有。   只收获了一片同学们齐刷刷茫然的打量。   他们都不看电视的吗?   “我成绩还可以,除了体育拔尖,基本不偏科——一般都没及过格。”   放在他班上的同学,这段话已经节目效果拉满,大家哄堂大笑才是。   但依旧没有。   几十张面无表情。   “完了吗?”傅谨言问。   “完了。”   “坐下吧。”   付晟屿坐下,他遇到了他演艺生涯的滑铁卢。   好冷漠,好无情。   大家好像都热爱学习,埋头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除了他隔着过道的同桌,正埋头偷偷吃辣条。   付晟屿脚伸过去:“哎哎,给我吃一根。”   藏族同学都好客,把一整包辣条都递给他了。   “你没吃饭吗?”   付晟屿咬着辣条摇头,他去了一趟食堂,看到里面的土豆炖洋芋,西红柿炒番茄,跑都跑不赢。   “谢了兄弟。”付晟屿嗦了嗦手指,“你叫啥?”   “尼玛。”   “什么?”   “我叫尼玛。”   “你咋骂人呢?”   藏族同学说:“我叫丹增尼玛,全名丹增.索朗扎西.多吉次旦.尼玛。”   “……”付晟屿道歉,“对不起兄弟,我没文化。”   丹增尼玛点头:“你叫我丹增或者尼玛都行。”   “欸?”付晟屿想起什么,“那辆摩托三轮车是你家的吗?”   “是啊。”   付晟屿好奇地问:“听说你家有几头牦牛?你交学费全靠卖牛?”   “是啊。”   “你家还剩几头牛?”   “五百多头。”   “……”   “还有一千多只羊。”   “…………”   “牛皮,大户人家。”付晟屿伸出大拇指说,“那你有智能手机吗?”   “有。”   “借我玩玩呗。”   “下课吧,还上课呢。”   “你怕傅老师没收你手机?”   丹增尼玛说:“不是,傅老师人挺好的,你别欺负他。”   “……”   付晟屿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傅谨言,他在闷头写什么东西,根本不像管东管西的班主任。   “我长得很像欺负老师的人?”   丹增尼玛给他示范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演。   “……行吧我以前是,但我来改邪归正的。”   付晟屿就是觉得,傅谨言的气质有点独特。   动作收敛端正,还有一丢丢的笨拙温吞,眼神极少和人对视,好像随便一句玩笑都能让他害羞似的。   初出茅庐的乖乖仔,未经风霜的腼腆。   但他的衣着言谈,又像是村里的老干部。   试问哪个年轻人会用按键老年机,还随手带一个金属保温杯?   下了晚自习,傅谨言本来准备直接回家的,但他想起校长的嘱托,对新同学多多关照。   他容易心软,因为他深切体会过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被人排挤,孤立是什么感觉。   傅谨言折返回来,到教室门口观察。   新同学正拿着不知道谁的手机打游戏,身边簇拥着好几个男同学,大喊大叫。   “追他追他!”   “五杀了五杀了!”   付晟屿轻描淡写地接受一众崇拜的目光。   “要不是这手机卡,他们撑不过十分钟。”   很显然校长多虑了。   他自在得像是一只掉进米缸里的鸡。 第4章 这小孩儿要是个哑巴多好啊   这是付同学第一次住寝室,学校统一熄灯就寝,付晟屿在铁架子床上辗转反侧,然后吊在床边上,脑袋伸出去。   “丹增同学,睡了吗?”   丹增尼玛哑着声音回答:“没有,你在上面野猪拱地一样,我睡不着。”   “你那包辣条没过期吧?”   “不知道啊,你问小卖部老板去。”   付晟屿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咕噜咕噜叫。   他套上外套爬下床往外面冲。   ……   傅谨言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整齐后放在书桌一角,准备关灯睡觉时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那个闹腾的城里小孩儿。   他看样子是来得急,没戴帽子,碎盖儿头,乍一看挺精致的。   “哥,我想拉……噗噗。”   傅谨言迷惑了一秒钟,看他满脸通红还流着汗就明白了。   他一定是刚来学校,迷路了。   “厕所在教学楼出来拐一个弯再下坡。”   “我去过公厕了,没敢进去。真不是我不克服困难,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蚊子,我刚到门口就扒我身上嘎嘎抽血,我要上个大号出来指定干巴了……”   付同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舞足蹈比划。   他回想那个旱厕,还嘴唇哆嗦,心有余悸。   “我问了,全校就您的房间带洗手间,哥,救命……”   傅谨言不想让他进入自己的房间。   但校长说,城里小孩嘛,是娇贵一些。   傅谨言拒绝不了他哀求,正如拒绝不了那只眼神无辜求抚摸的大金毛。   “谢谢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回头给您当牛做马,任你鞭打……”   付同学挤进去,直奔洗手间。   傅谨言坐在餐桌前等了一会儿,付同学出来的时候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跟街溜子一样参观了起来。   “哥,你宿舍这真不错,干净卫生。”   这是校长对下乡支教老师的优待,一室一厅带厨卫,还置办了小家电。   付晟屿跟自己家似的,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盘西兰花炒肉。   “能吃吗?”   傅谨言觉得这个提问是多余的,因为他已经捏了一块肉往嘴里送了。   “冷的,剩菜。”   傅谨言把盘子抢过来。   他怕小孩吃坏了肚子。   付晟屿砸吧了下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傅谨言。   “家里还有吃的吗?哥。”   “你没有吃晚饭?”   付晟屿想了一下说:“辣条算不算?”   傅谨言提醒他:“学校有食堂。”   “那是人吃的?我已经发了毒誓,我付晟屿就是饿死,也不会吃食堂里的一口饭!”   傅谨言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根本没体验过一丁点生活的艰苦,完全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爷,家里肯定把他当小皇帝宠的那种。   这节目组很有问题,短短一个月怎么可能让他变得吃苦耐劳?   除非他基因突变。   傅谨言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以前妈妈是怎么做的……傅谨言转身从冰冻层拿出一袋饺子,烧开水下饺子。   付晟屿叠着手臂端正坐着,他上幼儿园小班都没这么乖巧过。   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的一个东西上,这世界上还有比保温杯更自带中老年气质的吗?   有,一个茶缸。   那种搪瓷茶缸,付晟屿只有拍戏才见过的道具。   他不理解,长得挺现代的一年轻教师,为什么生活习性仿佛刚刚出土。   “熟了,吃吧。”   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搁在面前。   拿到饺子,付晟屿就开始狼吞虎咽,烫得龇牙咧嘴。   傅谨言看他吃东西,想起自己中学受到霸凌,中午的饭被校霸同学抢走倒掉,他每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狼吞虎咽。   “哥,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付同学填饱肚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吃完回寝室。”   “别急嘛,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付晟屿如果还在海城,这个点他应该刚刚打扮好准备出门。   “明天还要上课。”   听到这两个字,付晟屿脑袋一抽。   “哎呦我操……”   傅谨言看他捂着头,连续喘了好几口气。   “怎么了?”   “头疼,哥我得躺躺。”   “你……”   付晟屿跌跌撞撞进了他的卧室,倒在了他的床上。   傅谨言满眼绝望。   他很不喜欢被人侵犯私人空间,但付晟屿一天之内什么都做了。   上了他的洗手间,用了他的餐具,在他的被子上打滚,白天被口水打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真是……一团乱麻。   要不是付晟屿的脸色苍白,傅谨言一定觉得他为了不回寝室,故意装病赖在自己床上。   “你现在什么感觉?”   付晟屿喘了几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天旋地转的,头疼胸闷,浑身难受。”付晟屿哼哼唧唧道,“哥,我是不是被蚊子抽贫血了?”   “你只是高反了。”   这是刚来高原多数人都会有的反应,一般和感冒差不多,也有严重的情况。   “我身体倍儿棒,感冒都不多,怎么会高反?”   傅谨言问:“你剧烈运动了?”   “从寝室跑到公厕,再跑到你这儿算不算?”   “今天洗澡了吗?”   付晟屿以为他嫌弃自己躺他的床。   “洗了,哥,我不脏,不信你闻闻我身上臭不臭。”   “我不闻。”   他扇了扇自己的衣服,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扑鼻。   意外地,傅谨言觉得气味不错,他对香水一无所知,只觉得像海水沙滩一样,挺符合这个年纪小孩开朗热烈的气质。   傅谨言不说话,这孩子咋咋呼呼的,百无禁忌,不高反才怪。   高反跟身体素质没关系,甚至越常锻炼的人越易犯,所以初来高原,不能剧烈运动,最好也不要洗澡,这是常识。   “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留宿一宿?好吗好的,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付晟屿自问自答,已经翻身一卷钻进了被窝。   傅谨言猝不及防。   “我只有一张床。”   “没事儿,咱俩一起睡,这被窝这么大,咱俩在里面打滚都行。”   傅谨言是绝对不会和陌生人一起睡觉的,从来没有过。   他转身去抽屉里面找药,希望小孩吃了以后痊愈,然后赶紧滚回寝室。   但是,高反药吃完了。   傅谨言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发了一会儿呆。   再看付晟屿时,人已经睡着。   小孩儿轻轻抿着嘴,鼻子高高的,五官里透着被娇惯的稚气,但英俊已经初具雏形。   校长说他是个影视明星,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并不公平,有些孩子就是得天独厚。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要是这小孩儿是个哑巴多好啊。   傅谨言心想。 第5章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傅谨言站在床边挠头。   妈妈从来没有教过他,如果有人强行闯入他的地盘,该如何把对方赶出去。   而且,他也不擅长照顾小孩儿。   傅谨言套上老式西装外套,戴上口罩鼓起勇气出门了。   出门前,傅谨言看到付晟屿四仰八叉躺床上,这小孩儿手长脚长,一只脚还露在外头,傅谨言扯了扯被角,把他的脚也盖上,被子长度刚好,他要是再长高一丁点儿就不行了。   傅谨言轻轻把门关上时,付晟屿一只眼睛睁开了,然后坐起来探头探脑。   付晟屿高反是真的,但睡着是假的。   他就是想赖在这里。   付晟屿头一回因为撒谎,而良心遭受谴责。   “傅老师去哪里了?他不会因为被我霸占了床,露宿街头吧?”   好在他的良心不多,等了一会儿就真的睡过去了。   对于正常人来说,去一趟药店如呼吸一样简单,但对自闭症患者来说,这是一次冒险。   拿着木剑的勇士傅谨言,穿过危险的森林(十字路口),躲过野兽的眼睛(红绿灯),最后抵达了关押高反药的城堡,等待巫婆(顾客)离开的时机,最后成功击败恶龙(收银员),成功营救了红景天颗粒。   傅谨言走出药店的时候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   半夜醒来的时候,付晟屿的手摸到一团毛茸茸。   是傅老师的头发。   他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床头柜上有一杯水,和一盒红景天颗粒。   这一刻,付晟屿将他排进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前三甲,而且保二争一。   暖黄色的灯光下,傅谨言的睫毛落下浓浓的剪影,像哈利波特骑着扫帚在付晟屿的心尖上飞,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付晟屿咽了一下口水,怀着罪恶感,慢慢地俯身下去,贴到了傅谨言的脸侧……   他耳语问:“哥,你睡着了吗?”   傅谨言抬起头,揉了揉瞌睡的眼睛。   “哥,你还是上床来睡吧。”   “你睡吧。”傅谨言又说道,“把药吃了。”   付晟屿吞了药片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哥,我要跟你表……那个坦白。”   “嗯?”   傅谨言偏了偏头,认真听他讲话。   付晟屿惭愧地说:“我骗了你,你出门那会儿我没睡着。”   “哦。”   付晟屿捂着心脏说:“哥你人真好,我爸都没给我盖过被子。我的良心受到强烈的谴责,如果我不坦白,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肮脏了。”   “嗯,好。”   傅谨言听校长说了,付晟屿同学在网上的风评不太好,而且回松木镇听他讲了一路的脏话,傅谨言预想了他会很难相处。   到目前为止看来还好,至少知错就改,除了自来熟,娇气一些,还闹腾了一点,没什么大毛病,一口一个哥哥的,挺有礼貌。   “哥,还是你睡床上吧,我来趴着。”   付晟屿已经跳下床了。   傅谨言摇摇头:“你好了就回寝室吧。”   付晟屿立马捂着脑袋:“我没好,我头痛死了。回寝室我睡不着,硬板床硌得腰子疼,我这辈子都没睡过寝室,而且这会儿寝室肯定已经关门了吧?”   傅谨言觉得好笑,你这辈子才哪到哪,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   傅谨言还在想着自己将就一晚,付晟屿已经把他横抱起来了。他眼睛瞪圆,浑身肌肉僵硬,被付晟屿放到了床上。   随后付晟屿也躺到他的旁边。   傅谨言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付晟屿盖被子压下去。   “哥,你的床挺大呀,够咱两个睡了。”   傅谨言眼睛都直了:“我……不习惯。”   “你怕我打呼噜?”   “不是。”   “哥你放心,我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不放屁……呃我尽量少放,争取不放。”   根本不是这种问题。   傅谨言不能和别人肢体接触,他不自在。   “你不能碰我。”   付晟屿支着脑袋,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睡觉不夹东西吗?我跟我发小睡觉我就夹他,没人我就夹枕头,夹被子。”   “不。”   “好吧。”付晟屿妥协说,“我发誓我睡觉挺老实的,不会乱动,绝对不打扰你睡眠,这样吧,咱俩中间划个三八线。”   付晟屿在床的正中间手刀划拉一下,就算三八线了,乐滋滋地贴着三八线侧卧。   “只要我身体过线,你就砍我。”   付晟屿想到什么,脸颊微红,又往回撅了撅屁股。   傅谨言看了他一眼,默默叹气,果然是个小孩儿,绝望地背过身,对着墙。   “睡觉吧。”   再闹天都快亮了。   付晟屿说到做到,真的闭上嘴巴忍住,就是他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得睡不着,他转头看着傅谨言的后背,对方一动不动。   “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没有回应,看来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傅谨言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躺在一个床上过,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脉搏声。   至于三八线,早就被付晟屿压在身下了。   傅谨言贴着墙,挤成一团汤圆。   身后小孩儿稍微一动,就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和一股青春期男孩子的味道。傅谨言居然慢慢放松下来,倦意来袭,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了。   傅谨言惊醒时,紧张的漫漫长夜已经过去了,手表显示九点十五分,阳光透不过窗帘,房间里暗沉沉的。   傅谨言走过去拉开窗帘,光线明朗刺眼,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没有拉上窗帘的。   所以是付晟屿做的。   傅谨言后半夜睡得太沉了,小孩儿什么时候起床他完全没有知觉。   趁着天色好,傅谨言准备拆下被套换洗,他不喜欢房间里留有陌生人的气味和痕迹,这会让他不安。   刚拉开被套拉链,就闻到那股男孩子的香味,青春期“荷尔蒙”的味道,夹杂未完全褪去的奶气。   有个学生物的同学告诉傅谨言,荷尔蒙是没有味道的,但如果你喜欢闻一个人的体味,那说明你的生物基因选择了他,这是很难得的,甚至可以说万里挑一。   傅谨言把被子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他犹豫了片刻,放弃了洗晒被子。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第6章 我出身于直男世家   周一的数学课是上午第三节 ,所以傅谨言不慌不忙泡了杯菊花茶走去教室。   傅谨言注意到付晟屿趴在课桌上。   “上课。”   “起立。”   丹增尼玛踢了踢付晟屿的桌腿,付晟屿抬头,眼睛睡得肿成了单眼皮。   一看是傅老师的课,他笔直九十度一个鞠躬,喊得比谁都响亮:“老师好~~”   尾音拐了三个弯。   “请坐,今天我们要复习的是函数,是同学们比较薄弱的部分。函数y等于x平方加1分之1的值域是……”   付晟屿身高本来就出类拔萃,他坐直了在同学之中过于打眼,有点像狐獴首领。   “哎!哎!”丹增尼玛小声叫他,“你昨天让我给你带的牦牛肉干,吃吗?”   “上课不吃东西。”   付晟屿头也不转。   “昨天抢我辣条的是鬼?”丹增尼玛看他听得津津有味,问道“你听得懂吗?”   付晟屿两只手托着腮:“傅老师课讲得真好。”   “哪里好?”   “声音好。”   傅谨言的语调不高不低,像幽谷里的一滩湖水,他也不和同学互动,与其说他在讲课,不如说他在自我享受数学,讲到有趣的地方,他还会腼腆地勾一勾嘴角。   虽然付晟屿对数学的趣味无法感同身受。   但傅谨言的举手投足,气质太独特了,他就沉浸在自己一方小小的世界,和数字共舞。   付晟屿同学用尽毕生所学,冒出一个贴切的成语:温文尔雅。   这堂课舒适到令付晟屿嫉妒:“尼玛,傅老师教了你三年你还能不及格?”   丹增尼玛边嚼牛肉干说:“傅老师去年才来松木中学支教。”   “嗯?”付晟屿好奇,“那他是哪里人?”   丹增尼玛摇头。   “不过听校长说,傅老师读过博士,而且还是大学教授。”   “操……”   付晟屿忽然想骂人,他还没出新手村,人家已经是满级魔导师。   嚣张了快十八年的付同学忽然自卑。   再看向傅谨言的眼神都带着迷弟的光。   下课铃响,傅谨言整理好讲义和课本,走下讲台,慢慢朝付晟屿走过来。   付晟屿慌不择路,立即在纸上写写画画,佯装思考。   “嗯……这个函数该怎么解呢……”   傅谨言看着他写的abcdefgay,问:“刚才课堂上的题有哪道没懂吗?”   哪道都没懂。   “你再给我讲讲最后一题吧哥。”   “嗯,fx等于……”   他接下来讲的付晟屿完全没有在听,他眼里的世界忽然慢速播放,注意力都在傅谨言开合的粉嫩薄唇上。   “……每一道步骤都要写完整,这样解题才漂亮。”   傅谨言讲完,发现付同学正在目瞪狗呆。   付晟屿茫然回神:“啊对对,漂亮。”   傅谨言就是怕他跟不上,所以才特地辅导他一遍,不过明显多此一举——他在松木镇平安度过一个月,回去不缺胳膊少腿,傅谨言就功德圆满了。   实话有点残酷,智商恐怕还没他血压高。   “吃早餐了吗?”   “啊?”   “今天。”   “没有。”付晟屿呵呵傻笑,“我不会做,也没好意思叫你起床。”   傅谨言左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放到付晟屿的作业本上。   一颗大白兔奶糖。   “垫垫肚子。”   摄入糖分可以有效缓解高原反应。   小时候傅谨言生病,妈妈就常常用大白兔奶糖哄他吃药。   傅谨言也不希望这小孩儿天天饿肚子,耽误了他长身体。   以他的基础,傅谨言想劝他放弃文化课。   学体育倒是一根好苗子。   付晟屿盯着那颗糖看了一整节课,下课的时候奶糖的米纸都快融化了。   “尼玛,快快快,把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付晟屿火急火燎地拨通了一个电话,他现在急需场外求助。   “喂?谁呀?”   “小舅舅。”   对方是付晟屿妈妈的表亲,叫余北,不太知名演员,比付晟屿才大八岁,但辈份高一辈。   “欸?小狗。”   付晟屿婴幼儿时期喜欢啃人,余北就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这会儿付晟屿没心思跟他斗嘴。   “我需要一点咨询。”付晟屿脸上还有一点没有褪去的绯红,“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就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这代表什么?”   余北问:“具体是……?”   “就……我录节目的一个支教老师。”   电话那头分析得头头是道:“你这种的话……也代表不了什么,比如我碰到英语老师也脸红心跳,我怕他打我。”   “不一样!”   付晟屿心急得有点烦躁。   “我心脏特么在我的胸腔蹦迪!”   “嗯哼?”   “还有就是……”付晟屿难以启齿,“我看他的时候,我感觉他在发光!就是嘎嘎发亮的那种!”   “嗯……”余北呀了一声,“你支教老师是个灯泡儿?”   “他还是个佛祖呢。”付晟屿气的不行,“滚,挂了。”   “那你问我干嘛?”   “我出身于直男世家,认识的亲戚里就你搞基。”   小舅舅跟小舅夫的恋情在演艺圈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已经把工作重心转去国外了。   听说小舅夫顾亦铭有点小钱。   “啊?你支教老师是个男的啊?”那边声音大了一点,应该是余北从床上坐起来,“你展开说说……”   付晟屿啪把电话挂断了。   他焦躁得原地转圈,最后视线落在傅谨言给他解题写的草稿纸上,字迹仿若书法。   付晟屿意识到这是一场智慧的俯视,学识的碾压。   他借了一把剪刀,把傅谨言的题解剪下来,对着阳光欣赏。   “付哥,你剪纸干嘛呢?”丹增尼玛凑过来问,“去倚梅园?”   付晟屿嘴里啧啧个不停。   “字太漂亮了,我留着传家。” 第7章 所以我得在外面把脏话说完   傅谨言中午准备烧一盘白菜和一个煎蛋,刚准备好食材,付晟屿就敲门挤进来了,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轻车熟路跟进自己家一样。   “哥,我买了两斤五花肉,你会做红烧肉吗?还有一斤排骨,糖醋就不错,这条鲈鱼可以香煎清蒸,猪蹄炖花生米……”   傅谨言拿着锅铲一动不动。   付晟屿自动搭伙。   他还没同意呢,他可不想给小孩儿当保姆。   摄制组的都比付晟屿懂分寸,至少人家只扒在窗户外偷拍。   顺着傅谨言呆滞的目光,付晟屿也看到窗户外挤了好几个人,他跑到门外。   “哎,别拍了,我哥不喜欢人多。”   付晟屿说着就要关门,被盆盆拦下了。   “等等,付少,你不能这样,你是来思想改造的,不吃食堂怎么洗涤心灵?”   付晟屿不服:“我他妈洗涤心灵又不是洗涤肠胃,放心,跟着傅老师一个月,经过他的熏陶,我肯定能洗心革面。”   盆盆张了张嘴。   很有歪理,无法反驳。   “那今晚你得回寝室睡,不然人家老师的房间,咱也不好意思进去拍呀。”盆盆恳求道。   “不回。”付晟屿拒绝,“我凭本事睡到的床。”   付晟屿不仅把门关了,还把窗帘拉上。   “哥,我打发他们走了。”   小孩儿一脸得意,邀功似的。   他哼着小曲儿把两袋食材果蔬一股脑塞进冰箱。   傅谨言觉得有必要和他谈谈,他这么赖在自己家不走也不是个事儿。   傅谨言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待会儿我表情要这样,接着这样,然后那样,就可以将他不失礼貌地扫地出门。很简单是吧?对就这么干。   傅谨言捏着拳头给自己壮胆:“付同学……”   “哥,先做鱼吧,鱼隔夜就不新鲜了。”付晟屿嘴快,“咱是香煎还是清蒸啊?”   傅谨言:“清蒸。”   啊啊啊啊。   傅谨言挫败地把头磕在冰箱门上。   “哥你干嘛?你在生气吗?咱就是说,录像的太烦人了,咱不理他们。”   傅谨言闷头整理冰箱,水果一格,蔬菜一格,肉类用保鲜袋封好,码得整整齐齐。   最后傅谨言从办公桌上拿来纸和笔,递给付晟屿,在他对面正襟危坐。   “你写保证书。”   付晟屿一脸懵:“保证什么?”   “我说你写。”   “嗯嗯。”   付晟屿望着傅谨言。   “保证书:我付晟屿因病生活不能自理,在傅老师家搭餐期间,要严格遵守以下规章……”   傅谨言念到这里,伸脖子去看他的进度,却看到付晟屿左手写,右手捂着纸。   他是个左撇子。   “你捂着干什么?”   “我的字吧……跟您的相比之下,它不太雅观。”   付晟屿呵呵笑了一声。   傅谨言没管他,都说字如其人,这么标致一个小孩儿,字能丑到哪里去。   “第一条,病好了就去吃食堂。”   “行,”付晟屿点头,“不过我身体差,没十天半月指定好不了。”   “第二条,不许说脏话。”   付晟屿冤枉啊,在傅谨言面前他可收敛了,脏话都是对傅老师的玷污。   “*,我他妈没说。”   “……”   “好好好,不说脏话。”   付晟屿脸憋得跟猪肝一样,边复述边写上。   “第三条,不能说谎。”   “第四条,内裤袜子自己洗,不许丢洗衣机里。”   “嗯嗯……嗯?”付晟屿抬头眉开眼笑,“哈,哥你同意我跟你睡了!”   傅谨言一愣,失策了。   “还有吗?”付晟屿乐得合不拢嘴地催促他。   傅谨言想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发现小孩儿的其它缺点。   “你不抽烟吧?”   中学的校霸就总躲在厕所偷偷抽烟。   付晟屿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抽。”   傅谨言相信,抽烟的人臭,他香。   “先就这样吧,你下面空十几行,在右下角保证人签名就行了。”   “为什么要空这么多?”   傅谨言嘟囔:“以后发现了再补上。”   付晟屿的签名十分嚣张,都快拐出纸张了。   “好了。”   傅谨言接过来,准备胶带,想粘在冰箱上。   但当他看到字体时,犹豫了。   这叫不太雅观?   付晟屿帮忙用嘴撕胶带。   “来哥,我帮你贴。”   “不用了,我替你保管就行。”   傅谨言赶紧把纸折起来,夹到自己的皮包里。   “哥,你嫌我的字丑。”   付晟屿嘴一扁,两只小狗眼睛水汪汪的,委屈死了。   “也不丑……”   傅谨言从没批评过人,也不想伤这小孩儿自尊。   “就是……每个笔画都挺有想法的。”   ……   总而言之,付晟屿就在傅谨言宿舍住下了,并且持续高反了一个多星期。   星期三下午是体育课,付晟屿装病秧子装得手脚都软了,刚摸到篮球瞬间感觉电能激荡,脚下生风。   “快快快!尼玛,咱们今儿个要把隔壁班的头给打烂!”   付晟屿飞下楼梯,直奔*场。   “付哥,能行吗?他们班扎西次仁贼牛皮!”   付晟屿压制不住旺盛的精力,吼道:“必须干他!回头我给你看看我的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   付晟屿已经在运球热身了,一边嘴里还碎碎念。   丹增尼玛凑过去听。   “*,我他妈,*,我他妈,*,我他妈……”   “付哥,你骂谁呢?”   付晟屿停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嗓门。   “没呢,傅老师不让我说脏话,我签了保证书的。”   “所以呢?”   付晟屿站在三分线外,左手一个投球,篮球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破旧的篮筐。   “所以我得在外面把脏话说完。” 第8章 我的大白兔没了   下午没课,傅谨言在走廊阳台上晾衣服,路过的老师跟他打招呼,他笑一笑回应,大家都知道他话少,也经常故意逗逗他。   尤其是语文老师,她和傅谨言年龄相仿。   “咦?傅老师,这衣服不是你的吧?”   语文老师指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潮牌衬衫。   傅谨言的衣服多半是黑白两色,衬衫顶多是棕色格子,而这件是大粉色,还印着神神叨叨的符号图案。   “是付同学的。”傅谨言顿了顿又解释道,“他生病了。”   “高反还没好呢?”语文老师惊讶道,“不能吧,他上语文课可闹腾了,跟后排同学上课磕瓜子,我都管不住他。”   “不会,他病好了会告诉我。”   语文老师看着傅谨言单纯的眼神,没说什么。   “你这个临时班主任也太辛苦了,那孩子估计娇生惯养,没做过家务吧?对了,回头你帮我训训他,让他上课别打游戏,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就怕你。”   “好。”   傅谨言回想了一下,近来付晟屿的表现令他很欣慰,上课认真,都开始举手回答提问了。   尽管十个有八个答错,他还是乐此不疲。   为了不打击他学习的积极性,傅谨言常常点他的名。   所以,肯定是语文老师看错了人。   桶里还剩最后一件,是付晟屿的T恤,挂到衣架上之后,傅谨言把褶皱的对方捋平整。   以前妈妈手把手教他洗衣服,告诉他领口袖子要用手搓,晾的时候要甩一甩,晒干后要熨平。   走廊上没人,傅谨言凑近闻了闻,只有洗衣香皂的味道,没有小孩儿那股奶味儿了。   晾完最后一件,傅谨言听到操场喧闹起来,朝那边望了一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蓝球场上健步如飞,运着球闪转腾挪连过三个人,最后高高跃起,扣篮得分,落地之后做了一个拇指划过脖子的动作,嚣张又幼稚。   这位运动健将,可不就是傅谨言照顾了十天的病人嘛。   这外地城里小孩儿几天就已经和新同学们打得火热。   付晟屿带领班级领先隔壁班29分,场上的男同学直呼“付哥牛皮!”,还有很多女同学观战,阳光帅气的运动小痞子,总是能吸引到许多芳心暗许的青春萌动。   这种人像个小太阳,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围着他转。   付哥逐渐在一声声惊叹和欢呼中迷失了自我,脱去汗湿的衣服,甩着圈呼喝。   “来来来,再来……尼玛,把球传给我!”   他皮肤在清朗的阳光下白得发光,常年运动所以比单薄的少年要厚实一些,肌肉跟腱修长,傅谨言早说过他四肢发达适合练体育。   又一记三分球。   “操!还有谁?!”   傅谨言老远都听到他吼的脏话,蹙起了眉。   香喷喷的人,不应该长一张臭嘴。   “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傅谨言抿了抿嘴唇,走进房间,重重地(他觉得)关上了门。   不知道为啥,付晟屿这时下意识朝傅老师的门口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傅谨言转身回屋。   他一分神,忘记投篮了。   “付哥!干嘛呢!”   “完了,芭比Q了。”付晟屿把球一扔,“我的大白兔没了。”   丹增尼玛一脸疑惑:“什么大白兔小白兔?”   付晟屿捡起扔在篮球架子上的衣服,胡乱套上,着急忙慌地跑出篮球场。   丹增尼玛在后面喊他:“干啥去啊?还有十分钟才下课呢!”   “不打了不打了……”   不去解释解释,他将永远失去他的大白兔。   付晟屿敲响了门。   “哥,在吗哥?我知道你在里面。”   付晟屿一向嘴硬,但这次认错很快。   “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撒谎,其实我的高反上午才好,哎呦不行了,刚刚一运动我头又疼了,哥你开开门吧,求求你了……”   敲门不行,付晟屿又去敲窗。   “铁门啊铁窗铁锁链,我站在铁窗望里边~”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傅谨言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付晟屿的保证书里面,有一条不能撒谎。   这个骗人的坏东西。   亏自己还每天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让他缓解高原反应的痛苦。   不管付晟屿装病卖惨,还是吹拉弹唱,他都不妥协。   付晟屿本来打球就消耗不少能量,闹了一个小时,终于是饿得不行了,茫然四顾,饥肠辘辘地走向了食堂。   但是节目组给他的生活费,这几天买荤菜已经全花光了。   付晟屿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收支平衡,什么是管理预算。   “盆盆,盆盆!”   付晟屿搂着郭鹏,嬉皮笑脸。   “盆盆,你是不是有个哥哥还有个姐姐?”   “你怎么知道?”   “你大姐是不是叫郭婉,二哥叫郭飘?”   盆盆一脸讶异:“神了!”   “不瞒你说,看相算命我略懂一二,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   “付少,你跟我套近乎没用。”盆盆打断他,“节目组规则就是只给一个月500的生活费。”   “500一个月?我以为是一星期的!”   盆盆解释道:“500是松木镇中学学生们的平均生活费,我们做过调查的。”   “你这话就到头了。”   付晟屿也没脸跟他要了,在食堂门口踱步。   此时丹增尼玛拿着饭盆经过。   “付哥,吃饭吗?一起呀。”   付晟屿一辈子都没体验过兜里窘迫的感觉。   “我不饿。”   肚子传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两人四目相对,丹增尼玛眨了眨眼睛。   “我请你。”   丹增尼玛带着他打饭,又买了两份素菜,两份肉菜,付晟屿看着食堂阿姨把牛肉一点一点抖没,心里肉疼。   “大姐姐,能不能多给我一点肉呀。”   少年笑容乖巧嘴巴甜,阿姨笑得咧嘴给他打了一大勺牛肉。   “谢谢大姐姐。”   付晟屿差点给她鞠躬。   两人选了个空位,付晟屿嫌弃地把素菜拨到一旁,先夹了一大块牛肉入口。   竟然……有点香。   “付哥,你不是在傅老师那里搭餐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被傅老师扫地出门了。”   别说大白兔了,家都没了。   付晟屿说起来都差点落泪。   太他妈委屈了。 第9章 这玩意儿辈分比我还高吧?   第二天数学课,付晟屿眼睁睁看着傅谨言讲完课就收拾东西,准备走出教室了。   没有再给他单独辅导数学题。   付晟屿抓起本子冲过去,把傅谨言拦下了。   “哥,哥,我有一个题目不懂,你给我讲讲呗……”   傅谨言拿起本子,给他示范了一道几何题的解题步骤,然后就把本子还给他。   “哥……你别急啊,那个……”付晟屿疯狂暗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什么?”   “大白兔。”   付晟屿脸一红。   他从五岁时妈妈去世开始,就没跟大人要过糖吃。   没想到快成年之际,返老还童重操旧业了。   丢死个人。   “没有。”   傅谨言拒绝了他的请求,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哥!傅老师!不吃糖我头痛……”   付晟屿今天怎么呼唤都没用。   回到办公室坐下,傅谨言从衣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来,嘘了一口气。   差点就妥协了。   就不给这个坏东西。   哼。   付晟屿站在走廊上,狠狠地锤了一拳栏杆,疼得龇牙咧嘴。   接下来一整天付晟屿都蔫了吧唧,玩游戏都走神。   语文老师还特地表扬他了:“今天付同学表现很好,不吃零食,没玩游戏,还不打扰同学,大家给他掌声鼓励。”   语文老师拍着手,一脸感老怀甚慰。   吃过晚饭之后,盆盆递过来付晟屿的手机。   “付少,你爸爸的电话!”   付晟屿跑到操坪上去接。   “喂,逸哥。”   “怎么听起来不像平时那么亢奋呐?”付逸察觉到他声音低落,“儿子,那边条件是不是挺艰苦的?饭没吃饱吗?”   “也还行。”   付晟屿现在觉得还挺好玩儿的,上个周末丹增尼玛还带他去挤了牦牛奶,在草场上驰骋,贼爽。   “那你咋了?小太阳?”   付晟屿不想说,脚踢得石头一滚一滚的。   但他有点迷茫,遭遇到了人生第一个挫折。   “老师不喜欢我。”   付逸一听,一口把咖啡噗在正装领带上。   “哈?”   “老师不咋待见我。”付晟屿说。   “嘿,嘿嘿。”付逸乐得不行,“这话你幼儿园调皮被老师揍都没说过。”   付晟屿从小活泼好动,但很少有老师不喜欢他,除了长得可爱,还有他的嘴很会卖乖,对同学可就是另一副面孔了,嚣张嘴欠,但奇怪的是,他同学缘也很不错。   付晟屿蹲下来,问:“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让老师喜欢?”   付逸犹疑了:“这……我想想。”   “算了,这个问题也太难为你了。”   付逸他自个儿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付晟屿觉得请教他,纯属想不开。   付逸为了挽回颜面,主动给他支招。   “虽然我老师也都不喜欢我,但讨好一个人这种事,爸爸还是有经验的。无非是找个节日,送点礼物送点花,说点好听的之类的。”   付晟屿蹙眉,这听起来怪怪的。   “你确定?”   付逸:“反正我追你妈是这样的。”   “哦,我试试。”   付逸挂断之前高兴地絮絮叨叨。   “嗯嗯,这思想改造节目还真上对了……”   付晟屿挂了电话之后,暂时没把手机交还给了盆盆,求了半天,节目组才同意允许给他手机一个晚上。   付晟屿已经查好了,后天就是一个重要的节日。   “盆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去给我订一捧花,最好要康乃馨。”   “哈?”盆盆觉得这事儿有难度,“不是,这镇上连快递点都没有,我去哪里找花店?”   “有志者事竟成。”付晟屿想了想说,“你去路边采都行。”   盆盆为了哄好这少爷,还真跑去镇里到处找花店去了。   付晟屿也没闲着,先去找了松木镇中学首富,丹增尼玛同学。   “尼玛,尼玛,你家有没有音响?”   “什么音响?”   “能放歌的那种大喇叭。”   丹增尼玛点头:“我爸好像有一台。”   “明天能不能带来学校?”   “成!”   丹增尼玛豪爽答应了。   “好兄弟!”   付晟屿锤他的手臂,冲他挤眉弄眼笑。   傅谨言守晚自习的时候,发现付晟屿逃课了。   “丹增,付晟屿同学呢?”傅谨言询问。   “他有事去了。”   “有事?”   傅谨言不确定这小孩儿受了刺激能干出什么来。   “他说他去买点东西。”   “好吧。”   傅谨言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仅没有,反而变本加厉,课也干脆不上了。   所以付晟屿满头大汗回教室时,狗狗祟祟在怀里藏什么东西,傅谨言也没问。   反倒是傅谨言晚上失眠了。   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对这小孩儿太严厉了,毕竟他就是素质差了点,还不算道德败坏。   傅谨言在三八线的一边辗转反侧,最后看向了付晟屿睡的枕头。   他把付晟屿的枕头换过来,闻着隐隐的奶味儿,才困意来袭,轻松入梦。   付晟屿一大早就到了教室,丹增尼玛已经把他要的东西带来了。   付晟屿看着他提着的一台老式大录音机,一分钟没说出话来。   “这能放歌吗?”付晟屿拿着大录音机研究,“这玩意儿辈分比我还高吧?”   “当然可以,还是充电的那种,我还特地给你带了一盒磁带,全是你要的歌。”   付晟屿拿着磁带看了又看,头一回见这种数码产品。   这盘磁带再放两年估计能当古董卖。   当盆盆递给他一捧花时,付晟屿才知道什么叫作队友一个比一个拉跨。   “啥啊,我要的康乃馨!”   付晟屿接过来一捧塑料玫瑰,直皱眉。   “饶了我吧,我把镇上都跑遍了,这么大个高原,我去哪里给你找康乃馨?这假玫瑰花,还是我路过一对新人结婚,等他们完成婚礼才硬着头皮讨来的……”   “行吧。”   付晟屿看着玫瑰上的亮片和胶水水滴,嫌弃地啧了好几声。   没办法,条件有限,凑合凑合吧。   周五数学课是最后一节,傅谨言上课前正好宣布周末双休。   “……任课老师的作业记得做完,明天的节日调到星期一,所以可以连休三天,星期一晚自习,大家平安到校。”   傅谨言一抬头,臭小孩儿又不见了。   傅谨言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而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0章 感恩的心   “放假的事情布置完了,接下来开始上课……”   丹增尼玛赶紧站起来,打断傅谨言。   “傅老师!请等一下!”   “丹增同学还有事吗?”   “呃……”   丹增尼玛望了一眼门外,付晟屿躲在门口使劲挥手,靠窗的同学纷纷拉上窗帘,教室内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付晟屿半天没听到传出音乐,伸长脖子一看,丹增尼玛抱着录音机在那忙得满头大汗,老古董没能运转起来,反倒传出几声刺耳的卡壳声。   “尼玛!怎么回事啊?”付晟屿喊他。   太没谱了。   丹增尼玛压低声音回:“卡带了……你等等……”   丹增尼玛拿出磁带,用铅笔转了两圈,放进去,按下播放键。   缝父亲节母亲节教师节必备曲目《感恩的心》,在教室里响起了前奏。   傅谨言微微皱着眉,就看到付晟屿背挺得笔直,从后门缓缓走进来,他双手还端着一根蜡烛,踩着歌声的节奏,慢慢走近……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付同学夸张地对着口型,亦步亦趋,他是个演员,每一个歌词都带着丰富的表情,眉飞色舞,毫无技巧,全靠感情。   唯一美中不足,磁带是女声唱的。   从音乐响起,付同学从门口出现那一刻,傅谨言就直得像条冻僵的鱼,他的脚趾用尽了前所未有的力气抠住地面,汗毛倒竖。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付同学做了一个弯臂举拳头加油的手势,泪光莹莹。   他已经走到教室中央,把蜡烛放在了一个同学桌上,随着音乐到达高潮,他开始双手比划,笨拙地表演起学了一宿的聋哑人手语。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傅谨言一阵阵晕眩。   眼前发黑。   心脏也跳得老高,呼吸不畅。   付同学还在继续朝他前进,他很想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下来,傅谨言仿佛能听到水珠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随着歌声结束,付晟屿终于停止了这要命的手语表演。   傅谨言心想:“结束了吗?结束了吧?”   付同学右手到背后,抽出了一捧明显是插在屁兜上,还要装作变魔术的塑料玫瑰花。   “傅老师,送给您的。”   傅谨言从来没预料过,这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被吊在讲台上打。   这种状况他连想都没想过,但还是接过来了。   “啊,谢谢。”   他接花的手都在颤抖,然后迅速放到了讲台的抽屉里。   短短两分钟,仿佛过去了一辈子。   同时傅谨言嘘了一口气。   “没了吧?”   “还没完呢。”   这恶魔般的四个字。   只见付晟屿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面锦旗。   付同学慷慨激昂又真情流露地说道:“傅老师,明天就是您的节日,感谢您的付出,您辛苦了,傅老师。”   付晟屿一边说,一边鞠了个躬,然后唰地打开了锦旗。   上面金光熠熠的四个大字:大恩大德。   旁边还有一排烫金小字:送给敬爱的傅老师。   这一刻万籁寂静。   空气中的灰尘都好像静止了。   傅谨言脸涨得通红,充.血了一般。   他现在尴尬得九死一生。   “傅老师?您怎么啦?”   见傅谨言呆愣不说话,付晟屿摇手在他面前晃。   “这锦旗是我昨天找人定制的,傅老师。”   付同学满眼期待。   傅谨言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明天是劳动节。”   付晟屿摇摇头。   “没事儿,教师节我肯定不在这儿了,提前给您过了。而且劳动节您也应该过,您就是辛勤的园丁,为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播撒您的甘霖,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而且傅谨言宁愿此刻是个园丁,能就地挖一个墓穴。   这个星球,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我不要。”   傅谨言没这个脸接,谁爱要谁要。   “为什么?”付晟屿不气馁,说道,“那也行,等下课我帮你挂到教室里面,让以后的同学们都能瞻仰到您的丰功伟绩。”   傅谨言一把抢过锦旗,塞进了抽屉里。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语文老师看不惯付晟屿了。   “傅老师,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不应该装病骗你,也不应该讲脏话,我发誓我以后改邪归正从头做人,您能原谅我吗?能给祖国的小花骨朵儿一个重新开放的机会吗?”   傅谨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出去听课。”   “哈?”   付晟屿笑容消失不见。   “出去。”   付晟屿倒真的很听话,熟练地走出了教室,躲在傅谨言看不见的地方。   傅谨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缓下自己的血液。   “同,同学们,把必修5课本拿出来……”   傅谨言说话已经不利索了,精神溃散。   “呃,复习完必修五,我们……我们会进行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离高考只剩……嗯,不到四十天,大家努力冲……冲刺。”   这节课,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难熬。   傅谨言只能祈祷时间赶紧跳到明天,并且抹去这糟糕的一天。   付晟屿靠在墙边反省。   到底是哪一个步骤走错了?   他气得想不通,给付逸打电话。   “逸哥。”   付逸正在办公室收拾包,准备下班,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打电话。   “儿子,咋了?你老师喜欢你了没?”   “他让我出来听课。”   “你又干嘛了?”   付晟屿高低眉思考了许久,说:“我没干嘛,我送了一捧玫瑰花,跳了一段手语舞,献上一面锦旗,还唱了一首《感恩的心》。”   “咋样?你老师啥反应?感动不?”   付晟屿回想了一下:“他一动不动。”   “你锦旗上写啥了?”   “大恩大德。”   “……”   “老师不都喜欢被人感恩么?”付晟屿愤愤不平,“我小学老师一到教师节就明里暗里让我们歌颂他。”   付逸那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你老师不喜欢《感恩的心》这首歌呐?”   付晟屿:“不能够吧,多感人啊。”   “还是送错花了?你老师以为你追求他呢?” 第11章 他对爱情,一无所知   给付逸打完电话,正好下课放学,付晟屿扒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没敢进去。   同学们鱼贯而出,丹增尼玛一只手提着大录音机,一只手跟付晟屿勾肩搭背。   “付哥,走啊。”   付晟屿不动,说:“我不走,我要等傅老师消气。”   “傅老师脾气那么好,他不会生气的。”   付晟屿看了一眼丹增同学,跟他一起下楼了,穿过操坪,坐在篮球场边缘的墩子上。   “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傅老师。”付晟屿感慨道,“尼玛,你给我讲讲傅老师吧?”   丹增尼玛抱着录音机,   “我也不了解啊,傅老师很少讲废话,聊他自己,你想知道什么?”   付晟屿:“比如傅老师是哪儿人,在哪所大学任教?”   丹增尼玛猛摇头。   “他去年来的时候校长介绍过,当时我没听。”   付晟屿气得拍他后脑勺。   “上课不认真听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丹增尼玛回想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他是经济学教授……不过傅老师有点内向,我觉得他不喜欢出风头。”   “次凹……”   付晟屿一句脏话在嘴边刹了车。   “你不早提醒我?!”   丹增尼玛反驳:“你神秘兮兮地搞惊喜,也没告诉我你要让傅老师当场社死啊。”   “我……”   付晟屿妄图狡辩。   “付哥你真的好勇敢,我觉得正常人都想不出你这种主意。”   “好了你别刀我了……”   付晟屿换位思考了一下。   他课堂上献锦旗的行为,无异于过年家长让小孩在亲戚面前唱歌跳舞背唐诗。   有些家长小孩儿喜欢显摆。   而傅老师不像那种人……   “这回真完了。”   付晟屿垂头丧气,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尼玛,你说傅老师有没有对象?”   “对象?没见过。”丹增尼玛分析道,“傅老师这么帅怎么可能没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付晟屿的心脏狠狠地酸了一下。   他不能接受这件事。   “那可不一定,像我这么帅不也没女朋友?”   “你要是有女朋友那叫早恋。”丹增尼玛觉得他语气不对劲,“欸?他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我……”   付晟屿噎住了。   丹增尼玛站起来问:“付哥,你周末去我家玩不?我带你去骑马,藏香猪你吃过没?我家有两只,我爸说我高考前杀了给我补充营养。”   “下次吧。”   付晟屿有气无力地和丹增尼玛告别。   学生已经走完,欢天喜地地回去过节假日了,学校教室顿时冷清了下来。   此时傅谨言坐在讲台前发呆,惊魂未定。   他在思考,怎么处理抽屉里的东西。   显然不能留在抽屉里,万一这个缺心眼的小孩儿真的给挂墙上去呢。   不行,他要把锦旗拿走,找个地方销毁。   想到这里,傅谨言把锦旗卷起来,塞进了背包里面。   至于这捧玫瑰花……   傅谨言感到为难。   他想带出去扔掉,但是捧花太大,背包塞不下。   傅谨言看着塑料玫瑰,想起付晟屿献花时眉飞色舞的滑稽模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其实觉得小孩儿挺逗,他是开心的。   只是傅谨言习惯了隐没在人群中,被放在聚光灯下的不适,会令他退缩,手足无措。   “要不……留下吧……”   傅谨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花丢了浪费又可惜,不如带回去放到空花瓶里。   只是要拿着一捧玫瑰花走过学校,过于招摇。   傅谨言锁好教师门之后,回宿舍路上,头埋得低低的。   “傅老师!”   是语文老师从后面追上来。   “傅老师,你不在办公室,我正准备去宿舍找你呢。”   “有,有事吗?”   傅谨言捧着花的手捏出了汗。   “是这样的,这次月考你们班数学试卷我已经帮你打印出来了,给你。”   傅谨言接过密封袋。   “谢谢。”   语文老师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花。   “玫瑰花!”她惊喜地问道,“哪个女老师送你的?”   “是……”傅谨言的脸又红了,“是学生送的。”   “我说呢,咱们学校年轻的女老师就一两个,还都不是单身。”语文老师打趣道,“不会是女同学送你的吧?”   “男同学!”   傅谨言赶紧解释。   “他……应该是拿错花了……或者,找不到别的花。”   “哈哈!”语文老师笑道,“我知道傅老师是正经人,你年纪轻轻就是教授,这么优秀的人,在海城有老婆了吧?”   傅谨言一愣,急忙否认:“没有!”   “女朋友呢?”   “没有……”   “那太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的闺蜜吧?”   “不,不用了!”   傅谨言慌乱地摆手。   “为什么?你条件那么好,长得又这么帅,别害羞嘛。”语文老师看他浑身都在拒绝,只能作罢,“算了,我闺蜜不配。”   傅谨言刚放下心来,语文老师又凑近压低声音说:“还是说,傅老师要找……男朋友?”   傅谨言眼睛瞪大。   脑子短暂死机。   语文老师只是看他害羞脸红很可爱,才出言挑逗,当看他紧张得局促不安的样子,顿时有些愧疚。   “对不起傅老师,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   “那我先走啦。”   傅谨言看着语文老师离开,才长舒了一口气。   女朋友……   他没有打算要交女朋友。   傅谨言虽然克服了许多障碍,但仍被孤独症困扰。   他喜欢一个人,一成不变的生活,从不期待生活里会闯进另一个人。   生活对他而言,是浩瀚无边的恐怖宇宙。   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是一颗孤独的星球,四处漂流,他一点都不憧憬繁华的世界,浪漫的爱情。   至于语文老师说的男朋友,傅谨言更没有考虑过。   他对爱情,一无所知。   傅谨言找来一个瓶子,把塑料玫瑰花插上。   虽然很丑,但是很鲜艳。   傅谨言的家里极少有这种鲜艳的东西。   生活中,忽然有了一抹五颜六色,傅谨言竟然不排斥。   这可能会是他这辈子,仅有的一束玫瑰,虽然是一个小孩儿送的。   傅谨言心想。 第12章 我,付晟屿,数学及格了   !   “哥~”   晚饭时分,门外准时冒出了一个付晟屿。   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的,付晟屿顺利挤了进来。   “在做饭吗哥?”   付晟屿腆着笑脸凑过去。   傅谨言知道他来了,专心在一锅红烧肉上面,大火收汁到恰好,起锅撒上葱花,端上桌香气扑鼻。   付晟屿笑得眼睛都弯了,自动坐在桌前苍蝇搓手。   “哥你原谅我了对吧?我就知道你嘴硬心善,大爱无疆,哥我已经痛改前非,准备重新做人了……”   焦糖色的红烧肉油光十足,付晟屿说着已经忍不住去捏一块……一根筷子敲在他手背上。   “啊哟……”   其实一点都不疼,但付晟屿得叫唤两声博取傅老师的心软同情。   “洗手,坐好。”   傅谨言拿出平生最严肃的表情。   付晟屿眼里他微微撅嘴,竟然有点……可爱。   “好!”   付晟屿在水龙头下胡乱搓了两下手,端坐在傅谨言的对面。   “我要跟你谈谈。”   傅谨言总结了一下他的恶行。   “第一,你除了数学课,其它课程上玩游戏,吃零食,交头接耳,打扰其他同学。”   付晟屿一听,眼睛一瞪。   “谁他妈……妈的宝贝儿告的状?”   幸亏付晟屿的舌头灵活。   “不是语文老师。”   傅谨言顿了一下,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也不是其他任课老师。”   付晟屿咧嘴一笑:“我的保证书上也没这一条呀哥。”   “我现在就补上。”   傅谨言真的从钱包里拿出保证书,铺平纸张,取下挂在胸前的钢笔,细致地补上一条,写完后盖上笔帽,又把钢笔挂了回去。   “还有,你打球的时候说脏话,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付晟屿嘴巴不服,嘀嘀咕咕。   “谁打球不骂人啊,别人说脏话说得比我还凶……”   傅谨言:“不……不带嘴也能打球。”   付晟屿小鸡啄米点头:“嗯嗯,下次打球把嘴搁家里。”   “听说你是明星?”   傅谨言忽然发问,问到付晟屿的心坎了。   “小有名气,嘿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看看你,成绩不好,字写得差,平时嘴里都是那些……那些词,那是一个大明星应该说的吗?你对得起你的观众吗?对得起你的长相吗?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么帅一个男孩子,竟然会说脏话!”   傅谨言脸颊泛红,恨铁不成钢。   付晟屿虚心受教,被批评得心花怒放。   傅谨言:“你有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   “认识到了,认识得很深刻。”   “你说说。”   付晟屿笑出十颗牙:“我长得好看。”   “这不是重点!”   “哥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帅吗?”   傅谨言气得喘了两声,他提前准备的草稿已经说完了。   “你等等……我想想怎么反驳。”   傅谨言捏着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   “对,重点是,明星要做榜样,起带头作用。”   傅谨言注视着付晟屿,他正低着眼眸,应该是在忏悔了。   “哥,菜要凉了,我能不能先吃一口……”   “……”傅谨言把筷子给他,“吃吧。”   付晟屿吃了好几天食堂,尝到一口红烧肉,快乐得简直要翻白眼。   傅老师的床也舒服,虽然大花被子不咋好看,付晟屿上回看到这种花被子,还是在农村姥姥家。   付晟屿的快乐只持续了三天。   节假日一过,就是松木镇中学高三的最后一次月考。   付晟屿居然有点紧张。   他不想在傅老师面前太丢人。   班主任兼职监考老师,傅谨言直接搬了条小板凳,坐在了付晟屿的座位旁。   倒也不是防止他抄袭,而是监督他考试不要睡觉。   付晟屿并没有作弊的习惯,他以前连分数都不在乎,怎么可能作弊。   两天的考试一过,付晟屿头一回感受到考试完焦灼的气息。   同学们都在对答案,星期四考卷发下来,又互相讨论分数,高考将至,一切都显得热火朝天。   只剩最后一节数学课的卷子没发了。   课间付晟屿有点坐不住,也没玩游戏了。   丹增尼玛脖子伸过来问:“付哥,你前面几科考得怎么样?”   “正常水平发挥。”   除了英语,通通没及格。   “卧槽!付哥,你英语149是什么鬼?!”   丹增尼玛拿着他的英语试卷一嚷嚷,全班人都齐刷刷看过来。   付晟屿没说,从小他上的就是双语国际学校,外教老师都是英语讲课的。   而松木镇中学的英语教学水平很落后。   “你就作文扣了一分!我给你跪下了!”丹增尼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你还说你不偏科,你这属于埃菲尔铁塔型的,除了塔尖,都是底座……”   付晟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着同学们脸上质朴的高原红,以及偶然发出羡慕的眼神,确切地说,他有些难过。   他出身在海城,没有对比,并不知道自己条件的优渥。而松木镇的同学们,个个比他努力,却因为条件有限,他们在起步上就慢了一步。   “来了来了!傅老师来啦!”   丹增尼玛喊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傅谨言手里拿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   “先发一下考卷。”   傅谨言节省了上课的时间,开始念名字。   付晟屿见过不少大场面,拍戏综艺乃至颁奖晚会,都司空见惯了。   而他现在竟然紧张得抖腿!   心脏噗通噗通的。   “付晟屿。”   付晟屿听到自己的名字,大长腿几步就跨到讲台旁,双手跟接圣旨一样接过试卷。   他不敢和傅老师眼神对视,也没敢看试卷上的分数。   回到座位上,他在想要不要先做一下祷告。   “阿弥陀佛,三清祖师,哈利路亚……我数三二一,就睁开眼睛看分数,希望您给我一个惊喜,三……”   “咦?105分?”   一睁眼,付晟屿看到的是丹增尼玛的脸。   付晟屿赶紧双手捧着试卷,上面工工整整的一个红字分数:105!   付晟屿腾地站起来,举着考卷欣喜若狂。   “嘿……嘿嘿!105分!我!付晟屿!数学及格了!”   傅谨言蹙着眉头望过去。   105分他是怎么喊得出口的。 第13章 人都麻了   付晟屿直接冲到默默拍摄的摄影师面前,速度堪比窜天猴。   一张105分的数学试卷恨不得怼到镜头后面观众的嘴里。   “看到没?这是我洗涤心灵的结果,我!及!格!了!说明我只是没用功,欸,我努力起来祖冲之都害怕。”   丹增尼玛喊他:“付哥!还在上课呐!快回来!”   付晟屿沉浸在欢庆中,差点要去买鞭炮。   “别吵。”付晟屿手拿空气麦克风,“现在我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次考试及格的心情……”   “付晟屿。”傅谨言提醒他,“坐好。”   “啊?好咧傅老师。”   付晟屿赶紧跑回去坐端正,脖子抻得老长,两只小狗眼眨巴个不停。   他都考这么高分了,傅老师应该会夸奖鼓励他一下吧?   但是整节课下来,付晟屿腰都疼了,傅谨言也没提到他。   只是认真讲解数学试卷。   丹增尼玛搭讪问道:“付哥,你总分多少?”   “没算呢。”付晟屿只在乎数学分数,“四百多吧。”   “卧槽?这么高?”丹增尼玛惊呼,“都可以排进班里前十了!”   “四百多就能前十?”   “咱们班超过500的顶多也就十来个。”   付晟屿也惊了。   他原来的班里,500分以下都是倒数前五。   当然,付晟屿读的是海城重点高中的优生班。至于怎么进的优生班,就……反正混进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松木镇的教学水准实在太落后了。   付晟屿呵呵直乐:“搞得我信心大增,要不是快毕业了,下学期我准备竞选学习委员,还有数学课代表。”   丹增尼玛竖了个大拇指。   付晟屿又问:“那你多少分?”   “300分差一点。”   “差多少?”   “差84分。”   “兄弟牛皮。”付晟屿互相吹捧,“咱这成绩,嘎嘎上专科。”   丹增尼玛懊恼道:“其实我再冲个几十分可以上个二本。”   “那得冲个几个几十分吧。”   “不用啊。”丹增尼玛嘿嘿笑,“我少数民族有加分,而且我们属于贫困地区,有优惠政策,录取分数比内地普遍低好多。”   付晟屿差点破戒骂脏话。   刚刚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下课铃响。   “下节课讲解后面的几道重难题,下课。”   傅谨言收拾东西,付晟屿连忙追上去。   “哥,哥,我数学105。”   “嗯哼?”   傅谨言扭头看他,小孩儿高兴得脚步生风。   “这不得值两颗大白兔?”   付晟屿失望了,傅谨言只给了他一颗。   “回去我帮你总结一下。”   回到家之后,傅谨言和付晟屿面对面坐着。   “把你各科分数算一下。”   “语文65,数学105,英语149,物理55,化学52,生物50,总分是……家里有没有计算器啊?”   “476分。”   “诶?你怎么知道?”   傅谨言没说话。   4岁学的口算题罢了。   “嗯。”傅谨言拿着试卷分析,“这个分数可能在二本线徘徊,英语拉了不少分,其它都没有及格,数学运气好……”   “怎么是运气好呢?”付晟屿不服气,“哥你没看到我最近听课多认真?”   傅谨言微微叹了一口气,替他发愁。   “你有什么打算?”   付晟屿迷茫:“什么打算?”   “高考就三十几天了。”   “考完进厂拧螺丝呗。”   傅谨言:“未来呢?”   付晟屿托着腮帮子说:“我爸指望我考个专科光宗耀祖呢,不过我想考艺校,文化课成绩低一点。”   “好的艺校文化课成绩也要求高一些吧?”   傅谨言任教的隔壁海城电影学院,文化课成绩就要求差不多一本线分数。   付晟屿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   “能考哪算哪吧,反正我不是读书的命,我拍戏赚不少呢,实在不行,我家里那个……有点小钱,我爸还有个小公司等我挥霍。”   “……”傅谨言斟酌了一下说,“可是,你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将来会失去一些什么。”   “失去什么?烦恼吗?”   傅谨言沉默了。   他不了解其他行业,也不擅长劝诫别人,有些话点到即止。   付晟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坐直。   “哥我开玩笑的。”   傅谨言理解他游戏青春的态度,因为他出生便什么都有了,自身条件也优渥,他根本不需要奋斗就能享受完美的人生。   付晟屿急了。   “哥你别不说话啊,不如你指导指导我,高考怎么才能考更高的分数?”   仅剩一个多月,傅谨言能有什么办法。   傅谨言只能摇摇头。   付晟屿哭着脸:“你别灰心丧气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抢救?”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付晟屿不信,“哥你都是博士教授了,你当时高考多少分啊?”   傅谨言:“我没参加高考。”   “啊?”   “提前录取了。”   “……”   付晟屿不自觉矮了一截儿。   “那,那别的考试?就考研啊什么的。”   “我也没考过。”   “昂?”   傅谨言:“我本硕博连读。”   付晟屿:“…………”   付晟屿的脸火辣辣的。   人都麻了。   难怪有时候傅老师看他的眼神,宽容得像是在看一只猴儿。   傅谨言解释说:“我真的没有考试经验可以给你借鉴。”   付晟屿捂着嘴,快哭了。   “我知道,我不配。”   傅谨言自己的人生寡淡,没有资格指点别人的人生。   但是他有些可惜这个帅气的少年。   “小孩儿。”   “嗯?”   “就是……你知道吗?做错的事很容易,过后一句遗憾抱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但是做对的事是最难的,因为不允许出错……嗯,就是这样。”   傅谨言语言薄弱,说得很慢。   但付晟屿看着他,居然理解了。   “哥你这话好有哲学啊,我得细细品品……我觉得我是有点浅薄了。”   “我先做饭。”   傅谨言起身,付晟屿跟在他屁股后面。   “哥,这个周末你给我补补数学吧?说不定高考还能冲一冲分。”   傅谨言放水淘米,想了想才回答。   “这个周末不行。”   “为什么?”   “我有事。”   傅谨言的生活一向井井有条,不会多出一点,也不会漏掉一点。   “什么事啊?”   “去巴松措。”   “哪里?”   “一个湖。”   “旅游吗?”   说起玩儿,付晟屿顿时打了兴奋剂。   “我陪你一起啊!”   像极了……那只邀请主人玩飞盘的大金毛。 第14章 蓝天雪山湖泊,以及苍老的歌   “我是去有事,不是玩儿。”   对热情的东西傅谨言都是敬谢不敏的。   “我跟你去不打搅你怎么样?我就在你身边待着,话都不说。”   傅谨言才不会相信他这张嘴。   除非把他毒哑。   “对了。”傅谨言想想说道,“我这里有两套模拟卷,你做了之后高考数学肯定涨好几分。”   傅谨言已经找出了对付这种活泼而简单生物的办法。   给他一点事情做,他就可以自己玩。   大金毛的主人给它买自动飞盘机同理。   傅谨言失神片刻,大金毛甩着舌头甩头的画面和付晟屿摇头重叠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傅谨言做饭的时候,付晟屿还在哼哼唧唧个不停。   好在这小孩儿忘性大,吃顿饭就把这事儿抛掷脑后了。   直到周末放假了,付晟屿还没想起来,傅谨言自然更不会提。   令傅谨言欣慰的是,开导小孩儿之后,他这几天功课挺用功的,每天唰唰做题,周五傅谨言睡着了,都看他在那忙活到大半夜。   不管是受到了启发还是中邪,这都是件好事情。   周六一大早,付晟屿就不见了人影,估计是和丹增尼玛去撒野了,傅谨言背着双肩包,从车库里推出自行车,准备出发。   刚到校门口,一辆摩托三轮就横在了傅谨言的前面。   “哥!上车!咱们去兜风!”   付晟屿冲他甩了甩头,气势足得仿佛开来的是一台敞篷豪车去接小模特。   性感三轮,在线带妹。   傅谨言不想搭理他,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逃,付晟屿开着三轮在后面追。   但脚踩的始终比不过烧油的。   “哥你别走啊,我已经查了,你要去的那个湖,离这儿快二十公里呢!我特地一大早借了尼玛家的摩托三轮……你就这么踩着去?”   距离是有点远,但傅谨言踩快一点的话,一天来回没有问题。   “你回去做作业。”   傅谨言赶他。   “我昨晚上把作业都做完了!”付晟屿着急忙慌地说,“你给我的那两套数学试卷,我这两天也刷完了,每一题我都认认真真搞懂了,一点都不敷衍,不信你抽查。”   原来他这两天这么努力,是因为还惦记周末这事儿。   傅谨言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也不知道。”   付晟屿一只手摸后脑勺。   “哥,你都没告诉我去那湖干嘛,捕鱼?”   傅谨言瞪他:“这里的鱼禁止捕捞。”   “为啥?”   虽然这问题很傻,但傅谨言很难拒绝别人的提问。   “因为这里的鱼都是逝者圣洁的灵魂。”   “哦哦。”   其实付晟屿不知道为啥鱼是灵魂,但傅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   “哥,你要不带我一起去,要不我一直跟着你。”付晟屿耍赖道,“我跟着你,那几个摄影师也会跟着你。”   傅谨言扭头一看,节目组的摄影人员吊在后头玩命追。   他要去做的事情很隐私,所以不适合这么一帮人。   见傅谨言犹豫了,付晟屿趁热打铁。   “哥,你上来,我带你甩掉他们,咱们私奔去!”   傅谨言按捺住纠正他措辞的冲动。   心想,他语文不归我管。   付晟屿的提议起效了,傅谨言把单车停靠在路边,上了锁,然后爬进了摩托三轮的车斗。   付晟屿眉开眼笑,猛加油门。   “走咯!”   “付少你载载我啊!”盆盆在后面呐喊。   付晟屿喊了一句:“你们别跟了!我晚上回!”   “导演,我们还跟吗?”摄影师退缩了。   “跟!这小孩儿真乱来……”   一众节目组工作人员吃了一里路的摩托尾气之后,终于看不见人影了。   傅谨言在车斗里颠簸,观察着前面兴致冲冲的小孩儿。   也不知道他在乐个什么劲儿,一边大声唱歌。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省城~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阿里里~”   傅谨言发现了,这孩子为什么走哪跟谁都混得开,因为他没架子,他是城里小孩儿,还是个明星,但是他身上没傲气。   成天傻乐乐的。   傅谨言见过其他支教的老师,许多城里年轻人在做善事的同时,会带着悲天悯人的优越。   其实松木镇的学生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平等。   三轮摩托不快不慢,在噗通噗通的噪音中,傅谨言已经远远地看到湖面了。   付晟屿忍不住喊起来。   “我次……凹凸不平,哥你看!好大个湖啊!”   茂密的松林中,一条公路通往远方的雪山,路旁是蓝绿得鳞次栉比的湖面。   摩托三轮穿梭出松林,走在沿湖的公路上。   “好大啊!好绿啊!好美啊!”付晟屿惊呼不已,“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难为他的语文水平能找出几个词。   “你不唱歌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付晟屿反手提起车斗里的大录音机,一边开车一边摸索着按播放键。   “你好好开车!”傅谨言提醒他。   “没事儿,好了!”   老旧的歌声从录音机里传出来,是女歌手苏芮的歌。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傅谨言嘴角微微提起。   以前妈妈捡了很多纸箱和塑料瓶,送去给废品站的时候,他就是坐在这样的三轮车后面,妈妈有时候高兴,就唱这些老歌。   这首歌他很熟悉,嘴里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   “哥,你在唱歌吗?”   付晟屿扭头问。   “没有。”傅谨言窘迫地收音,说,“在前面停一停吧。”   “哦,好!”   付晟屿停在了湖边,有一片石滩,他跑下去捡石头打水漂。   傅谨言本想制止他,想想算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叠龙达,风一吹,带起几张飞进了湖里,随着水波飘荡。   傅谨言闭眼双手合十。   “哥你在干嘛?哈!你也会污染环境?”   “这是米纸做的,要撒出去。”   付晟屿发现了好玩的,就把手伸过来。   “这活儿我熟,我帮你撒吧!”   付晟屿拿过一大把,全部挥洒出去。   “哥,是这样吗?你看我撒得多远!”   一大把龙达随风飞舞。   收音机里的歌已经放到下一首了,令傅谨言尴尬的旋律再次响起……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傅谨言脑海里,那天小孩儿唱着这首歌献锦旗的画面挥之不去,傅谨言此刻放松,便不自觉笑起来。   他笑容开朗的时候,也极其收敛,不会出声,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跟高原的阳光一般明媚,和湖水一样澄澈。   付晟屿忘了撒龙达,痴痴地看呆了。   “哥,你喜欢听这歌?我给你唱吧!”   付晟屿长手长脚地在石滩上载歌载舞。   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傅谨言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   湖水倒映着雪山,以及一静一动的两个影子。   傅谨言笑着笑着,嘴角收敛,慢慢蹲了下来。   付晟屿看他两滴泪落下来时,心啪地裂了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我我……”付晟屿慌得不行,“我逗你玩的,我不唱了……”   付晟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切歌,结果摁太大力气,播放暂停键卡住了。   傅谨言抱着膝盖,清冽的泪水流淌,滴在湖水里。   蓝天,雪山,湖泊,以及苍老的歌。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这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歌。”   傅谨言说。 第15章 讲给自己和鱼听   “啊?”   付晟屿不知所措。   他这一片坦途没心没肺的人生,未曾思考生离死别,他妈妈去世那会儿,他都不怎么记事。   付晟屿不蹦跶了,乖乖蹲下来,和傅谨言并肩坐在湖边,   “哥,你也没妈啊?”   说完付晟屿又觉得这话不太对。   “呃,我的意思是,你妈妈也死得早啊?”   付晟屿一紧张,本就不太富裕的语文水平更加雪上加霜。   “不是不是,我是说,咱们都一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付晟屿总算给圆回来了,“哦我知道了,你撒的这个龙达,是祭奠你妈妈对吧?你说湖里的鱼就是逝者的灵魂。”   傅谨言点点头。   “嗯。”   这个小孩儿单纯得像高原的空气,傅谨言在他面前愿意说话,不必腼腆,无需斟酌和心理建设。   傅谨言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我妈妈是在松木镇认识我爸爸的,她当时在支教,爸爸来旅游。”   所以不愿意离开生活圈的傅谨言,暂停了大学的职务,鼓起勇气远赴他乡,来到松木镇,在这里留下了一年的时间。   “她回去之后,就和我爸爸结了婚。”   “那你爸爸现在在哪呢?”   难得傅谨言愿意聊起自己,付晟屿对他好奇不已。   “我妈妈说,他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妈妈和我。”   “也……也去世了?”   “他不要我们了。”   付晟屿惊呼道:“为什么啊?!”   “妈妈从来不跟我提,她也没有抱怨过,是我后来懂事了才知道,他不喜欢平庸的生活,认识了一个有钱的阿姨,那个阿姨是市长的女儿。”   付晟屿脏话就差点脱口而出了。   不能讲脏话让他憋得冒火。   “这真不是个爷们儿!”   “我妈妈是个数学教师。”傅谨言说,“她只能带着我工作,上课的时候她就把我放在学步椅上,所以我是在教室里长大的,我四五岁就差不多学完了小学的数学课程。”   傅谨言童年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和数学课,数字是他唯一的朋友。   “后来……我妈妈发现我生病了。”   极度匮乏的童年让傅谨言患了精神疾病,他不爱说话,不交朋友,畏惧外界的一切社交,经医生诊断是儿童孤独症。   “我妈妈的薪水不高,为了给我治病,我们过得很拮据,她是个老师,但是她每天会去翻教室垃圾桶的垃圾,把纸箱叠好,塑料瓶易拉罐压扁,攒到背不动了,就用三轮车送去废品站,但是她的三轮车是踩的,我就坐在纸箱上,听她讲明天可以吃一顿肉,下周买一只鸡,有时候她也唱歌。”   付晟屿听着,内心大受震撼,生活窘迫这种事对他而言像传闻,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我初中的时候,她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咳嗽胸痛,等她去看病,尘肺病已经转癌症晚期,妈妈是我初三毕业那年去世的。那天我坐在病床边上给她削苹果,我笨,不小心割到了手,妈妈说,她哪天要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是受难,是老天爷看她太苦了,接她去享福去了,她说辛苦我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会做饭洗衣服,妈妈叫我搬去姨妈家,那天我满十三岁。”   “姨妈和姨父对我很好,我还有一个表妹,我高中三年都住在姨妈家,后来要高考……”   傅谨言自顾自地讲到这里,他从未倾诉,他只是听说灵魂会化成圣湖里的鱼,他跋山涉水来到巴松措,讲给自己和鱼听。   讲他这些年一个人求学,毕业,工作,讲他学会了做饭扫地,洗衣服,整理内务。   意外之喜的是,他有一个小小的听众。   “哥,你这么聪明,就是个天才,你大学肯定要么清华要么北大!”付晟屿表情夸张地说。   傅谨言摇摇头:“我没有参加高考,因为有一个稍微差一点的大学要提前录取我。”   清华北大付晟屿想都不敢想,付晟屿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他要是有这天赋,付逸得去祖坟上磕到冒青烟。   “那太可惜了。”付晟屿感慨道,“你要是去清华北大继续学数学,必须能拿诺贝尔奖!”   傅谨言看了他一眼。   “诺贝尔没有设数学奖。”   “啊?是吗?”付晟屿挠头,“没事儿,诺贝尔就是个煞笔,鄙视他。”   付晟屿挨着他问:“哥,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高考呢?”   “我没有钱交学费。”傅谨言说,“我的大学免除了我的学杂费,还每年给我助学金和奖学金,我很感谢校长他们。”   “那你学的专业是数学吗?”   “是经济学。”   “啊?”付晟屿不解,“你那么喜欢数学,为什么没有继续学数学?”   傅谨言抿了抿嘴,有点羞涩。   “我那时候以为学了经济学就会有很多钱。”   “哈哈哈!”   付晟屿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傅谨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擦去脸上的泪渍,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经济我是学了,钱没看见。”   付晟屿惊喜地喊道:“哥,你居然会讲冷笑话了!哈哈!”   这就是冷笑话么?   傅谨言很开心,他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   付晟屿近距离观察着他弧线温柔的脸,深深的眉眼,鬓下细微的绒毛,笑意克制的嘴唇。   卷曲的睫毛上残留着盈盈的细珠,在干净的阳光下折射成了七彩的钻石。   付晟屿忽然像是听到了叮咚的声响,寒冬遇到了暖阳,松林沐浴了春风,雪山融化成了清泉。   “小孩儿,你看!真的有鱼!”   傅谨言指着湖水里,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一瞬间,付晟屿不想让他再一个人。   录音机里的磁带已经播放到了下一首歌。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玉山白雪飘零,燃烧少年的心……】   付晟屿痴痴地看着傅谨言的侧颜,鬼使神差地手覆在傅谨言柔软的头发上。   “哥,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   傅谨言注意力还在鱼上,随口说:“嗯。”   “哥,我要追你。” 第16章 孤独星球遇到小太阳   “什么?”   傅谨言疑惑地回头看他,确信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付晟屿刚刚头脑一热就鬼使神差了,被冷风一吹,忽然怂了。   说都说了,怕个毛哦。   付晟屿站起来,胸膛挺得跟黑猩猩一样。   “我说,哥!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付晟屿已经做好了迎接一通批评的准备。   但是无所谓。   付家人无所畏惧。   结果傅谨言并没有什么反应,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下。   付晟屿被盯得有点心虚:“你……你看我干嘛?哥你倒是回应一下啊。”   傅谨言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到处在寻找着什么。   “哥你丢东西啦?”付晟屿跟在他屁股后面,“我帮你找呗,我贼擅长找东西。”   最终傅谨言停在了路边,捡起一根木棍儿,然后“啪”打了一下付晟屿的屁股。   “哎呦……”   付晟屿被打得有点懵,这算啥?付逸都没打过他屁股。   “还胡说八道不?”傅谨言开口教训他,“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考大学,天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叫早恋?情况非常严重,放在学校里要被通报批评的,这种行为很不对,影响学习成绩,还影响身体发育。”   付晟屿被训得有点乐。   “我发育挺好的……再过十几天我就满十八了。”   傅谨言气呼呼,又给了他屁股一棍。   “差一分钟都不行。”   付晟屿提取了这句话的精华,高兴地凑过去。   “意思是等几天,满十八就可以了?”   傅谨言哪里有他脑子转得快,噎得霞飞双颊,一时又讲不出话来。   妈妈面对调皮的学生通常会怎么办呢?   傅谨言叉着腰:“叫你家长来。”   付晟屿没说话了,他有点挫败。   傅谨言就是把他当小孩儿看的。   可他不能就此认输。   付家人永不言弃。   “行,我这就给我家长打电话。”   付晟屿走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舅舅。”   余北接起电话:“咋了小狗?”   “我失恋了。”   余北一听说:“哦哟,你真那啥,弯了?我就知道,你这资质不弯都浪费……咳怎么失恋了?你支教老师已经儿女双全了?”   付晟屿狠狠地把一块石头踢进湖里,居然漂了好几下。   “他说我属于早恋,要通报批评,还要我叫家长。”   “啊,那是挺严峻的。”余北提醒他,“你这种情况搁小说里都过不了审。”   “可是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好想——”付晟屿斟酌了一下说,“好想呵护他……我是觉着你不也是我家长嘛,要不你帮我去劝劝他?”   付晟屿又甩了一块石头出去,激起好几圈涟漪。   “那不行。”   “为什么?”   余北哼哧哼哧说:“主要原因吧,舅舅对老师也发怵。”   付晟屿弯弯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教数学的,又不教英语。”   “啊!数学老师?不说了我已经开始哆嗦了。”余北说话都打颤,“这样小狗,我给你支个招,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你就死皮赖脸穷追猛打……”   “能管用嘛?”   付晟屿觉着也不太靠谱。   余北:“我这不是成功案例嘛?”   这时电话里响起另一个男人声音:“我看你是脱了裤子拉磨,转着圈丢人……”   小舅夫顾亦铭把手机抢过去了。   “晟屿啊,你别听你小舅舅的……作为男人,光死缠烂打没用,盲目的追求于对方而言是困扰。你得先让他喜欢你,你不能啥都比对方差,懂吗?”   付晟屿拿着手机疯狂点头,这才是金玉良言,付晟屿恨不得纹身上。   挂电话时,付晟屿特地反复对小舅夫道谢。   付晟屿尝试寻找自己的优点,论长相,他觉得傅谨言更漂亮;论钱财,傅老师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人,他才不会这么俗气;论学历……还是别论了。   付晟屿越想越沮丧,他唯一的长处就是身高。   可身高也不顶事啊。   这一刻,付晟屿迫切地期盼长大,不只是长高。   “哥,我家长也没同意。”   “认识到自己错误了没?”   傅谨言看他垂头丧气的,心一软,没再训斥他。   “不早了,回家吧。”   “嗯。”   付晟屿不是放弃了,是小舅夫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乍见之欢是冲动,付晟屿是真的喜欢,所以愿意收敛。   傅谨言坐在摩托三轮的后面,太阳正在西垂,映得湖面一片金光熠熠。他们沿着湖边的公路前行,松林往后飞退。   傅谨言反思自己会不会太严厉了,所幸这小孩儿没心没肺,开着摩托三轮吹着风,又开开心心地跟着录音机大声唱歌了,唱得摇头晃脑,歌词七零八碎的。   【白云奉献给草场,岁月奉献给季节,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傅谨言想起付晟屿冲动之下的胡话,忍俊不禁,脸颊浮现浅浅的酒窝。   这小孩儿想一出是一出,傅谨言不能当真。   傅谨言知道他这颗孤独星球,遇见一颗小太阳很好,但和爱情无关。   “小孩儿。”傅谨言叫他。   “嗯?”   “你以后注意言辞,你肯定是因为乱说话,你的观众才不喜欢你。”   “你是说网上那些黑粉的评论?”付晟屿没放在心上,“我不怕,这年头,美羊羊都能被网暴,我嘴硬学不来弯腰。”   傅谨言陷入了沉思,美羊羊他知道,但黑粉令他不解。   黑色的米粉?   摩托三轮忽然越走越慢,等付晟屿刚靠在路边,车子已经熄火了。   付晟屿跳下去检查,气恼地踢了轮胎一脚。   “我……去,没油了。”   付晟屿没注意油表,来的时候就该加满的。他前后看了两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加油站,就是来往的车辆都没见着。   傅谨言没有太多生活经验,站到付晟屿身边。   “那怎么办?”   面对傅谨言的无助,付晟屿忽然腰杆一直。   付晟屿拍拍胸脯:“没问题,我能解决。”   这是傅谨言第一次依靠于他,付晟屿绝不能露怯示弱。   他就是扛也得把摩托三轮扛回去。 第17章 伤疤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勋章   付晟屿所谓的解决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系在摩托三轮的车头,他试着拉了一下,妥妥的。   “你就准备拖着走?”   傅谨言还以为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原来是蛮力拉回去。   这办法牛都会想。   “哥,你上车吧,咱们走起!”   傅谨言没上去,说:“我帮你吧。”   “不用!”付晟屿牛气哄哄地说,“你这是瞧不起我,是对我的轻视和侮辱。”   傅谨言尝试理解他的逻辑。   发现无法理解。   “快上去,哥,你才多少斤啊?”   “斤。”   对数字,傅谨言通常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小意西啦,快快,坐好。”   付晟屿催促着他,傅谨言无奈只能坐去车斗里。   这小孩儿别的不太灵光,四肢的确发达,拉着摩托三轮在公路上就走起来。   “哥,你听过一首歌么?”   “什么歌?”   付晟屿当即就唱起来:“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我爸老听这歌,叫《纤夫的爱》,男女对唱,下面轮到你了。”   “我不唱。”   傅谨言可没有在马路上丢脸的习惯。   “那我一人分饰两角……”他夹着嗓子继续,“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一边唱,付晟屿一边展示着他惊人的力量和雄壮的体魄,并不时回头慢动作拨拨头发,甩甩汗。   “在傅老师眼里,我肯定是一个强盛如牛,帅得雅痞的男人,从而他会倾倒在我的威猛阳刚之下。”   傅谨言呆呆地看着前面哼哧哼哧拉车的小孩儿。   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一只雪橇犬。   还是拉得面红耳赤吐舌头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这小孩儿智力活力体力耐力都挺惊人。   他拉了三四里路都不带歇的。   傅谨言甚至觉得他体内是不是觉醒了什么血脉。   “离咱们学校只剩4公里了,哥,你还想听什么歌?啊哟我……下坡……”   付晟屿惊呼一声,车子已经往坡下滑行了,他控制不了速度,只能使劲儿拉,可三轮摩托还在加速度,这要不减速,肯定摔沟里人仰马翻。   “你……你上来踩刹车。”傅谨言急得提醒他。   付晟屿这才受到点拨,长腿一跨,翻上摩托,立即刹车减速,一边控制着车头的方向。   他这一套动作倒是身形矫健,行云流水。   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付晟屿赶紧跳到后面车斗来。   “哥你没事吧?哥……”   傅谨言看着他额头上汗涔涔的,皱着眉紧张兮兮,方才的惊慌也刹那消失了。   “我没事,你呢?”   付晟屿看了一眼自己:“也没事儿,就是左手好像扭到了。”   他刚刚妄图手动刹车,扭到了手腕。   “我看看。”   傅谨言拉起他的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手腕关节,明显已经错位了。   “疼吗?”   付晟屿见他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已经顾不上疼了。   “不疼,我人是铁身是钢。”   “都脱臼了。”   “啊?”   付晟屿抬起手,手腕果然以一种异样的姿态扭曲着。   “没……没事儿!”付晟屿硬着脖子说,“伤疤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勋章。”   傅谨言觉得这小孩儿的自我评价一点都没错,他嘴比骨头硬。   “你在这里等等。”   傅谨言把他撇下,往前面走。   “哥,你去哪里啊?”   付晟屿在后面喊,望眼欲穿。   傅谨言已经消失在了拐弯处,不过才几分钟就回来了,身后还带了好几个人。   付晟屿定睛一看,乐得直招手。   “盆盆!盆盆!”   盆盆和几个摄影师追三轮摩托追丢了,等他们想起回去开车,已经离松木镇十多里了,路上又没客车,只能原地徒步返回,一个个已经累得手脚不听使唤。   “盆盆,你可真是及时雨啊,快来帮忙拉车。”   “什么?”盆盆惊恐,“付少你看我这两条腿,像不像各走各的?”   付晟屿准备说服他:“人多力量大嘛,一根筷子哟,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哟……”   “好了我拉,你别唱了。”   盆盆认输了,付晟屿开始组织起来,把摄像机放在车斗里,推的推,拉的拉,几个人分担轻松很多。   盆盆注意到拉车绳是付晟屿的外套。   “付少,你这件衣服都够买三辆摩托了吧?”   付晟屿坚定地说:“这是借人家的,我必须还回去。”   傅谨言扭头看了一眼小孩儿的侧脸,他鼻子山根高,思想品德突然跟上来,傅谨言就觉得他帅得像模像样的。   就是他的品德是一伙人成全的,回到松木镇的时候,盆盆蹲在路边吐。   “咱们节目组呕……以后呕……不要再找付晟屿和体育生了……呕——”   听说盆盆是被几个摄影师抬回去的。   这边傅谨言已经带付晟屿来到了一个小诊所。   医生看了一下,就准备给付晟屿接骨。   一言不发的傅谨言忽然开口问:“医生,这个……他会不会很痛?”   “不会的,就一下。”   傅谨言走到付晟屿身边,把他的头掰过来。   以前妈妈带傅谨言打针就是这么做的。   付晟屿本来一脸心不在焉,忽然嘴巴一扁,两条弯弯的浓眉像八字一样挂着。   “哥,我害pia~”   傅谨言心想,他舌头都受伤了吧,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不看就不痛了。”   “不行,我还是痛。”付晟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需要一个抱抱。”   傅谨言犹豫了,他是十分排斥和人肢体接触的。   “哥,求求你了,我爸带我去医院,都是抱着我的。”   傅谨言走上前一点点,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样吗?”   “这样。”   付晟屿右手迅速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傅谨言的腹部,傅谨言整个人都僵着的,但没忍心推开他。   “哥,抱紧一点,抱紧一点我就不疼了,呜呜呜……”   医生在揉搓付晟屿手腕上的凸起,他疼成这样,傅谨言都扭头不忍心看他的手腕了。   自然也错过了他呲牙咧嘴的窃喜。   “哥,今天能不能多给我一颗大biai兔~~”   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别吵了,已经好了。”   “啊?是吗?”   付晟屿坐直了甩甩手,脱臼的手腕已经恢复如初。   出门的时候,付晟屿还在抱怨。   “这医生真是……慢工出细活你不知道吗?” 第18章 摸起来比篮球还过瘾   晚饭付晟屿嚷嚷着要吃排骨,说是吃啥补啥。   做好之后,付晟屿晃荡着左手坐到饭桌前,鼻子翕动,对着饭菜嗅了好几下。   “糖醋排骨好香啊!这是什么?”   付晟屿指着一碗汤。   “核桃煲鸡。”   “也是给我补的吗?”   付晟屿想到什么,小脸一红。   “是啊。”   傅谨言给他盛了一大碗汤,还特地捞了好几颗核桃。   “哥,你真疼我。”付晟屿满眼期待说,“哥,你再给我夹块排骨呗。”   “你自己夹。”   “我手都断了。”付晟屿哼哧哼哧说,“求求你啦嘛,哥~~”   傅谨言被他哼得不行,夹了一块中排丢到他碗里。   “哥,我现在是残疾人,你能不能喂我吃一口嘛~”   傅谨言头都痛了:“吃不完的排骨可以拿去喂狗。”   “啊?你喂狗都不喂我?”   傅谨言端起盘子,付晟屿立马从他手里抢过来,老老实实快速扒饭。   “我吃我吃。”   扒了几大口饭之后,付晟屿被噎得翻白眼,捶了好几下胸才咽下去,立马喝了一口汤润喉咙。   洗碗的时候,付晟屿还守在一边唧唧呱呱说个不停,被傅谨言赶去做作业去了。   傅谨言以为他坐不过半个小时,意外的是,付晟屿一直埋头学到了晚上十点。   难得他这么刻苦,傅谨言没去打扰他,是付晟屿主动喊他。   “哥,哥,这个题怎么做的啊?我看不懂。”   傅谨言看了一眼,是一道几何大题。   “这个题涉及的知识点比较多,一般是高考的大题,对你来说难度太大,你要先把基础题做会。”   “哦。”   付晟屿直接在那道题上打了个大叉。   “这……就不做了?”   付晟屿洒脱得很:“这分我不要了。”   “为什么?这题至少有十分。你要是觉得复杂,我慢慢跟你讲。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放弃。”   破小孩儿接得倒挺快。   “就这么三十几天了,我不可能学会的,还不如先把基础题全搞定,说不定分数还能窜一窜。”   说得……也有点道理。   高考冲刺,与其对大题半知半解,还不如力所能及抓分。   “不过这个题涵盖了许多几何知识的重点,而且高考一定会出同题型,我给你讲一讲。”   光一个题,傅谨言就讲到了深夜十二点,付晟屿捋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傅谨言把笔插回胸前,付晟屿还在盯着解题步骤和涉及到的知识点琢磨。   灯光下,付晟屿的皮肤细腻,五官干干净净地利落,年轻就是最好的妆容。   这小孩儿文文静静的多好,一天天上蹿下跳,晃得人眼睛疼。   付晟屿看了一眼手表,气馁地挠头发。   “哥,我是不是太笨了?学几个小时只学了一个题。”   “你只是基础太差。”   傅谨言没打击他的积极性。   “哥,你教教我怎么学习吧?我不想高考考得太差。”   傅谨言意外地说道:“你不是考完进厂的吗?”   付晟屿嘀嘀咕咕。   “我不想和你差距太大。”   傅谨言把椅子拉近一点,拿出一本数学必修教材。   “你现在再系统学习已经太晚了,也没有多少时间查漏补缺,你不如把这几年高考的试卷,每一个题型都做几遍,做透,高中数学的题型就这么多,今年高考一定会有重复的。”   付晟屿顿生豪情。   “这样做我能考140分吗?”   “这样做你应该可以及格。”   “……”   付晟屿心一横。   “干就干!”   “先洗澡睡觉吧。”   主要是傅谨言想让他淋一淋,清醒一点,认清现实。   付晟屿不消停:“不行,我必须考140!”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傅谨言被他闹腾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就犯困了。   付晟屿却一腔热血未平。   白天在湖边,他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付晟屿现在想想都心潮澎湃。   傅谨言就在他的身边,离他这么近,近得只差一条三八线。   禁忌,就是用来打破的。   傅谨言太瘦了,瘦到手背的脉络,指窝都清晰分明,手指也十分纤弱。   付晟屿把自己的手放在旁边比较了一下,他的手掌比傅谨言大很多,手指的长度更是长了一个骨节,他平时就能轻松单手抓起篮球。   “傅老师的手这么小,不知道牵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付晟屿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越克制不想,就越是幻想。   “碰一碰……总没关系吧?”   付晟屿壮起胆子,一厘米一厘米地挪过去,生怕一丁点儿动静就吵醒了傅谨言。   手指越过了三八线,已经近在咫尺了。   付晟屿脸有点发烫,呼吸也急促了。   “就小小地……碰一下。”   付晟屿的手缓缓抬起来,他的心跳蹦得跟大白兔一样,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小指慢慢覆盖在傅谨言的小拇指上。   付晟屿紧张到了极点,但是肌肤的相触也让他兴奋不已,傅谨言的手指凉凉的,软软的。   摸起来比篮球还过瘾。   付晟屿按捺不住地整个手掌握过去……   啪——   傅谨言对肢体的接触太过敏感,顿时就醒过来了,下意识挥手打了一巴掌。   “你在干嘛?”傅谨言质问他。   被当场抓包的付晟屿,决定来一个恶狗先告状。   “疼!疼!哥,你打我手干嘛?嗷嗷,我手又断了……”   傅谨言眉头一蹙:“你别装了,你脱臼的是左手。”   “啊?是吗?”   付晟屿支支吾吾,一个翻身背过去,被子蒙住了跟猴屁股一样红的脸。   “我刚睡着就被你打醒……”   ……   周一的数学课,值日生把黑板上的倒计时改成“离高考只剩28天”,班级里的气氛越来越凝固,丹增尼玛想找个聊天的都找不到,于是去踢付晟屿的桌腿。   “付哥付哥,我现在铂金晋级赛最后一把,你给我打了呗。”   “没空。”   付晟屿还在对照傅谨言讲解的内容整理题型和知识点。   “忙啥呢?写情书?”   丹增尼玛脑袋凑过来一看,说:“付哥,你放心打,我给你放哨。”   付晟屿头也不转。   “这函数真他妈难……”   “付哥。”丹增尼玛伸手探他的额头,“你被狗咬了嘛?” 第19章 我想送你一程,如你来时一样   “付哥,外面有人找你呢!”   付晟屿头都没抬:“科比复活都不能耽误我背函数。二次函数的三种表达式:一般式、顶点式、交点式……”   “节目组的。”   付晟屿百忙之中瞟了一眼,是盆盆在那招手,他只能依依不舍放下数学试卷和笔记。   “付少,给,机票已经订好了,到时候你换登机牌就行。”   盆盆塞给他一张纸票。   “机票?什么机票?”   “回海城的机票啊!这周录制就完成啦,是不是归心似箭呀?”盆盆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为啥,付晟屿一个恍惚,心沉了一下。   “这么快?”   “快一个月啦,付少你是不是看过我们节目啊?知道我们最后要拍你改邪归正的画面?你太配合了付少,要不是你太折腾,我们下次还请你……”   付晟屿低头看机票,压根没听他叨叨啥。   “星期六早上10点的机票?”   “是啊,我们跟你经济公司签的合约日期。”   “啥啊……”   付晟屿不满地牢骚。   “怎么了付少?你再坚持最后几天,你就可以回去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啦。”   盆盆试图安抚他。   “不是……”付晟屿数落说,“你们节目有没有职业水准,有没有电视人的*守?”   满盆疑惑:“昂?”   “就不到一个月我就能思想改造,回头是岸了?你们这是流于表面!导演在哪?我跟他提提意见,至少要把我留这地方半年,我的灵魂才能获得救赎,心灵得到升华……”   “我看你改造得挺好啊……”   傅谨言在教室里看付晟屿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拉拉扯扯半天,最后带着一股子闷气回到座位上。   就连吃碗饭的时候,付晟屿还一改常态,闷着不吭声。   “你怎么了?”   傅谨言刚问完就后悔了。   这小孩儿要是讲起来没完没了怎么办?我撩拨他干嘛?   但今日的付晟屿特别文静。   傅谨言都不敢相信他跟文静这个词能挂上钩,不管是文,还是静。   “哥,我要走了。”   傅谨言的筷子停在了菜的上空。   “是……回家吗?”   付晟屿说:“我要回海城了。”   “嗯。”傅谨言问,“什么时候?”   “星期六晚上的票。”   付晟屿抬起头,两只小狗眼目不转睛。   他的机票本来是上午,但他特地叫盆盆换了晚上的,而且还要麻烦地转机,到达是次日凌晨。   他就是想……傅谨言只有周六有空。   “哥,你会来送我吗?”   傅谨言避开他的目光。   他已经设想到付晟屿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他一定是撒泼打滚卖萌耍赖:哥你送我去机场吧?求求你了,哥,我现在手断了不能提行李箱,哥哥哥哥个不停。   果然付晟屿开口了。   “哥,你还是别去了,机场人多。”   你会不喜欢,所以我按捺住期盼。   傅谨言眼里,付晟屿就是个小屁孩儿,他慌乱了一下,因为付晟屿的变化超出他预期之外。   有个词叫成长。   “我……再看看吧……”   傅谨言从来没有接纳新的人,所以也没有送别过。   于他而言,社交的任何阶段都是新的挑战。   “好吧。”   付晟屿知道他大概不会去了,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给傅谨言夹了一块肉。   “哥你以后要多吃肉,别总是吃蔬菜,没营养,你看你瘦得,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来。”   付晟屿晚上依旧学习到十二点,才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把身份证和机票放在钱包里,打开在桌面,就跑去洗澡了。   傅谨言整理书桌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钱包,刚要合上,钱包夹层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上面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肯定就是付晟屿了,眉眼有现在的雏形,照片年代久远泛了黄,略显模糊。   地点是海城的明珠塔。   当看清照片时,傅谨言的瞳孔缩了一下。   ……   星期六如期而至。   校长率领着任课老师来送行,拉着付晟屿的手发表感言。   “付同学,虽然你在松木镇中学学习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的老师同学都和你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希望你以后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以后有空,回来松木镇看看。”   “校长我一定会常回家看看,探望您老人家的。”   “嗯嗯,打个电话就行也不用真的回来……”校长略显忌惮。   付晟屿到处张望了一下。   “傅老师呢?”   “没来呀。”语文老师说,“傅老师应该是舍不得吧,他话少,但是他对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他的心意你应该能感受得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是啊,语文老师讲话很有水平。”校长感动得摘下眼镜,抹着干泪,“唉,你这一走老师们还真有点舍不得,呜呜呜呵呵哈哈哈……”   付晟屿握着他的手说:“倒也不用笑这么大声校长,学校少了我您一定能延年益寿。”   校长深情地说:“我是把缘份的喜悦流于表面,分别的伤感藏在心里。”   “校长,回头我给您捐一千盒蚊香,你把厕所熏一熏。”   “好了你要赶飞机,出发吧。”   丹增尼玛的三轮摩托停在了学生寝室楼下,然后帮付晟屿搬运行李。   “付哥,你以后你一定要再来高原玩啊,我带你骑马去更好玩儿的地方,带你去采松茸,挖虫草。”   “你能给我寄点牦牛肉干吗?”付晟屿念念不忘。   “行!”   付晟屿跟他勾肩搭背:“好兄弟,你要是能考去海城,海城是我的地盘,我罩你!”   丹增尼玛笑嘻嘻问:“能给我介绍个海城姑娘不?”   付晟屿逗他:“别说海城姑娘,就是海城小伙都应有尽有。”   丹增尼玛吓得直摆手:“我不玩这个我不玩这个……”   丹增尼玛载着他出发,付晟屿一直盯着身后,越来越失落。   就这么个公厕不敢落脚,食堂惨绝人寰,教室四处漏风,黑板还掉了好多漆的小破学校,付晟屿竟然恋恋不舍。   因为这里有最好的老师。   付晟屿心情沉沉的,直到看到校门口站着的身影。   “哥!”   付晟屿跟活过来一样,跳下三轮车,冲到傅谨言面前,兴奋得抓耳挠腮的。   “我送你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丹增尼玛开着三轮摩托,两个人挤在小车斗里,开往汽车站,找到松木镇开往省城的乡村巴士。   “付哥,你记得常联系哈!”   丹增尼玛给他把行李箱提上去,站在车外挥手。   “好,尼玛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占座……”   付晟屿特别殷勤,拖着行李箱,动作飞快地上车直奔最后一个座位,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座垫的灰。   “哥你快来,这儿没人!”   他知道傅谨言最喜欢角落的位置。   傅谨言坐在了靠窗的座位,陆陆续续乘客上来,带着五花八门的行李,有个挑了一担青菜,有个背了一筐羊羔。   付晟屿整个人跟只张开翅膀的老母鸡似的,把傅谨言护在身下,不让别人挤过来。   “哥,有我在,没意外。”   付晟屿冲傅谨言挑一条眉毛,憨帅憨帅的。   直到车子启动,付晟屿才安安分分坐下来。   今天阳光很好,外头的景色变换,从黄土到草坪,从沟壑到松林,傅谨言轻轻抿着嘴,阳光落在他的睫羽上,付晟屿看着看着就犯困了,歪头倒在傅谨言的肩膀上。   傅谨言扭头看他一眼,扬了扬嘴角。   孤独星球和小太阳各有轨道,因缘际会才相逢。   小太阳借给了孤独星球一些光。   所以。   我想送你一程。   如你来时一样。 第20章 这么好喝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健康?   颠簸到了省城,付晟屿和傅谨言是最后下车的。   “车站有机场大巴。”   傅谨言指着售票窗口贴着的告示提醒付晟屿。   “好饿啊,哥你先陪我去吃个饭吧,不然坐那么久的飞机我可能要被抬下来。”   “好。”   付晟屿在手机上嗒嗒嗒点了几下,一辆小轿车五分钟之内就停到了他们面前。   “嗯?”   傅谨言侧目看了一眼,他是在一款手机软件上*作的,看起来很方便。   妹妹也跟他说过,只是他门都不出,也没放在心上。   付晟屿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好奇。   “哥,你没用过打车软件吗?也是,你手机就能打个电话。”   傅谨言对生活的迟钝,使他时不时遇到新鲜的事物,他无法快速适应,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傅谨言坐在租车里,一直观望着外头的街景,令人眼花缭乱。   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   不管是科技,道路,建筑,还是人。   就连高原的省城也早不是传统陈旧的样子,日新月异,高楼和商城林立起来,灯红酒绿的招牌布置满街道,背包客和原住民摩肩擦踵。   “哥,你在看什么?”   付晟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路上堵着不少车,街牌写着“八廓街”,而街道远处的尽头是一座红白色巍峨的宫宇。   “哥,那是布宫吗?”   傅谨言:“嗯。”   付晟屿惊呼:“和软妹币上一模一样!”   付晟屿兴奋地掏出一张五十块,对着布宫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正好有傅谨言入镜,他侧脸温和,镜片下目光柔柔地望着车窗外,和外面喧嚣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如神圣的布宫和烟火气的人间盛景。   傅谨言扭头说:“听说布宫的墙每年都会用奶和糖泼上去。”   “大白兔?”   傅谨言笑了:“味道应该差不多。”   “下次再来我去舔一舔,哥,你下次跟我一起去吧,你舔不舔?”   “我不舔。”   傅谨言可没有到处乱舔的习惯。   付晟屿原来没戏拍闲着的时候,觉得每天都好漫长,现在却遗憾时间紧迫,没时间去尝一尝布宫的墙。   车子很快就到了省城的万达广场,付晟屿走在前面,傅谨言紧紧跟着。   几层的大商城里面全是人,到处是灯和玻璃,富丽堂皇的,傅谨言人很拘束,又忍不住看那些华丽丽的挂饰橱窗。   “小孩儿。”傅谨言拉了拉付晟屿,“在这里吃一顿饭贵不贵?”   “啊?”付晟屿说,“不贵啊。”   傅谨言摸了摸背包底层的钱夹,他带了不少钱,本来就是准备带付晟屿下馆子的。   “那我请你吃饭。”   “不用哥,我有钱。”   傅谨言坚持说:“你还是学生,家长赚钱不容易,你不要乱花。”   付晟屿这些年陆陆续续拍戏的片酬,都是自己存着,付逸不管,钱到现在也没花完。   “真不用……”付晟屿想了想又改了主意,“正好我爸给我的生活费没了,那哥你请我吃饭吧。”   两人合计了一下,因为傅谨言不吃辣,所以选择了一家港式茶餐厅。   付晟屿知道他不爱跟人说话,主动揽下菜单,和服务员点单。   “我来点菜吧,这家店我熟。”   “好。”   付晟屿大手大脚地连续点了好几个,傅谨言的额头冒出来一点点细汗了。   茶餐厅的名字叫“九龙湾”,一听就价格不菲,傅谨言已经夸下海口要请人家吃饭,也不知道包里带的五千元现金够不够……   而且回去还要留十三块钱路费。   傅谨言吃过的高档餐厅只有寥寥数次,都是大学的交流会请他去做演讲,有一次在海城的一个酒店,他偷偷注意了价格,都够他好几个月工资了。   忐忑不安导致傅谨言吃饭的时候都有点没胃口,但想想钱都花了,他每一口都嚼满二十下,让味蕾充分感受金钱的味道才咽下去。   下馆子的菜果然比自己做的精致美味太多,傅谨言虽然心疼,但是心情也变好了。   买单之前,傅谨言看了看周围,然后身子挡住背包,从里面打开钱包。   他小声问:“这些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先去银行取……”   付晟屿低头看到鼓鼓囊囊的钱包,乐得不行。   “哥,这又不是什么米其林餐厅,三张都得找零。”   “这么便宜?”   “是啊!哥你平时下馆子都是下五星级酒店吗?”   “……”   仅有的几次……好像都是。   傅谨言一想,“便宜”这话说得很不应该,松木镇中学有的学生一个月生活费才三百。   “以后不要在外面吃饭了。”傅谨言心里不舒服,“我们一顿饭吃掉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   搁以前,付晟屿肯定能笑喷,但是他笑容一收,也有点别扭了。   “哥,你这觉悟真高。如果是来高原之前,我肯定不当回事,但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怪难受的,哥我的心灵是不是也升华了?”   “这是好事。”   傅谨言如此评价。   但付同学虽然灵魂开始节俭,但身体还是很奢侈的,刚走出餐厅他就去买了两杯奶茶,递给傅谨言。   傅谨言还在为这顿饭而忏悔。   “我不喝。”   “为啥?”付晟屿问,“买都买了。”   傅谨言靠着栏杆跟自己闹别扭。   “我表妹喜欢喝,但是新闻里都说不健康。”   “哪里不健康了?”   付晟屿脸凑到他面前。   “茶你喝吧?”   傅谨言最爱喝茶,于是点点头。   “奶健康吧?”   傅谨言继续点头。   “那奶茶怎么就不健康了?”   听起来好有道理。   “可是新闻……”   “你看的是假新闻,专家都辟谣了。”付晟屿给他插上管子,“哥你尝尝,你肯定喜欢。”   傅谨言将信将疑接过来,吸了一口,愣住了。   天啊。   他真的看了假新闻。   这么好喝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健康?   傅谨言和付晟屿并排站在一起,撑在栏杆上吸奶茶。   傅谨言吸到了什么东西,嗦了嗦舌头。   “有一颗汤圆。”   “那不是汤圆,是珍珠。”   “就是汤圆,里面还有馅儿。”   付晟屿:“好好好,汤圆。” 第21章 突如其来的意(fu)外(li)   付晟屿一个月没喝奶茶,一口干下去只剩下了一半。   “哥,你尝尝我的,我的有奶盖和开心果碎。”   付晟屿热情把奶茶杯递过来。   傅谨言的视线落在那根用过了的吸管上,上面还沾着一点奶油,而付晟屿在伸舌头舔干净嘴唇边沾着的奶沫儿。   “我不尝。”   傅谨言不喜欢和人亲近,当然从未跟人用过一根吸管喝饮料。   “那我试试你的汤圆。”   还没等傅谨言拒绝,付晟屿已经把他的奶茶扒拉过来,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   付晟屿嚼了几下小料。   “嘿,是有馅儿,还真像汤圆……现在的奶茶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付晟屿在叼吸管的时候,已经把他嘴边的奶沫儿沾了零星一点在傅谨言的吸管上。   共同使用一根吸管,一次可以交换上千万的菌群。   这简直就是间接给细菌换个家。   傅谨言捧着奶茶发怔,一度想去找垃圾桶。   “哥你怎么不喝了?”   “我……饱了。”   傅谨言没有直说,但他藏不住表情,被付晟屿看出来了。   “你嫌弃我?”   “我没有。”   傅谨言一撒谎就脸红。   “你有。”   傅谨言吸了一口气说:“这样不卫生。”   “嘿嘿嘿嘿……”   付晟屿不光不生气,还傻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傅谨言疑惑。   “咱们一起吃过多少次饭了?哥,你早就吃过我的口水了。”   傅谨言用力眯了一下眼睛。   事实虽然如此,但他这样描述也太恶心了。   “我也吃过你的啊,我怎么不嫌弃你?因为你讲卫生,我也讲卫生,哪怕吃对方的口水也很卫生……哥,海城那边已经是夏天了,你陪我去逛逛买点衣服吧。”   付晟屿毫不放在心上,已经领着傅谨言在到处逛服装店了。   傅谨言跟在他后面,还在纠结吸管的问题。   小孩儿其实是个爱干净的人,成天搞得香喷喷的,傅谨言其实并不排斥和他共享奶茶吸管。   但问题的症结在哪呢?   傅谨言想到了,并且追上去和他说明白。   “小孩儿。”   付晟屿正拿着一件运动品牌的T恤端详,扭过头来:“啊?”   “你……经常和别人这样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和很多人交换过菌群。   是不健康的,不妥当的,不道德的。   “哪样?”   “和别人共用餐具。”   付晟屿回想了一下说:“没有啊?我又不是狗,天天跑去人家嘴里抢吃的。”   “那好吧。”   傅谨言总算释怀了,坦然喝了一口甜甜的汤圆奶茶。   付晟屿没弄懂他说的“那好吧”到底是哪里好吧,把一件T恤又放在傅谨言的身前比划。   “喜欢吗?”   “不好看。”   傅谨言退后了一步,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   “是不咋的,耐克这两年都出的是些啥啊……我喜欢的牌子这里没有。哥,还是给你看看衣服吧。”   “我有衣服穿。”   “穿衣服不仅是保暖,你衣柜里除了白衬衫就是黑的衬衫,外套不是奶奶灰就是老头棕,你得换一换颜色风格。”   傅谨言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表妹帮他网购的,他以前也尝试过去店里挑选衣服,但是售货员一句“欢迎光临,帅哥你想看衣服还是裤子?”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付晟屿年纪不大,穿衣品味早有心得,他已经衡量了傅谨言适合的风格,带他去了一家简约家居风的店,拿了个篮子随手取了好多件,推着傅谨言去试衣间。   “你好先生。”服务台的小姐姐叫住他们,“我们家有规定,两个人不能共用一个试衣间哦。”   “还有这种规定?”   付晟屿嘀咕了一句,还是老实把衣服交给小姐姐清点分成两个筐,又一个筐发了一个号码牌。   交给他们的时候,小姐姐盯着付晟屿问:“你是……付晟屿吗?”   “啊?是啊。”   “你真是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小姐姐激动得跺了几下脚。   付晟屿跑去松木镇,压根没人认识他,忽然被人认出来,心里的美滋滋油然而生。   付晟屿挠头说:“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是个明星来着……”   小姐姐红着脸说:“你给我签个名呗,我是你的黑粉。”   “……”   付晟屿拉着傅谨言去试衣间。   小姐姐还在央求:“签一个嘛,我都坚持黑了你两年了……”   “不签,烦死了。”   傅谨言打量着小孩儿,不知道他们在对什么暗号。   “哥,你穿上这一套试试,我就在隔壁。”   傅谨言被付晟屿塞进了一个隔间,他四周看了一下,上面没有顶,门也只是个拉帘,到处漏风。   像这样的隔间还有很多个。   大家就是在这样四处漏风的小隔间里心安理得地各脱各的。   也不能说各脱各的不好,毕竟这事儿如果互相帮忙,画面也很诡异。   傅谨言脱不下去。   “哥,你换好了没?”   付晟屿已经在外面催了。   “还……还没。”   “墙上有钩子挂衣服。”付晟屿细心地提醒。   傅谨言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钩子上,然后脱鞋,飞快地换掉裤子,生怕慢一秒就会被人偷看。   最后准备换衣服,刚解开衬衫,背后响起付晟屿的声音,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他本来肢体就比正常人笨拙,手在背后被衬衫绊住,一下失去平衡站不稳,直直往角落摔倒。   “哥……欸?”   付晟屿本来只钻进来一个脑袋,看他摔倒,立即掀开帘子冲了进去,把他扶起来。   “你没摔坏吧?哥。”   “没有。”   傅谨言慌乱地把吊着手臂上的衬衫又扯回去,但他越窘迫,手指越急得不听使唤,扣子一粒都没扣好。   他抬眼触到付晟屿赤裸裸关切的眼神,脸一下红得快滴血。   “你进来干嘛?你出去。”   傅谨言把他往后推,一边去拉帘子。   “我看你遇到什么困难……”   傅谨言的身上付晟屿从来没看见过,平时洗澡傅谨言都是换好衣服才出来,晚上更是睡衣裹得严严实实。   付晟屿本来是很单纯地进来关心,突如其来的意(fu)外(li)出现在眼前,付晟屿一下就偏离了关注点。   傅谨言很瘦,瘦得腹部的线条若隐若现,锁骨窝立体到可以盛奶茶,而且他皮肤白白嫩嫩,小草莓也是粉粉的……   “哥,你好白啊。”   付晟屿脱口而出。 第22章 被人拉走了?   !   傅谨言平生收到最暧昧的评价是“你好白啊”。   他细细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慌慌张张地抬手遮掩,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下子捂住了付晟屿的眼睛。   付晟屿刚抓住他的手想拿开,传来了命令的语气。   “不许动。”   “哈?”   以付晟屿大大咧咧的性格,是无法理解他的羞耻的。   “哥,你捂我干嘛?咱俩都是男的,给我看一眼又不会少一点贞洁。”   他还说这种过分的话!   傅谨言一气,气哄哄说:“四省五入这已经是性骚扰了。”   “噗……哈哈哈!”付晟屿乐开了花,“那我跟我兄弟一起光膀子游泳,四省五入他都怀上我宝宝了。”   不由自主地应激过度,是自闭症的症状之一。   傅谨言让自己稍稍放松一点。   “那你先出去。”   “你捂着我眼睛我怎么出去?”   “你答应我不睁开眼睛我就放手。”   “好。”   付晟屿在他这里的信誉分偏高,所以傅谨言放开手了。   至于付晟屿挤着眼睛退出去那一瞬间,偷瞄了一眼,傅谨言也没发现,他飞快地继续换好衣服,就是这身衣服他穿得全身别扭。   “小孩儿,你确定这一身适合我吗?我不想穿。”   “你先让我看看。”   傅谨言拉开帘子,站在原地束手束脚的样子。   其实付晟屿特地挑选了比较低调的衣服了,只是白T恤打底,暗蓝纹的polo衫加白色短裤,以及一双平底休闲鞋,这样一搭配,抛弃了宽大不合身的老式西装,傅谨言整个人都焕发出青春的文艺气质。   “哥!你根本就不像二十八岁,像二十岁岁,是你的衣服拖了你的后腿,拉低了你的颜值……”   傅谨言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   “这样穿不太得体。”傅谨言蹙着眉说。   “……”   傅谨言强调说:“我是人民教师。”   “……”付晟屿咕哝,“人民教师也要找对象啊……”   “什么?”傅谨言没听清楚。   “没什么。”   付晟屿琢磨了一下,发现了最后一点瑕疵,于是他走过去,把傅谨言的黑框眼镜取下来。   傅谨言站在镜子前,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手都没地方放。   而付晟屿也跟定身了一样,盯着傅谨言挪不开眼睛。   “太……帅了……”付晟屿怔怔地说,“哥,我愿意为你退居世界第二。”   傅谨言本身浓颜系五官特别出色,根本无需饰品或者遮掩,黑框眼镜反倒藏起来了他优越的眉眼,摘下之后,他的精致才得以释放。   “咦?”付晟屿发现了新鲜事儿,“哥,你没腿毛耶。”   说着,付晟屿还蹲下来仔细看,看得傅谨言两条腿往后藏。   “又不稀奇……”   “很稀奇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的腿,你看看我的……”   付晟屿把自己腿抬起来。   傅谨言脸都快皱起来了。   他的学生都很尊重他,从来没有人逼他看过腿毛儿。   “我不看。”   傅谨言浑身都在拒绝,但他看不看,腿毛就在他眼前,不增不减。   齐刷刷的。   而且他的腿真的很长,韧性又好,抬起来都够到傅谨言的胸前了。   为了全方位展示,付晟屿还转动了两下。   “好了我看完了,你快拿走!”   傅谨言重新戴上眼镜,准备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其实他没有近视。   但是眼镜是一个好东西,他能隔绝掉自己与人的目光接触,所以傅谨言需要它。   在傅谨言的感受里,不戴眼镜,不穿长裤,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哥!买它买它!就买这套!你穿这一身,我可以看一年!”   “我不要。”   “别啊哥……”   付晟屿在外面絮絮叨叨,劝说他买下来,傅谨言换回衣服从试衣间出来时,仍然没有被说服。   他习惯隐藏在没有任何人的目光注意的地方。   而付晟屿张扬自恋,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跟小学语文书里那只耀武扬威的大花公鸡差不多。   “哥,你衣服上有奶茶,已经脏了,咱们把这套买下来吧……”   傅谨言注意到了,他刚刚摔倒,最后几滴奶茶已经泼洒在他的领口上。   “我回去洗洗就好。”   “你是人民教师,怎么能穿着脏衣服抛头露面呢?”   付晟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舍弃了这一套休闲装,给他另外搭配了一套正装。   灰色西裤加灰色细条纹衬衫,咖啡色斜条纹领带,最后一件千鸟纹外套。   这已经是傅谨言最后妥协的颜色了。   并且他还在顾虑咖啡色领带“过于妖艳”。   “可以走了吗?”   买衣服好累。   付晟屿摇头:“最后一件事儿,给你换一副眼镜。”   “你飞机怎么还没走啊?”   傅谨言已经开始嫌弃他了。   他忽然意识到,付晟屿的飞机明明是晚上,却一大早带他来省城,目的就是带他来吃饭逛街的!   “好嘛好嘛,咱们去机场嘛……”   傅谨言和他并肩扶梯下楼,快到出口的时候付晟屿又停下了。   “不行,哥,我肚子疼,我得先去噗噗……你等我哈,就在这里,千万别跑远了。”   付晟屿已经跑开了,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好几眼,他虽然预谋已久,但还是担心商场人太多,傅谨言不能应对。   傅谨言站在入口的地方,被来来往往的人观看让他很不自在。   “他们一定是在笑我穿得太花哨。”   傅谨言下定决心,回去就把这一套花里胡哨的正装压箱底,永久封印。   这时,几个保安冲进来。   “来检查了!来检查了!大家快去排队扫健康码……帅哥,麻烦你配合一下,去外面排一下队登记行吗?”   傅谨言拒绝的话说不出口,被拉到外面排在长长的队伍的末尾。   付晟屿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傅谨言的身影了。   付晟屿是知道他畏惧人群的,而且他不擅长处理变故,他一定会在原地等自己,现在人都不见了!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完了,哥……”   付晟屿目光到处寻找无果,越来越心急,只能跑到刚刚傅谨言站的位置旁边的店铺,拉住了一个售货员。   “姐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很帅的,刚刚就站这里。”   “看到了啊。”   售货员刚刚还叫店里的姐妹一起偷看讨论帅哥的衣品真好来着。   “他好像被人拉走了吧。”   “被人拉走了?!”   付晟屿脑袋一空。 第23章 傅谨言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傅谨言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保安临时支起摊位,一个个量体温,再检查健康码,最后登记才能进入。   快轮到傅谨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排队半个小时了。付晟屿找不到人,到处乱跑会丢的。   早知道他缠着自己问电话号码的时候,告诉他就是了。   保安拦下他,体温枪对着他脑袋滴了一下。   “健康码。”   “你好,我的手机没有健康码。”   傅谨言把自己手机交出去。   保安打量了他一下,年纪轻轻且穿得也挺有钱的样子,为什么会用老年机?   “身份证可以吗?我坐火车用的身份证。”   “平时可以,不过这两天机器坏了。”保安啧了一声,“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   傅谨言着急解释道:“可是有人在商场等我。”   “那也不行啊,你看,上头查的人都在,我放你进去领导指定把我开了。”   傅谨言没有强求陌生人的经验,而且这保安看起来一脸冷酷,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保安看他呆愣愣的无助张望,说了句:“你跟你朋友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是这样的,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我们约好在商场里面等他,他找不到我的话……”   傅谨言解释到一半,商场的广播里响起女播音员的声音。   “傅谨言先生,傅谨言先生,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服务台,您的弟弟和您失散,正在服务台等您,请立即前往一楼的服务台,您的弟弟说,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傅谨言眼睛一亮,指着上方跟保安说:“他在找我。”   “……”   保安一整个无语住了。   傅谨言这才发现,排队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还有人窃窃私语,捂嘴偷笑。   傅谨言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恨不得原地种个葫芦娃学隐身。   他的局促不安让保安都于心不忍了。   “行了行了,你快进去找你家人吧。”   “请问服务台在哪里?”   保安:“你进去直走,就能看到2号门附近的服务台。”   “谢谢你。”   保安看向傅谨言的背影,眼神多了一份柔软。   并且脑补了一场富家公子兄弟双双罹患智障的戏码。   “唉……再有钱的人家碰到这种事儿,一家人都不太好过吧。”   傅谨言按照保安的指路,很快就找到了服务台,付晟屿果然就在服务台前骚扰女性广播员。   “姐姐,你再给我播一条,我自己来说……”   “小孩儿!”   傅谨言叫他,他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立马眉开眼笑地跑过来。   “哥!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有人叫我排队检查健康码,但是我没有,他不让我进来。”   “没事儿,你以后就有了。”   傅谨言失了一下神,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小孩儿笑靥如花的模样,但是额头上渗出的汗,可以看出他其实很焦急,肯定是跑来跑去来回找自己。   但他一句抱怨也没有。   傅谨言发现了他的口头禅:没事儿。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波折,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总是“没事儿”。   好像他是什么一家之主,能摆平一切似的。   不过傅谨言还是很欣赏他这种哪怕考试都没及格,也不影响他考虑上清华还是北大的心态。   付晟屿在跟广播员告别,冲广播员双手放在胸前比了个心。   “谢谢姐姐,祝您的生活比蜜甜~”   傅谨言悄悄离他远一点。   他太招摇了。   他这些奇奇怪怪的手势,在傅谨言眼里跟舞法天女们的变身没有区别。   机场大巴上,付晟屿仍然抢到了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   刚坐下,付晟屿就严肃的口气说:“哥,把你的手机给我。”   这小孩儿在命令他?   真是胆大包天。   在准备跟小孩儿讲讲尊师重道的道理之前,傅谨言的手已经把手机递出去了。   付晟屿拿了他的手机,直接掰开手机壳,取出电话卡,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来,把电话卡放进卡槽,开机,一气呵成。   “这是你的新手机。”   傅谨言明白了,这是送给他的礼物。   连“感恩的心,感谢有你”都不唱了。   直截了当的礼物。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霸道强塞礼物这一套。   但傅谨言不能接受。   “多少钱?我去银行取给你。”   付晟屿和他对视,霸道不过三秒,眉毛就变成了八字。   “求求你了哥,你不给我联系方式,我去海城都无心学习,我成天就惦记这事儿,难道你想我高考落榜吗?”   “我给你,但是手机我不能要。”   付晟屿脑袋转得飞快,决定改变策略。   “我不是送给你的。“   “嗯?   付晟屿认真地说:“我是让你帮我保管一下。”   “手机?”傅谨言问。   付晟屿嘻嘻一笑:“保管一下我的微信。”   “那个绿色的聊天软件?”   “咦?哥,你知道微信啊?”   “我又不是山顶洞人。”   傅谨言以前在电脑传输文件,以及必须的交流,都是用QQ。微信他也注册了,但一次都没再用过。   付晟屿给他下载了app之后,傅谨言顺利用手机号登陆了。   付晟屿脑袋凑过来看。   “哥,你列表是空的耶。”   没有联系人,当然也就不需要聊天软件。   付晟屿已经开始*作,把自己加入了傅谨言微信的联系人之中。   “我,付晟屿,是傅谨言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傅谨言接过手机,看付晟屿眉飞色舞的样子,没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自豪。   “你快看看我啊,你点我的头像,可以看我的朋友圈。”   傅谨言照着他的指示*作,点进了一个私人的页面,和QQ空间差不多。   付晟屿发了很多条朋友圈,而且每一条都配带一张自拍的照片,各种挤眉弄眼的,耍帅装酷的。   傅谨言笑了笑。   真是一个臭美的小孩儿。   “哥,你把手机设置一个密码吧,这样别人打不开你的手机,保护好隐私。”   傅谨言接过来,想了想,按了一长串,付晟屿脑子跟不上。   “哥,你的密码都这么长的吗?你怎么记住的?”   “很简单啊。”傅谨言复述了一遍,“13001927876611195909。”   “啥?”   “圆周率里面的一段。”   妄图偷偷记住密码的付晟屿心如死灰。 第24章 今天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当时付晟屿觉得和傅谨言的差距有多大呢。   他在知识的殿堂。   而我在高中的课堂。   付晟屿查看傅谨言的微信资料,没有昵称,头像空白,而且朋友圈空空如也。   “哥,你不设置个网名头像吗?”   “再看吧。”   傅谨言把手机放回口袋,因为大巴已经到了贡嘎机场T3航站楼停车场。   平时火急火燎的小孩儿,这会儿却慢吞吞的,磨磨唧唧地进大厅,换登机牌,办行李托运。   傅谨言坐飞机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都是别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只需跟着就行。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他就会紧张,害怕哪里会出错。   “托运要钱吗?”傅谨言忍不住问。   付晟屿解释道:“看每个航空公司的规定重量,超过重量就要另外收费了。”   “那还是火车划算,不管背多少都行。”   “可是火车累啊。”   “嗯。”   傅谨言没有反驳他。   “哥,你不会是坐火车来高原的吧?”   “是啊。”   付晟屿心里小小地酸了一下,但傅谨言不以为然。   “我在火车上,看了平原,丘陵,山地,江河,湖泊,荒漠,戈壁,还看了成群的牛羊,还有藏羚羊和土拨鼠。”   难得他多说了几句。   付晟屿喜欢听他讲话,轻柔温吞。有一种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地穿梭,而他在世界里散步的气质。   “土拨鼠?会‘啊啊!’叫的那种?”   “土拨鼠叫声像鸟叫,怎么会是‘啊啊啊’?”   “网络害人。”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片刻。   “哥,我回海城了以后会经常给你发微信的,你记得及回信息,不回的话……那个,占内存。哥你回去认识路吗?坐机场大巴去省城的车站转去松木镇的车就好了。还有,我的生日换算成阳历是5月21,你别忘了给我准备个礼物,我要是没有礼物,我高考肯定数学不及格,您执教生涯的一世英名被我抹黑……”   付晟屿絮絮叨叨个不停,没玩没了地嘱咐,傅谨言听了,但没完全听。   他觉得付晟屿在胡说八道。   傅谨言看看手表说:“快到时间了,你快进去安检吧。”   “好吧。”   付晟屿磨磨蹭蹭地到了安检入口。   “哥,可以抱抱吗?”   “为什么?”   “你没看电视剧吗?主角分别都是要抱抱的,这是社交礼仪。”   傅谨言摇了摇头。   “没看。”   “好吧,这次先欠着。”付晟屿恶狠狠地说,“下次我胆子肥了必抱你……哥,你后面是谁啊?”   傅谨言闻言,就转头去看,但是身后来往的都是陌生人,哪里有什么人。   他再回头的时候,鼻尖却差点撞到一个下巴上。   是付晟屿搞恶作剧,趁机往前贴近一步。   傅谨言惊了一下,上身往后仰,但重心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抓,一下就搂住了付晟屿。   付晟屿胳膊绕到他的背后,借了一下的力气,让他站稳了。   付晟屿皮肤上的奶香味和香水味交杂,撩拨着傅谨言的嗅觉。   “哈!”付晟屿笑起来,“哥,是你抱我的,可不是我主动。”   付晟屿正处在一个青春和成年过渡的时期,身上的稚气未退,但学大人打扮喷香水,初具俊朗雏形的脸庞,拙劣地模仿成人的举止,却让人忍不住心绪萌动。   傅谨言眩晕了一刹那,就脱离了他的环抱。   “幼稚。”   付晟屿才不管他如何评价,已经得手就心满意足,嬉皮笑脸地进安检通道排队。   傅谨言手插在裤兜里,看他一步三回头的,安检快轮到他时,他跳起来大动作跟傅谨言挥手。   “哥!等我高考完!我到时候翅膀硬了再去找你!”   付晟屿看见傅谨言笑了笑,就当他答应了,欢天喜地过安检去了。   等付晟屿身影消失,傅谨言才走出大厅,找了一个可以坐的位置。   天色已晚,只是看不到星星,傅谨言时不时抬头望一眼。   指针转到7:35pm。   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   是前往海城的航班。   傅谨言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咔嚓拍了一张。   黑夜里,飞机的航行灯特别亮眼。   短短一个月时间,来去匆忙   以小孩儿跳脱的性格,他回去海城之后,人生继续精彩,每日都会有新鲜的事物吸引他,所以把高原淡忘实属正常。   所以傅谨言有心理建设,并未料想以后重逢。   便将他作为值得纪念的事情珍藏下来。   同一时间,付晟屿在靠窗的位置俯瞰下方的灯光,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地面的灯光星星点点,付晟屿当然分不清傅谨言在哪里。   他点开已经一个月没有打开的微博。   他发布照片并配文:   【我把未来,寄存在了高原,来日再取。】   风评不咋的付晟屿心里有数,平时看不惯的他总是要去插一嘴,到处惹是生非,娱乐圈得罪了一半。   童星的好感度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臭嘴败没的。   自家的粉丝闻讯而来,开始在评论区上蹿下跳。   【哟,被盗号了呢?】   【放心,不是他写的,他语文不及格。】   【传出去,臭弟弟深夜酗酒。】   【十年老粉,臭弟弟今天被娱乐圈拉黑了吗?】   【听说去参加《交换生》改造去了。】   【真假?】   【天啦噜贫困山区的弟弟妹妹快跑。】   【呜呜呜弟弟好帅,】   【臭弟弟还有真爱粉?】   【我是颜狗,把他嘴缝上依旧是我老公。】   【楼主,我给你点赞,有钱一起赚。】   【粉不动,骂不过黑粉,后来选择加入,发现快乐加倍。】   平时付晟屿最喜欢跟他们斗嘴,手指在键盘上跃跃欲试。   【跑你*】   打完一行字,付晟屿又删掉了。   今天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傅谨言不让他说脏话,他战斗力锐减。   付晟屿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   忽然想做数学题。   他拿出数学本子来温习,上面全是傅谨言给他讲解的解题步骤和知识点,漂亮端正的字。   他甚至能想象傅谨言在讲题的时候的语气和神态。   看数学题不比看评论有营养?有水平?有品味? 第25章 是你付晟屿眼光高了?   傅谨言先坐车来到万达广场,还是那个保安在坚守岗位。   两人对视。   保安:“算了算了,你进去吧。”   “谢谢。”   傅谨言顺利地找到了卖水果手机的门店。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售货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你好,请问这个多少钱……”   傅谨言把新手机放到柜台上。   售货员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水果12,256G版的,市场和我们的门店一个售价,5799元。”   傅谨言低眉沉思,差不多六千块,一个通讯工具实在不值得花这个价钱。付同学虽然家境优渥,但始终用的是父母给的零花钱,作为临时的支教老师,他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请问能不能退货?”   “这是我们下午售出的那一台?”售货员拿起来检查了一下说,“可以退货,但原则上,拆封使用过的只能旧手机回收价,算5599元吧,发票带了吗?”   “发票……我没有。”   连包装都在付晟屿手里,多半是被他扔了。   “我们需要发票作为在本店购买的凭证,没有的话是不能予以退换的……”   售货员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忐忑不安:这个大帅哥不会投诉我吧?   手机是他售出的,当时那个小帅哥就交待了:“如果有人来退货,你就说要折旧费,他估计就舍不得了。发票我拿走……没发票也不能退,对,你就这么说。”   “你让我撒谎?”售货员疑惑。   “谎是你撒的,可不是我撒的……”   小帅哥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并且一句话说服了犹豫不决的售货员。   “撒一个小小的,善意的,促进人与人爱心传递的谎言,和失去5799元的业绩,你选哪个?”   售货员选择了5799元的谎言。   正当售货员准备再刁难一下的时候,傅谨言先说话了。   “不好意思,我不退了……谢谢你。”   其实这个手机,他很喜欢。   钱的话,傅谨言之后再想办法还给他好了。   或许,在他生日的时候回礼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谨言在汽车站的附近对比价格,选择了一家实惠的宾馆。   傅谨言没有告诉付晟屿,送完机后,这个时间点去松木镇的车已经停运了。   他不习惯麻烦别人记挂。   小宾馆里潮湿发霉和消毒水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傅谨言不能适应。   没有枕头上熟悉的气味儿,他睡不着,和衣坐在床上研究新智能手机。   新手机有很好的拍照功能,照片出来画质和相机差不多。   傅谨言拿着手机和相机同角度拍摄,对比照片效果,发现毫无差别。   “相机白买了。”   傅谨言得出结论。   高科技的东西真好玩。   比如刚刚买到第一台手提电脑的时候,傅谨言就迷上了扫雷,他扫了一年。   ……   付晟屿是在凌晨抵达海城的,飞机上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网络,付晟屿以优越的手机运行速度以及单身十八年的手速,抢了第一名。   有了网络之后,微信自动弹出一个关机后的信息。   【傅谨言:起落平安。】   傅老师的固定起床时间是7点,这个时候他肯定在睡觉,所以付晟屿按捺住了回信息的冲动。   走出到达大厅,付晟屿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付少!这里这里!”   付晟屿和贾照来了个熊抱,两个人都是学校篮球队的,身高差不多,我搂你喉咙,你掐我脖子。   贾照是他的发小铁子,因为志(chou)趣(wei)相投,感情用他俩的话来说,叫如胶似漆。   付晟屿对这个朋友唯一的不满,就是他的名字。   但贾照狡辩说,他这个姓取啥都不好听,比如贾富,贾币,贾丑恶,贾不正经。   “欸?付少你跑到高原偷偷发育了?”   以前他们身高相差不多,但是付晟屿隐隐已经高出一小截了。   付晟屿随口就答:“我掉到一个悬崖边,吃了天山雪莲。”   分开拥抱后,贾照拉开了一面横幅。   “欢迎付晟屿荣归故里!”   “我去你……宝宝的小气球。”付晟屿及时刹住车,“你狗嘴里就不能吐一点吉利的?”   “怎么就不吉利了?”贾照说,“那衣锦还乡?落叶归根?”   付晟屿追着他屁股踢。   “付少我想死你了,自从你走后,我就变成了全班倒数第一,以前还有你分担火力,现在任课老师班主任逮着我一个人骂呜呜呜……”   贾照一边真情实意地倾诉,一边给他行礼搬到后备箱。   司机回头问:“去哪里?”   “海伦斯小酒馆。”贾照兴奋地说,“付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接风洗尘的party,隔壁班的校花都被我叫来了,咱们趁着夜色朦胧……”   “我回家歇歇吧,师傅,去海城一品。”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近在眼前,付晟屿却觉得索然无味。   “哈?不是……”贾照提醒他,“小酒馆!校花!”   “现在就是英格兰大棉花我也得回家。”   校花虽迷人,但我得回家。   “付晟屿,你变了。”   贾照一脸恨铁不成钢,拉着付晟屿的手差点眼泪掉下来。   “你经纪人也太不是人了,还有你爸,他们居然狠下心来送你去那种地方,付哥,你老实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给你电疗了?把你电得一抽一抽的那种。”   “电疗啥啊电疗?你别那幽怨的眼神看我昂,我家暴可疼可疼了。”   付晟屿不想碰他的手,粗糙,臃肿,硌人。   和傅谨言的手完全不同。   付晟屿试图劝他回头是岸:“你知道现在离高考还剩几天吗?”   “啊?不是。”贾照拧着脸问,“高考跟你有关系吗?”   “我不像你,不学无术,肤浅。”   “可拉倒吧你,就你那点分数配吗?”贾照气得不行,“付晟屿我警告你昂,装什么啊你?你再这样我把你当精神病处理。我问你,是小酒馆不够骚了,还是你付晟屿眼光高了?”   付晟屿懒得跟他讲。   反正贾照坐车走的时候,甩车门扬言要跟付晟屿绝交。   付晟屿回家泡了个澡,掐点给傅谨言发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到家啦[可怜],起床了没哥?(离生日仅剩4天)】 第26章 需要一个理财顾问   傅谨言是在门外收到付晟屿的微信的。   他盯着这个委屈可怜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傅谨言:起床了。这个鸡蛋黄是怎么弄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什么鸡蛋黄?[疑问]】   【傅谨言:就是这个长了眼睛的鸡蛋黄。】   付晟屿一口水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付晟屿现在看emoji表情,满屏都是鸡蛋黄。   【全网唯一老实人:这个是emoji表情,在输入框的右边。[捂脸]】   傅谨言按照他的指点,打开了一片新世界。   各式各样表情的鸡蛋黄。   【傅谨言:看到了,很有意思。[微笑]】   如果是别人给付晟屿发这个死表情,付晟屿能直接拉黑,摇一摇联系。   但傅老师发的格外友善。   傅谨言左手拿手机,右手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身后响起了语文老师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找谁?傅老师不在家,他去省城了……傅老师!”   语文老师认出他,惊讶到捂嘴。   傅谨言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西装协调的搭配衬得他一点都不像支教老师,他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衣服脏了,所以……将就……嗯。”傅谨言推开门,闪躲进屋,“我去换衣服。”   “不用!”语文老师惊叹道,“好帅啊,傅老师你就应该这么穿!”   “……是么?”   傅谨言拘束地抓着裤子。   “这肯定不是你的眼光吧?是付同学给你挑的?”   “是。”   “我就知道,这小孩儿除了学习,啥都精通。”   “他在努力学习了。”   傅谨言出口之后就惊讶自己居然在反驳别人。   “是啊,毕竟他是你的学生嘛。”语文老师笑了笑,“傅老师,你以后就照这个风格走,每天给我养养眼吧。”   “好……”   傅谨言欣然接受这次骄傲的改变。   ……   付晟屿这时已经在敲付逸的房间门了。   “逸哥!逸哥!逸哥!”   付逸耷拉着睡衣,丧着脸开门。   “星期天的催命讷……欸?付晟屿?你不是在黄土高坡嘛?”   “我特么在青藏高原!不是……我回来了你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你回来了,你又没通知我。”付逸打了个哈欠,“不然我出去躲两天。”   付晟屿不忿:“昨晚上我这么大动静你没听到?”   “听到了啊。”付逸慵懒地说道,“我寻思大晚上闹鬼呢,我捂着被子没敢吱声。”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出来吃饭。”   付逸探出半个脑袋:“你做的?”   “我买的。”   付逸在洗手间哼着小曲洗漱,出来时头发已经梳得锃光瓦亮,换了精心搭配的西装,就是拎着根领带不知所措。   “儿砸,帮个忙。”   “最后一次,再给你打领带我就是狗。”   付晟屿抢过领带来,挽到他脖子上,以弑父的力度把付逸拉扯过来。   “你不知道吗?你原来的名字就是付小狗。”   “……”   付晟屿黑着脸栓紧了领带。   “咳咳咳……逆子轻点儿。”付逸勒得呛了几口,“嗯?你长高了?看来高原的伙食不错嘛。”   傅老师家的伙食是不错。   离开第一天,付晟屿就开始想念了。   父子俩坐在桌子的对面,能离多远离多远。   付晟屿的五官传承自付逸,但付逸的脸型稍宽一些,而且络腮胡剃得再干净也依旧有青色的痕迹。   是演艺圈魅力四射的正装小叔类型。   付逸看着他超过了自己的个头,危机四伏,哪天这兔崽子造反万一打不过咋办?   父亲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儿砸,山区的校园生活怎么样?”   付晟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那个地方吧……知道的以为我去上学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下斗去了。”   付逸满怀期待地问:“那你是否有所收获?”   付晟屿想了想:“明代的瓷器?”   变形失败,这儿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气人。   “不错,有长进,都学会历史了。那你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   付晟屿倒没什么打算,唯一的打算是打听到傅老师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任教学校啥的。   “我的意思是吧,你实在考不上专科,咱也别勉强。”付逸提议道,“不如早点来公司上班,以后帮衬我,方便接手你爷爷给你打下的江山……”   “好让你闲下来给我去找个小妈?”   付逸捶胸顿足:“你再气我?再气我我就去你妈的坟头哭,说你不孝,让你妈托梦揍你。”   付晟屿无语,这事儿付逸真干得出来。   上一回付晟屿逼他戒烟,他就去墓园抱着老妈的墓碑哭了一个下午,还是付晟屿把他扛回来的。   烟是戒了,脸也丢光了。   更离谱的是,每次付逸去哭,付晟屿还真就能梦到被老妈揪耳朵打屁股,给付晟屿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有时候付晟屿甚至怀疑他爸是不是学过点什么科学之外的东西。   付逸的来电让付晟屿松了一口气,是他的员工。   “老板,你还没到公司吗?!”   “呃,堵,堵车呢。”   “再墨迹一会儿,来公司赶午饭饭点嘛。”   “催什么催?今天星期天!”   “星期天怎么了?星期天公司的活就不用干了?您能不能积极一点,对待工作认真一点?公司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付逸直接挂断了电话,饭也吃不香了。   “烦死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付晟屿身上,还没开口唠叨付晟屿就起身了。   “你要真敢去当街溜子,搞出什么未婚先孕的事,我冻结你的银行卡。”   “笑死,我花我自己的钱。”   付晟屿准备没钱花了就去拍一部戏。   “但是你还是未成年,作为监护人有权管理你的财产。”   “那我以后继承家业,败光家产,挥霍一空。”   付逸在那捶胸顿足翻白眼。   付晟屿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要是把付逸给气出个好歹来,妈妈那边不好交代。   “逸哥你别生气,咱们家至少够再败三代,你放心。”   付逸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我没生气……鸡蛋黄有点噎。”   说起鸡蛋黄……   付晟屿吃完早餐就回房间和微信恋爱去了。   付逸开车在上班路上,怎么想都不得劲。   “不行,这逆子万一真把我养老的钱败光了咋办。”   付逸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恩师,我,付逸。”   “谁?付逸?你还敢跟我打电话?……有谁十八岁带着个婴儿上大学的昂?毕业的时候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学位证你也没拿到,别叫我恩师,我没你这个学生……”   那边苍老的声音骂了十分钟。   “我当年这不是急着毕业给孩子赚奶粉钱嘛,恩师,我打电话给您,求您件事儿……我家里钱装不下,您给我推荐个理财顾问呗?咱们海城金融大学的精英,那肯定绰绰有余。”   “有一个,但人家不太爱见人,而且现在去外地支教了,我去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好好好,拜托恩师。” 第27章 智者坠入爱河   星期一,付晟屿现身在教室里,提高了所有任课老师的警惕。   老王兼职语文老师姓王,四十几岁的油腻中年男性,付晟屿和贾照私下管他叫老王。   老王被付晟屿盯了一节课,付晟屿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看得他浑身发毛。   “《滕王阁序》不需要全文背诵,但经典句子太多,都可能作为考点出现……比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老当益壮……付晟屿。”   老王放下复习教材,点到付晟屿的名字。   “啊?”付晟屿站起来背诵,“呃,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后面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我不是让你背诵。”老王提了提眼镜,“你怎么来学校了?”   “上学啊。”。   “那你盯着我干嘛?”   “听讲啊。”   “……”   这个问答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但又好像处处不对。   “付晟屿。”老王满脸提防地说道,“你爸跟我打电话,说你去参加节目,要去农村上学一个月之前,你就已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现在离高考都只剩二十来天,你老实交代,你来学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付晟屿想了想,托着下巴说,“我想考个一本。”   全班同学噗嗤噗嗤笑,付晟屿看到贾照憋着红脸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老王更不放心了:“我警告你,你不要给我搞东搞西昂……”   下课铃响了,老王话还没说完。   “你跟我来办公室。”   贾照在那疯狂幸灾乐祸。   “小贼,我让你装!”   “我他妈……咳。”付晟屿现在说脏话觉得有点别扭,“我上课认真听讲也要叫办公室?!”   付晟屿真在听讲。   他甚至都没空跟贾照吐槽老王那两侧往中间梳,欲盖弥彰的秃头。   付晟屿还是老实去了办公室,老王喝了一口保温杯的茶水,里面漂着一层枸杞,半杯都是料。   “晟屿啊。”老王咂了咂嘴,“你除了成绩差点,上课玩游戏,旷课,打架,说脏话,毫无纪律……还是有自己的优点,其实老师是很喜欢你的。”   付晟屿眼睛一亮。   傅老师跟他都是人民教师,教师的审美喜好应该是相通的?   至少,他俩保温杯都一模一样。   付晟屿问他:“王老师喜欢我什么?”   老王欲言又止,手举在空中十几秒,没想出来。   “这些咱们暂且不谈。”   “……”   老王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晟屿啊,你有什么难处跟老师说。”   付晟屿一头雾水。   “什么?”   老王小心翼翼猜测,他有责任呵护同学的自尊心。   “是家里人出事了?”   “没有啊。”   “那……是你爸爸破产了?”   “老师你就不能指望我点好?”   “不是……老师是关心你的生活状态,以及心理健康,你的反常让老师很担心啊,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怎么突然就想起学习了呢?你图啥呢?”   付晟屿该怎么形容,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的升华呢?   “作为一个学生,我觉得应该好好学习,才能做祖国未来的栋梁。而且我发现我本质上就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只是以前还没有遇到一个好的老师……老王,我没针对您哈,我是指在座的各位……”   办公室的老师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别胡思乱想。”   老王笑了笑:“老师们不生气,都忍了差不多三年,还差这二十天?不过付晟屿,你要跟老师说实话。”   “实话……”   班主任并不是一个可谈心的对象,但付晟屿跟他最熟,而且老王上课时总爱长吁短叹他那文艺青年时期的旅游和爱情。   付晟屿觉得他是个过来人。   “实话是……我可能……”付晟屿小脸一红,难以启齿,“恋爱了?”   老王愣了一下。   “哪个女孩子这么倒霉?”老王咳嗽一声,修改言辞说道,“付晟屿,你可不能祸害咱们班的女孩子!她们都是一本的好苗子!”   老王如临大敌,付晟屿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有人所剩无几的头发可以两侧竖起来。   上一次付晟屿见到能这样竖的,还是八部天龙里的夜叉。   老王年年都是带优生班,没考上二本都算是落榜,今年就出了付晟屿这个拉后腿的。   他可不想再多一个失足少女。   主要是女孩家家这个年纪容易被外表所蒙骗,付晟屿这个死小孩儿长得又着实有点小帅,老对你笑脸相迎,小脸乖得如沐春风,老师们都舍不得生他的气,极具迷惑力。   “不是咱们班的。”   付晟屿赶紧撇清。   老王顿时就放心了。   “那就行……”老王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你早恋也是违反校纪校规。”   “人家还没喜欢我呢。”   付晟屿说起来有点挫败,他要追上傅谨言的步伐得追多少年啊?   “暗恋?”老王忽然有点八卦。   付晟屿烦躁地啧了一声。   “也不算吧,我跟他表白了。”   “她怎么说?”   “他拿根棍子打我。”   的屁股。   付晟屿没脸提。   “哈哈……”老王听得一乐,“晟屿啊,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虽然是表白,但不强迫人家,是君子所为。”   付晟屿心花怒放:“原来他是欣赏我的君子品德啊。”   老王赞许他:“比峨眉山的猴子强,至少不抢东西。”   “所以王老师,你觉得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你呢?”   “我这边建议你先把感情的事情放一边,想想高考的事,你觉得呢?”   付晟屿点头认可:“那我先考个一本。”   老王又嗦了一口茶水,估计是有点烫,龇牙咧嘴的。   “那你还是优先考虑感情吧。”   老王说完又觉得为人师表不能倡导早恋。   “我是说,别让虚无缥缈的可能耽误了你的人生选择。”   付晟屿似懂非懂,快上课了,老王就放他走了。   “付晟屿,你脑壳还算聪明,你可别因为暗恋,到时候专科都考不上!”老王警告他。   付晟屿出办公室门时,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王老,智者坠入爱河,共建美好生活。” 第28章 感情上的问题可不可以请教?   放学的时候,付晟屿行尸走肉一样路过篮球场,一个篮球飞过来,他条件反射就单手接住,不用思考地跃起丢出去。   运气不错,直直掉入篮筐。   “付少,搞两球?”贾照邀请他。   付晟屿刚刚一个投篮,搞得手脚痒痒的。   但他摇头了。   “我现在和数学难舍难分。”   贾照追上来使眼色:“呐,校花也在那看呢。”   付晟屿远远瞧了一眼。   以前他特喜欢看这款绑马尾的氧气少女,但付晟屿突然觉得毫无吸引力。   “欸?她是不是去整容失败了?”   “放狗屁吧,人这颜值还需要整容?”   付晟屿挑剔道:“皮肤又黑,眼睛太小,睫毛不够浓,鼻子有点塌,嘴唇还厚,整体气质吧,也不够成熟韵味。”   比傅老师差远了。   “我看你不是去变形了,你是变态了。”贾照喷他,“你老实说你现在还喜欢女孩子吗?”   “女生只会影响我答题的速度。”   贾照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害怕地捂住了双胸。   “我……我特么拿你当兄弟……你……”   “滚啊,你能不能别恶心我。”   付晟屿已经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付晟屿,高考卷起来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成绩休想越过我这座山。”贾照啐了一声,“妈的,我也回去背公式去,卷死你我……”   ……   付晟屿回家后,坐在书桌前,一直刷题到天黑。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那种数学难题只要脑海里想象傅老师的神态讲一遍,他居然一下就能理解了。   四十八小时。   他没看见傅谨言整整四十八小时了。   浑身刺挠,像有许多虫子在身体里爬。   付晟屿觉得自己有言瘾了。   他忍不住就编辑了一条微信。   傅谨言收到信息时,也坐在书桌前。   【全网唯一老实人(离生日仅剩3天):傅老师,有空吗?】   傅谨言低了低眉毛,对他这个昵称的后缀十分无语。   【傅谨言:什么?】   【全网唯一老实人(离生日仅剩3天):我有一个学习上的问题想咨询。】   【傅谨言:你自己没老师吗?】   傅谨言试图拒绝他的纠缠,但微信界面已经跳到“邀请你视频通话”,上面有红色的“拒绝”和绿色的“接受”。   傅谨言手指放在红色上面,悬停了片刻,最终落到了绿色。   手机已经出现了对方怼在屏幕前的一张大脸。   熟悉的笑容,弯弯的浓眉,傻了吧唧的。   “哥,你看得到我吗?我看不到你呀。”   傅谨言这边是黑的。   傅谨言:“可能网络不好吧。”   “你切换前置摄像头试试?”   傅谨言点了一下,果然自己也出现在小框框里。   付晟屿的笑容更热烈了。   “哥,你没睡好吗?”   小孩儿一下就发现了他的一丁点疲态。   傅谨言不想谈废话。   “你不是说有问题吗?”   付晟屿真的摄像头对着作业本,傅谨言看清了题目之后,就隔着屏幕讲解。   讲解完一个,付晟屿又换一个,没完没了。   “还有吗?”   傅谨言看了一下时间,他视频通话都一个小时了。   “还有还有,等等哈……”   付晟屿实在没题了,但又不想挂视频,只能乱指一个。   “这是跟第一个同题型。”傅谨言催促他,“没有问题我就去忙了。”   “别挂别挂!”付晟屿嬉皮笑脸地说,“哥,那感情上的问题可不可以请教?”   傅谨言只是下意识疑惑:“什么?”   付晟屿接得飞快:“就是想请教一下,你有没有对象啊?”   “没有。”   傅谨言没往歪的方向想。   “以前呢?”   “没有。”   付晟屿惊喜地叫道:“哥,那你一直是孜然一身啊?”   傅谨言纠正他:“那叫孑然一身。”   还孜然,我看你毕业以后卖烤羊肉串都悬。   “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对象啊?介不介意拥有一个……”   傅谨言意识到“他在调戏我”,直截了当挂断了视频。   嘟地一声,付晟屿看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长71:25”欲哭无泪。   傅老师啥也不透露。   付晟屿越想越委屈,一个187cm,75kg的小男孩,扑到床上,抱着枕头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呜……”   微信新消息提示让付晟屿精神一震。   打开手机一看,是贾照发了一个短视频过来。   封面的男女都衣着整齐,女的是家庭妇女,男的好像是个水管修理工。   仅从画质上来看,付晟屿就已经知道这不是啥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东西。   【贾照:重新唤醒一下你正常的荷尔蒙,顺便让你沉迷岛国爱情片,无心学习,填写专科志愿时,我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卷死你。】   付晟屿好奇心作祟,点了一下。   还忘记调小手机声音。   一声尖锐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付晟屿头皮一炸,手忙脚乱地点退出。   付逸拍门的声音如期而至。   “付晟屿!付晟屿!开门!”   付晟屿坐回书桌前问:“干嘛?”   “你是不是背着我带女生回家了?”   “我在学习!”   “还想骗你爸?你学习能学到尖叫?”   付晟屿懒得动。   付逸继续喊:“开门!我告诉你,你要是满十八前敢胡来,我明天就立遗嘱遗产捐给高原建学校……”   门被拉开,出现了付晟屿垮着的脸。   付逸探头探脑,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进去看到作业本上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题。   “咳,爸爸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但付晟屿佯装镇定的神情,略带羞红的脸色,稍显凌乱的床单枕头,逃不过逸哥敏锐的眼睛。   付逸出去一趟又回来,丢进来一卷纸。   付晟屿:“干嘛?”   “爸爸是过来人。”   “?”   付逸忸忸怩怩说:“儿子大了,爸爸一直没教你什么,就……要讲究卫生,还有,别太频繁,影响身体发育。”   成功完成一次青春期生理卫生教育,付逸轻轻带上了房门。   付晟屿反锁了房门,崩溃地趴在床上,然后把枕头拉过来,捶了几拳。   学习的烦恼,找老师说说越说越烦;恋爱的事情,找爸爸谈谈越谈越崩。 第29章 哪怕是喜阴的植物,也都是向阳而生   付晟屿很快发现自己骑着枕头的姿势不太对劲。   刚刚视频里,修理工就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和女主人打啵儿。   在一点即燃的年纪,对爱的神往和对性的想象,总是交杂在一起的。   付晟屿喉结上下耸动,咽了一下口水。   身下的枕头也不再是枕头,而是具象成了真实的人,付晟屿思绪飞散,好像那诚挚的眼神,轻微勾起的唇角,若隐若现的酒窝就近在眼前。   这种感觉像极了付晟屿在蓝球场上厮杀。   呼吸紧促,心跳加快,身体里的血液沸腾,冲得脸都是烫的。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一定要狠狠地亲上一口。   但他像是一个轻微动作就会吓跑的鹿,是大点声音就消散的彩虹,所以不能野蛮,要献上所有温柔,才能接近他的美好。   付晟屿慢慢俯下身子,演习着如何嘴唇缓缓靠近,碰在枕头上,用手托住枕头的后脑勺……   他的手在解开自己裤带的一刻戛然而止。   “卧槽……”   付晟屿飞快地起身,把枕头放得端端正正,然后跪在床上磕头,拜了好几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混蛋……我不是人……”   邪念冷静后的惭愧,远远比一时脑热来得久。   付晟屿坐在书桌前,他觉得他就是个脏东西。   仿佛圣洁的一元二次方程都被他玷污了。   傅老师要是知道他把他当成枕头意淫,能把他打成糌粑。   付晟屿鬼使神差地给傅老师发了一条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离生日仅剩三天):哥,对不起。】   傅谨言并没有马上回,因为他正在接起一个电话。   是陌生号码,傅谨言点了接听。   “你好。”   “傅教授,我想着你这个点睡了,但是有点急事。”   是导师严润中的声音。   现在他的海城金融大学的校长。   “严老师,我还没睡。”   “是这样的,你支教一年的时间也快过了,我想着你回来海城之后,有没有空接点私活。主要是我以前有个不成器的学生,算是你的师哥了。他是个富二代,不学无术,学士学位证都没拿到,继承了挺大个家业之后,急需一个理财顾问,我就担心他专业学得太烂,把家给败光,啊呀这事儿说起我都嫌丢人,你能不能去帮帮他?”   “啊?”   傅谨言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你先别拒绝,这不是件小事儿,说实话,这纯属一个送钱的活儿,那不成器的学术上是个废物,其实摸爬滚打的精得很,主要是你帮他在大局上把把关就行。现在行业里都是一肚子坏水,放心的人我是真找不到了,所以才亲自来求你。”   “我只有理论知识,我怕我做不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水平?你那些论文又不是白发的。”   傅谨言有自知之明,学术上没问题,不代表实践上没问题,哪怕他财经新闻一天都没落下过,也不能弥补实际经验的匮乏。   “严老师,你看有没有别的人选吧,我要等同学们高考完,帮助他们填了志愿才能离开高原。”   严润中最后说:“行吧,我找你松木镇中学的校长说说……早点睡谨言。”   挂了电话后,傅谨言准备继续整理资料,看了一眼微信的新消息提示,不知道这小孩儿又在作什么幺蛾子,没回。   十分钟后又来了一条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是不是特别忙啊?】   嗯?   傅谨言发现了一点点变化。   【傅谨言:你网名的后缀呢?】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觉得吧,哥,你要是忙,就不用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而且就算你准备了,三天也从高原邮不到海城。】   傅谨言抿了抿嘴角,这孩子还知道什么是分寸?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遇到你之后,我忽然发现高科技没什么好的。】   傅谨言不知道他这感慨从何而来。   因为这两天他沉迷于一款叫消消乐的游戏,把一堆杂乱无章的娃娃头,凑成一排,就能全部消灭。   高科技真好玩。   【全网唯一老实人:如果没有飞机,我就不会离你这么远。如果不是手机,我也不用搁着冷冰冰的屏幕跟你打字。要是以前,我应该可以给你写封信。】   傅谨言不知道他这是有感而发,还是从网上抄了什么鸡汤文案。   而且他并不这么认为。   【傅谨言:科技可以让海城到高原的距离,变成面对面。】   付晟屿看着这条信息,豁然开朗。   心里的煎熬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终于明白,这种煎熬就是叫传说中的思念。   看着班主任老王的破保温杯都能睹物思人。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还是你的境界高,这话借我下次写作文抄抄可以吗?】   【傅谨言:好好学习。】   【付晟屿:好咧!】   傅谨言关闭手机,一边翻看一堆试卷,一边在电脑上整理出来。   他打字的速度不快,偶尔有些字母符号还需要一指禅在键盘上找半天。   电脑屏幕蓝色的荧光映在他的镜片上。   一直到深夜。   傅谨言洗完澡躺在床上。   这是他失眠的第二天。   他过于墨守成规,好不容易适应与人同睡,现在又要打回原形。   傅谨言只能起来从书桌上拿一本书看,是一本英文的诗集,艾米莉.迪金森的一首小诗傅谨言感同身受:   HadInotseentheSun(如果我没见过太阳)   Icouldhavebornetheshade(我也许可以忍受黑暗)   ButLightanewerWilderness(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   MyWildernesshasmade(照耀得更加荒凉)   傅谨言想起一句话。   “我独处时最轻松,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不累及他人。”   他此刻心绪不宁,就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闯入了一颗张牙舞爪的跳跳糖。   傅谨言发现,他对小太阳产生了依赖。   这使他感到恐慌。   一条微信准时到来。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睡了吗?没睡的话早点休息,睡了的话晚安,记得梦到我。】   傅谨言足足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一分钟,才将书和手机一起放在床头,关了灯。   傅谨言把旁边的枕巾拿过来,残留的淡淡的奶味让他心静,抓在手里安然入睡。   这一刻,傅谨言坦然接受了。   因为哪怕是喜阴的植物,也都是向阳而生。 第30章 生日礼物   傅谨言课间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忽然安静下来。   班上一向的纪律都很自觉,而且他从来不训话,所以不存在什么威严可言。   气氛静静的,大家都没动。   直到丹增尼玛大声问了一句。   “傅老师,你要离开松木镇了吗?”   “嗯?”   原来他们都看着自己是为了这件事。   他们的眼神纯朴,不含任何虚假的讨好和污垢,依依不舍都写在无言的注目里。   傅谨言笑了笑,说:“谁说的?”   “校长说的,他说您的支教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就要回大城市了。”   傅谨言尽量表现得轻松:“是你们毕业之后的事啦。”   “傅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丹增尼玛哭腔一说,惹得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同学也偷偷抹泪。   “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所以不要伤心。”傅谨言停顿了片刻说,“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也一样能去大城市,外面的世界很大,希望在我执教的大学里,能够看到录取表格里,出现你们的名字。”   高考大概是所有偏远山村的小孩儿面对的人生第一次离别。   从小学到中学,总还在家乡,身边三五好友还在,而高考之后,大家才真正要离开故土,只身去往东南西北。   傅谨言能感受到他们的迷茫,彷徨,伤感,憧憬和斗志昂扬。   这些,都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青春。   傅谨言喜欢他们干净的脸庞,因为自己只有一个贫瘠的青春。   下课之后,傅谨言来到校长的办公室。   校长亲自搬了一个椅子,和傅谨言面对面坐下。   “傅教授,海城那边来电话跟我商量,说你学校也有急事要调你回去了。”   傅谨言解释道:“校长,我会坚持到他们填完志愿为止的,大学那边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   校长只是突然问:“傅教授,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做班主任吗?”   傅谨言摇摇头。   “因为高原的孩子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眼界,是来自外界的声音,所以你跟他们的交流,足以影响他们的一生。其实傅教授你的支教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十几天,老师再也教不了他们什么,全靠他们自己冲刺。还有,松木镇高考的政策和外地不一样,到时候填志愿傅教授你不一定了解,收拾收拾,提前放假吧。”   傅谨言没有再说什么,高考后的一些事务他确实不擅长处理。   “那我上完明天的最后一节课。”   “嗯,好。”   ……   收拾行李到了晚上,傅谨言的生活特别简洁,所以整理起来也很简单,来的时候是哪些东西,走的时候一成不变。   唯一的意外是,那一束玫瑰花。   傅谨言摸了一下花瓣,塑胶质感并不好,也没有香味,胜在永不凋谢。   最终,傅谨言决定把塑料玫瑰捧花也装进了行李箱。   腾空屋子之后,傅谨言打开手机,一共整整五十条信息,全部来自于全网唯一老实人。   【哥,你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提示一下:有人生日。】   【哥,你在忙吗?】   【人呢?】   【哥,我发小要给我办生日趴,我觉得快高考了,劳民伤财的不太对,我给拒绝了。】   【贾照说不聚会,但放学后,饭总要吃一顿,他就是想蹭我一顿饭。】   【哥,我们到餐厅了。】   【[视频]】   【看到了吗?全班的同学几乎都来了。】   【他们送了我好多礼物[图片]】   【但是我最想要你的。】   【呜呜呜……我没有礼物。】   ……   然后是一个拍得颠三倒四的视频,模糊可以看见付晟屿红彤彤的脸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哥,他们灌我酒了,我可能支撑不住了……】   【你要是在,肯定要说我未成年人不许喝酒了。】   【但是,我今天!正儿八经成年了!嘻嘻嘻……】   【没有礼物,那你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好不好?】   【我把中间那块带樱桃蛋糕打包带回家给你吃。】   【呜呜呜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疼爱的小草……】   傅谨言翻完聊天记录,见证了老实人逐渐崩溃,哇哇唱歌的过程。   傅谨言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孩儿没人管着,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明知道离高考只剩十几天,成年第一天就跑去酗酒。   傅谨言有点气,扁着嘴把刚写完的文件发给他。   付晟屿听到微信提示音,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来自于傅老师的,一个名为“生日礼物”的word文档。   付晟屿兴奋得没有来得及打开看,就回信息感谢。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哥!生日礼物我收到了,谢谢!】   【傅谨言:喜欢吗?】   【全网唯一老实人:喜欢!喜欢!嗷嗷喜欢!】   【傅谨言:那就好。】   为什么会是一个word文档呢?   付晟屿存了一个疑惑。   酒壮怂人胆,付晟屿就大胆猜测一下。   他猜,里面是一封情书。   内容详细书写了傅谨言和他相遇,彼此看对眼,被他靓丽的容颜和威猛的球技所吸引,然后在两人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发现他人格的魅力,品格的高尚以及丰富的内涵,于是俘获了傅谨言的真心。   付晟屿端坐在书桌前,准备迎来这辉煌的一刻,手指哆哆嗦嗦点开了word文件。   付晟屿眨了眨眼睛,退出去又重新打开,确定自己没点错,又发微信和傅谨言确认。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您没发错文件吗?】   【傅谨言:没有啊。】   【全网唯一老实人: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总结版)?”   【傅谨言:嗯。】   【全网唯一老实人:…………】   【傅谨言:怎么了?刚才不还嗷嗷喜欢吗?这是我统计了海城高考各科的试卷,%概率会出的题型和详细知识点,对你的高考会有帮助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押题?】   【傅谨言:差不多,但是语文作文我没有办法。】   作文的题太广了,傅谨言也没有头绪。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最近不按时睡觉,熬出黑眼圈,就是为了给我整理这个?】   傅谨言回了个“嗯”。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人为什么能这么好?】 第31章 比付晟屿更爱你   傅谨言思考了一下。   这小孩儿的夸赞是真心的?   傅谨言听懂了,他这是在讽刺。   不爱学习的小孩儿都这样,阴阳怪气的。   【傅谨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全网唯一老实人:人上人?】   【傅谨言:嗯。】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就是死记硬背也要把这份资料啃下来。】   付晟屿雷厉风行,跑去付逸的书房,准备把文件打印出来,正好付逸也在。   坐在电竞椅上打英雄联盟的付逸抻着脖子,可曲面屏显示器太大,只露出半个脑袋。   “欸?你来干嘛?”   “打印学习资料。”   “学习资料?”付逸疑心,并且警告他:“你在手机里看还不够吗?你别往我打印机里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昂。”   付晟屿懒得跟他解释,趁着打印机在运行,走去付逸屏幕前瞄了一眼,正在黑屏复活倒计时,亚索战绩0-11-3。   “你装备出错了,现在亚索都不出电刃。”   “你懂什么?群体电一下能蹭助攻。”   “……”付晟屿好奇问,“什么段位了?”   “我现在已经是不屈白银4。”   付晟屿随口鄙视:“打了快十年了还白银,真够不屈的。”   “男子汉能屈能伸。”   付晟屿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大晚上的还不睡觉?”   “我下班打个游戏怎么了?”   “啧……”   付晟屿撇了一下嘴,去拿自己的复习资料,打印纸用了一小摞,不多也不少,除了英语,每一科都有,全都是傅老师熬了几宿的心血呀。   付晟屿能从中感受到浓浓的在意。   狠狠在标题上打了个啵儿。   付逸马上就喊:“我就知道你打印不干净的东西!”   付晟屿和复习资料缠绵悱恻,没空搭理他,准备关上书房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逸哥。”付晟屿不好意思张这个口,“我今天生日来着。”   付逸在键盘鼠标上摁得啪啪响的手指停顿了下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烟忘了掸灰,掉在桌面上。   “是嘛?这么喜庆的日子,我就不骂你喝酒了。”   付晟屿闻了闻自己身上。   “我洗了澡还这么大味儿吗?”   付逸盯着电脑屏幕,明明没有死亡黑屏,却还是发呆不动。   付晟屿知道他的习惯,每次逢年过节和妈妈的忌日,他都会玩一宿的游戏,烟头都塞满烟灰缸。   付晟屿想活跃活跃气氛:“我成年礼,你就不表示不表示?”   “十八年前最终决定把你生下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付逸笑了,眼尾浮现一丁点儿细纹,“我今天还特地去了墓园,跟你妈妈说,你也大了,以后干啥,我尽量不跟你妈告状,让她打你屁股了。”   “那挺好。”付晟屿耸了耸鼻子,“别抽烟了,熏死个人。”   付逸把烟蒂在水晶砂里摁灭。   “好嘛,一年就抽几天。”   付晟屿合上了书房门,心情不错,付逸平时没个正形,能说上几句正经话都难得。   一高兴他就得意忘形,顺便发个微博庆祝。   【咳咳,通知一下大家,从今天开始,本人就可以合法恋爱了。】   粉丝们一拥而上,付晟屿去撒了个尿回来,刷新评论区就上百条评论了。   【往后余生,臭弟弟要夹紧尾巴做人,以后你犯罪要处刑的知道吗?】   【传下去,臭弟弟恋爱了。】   【哪个女孩子这么倒霉?】   【传下去,臭弟弟儿女双全。】   【传下去,臭弟弟婚内劈叉。】   【传下去,臭弟弟离过三次婚,带俩孩。】   【传下去,99次离婚的迪士尼在逃绝育小王子……】   ……   付晟屿的评论区早就沦为相声演员的修罗场了,他一边看评论一边乐,发布一条评论:   【生鱼片们,大好日子说点吉利的?】   生鱼片是付晟屿给他的粉丝取的应援名,后来粉丝们嫌难听纷纷退出。   【谁是你粉丝?我是网友。】   【臭弟弟先开团,被揍得鼻青脸肿就怂了?】   【臭弟弟真的好可爱哈哈哈】   【姐妹别被他外表萌混过关,你没见过他嘴欠的时候。】   【他不说话的时候我太可了呜呜。】   【有人组团毒哑臭弟弟吗?】   【哑巴新郎付晟屿。】   【哑巴新郎笑死哈哈哈……】   付晟屿按捺住心痒难耐,在网上冲浪和押题卷中选择了后者,只在微博下留了一句狠话。   【等我高考完再来对线,各位好自为之![抱拳]】   ……   傅谨言捏着一张飞机票心里打鼓。   这是校长特地给他订的,说他坐火车去海城太辛苦,不能亏待了他。   傅谨言没有一个人坐过飞机,他有点紧张,不过上次付晟屿详细跟他说了登机流程,应该能顺利。   校长和语文老师一起来车站送他。   “傅老师,你一走,我们学校男教师团队的平均颜值就咔咔下降啦。”语文老师打趣说。   傅谨言脸有一点点红。   校长清了清嗓子说:“作为人民教师,你这个发言就稍显轻浮了哈。”   语文老师呵呵笑。   “校长你根本不知道,现在高学历,高素质,高颜值的男青年有多稀有!堪比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傅谨言一愣,他可从来没有考虑过伴侣。   但莫名其妙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嬉皮笑脸……   傅谨言赶紧止住自己危险的想法。   但是脸颊更加发烫了。   “好了。”校长正式地握住傅谨言的手,“傅老师,谢谢你为高原的孩子付出一年的光阴。”   “傅老师!”   丹增尼玛大汗淋漓,进车站就大喊。   “你没上课吗?”傅谨言问他。   “午休,我们就赶紧跑过来了!”丹增尼玛往身后喊,“快来!傅老师还没出发!”   随他来的是全班的几十个同学,一个个都是跑得呼哧大喘的。   丹增尼玛率先把一条洁白的哈达挂在傅谨言的脖子上。   “傅老师,谢谢你。”   傅谨言稍稍木讷地接受了。   下一个是一位个子矮的女同学,同样手里捧着哈达。   “傅老师,你以后还会来高原吗?”   傅谨言弯下腰:“会。”   同学们一拥而上,都献上自己带来的哈达,一会儿傅谨言脖子上就没地方挂了,只好手臂上挂着。   “傅老师,校长说您是海城金融大学的,我的高考志愿就是它了!”   “我考不上一本,但是我也要考海城的大学!”   几个调皮的男同学扯着公鸭嗓子大喊:“傅老师,我们爱你!比付晟屿还爱你!”   傅谨言以前不能应付这种场面,但他面对高原的小孩们,笑容自在。   丹增尼玛领头,唱起了傅谨言听不懂的藏语歌谣,歌声悠扬,随风而逝……   到达机场时,傅谨言像是哈达批发商,被人异样地打量,发出善意又惊叹的笑声。   这次他没有害羞,而是抿抿嘴唇,露出笑意,每一步都走得昂首挺胸。 第32章 妈妈从来没有教过他怨恨   公交车带飞几片梧桐叶,留下了傅谨言和两个行李箱。   这时候巷子里行人不过三三两两,海城刚刚雨过天晴,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落了不少宽叶,傅谨言穿梭在婆娑的树影中,抵达梧桐雅苑。   梧桐雅苑是海城金融大学的教职工小区。   保安队长帮他刷开电子门,热情地打招呼:“傅教授,回来了?”   “回来了。”   傅谨言走进去,对他笑着点头。   “嗯,谢谢。”   “都一年没见你咯,还去外地吗?”   “暂时不去了。”   保安队长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交给他。   “对了,这几天有个人找你,说你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   傅谨言看了一下纸条上,是他陌生的号码。   说明他从来没和这个人打过电话,不然他一般会记得,数字号码真的很好记。   “好的,再见。”   保安队长看着挥手转身的傅谨言,这年轻人举手投足还是让人心旷神怡,但总感觉有点变化。   以前他打招呼顶多含蓄地笑一笑,现在都学会寒暄了。   开朗了一点呢。   衣服也比以前好看了。   傅谨言住在二楼,推开家门,简单的两室一厅,因为只有一个人住,所以另一间卧室改成的书房,堆放了他一些小爱好的物品。   装潢是原木风,家具也是他自己亲自挑的,基本上都是造型简单,式样带点复古的木质家具,从陈设便知道他是个念旧刻板的人。   傅谨言先去平台上看了一下他的花,二楼赠送的平台被他改成了小花园,可惜一年没打理,娇贵的品种已经枯萎了,倒是他没精心培植的植物长得特别旺盛,一颗粉红宝石的藤蔓已经沿着花架爬去了三楼。   幸亏三楼没有住户,不然他就要接到投诉。   傅谨言没有管行李,而是先把小花园整理了一番,该挖走的挖走,该浇水施肥的都浇水施肥,最后腾出长花坛来,撒上从高原带来的格桑花种子。   傅谨言本来喜欢兰花菊花这种优雅简单的植物,但他现在觉得各式颜色,盛开时候绚烂又活泼的格桑花也不错。   打理好小花园,傅谨言才开始打扫房间的灰尘,最后整理行李,把衣服挂在原来的地方。   被套拆下来放进了洗衣机,但是他留了一条枕巾。   他不想枕巾上的味道被洗衣粉的香精味儿取代。   最后是几十条哈达,傅谨言只能用绳子绑在一起,在家里到处比划了一下,最后选择挂去了书房。   傅谨言才发现,哈达上面都签了名字。   “丹增尼玛,丁真珍珠,扎西次仁,央金卓玛……”   每一个名字背后的高原红笑脸他都记得。   傅谨言最后才拿出那张纸来,犹豫了一下,才决定拨通。   “你好。”   “言言?”   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小。   傅谨言轻轻地皱了下眉,他都二十八了,这样的昵称很少听见。   “请问您是?”   “言言,你晚上有空吗?来明珠广场吧,我请你吃饭。”   “……”   傅谨言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未知的邀请,更像是通知。   但傅谨言觉得自己应该去。   去明珠广场的时候,公交车后排的傅谨言开始坐立不安,他右手紧张地抓着裤子,望着车窗外出神。   一个微信提示音把傅谨言拉回来。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我们班已经进入全面复习了,老师都不再讲课,全程自习,这样我有大把时间背你给我的总结资料。】   傅谨言回了个“嗯”。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呢?还没总复习吗?】   傅谨言想回答一下,但他心里慌乱的时候,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件事,干脆收起手机,晚上再回信息好了。   傅谨言刚到明珠广场,珍珠女的雕塑旁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傅谨言都不需要再联系确认,就知道电话里是这个人。   和妈妈以前的结婚照上的面孔几乎没有变化。   就是衰老了一些,发白的发丝,眼睛里的炯炯有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的蒙尘,深邃的双眼皮肉眼可见地松弛了许多。   中年人看到傅谨言,冲他招手。   “言言。”   中年人对他笑,语气慈爱。   傅谨言看着他没有出声,他以为见面时他会情绪失控,但很意外,他心绪平静,只是有些好奇。   可能是血脉相连,中年人称呼他名字的昵称一点都不突兀。   “言言,我是爸爸。”中年人顿了顿又说,“我叫傅家齐。”   傅谨言不由得失笑。   “怎么了?”傅家齐问。   傅谨言摇头,他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跑到他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爸爸。   “你好。”   傅谨言伸出右手,礼貌且疏远。   傅家齐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搂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嗯嗯,你也好,来,我请你吃KFC。”   傅谨言稍稍远离,躲避了他亲密的动作。   傅家齐去点餐,排队的人很长,基本上是父母带着小孩子来吃,欢声笑语天伦之乐的样子。   可能在傅家齐讨好弥补缺失父爱的想法,是吃一顿肯德基?   而忽略他早已独自长大,已经二十八岁的事实。   傅家齐托盘取了食物回来,推到傅谨言面前。   “你妈妈以前告诉我,你一直想吃肯德基。”   那大概都是六七岁的事情了,傅谨言很羡慕玻璃橱窗里,一家子开开心心吃炸鸡汉堡,连KFC老爷爷都显得那么慈祥。   但傅谨言很早就懂事,这不是妈妈能够负担的消费。   所以傅谨言从小就有一个潜意识:在餐厅吃饭是很贵的。   后来偶尔路过,傅谨言都是低头走过。   无法直视的,除了昂贵的价格,还有里面热闹美满的气氛。   傅谨言抬头问他:“你们以前有联系?”   傅家齐抛弃这个家庭的时候,傅谨言才刚刚能走路,“离婚”之类的词他一无所知。   傅家齐有点窘迫:“刚离婚前几年有,你妈妈没跟你提过爸爸的名字吗?”   “提过。”   不仅提过,妈妈甚至保留了他们的合照,结婚纪念册,说起傅家齐,也一点都不避讳地讲他们在高原相遇,浪漫的爱情。   妈妈是个乐观温柔的人,她从来没有教过傅谨言怨恨。   上架惹……   今天开始上架入V,会倒V几章,所以大家快看呀!   以后更新量会提升哟~   算了一下,一本书看下来只有一杯奶茶的米米,如果真心喜欢这本书,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盗版字数不全,而且作者每天都会修文。   希望大家不要取消收藏,哭唧唧QAQ   支持一下作者,谢谢谢谢~   感谢一路相伴的小婊贝,感谢*碎了心的编辑们~ 第33章 叫我逸哥就好了   傅家齐满脸苦笑。   “你妈妈肯定说我是个坏人,抛妻弃子,攀龙附凤……”   “她没有这样说过。”   傅谨言打断他。   妈妈从来不是一个以恶意揣度别人,还灌输给孩子的人。   相反,她把世界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了傅谨言,把最坏的样子自己吞咽消化。   “呃……是吗?”   傅家齐略显错愕,拿起一杯冰咖啡喝了一口。   “言言。”傅家齐抬起头,诚恳地说,“当初离开你们,是我做错了,而且我至今也悔恨不已。”   傅谨言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长相和他有六分相似的男人,其实外表很不错,虽然上了年纪,也依然保留着风流的韵味,否则也不会让妈妈一见钟情,后来结交到市长的女儿。   傅家齐又说道:“如果你愿意,咱们父子俩以后可以来往频繁一些,你妈妈也不在了,我希望我有机会照顾你。”   傅谨言平淡地说:“我现在照顾自己照顾得很好。”   傅家齐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他明明就很淡然,但拒绝得又很果断。   “你妈妈以前告诉我,你生了病,我当时就应该去看你的,但是我怕我的出现让你更受刺激。”   傅谨言心不在焉。   因为他的手机正在被信息提示轰炸。   不知道这小孩儿又犯了什么轴。   傅谨言手放在桌面下,点开了微信,全网唯一老实人又一次刷屏。   【哥,你在上晚自习吗?】   【我有一个题不太懂来着,你教教我呗。】   【哥你别不回信息啊。】   【你一分钟不理我,我就准备抄家伙跟人贩子抢人了。】   【哥哥哥哥……】   下了蛋的母鸡都没他会哥。   视频电话接着就打过来了。   傅谨言犹豫要不要接。   傅家齐听到了,贴心地说道:“是有急事吗?先接吧。”   傅谨言点了接听。   付晟屿的笑脸儿出现在屏幕。   “哥,你在干嘛呀?怎么不回我信息呢?”   “我在……”傅谨言看了傅家齐一眼,“吃饭。”   “吃饭?在食堂吗,你那边好亮啊,不像是在家呀。”   傅谨言问:“你有什么事?”   “就是有个题吧……”付晟屿手忙脚乱地随机翻到一个题目,念道,“将铝片加到冷浓硝酸里面可以制备二氧化氮么?”   傅谨言皱了皱眉:“这是化学题,你去问化学老师呀。”   “在我心里,你就是万能的,一哥多用嘛。”   “我回家之后再跟你讲解。”   “回家?”   付晟屿凑近屏幕,恨不得脑袋从摄像头钻过来。   “你在外面吃饭么?什么时候回家?跟谁啊?男的女的?多大了?是不是正经人啊?他成绩有我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傅谨言搞懵了。   然后就摁了挂断。   挂别人电话,原来这么爽。   傅谨言没有告诉他自己回海城的事。   告诉他等于发出“来啊,我住得近,来骚扰我啊”的邀请。   收好手机之后,傅家齐冲傅谨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谁啊,好像很关心你?”   “我支教认识的一个小孩儿。”   “小孩子啊,我还以为……”傅家齐停了一下,玩笑似的说,“这小孩儿这么没礼貌,别人吃饭,他一个劲打视频。”   “他现在很有礼貌。”   傅谨言表情认真,被激怒的样子。   他一点都不怪付晟屿的唐突和打搅,相反,这时候给他打个视频电话,他莫名多了点心安。   “好好好,有礼貌有礼貌。”   傅家齐不知道安静得甚至有些淡漠的傅谨言,怎么突然这么维护这个小孩儿。   反应实在是……过于剧烈了。   “言言。”傅家齐深吸了一口气倾诉道,“这些年我很煎熬愧疚,爸爸过得也不太好。我其实……没有跟后来的阿姨,就是那个市长的女儿结婚,我爱的人始终是你妈妈,但我又没脸回家,想着创业赚一些钱,才敢回到你们母子身边,补偿你们。”   “嗯。”   “爸爸事业不太顺利,也一直没有这个契机回去,你妈妈去世得早,我听说你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又读了很高的学位,工作也不错,应该……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傅谨言少跟人打交道,无法看破傅家齐探究的目光。   也不知道“钱”这个话题不适宜交浅言深。   “学校给我的薪水还不错,我每个月节俭一点,可以省下不少钱。”   “是吗?爸爸真为你自豪。”傅家齐开心地说,“言言,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最近资金上也短缺,唉,焦头烂额的。”   傅谨言这回听懂了他的暗示。   “您缺钱?”   傅家齐尴尬地笑了笑:“主要是公司周转不过来……”   “要多少钱?”   傅家齐眼睛一亮说:“至少大几十万……百来万吧。”   傅谨言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这么多。”   傅家齐像看到了希望说:“没有百来万,三五十万也行。”   傅谨言摇头说:“我工作只有四年,加上以前存的奖学金助学金……也不到三十万。”   “那也可以!”傅家齐高兴地说,“你先挪给我周转一下……算爸爸借的好不好?等公司回款了,我就马上还给你。”   傅谨言还在迟疑。   “我先回去看看吧,有些钱我存的定期。”   “没关系啊,到时候按定期的利息还给你,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先打个借条。”   傅谨言摇摇头。   他回家之后,拿着自己的两张银行卡,连现金都算上,也不过二十六万块。   这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   他知道钱不能轻易借给别人,但……傅家齐毕竟是他的父亲。   妈妈已经走了。   或许……世界上能多一个关心他的人呢。   傅谨言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他只想到了付晟屿。   哪怕明知付晟屿很不靠谱。   拿着手机迟疑了再三,傅谨言主动发了一条信息,一个微笑的鸡蛋黄。   不到三秒钟,付晟屿的视频通话就回过来了。   “哥!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发微信耶!我还以为我刷题睡着了做梦呢!”   付晟屿在对面欢天喜地,受宠若惊的。   “小孩儿。”傅谨言咨询他,“你会借钱给别人吗?”   “会啊。”   付晟屿意外他居然会跟他探讨这种问题。   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   “为什么?”   付晟屿倒没什么原因,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朋友借,他就给了。   “为什么……可能我的朋友都比我穷?”   “哦,好吧。”   ……   第二天大早,傅谨言就去银行把钱汇到一起,打到了傅家齐给的卡号上。   傅谨言回家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心想以后省着点,很快就能存回来的。   而且他还可以接一份赚钱的私活。   吃完早餐傅谨言就去敲大学校长的办公室门。   “严老师。”   “谨言!”严润中惊喜地招手,“快进来坐,一年不见了都,高原怎么样?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傅谨言顿时窘迫,他是应该给严校长带礼物的。   严润中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不会人情往来。你答应我拜托你的事,比什么礼物都强。”   “好。”   “嗯?你愿意去了?”   “嗯。”   “那太好了!那不成器的已经催了我好多次,我给你找找他的电话,你跟他直接聊好了……”   傅谨言的手机里又存了一个新的号码。   他演练了几十次对话之后,才拨通这个号码。   “你好,我是傅谨言,听说您需要一个理财顾问?”   “是啊,嗯?是恩师……呃,严润中校长介绍的教授吗?我姓付,单名逸。”   姓付……   自己和姓付的是有些缘份的。   听到这个姓,傅谨言稍稍放松了一点,受付晟屿的影响,傅谨言觉得姓付的多半是好人。   “你好,付老板。”   电话那边说:“不用那么客气,显得咱们多生疏。我八五年,属牛的。”   “啊……”   为什么会有人自我介绍连生肖属相都说一遍啊。   傅谨言有点儿似曾相识。   怎么……好像……似乎……   和某个喜欢社交的小孩儿如出一辙?   但这是老板,要遵守老板的规则。   傅谨言跟着说:“我属……属鸡。”   “哇,年轻有为呀,四十岁就当上教授了。”   语气里透着对学历的羡慕。   傅谨言:“九三年的……”   那边一惊一乍的:“啊抱歉,哈?二十八岁?!你出生就上小学吗?!”   “跳级。”   “那大学不能跳啊。”   “本硕博连读。”   “……”   电话里还在呜呜喳喳:“傅教授,听说你是严老师的学生?那这么算,我是你学长呢。鄙人也曾就读过海城金融大学,虽然后来被逐出师门……我比你大八岁,你以后叫我逸哥就好了。”   “逸……哥。”   总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妥当。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个,工作……”   付逸豪爽地说:“工作的事情咱们见面再聊好了,傅教授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约个地方?来我的公司,还是选个茶馆咖啡厅,或者去我家好了,我家就我跟我儿子,他最近冲刺高考,通常不在家。”   “嗯,明天是星期六,下午两点怎么样?”   “地点呢?”   傅谨言衡量了一下。   茶馆咖啡厅要收费,公司人多,都是他感到不自在的地方。   “那去家里好了。” 第34章 这孩子自觉   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但傅谨言十二点就吃了午饭,开始挑今天穿的衣服。   老旧款式的一套和付晟屿挑的那一套,傅谨言踌躇了一会儿,选择了后者。   他很重视这次的场合。   打车来到老板提供的地址,傅谨言仰望了一下小区气派的大门,以及几栋高楼。要去认识一个陌生人,他有点紧张。   发了一条“老板,我到门口了”的信息,两分钟后付逸就从小区里走出来。   “傅教授!”   老板付逸身高很优越,看起来也年轻,皮肤光泽健康,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同样的西装革履,但他的色彩搭配一点都不内敛,张扬花哨,像是一个花花公子。   他笑的时候浓眉有一点向下的弧度。   傅谨言觉得似曾相识。   他笑得和颜悦色,但越热情,傅谨言越避之不及。   果然,一只手臂如预料之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好,付老板。”   付逸搂着他跟多亲似的。   “别叫我老板啊,多难听啊,显老,说了叫逸哥,我儿子都这么叫。”   傅谨言:“……”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是我儿子……嗐。”   “那我叫你付学长好了。”   付学长已经推着傅谨言到了电梯口,傅谨言观察着这个高档的小区电梯,看着付逸刷指纹才按楼层,当电梯开时,出现的是一个入户玄关,设计合理的柜子和内嵌式灯光。   鞋柜前还胡乱丢着一双造型夸张的运动鞋。   鞋子很大,可能有四十五码。   想必他儿子个头也不小。   付逸弯腰收拾了一下。   “我儿子在家,这个死小孩儿,一点都不讲究卫生。”付逸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单亲爸爸带个娃,平时工作也没时间收拾,一周请两次家政,家里乱了点儿,傅教授见谅。”   傅谨言摆手说:“不会。”   “咱们家电梯直接入户的,方便而且隐私性好,这个你拿着,下次用卡刷小区大门和电梯,我就偷懒不用下去接你啦。”   傅谨言手里已经被塞进一张卡片。   “不……不行,我第一次登门,不好拿这个。”   付逸已经亲自给他找出一双新的拖鞋了。   “没事儿,你是恩师介绍的人,我信得过,再说了,咱们是本家,俗话说得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嘿嘿嘿。”   这个“没事儿”也很耳熟。   傅谨言脱鞋,旧到起球的袜子让他相形见绌,他藏了藏脚,然后飞快地送进鞋里,然后才更正付学长。   “我是太傅的傅。”   “我知道,一样的一样的。恩师给我看过你的资料,对你的人品德行一顿夸,说母校以你为荣,以我为耻……”   付逸说着,领着他拐个弯,就到了敞亮的客厅。   傅谨言对付学长家第一个印象,就是大。   什么都大,客厅电视沙发浴缸,好像全是max版的。   可能他们父子俩都个子高,需要一个宽大的空间吧。   这个客厅恐怕得有上百平,比傅谨言那个两室一厅的小窝还大。   除了普通的沙发电视区域,还有一个巨大的热带鱼缸造景,说是鱼缸,里面的鱼五彩斑斓的,有一条接近一米的鱼吸引了傅谨言的注意力。   “这是……加州星鲨。”   傅谨言贴近鱼缸,好奇地观赏里面如同奇幻森林的景致,不由得大受震撼。   “你认识啊?”付逸站到他身边,“托朋友从国外搞来的。”   “嗯,我平时喜欢看自然纪录片。”傅谨言话不自觉就多了,“加州星鲨在国外也有人当宠物养,但它生性凶猛,很难养活吧?”   还有一点就是费钱。   超级费钱。   一般是国外的土豪养来炫富的。   付逸挠着头说:“其实也很简单啦,保持温度和水质,然后勤换鱼就行了。”   “……”   傅谨言忽然同情他儿子。   看起来,也不是个很周到的爸爸。   “来,傅教授,坐这里,我给你泡一壶普洱尝尝吧。”   付逸引他来到落地窗的茶桌前,这是一根大圆木切割制作的桌子,也布了一些小景,流觞曲水的样子很雅致。外头俯瞰着半个城市,傅谨言坐得离落地窗远一点。   他恐高。   可能主人家并不爱好茶,所以茶桌这一块纯属摆设。   因为傅谨言注意到,付逸泡茶真的很生涩。   确切一点说,粗鲁。   他把一个茶饼哐哐在桌子上敲下来一块,然后直接丢进茶壶里头,开水一冲,还烫得捏耳朵。   傅谨言看着付逸推过来的深色老黄的茶水,目瞪口呆。   忽然觉得奶茶也挺上档次。   “付学长,我们节约时间,开始吧。”   “好好。”   付逸急急地喝了一口茶,烫得把茶水在嘴里又炒了一遍。   他搬来了一摞乱七八糟的资料,堆在傅谨言的面前。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公司的财务有人打理,但是我记性不太好,你先帮我规整规整。还有我私人账户的现金,股票,基金,债券……这一些比较乱。”   傅谨言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   但他挺喜欢这份工作,将杂乱无章的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能使人产生愉悦。   就跟和复杂的数字打交道一般。   傅谨言拿出电脑,和付逸的电脑并在一起,一个一个类别地开始整理归档。   两个小时眨眼而过。   付逸的手机铃声才打断他们俩的工作。   “不好意思傅教授,我先接个电话。”   “嗯。”   电话是付晟屿的经纪人胡九万打来的。   “喂?!付老板,在哪里发财呐?”   “怎么了?”   胡九万:“就是付少爷的通告费已经到账了啦,分到你们手里是三十万,我打付少爷卡里了,他没接电话,你去帮他确认一下呢。”   “什么通告费?”   “《交换生》真人秀的呀。”   付逸惊呼:“这么点儿?!”   “这类节目一期就这么多啦,你家少爷又不是多大的咖,他们还担着随时下架的风险。而且主要是让你家少爷体验生活,思想改造的嘛,关键是他们这个节目组真的很穷啦。”   “好吧好吧,等他考上专科,我倒贴他们三十万都可以啦。”   付逸挂了电话之后,回味了一下。   付晟屿自从高原回来之后,天天去上课,准时得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   付逸还是挺满意的。   “傅教授,我去跟我儿子说点事儿,你先继续。”   “好。”   付逸去他儿子的卧室拐了个角,傅谨言只能隐隐听见敲门声。   “儿子开门,儿砸?”付逸敲了好几声,“快开门,别逼我当着客人的面揍你。”   付晟屿一脸无奈地打开门放他爸进去。   “干嘛呢?一天天窝卧室里,跟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似的,不像你的作风啊。”   “背题呢。”   虽然傅谨言帮付晟屿整理了全科目的预测题,但以他的基础要全掌握也有难度。   付逸拿起打印纸来看了一眼,无情嘲笑:“你这属于车子撞了你知道拐了,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大鼻涕流嘴里你知道甩了,就你这临时抱佛脚,能有什么用?”   “你别这么晦气,我是要考一本的男人。”   “还考一本,你烤红薯都夹生。”   付晟屿赶他:“你别废话了,没事儿就出去,别打扰我。”   “我稀罕进你这房间,乱成啥样都……对了,你经纪人说你的通告费打过来了,三十万,你看到账没。”   “好咯,我回头再看,我现在有点那种感觉了,就是那种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翱翔的感觉。”   “海洋里给你翱翔啊?”   “你别破坏气氛。”   付逸已经被推出门外,扒在门框上不肯走。   “等等,家里来客人了,你不出去打个招呼?”   “我真没空。”   “你真没礼貌,行吧你学习,回头有空了出去叫一声叔叔好。”   “知道了知道了。”   付晟屿坐回书桌前。   从中午开始,他连傅老师的微信都没发。   一停下来,还真有点惦记。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在干嘛呀?我专心学习了一整天呢,求奖励[可怜]。】   傅谨言在客厅里收到了来自卧室的信息。   【傅谨言:我在工作。】   发完微信,付逸回来了,傅谨言赶紧放下手机。   付逸抱歉说:“我这儿子性格文静,让他出来叫叔叔他害羞。”   “没关系的。”   傅谨言正好也不想见。   摊上一个热情似火的小孩儿已经够了。   在客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儿子,付逸还是很自豪的。   “他最近忙着高考,日学夜学的。”   他才三十六岁,应该不至于有一个即将高考的崽。   背后的真相,令傅谨言心里忍不住探究。   但表面正常敷衍。   “高考是辛苦一点。”   付逸笑容慈爱:“这孩子啊,从小就自觉,学习认真,踏实,都不用咱们做家长的督促。成绩也很好啊,专科都没放在眼里,他刚刚还说呢,他的目标是一本。”   “付学长虎父无犬子嘛。”   傅谨言有点慌张地抓紧了裤腿。   没人告诉他,做理财顾问还需要满足家长显摆小孩的虚荣心。   而他的阿谀奉承之词已经穷尽了。 第35章 人傻钱多   好在付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几句之后,可能是找不到什么夸的事情了,才走回了正题。   “差点忘了,傅教授,这是我提前打印好的雇佣合同,你看看条款,不合适咱再改。”   傅谨言粗略地阅读了甲乙双方的详细条款,没有什么问题,除了工作薪酬。   傅谨言:“不承担投资风险?”   付逸:“是。”   傅谨言:“不限定工作地点和时间?”   付逸:“昂。”   傅谨言:“薪酬是底薪一万二加百分之十的投资收益?!”   付逸琢磨着说:“百分之十是不是太少了?那加点好了,百分之十五怎么样?”   “不不不。”傅谨言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太多了……”   “啊呀,这不算什么啦。”付逸往后一躺说,“我公司的资产是公司部门打理,你帮我的只是我没地方放的一些闲钱,放着放着我还忘了,还不如请个人帮我捋一捋,搞点私人投资呢。”   “……”   这已经不是稳赚不赔了,可以说是财神爷拿元宝哐哐往你头上砸。   难怪严润中说这是个送钱的活儿。   “就是有个小小的问题哈……傅教授。”   付逸倾过来身子,还回头望了一眼拐角,生怕被卧室里的人听到一样。   “如何避免我老了卧病在床,家产被我儿子挥霍一空?”   “呃……”傅谨言安慰他,“放心,你的财产在你在世时,即便是儿子也没权利支配。”   付逸想了想也对。   他忽然体谅了付晟屿爷爷当年把家业交给他,忧心忡忡防他的心情。   “我就是怕他拔我氧气管子。”   傅谨言在纸上正楷字签了自己的姓名,合同一式两份。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不早了,付学长,我先回家了,可以吗?”   “这么着急吗?”付逸问,“要不你把这些带回去慢慢整理。”   “不用,明天下午同一时间我再登门吧。”   这些资料涵盖许多隐私,他不适合拿回家。   “好吧,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吗?就我们三个。”   “不了。”   傅谨言婉拒了,如非必要,他都会拒绝掉所有的饭局。   而且他们两个男的带个小孩儿去吃饭,又不是一家三口,不尴不尬的。   何况谁知道爱显摆儿子的付逸,会不会忽然要求他儿子在饭桌上表演背唐诗三百首的节目。   那可是地狱级的社交现场。   “傅教授,我送送你。”   付逸走到门边换鞋时,朝里头喊了一声。   “儿子!客人要走了!”   里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叔叔再见!”   站在玄关的傅谨言一阵窘迫。   这孩子声音虽然像极了某个小孩儿,但不讨喜啊,人付晟屿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的。   傅谨言转身时,扫到了内嵌柜台的一张相片,是年轻的付逸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这小男孩对着镜头做着夸张的鬼脸,五官都是扭曲的,傅谨言能感受到这张牙舞爪的小屁孩几乎要扑过来。   付逸注意到他的视线,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小时候。”   “啊。”傅谨言说着违心的话,“很可爱。”   “是吧?”   付逸笑着和他一起进入电梯,还滔滔不绝。   “你没见到他本人,他人帅嘴甜,乖巧懂事,你要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傅谨言恍惚回想着,照片里的小男孩虽然挤眉弄眼,但五官属实面熟。   高考的年纪,加上如出一辙的声音……   傅谨言心脏咚了一下。   应该……不至于这么凑巧。   直到回到家里简单吃完晚饭,傅谨言才想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微信。   来自全网唯一老实人絮絮叨叨的信息。   大到几何题,小到和他爸出去吃饭点了夫妻肺片,事无巨细,恨不得连他一天窝了几次尿都要告诉傅谨言。   傅谨言很想告诉他,我是大学教授,不是托管班老师。   【傅谨言:我工作完回家了。】   付晟屿的视频通话立马就打过来了。   傅谨言看他屏幕的视角,应该是手机放在书桌上。   “哥,你一天都没搭理我了。”   软软绵绵的少年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傅谨言听错了,付晟屿好像跟小狗似的哼哼唧唧了两声。   傅谨言搁着屏幕看着他的模样,由衷露出一点笑意,这小孩儿肯定是个开心果成精。   怎么一看到他自己就内心雀跃呢。   “我找了一份兼职。”   “兼职?哥,你缺钱吗?”   “不缺。”   其实他已经身无分文了。   但傅谨言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大家都活得很辛苦,倾诉苦难毫无意义。   “那你做什么兼职啊?”   傅谨言并不觉得他刨根问底,而是……关心。   “有人请我做理财顾问,底薪有一万二,还有百分之十的投资收益分成。”   “哈?”   付晟屿看向屏幕,乐得不行。   “一定是个暴发户吧。”   “为什么?”   付晟屿分析道:“一听就是个人傻钱多的。”   傅谨言警告他:“别这么说,他是我学长。”   “学长???”   付晟屿的音调拐了好几道弯。   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怀疑,警觉,防备和忌惮。   在松木镇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也能遇到学长?!   “是啊,跟我同一所大学,是个很优秀的人呢。”   “学长啊……那是够优秀的,怎么还要你当理财顾问呐?”   傅谨言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   “可能他忙不过来吧,我今天去他家……”   “去他家?!?!”   付晟屿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在原地打转。   “给他整理资产。”   “哥,你可得当心啊,这年头骗子太多,你别一不留神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呐!”   付晟屿跟马蜂蛰了屁股似的,火急火燎。   傅谨言觉得好笑:“不会啦,他很信任我,才第一天就给我看了不少隐私。”   “隐……私!”   付晟屿的脸凑到屏幕前,声音提高。   “看哪了?!”   “资料啊。”   “哦哦。”付晟屿冷静下来,撇着嘴问,“那你以后工作还要去他家?”   傅谨言想了想:“虽然他没有限制我的工作地点,但最好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如果我说不许你去,你会听我的吗?”   屏幕里付晟屿的眉毛又耷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央求。   “为什么?”   付晟屿说不出理由。   他好像没有这个权力和身份去干涉傅谨言的行动。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你去那破学长家里,我怀疑他意图不轨。”   “你多虑了啦。”   傅谨言笑意更盛,他一穷二白的,哪里轮到人家意图不轨。   付晟屿看他的笑容,心里痒麻麻的,阻拦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好吧,那你以后去要当心。”   “当心什么?”   付晟屿随口说:“啥都要当心,指不定人家里养了狗呢,汪汪咬人的那种。”   傅谨言笑得更明媚了,只是他哪怕大笑也不会出声的,只是脸颊的酒窝更明显了。   付晟屿盯着他两个酒窝看,头晕乎乎的,感觉有点醉……   “哥,我好想你啊,但是你连你老家是哪,在哪所大学执教都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回内地啊?我高考完就去找你呀。”   傅谨言教导他:“你不要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好好考试。”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付晟屿扬了扬一条眉毛:“咱们要上电视啦!”   傅谨言不解:“上电视?”   “对啊,我去松木镇中学改造的节目啊,今天通知我说下周就要播出新一期了,肯定有你不少镜头呢……”   傅谨言瞬间感到了压力。   以前做学术交流,也被摄影机拍过,但这次要在电视上播放……   傅谨言想想都发抖。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紧张。”   傅谨言只有在他面前,才这么坦诚。   “哈哈,别紧张,我看了宣传预告,你上镜特别帅,我就是上去丢丑的。”   傅谨言也好奇了。   “在哪里看的?”   “微博发布的。”   就是那个表妹一天到晚泡在上面的社交app,用她的话是,上面瓜多。   还是别下载了。   “好烦啊,节目播出的时候正好是6月8号,我的考试期间。”   “你考完再看嘛。”   “好吧,啧。”付晟屿低迷了一下,又说,“哥,你把你的卡号给我呗。”   “什么?”   “银行卡号。”   “做什么?”   付晟屿高兴地说:“我的通告费发了,小几十万呢,我想打给你,你帮我转交给松木镇中学的校长。”   “嗯?”   “我寻思着,三十万够他们盖一间好点儿的厕所了,少了我再补点,多的钱就给食堂多炒两个荤菜吧……”   傅谨言看着他盘算的样子,有些发怔了。   “你要把这么多钱,全部捐给松木镇中学?”   付晟屿满不在乎。   “才这么点通告费,回头我一部戏就赚几倍了。我可不想以后回去松木镇的时候,拉噗噗被蚊子抽血抽晕在厕所。”   要论人傻钱多,付晟屿也不逊色于付学长啊。   难道因为他们都姓付?   傅谨言从这个成绩稀烂,脏话连篇,养尊处优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别的,熠熠生辉的东西。 第36章 总有人见你时,是飞奔而来   关于捐款的事,傅谨言要和校长先去沟通,付晟屿只能结束了视频通话。   时间来到十一点。   傅谨言才发来一条微信。   【傅谨言:我跟校长沟通了,联系方式发给你,你和他亲自谈谈,还有,你捐赠这么多钱,不要先知会家长吗?】   【全网唯一老实人:不用,我爸从来不管我的零花钱。】   零花钱……   看着这三个字,一向淡泊明志的傅谨言也不淡然了。   社会资产分配是有点问题的。   万恶的资产阶级,迟早会走向罪恶的深渊。   【傅谨言:我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付晟屿高兴地回了一个“晚安”。   他跟我说晚安了。   他心里是有我的。   所以付晟屿决定要保持和傅谨言生活同步,以便未来同居。   洗完澡,付晟屿趴到床上,脸和枕头贴贴,大腿之间夹着另一个枕头。   蹭着蹭着,他的皮肤热起来了。   付晟屿是在躁动不安中睡着的。   一个激灵醒过来时,付晟屿皮肤的燥热还犹存。   他做了一晚上旖旎的梦,结束得特别突然。   自从上次在试衣间看到傅谨言白白的身子后,付晟屿已经难以忘怀了。   在这个一点即燃,精力旺盛的年纪。半遮掩的美好身体,提供给了他足够大的幻梦空间,成了他完美的臆想对象。   付晟屿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掌碰到湿漉漉的。   “*……”   付晟屿坐起来,扯了扯不舒服的内裤。   床单上也已经画了一个地图。   付晟屿修长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缓了好半天的内疚情绪。   “哥对不起,在我梦里运动了一晚上你一定很累吧对不起,呜呜呜我已经是个脏男孩了……”   “真不能怪我,我一想到你我就满脑子马赛克。”   前些天付逸扔进来的纸巾,终究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付晟屿和校长约好了,今天要去银行转账。现在已经是十点了,去银行估计还得排队。   付晟屿匆匆忙忙把一大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掉出两个纸团出来也没空理,冲了澡就出门去了。   结果排了一早上,终于轮到他的时候,银行下班了。   下午一点半上班。   他只能在附近吃了个中餐,再回去继续等。   办转账业务时,付逸来了电话。   “儿子,我今天加班不回来了。”   付晟屿喜欢呛他:“咦?你终于想起家里有个亲儿子了吗?”   “你一天天气我,是生怕你爸多活一天啊你。”付逸吼他,“昨天的客人下午还要来家里,你替爸爸好好招待招待。”   付晟屿立马拒绝。   “我不,我才不去伺候人。”   “不要你伺候,对人家态度好点就成,记得叫叔叔。”   付晟屿从银行走出来,还是不太乐意。   “逸哥,一个外人,你对他这么好干嘛?他又不是一个女的,女的你勾搭他做我小妈还说得过去……啊!爸,你……你你你。”   “啊哟气得我头晕,可不许学你小舅舅哈,咱家不兴玩这个昂……”   ……   傅谨言下午接到了付逸的电话。   “傅教授,今天我在公司加班,下午赶不回去了,你自己去家里吧,资料都还在茶几上,反正我儿子也在家,我跟他打了招呼的。”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傅谨言得独自去和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儿共处一室。   傅谨言决定穿他以前的西装。   显得威严。   震慑小孩儿。   让他生人勿近。   下了公交车后,还需要过一个红绿灯,再过一个拐角,才到小区门口。   傅谨言刚走出拐角,就看到小区门口,有一个高高瘦瘦,但身姿挺拔,轮廓俊朗的少年,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脚很欠地踢路边的树叶。   傅谨言愣在当场。   “完了。”   他缩回了拐角,靠在墙上,心脏噗通噗通跳。   真是……躲都躲不开的孽缘。   “所以,他就是付学长那个‘文静乖巧学习自觉’的儿子,还是他只是恰好住这个小区?”   傅谨言分析了一下,概率无限偏向前一种可能。   傅谨言理解当爸的看自己儿子都戴着有色眼镜,但付学长戴的是一副哈哈镜吧?!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自己,现在逃还来不来及。   傅谨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回走,过了马路之后又停下来了。   “我为什么要跑?我又不怕他。”   “他也没那么坏……”   “我想过他家境不错,没想到这么不错。”   “我会不会有刻意接近之嫌?”   “我又不是故意靠近他。”   “而且付学长开的薪酬真的很诱人。”   傅谨言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说服自己,先确认一下。   傅谨言走到能看到付晟屿的地方,拨通了他的电话。   当看到五十米外的少年拿起手机时,一起都尘埃落定。   “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咱们一直都是视频通话来着。”   “唔……”   傅谨言撒谎的话刚到嘴边就已经露怯。   “就是问问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人啊。”   “……”   付晟屿抱怨道:“我爸让我招待一个叔叔。”   叔叔这个称谓此刻格外别扭。   “嗯……你不耽误学习吗?要不你别等了,回去吧。”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叔叔他可能不会来了。”   傅谨言的谎话拙劣不堪。   “那不行,我答应了就不能放鸽子。”   傅谨言变得支支吾吾。   “小孩儿……”   “嗯?”   “你想见我么?”   “啊?”付晟屿喊起来,“我当然想见你了!我梦里天天见你!”   傅谨言的慌张瞬间平息了。   被人梦到……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说明他真的惦记着你。   “怎么了哥?”付晟屿追问,“是不是高考完,你很快就回内地啦?那太好了,只有十天了!”   “嗯哼。”   傅谨言也被他的激动给感染了。   忽然想逗逗这个小狗子。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其实……”   傅谨言抿了抿嘴唇,他想恶作剧,但自己都憋不住笑。   “其实我是一个魔法师。”   “哈?”   “就是那种能骑着扫帚魔毯飞的那种。”   付晟屿噗嗤一声笑了:“哥,你那都落伍了,我都御剑飞行了。”   “……”   这个死小孩怎么做到脱口而出就是胡说八道的?   “我说真的。”傅谨言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骑扫帚来你家看你,然后明天赶回松木镇。”   付晟屿乐得不行:“骑那么远挺累吧……”   “哼。”   傅谨言说不过他。   付晟屿连忙哄他,按照他的剧本规则走。   “我信了我信了,那哥你人呢?我咋没看到你啊?”   傅谨言远远地看着付晟屿夸张地手搭凉棚,假装到处寻找,滑稽死了。   “你往南走五十米。”   “哪边是南边?”   “你左手边。”   “哦,好。”   付晟屿明明就不信,只是假装在跟傅谨言做剧本游戏,而且电话那边也看不到他,但他还是乐呵呵地走了五十米。   付晟屿已经走到了拐角。   “没有人啊,哥。”   二十八年都没玩过躲猫猫这种幼稚游戏的傅谨言,急忙躲在花坛后面,偷偷看他。   这种感觉……羞涩中,带着一点欲罢不能的刺激。   可恶啊。   太羞耻了。   “你再拐个弯。”   “好。”   付晟屿学人家踢正步,向右转然后走过了转角。   “还是没人啊。”付晟屿语气夸张地问,“哥,你不会是隐身了吧?!”   傅谨言从花坛里出来。   “对面。”   “马路对面?”   付晟屿举着手机转身,在斑马线的另一头,一个穿着老式西装的男人就站红绿灯旁。   他日思夜想的人。   付晟屿人傻了。   他眼睛里,傅谨言挥手和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都变成了慢动作。   红灯咔地变成绿色,付晟屿几乎是跳起来蹿出去的。   跟那只奔向主人的大金毛别无两样。   “哥!”   傅谨言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付晟屿搂着抱起来,兴奋得转了好几个圈。   傅谨言的身高被抱起来时,鼻尖刚好不可避免地碰到付晟屿的耳朵,皮肤上那股熟悉的,健康的淡淡奶味儿,让他杂乱无章的心情安定下来。   总有人见你时,是飞奔而来。   周遭的梧桐树叶跟着旋转飞舞。   这一刻,傅谨言觉得这个世界很好。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   再抡几下他都要吐了。   付晟屿把他放下来,原地蹦跶。   “哥我太高兴了哈哈哈!”   当傅谨言看到旁边一脸冷漠的环卫工阿姨,以及被踢散的一堆落叶时,他知道刚刚飞舞的梧桐叶从哪里来的了。   “对不起。”   傅谨言扯了扯付晟屿,这只脱肛的野狗才冷静下来。   “啊?”   付晟屿直接抢过阿姨手里的大笤帚,在地上乱扒拉。   “对不起大姐姐,大姐姐我帮您扫。”   阿姨被叫得害羞了。   “这死小孩儿嘴巴怎么这么甜呢?阿姨一把年纪了还姐姐。行了你们走吧,你不会扫。”   “谢谢阿姨!”   付晟屿拉着傅谨言的手,踩着梧桐叶,穿过斑马线。   世界很大,大到我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才和你相遇。   世界又很小,小到无论高原还是海城,也总能重逢。 第37章 我爸让我从今往后好好对你   傅谨言和付晟屿手拉手往前走。   傅谨言知道付晟屿这个不恰当的行为发乎于激动之情,但别指望他止乎于礼。   傅谨言脸皮薄。   “你别抓着我。”   付晟屿拒绝:“不行。”   “你把我捏疼了。”   “我怕我一放开,你就施展魔法,嗖地一下就飞走了。”   他的手掌比傅谨言的大。   确切地说,大很多。   如果他们两合掌,他的手指可以长出一个指节还有多,所以说是牵手,其实是他握住傅谨言的手,紧紧包裹,攥在手心。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因为经常打篮球,摸起来带一点点粗糙,皮肤相触的体温,令傅谨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外形比例上,付晟屿更加像个大人。   傅谨言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非得当大人,付晟屿也不必是小孩儿。   但他依旧是个碎嘴子。   “哥,你真好,知道我快高考了,还特地来海城鼓励我。”   “嗯哼。”   自作多情。   “哥,你怎么还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啊?我给你挑的衣服呢。”   “洗了。”   “那回头我再给你挑几套,方便换洗。”   傅谨言扭头问:“我很土吗?”   付晟屿眨着眼睛:“我可以说实话嘛?”   平时不苟言笑的傅教授这会儿不想听实话。   “不可以。”   付晟屿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土,越看越好看。”   “这是假话。”   “真话,千真万确。”   付晟屿指的是人。   “就是……师里师气的,站你旁边我总感觉你还是我班主任。哥,我家就住这栋,36层,你以后回家可记住了,别丢了哈。”   付晟屿已经领着傅谨言进入小区,直接电梯回家,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哥,欢迎莅临寒舍,您请坐。”   付晟屿手扫了扫椅子,才推到傅谨言背后,把被过度热情搞得身体僵硬的傅谨言摁下去,自己跑出去倒水。   傅谨言第一次参观他的卧室,其实房间装潢很有设计感,视野采光都很好。但稍显凌乱的用品摆设,墙上乱贴的海报(后来傅谨言知道那个红头发叫樱木花道),让这个房间主人的品味直线下降。   脚边垃圾桶旁还丢着两个纸团。   傅谨言下意识就弯腰去捡。   端着水杯回来的付晟屿刚好看见,魂都吓移位了。   “哥!别动!”   傅谨言已经捡起来了。   “怎么了?”他把纸团举起来问,“你留着有用?”   “没用……啊有用。”   付晟屿的脸火辣辣的。   傅谨言不明所以,将两个纸团放进了垃圾桶之后,搓了搓手指,感觉有点湿漉漉。   付晟屿已经无法直视了。   却听见傅谨言的关心:“你感冒了?”   “没有啊。”   傅谨言放心了:“黏黏的,我还以为是鼻涕。”   “……”   付晟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傅谨言还在分析:“你还说你没感冒,你看你都发烧了,脸都烧红了。”   “哥,你快去洗手吧……”   付晟屿心中的罪恶感使他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   “呃……”付晟屿不敢和他对视,“就……我感冒了,你快去洗手,免得我传染给你,这边就是洗手间……”   “好吧。”   傅谨言这才去洗手间冲洗,出来的时候发现付晟屿已经把垃圾打包扔了,正在换新的垃圾袋。   还算体贴的小孩儿。   “哥,你喝水……”付晟屿想起什么,“坏了,我爸让我接待一个叔叔,我把这人给忘了。”   傅谨言低头喝飘着两片柠檬的水掩饰,但他想继续作弄付晟屿的心思,被憋不住的笑容出卖。   付晟屿脑袋一歪,怀疑地看着傅谨言。   “等等……哥,你不对劲。”   “我不是。”   “哈!”付晟屿笑起来,“哥,你妄图撒谎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傅谨言老大不小了,被人夸可爱实在是件别扭的事情。   付晟屿脸色一变:“啊咧?”   傅谨言耸耸肩膀:“嗯,雇佣我做私人理财顾问的是你的爸爸。”   “你不是说是你一个学长……我爸是海城金融大学的肄业生,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是海金大的教授,老天鹅……”   这小孩儿除了学习,啥都挺灵光的。   付晟屿突然懊恼不已。   “这么说,昨天就是你在我家?!”   “嗯。”   “啊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嗷嗷嗷嗷!”   对于付晟屿的鬼喊鬼叫,傅谨言不理解。   “我也是今天看到你才知道他是你爸爸……你来电话了。”   付晟屿再嗷了两声才拿手机接电话。   “儿子,你接到人了没?”   付晟屿看了一眼傅谨言。   “接到了爸!以后家里的事儿您就别*心,人我替您接送。”   “嗯?”   面对突然乖巧的儿子,付逸疑心顿起。   “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你是不是想搞早恋?”   “爸爸,您的亲儿子的思想品德您还不清楚吗?我继承了您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感谢您把我生在这么一个基因优良的家庭……对了爸爸,您绝不是人傻钱多的那种人。”   付晟屿闭着眼睛吹彩虹屁,就差唱一首我的好爸爸了。   他现在是真感激啊。   梦中人都给你送家里的爸爸,是亲爸爸。   三生三世血脉相连的那种。   “怎么回事啊付晟屿?”付逸被吹得一头雾水,“你昨儿还叛逆少年呢,今天就成暖男?你快给我撕下你那伪善的面具。”   付晟屿真诚发誓:“那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以后我要是再胆敢不礼貌,对您的客人爱答不理,您就把我从户口本上拉黑。”   付逸一想,这波稳赚不赔。   “你自己说的哈。”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付逸放心了,这孩子或许不爱他爹,但一向很爱国。   “行吧,你好好招待叔叔。”   “好好好,行行行,一定一定。”   付晟屿心满意足地关闭手机,冲傅谨言单眉挑了挑,一脸浪子轻浮的模样。   “言哥,我爸让我从今以后好好对你。”   言哥?   傅谨言皱了皱眉,对这突如其来的新称谓不太适应。   付晟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再这么下去,他不是要直呼其名了?   傅谨言威严地说道:“叫叔叔。”   “我才不要。”   付晟屿野心勃勃,坚决不可能和他差辈分的。   傅谨言跟他纠缠了大半天,正事还没有做,开始继续整理昨天的资料。   不到一分钟。   付晟屿搬来了他的书本纸张,坐在傅谨言的对面。   傅谨言刚要开口,就被他一句话堵回去了。   “我学习不懂的方便请教你。”   傅谨言心无旁骛工作,但他偶尔一抬头,总能抓到茶桌对面来不及躲藏的视线。   而且越来越嚣张,肆无忌惮。   到最后付晟屿是明目张胆,托着腮观赏着他。   “好看么?”傅谨言说的是反话。   付晟屿满脸痴呆:“好看。”   “哪里好看?”   “哪都好看。”   付晟屿痴汉一样呵呵笑,猛然回过神来。   “呃……言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付晟屿逃得飞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哈根达斯。   “言哥,你吃冰激凌吗?”   “不吃。”   傅谨言头也没抬。   “哦。”   付晟屿并不气馁,跑进厨房又叮叮哐哐半天,端出了一盆切得方方正正,剔了籽,插着牙签的西瓜。   “言哥,西瓜你吃吗?”   “不吃。”   “啊?西瓜也不爱吃啊。”   付晟屿把西瓜放进冰箱,换鞋出门,半个小时之后才回来,坐到傅谨言的面前,打开塑料袋里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蛋糕。   “言哥,那你喜欢吃蛋糕吗?我从小最爱吃这家的蛋糕,你尝尝?”   傅谨言发现了,付晟屿不往自己嘴里塞点东西是不会消停的。   他叹了一口气,暂停工作,把纸挪到一边,免得沾了污渍。   付晟屿看他同意,高兴地用叉子扎起一大块提拉米苏,递给傅谨言。   傅谨言张大嘴才勉强全部咬下去。   蛋糕味道很好,香甜但不腻,奶油也比较清淡。   “好吃吗?”   付晟屿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期待得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嗯。”傅谨言点头。   得到傅谨言的肯定,付晟屿笑得跟朵花似的,吞了一下口水,接过傅谨言手里的叉子。   “我也吃一块,馋死我了。”   傅谨言看他一点都不雅观的吃相,好像又回到了松木镇的时候。傅谨言本来也吃零食,被他影响,就感觉吃什么都有滋有味的。   “啊呀,只有一个叉子。”付晟屿起身,“我去厨房再拿一个。”   自己的癖好和忌讳,付晟屿记得清清楚楚。   傅谨言羡慕他。   这种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小孩儿,有足够多的精力和爱心奉献给别人。   而不像自己,忽然被人记得喜恶,都会受宠若惊。   “哎!”傅谨言叫住他,“算了。”   傅谨言用同一个叉子,像付晟屿一样叉起一大块咬下去,掉下一小坨,幸好他用手接住了,没弄脏茶几和地板。   “别动,不能浪费。”   付晟屿出声,把傅谨言的手拉过来,跟小狗一样直接把碎屑舔干净。   舌尖划过掌心的神奇触觉,让傅谨言浑身一麻,直冲天灵盖。   傅谨言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第38章 准备好接受我的追求了吗?   傅谨言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沾了点唾沫星子。   “咦……”   傅谨言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是狗吗?”   付晟屿抬起两只爪子,学着狗子哈赤哈赤地吐舌头。   嘴里囫囵说道:“是啊,我是可爱的茶杯犬。”   傅谨言印象中的茶杯犬,是小小个,软萌可爱的。   从外形和气质上来说,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你这个体型,我看你像茶缸犬。”   傅谨言笑着笑着,察觉舔别人手掌的行为十分不对劲。   哪怕是很亲近很亲近的朋友,也不会舔手心吧?   而且刚才付晟屿那个样子……   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明很恶心人,但又……傅谨言无法形容,但他觉得,类似“诱惑”这种词,不会出现在一个十八岁的小鬼身上。   至少不会出现在付晟屿身上。   傅谨言忽然灵光一现。   “你……刚才在勾引我?”   “哈?”   付晟屿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   他是真的爱吃这个蛋糕,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说不定掉桌上他也能趴着舔干净。   贾照也说过,地上的食物干不干净,只取决于它的价格和周围有没有人。   傅谨言脸上粉粉的,是那种羞耻的粉。   他说:“你刚才的动作真下流。”   付晟屿有点心虚。   有句话他没敢说:我做的梦更下流。   “言哥,你是不是用错了词?”   “什么词?”   傅谨言倒要听听他怎么狡辩。   “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你其实不是觉得我‘下流’。”付晟屿啧了一声问,“而是‘性感’?”   性感……   傅谨言脑袋上依次冒出三个问号。   “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往自己身上贴?”   人间有许多迷惑。   这个首当其冲。   “你真不觉得吗?我可是被评为00后男星最欲小鲜肉排行榜第一名耶。”   付晟屿知道自己凭空捏造这样的榜单多少有点恬不知耻。   但在付晟屿心目中,傅教授太无欲无求。   当务之急,就是给他洗洗脑,灌输一点涩涩的东西。   果然傅谨言难以理解:“欲是什么意思?”   “就是……”付晟屿想了想,“高级一点的性感。”   傅谨言无语凝噎。   付晟屿不甘心地问:“那你觉得性感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傅谨言对男生或者女生的性感,完全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   付晟屿撇开腿,手捏着下巴,眼睛半眯。   “你再想想?把你觉得看着他就想靠近的人说出来。”   傅谨言眼睛一亮。   “亚当.斯密。”   “啊咧?谁?”   “现代经济学之父。”   傅谨言很崇拜他。   “用智慧武装头脑的人最有魅力。”   “……”   付晟屿百折不饶。   “……他有没有照片?”   “你要干什么?”   付晟屿挣扎说:“我还小,以后我朝他的样子长。”   “没有照片,但是有遗像。”   傅谨言跟他扯了半天,转头才发现天都全黑了,幸好第一阶段的事情做完了,他可以收工了。   落地窗下面已经灯火通明,远处的高架上有源源不绝的车流。   高原的天上的星光,海城地面的霓虹。   二者迥然不同,一个是浩瀚宇宙,一个是人间烟火。   但傅谨言都觉得很美。   “我要回家了。”   付晟屿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看了一下墙上极简到只有两根指针的钟表。   “快七点了呀。”   傅谨言拿过他的试卷看了一眼。   “你一个字都没有动。”   付晟屿扁了扁嘴。   “言哥,都怪你,我要是高考考砸了,都是你的原因。我以后没学历吃不饱饭就赖着你不走,你要对我的人生负责。”   傅谨言避之不及:“我才不负责,你自己不学习,怪我什么?”   付晟屿龇牙:“怪你过分迷人。”   “神经。”   傅谨言都替他害臊。   怎么一些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话,他能说得这么自然呢?   要是自己,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傅谨言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然后起身伸展双臂,跟老年健身一样侧弯腰。   “言哥,你跟我一起吃晚饭吧,我马上去做。”   “你又不会做饭。”   傅谨言背起自己的包,付晟屿赶紧拦在他前面。   “那我点外卖?或者咱们出去吃。”   傅谨言迟疑一下,他现在已经没有钱去外面下馆子了。   而且他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儿出钱。   “下次吧。”   付晟屿沮丧了。   不过“下次”说明什么?   说明傅谨言承诺一起吃下一顿饭。   四省五入就是邀请他约会了。   “行,我送你回家。”   傅谨言拒绝:“不用,你在家好好再抱一会儿佛脚。”   “哈哈哈!”   付晟屿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傅谨言不知道他乐啥。   “你笑什么?”   “就……开心啊哈哈。”   “算了。”傅谨言瞥了他一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付晟屿更乐了:“哥,你总是有一种有趣而不自知的气质,迷死个人了。”   傅谨言懒得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穿鞋坐电梯下楼。   付晟屿去拦了一辆的士,两个人钻进了小轿车的后排座。   “去哪里?”   “梧桐……”   傅谨言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快把耳朵竖起来的付小狗。   “海城金融大学。”   “言哥,你住在学校啊?”   “嗯哼。”   付晟屿这会儿智商在线了。   “哦,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里。”   傅谨言不答他。   “没事儿,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行。”   傅谨言的瞪眼毫无卵用。   “我爸说的,要好好招待你,您现在是我家的贵客,不能出一点事儿,你要我背你回去我都心甘情愿。”   傅谨言无奈,嘴里嘀嘀咕咕。   “狗皮膏药。”   “我就是狗皮膏药,就贴你就贴你就贴你……”   付晟屿说着,脑袋想往傅谨言身上蹭,但是他太高了,低着头也只能在傅谨言的脖子上拱来拱去。   他身上的奶味儿刺激着傅谨言的鼻子,让他骨子里面都酥酥软软的,而且付晟屿的碎盖儿头发扎得傅谨言的脖子好痒。   “别闹……”傅谨言推开他,“有……有人。”   “哦。”   付晟屿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放不开。   “回家再贴。”   付晟屿安分了一会儿,在海城金融大学门口下的车。大门离梧桐雅苑还有一段路,傅谨言只好选择偏僻的巷子走回去。   巷子里路灯隔得远,也没什么学生来,付晟屿在后面一蹦一跳的。   傅谨言猛地回头问:“你在干嘛?跟僵尸似的。”   他知道了,付晟屿在追着他的影子踩。   傅谨言没说什么,他只是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追着妈妈高大的影子踩回家。   这个小鬼十八岁还在做他六岁时候做的事情。   到了梧桐雅苑小区的大门,傅谨言转过身来下命令。   “站住。”   “嗯?”付晟屿四处张望,“言哥,你家原来就是住这里呀。”   傅谨言脚踩了踩路边的一条实线。   “这就是三八线。”   “三八什么线?”   “不许来我家。”   傅谨言真怕他明天就搬过来。   “哦,好,言哥,你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傅谨言奇怪,他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将信将疑地走进去,直到看不见付晟屿,人没跟过来,傅谨言才松懈了提防。   他一走,付晟屿就踩过了三八线。   “叔叔,叔叔。”付晟屿跑到门卫的岗位外面,“刚刚那个帅哥住哪一栋啊?”   保安队长推开窗:“你说傅教授?”   “对对。”   “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学生,我有东西刚才忘了给他。”   保安队长打量他应该不是坏人,不能对傅教授怎么样。   “四栋二单元201。”   付晟屿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小区,而且表情逐渐变态。   “嘻嘻,傅教授,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付晟屿找到了四栋二单元,二楼的两户都是亮灯的,一户的阳台空空荡荡,另一户爬了不少绿植。   付晟屿不知道哪个是201。   “哥!哥!……言哥!”   傅谨言刚进家们,刚准备给自己下一碗面,外头的喊声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受了付晟屿一整天的精神折磨,出现了幻听。   “言哥!!傅教授!!!”   嗓门越来越大,附近楼的居民都听得到了!   傅谨言还穿着围裙,跑到露台上去看,果然是付晟屿在下面鬼喊鬼叫。   他为什么总能把全世界的人当空气啊?!   傅谨言想吼他,但不能扰民,只能哑着嗓子。   “你叫什么……你小点儿声!别人都已经睡觉了……”   付晟屿看到他冒出的半个身子,挥着两条手臂。   “言哥!我爸让我送你到家,确定你的人身安全。”   傅谨言咬牙问:“你爸要你跟我回家?”   “那倒没有。”付晟屿说,“我这不也没进去嘛。”   傅谨言气得多了,破罐子破摔,双臂撑在栏杆上,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   “言哥。”付晟屿在楼下说,“你说话作不作数?”   “什么话?”   “我十八岁了。”   “所以呢?”   付晟屿双手呈喇叭,嗓门洪亮。   “所以你准备好被我追求了吗??”   “没有。”   傅谨言回应得干脆利落,甚至想丢个仙人球在他脸上。   “没事儿,爱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将不畏艰难险阻,你迟早会对我动心的……”   刚刚长大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像个宣战的勇士。   “我不会动心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信。”   “那你试试。”   傅谨言已经臊得躲屋里去了。   沉静了几分钟之后,傅谨言想起,这个缺心眼的也还没吃完饭,要不要让他来家里吃碗面呢?   众所周知,心软是一个坏毛病。   傅谨言回到露台上,人已经在小路尽头了。   路灯下,付晟屿是蹦着走的。 第39章 没事儿表什么白啊?   傅谨言接到付晟屿电话是早上九点,他正准备提着两盒高原特产出门,约好小姨赶中午饭的。   “言哥言哥,你到了没?”   “到哪?”   傅谨言带上门,然后钥匙转两圈反锁上。   “我家啊,我六点就开始在小区门口等你了。”   傅谨言停了下脚步。   “我没说去你家。”   付晟屿诧异了:“你不是要来我家工作的吗?”   “只有周六周日。”   “啊?”付晟屿懵了,“你一周才工作两天啊?那我不是一个礼拜只能见到你两次?”   两次还不够多?   傅谨言甚至想和付学长商量商量,将工作日从周末改成别的付晟屿在学校读书的日子。   “我是理财顾问,又不是家教,或者……保姆。”   付晟屿语气着急:“这哪行啊你工作也太轻松了吧,趁着暑假,言哥你接不接作业辅导的活儿啊?或者育儿师之类的,我雇你啊。”   傅谨言发出疑惑:“育儿师?”   “对啊,照顾一个216个月的宝宝。”   傅谨言意识到这个宝宝是付晟屿本人,被他的死不要脸气笑了。   “这个宝宝需要人伺候吃喝拉撒吗?”   付晟屿在那边呵呵直笑。   “那倒不用,就陪吃陪玩陪睡就行,活儿贼轻松。”   傅谨言严厉说:“不接。”   付晟屿迅速地问:“我出的工资肯定比我爸的高,你真不考虑考虑?”   傅谨言果断挂断了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接了付晟屿的家教,那他都快住付晟屿家里,光为他们父子俩服务了。   直接改姓付好了。   半个小时后,给傅谨言开门的是小姨妈。   小姨和妈妈姐妹两长得像,都是小脸型带酒窝的美女,傅谨言就是继承了妈妈的小脸和酒窝,以及爸爸傅家齐的五官。   “言言,快进来!”小姨乐呵呵地给他提东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妹念叨了一年。”   “小姨,我回来几天了,今天才来……嗯,这是藏红花和高山茶,还有一点松茸牛肉干。”   客套的话,哪怕是对着寄居了几年的小姨家也说不出口,说出口的也很生硬。   不过小姨对他很了解,也不必多说。   “你不用破费花这些钱的,你自己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工作才还清那些债,多留着点,以后自己买房子娶老婆都是开销。”   债务是妈妈生病治疗,丧葬,以及自己求学欠下的,对学生时代的傅谨言来说,是巨额债务,所以傅谨言参加工作时,几乎一分钱不花地存钱,两年就还清了。   房子是傅谨言一直想要,他一直期待有一个自己的家。   但老婆……   傅谨言根本不知道要老婆干嘛。   “嗯,姨父也在家啊。”   小姨夫是个读过了硕士的工程师,平时成熟稳重话不多,但傅谨言反倒喜欢跟他讲话,这样就不用被小姨成天催着说老婆的事。   小姨夫从沙发上起来,和傅谨言握手。   两个人彬彬有礼得像是两个老丈人见面。   小姨插话说:“不光你姨父,刚好珂珂也回家了,你们聊,我进去叫她。”   小姨夫拉他坐下,给他倒茶。   “谨言,高原条件苛刻吧?”   傅谨言回:“还好,住久了也很好。”   “我被单位派去去过两次,每次去都高反得生不如死,还反反复复的,现在再让我去,十倍工资都休想……”   “哥!!”   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是自己表妹郑珂珂,比傅谨言小八岁,所以高中寄居在小姨家的时候,郑珂珂还在上小学,对免考提前录取的傅谨言崇拜得要死,后来立志也上了海城金融大学。   就连她戴个大圆眼镜框也是学的傅谨言的。   郑珂珂黏过来就抱着傅谨言的胳膊,再亲密的动作她就不太敢了。   刚搬来小姨家时,整个家庭,都热情亲切,但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傅谨言的病情,傅谨言很感激他们包容自己。   强行闯入自己生活并且肆无忌惮的,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混蛋小孩儿而已。   郑珂珂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也好想去高原啊,听说那里就是身体的地狱,眼睛的天堂,风景特别好,我还想看看那些虔诚的藏民……”   小姨嗤之以鼻:“好好的教授不当,跑去做支教老师,风景好又怎么样?太阳晒死个人。”   郑珂珂反驳她:“妈你根本不懂诗和远方。”   小姨叉着腰说:“对我来说,下了床就是远方。”   “哥,你一点都没晒黑啊,而且我怎么觉得还变得更帅了呢?”   傅谨言解释道:“我平时不出门。”   郑珂珂盯着傅谨言半晌,才发现了端倪。   “你的衣服变了!哥,你终于发现你那些西装又老又丑,换了种风格了么?”   小姨也凑过来。   “是啊,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言言,你现在越来越精神了。”   傅谨言被盯得不自在。   “就是……买了新衣服。”   郑珂珂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仔细斟酌。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她思虑了半天,“哥,你谈恋爱了。”   “什么?”   傅谨言一惊,急忙摆手。   “我没有。”   “你绝对有。”   傅谨言矢口否认:“真的没有。”   “不可能,我总感觉你气质都变了。”郑珂珂在他旁边嗅了一口,“一股奶味儿……这可不就是爱情香甜的气息?”   奶味儿!   傅谨言已经慌乱了,难道是跟付晟屿呆久了,把奶味儿残留在身上了?   郑珂珂贼兮兮地挤眉弄眼。   “是不是哪个藏族姑娘啊?”   这味道可不是什么藏族姑娘,而是一个汉族小伙。   姨父看出他的窘迫,出言给他解围。   “珂珂,别胡说八道,你哥去高原又不是去谈恋爱的。”   “噗嗤……”郑珂珂失笑,“我瞎说的,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这身衣服不会真是我嫂子给你挑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傅谨言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小姨笑他:“这么大个小伙子还害羞什么,本来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要是真找到了心上人,应该早点带回来给小姨把把关才是。要是还没有,小姨的闺蜜就有一个女儿很不错……”   “妈!”   郑珂珂已经第一个反对了。   “你可不要给我哥乱拉媒!我哥谁也不娶!”   小姨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你让你哥当一辈子光棍啊?”   “反正我就是觉得全世界的女生都配不上我哥。”   小姨话头一转问:“那你自己呢?在学校有没有男朋友?”   郑珂珂也知道不好意思。   “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唉没办法……从小看这么优秀的哥哥长大,现在我挑男朋友的眼光太高了,有些男生长得帅,其实就是绣花枕头,就比如那个付晟屿……”   付晟屿……   这三个字让傅谨言紧张了一下。   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疑问脱口而出。   “付晟屿?”   “昂,以前电视剧很火的一个童星,可可爱爱的,我超喜欢他,童星很少有不长残的,他是例外,不过后来,对他童年的好感滤镜已经给他败没了……”郑珂珂停住,“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哦。”   傅谨言抠了抠手指。   停下来。   然后一想到付晟屿,又开始抠。   中午饭小姨做了一大桌子菜,郑珂珂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对高原特别好奇。   刚吃完饭,郑珂珂就嚷着要看高原的照片。   傅谨言把相机带来了,打开了一张巴松措的照片。   “哇,这是哪里啊?好美啊。”   照片里的场景是巴松措湖,相机里绝大部分照片都是那时候拍的,郑珂珂捧着相机翻过去,不住地赞叹。   相机只能截取高原小部分的精彩,只有亲眼所见才能体会震撼。   “咦?这里有个男的呢,这是谁啊哥?”   郑珂珂忽然说了声。   傅谨言一瞟,连忙把相机接过去,翻到了下一张。   照片是他撒起龙达时,付晟屿在旁边打水漂,正好大大咧咧闯入了镜头。   “没谁……游……游客吧。”   自从认识了付晟屿,他都开始撒谎了。   近墨者黑。   幸亏郑珂珂没有再怀疑什么。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是傅谨言拍的星空里的航班。   “哥,这里是飞机吧?”   她还没问什么,傅谨言就已经开始解释。   “送……送人拍的。”   “送人?哥你连我都没送过。”   郑珂珂敏锐地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送谁啊?我嫂子?”   “我支教时的……学生。”   “好吧。”   傅谨言额头已经冒出汗来了。   “我去帮小姨洗碗……”   他跑到厨房,嘘了一口气。   现在是状态,跟杯弓蛇影没区别。   都怪那个死小孩,一天天的发神经,没事儿表什么白啊?   俗话说得好,谎言要用谎言来弥补。   编造一个接一个的谎话已经令他精疲力竭。   刚把最后一个碟子晾干,郑珂珂又在外面喊了。   “哥,你手机来电话了!”   傅谨言下意识问:“谁啊?”   郑珂珂已经举着手机进来了。   “付晟屿。” 第40章 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离你更近   傅谨言拿手机的仓促,跟惊弓之鸟差不多。   手指点在屏幕上,他迟疑了。   厨房空间逼仄,此刻如果接电话,即便没开外音,郑珂珂也极可能听到付晟屿那呜呜喳喳的嗓门。   鬼知道被青春期荷尔蒙刺激到丧失心智的付晟屿会说出什么过火的话?   傅谨言拇指最终滑向了挂断,然后把手机迅速塞进了口袋里。   郑珂珂用她那疑神疑鬼的眼神在傅谨言身上扫来扫去,然后一步步逼近。   “哥,你这是欲盖弥彰啊。”   “什么?”   郑珂珂哼哼两声说:“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   傅谨言捏着一把汗,他几乎快要不打自招了。   “这是我……支教的学生。”   “嗯?”   傅谨言提了提眼镜框遮掩。   “我跟他不熟。”   “啊?”   “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童星,他大概打错人了吧……”   “我知道啊,重名而已。”郑珂珂坦然说道,“我老学究的哥哥怎么可能认识娱乐圈的人。”   傅谨言震惊地抬起头。   “那你怀疑我什么?”   “我是想说……你终于舍得花钱给自己买个好点的手机了啊,没必要藏着掖着呀。”   只是……发现他换了新手机而已吗??   郑珂珂在旁边奇怪:“不然我怀疑什么?怀疑你认识那个童星付晟屿,而且和他谈恋爱?”   “……”   傅谨言不敢再说话了。   说多错多,他撒的谎漏洞都够织个渔网了。   郑珂珂哈哈大笑。   “笑死,哪怕你真的认识付晟屿,哥你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傅谨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唔……是吗?”   郑珂珂肯定地说:“是啊,虽然我磕的CP都很冷门,但不邪门。”   “哦。”   傅谨言揪着裤腿。   听不懂。   “哥,我跟你说,你学生取‘付晟屿’这个名都不吉利,容易被误杀。”   “呃……”   虽然对“付晟屿”这个名字避之不及,但傅谨言又很好奇他到底在娱乐圈有多天怒人怨。   “珂珂。”   “嗯?”   傅谨言斟酌语句,要如何打听一个人而不着痕迹?   “你说的娱乐圈,只有那个付……晟屿最讨厌吗?”   “没有啊,但是他讨厌得最有意思,他自己就是碎嘴子,不管是同行对家,还是粉丝路人,他逮谁骂谁。我跟你说,我已经是付晟屿黑粉群10级VIP了。”   郑珂珂说起八卦,很兴奋地给傅谨言介绍,还点开付晟屿的微博给他看。   “他现在有改变吗?”   “你别说,他最近不知道忙着高考还是参加真人秀,忽然没空骂人了。”   傅谨言稍感欣慰。   再野的狗,管教也是有用的。   “那就好。”   郑珂珂分析说:“我们一度怀疑他遭到绑架了,并且群里姐妹自发组织,联系罪犯分子让他们撕票。”   傅谨言眉头一皱,语气严肃起来。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哥你在维护他吗?”   傅谨言否认:“我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啊呀付晟屿骂我们的时候更欠呢,哥你太认真了,不懂得我们追星女孩的快乐。你又不看娱乐新闻,不玩微博短视频,哥,你这样会被时代淘汰的。”   傅谨言思考了一下,郑珂珂说得也许有道理。   比如付晟屿偶尔蹦出来的汉语,他也听不懂。   “那你给我下一个app吧。”   “欸?”   郑珂珂震惊地扭头看他。   “哥,你也要追星啊?”   傅谨言敏感地站直了:“我才不追他。”   “那你是……”   “我就是……我想,就是……嗯,那个……”   傅谨言支支吾吾,最后嘟囔了一下。   “我是追这个时代。”   这个借口称得上冠冕堂皇,对傅谨言深信不疑的郑珂珂投来崇敬钦佩的目光。   傅谨言内疚不已。   他堕落了。   他撒了前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多的谎。   如果我死后因为说谎而下地狱,都怪付晟屿。   郑珂珂很乐意地帮傅谨言下载了app,并且嘱咐他不要发表维护付晟屿的言论,否则将会成为全网公敌。   傅谨言首先卡在了注册取昵称这一关。   付晟屿告诉过他要有网名。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昵称,最后填写了“谨言慎语”。   傅谨言很满意,暗示着自己的真名,而且气质很符合他的行为准则嘛。   最新的微博是他转发了一条《交换生》收官一期的宣传,并配文:《关于我决定考一本这件事》。   微博内容没有问题,但下面的热门评论让傅谨言越看越心惊。   【笑死臭弟弟真的跑去洗涤心灵了。】   【臭弟弟要想洗白只能靠劳改吧。】   【为什么我好期待哈哈哈……】   【迫不及待刷弹幕了。】   【一本高校:晦气。】   【给他抄他都不认识公式吧?】   【臭弟弟考上一本我直播倒立吃鞭炮。】   一条条看完这些评论,傅谨言心里很不舒服。   以至于看新闻联播他都走神了。   他只能拉着郑珂珂说:“珂珂,网友怎么能对付晟屿这么大的恶意呢?”   郑珂珂笑说:“你现在不了解他,等你了解他,你会想打他。”   傅谨言扁了扁嘴。   他了解。   他比所有网友还了解。   “我打过……”   傅谨言一着急,不小心说漏嘴。   “打过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不打人。”   除非是付晟屿。   作为付晟屿短暂的老师和……嗯,朋友,傅谨言的责任心不允许看到他被诋毁而不发声。   傅谨言决定发一条评论去澄清。   【你们好:我是一名刚刚学会在微博冲浪的网友,我觉得大家对付晟屿有所误解。他生活中是个阳光积极的大男孩,说脏话的缺点也在老师的帮助下慢慢克服,他在高原和同学们相处愉快。高考是他的人生大事,我们不应该诅咒他落榜,而应该衷心地祝福他……】   App提示,评论字数已满。   傅谨言只好修改长篇大论,精简许多再发布。   一条奇怪的评论出现在付晟屿的微博,回复傅谨言的人很多。   【咦?老实人出现。】   【捉老实人】   【高级黑罢了哈哈哈】   【《阳光大男孩》】   【这语气为什么好像我小学班主任给我写的学生评语哈哈哈】   【现在的网友太会整活了吧……】   数据网络的另一端,付晟屿站在路灯下,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评论,时不时被逗笑。   今日评论风水依旧不对。   算了不看了。   当付晟屿准备退出去,却瞄到一条高赞评论,内容和评论区的气质格格不入。   内容看得付晟屿一愣一愣的,这是网友又黑出什么新花样了?   他立马打电话给了经纪人。   “付老板,在哪发财呢?”   付晟屿直接问:“老胡你给我请水军了?”   “什么意西?”   “算了,公司那么抠,怎么可能下血本买水军。”   付晟屿否定了这个可能,挂掉电话。   他点开这位网友的主页,空白头像下无简介,只有一条新用户加入的自发微博。   昵称叫“谨言慎语”。   付晟屿现在对“谨言”两个字很敏感。   但这显然不是傅谨言的账号,他连朋友圈都不发,更不可能玩微博这种无聊的社交软件。   付晟屿忍不住给傅谨言发了一条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你还没回家啊?】   傅谨言没有回信息,因为直接站在了他身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谨言才从小姨家回来,已经八点半了。   “言哥!”   一见到他,付晟屿就喜笑颜开的蹭过来。   “我在等你呀。”   “等我?是付学长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   傅谨言走进了楼梯口,一边跟付晟屿说话。   “有题要问我吗?”   傅谨言现在主动想教教他,他在网友面前吹了牛皮,自己还维护他,和几名网友进行了激烈地网上交锋,免得到时候跟他一起丢人。   付晟屿说:“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但是言哥,我好紧张啊。”   傅谨言回头看他。   “嗯?你紧张?”   “是啊,后天就是高考了,明天老王带我们去熟悉考场,不在我们学校,可能要住宾馆,回不来了。”   傅谨言没参加高考,但他这么一说,他居然也有点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是因为高考。   是因为感同身受付晟屿的青春。   “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考试诀窍?”   “诀窍?”   傅谨言摇头,他想不到。   付晟屿追着问:“或者你有什么吉祥物没有?借我使使?”   傅谨言插进钥匙扭开了锁。   “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背两首诗。”   付晟屿碎碎念念地说:“对了言哥,今天我还收到一个赞许我的评论,看得我都感动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我肯定能上海城金融大学。“   傅谨言有点意外,注视着他。   “你要考海金大?为什么?”   付晟屿昂起胸膛,撂下豪言壮语。   “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离你更近。“   高考前夕,傅谨言不好打击他,只能默默地推开门。   “你,进屋吗?”   付晟屿跟看到鬼一样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身才放开手,几步跳下一层楼梯台阶。   “我现在不进!”   傅谨言问他:“那你捂眼睛干嘛?”   “我怕我看一眼就老心里惦记,高考发挥失常!”   傅谨言一时很无语。   “神神叨叨的。”   他看着付晟屿走到下一层楼梯,快消失不见,走过去喊他。   “小孩儿。”   付晟屿仰头答应:“哎!”   傅谨言冲他轻轻一笑。   “高考顺利。” 第41章 他都跟你睡了   !   傅谨言醒来的时候手指捏着一条枕巾。   虽然枕巾上的奶味儿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他养成的另一个习惯是每天睁眼就摸过来手机,打开微信。   今天的新消息是六点半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言哥,我去考场了,今天的第一场考试是语文,祝愿我旗开得胜。[美好的一天从付晟屿的亲亲开始]】   傅谨言的注意力被这张表情图给吸引了。   是付晟屿的动态照片,加上闪烁的文字组成。   表情图里,付晟屿的嘴撅成了烈焰红唇。   这图是付晟屿的黑粉P的,被他保存下来。   傅谨言并不知道这些。   他准备给付晟屿回一个“马到成功”之类的话,但他一搭茬,付晟屿肯定唧唧呱呱聊个不停。   为了防止付晟屿考前分心,傅谨言放弃了。   这几日都是在小姨家吃的饭,今天照常,在发工资之前,傅谨言可能都要过拮据的日子了。   饭桌上,小姨几次试图开口。   “言言。”小姨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说,“你在学校上班,跟你同龄的很少吧?”   郑珂珂抢着替他答了:“肯定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年纪轻轻当上教授的,我好几个老师大把年纪了也都还只是讲师。”   “没问你。”小姨嫌弃她,又转头问,“那你认识女孩子的机会不多吧?”   “嗯。”   小姨紧接着问:“那你还没有谈恋爱咯?”   傅谨言抬起头,又回避地低下去。   “没有。”   “妈你又来了……”郑珂珂不愿意了,“怎么老想给我哥介绍女朋友啊?”   小姨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给你乱做媒,我就是担心你这孩子性子太闷,以前还得过病……咳,你从小不爱跟女孩子交朋友,我怕你再没有女朋友,以后一个人孤单的。”   傅谨言能理解小姨的忧心忡忡。   他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人,父母、伴侣、孩子……他都一无所有。   唯一跟他有血亲的父亲,至今杳无音讯。   所以她害怕自己孤独终老。   “我不会。”   小姨面露难色:“啊?你就一直不准备交女朋友?”   傅谨言:“我是说,我不会觉得的孤单的,小姨你放心吧。”   “现在你还年轻,当然不会,上了年纪之后,总希望身边有个人说说话……哪怕像你姨父这个呆头鹅也好。你这个年纪再不处对象,好的也都被挑走了,虽说男人越大越值钱,那你找个十七八岁的,也不合适不。”   傅谨言跟被戳中心事似的,心脏被警钟敲了一下。   一下紧绷起来了。   “我闺蜜家女儿叫杨曼,跟你一年生的,我回头让她加你微信,小姨也不是让你跟她相亲,就聊聊天解解乏也好,你们年轻人总归有话说一点,小姨怕你一个人闷坏。”   在此前的二十八年人生中,傅谨言从未考虑过伴侣。   但最近的经历,让他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傅谨言茫然的是,他连想要的伴侣是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付晟屿……   付晟屿很好。   可是他生性跳脱,表白也跟过家家一样,傅谨言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更现实的是,他们之间有着十岁的差距。   这些都让傅谨言深感无力。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伴侣?   而且也没做好准备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   晚饭后,郑珂珂在旁边看电视,傅谨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郑珂珂看他沉默不语,安慰道:“哥,你不想谈恋爱就不谈,别听我妈瞎说。哥,快到新闻联播了,给你看吧。”   傅谨言没有反应。   郑珂珂再喊了一声:“哥。”   傅谨言回过神来。   “嗯?”   “新闻联播开始了,遥控给你。”   “哦哦。”   郑珂珂一向尊重他看新闻联播和财经频道的习惯。   傅谨言看了一眼,电视里是一个地方台,正在放一个交换学生的真人秀节目预告。   “不换台了,就看这个吧。”傅谨言说。   郑珂珂十分意外:“啊?你今天不看新闻联播啊?”   傅谨言都坚持看新闻联播十几年了。   傅谨言有点吞吞吐吐:“嗯……这个节目应该……也不错。”   “那正好!我蹲了好久的《交换生》新一期,官博说这一期嘉宾有付晟屿哈哈哈,哥,你陪我看吧。”   小姨父严肃地对她说:“珂珂,你哥那是让着你,迁就你,你的综艺节目去网上看就行,把遥控器给你哥。”   “我想看。”   傅谨言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   这样……好像过于激动了。   搞得好像他有多关注付晟屿似的。   “呃?”   两父女诧异的眼神交汇在他身上。   “呃,这个节目很有意义,也可以启发对教育的思考……嗯,很好。”   为了付晟屿,他鬼扯了不知道多少瞎话。   节目已经开始播放片头,以及振奋人心的大段旁白。   “怎么这么多话凑时长啊,我只想看付晟屿受苦受难啊……”   在郑珂珂的抱怨中,付晟屿作为城市主人公,在松木镇车站到中学的三轮摩托上闪亮登场。   “哈哈哈真是他!”   姨父点评道:“长得挺乖的一小孩儿啊……看起来没你说的那么讨厌。”   郑珂珂立马反驳:“他上电视装的!”   电视里响起介绍他的旁白。   “出生优渥的付晟屿,这次在爸爸的强烈要求下,同意参加了这次的变形之旅。‘童星’、‘富二代’这些都是观众给他的标签,他会在环境恶劣,民风淳朴的高原,感悟到生活的艰辛,找回人生的方向吗?”   此时给了付晟屿一个嘴唇干枯愁眉苦脸的特写。   傅谨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小姨一家人全看过来,傅谨言笑出声比付晟屿找到人生的方向更稀奇。   傅谨言赶紧收敛。   小姨后知后觉:“这是付晟屿啊?就是《一家三口》那个小男孩?哦哟,我每年暑假看一遍电视剧,还以为他还是个萝卜丁呢。”   “妈,那电视剧都十来年了!”   小姨感慨道:“啧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俊,这小脸小模样,真讨人喜欢……”   郑珂珂撇嘴说:“谁当初不是被这张脸欺骗了呢?”   节目介绍完农村主人公,回到付晟屿的身上,正好是付晟屿在校长办公室见他的新班主任。   旁白说:“傅老师等候了一天,终于见到远道而来的付晟屿,我们不难看出,老师稍显严肃冷漠的表情,也掩藏不住对这个陌生少年充满期待……”   郑珂珂叫起来:“哥!那不是你吗?!”   “啊呀,言言,你上电视啦!你怎么不告诉小姨啊?!”   在一家人欢天喜地中,傅谨言脸都发烫。   郑珂珂更是激动得在客厅里到处乱跑。   “哥!原来你认识的就是付晟屿啊!我等会儿就给我集美发信息炫耀!”   傅谨言奇怪地问:“你不是讨厌他么?”   “再讨厌多少也是个明星啊!活的耶!”   傅谨言解释道:“他正好去我支教的镇中学拍节目……真没有很熟。”   节目放到了付晟屿大晚上饥肠辘辘去找傅谨言讨饭吃,郑珂珂直接一个白眼翻过来。   “还不熟!他都跟你睡了!”   “……”   傅谨言百口莫辩。   他哪里知道节目组会把这一段也放上来。   一家人看得津津有味,郑珂珂一边用手机不知道跟谁交流信息,打字飞快,忙得跟间谍似的。   熟悉的旁白再次响起:“……原来,迷途知返的付晟屿,悄悄给老师准备一份劳动节礼物,他带着一束玫瑰花,手捧蜡烛,开始表演他练习已久的《感恩的心》……”   郑珂珂直接笑得捶地。   “为什么这么像传销现场哈哈哈……”   郑珂珂跑过来采访傅谨言:“哥你当时什么心情?”   “……”   搁着电视屏幕,傅谨言都能感觉到自己当时的尴尬、错愕、拒绝、惊慌失措……   好在还有农村主人公的时长给他缓一缓。   更庆幸他们去巴松措湖节目组没拍到,只有回去路上三轮车没油,节目组帮忙推了几公里的镜头,后面盆盆累到吐也一闪而过。   “哈哈哈这是摄影师去变形的吧!”   郑珂珂笑得在沙发上到处滚,被她妈揪了好几下屁股肉。   节目的最后,进入了煽情环节。   “短短一个月的生活体验,让付晟屿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们从他嘴里听到的粗言秽语越来越少,教室里他认真听讲的时间越来越多……临别之际,老师同学们都来送别这个热情洋溢,本性善良的大男孩。而班主任傅老师,因为过于伤感,只能偷偷躲在宿舍泣不成声,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孩他一定有着比别人更多的不舍……”   “他乱说,我没有……”   傅谨言的解释没有人听。   小姨正感动得一塌糊涂。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孩子真不错……”   郑珂珂看完结局气得不行。   “都是剧本!他私下肯定不是镜头里这样,装什么改邪归正啊,这是强行洗白!哥,你说是吧?”   “啊?”   傅谨言绞着手指。   “他……是有所改正吧。”   “哥你肯定跟节目组签了保密协议。”   傅谨言想都没想过,全家人会围着观看付晟屿的电视节目,并且品头论足。   他们对付晟屿的第一印象都不错。   傅谨言莫名有种自豪感。   心情也跟天气预报一样,多云转晴。   这个小孩儿总能适逢其时地出现,解决他的烦恼,哪怕是从电视上。 第42章 小太阳不怕冷   说来也怪,付晟屿高考的第一天已经结束,居然到八点半才给他打视频通话。   傅谨言走到阳台上去接。   屏幕里晃出一只撅着下嘴唇,可怜汪汪的付晟屿。   傅谨言看他这样,跟着紧张了一下。   “考试怎么样了?”   付晟屿低落地说:“言哥,我好像砸了。”   “没事儿。”   这是付晟屿的口头禅。   “有事儿,有大事儿。”   “还有两科呢。”   “可是语文和数学是两个大科,我准备在这两科上抓分的。”   傅谨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付晟屿,他没做过这种事。   他看了一眼客厅的小姨一家三口,   “要不要……嗯,我去陪你。”   “嗯?!”   付晟屿的内双一下瞪成了外双。   “你在哪里?”傅谨言问。   “我在沿江东路这个市十三中附近,哥,那我在这个肯德基门口等你,你别迷路了。”   “不会的。”   傅谨言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回客厅。   “小姨,姨父,我回家了。”   郑珂珂挽留他:“哥,你怎么不留家里睡好了?省得跑来跑去。”   “还有点事儿……”   “好吧,记得把付晟屿微信推荐给我~”   傅谨言换上鞋子,跟他们告别之后,走了一些路到了地铁站,半个小时后才到达市十三中。   不过肯德基门口站着两个小孩儿。   “言哥!”   付晟屿笑嘻嘻跑过来,一有陌生人傅谨言就放不开,只点了点头。   付晟屿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动介绍他的朋友。   “言哥,这是我发小贾照,跟我一个考场,刚死皮赖脸要跟咱们一起吃饭,没事儿,你别把他当人。”   贾照凑过来大声跟着打招呼:“言哥好!”   傅谨言刚要说“你好”就被付晟屿挡在了前面。   “不许叫!”   付晟屿凶他朋友。   贾照一脸懵:“为啥?”   付晟屿:“言哥是我叫的。”   “你哥不就是我哥?”   付晟屿不同意:“什么你哥我哥,他是我一个人的哥,人家是大教授,叫傅教授,没大没小你。”   贾照气鼓囊囊地骂他。   “付晟屿你就跟那什么,狗似的,护食儿啊你。”   付晟屿护着傅谨言走进去,这时候肯德基全是来考试的学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付晟屿让傅谨言坐下,自己从旁边搬来一条凳子坐在他旁边,正好隔绝了过道的接壤。   “言……”贾照的称呼被付晟屿瞪了回去,“傅教授我知道你,付晟屿在学校净跟我吹牛,说你十六岁就免考直接大学,我真没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咱俩加个微信呗……”   在手机上点餐的付晟屿突然抬起头,把他手机抢过去。   “跟你熟吗?第一天认识就加微信,臭不要脸……你快去看看吃什么。”   付晟屿又扭过头来,换上一副笑容。   “言哥,我给你点了一个套餐。”   “我吃了晚饭。”   付晟屿劝他说:“你多吃点儿,那么瘦,轻轻一抱就抱起来了。”   傅谨言觉得他这个比方特别扭。   他又不是个玩具熊,专门给人抱的?   “你考试失误在什么地方?我帮你分析分析。”   付晟屿愁眉苦脸地说:“数学还好,就几个大题的小问空着,可语文阅读理解我是真理解不了,他让我揣测作者的意图,指不定作者啥也没想呢?”   傅谨言知道他语文底子薄弱,阅读理解对他而言是难点。   “那默写部分和作文呢?”   “古诗词什么的运气好,就那张试卷上的几句。”说到这里付晟屿一笑,“还有作文,看图作文大概就是写科技对生活的影响,言哥,正好我把你那天给我说的话抄了进去,我觉得从这个立意上来说,分数也不能低。”   傅谨言早不记得什么话了。   “你自己估分呢?”   “数学说不好,语文100分上下吧。”   贾照取来了餐食,刚坐下喝一口可乐,就直接喷晟屿手上。   “哈哈,付晟屿你可劲给我吹,超常发挥你也就六七十分,失常你能上一百?”   “你他妈怎么这么恶心啊?”   傅谨言觉得脏话刺耳,他看向付晟屿时,付晟屿已经心虚地朝他看过来了。   付晟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我错了言哥,文明人不说脏话……”   贾照全程注视着他这反常的举动。   “付晟屿我发现你……越来越娘娘腔了。”   “滚……”付晟屿差点打人,“滚红尘东逝水,我变文雅了,跟你这种凡夫俗子已经划清了界限。”   付晟屿拿纸巾,对着胳膊上的可乐污渍擦了又擦,最后还是忍不了黏糊,去洗了手再回来。   “言哥,你吃呀,吃鸡。”   傅谨言拿了一个炸鸡翅,上回傅家齐请他吃肯德基他一口都没动。   这个炸得丑丑的,富含油脂淀粉和嘌呤的鸡翅,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小孩子趋之若鹜呢?   傅谨言浅尝了一口。   果然,不健康的食物通常都比较美味。   他已经尝过了奶茶的禁果,现在又掉入了炸鸡的陷阱。   该死的付晟屿。   付晟屿看他的微表情就知道,他很喜欢。   勾引言哥(划掉)……表现贴心的时机到了。   “言哥,你得沾着番茄酱吃。”   付晟屿捏着一枚鸡块,沾了红红的番茄酱,送到了傅谨言的嘴边。   傅谨言犹豫了。   当着陌生人的面被喂食,他放不开。   “你试试,哥。”   傅谨言只好飞快地咬下鸡块,不可避免地,嘴唇和牙齿轻轻地碰到了付晟屿的手指。   付晟屿呆滞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微弱的红意。   心里只有两个字:   卧槽。   贾照嬉皮笑脸地对付晟屿张开嘴,夹着嗓子说话了。   “付哥哥,我也要~”   付晟屿晃神说:“去你……咳,言哥,我两科都考砸了,怎么办啊?”   傅谨言能有什么办法,早看清现实总比活在梦里强。   “明天还有两科,把理综的三百分好好发挥,还有你拿手的英语,没问题的。”   “理综最难说……关键是英语再怎么考,它也没什么提升空间啊,要是高考英语总分三百分就好了。”   贾照咬了一口汉堡,含糊地说:“你没发现吗付晟屿?你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久了,你言哥只是不好意思说。”   付晟屿都没心思斗嘴了。   他是真有点心灰意冷。   “言哥,如果我到时候分数不够,海城可以选的学校就这么多,而且我就想考金融大学啊。”   贾照差点一口气把汉堡吸进肺管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海城金融大学?”贾照拧着脸问,“经济学院排名全国第一,高等学府,那是你能染指的地方吗?”   付晟屿嚷嚷:“我偏要染指,我不光染指,我还翻越,我侵犯,我玷污。”   傅谨言可算知道他俩为啥是发小了。   这语文水准,都一个体育老师教出来的。   付晟屿脸贴在傅谨言的肩头,烦恼地拱来拱去。   “言哥……我该怎么办吖?”   哼哼唧唧的语气,油腻的动作,让贾照都看不下去。   “付晟屿你好好说话!”   付晟屿还靠在傅谨言的身上,只是扭头问:“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你在人教授面前,老撒娇你。”   贾照啧啧两声,满脸不忍直视。   “你冲你爸都没这么黏糊腻歪。”   付晟屿理直气壮:“我言哥就宠我,管得着吗你?”   “哈!”贾照乐得不行,“你站起来都高人家一个头,要点脸吧。”   付晟屿跟他争执。   “我言哥虽然个子一般,但他是思想的巨人。”   傅谨言莫名被扎了几支箭,默不吭声。   他原本可以长得高一点的,但高中和大学生活费太拮据,食堂最便宜的饭菜都要好几块钱一顿,他一周只买一次荤菜,体检医生说他营养不良,建议他去医院检查。   付晟屿以为他不喜欢喧闹,吃完饭就把贾照赶走了,然后送傅谨言去地铁站。   “哥,我没邀他一起的。”   “没事。”   两个人沿着江边的景观路走,海城的夜景尽收眼底,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霓虹,江对面的明珠塔和几座大厦彻夜不眠,那里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言哥,你冷不冷啊?”   傅谨言还没做回应,一件夹克就已经落在他的肩上,付晟屿自己只剩下了一件T恤。   外套上全是付晟屿独有的奶味儿和身体的余温。   “我不冷。”   话是这样说,但他舍不得脱。   “你还说不冷,你都发抖了。”   傅谨言不是冷,是把付晟屿当作成年人之后,第一次散步在朦胧的夜色下,浑身紧张。   这地方气氛过于微妙。   江边全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还有不少自行车擦肩而过,他们亲昵,自拍,嬉笑,蜜语。   这是傅谨言从未观赏过的,爱情。   “那你呢?”   付晟屿笑靥如炽烈的格桑花。   “小太阳不怕冷。”   “付晟屿,如果考试失误,你不要难过。”傅谨言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说,“你不需要去追赶谁,你……本身就很好。”   付晟屿受宠若惊,傅谨言很少夸他。   付晟屿连滚带爬地蹬鼻子上脸。   “那我要是考好了,我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奖励么?” 第43章 跑不掉咯   傅谨言扭过头来瞅付晟屿。   他有着不施粉黛就细腻的皮肤,一周不剪就长成刺头的黑发,他具有傅谨言不曾拥有的,旺盛的生命力,和极具感染力的少年气。   而自己生活老态龙钟,好像还没长大,就已经老了。   站在他身边的感觉,很舒服。   像枯木逢春。   “不能。”   付晟屿满怀期待地丧了气。   傅谨言一本正经:“这是你的考试,凭什么要我给奖励,又不是替我考的。”   付晟屿理直气壮:“你当过我一个月的老师啊,我这种学灰都能考上一本的话,是不是得给您的脸锦上添花?”   傅谨言嘁了一声:“你给我长什么脸?长个愁眉苦脸?”   “哈哈哈……哥,我就想要一个小小的奖励,特别小,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傅谨言不禁好奇:“什么?”   付晟屿凑近,冲他单挑眉。   傅谨言奇怪都是五官,付晟屿怎么就能单独使用。   他压低声音说:“借你的手给我拉一拉。”   傅谨言惊声道:“在这种地方?!”   “不一定啊,地点你可以选,家里,吃饭,睡觉的时候都行。反正我特好奇你手那么瘦,握起来是什么感觉。这事儿我想很久了,从高原想到现在……欸?你同意的话,在这里也可以。”   傅谨言越听越觉得这是流氓发言,转身就走。   “不可以。”   付晟屿追上来问:“哥,你怎么这样啊?这么小气,哥你慢点走,呜呜呜哥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傅谨言闷头走的时候,身边路过了好几对情侣。   有一对坐在长凳上互相依偎,有一对手拉手散步,在路灯昏暗的地方,还有一对在接吻……   傅谨言赶紧撇过头不看。   不过他忽然也没那么抗拒了。   “付晟屿。”   “嗯?”付晟屿低头听着。   “你这个年纪不要老想这些事。”傅谨言安慰低落的付晟屿,“这样吧,如果你考得好,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咦?!”   付晟屿立即振作了起来。   傅教授的秘密!   “秘密?!”   傅谨言点点头:“嗯。”   “关于你的?”   傅谨言想了想。   “还关于你的。”   “咱俩一起的秘密?!嘶——”   付晟屿长长地嘶了一声,抓心挠肝地。   “完了,言哥,你现在不说的话,我肯定考试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秘密。”   “那就看你的自控力了。”   付晟屿赖声赖气地说:“那没办法,我的自控力全长你身上了。”   “到地铁口了。”   傅谨言解下外套,递还给他。   他心里是有点不舍的,付晟屿的衣服大他好几码,披在身上的感觉……像极了拥抱。   “你穿回去吧哥。”   傅谨言可不要穿着这种嚣张的衣服招摇过市,直接甩过去,打算给他披回去。   可付晟屿太高,外套甩歪了,而傅谨言两只手分别抓住夹克的一端,看起来像环在付晟屿的脖子上。   付晟屿忽然露出一抹邪邪的笑。   “哥,想抱我就直说。”   “……”   傅谨言的脸霎时红了。   付晟屿继续说:“我可不小气,我的拥抱,对你永久免费。”   “我松手衣服会掉地上弄脏。”傅谨言命令他,“低头。”   付晟屿言听计从,弯了弯腰。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身子就往前倾了,近距离和傅谨言四目相对。   俊朗的小脸蛋很难不让人心跳加速。   傅谨言胡乱给他扯了扯夹克,能挂住就行了,赶紧松开了手,快步逃进了地铁口。   这个缺心眼的还追着喊:“言哥,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   傅谨言坐在地铁上的时候还心绪难平。   这个轻浮、肤浅、油腻的坏东西……   竟然……有点魅力。   嗯,就一点点。   傅谨言回到家,洗完澡后突发奇想,站到了体重身高器上。   他绷直了身体,用力向上,厘米,才泄了气。   “这个死小孩儿营养太好了……”   傅谨言睡着之前都一直愤愤不平。   高考最后一天,付晟屿早晨却发来了一条不好的信息。   【全网唯一老实人:哥,我有点流鼻涕头疼,我好像感冒了。】   总是有*不完的心……   傅谨言发微信过去慰问一下。   【傅谨言:你不是小太阳不怕冻吗?】   付晟屿很快回信息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小太阳现在出现异常,准备发射极光。】   傅谨言又想气又好笑,都不想回他了。   【傅谨言:严重吗?】   【全网唯一老实人:还行,能撑着考完,我一年就感冒一回,怎么就赶上了呢……言哥,考完回家你再疼疼我。】   傅谨言刚应付完付晟屿,付逸又来了电话。   “喂?付学长。”   “傅教授,我今天正好没事儿,下午有空来我家吗?”   傅谨言:“好……”   如果两点成线,三人成圈的话。   他和付晟屿父子组成了一个麦田怪圈。   傅谨言在付逸家呆了一整个下午,付逸把事情都堆给了他。傅谨言很享受有条不紊工作的感觉,他不喜欢太急促也不喜欢太悠闲,这样刚刚好。   直到下午五点,付逸才从卧室走出来。   他头发散乱,哈欠连天的样子,应该是睡了一个下午觉。   “傅教授,真不好意思全让你忙了……那,我送你回家吧,耽误你这么久。”   “不用,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别客气啊,顺路……”   盛情难却,傅谨言被付逸拉去了车库,他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车子,傅谨言不认识车标,但真皮座椅很舒服。   “付学长。”傅谨言忍不住问,“这个车子贵吗?”   “嗯?”   除了工作不说废话的傅谨言忽然说起了题外话,付逸立即跟他热切地聊起来。   “这个啊……这个还行,普通老百姓开的,我跟你说,我年轻那会儿玩跑车,我有三辆……自己改了一辆,那引擎声音,啊,怀念啊……再兜上两妹妹,贼拉风……咳,你要不要先试试这辆感受感受?”   “不不,我不会开车。”   傅谨言连忙谢绝。   他只是想,以后要买一个房子,最好有一辆车。   但他一直不敢去考驾照。   车还是算了吧。   买一台电动车就差不多了。   付逸怀念青春的方式,就是故意起步把油门踩得嗡嗡响,在限速的边缘疯狂试探,车子拐上了高架。   傅谨言系好安全带,手找地方抓着。   三十几岁的老板果然不靠谱。   “付学长,这好像不是去金融大学那边的路……”   “啊,飙过了……我突然想起,我跟我儿子约好六点去接他,他今天刚高考完。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正好熟悉熟悉,他考好了咱们庆祝一下,没考好咱俩一起骂他。”   “……”   付晟屿生性跳脱,不是没有原因的。   下了高架后,车子开在沿江东路上,傅谨言忽然想起什么,让付逸靠边停了一会儿,自己走进了一个药房,买了一袋子感冒药。   “傅教授,你生病了啊?”   付逸看到了他袋子里的感冒灵冲剂。   “没有……”傅谨言停了一下,说,“我买点备用药放家里。”   十三中外全是接学生的家长,车子停满了校门口,交警在卖力地疏通交通,付晟屿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到付逸的车,开前座门把考试袋往座位一上扔,刚准备迈进去,看到了后排的傅谨言。   “言……”付晟屿看着傅谨言紧紧抿着的嘴唇,语音拐了个弯,“逸哥,有客人啊。”   付逸回答:“是啊,上回你见过的傅谨言教授,叫傅叔叔。”   付晟屿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傅……叔叔。”   “哎,乖。”   傅谨言忽然有点恶作剧的开心。   付晟屿更不虚了,直接去拉开后车门。   “我跟傅叔叔坐后排。”   付逸慌慌张张吼:“快点上车啊,交警叔叔快过来了!”   “你怕什么?”付晟屿也吼他。   “对哦,我怕什么?我现在又不飙车了,我遵纪守法。”   付逸慢慢悠悠地从交警身边开过去。   傅谨言和付晟屿在后排默不吭声,假装不认识。   “傅叔叔,你这袋子里是什么呀?”   付晟屿主动搭话。   “嗯……感冒药。”   “是给我买的吗?”   付晟屿流鼻涕不止,干脆用两个纸团塞住了鼻孔完成的考试。   傅谨言低着头冲他咬牙。   他可不想被付逸知道他们俩背后那不清不白的关系。   虽然很清白。   但是……不好解释。   “哦,我……我家狗子感冒了,我买点药给它吃。”   付逸在前面问:“傅教授,你不是说买回家备用的吗?”   付晟屿得意地做了一个口型。   “你,就,是,关,心,我。”   傅谨言扭过头看窗外,付晟屿屁股挪过来一些,坐在了中间,靠傅谨言越来越近。   傅谨言瞪他也不管用,只好拿手机发微信。   【傅谨言:你给我保持距离!】   付晟屿拿手机一看,摇头晃脑地乐呵。   【全网唯一老实人:为啥?你都上了咱们家的贼车了,跑不掉咯】   傅谨言想打字,打了一行又删掉了。 第44章 恭喜付晟屿和傅谨言牵手成功   “傅叔叔,你家还养了小狗狗呀?”   付晟屿挨着傅谨言,并且故意抬高音量,让他不敢乱动。   “不是小狗。”   傅谨言咕哝一句。   “是恶犬。”   付晟屿一听,来了兴趣了。   “是吗?你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养一条恶犬是为了保护你吗?是罗威纳?杜高?还是高加索?”   付晟屿以前跟付逸提过一嘴,说咱家能不能养条狗。   付逸的答复是:“你看你像不像一条狗?”   “是……”   傅谨言自己都差点养不活,哪里养过狗。   这些品种他听都没听过。   而且傅谨言怕狗。   傅谨言硬着头皮说:“是中华田园犬。”   “小土狗啊。”   付晟屿羡慕了,他拥有一条狗的梦想一直被付逸打压来着。   “嗯。”傅谨言说,“土得很。”   付晟屿点头:“小土狗多好,看家护主还不挑食。”   傅谨言敷衍道:“是,聪明体格好不掉毛儿。”   付逸在前面听到了,看着后视镜搭腔。   “傅教授,那你先把药给付晟屿吃吧,我懒得去买了。而且人跟禽兽不一样,药可不能混着吃,回头我去给你家小恶犬买兽药。”   付晟屿有他爸帮衬,猛点头。   “是啊是啊。”   未免他继续纠缠,傅谨言把一袋子药都给了他。   反正本来就是给他买的。   就是付晟屿和狗抢药抢赢了,跟占了大便宜似的,欢天喜地拆开药盒包装,撕开一包感冒灵冲剂。   然后付晟屿仰头张大嘴,直接把粉末颗粒倒了进去。   “……”   傅谨言看呆了。   他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吃药方式。   只见付晟屿摸出一瓶矿泉水,喉结咕噜咕噜上下翻动,然后咂咂嘴完事儿。   “不苦吗?”傅谨言忍不住问。   付晟屿呲牙一笑:“甜的。”   傅谨言还是觉得震惊。   “可是,这个药需要冲泡,倒开水搅匀。”   “没事儿,在肚子里晃匀也一样。”   付晟屿开始跟个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地晃,有意无意地在傅谨言身上贴一下,贴一下。   “傅教授你别管他,他从小就是这么吃药。”付逸瞄了后视镜一眼吼付晟屿,“付晟屿你别这么挨着人家,人都被你挤角落了!”   “哦哦,我不是故意的。”   付晟屿挪了一屁股,上身乖巧地坐直,在付逸看不到的地方一条腿还撇傅谨言的腿边。   傅谨言的手放在膝盖上,车子拐弯急刹时,付晟屿的膝盖时不时撞过来,他穿的是休闲短裤,膝盖裸露在外面,腿毛扎过来傅谨言立马缩回了手。   傅谨言微信来了新消息,他看了一眼,打字回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今天考得很好,你不让我上手,我用腿碰一下不过分吧?】   【傅谨言:腿毛挠人。】   【全网唯一老实人:是你太敏感了言哥,我是你的过敏原,而我也对你没有抵抗力。】   傅谨言看不懂他胡说八道扯什么鬼话,不回他微信了。   付逸原本预订好了一家餐厅,到达的时候,被告知付晟屿因为感冒禁止进入,只能调头又开回了家。   付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傅教授,你看我把你载出去兜了一个圈又回来了……你不忙吧?咱们下不了馆子,在家自己做好了,我下厨。”   付晟屿似有忌惮。   “逸哥你下厨?能叫阿姨来一趟吗……”   “这么晚还劳烦人家?”付逸细想,觉得这话不是好话,“你小时候不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啊?”   付晟屿打了个寒颤。   “我一度差点没能长大。”   虽然付晟屿父子俩一天到晚打嘴仗,但傅谨言觉得他们的家庭气氛很亲近,让傅谨言也感到轻松。   他很羡慕。   车子刚倒车入库,付晟屿已经跳下来,绕过车跑到傅谨言这边来给他开门。   “傅叔叔,您请。”   他刻意加重“叔叔”两个字的读音,一听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傅谨言一只脚刚踩到地上,付晟屿就顺势拉住了傅谨言的手。   “傅叔叔,您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当心摔着,小羽子扶您。”   傅谨言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被肆意揉搓。   抬眼就看到付晟屿一脸奸计得逞的得瑟。   “怎么了?我爸让我照顾好你。”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付晟屿义正词严。   傅谨言看见付逸下车,赶紧站到付逸旁边,并肩进入电梯间,在他爸的视野内,付晟屿还不敢那么嚣张。   只能吊在后头用微信骚扰。   【全网唯一老实人:恭喜付晟屿和傅谨言牵手成功~~】   【全网唯一老实人:这是文明恋爱的一大步,下一个阶段就是……嘿嘿嘿。】   这个缺心眼的,忘了他们早就拉过手了。   就在小区外的第一个红绿灯那里。   不过两次的确有明确的区别,上一次是付晟屿太激动拉他过马路,而这一次是付晟屿蓄谋已久的。   “傅教授,我看你来了好几条信息,怎么不回啊?”付逸问。   傅谨言连忙把手机放到身侧,微信提示还响个不停。   “不是重要的事情。”   “学校的工作?”   “不是……嗯,游泳健身办卡的……”   付逸回家在开放式厨房做饭,傅谨言都坐在吧台的高凳子上,寸步不离。   无处下手的付晟屿坐立不安,只能轰炸微信,傅谨言一概不理。   从厨房飘来一股糊味儿,是从锅里的牛排传出的。   付逸回过头来,惭愧地笑了笑。   “傅教授,你别盯着我,你看着我做饭我紧张,牛肉就煎过头了……你跟付晟屿去玩儿吧,顺便给他指导指导他这破破烂烂的人生。”   付晟屿跟腔:“是啊,你跟我去玩吧,我可好玩儿了。”   傅谨言没动,付逸凑过来跟他耳语。   “孝道上的事儿,你帮我说说他。”   “我?”   “是啊,我吵不过他。你是当老师的,是他的天敌。”   付晟屿已经抱住傅谨言的胳膊了。   “傅教授你快去我房间训斥我吧,来都来了……”   傅谨言被拖走之后,付逸在厨房长吁短叹,付晟屿前十八年都没这几天听话孝顺。   付逸甚至在怀疑他现在满了十八岁,叛逆期是不是就过了。   “所以还是傅教授来咱家的功劳……”   卧室门一关上,傅谨言就挣开付晟屿的拉拉扯扯,警告他。   “你爸爸会看出来的。”   付晟屿愣头愣脑的。   “看出什么?”   “……”傅谨言想了想,啧了一声,“也没什么。”   付晟屿把他摁坐在床尾。   “就是啊,他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都会给我换尿布了,我十八岁才摸一摸人家小手,他知道又怎么样?这件事儿我爸骂不着我。”   傅谨言知道他没听懂。   跟付晟屿这样厮混,付晟屿是玩开心了,但傅谨言是有心理压力的,尤其是付逸面前。   被人说有违师德,为老不尊什么的……   付晟屿看他心神不宁的,蹲下来,单膝跪地,去握他的手,傅谨言躲了一下,但反抗无效,直接被他抓在手心。   付晟屿抬头仔细看傅谨言,看他低垂的睫毛,那么好看,轻轻眨一下都撩拨着付晟屿的心,他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   如果不是付晟屿一天天在他身边咋咋呼呼,他好像都没有出现过高兴的笑容。   “言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傅谨言和他对视片刻,开口说:“没有啊。”   “我总觉得你心里总是憋着什么事儿,又不肯跟我讲。说不定你说出来,我还能开导开导你呢?你别看我成绩不咋的,但其实我特成熟。”   傅谨言哼声问:“多成熟?”   付晟屿嘴角扬起。   “熟透了,甜过初恋的那种,你要不要尝一口?”   傅谨言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我爸也这么说我。”付晟屿回想了一下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秘密的事儿?”   “什么秘密?”   “就是咱俩的秘密啊。”付晟屿催促他,“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还没出成绩呢,谁知道你考得好不好。”   傅谨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提醒他。   “付晟屿,你以后不要太张扬。”   付晟屿撅了撅嘴,然后下巴搁到傅谨言的腿上。   “我尽力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根本藏不住。”   傅谨言哑口无言。   付晟屿说这话的时候,态度比“我要追你”的时候还认真。   他哼哼唧唧说:“好嘛,不让我爸知道,咱俩私下悄悄摸摸的。”   “嗯。”   明明那么不靠谱,傅谨言却选择相信他。   “对了,我妹妹想加你的微信,我想先问问你同不同意。”   傅谨言待人总是很尊重,否则就不用先询问付晟屿的意思。   “可以啊,言哥,你让我加谁我就加谁。”   “她是你的那个……‘黑粉’。”   付晟屿故意问:“多黑?”   “乌漆嘛黑。”   付晟屿用脸蛋去贴他:“哈哈哈言哥,我对你的冷笑话真是欲罢不能。”   “吃饭了儿子……”付逸推开门愣了一下,“你们在玩啥?”   傅谨言坐在床上,付晟屿单膝跪地,脸贴在他大腿上,这姿势付逸总觉得眼熟……   付逸走过去问:“掏耳屎呢?” 第45章 我哥喜欢看烟花   “没……”   傅谨言推开付晟屿,刚要否认,付逸就退出去了。   “没事儿,你们掏吧,掏完了洗手吃饭。”   付晟屿视线重新回到傅谨言身上。   “看吧,我就说我出生于直男世家。”   他站起来,双手捧起傅谨言的脸。   “哪怕我现在强吻你,他也只会觉得我在给你洗牙。”   傅谨言眉头一皱,拍开他的手。   “好恶心啊你。”   餐厅里,付逸已经摆好了餐具,他煎了三块牛排,主食是烤的……什么食材傅谨言暂时还没辨认出来。   洗手坐在餐桌前,付晟屿挨在他身边,付逸则坐在主位。   “今天咱们家好热闹啊。”   付晟屿苍蝇搓手,跃跃欲试。   “逸哥,你觉得咱们现在有没有一家三口的气氛?”   付逸看过去,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我看你是缺点儿母爱……”付逸转向傅谨言,“傅教授,习惯吃西餐吗?”   傅谨言没去过西餐厅。   他吃过跟西餐稍微搭点儿边的可能是荷兰豆。   “可以试试。”   付晟屿已经习以为常地拿起刀叉去切焦黑的牛肉。   “西什么餐啊。”他嫌弃地说,“你见过谁家的西餐牛排撒辣椒面和孜然的?”   “那也是牛排。”付逸纠正他说,“中式牛排。”   “下回你干脆先切小块,直接大火一爆,就是一盘孜然牛肉。”付晟屿咬了一块牛肉嚼起来,说,“还挺下饭。”   傅谨言余光瞥见付晟屿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的,也照样拿起来切肉,只是他紧张动作就稍显笨拙。   而且付逸煎的牛肉真的很老。   付晟屿察觉到了他切得很艰难。   “是不是很硬?”付晟屿笑道,“大概十二分熟。”   “还好。”   付晟屿一边吃一边关心他。   “言……傅叔叔你别怕,放心大胆吃,毒不死的,你现在不习惯是因为你吃得少,等你吃多了就会发现,下一顿是上一顿的解药。”   付逸被他儿子气得不行,找场内求助。   “傅教授,你看他,你快说说他啊。”   傅谨言赶鸭子上架,只能瞪付晟屿,付晟屿气焰一下被打压了,当场就开始写诗。   “其实吧……辣椒面孜然牛排也挺好吃的,您看这外焦里嫩的口感,不正是那粗糙而内敛的父爱么?家是幸福的港湾,我亲爱的爸爸,谢谢您的厨艺使我感受到爱的温暖……”   付逸一边吸鼻涕一边抹眼泪。   傅谨言赶紧给他递去纸巾。   付晟屿惊喜道:“怎么了逸哥?我的文化水准已经可以让人感动到哭了吗?我下一本文学作品名字准备叫《活着》怎么样?”   付逸嗦了两口空气骂道:“妈的辣椒面放多了……”   三个人最终靠烤土豆沾酱填饱了肚子。   傅谨言主动收拾餐具,要帮忙洗碗筷,被付逸催去了客厅,清洗由洗碗机代劳。   傅谨言看了看手表,跟付晟屿说:“我想回家了。”   “这么早急什么?”   “新闻联播快开始了。”   付晟屿拦他:“你现在回家也赶不及啊,咱家又不是没电视。”   付晟屿打开了墙上薄薄的大彩电,直接调到中央电视台,然后也坐到沙发上。   傅谨言看了十几分钟,扭头看见付晟屿也老老实实呆在旁边,盯着电视屏幕看。   “你也在看吗?”傅谨言问。   付晟屿目不转睛:“挺有意思的。”   傅谨言严肃说:“哪里有意思?别的国家地震,伤亡许多生命,咱们应该同情默哀。”   “我说男播音员腮帮子挺有意思,跟海蛎子似的。”   他说的是男主播是著名的新闻联播主持人。   准备讨论一下国际大事的傅谨言把话咽了回去。   “你才海蛎子,你象拔蚌。”   傅谨言替喜欢的男主持骂他。   “象拔蚌?”付晟屿眨了眨眼睛,“我哪里像象拔蚌?”   “浑身都像。”   傅谨言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傅家齐的电话。   “谁啊?”付晟屿敏锐地打听。   “我去接电话……”   傅谨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才点了接听。   “言言,你不在家吗?”   傅家齐也压着声音,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   “我在……老板家里。”   “那你现在能回来一趟吗?”傅家齐又补充道,“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回家试试,不合身可以去换。”   “我不要。”傅谨言拒绝说,“你不要在我身上乱花钱。”   “言言,爸爸是关心你。”   “嗯。”   傅谨言情感上有些许障碍。   常年的无人问津,忽然被关心,他的潜意识是不适和窘迫。   “言言,那我把衣服放在你门口。”   傅谨言没有答话。   “那个……”傅家齐迟疑了许久,问道,“你身上还有没有一些存款?我做生意亏损了,你能不能帮帮爸爸……”   “我已经没有钱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要钱,可是咱们始终是亲父子,如果你都不帮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开这个口。”   傅谨言:“我说的是真话,上一次我已经把所有积蓄给你了。”   傅家齐语气急了:“那你有没有朋友?能不能跟你的学校单位,或者你小姨姨父借一借?我只要五十万……你帮我凑一凑,我回头东山再起了,一定还给你……你的老板也一定很有钱吧?五十万对有钱人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傅谨言咬了咬嘴唇。   “我不会再欠别人的钱了。”   他才好不容易还清所有的债务。   妈妈的医疗费,读书的生活费,欠小姨的钱,以及社会上好心人的捐助……所有的他都还清了。   傅谨言清清楚楚记得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攒了两年的积蓄也没了,光靠他的工资,在海城买一个房子都不知道要存到何年何月。   傅谨言再也不想过背负着债务和人情的日子了。   他就是想有一个……家。   “言言,你听我说。我这是急用,你相信爸爸。你是博士生,又当上了教授,五十万很容易赚到的……你跟老板说说好话,他会信你的……”   “傅家齐。”傅谨言忽然问,“你带我吃肯德基,给我买衣服,就是为了这些吗?”   “不是的,你现在只剩下我这个亲人,只有我是爱你的……言言,你不帮我,我就活不下去了……”   傅谨言手机已经远离了耳朵,没听清最后的话。   相比抛弃,傅家齐回来找他,然后以血缘的名义,榨干他最后剩余的价值,才更令人伤心。   傅谨言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微微颤抖。   海城那么大,外面是通明的万家灯火。   却没有一个属于他。   “言哥。”   付晟屿出现在身后,拍他肩膀。   “言哥!”   “嗯?”   傅谨言转过身来,回避他探究的眼神。   “你怎么了?站在这里干嘛?新闻联播都播完了。”   “没事……我回家。”   傅谨言头埋得很低,自顾自地换鞋离开了。   每次傅家齐的出现,都提醒着他的出身,让他觉得站在这个条件优渥环境里面的自己,格外卑劣刺眼。   傅谨言一走,付晟屿怅然若失。   他回到沙发上,坐在那里盯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出神。   付逸刚打完一把游戏出来。   “傅教授呢?”   “他回家了。”   付晟屿心不在焉。   “你惹人家生气了?”   付晟屿头也没回:“我才不会惹他生气,我气你都不会气他。”   “你也不送送他,真是……”   付晟屿干坐了一会儿,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   他兴奋地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好友申请,备注是:傅老师妹妹。   付晟屿添加好友,看了一眼资料。   【迪士尼在逃主公:你真是付晟屿啊?】   郑珂珂在自己闺房的床上蹦起来。   虽然她是黑粉,但付晟屿大小是个明星,她居然有点小激动。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好啊姐姐。】   【迪士尼在逃主公:别叫我姐姐,搞得我都不好在网上骂你……】   【全网唯一老实人:小姐姐,很快就教师节了,我准备搞一个礼物答谢傅老师,他喜欢什么呀?】   【迪士尼在逃主公:教师节还有三个月,你这礼物准备得可够早的……】   郑珂珂分析了一下,警惕起来。   【迪士尼在逃主公:你不会是想打听我哥的喜好吧?】   【全网唯一老实人:姐姐好聪明,姐姐,求你了姐姐。】   郑珂珂有点顶不住,这一口一个姐姐谁不迷糊啊……   【迪士尼在逃主公:你用一个你的黑料来换我哥的小秘密。】   黑料?   付晟屿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过于完美还有什么缺点。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曾经三天没洗袜子。】   【迪士尼在逃主公:哈?就三天?坊间都传闻你一周没洗。】   【全网唯一老实人:坊间还传我什么?】   【迪士尼在逃主公:一个月没洗澡,真实身高175cm,富二代是假的,其实你家是开小卖部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所以傅老师的爱好是?】   郑珂珂觉得,说个小爱好也不算出卖。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哥没有爱好,我就知道他怕狗。】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有没有他经常做的事?】   【迪士尼在逃主公:《新闻联播》,《真情》,财经频道,下棋,看书,喝茶,养花……】   付晟屿皱起了眉毛。   糟糕。   这些都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   微信又收到一条信息。   【迪士尼在逃主公:对了,我哥喜欢看烟花。】 第46章 恋爱攻略   傅谨言回家准备拿钥匙开门时,注意到地上放着一个纸袋子。   傅谨言走过去捡起来,然后张望了一下,傅家齐多半是已经走了。   袋子里面是两套夏天穿的短袖短裤,挂牌上写的价格是45元一件。   傅谨言将纸袋放到离家门口远一点的位置,如果有人需要,就可以拿走。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除了周末的下午去付晟屿家,傅谨言都在家里没有出门。   当傅谨言遇到心事的时候,他就喜欢一个人闷着。   期间傅家齐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再接。   付晟屿没来找他,周末的时候,付晟屿也不在家,付逸说他这些天每天都在外头。   傅谨言猜他跟同学去玩了,毕业季要拍照留念,和老师同学好好告别,或者上网,打游戏,唱歌,蹦迪,酗酒,泡妹。   鬼知道他在哪呢。   他本来就玩得花里胡哨。   跟他那个叫贾照的狐朋狗友鬼混。   两周后的中午,傅谨言听到敲门声。   “言哥言哥!”   是少年清朗的嗓音。   傅谨言手放在门把上,没有回话。   “言哥?是我呀!”   傅谨言故意问:“你是谁啊?”   “我啊,我的声音你听不出吗?你未来的男朋友!”   傅谨言赶紧把门打开了一道门缝。   他嗓门太大,中气十足的,吼几嗓子,附近的邻居都可以听到。   门外的光线敞亮,傅谨言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付晟屿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傅谨言这些日子的阴霾一下被他带来的阳光驱散。   付晟屿有所变化。   皮肤变黑了,领口和胳膊可以看到黑白渐变。   “你来我家干嘛?”   傅谨言在门缝里打量他。   “诶?言哥,你说这话可生疏了哈,搞得好像我是外人似的。”   付晟屿说着,就要往门缝里挤。   傅谨言扒着门不让他进。   “你别进来。”   “为什么?”   “付晟屿与狗不得入内。”   他这么说,付晟屿更好奇了,脑袋往里面钻。   “不是,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言哥,你不会在家里藏着什么人吧?让我看看……”   “没有,我就是不想见你。”   傅谨言身体抵住门。   付晟屿嘴一扁,傅谨言知道他又准备撒娇卖萌了。   “你别撒娇,这回没用。”   “有用。”付晟屿哼哼唧唧说,“言哥,我知道你嘴硬心软。”   自己的软肋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傅谨言忍不住开口说:“我问你,你上周周末去哪里了?”   “上周周末……”付晟屿想了想说,“哦我去考了科目一……哦我明白了,言哥,你生我气了。”   傅谨言没有生气,但他就是……觉得受到了冷落。   虽然自己没什么立场去管付晟屿每天忙什么,但他对自己热情似火,忽然冷落了好多天,傅谨言心里积怨已久。   傅谨言讨厌这种反复无常,忽冷忽热的感觉。   当然,最开始是自己逃离他家,并且自闭起来的。   傅谨言正反省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付晟屿却笑了起来。   “言哥生我的气了嘻嘻嘻……”   傅谨言看他乐滋滋的,更气了。   “生你气你还笑?”   付晟屿的脸被门夹着,笑嘻嘻说道:“你生气说明在乎我,我几天没找你,你是不是想骂我想打我?想就对了……言哥,你完了,你已经对我沦陷了。”   “……”   傅谨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被付晟屿这么一说……   自己对他的依赖性,好像是过多了。   依赖这东西,最难自控。   “我没有。”   傅谨言否认得很苍白。   “言哥,你别老抵触我,我宽厚的大臂膀就是你的依靠,你依赖一下我等于提前行使未来男朋友的权利,来来来,让未来男朋友先进去……”   傅谨言哪里拦得住他,几下就被攻破了防御   这玩意儿力气跟个小牛犊子一样。   付晟屿一进来就啧了一声。   “好暗啊,言哥,大白天你拉窗帘干嘛?你得让阳光晒晒。”   他第一次进这个屋子,但是跟进自己家们一样随意,把篮球鞋脱在门边,从鞋柜拿了一双拖鞋。   但是傅谨言的拖鞋尺码太小,付晟屿穿着还露出一个脚后跟。要不是他的脚瘦,鞋面已经被撑爆了。   他跑去打开几个窗户的帘子,就连厨房门也敞开,让空气流通。   傅谨言警告他:“你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   自己的陈设都是有一成不变的位置。   “我就穿穿你的鞋……放心我没脚气,真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傅谨言放弃了顽抗。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自己的房子。   “言哥,你家挺好啊,像个温馨的小窝。”   付晟屿坐在老式的藤椅沙发上感受了一下。   平时傅谨言坐着没觉得,付晟屿在沙发上就显得这藤椅沙发特别逼仄瘦弱,付晟屿一挪屁股,就发出吱呀声,那是它在求救。   “言哥,你给我倒杯水呗,渴死我了。”   傅谨言给他递了一杯水,付晟屿抹了一把汗,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付晟屿的皮肤底子白,被晒黑一些显得没那么奶气,多了点儿阳刚的男子汉味儿。   “你这几天很忙吗?”   “是啊,拍毕业照片,吃散伙饭,还趁着这段时间去驾校报名学车,我刚考完科目二,很快就能拿到本本了。”   这坏东西的执行力,是傅谨言羡慕的。   “哥,你有没有驾照啊?”   “……没有。”   傅谨言有很多证书,唯独没有驾驶证。   “没事儿,以后我带你兜风,你一个人开车我还不放心呢。”   傅谨言的心萌动了一下。   付晟屿这话其实是在规划未来。   还是他只是随口一说?   “好多书啊,这些你都看过么?”   付晟屿的注意力被半面墙的书架吸引。   “有几本没看。”   付晟屿坐不住,又瞧上了外面的露台,跑去小花园里,傅谨言怕他刨自己的花,只能跟上去。   “言哥,这是个啥?”   “别动!”   傅谨言率先抓住付晟屿的手,没让他碰自己的仪器。   “看着挺好玩儿,跟火箭筒似的。”   “这是望远镜。”   傅谨言已经在收拾设备了,他怕被付晟屿碰坏。   “我还以为是个大炮模型。”   “天文望远镜。”傅谨言又嫌弃又不得不解释,“看星星的。”   “能看到银河吗?”   “能看到月亮上坑坑洼洼。”   “我看看。”   付晟屿来了兴趣,爪子跃跃欲试。   “大白天的你看什么?”   “那我改天晚上跟你一起看星星。”   付晟屿把整个家都参观了一遍,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傅谨言的脑海浮现动物世界里狮子滋尿标记领地的画面。   “哥,走吧。”   “去哪?”   “去我家啊,今天星期六,听说马上就可以查分了,咱们一起去见证这辉煌的时刻。”   跟付晟屿一起坐在出租车上,傅谨言在想,又一次,在自己陷入迷茫的时候,付晟屿又把自己解救出来。   傅谨言偷偷侧目看付晟屿帅气的侧脸,他的额头饱满,眉骨高,鼻子的线条直挺但不过于刚硬。   一切,都是傅谨言喜欢的模样。   自己怎么避也避不开,怎么藏也藏不住。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傅谨言忧心忡忡。   所以到了付晟屿家里,傅谨言就和付逸埋头工作,付晟屿在旁边屡次想插话,傅谨言都和付逸讨论问题。   不过付晟屿沉得住气,他在旁边玩手机,抱着一个小本本搁膝盖上写写画画的。   “付晟屿,你叮叮哐哐给谁发信息呢?”   付逸问了一句,因为付晟屿打手机滴滴答答的声音实在太频繁了。   “我在做攻略。”   付晟屿把本子一合,没让他爸看到。   “攻略?什么攻略?”   付晟屿眼睛转了一下,傅谨言知道他又要撒谎胡扯了。   “旅行攻略,嘿嘿。”   “毕业旅行啊,挺好。”付逸赞许道,“你准备去哪儿?”   付晟屿分析道:“国外疫情太凶残,国内又都去过了,我准备就在海城附近景色不错的海边去玩一玩……傅叔叔,你去吗?”   扯到自己,傅谨言腰瞬间支起来。   “我不去。”   避嫌两个字,付晟屿是不认识吗?   “去呗,两天一晚而已。”   “是啊,傅教授。”付逸居然也帮他儿子说话,“你跟他去玩玩吧,钱你不用管,付晟屿回来找我报销。主要是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在外面交女朋友,沉迷女色。”   “……”   傅谨言心里很虚。   感觉很对不起他爸。   所以自己心里道德那道坎,始终是过不去。   “付学长……我……”   “我相信你,这死孩子只怕你。”   傅谨言还没答应,付晟屿父子俩已经拍板了。   付晟屿高兴的时候,一不留神给他爸逮住了一个空挡,把他手里的小本本给抢了过去。   付逸翻看了一下,眉头越皱越深。   傅谨言心一下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小本本上写了什么,但他很怕付晟屿把他写进去,暴露在付逸面前。   “逸哥,你窥探我隐私!”   付晟屿也急着去抢,但付逸已经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恋,爱,攻,略?” 第47章 你就是我的未来   “啥恋爱啊,还得攻略?”   付逸乐呵了一声,看了他儿子一眼。   “你你这可属于侵犯人权了哈。”付晟屿磕磕巴巴说,“我可以上法院告你的。”   付逸对他不屑一顾。   “你往我马桶盖上撒得全是尿的时候你咋不考虑道德底线?现在跟我扯什么人权?”   付逸眯着眼睛看小本本,朗读起来。   “恋爱攻略,必胜宝典。一,怕狗,尤其是亲人的金毛、拉布拉多等。”付逸转头跟付晟屿说,“得,那你没戏,从物种上人家就把你排除了。”   付晟屿心虚地瞄了傅谨言一眼。   “爸你能不能别老揭我短啊?那都是我小时候小舅舅给我瞎取的外号。”   付逸笑话他:“没瞎取啊,你小时候喜欢啥就抱着啃,付小狗名副其实,你知不知道你五岁那年咬着你小舅舅的……”   “咳咳!”   付晟屿剧烈地咳嗽打断他,脸都差点红透了。   “怕什么?咱们在家私底下说,你喜欢的那人又听不到。”   付逸继续阅读。   “二,不爱吃葱姜蒜,对香菜接受度为0……香菜多好吃啊,我准备去买一块地雇人专门给我种香菜。不过你要是把她带咱们家吃饭,爸爸可以退让一步。”   付晟屿忍不住问:“那长期同居呢?”   这问题把付逸给难住了,他权衡了半天。   “这个……香菜和儿媳妇的重要性,那还是儿媳妇重要一点的。”付逸忍痛割爱,“那我就戒香菜,实在不行,爸死早一点。”   付晟屿乐得不行,头靠在付逸的肩膀上。   “逸哥,那要哪天你和你儿媳妇一起掉水里,我救谁?”   傅谨言想骂他了,付晟屿多大的心还敢开这种玩笑?   但他又忍不住想听付逸怎么说。   付逸考虑了一下,耸肩膀把付晟屿脑袋抖下去。   “儿子你放心,爸决不让你为难,懂事的爸爸已经学会了游泳。”   付逸接着拿起小本本,看到了第三个段落。   “三,身高172cm,因为从小营养不良影响,至今耿耿于怀。”付逸点评道,“嚯,还挺高,跟你正好最萌身高差,你俩要是生个崽不是要到两米?”   付晟屿小声嘀咕:“生不出……”   “四,喜欢正装……”   付逸念着念着,声音小了,眉头拧了一下,然后把小本本往桌子上一扔。   他们父子俩骨相相似,颅型和脸型都是偏欧美立体的样子,严肃起来有种凶悍的气质。   付逸哼了一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   傅谨言本来就提心吊胆的,一下身子都僵了。   他预计后果可能……   要失去这份工作的同时,也要和付晟屿断开联系了。如果闹到学校去,甚至会影响他在学校的风评,严润中对他照顾有加,他只能愧对了。   傅谨言头都埋下去,局促不安。   “付晟屿。”   付逸转过身,盯着付晟屿。   “昂?”   “你喜欢的……”付逸的语气不可置信,“是个1米72,不吃香菜还怕狗的都市女精英?”   傅谨言抬起头来,捏着的拳头慢慢放开。   “哪跟哪啊。”   付晟屿否认了,然后把他的恋爱宝典揣回兜里,好好保护。   “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付逸打听问,“不是那种正装高跟鞋,两腿黑丝的那种?”   付晟屿小脸一皱:“那是你喜欢的吧?”   付逸放心了一点,说:“不是就好,我还以为你妈妈去得早,你偏好那种成熟的女性……我不是说成熟不好,主要是跟你不搭。”   付晟屿一听不乐意了。   “哪里不搭?”   “你太幼稚,驾驭不了。”   付晟屿不爱听这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现在还属于暗恋?不对,明恋的阶段,他多次拒绝我,但我屡败屡战……”   付晟屿的豪言被微信提示打断了,他看了一眼,是贾照发来的。   “可以查分了!”   付晟屿喊了一声,他是对着傅谨言说的。   傅谨言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样子,不由得替他紧张起来。   “那我直接打电话查询了哈。”   说着付晟屿拿起手机打查分的电话,然后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付逸凑过来在旁边听,一边小声地重复两个字。   “专科、专科、专科……”   付晟屿听得不对劲。   “逸哥,你能不能别诅咒我?”   “我这是祝福。”   傅谨言在桌子对面,身子往前倾一点。   他觉得这才是一个毕业高中生和父亲该关注的,正常的健康的话题,而不是什么黑丝白丝黄瓜丝。   付晟屿输入了考号,忽然抬头看着傅谨言。   “言哥,我好紧张啊,我一紧张就想拉噗噗。”   “你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付逸刚想骂他,又怪异地闭上了嘴,然后扭头看了看傅谨言,最终没说什么。   傅谨言看着焦急担忧的付晟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听天由命吧。”   电话里已经开始报分数了。   “……语文95,数学:124,英语:149,理综:228,总分596分……”   电话里又重复了一遍,但付晟屿还是没反应过来。   付逸也开口问:“你输错考号了吧?”   “有可能。”   付晟屿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是我能拥有的分数?不行,我再去电脑上查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没输错。”   父子俩一齐看向傅谨言,搞得傅谨言压力很大。   “我是说,他刚刚输入的考号是对的。”   付逸敏锐地问道:“傅教授你怎么知道他考号?”   傅谨言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付晟屿抢着回答了。   “傅叔叔他对数字过目不忘,我给他看过我准考证。”   “啊?真的假的?”   为了打消付逸的疑虑,付晟屿拿出小本本来。   “傅叔叔,你再把我分数报一遍,我写下来。”   傅谨言复述了一遍:“语文95,数学124,英语149,理综228,总分596。”   付逸投来崇敬的眼神。   “太厉害了傅教授,其实我当初肄业不是因为不努力学习,而是我的天赋有限……”   “不是逸哥,你不觉得考出596分的我也挺厉害么?”   付晟屿已经抱着小本本,对自己的分数沾沾自喜了。   “啧啧,这分数,远超一本线呀。”付晟屿注视着傅谨言的眼睛,坐眉毛挑了一下,“海城金融大学,我来了。”   “你想报海城金融大学?”付逸疑心问,“咱就是说,你追求的那个女精英,是海金大的老师吧?”   付晟屿一口否认:“逸哥,你怎么老疑神疑鬼的呢?”   “你对着你的胸肌发誓。”   “太毒了吧你。”   “那腹肌。”   “还是胸肌吧。”付晟屿对天举着手指,“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女老师,否则我的胸肌下垂。”   “这还差不多。”   付逸心满意足。   傅谨言心很累,付晟屿总是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   只能靠他把话题拉回正轨了。   “咳,付晟屿,你的分数要报海城金融大学,可能只能报最差的专业。”   “那随便,只要是你——”付晟屿差点咬到舌头,“——们的母校就行。”   “别吧……你要不考虑考虑别的院校?”   付逸显得忧心忡忡。   付晟屿问:“为什么?”   付逸满脸伤心,一度十分哽咽。   “海城金融大学,不能有第二个弃付……”   付晟屿头一次这么无语。   “真晦气。”   付逸翘起二郎腿,尽量拿出一名父亲的威严。   “说真的,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付晟屿,你有没有考虑过出国?”   傅谨言心里叮地响了一下。   出国。   付晟屿如果出国留学,那他们……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傅谨言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付晟屿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佳。   “我才不去,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别说出国,海城我都不出。”   付逸说服不了他,转头询问傅谨言的建议。   “傅教授,你觉得付晟屿留学怎么样?合适吗?”   傅谨言忽然舌根有点苦涩。   “出国留学应该……会有更长远的未来吧。”   付晟屿惊讶地看他,张着嘴欲言又止。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嗯……付学长,晟屿,恭喜你们。”   不用付逸说,付晟屿已经赶忙随他下楼。   走出小区,傅谨言跟渡了一次劫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言哥,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还得打车回来,浪费钱。”   傅谨言和付晟屿并肩走着,速度很慢,付晟屿故意拖着步子,傅谨言也不想走太快。   但路短终有尽头。   他们穿过了红绿灯的斑马线,很快就到了公交站,傅谨言坐在长凳上,付晟屿也挨着坐下。   夏天的风最宜人,脚边的梧桐叶在打旋。   “付晟屿。”傅谨言沉凝了一下,问,“你不会出国吧?”   付晟屿反问了一句。   “你想我去留学吗?”   这个问题傅谨言不好回答,他不想让一己私心,耽误了一个少年的前程。   “不想。”   他已经遵循了二十八年,一丝不苟的对错和道理。   可他决定偷偷自私一次。   “那就是了。”付晟屿绽放出笑容,“言哥,你别再说那种什么长远未来的话了,我听了贼难受。”   “可是……”   “我早都说了,你就是我的未来。”   傅谨言骇然扭头,正好和付晟屿认真的眼神对视。   520路公交车行驶入站。   “我的车到了。”   傅谨言起身说。 第48章 他们已经爱得寻死觅活了吗?   关于未来。   傅谨言设想的是孤独终老。   而付晟屿已经把他规划在未来之内。   但傅谨言不敢确定,付晟屿是出于少年轻狂,还是深谋远虑,因为承诺的背后是责任,他觉得付晟屿的肩膀尚且单薄,不应该将所有倾注在他这样一个无趣的人身上。   付晟屿会有很精彩的人生。   而傅谨言注定原地不动。   如果只是人来人往,傅谨言宁愿不要开始。   清晨,傅谨言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心脏还是跳得很乱。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傅家齐的家属傅谨言先生吗?”   “你好,我是。”   “那请您马上前来明珠大桥,越快越好。”   傅谨言从床上坐起来,对面男人的声音很威严急促。   “请问您是……”   “我是浦新区公安局,一名自称傅家齐的男子在明珠大桥跳江自杀,我们在救援中,他指名要见你。”   傅谨言的反应比常人慢半拍。   “听清楚了吗?”   “好……”   傅谨言穿上衣服,没有洗漱就出门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排的时候,傅谨言盯着前面的计价器,盘算着自己还没有足够的钱坐车回来。   明珠大桥上已经堵车了。   “师傅,我就到这里下。”   傅谨言支付车费之后,正好剩下坐公交车的两块钱了。   他下车步行,走上了大桥,人行道是畅通的,但早高峰的车流因为短暂的事故,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前方有交警在执勤努力疏通。   现场围着不少人,警察拉了几条警戒线,把围观的群众隔离在外。傅谨言望而却步,他不太敢闯入人群。   “让一让,谢谢……对不起,麻烦让一让。”   傅谨言重复地跟人道谢致歉,才挤进了人堆。   傅谨言已经看到傅家齐了,他站在栏杆的外面,西装破破烂烂的,好像身上还带着伤,和警察对峙。   警察尝试和他沟通。   “傅先生,你不要冲动,生命只有一次,我看您应该是生意失败对吗?留得青山在,总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们已经联系到了您的儿子,他答应马上就赶来……您要不要喝一口水?”   警察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但傅家齐立即往后一仰。   “别过来!!”傅家齐吼了一声。   警察只能停下脚步。   “好好,我不过去,您有什么话,等您的家属来,再好好谈好吗?”   傅谨言手心攥着汗,鼓起勇气走近现场,找到一个面相比较和善的年轻警察。   “警官你好,我是他的……嗯家属。”   “傅谨言是吗?”警察问,“是我给你打的电话,跟我来。”   傅谨言跟在他后面进入警戒线内,旁边是涛涛通往大海的江水,水面很广,大桥的高度让傅谨言呼吸稍微变得紧促。   警察在跟他介绍:“我们是凌晨接到热心市民的报警电话,说明珠大桥有人跳江,我们出警后僵持到现在是两个小时。他暂时情绪还算稳定,只是一直说要见你。至少通过对话,我们觉得他没有很大的死志,但请你等会儿语气平和一些,和他好好谈谈,尽量不要刺激他好吗?”   “嗯。”   傅谨言答应,站在了离傅家齐大概五米的范围内,傅家齐一眼就看到了他。   “言言……言言!”   傅家齐乱着头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言言,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管爸爸死活?!”   “我……”   傅谨言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全是陌生的面孔。   他一紧张就语言匮乏。   “言言,我不过是……是生意亏了,找你借点钱,你就不要我这个爸爸了?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傅家齐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喧闹起来。   “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做生意哪有不亏钱的?”   “是这个当儿子的太势力眼吧,不认这个当爸的。”   “我看他也人模狗样的,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怎么有这样的人?”   这些言语全往傅谨言耳朵里钻,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我父亲。”   傅家齐一听,语气立即激动起来。   “言言,我对你的好你忘了吗?我找你借钱……好,你不管我,我反正活不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警察按住傅谨言的肩膀。   “你不能对他说这么过激的话,有什么家庭矛盾,咱们下来,安安稳稳地去解决。”   傅谨言看着傅家齐身后的茫茫江水,一阵阵晕眩。   ……   付晟屿和贾照一大早去练科目三,结果堵在了明珠大桥上。   “早高峰也没这么堵吧。”贾照脑袋伸出车窗张望,“前面干嘛呢?老太太遛弯呐?”   付晟屿也瞄了一眼。   “桥上拉了警戒线,前面爆炸了?完了,咱俩要进入循环了……”   贾照靠近那一侧,看得更清楚。   “好像是有人要跳河喂。”贾照吆喝道,“付少你快看!”   “我不看。”   付晟屿不喜欢凑这热闹。   车子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总算靠近了。贾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一边给付晟屿现场播报。   “是个中年男的,还有个男的在劝,那中年男的挺激动的,两男的……看样子是为情所困,在那要死要活的。”   两男的为情所困?   付晟屿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他总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言哥?”   付晟屿不太确定,直接打开车门下去,要翻越栏杆去对面,交警冲他耳朵吹哨子也不管用。   “我……那是我哥!我家出事了!”   付晟屿糊弄了几句,一个跨栏过去了。   这个身影就是只看背后他也能认出来。   付晟屿虽然不知道傅谨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穿过了车流,挤过去,但是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面。   现场闹哄哄的。   “言哥!言哥!”   傅谨言好像听了小孩儿的喊声,混在人声鼎沸中不清晰。   可能是极度渴望他出现……而幻听了。   傅家齐此时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言言,你不能抛弃我啊……”   场边的付晟屿心咯噔了一下。   他管言哥叫言言……   难道贾照说的是真的?   言哥原来真的有……有男朋友?!   “你先上来。”傅谨言说。   “我不!没有你,我活不成了。”傅家齐盯着傅谨言说,“除非……除非你保证,你不会不管我,我是爱你的,言言,我一直很爱你。”   他们已经爱得寻死觅活了吗?   付晟屿一瞬间心如死灰,伤心欲绝。   他爬上栏杆,差点比傅家齐先一步跳江。   旁边的大妈都看不下去了。   “是啊小伙子,情分是断不掉的,你怎么能不管你爸爸呢?”   付晟屿苦笑着摇头。   什么情啊爱的,都是缥缈的虚妄……   嗯?   爸爸?   付晟屿的心死灰复燃。   默默地从栏杆上爬下来。   路边还有不少人搭腔。   “欠钱还清就是了,都说父债子还父债子还的,你是该替你爸出一份力啊。”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生你养你的人,做人不能这样的。”   警察开口说:“傅先生,我看你儿子也不是那种人,他既然来了,你先回来,回家说好吗?我拉您一把……”   “你别过来!”傅家齐说,“言言,你过来。”   付晟屿拉住最近的警察。   “警察叔叔,我哥他恐高,而且他也有病……你让我进去,我帮你们。”   “人命关天,小孩子别凑热闹。”   警察拒绝了他。   “不是,我哥他得过病,他不能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他以前有自闭症……”   付晟屿看了一眼唇色苍白的傅谨言,注意到他露出半截的手指自发颤抖,心里一急。   “我哥他不会处理这场面,他会害怕……你他妈听不懂吗?!”   付晟屿沟通无果,转身看到蜜雪冰城充气的雪王来看热闹。   “哎,兄弟,你的衣服被征用了。”   ……   傅家齐还在栏杆外声泪俱下的控诉。   “言言,你记住,爸爸要是死了,是被你的冷漠无情逼死的……”   “你下来,我……我帮你还钱。”   正在傅谨言无助地答应傅家齐时,一只半干不扁的雪王从人群里混出来,然后以警察都没来得及阻拦的速度,在傅家齐做出反应之前,冲过去揪住了傅家齐的衣服,并且抓住了他的手。   傅家齐失去平衡往后倒,在高空中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尖叫。   “啊啊!”   雪王拎着傅家齐,恶狠狠地冲他嚷:“跳啊!怎么不敢跳了?!”   “我不跳……我没想跳!”傅家齐惊恐地喊。   “你干嘛?!”   警察也吓得不轻,他们一窝蜂跑过去,傅家齐人已经被雪王掀了过来,一脚踹在地上。   警察连忙控制住傅家齐,免得他再次寻短见。   雪王还是气不过,冲过去对着傅家齐的脸梆梆就是两拳,一边打一边爆粗口。   “老东西!让你欺负我哥,让你逼他!妈的!”   三个警察才把雪王拉开,雪王不肯善罢甘休,临走还踢了一脚。   “别打了别打了!付少付少,你见义勇为变成寻衅滋事了……”   贾照装模作样拉他,本来就走了一半气的充气服在拉扯中逐渐干扁下去。   “你都他妈打漏气了……” 第49章 秘密   “今日7点30分,一名中年男子疑似在明珠大桥中段跳桥,警方尽全力救援,据了解,中年男子是因为投资生意失败寻短见,正在僵持中,一名市民身穿某奶茶玩偶服,电光火石间,将中年男子控制救出,情形十分艰险,千钧一发……同时也提醒各位市民,明珠大桥已经恢复正常通行,海城经视台现场为您报道。”   女记者对着镜头说完,侧身到旁边。   “你好,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请问可以摘下头套,透露您的姓名吗?”   “不能。”付晟屿咳嗽一声,“就当我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吧。”   “好的热心市民。”女记者把话筒塞雪王嘴里,“请您形容一下刚才的情形,以及您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玩偶装扮?”   “目的嘛,当然是为了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   “嗯。”女记者,“那是什么促使您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我能有今天,当然少不了我爸妈的栽培和老师的熏陶,这件事情,还要从我六岁时第一次看奥特曼说起……”   “呃。”女记者打断他,“简短描述一下您见义勇为的心情就好了。”   “等等……我屁股有点漏气,我是不是快扁了?”   付晟屿用手堵着屁股拿话筒继续发表感言。   “总而言之,就是从小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光的种子,在人类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天降正义,请记住,我们的城市一直守护在snowman的守护之下……”   女记者几次三番才夺回麦克风,结束了采访。   傅谨言站在原地不动,混乱的现场,警察媒体人群好久才散开。   雪王接受完采访大摇大摆走到傅谨言面前,跳了一段扭屁股的舞蹈,动作笨拙滑稽,傅谨言没有心情跟他逗乐,正要离开之际,被臃肿的雪王搂在怀里。   “言哥,我跳得咋样?”   近在咫尺的,再熟悉不过的少年嗓音。   就好像周遭的嘈杂在这一瞬间都消音了,只剩下付晟屿的声音,神奇地让傅谨言的心安定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傅谨言抬起头,想逃出他的拥抱。   “我去练科目三,你说咱俩是不是缘份天定?注定我是拯救你的那个人……别动。”付晟屿威胁他,“别动昂,再动我亲你了。”   傅谨言不敢再推他了。   “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嘿嘿嘿。”   反正是隔着一层玩偶衣服,傅谨言没那么抗拒,而且这么大个娃娃抱起来很有安全感,就像小孩躲进怀抱之中。   “傅谨言,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警察的出现破坏了付晟屿的享受。   付晟屿郁闷道:“凭啥啊?妨碍交通,扰乱公共秩序的又不是他。”   “只是协助我们调查,做一下笔录。”警察警告他,“你别呜呜喳喳哈,我们念你见义勇为,没追究你。”   傅谨言点头答应:“好,我愿意配合。”   付晟屿问他:“言哥你一个人能不能行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坐过警车呢。”   傅谨言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可以,你去练车吧。”   “行吧。”   付晟屿依依不舍,但他现在不能耽误时间,因为他的气已经快漏没了,撒腿跑下了大桥。   傅谨言坐到了警车的后排。   年轻警察冲他笑了笑。   “你别紧张。”   “嗯。”   “哥!等等我!”   付晟屿冲回来,钻进了后排。   “你不去练车了?”傅谨言惊讶。   付晟屿嘿嘿一笑:“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   “你谁啊?”警察警惕地问。   “snowman。”   “哦,嗯?”警察回头问,“你是付晟屿?”   付晟屿:“我不是。”   “你就是。”警察肯定说,“我看你电视剧长大的。”   “可别,你比我舅舅还大。”   “啧,跟网络上传言一样嚣张。”警察启动了车子,“以你的成长路线,下次再见到你可能在我们的审讯室。”   付晟屿一秒钟乖巧,把搁在前座靠背上的膝盖放下来。   “肯定见不着警察叔叔,我现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明年准备拿海城市道德标兵。”   一路到公安局,除了警察询问事情来龙去脉以外,傅谨言其他时间都沉默不语。   付晟屿也单独被喊去问话,虚心地接受了警察叔叔的批评教育。   “我们不提倡过激行为,下次不许擅自行动哈。”   “哎好的警察叔叔。”   付晟屿出来看傅谨言坐在不锈钢长椅的一侧,也坐过去挨着傅谨言。   “言哥,咱俩没事儿了,回家吗?”   “我想等……傅家齐的结果。”   “那我陪你等。”   傅谨言扭头问他:“你志愿还没填吧?”   “大后天之前交上去就行了。”   “嗯。”   傅谨言再次恢复沉默。   “哥你饿不饿?咱们干等也是等,我去给你打饭。”   付晟屿出去了半个小时,打包了几个菜回来,简单地吃了午饭。   “哥,这附近餐馆不多,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嗯。”   傅谨言点点头,夹着菜往嘴里塞。   一双筷子递过几块肉,送到了傅谨言的碗里。   “言哥,你多吃点儿肉。”   “我不要,你还在长身体。”   傅谨言又准备给他夹回去,付晟屿把碗端开。   “我长得已经差不多了,比上个月还重了两斤,我准备减肥来着,不然接不到戏。”   傅谨言看了他一眼,继续闷声吃饭,付晟屿收拾的碗筷。   两个人在长椅上又坐了一个下午,年轻警察才出来。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警察讲述道,“是这样的,傅家齐和前市长家的千金结过婚,但不出五年,就被岳父家嫌弃是个绣花枕头扫地出门,离婚后的傅家齐做过生意,但都失败告终,后来他靠社交手段,也结交过几个……女人,但后来沉迷上了赌博,前后欠下地下赌场、高利贷等一共一千八百四十一万元,他对赌博的事实供认不讳,说你曾资助他的二十几万根本不够他还债,被社会人士追债之下,走投无路,想让你帮他承担债务。”   付晟屿越听越气。   “他凭什么要我哥还啊?没这规定吧?!”   “你先别激动。”年轻警察说,“从他承认的事实来看,你的父母早已离婚,当初法院把你判给母亲,他之后从未按时给过抚养费,而且从法律上,你也没有承担他这些债务上的义务。我们将对傅家齐进行公诉,但你的二十几万……可能是拿不回来了。”   “嗯,好。”   傅谨言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谢谢你们。”   “不客气。”   傅谨言和他握手之后,和付晟屿走出浦新区公安局时,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一轮红彤彤的夕阳正垂在江面上,把江水也染红了一半。   付晟屿还在那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那孙……那谁,他压根不敢跳江,就是为了威胁你。言哥,你把你所有的钱都给他了?”   “我……很快就发工资了。”   傅谨言低头走着,走到了观赏明珠塔最佳的地点停下,靠着栏杆欣赏黄昏,不过他不敢像付晟屿那样,直接蹦上去坐在栏杆上。   “付晟屿。”傅谨言忽然问,“你现在……还要继续追求我吗?”   付晟屿低头看他。   “为什么不啊?”   夏日傍晚,柔和的光线给傅谨言的头发和睫毛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影。   他良久才开口说:“你也看到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对啊。”付晟屿说,“你现实中比我想象得更好。”   傅谨言抬起头看他,付晟屿笑容调皮,又暖暖的。   “我真羡慕你。”傅谨言发自内心说。   付晟屿不解地问:“羡慕我?”   “嗯。”   如果他也像付晟屿一样,如果他也有一个还算美满的家庭环境,他就不必战战兢兢瞻前顾后,会拥有足够底气去喜欢一个人,他毫无顾忌地奔赴向爱情。   “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就过得很辛苦。她明明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但是为了负担我的生活和医药费,她要跟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要跟流浪汉抢废品……我可能……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或者拖累。”   “言哥,你才不是负担。”付晟屿笃定地说道,“你是……美好。”   付晟屿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措辞。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气质跟别人完全不一样,就是特别干净……言哥,埋在砂子里的钻石跟砂子一个样,但这不是钻石的错。”   傅谨言被人夸赞,羞涩地浅笑了一下。   “那我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吧。”   付晟屿惊喜地问:“咦?真的?”   “嗯,你把钱包打开。”   付晟屿不知道他要钱包干嘛,但是照做,打开钱夹后,最显眼的就是付晟屿保存的和妈妈合照,拍照地点背景是明珠塔,也就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后面有游客也在照相。   傅谨言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了黄的照片。   “小孩儿。”傅谨言把两张照片放到一起,说,“其实我们两早就见过。”   同一时空下,他们都和妈妈在拍合照,在对方的照片里,成为彼此的背景。 第50章 他属牛皮的牛   付晟屿看着相仿的两张照片,懵了好一会儿。   他想笑又太惊喜,想说话又没词儿。   “这,这……”付晟屿脑袋转来转去的,兴奋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缘分天成?命里注定?”   傅谨言原本不相信缘份命运之类的说法,他也是在第一次看到付晟屿的照片时,觉得太过神奇。   “言哥,你小时候就这么秀气了啊?你妈妈长得跟你好像啊,大美女耶!”   付晟屿拿着傅谨言的照片欣赏,按时间傅谨言当时应该是十一二岁,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儿童小西装,但是他身形瘦小,俊秀的小脸显得稚嫩,面对镜头眼神也怯生生的。   付晟屿品评了半天。   “这沉稳的气质,跟你现在一点都没变。”   傅谨言哼了一声:“你跟现在也没区别,这开裆裤很潮。”   “那不是。”付晟屿解释说,“我现在可不穿了。”   付晟屿的照片是被他妈妈拿了根绳牵着,他大概是才学会屁颠屁颠走路的年纪,脸上傻呵呵,弯弯的小眼睛,双手比耶,更打眼的是扯着两条小短腿撇开,开裆裤中间暴露无遗……   “时间好神奇啊。”   傅谨言把照片放在付晟屿的前面对比。   “这么一个小布丁也能长这么大。”   付晟屿一愣,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傅谨言看付晟屿舔着嘴唇,也不知道忽然羞涩个什么劲儿。   “什么我怎么知道,我看到的啊。”   这么大个子杵着,187cm的大长腿,实在难以找到那两条胖嘟嘟小短腿的影子。   也能直观地看出傅谨言和付晟屿的年龄差距。   傅谨言以前无法预料,自己将来会被一个小十岁的小男孩的撩来撩去。   虽然付晟屿已经是个大小伙儿,到了一个情感旺盛的季节。   傅谨言注意到他弧线利落的下颌线上,已经长出了毛茸茸的胡茬。   “言哥你别这样盯着我……我差点就误会你要亲我。”   傅谨言挪开视线,夕阳映得他脸色红润。   “你该剃胡子了。”   付晟屿摸摸下巴:“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红。”   “红了。”   “是晚霞。”   傅谨言否认。   付晟屿笑得心照不宣。   “好嘛,都怪晚霞。”   傅谨言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戏谑,转身走开不想搭理他了。   付晟屿从栏杆上跳下来,蹦着追上去。   “那言哥,你以后可能要自备一片晚霞随身携带了。”   傅谨言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   付晟屿做了一个自认为耍帅的表情。   “我只会越长越帅,我保证你以后脸红的机会更多。”   也不知道是付晟屿的话太直接露骨,还是今日晚霞太绚烂撩人,傅谨言在心里小小地冒了一颗烟花。   但嘴上不可能承认的。   “我看你是屎壳郎戴面具。”   “昂?”付晟屿听不懂。   “臭不要脸。”   “哈哈哈!”   付晟屿拖着傅谨言到了超市,傅谨言摸着口袋里两个钢镚,眼看付晟屿往购物推车里丢了一堆食材,囊中羞涩。   “哥,这些剃须刀哪个好啊?我还没剃过胡子呢……”   男士护理区是付晟屿的知识盲区。   “你最好用剃须机,有人说剃须刀会越刮胡子越粗,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傅谨言补充道,“主要是剃须机方便。”   “那还是刀吧,我胡子以后越刮越多,长一脸的络腮胡。”   付晟屿拿了最贵的。   傅谨言不懂他的思维,问:“长了干嘛?尝试返祖?”   付晟屿砸吧了一下嘴。   “要的就是那股……男人味儿。”   “会扎人吧。”   傅谨言随口的话,说出来就后悔了。   “嗯?”付晟屿果然一脸惊奇,“我抓住重点了,言哥,你怕痒吗?”   傅谨言离他远一点。   “你语文阅读理解活该丢分。”   付晟屿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去结账,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都拎着大塑料袋,他先把一个塑料袋放地上,腾出手看了一眼手机。   “完了,言哥,我钱花完了,回不了家了,你能给我投个公交币么?”   傅谨言最后的两个硬币,哗啦落到了公交车的钱箱里。   两个人坐公交车回到了梧桐雅苑,付晟屿跟着就往家里面走。   “你还不回去?”   傅谨言拦他。   当然也拦不住。   “我来都来了,你都不请我进去喝口水?”   付晟屿把两袋子放去了厨房,然后火急火燎地找水喝。   “言哥,你家没水杯吗?”   “我一个人住,平时也不会有客人,就这一个杯子。”   “你的也行。”   付晟屿把他手里的水杯拿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喝完还打了一个嗝。   “水也喝完了。”   傅谨言暗示他。   “是哈。”付晟屿挠了挠头嘟囔,“唔……实在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烦人。”   付晟屿绞尽脑汁。   “言哥你家缺不缺一个门卫啊?……不缺啊,好吧,那我走了。”   付晟屿自觉地走到了门边。   傅谨言叫住他:“你的东西忘了。”   付晟屿说着粗糙的借口:“那两个袋子我提不动,不要了,你不吃的话就扔了……”   他总是这样拙劣地,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心。   被人放在心上,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留下来吃饭吧。”傅谨言说。   “什么?”   “这个点你回家没有饭吃,外面的餐厅很贵,外卖也不健康……”傅谨言越解释越乱,“我的意思是……你还没吃晚饭。”   “好!”   付晟屿眉开眼笑坐回去。   傅谨言进入厨房,煲上莲藕汤之后,开始处理一条多宝鱼,他准备清蒸,基围虾可以做油闷大虾。   “言哥,要不要我帮忙啊?”   傅谨言回头说:“不用你帮倒忙。”   “那我还是待会儿洗碗吧,我现在洗碗强得一匹,洗洁精都没我精。”   付晟屿坐在餐桌上等饭吃,视角正好可以看着傅谨言忙碌的身影。   他们都没说话。   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城市,有一盏暖黄的灯,给这个小房子一份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静谧。   四十分钟后,傅谨言端上最后一碗排骨莲藕汤,他恍惚意识到,自从妈妈去世,他再也没有和另一个人在家里这样吃饭。   以前在松木镇中学,傅谨言只当付晟屿是个搭餐的同学。   而现在这样……   很像一个家庭。   “言哥,你现在不光抓住了我的心,还成功抓住了我的胃。”   付晟屿狼吞虎咽,他这个年纪就是容易饿。   傅谨言碗里多了一个剥好的虾,他抬头注视着付晟屿。   付晟屿不明所以,低声说道:“我吃饭前洗手了……”   “嗯。”   傅谨言点头。   一颗虾而已。   干嘛要热泪盈眶?   一颗虾而已……他竟然舍不得吃掉。   付晟屿以为他在忧心,安慰道:“言哥,你别担心,你爸这事儿吧……公安局会有结果的。”   “我不担心。”   傅谨言不露痕迹地掩盖掉自己的失态。   “不过你的钱……”付晟屿没说下去,“没事儿,咱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钱,多得这间屋子都装不下,咱们去买个房子,用来存现金和金条……”   傅谨言被他的乐观感染了。   “付晟屿,你还是坚持要读海城金融大学吗?”   “是啊。”   付晟屿肯定地点头。   “其实你不用。”   “为什么?可是我费了那么大劲,才堪堪达到海金大最差专业的分数线,言哥,这个高考,我就是为了你去的。”   傅谨言明白他的追求,也理解他的热情。   “但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付晟屿认真听着。。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傅谨言问他,“你喜欢什么?”   付晟屿剥出一颗虾肉,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啊。”   “我是说爱好,或者梦想。”   付晟屿一脸茫然。   傅谨言提示他:“比如,篮球?拍戏?”   “拍戏……”付晟屿思考道,“我从小就拍戏了,喜不喜欢还没感受到,可能我只是喜欢出现在大荧幕上被人追捧的感觉?以后是不是继续在演艺圈我也不确定,比如我现在喜欢上经济学了,又说不定我以后搞文学呢……”   傅谨言倾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吗?”   付晟屿猜测:“关于你的爸爸?”   傅谨言摇头说:“不是,是没有继续学数学。”   付晟屿停下手里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我明白了。”付晟屿说,“你为了更快赚钱放弃数学,就好像我爷爷忽然去世,我爸为了继承家业放弃了学业,其实他自己不说,这些年他都耿耿于怀。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为了别的原因放弃表演,以后也会后悔。”   “嗯。”   他其实很聪明,并不需要傅谨言多费唇舌地苦口婆心劝说。   “那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晚饭后,傅谨言送付晟屿出了小区大门。   傅谨言走着走着,笑道:“你爸爸一点都不像属牛的。”   “怎么不像?”   傅谨言回:“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老实淳朴的那种。”   “他属牛皮的牛。”   傅谨言失笑,两个酒窝在路灯下阴影更深。   “那你呢?”   “我属喜羊羊的羊~”   付晟屿说完,跑向出租车,回头和傅谨言挥手告别。 第51章 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付晟屿一大早给贾照打了个电话,响铃很久才接听。   “照照,来嗨不?”   贾照怨念的嗓音,可以听出喉咙还没有觉醒。   “八点你嗨个毛啊,好不容易高考完放了假,我准备在家里睡三个月。”   付晟屿游说他:“去玩儿啊,游乐场,网吧,迪士尼,一日之计在于晨知道吧。”   贾照一肚子起床气。   “我也想啊,但是我现在跟苍蝇板一样粘在床上了,拜拜付少,三个月之后记得叫醒我。”   “等等。”付晟屿悄悄说,“有妹妹。”   贾照的声音顿时清醒。   “真的假的?”   “真的,保证让你脸红心跳,汗流不止。”   “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贾照进了付晟屿家,疑神疑鬼地到处瞄。   “妹妹呢?”   “等我爸改天生一个。”   贾照气炸了。   “你爸一个单身汉怎么生?你当他蚯蚓啊?”   付逸正好从卧室走出来,贾照当场就鞠了一个躬。   “付叔叔好。”   “照照呀,来找付晟屿玩儿?”   付逸走到付晟屿身前,往他手里递了一条领带。   “帮帮忙儿砸,快迟到了。”   付晟屿手法顺溜,快速地给他打上了领带。   “你就不能学一学?”   “我每天都学啊,实在是太难了。”   付逸走去玄关,对着柜子的玻璃正了正领带,换上皮鞋后,看到了堆在玄关的行李箱。付晟屿整理了一堆东西,差点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搬出来。   “嗯?付晟屿,你总算到了叛逆的年纪,准备离家出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爸爸送送你。”   “逸哥你放心,在败光家产之前我肯定不会跟你分家。”付晟屿嘿嘿说,“我准备去租个小房子。”   付逸问:“租房子?租哪?”   “海城金融大学附近啊,我不想住宿舍。”   付逸踢了踢这堆东西。   “租得有点早吧?到时候落榜了就笑死个人。”   “你就等着办酒吧,到时候酒店拉两个拱门,上面写上光宗耀祖。”   都是上一本线的人了,说话必须嚣张。   付逸嗤了一声。   “对了,你们不是要去毕业旅行吗?什么时候?去几天啊?我让阿姨不用来家里做饭。”   付晟屿已经来不及堵他的嘴了。   贾照在旁边疑惑发问:“什么毕业旅行?”   付逸大声说:“付晟屿计划了好几天的毕业旅行啊,不是跟你去吗?”   “爸你听错了!没这回事!”   “儿子你怎么这么健忘呢?上回我让傅教授跟你一起去来着……你小本本上都写着攻略呢,两天一晚浪漫沙滩。”   “您赶紧上班去吧,别被员工开除。”   付晟屿把付逸推进了电梯,帮他按了楼层。   付晟屿回到客厅,发现贾照扑在沙发上嗷嗷大哭。   “付晟屿,你变了,以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都会叫上我,现在你居然想一个人偷偷摸摸去旅游,哦不是,还有傅教授,而且上回你还约傅教授单独吃KFC!你的好朋友已经不是我了,你移情别恋你……”   付晟屿觉得贾照的遣词造句凌驾于自己之上。   语文老师看了都想辞职。   “你别嚎……”付晟屿解释道,“我这不是还在考驾照嘛,自驾游也得先把驾照拿到手啊,我寻思着到时候再通知你。”   贾照吸溜着鼻涕爬起来。   “真的?你真的没有变心?”   付晟屿退后一步:“本来没有,不过现在变得恶心。”   “不对耶……”   贾照擤完鼻涕,智商占领高地。   “你原本准备跟傅教授两个人去浪漫沙滩?”   付晟屿给他倒了杯水:“怎么呢?”   “就很离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老喜欢逗班里的女同学玩,你最近跟六根清净似的,不对劲不对劲……震惊,某男童星性取向成谜。”   贾照狐疑地打量他,然后缓缓捂住自己的两瓣屁股。   “付晟屿你告诉我,你现在还直吧?”   忽然被问这个问题,付晟屿还有点茫然。   直不直弯不弯的,他已经搞不清楚了。   按理说直男世家不应该基因突变。   而且他也没有问过傅谨言这个问题。   付晟屿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也许言哥迟迟不肯接受他,关键因素就在这里呢?   贾照指着他嚷嚷:“啊你迟疑了,你犹豫了,你默认了。”   付晟屿没搭理他,他在思考怎么测试测试傅教授。   “付少,这也不能怪你,每天在过分迷人的我身边,试问谁能忍住不暗生情愫呢?”贾照含羞带怯地说,“真正的好兄弟,就是在兄弟需要的时候,委曲求全……”   付晟屿攥起的拳头硬了。   然后又松开了。   贾照这舍己为人的兄弟情,付晟屿还挺感动。   贾照并不知道他此时免于一顿殴打,并且卖力地为付晟屿搬东西,表现特别好。   付晟屿坐在拉货车上,吹拂着海城湿润的风,空气自由,豪情万丈。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独立的男人了。   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拉货车最后进入了梧桐雅苑。   贾照在楼梯间上上下下,把所有东西搬去了三楼,最后累瘫在沙发上,付晟屿丢给了他一罐可乐。   贾照一口气喝完,打了个巨大的嗝。   “付少,下次‘脸红心跳,流汗不止’的活动就不用叫我了好吧,我体力不支。”   付晟屿给他竖大拇指。   “照照,你这兄弟能处,有楼梯你是真爬。”   贾照缓了两口气说:“不知道为啥,得知你是基佬之后,我对你有种冥冥的保护欲,……可能我开始把你当‘集美’?”   毒打虽然迟到,但永不缺席。   贾照差点鼻青脸肿,他捂着左腮帮子嘟囔。   “妈的基佬打人比直男还狠的嘛……”   关键是,他一个直男还打不过,这让他颜面无存。   付晟屿已经在跟房东和房产经理签合同,交易完成后,钥匙归他。   贾照在这小房子里转了一圈。   “一个人住还行,装修也还可以,但是你怎么不租一个电梯房呢?附近比这小区条件好的多的是吧?”   付晟屿对这房子很满意,推开阳台就可以看到二楼种满绿植的露台,一根藤蔓顺着外墙,爬到了三楼的阳台,粉龙沙宝石月季娇艳欲滴,主人在它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   露台上的天文望远镜说明昨晚傅教授又一个人看星星了。   付晟屿抒发着情怀:“三楼视野好,这小区环境静谧,绿化面积多,住的都是院长教授啥的,是感受书香熏陶的绝佳之地,提升素养品质的不二之所。”   “我跟你说你现在跟林平之似的……啊!”   贾照离开的时候捂着两边腮帮子放狠话。   “付晟屿我可告诉你!你下手再这么重,我再也不迁就你了!我歧视你!”   付晟屿自己动手收拾房间,时不时跑阳台上去看。   观赏傅教授的绝佳视野。   也不知道傅教授是不是还没回家,付晟屿守了一天也没看到他人影。   付晟屿不免有些担心。   只能找郑珂珂打听打听,付晟屿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很快就回消息了。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哥?他今天来我家了啊。】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他什么时候回家?】   【迪士尼在逃主公:说不好,看他约会到几点吧。】   付晟屿觉得这句子有两个字格外刺眼。   刺得他小心脏剌剌疼。   【全网唯一老实人:约会?!】   【迪士尼在逃主公:是啊,我妈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他今天才答应去见一见。】   相!亲!对!象!   【全网唯一老实人:他怎么能相亲呢?!?!】   【迪士尼在逃主公:怎么不能?他又没儿没女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什么相亲对象啊?在哪约会啊?】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哪知道啊,你这么激动干嘛?你想喝我哥的喜酒?】   付晟屿哆哆嗦嗦给傅谨言打了个视频过去。   傅谨言马上就接听了。   他一个人在屏幕那头,身边还没人的样子。   “言哥,你在干嘛呀?”   “在……等人。”   “等谁啊?”   “怎么了?”   “就是……那个。”付晟屿手里揪了几多粉色的花朵,“你家月季花不知道被谁剪了。”   “嗯?怎么会?小区有保安,而且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除非是外面来的坏东西。”   傅谨言果然关心自己的花。   “真的,你快回来看看吧,回来晚了,恐怕一朵都没了。”   “可是我还有点事情。”   付晟屿追问:“那你在哪里啊?”   付晟屿很想伸手去掰傅谨言的手机,以便调整角度看看他的环境。   “我在繁华路啊,怎么了?”   傅谨言手机动了一下,付晟屿成功瞄到了他是站在一个餐厅门口,餐厅的名字是一串英文。   还挺有格调。   付晟屿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繁华路的这个店名,确定地址,下楼打车一气呵成。   赶到繁华路的时候,付晟屿在店门口已经找不到傅谨言的人影了,付晟屿从玻璃门挤进去一个脑袋张望。   店员帮他把门拉开。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我……等人。”付晟屿问,“有没有人在这里订位啊?一男一女,相亲的。”   “哦,今晚正好有一桌两人订的位置呢,那位男士出去了一趟,女士正在那边,他们应该是在相亲。”   “好,我就是找他们,谢谢你。”   付晟屿锐利的目光已经瞄准了坐在角落的女士。 第52章 我同意这门婚事   餐厅的角落坐着一个年轻的,戴粉色大镜框,穿蓝色长裙的女生,她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的动作和羞涩的神态,让付晟屿确认她在约会。   付晟屿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走过去。   “你好。”付晟屿问,“你在等人吗小姐姐?”   女生微微一笑,还挺漂亮,付晟屿顿时警惕起来。   “嗯,我在等我……”女生想了想说,“男朋友。”   呸。   谁男朋友还指不定呢。   出招吧情敌。   付晟屿主动问:“我可以坐下和你聊聊吗?”   “啊?”女生不知道这个陌生男孩要干什么,“好吧。”   付晟屿坐在她对面,上下打量她,肆无忌惮地发射自己的敌意。   “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付晟屿贼兮兮地问,“你认识他多久了?”   女生回答了:“我们俩家人介绍相亲的,认识了一个月,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确认关系。”   “才一个月?”   按照先来后到的道德基准。   付晟屿觉得自己更占理。   女生说:“是啊,我觉得他人很好,一个月又怎么样?当然早下手为强咯。”   她的想法竟然和自己很投机。   付晟屿也这样觉得。   但他不能说。   不然他非得和她聊一聊爱情。   “短短一个月,我觉得你对他还不够了解,交男朋友可不能草率啊姑娘。”   女生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为什么呢?”   付晟屿贼兮兮地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是有对象的?”   女生沉默了,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   “我明白了。”   “啊?这就明白了?”   付晟屿准备了宣战的台词,让她知难而退的。   女生点点头:“你就是他男朋友吧?”   付晟屿往后一躲:“耶?”   “你是他小男朋友,但是他家里人催他结婚,所以他背着你聊相亲对象,还准备骗婚,可怜的小受在家哭得梨花带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和我来谈判……”   “卧槽你是谁?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付晟屿惊了,这女生多半是预言家,必须刀了。   女生说:“普普通通的原耽女孩罢了。”   “小姐姐你真是慧质兰心。还有我是攻。”   付晟屿和她谈妥之后,坐到远离她的一个桌位。   然后他就看到傅谨言从外面推开玻璃门进来。   身边还有一个知性成熟的女性。   “等等……女性?”   服务员和傅谨言交谈,就把他们俩往付晟屿这边领,付晟屿拿菜单遮住自己的脸。   他远远看到刚刚那女孩儿也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傅谨言入座之后,不知所措,他第一次和陌生人在餐厅见面。   “你好,杨曼女士。”   这是他们见面后,傅谨言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杨曼笑着学他严肃的腔调:“你好,傅谨言教授。”   “你好。”   傅谨言重复了一遍,因为他想不到别的词汇。   杨曼在和服务员点了菜。   “傅教授,你有忌口吗?”   “啊?没有。”   其实有。   但他不敢说。   “那我就点菜咯。”   傅谨言点头:“嗯嗯,您请。”   杨曼利索地指了几个菜,然后拿着手机发信息。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这样的。”傅谨言开口说,“嗯,我小姨催我认识新朋友,我无意交朋友还有……结婚。今天我答应赴约,是准备和你说清楚,我担心你在我身上耽搁时间,如果你有别的心仪对象,大可去恋爱。当然,如果能帮我敷衍一下我小姨就再好不过了,实在很抱歉。”   说完傅谨言站起来,对杨曼鞠躬致歉。   天知道这段话他在心里演练了多少遍。   杨曼听了之后,吐了一口气。   “没有没有,我也是被家里人催婚催得头痛,才答应认识相亲对象的,我现在在事业的关键期,没有交男朋友结婚的打算,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目的。傅教授,谢谢你的坦率,这样交流起来很轻松了。”   傅谨言心里没有了负担,笑道:“那就好。”   “那我们就当认识朋友吧。”杨曼自我介绍道,“我是医生,最近在忙着升副主任医师,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如果结婚还要准备生小孩,更加耽误的事业,我的青春都倾注在学医上,不可能为了家庭抛弃我的追求。傅教授,你呢?听说你是海城金融大学的,平时忙吗?”   “以前忙,后来没那么忙了。”   傅谨言不擅长闲聊,所以回答得很简略。   杨曼伸出右手说:“很高兴认识一个人类高素质男性。”   傅谨言没听懂她这是一个调侃笑话,木讷地跟他握手。   付晟屿隔着一个桌子,听不到傅谨言在说什么,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两人说说笑笑,好似交流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现在心情叫作焦灼。   幸亏他俩并没有交流太久。   “那我们还继续一起用晚餐吗?”杨曼询问傅谨言。   “什么?”   杨曼解释道:“其实我今天值班,而且晚上还要跟一个手术,我可能没有时间慢慢吃饭,我准备去吃个盒饭就上手术台了。不好意思傅教授,等我有空了再请你吃饭,赔礼道歉。”   “没问题的,您请便。”   杨曼对他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相比遮遮掩掩,傅谨言宁愿和这种雷厉风行的人打交道。   就是一个人用餐,也很尴尬。   服务员上了四个菜,傅谨言半天没动筷子,他想,菜都点了,不能浪费。   可是他也没有能陪他吃饭的朋友。   除了付晟屿。   傅谨言点开微信,拨起了视频通讯。   身边响起了提示音,傅谨言下意识看过去。   菜单后面冒出两只小狗眼睛来。   付晟屿放下菜单,扯下口罩,再摘下帽子,龇出十颗大白牙。   “言哥,真巧啊呵呵。”   “嗯?”   傅谨言歪头看他,然后绽放出笑容。   “是很巧合,我正打算找你过来。”   “是嘛,怎么就这么巧呢你说……”   付晟屿将内心那一点愧疚抹去,顺势就坐到了傅谨言的左手边。   傅谨言高兴地说完,视线逮住了一个妄图溜走的原耽女孩。   “珂珂,你怎么在这里?”   郑珂珂。   傅谨言那个表妹。   付晟屿懊恼,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啊呀哥,那真是太巧了。”   付晟屿以专业的演员来评析的话,郑珂珂这演技略显粗糙浮夸。   也就只能骗骗傅谨言。   “一起吃饭吗?”   傅谨言作为哥哥,主动邀请。   “好啊。”   郑珂珂坐在了傅谨言的右手边,和付晟屿四目相对。   “付晟屿。”傅谨言热情地给他俩作介绍,“这是我的妹妹郑珂珂,珂珂,这就是你黑粉的那个明星哦。”   付晟屿阴阳怪气:“哦,傅老师的妹妹呀,我以后叫你珂珂姐姐吧?”   郑珂珂跟朗读机似的:“呀,付晟屿,真的是你吗?啊我太激动了,第一次见到活的明星,我快要晕过去了。”   付晟屿对她眯了眯眼睛:你骗老子。   郑珂珂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骗你咋的?   付晟屿想不通,在桌子下拿起手机暗戳戳地发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你哥去哪里了吗?嗯?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嗯?】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妈派我来监控我哥的相亲进度,咋啦?还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哥的行程啊,跟踪狂魔。】   糟糕,对方打字快。   遇到对手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你骗我你在等男朋友?】   【迪士尼在逃主公:要不是我小施手段,我还至今不知道你想追我哥呢,你还污蔑我哥是抛弃小受的骗婚渣男。】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是你说的。】   【迪士尼在逃主公:你暗示我的。】   付晟屿手机屏幕都差点戳烂。   当黑粉奔现,属实难缠。   同时,他又收到了傅谨言的信息。   【傅谨言:你收敛一点,不要让我妹妹误会。】   【全网唯一老实人:放心言哥。】   她已经知道了。   付晟屿没敢说,他得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傅教授自以为瞒得很好的神秘感。   三个人,六只眼睛加上两个眼镜框,暗地里互相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   猜忌,怀疑,警惕,戒备。   微信提示响个不停。   “吃饭呀,菜都凉了。”   两个人同时放下手机,暂停战火。   郑珂珂率先给傅谨言夹了一块   “哥,你多吃点。”   付晟屿不屈人后,给傅谨言舀了一勺蒸蛋,并且把里面的葱花全部挑到自己碗里。   “言哥,吃蛋,蛋营养。”   傅谨言小心地看了一眼郑珂珂的反应。   一顿饭吃完,走出餐厅时三个人都很累。   郑珂珂吊在他们两个的后头,望着他们一高一矮的背影,高的少年明朗,矮的老成内敛,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并肩走在一起她居然觉得很登对……但她还是心有不甘。   “付晟屿。”她小声喊他。   付晟屿放缓脚步。   郑珂珂压低声音问:“你真的是攻?”   付晟屿点头:“现在还没攻,以后肯定攻。”   “我同意这门婚事。”郑珂珂咬牙切齿地说,“但我哥不能做受,这是来自原耽女孩最后的倔强。” 第53章 可以当驴子使   “这……”付晟屿拉着她说,“以你对你哥的了解,你觉得他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腼腆脸红娇弱老干部攻也很带感啊。”   付晟屿反对:“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郑珂珂:“强人锁男的是你。”   傅谨言发现付晟屿没跟在身边叽叽喳喳,反倒和郑珂珂在后面嘀嘀咕咕,他回头等他们。   “你们在聊什么?”   付晟屿长腿快步跟上去。   “言哥,你妹妹说她要回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郑珂珂看到付晟屿在那挤眉弄眼,“啊哥,我妈催我回家,付晟屿他说他也要回家了。”   付晟屿冲她瞪眼。   三个人站在公交站台,付晟屿拿着手机打字。   郑珂珂马上收到了信息。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咋这么不识时务呢你?俗话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要保护我哥,他太单纯了,容易被骗。】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哥指不定觉得你碍事呢,妨碍人谈恋爱。】   【迪士尼在逃主公: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珂珂,你公交车到了。”   傅谨言提醒她。   付晟屿噗嗤一声,摊了摊手。   郑珂珂不情不愿地上了车,扒着门问:“付晟屿你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不好意思,我跟傅教授家住得近,咱俩同路。”   付晟屿朝她吐舌头,然后夸张地挥手。   “拜拜珂珂姐,请您放心珂珂姐,我会送你哥安全到家的!”   车门关闭,郑珂珂贴着玻璃气得挤按睛明穴。   傅谨言狐疑地看向得意洋洋的付晟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坐着520路公交车,回到了梧桐雅苑。付晟屿跟着傅谨言进入小区,送到4栋2单元201的门口。   “你还不回家吗?”   傅谨言拿着钥匙,暂停了开门的动作,因为他怕付晟屿赖家里不走。   “我答应了你妹妹要送你到家。”   傅谨言开门,闪身进屋,防备地只开着个门缝。   “到家了。”   “拜拜言哥。”   居然走得这么干脆……   反倒让傅谨言觉得不适应了。   他关上门,争分夺秒地打开电视,幸好没有错过第一个新闻。他端坐着观赏完整个新闻联播之后,电视里开始天气预报。   外面起了风声,窗帘被吹得飘起来,傅谨言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乌云把月色挡住了才这么昏暗,他才想起昨天天气预报就说今日暴雨。   傅谨言来不及关窗,就跑去露台,先把天文望远镜收起来,再把比较娇贵的花搬进阳光棚。   但他的花多,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有些花盆太大,他只能拖着慢慢挪动。   “晚上好啊老邻居。”   付晟屿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   傅谨言四周看了一下,没人。   “要不要帮忙呀老邻居?”   声音来自于……头顶。   傅谨言抬起头,看见付晟屿在三楼的阳台上,支着胳膊冲他笑。   “你……你撬人家锁了?”   傅谨言一时竟然不知道说啥。   “我租的。”付晟屿理直气壮,“4000块一个月呢。”   傅谨言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种奢侈的行为。   “你租这里干嘛?”   “等我开学了就不用住宿舍啊。”付晟屿笑嘻嘻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言哥你开门,我帮你一起搬,我力气大。”   傅谨言还想说什么,付晟屿已经消失了,他只能去开门,付晟屿出现在门外。   他轻车熟路地去了露台,轻轻松松搬起最大的花盆放进了阳光棚。   傅谨言惊呆了。   这死小孩儿简直可以当驴子使。   付晟屿跟不知疲倦似的,来来回回好多趟。   眼看风吹得小区的树木东倒西歪,傅谨言先去关门窗。   天空一道闪电,随之是雷声滚滚。   豆子大的雨点就啪啪打在窗户上。   傅谨言看向露台,付晟屿已经把风雨兰也搬进去了。   “付晟屿,这个不用搬进去。”   “什么?”   傅谨言的声音被风声盖过了,付晟没听清。   傅谨言大声说:“这个不用搬!”   “为什么?大家都是花,谁又比谁高贵?”   “这是风雨兰,越淋雨开得越好。”   “哦。”付晟屿又行动起来,“没事儿,我重新把它搬回去。”   雨滴越来越密,砸在地上哗啦啦响起来。   付晟屿冒着雨把所有风雨兰又搬出去。   “付晟屿,算了,你进屋吧,别管它了!”   “不行,这是你的心血……”   付晟屿犟起来根本劝不住,他动作再麻利,也难免淋成了落汤鸡,气喘吁吁回屋的时候,付晟屿衣服都湿了一半,头发也湿漉漉的,有水滴从发丝上滴下来。   傅谨言给他拿了一条毛巾。   “你擦擦头发。”   付晟屿蹲下来,脑袋拱过去。   “你帮我擦。”   傅谨言拿着毛巾迟疑了一下,被付晟屿连毛巾带手一起抓住,往他刺剌剌的头发上摁。   “快擦呀言哥。”付晟屿哼哼唧唧说,“万一我又感冒了呢?我体质弱。”   傅谨言捧着他的脑袋,拿着毛巾搓他的头发。   付晟屿头发特别多,又黑又粗,发质硬梆梆的。   摸在手里的触感却不一样。   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子。   因为被打湿,所以付晟屿头发上清新的洗发水味道,随着水汽散出来。   他总是浑身香香的。   像是专门为了勾引人而生。   “要吹风机吗?”傅谨言问,“你头发太多了,擦不干。”   “算了吧,我喜欢手动的,你多擦一会儿就干了嘛。”   傅谨言嘟囔道:“你头发太硬了。”   “昂?”付晟屿邪邪一笑,“我别的更硬。”   傅谨言手一僵。   “你别乱说话。”   “我是说我钢铁般的意志。”   “……”   “啊呀言哥你想什么呀,坏坏~”   傅谨言不帮他擦了,把毛巾扔给他。   “你回去洗个热水澡吧,你生病的次数比我还多。”   付晟屿狡辩:“第一次高反可不算,前几天感冒我也两天就痊愈了。”   付晟屿还是被傅谨言赶出了家门。   他一走,傅谨言就走进了厨房,洗好一段生姜,再切片,煮了一碗红糖生姜茶。   十分钟,付晟屿如期而至,他已经洗完澡了,捂着下巴站在门外。   “言哥,我的演艺事业到头了。”   “嗯?”   付晟屿放下手,他下巴上有一道细长的刀痕,还在渗血。   “我破相了言哥。”   付晟屿手里拿着凶器:刚买的剃须刀。   傅谨言吁了一口气。   “进来吧……”傅谨言把他带到藤椅沙发上,命令,“坐好。”   付晟屿乖巧得像是上过宠物培训学校。   傅谨言从抽屉里拿出药箱,里面有碘伏、绷带和医用胶带。   “抬头。”   付晟屿抬头,眼巴巴看着傅谨言,但是抬得不够,傅谨言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付晟屿没忍住:“哈哈,言哥,你好撩啊。”   “别乱动。”   傅谨言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很细很浅,应该没有大碍,看着唬人而已。   “言哥,你好好治啊,我就靠这张脸吃饭的。”   傅谨言嘲讽一声:“可严重了呢,再晚一点都愈合了。”   傅谨言拿医用棉签沾碘伏,在他伤口周围清洁消毒,然后贴了一个创可贴就完事了,绷带都没用上。   付晟屿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创可贴。   “言哥,你有没有觉得我更man了?”   “没有。”   傅谨言整理好药箱,把药箱放回了原位。   “用刮胡刀剃胡子要先打泡沫,胡须就会软化。”   付晟屿软唧唧地说:“我不会,你教教我呗,求求你了言哥~”   “不要撒娇。”   傅谨言虽然语气严厉,但他拿付晟屿撒泼卖萌这一招一点办法都没有,给付晟屿下巴用热毛巾敷一会儿之后,挤上泡沫。   付晟屿的初生胡须是细软的,但可以预见以后的浓密程度。   傅谨言的审美很传统,他欣赏角度都是很古老的鬓角、胡须和鼻子而已。   好死不死的,付晟屿这三样都很优越。   “别动昂。”   傅谨言怕他乱动,只能左手捧着他的下巴,右手顺利地刮掉了付晟屿上嘴唇的胡须。   但他自己也很紧张,因为他胡须少,又长得慢,平时用剃须机一周一次就很干净了。   而且付晟屿的两条长腿很碍事,傅谨言只能撇开腿跨在付晟屿大腿的两边。   “你把脚并拢一点。”   傅谨言腿都站酸了。   付晟屿照他的,收拢了两条腿,傅谨言才能站直一点,继续弯腰刮下巴的胡须。   “言哥,你动作好温柔啊……”   付晟屿话还没说完,一道惊雷响彻夜空,傅谨言手一抖,剃须刀偏离了位置,顺利在付晟屿的下巴上又刮出一道伤口。   “……”   “……”   傅谨言有点心虚。   他用剃须刀的经验其实没比付晟屿多几次。   但是他的手忽然被付晟屿的手掌给覆盖住了,并在上面拍了拍。   “言哥,你别怕,我在呢。”   傅谨言愣了一下。   “什么?”   “你怕打雷。”付晟屿说。   “我不怕。”   傅谨言把手抽出来。   那一瞬间,傅谨言知道他完了。   他一次比一次心动得更厉害了。 第54章 癞皮狗   傅谨言转身躲去了厨房。   以免被付晟屿看出他的脸红心跳。   “言哥?”付晟屿在外面喊,“你这就不管我了?我还流血呢。”   傅谨言朝外面说:“你快去冲干净,我再给你贴个创可贴。”   “哦,好。”   傅谨言对着小火慢炖的陶罐出神,他想起一句话。   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喜欢你。   还没有人拷打他,傅谨言就已经不打自招。   总有一天会全部露馅。   傅谨言就是忧心在这一天之前,他还没做好准备承受随之而来的代价。   “言哥!”   付晟屿的声音在背后乍起,傅谨言立即假装平常,用汤勺盛出一碗糖水来。   “喝吧。”   傅谨言端给付晟屿。   “这是什么啊?”   “红糖姜茶。”傅谨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驱寒的。”   付晟屿拿着碗和他的碗碰了一下。   “干杯。”   付晟屿吸了一小口,烫得砸吧嘴。   “味道虽然怪怪的,但是还挺好喝。”付晟屿说。   红糖姜茶很烫,所以他们都喝得很慢,两个人站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零零碎碎的时间凑起来,成为生活。   喝完姜茶之后,傅谨言重新给他贴创可贴,傅谨言的手指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按压,轻抹,付晟屿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付晟屿眯着眼睛笑:“言哥,你的手指好软呀。”   “好了,这几天尽量别碰水。”   “这伤口挺吉利的。”付晟屿开心地说,“好事成双,连刮个胡子都是两口子的寓意。”   傅谨言知道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回家吧。”   “这就完了?”   “是啊,我要睡了。”   “好嘛。”   付晟屿慢吞吞地走出门外。   傅谨言总算打发他走了。   但门一关,他心里又酸酸涩涩的。   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渴望靠近,又望而却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傅谨言把两个碗洗了,然后洗完澡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在辗转反侧中睡过去。   他是被巨大的雷声惊醒的。   傅谨言的睡眠浅,醒来之后就再难以入睡。   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   外面黑得像是泼了油漆,闪电断断续续,暴雨也一点都没有变小的意思。   他打开灯,起床去检查了一下露台的阳光棚,所幸植物没有被飓风吹倒,就是叶子掉了许多。   在三点过十分,付晟屿敲门而入。   “你……”   傅谨言看了一眼他身上帽子上有耳朵的睡衣。   “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我怕你睡不着。”付晟屿说,“我刚刚在楼上上看到你开灯了。”   “我没有睡不着。”   傅谨言否认。   付晟屿一脸不信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白天露台上望远镜没收,肯定是昨晚上还在看星星。”   傅谨言狡辩不了,大大咧咧的付晟屿,在他身上却心细得要命。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用天文望远镜看太空,宇宙里的天体其实都相隔很远,各自孤独又共同灿烂。   “进来吧。”   两个人坐在藤椅沙发上,以同样的姿势抱着腿,不过付晟屿腿太长,一不留神就滑下去,脚磕在茶几上,瞌睡也痛醒了。   “嘶……”付晟屿转头问,“言哥,你失眠几天了?你看你这黑眼圈,跟俩煤饼似的。”   傅谨言沉默了片刻,回答说:“从傅家齐跳桥那天开始。”   “你别想他嘛,这种渣爸不值得你挂在心上。”   付晟屿趁机搂他肩膀,傅谨言也没躲。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坏蛋,我妈妈总是讲他的好话,说我刚刚出生的时候,他是个好爸爸,泡奶粉换尿布都是他一个人包揽,他很爱我。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狠心的爸爸,我可能就不会失眠。”   付晟屿没搭话,傅谨言还以为他睡过去了。   但付晟屿没有,他在思考。   “我爸倒是一如既往。”付晟屿说,“一直没把我当回事儿。”   付晟屿继续控诉道:“我上幼儿园那会儿放学早,还得走路去公司接他。”   傅谨言问:“你叛逆期呢?”   “我没叛逆期。”   付晟屿耸耸肩。   “我爸比我还叛逆。”   傅谨言一下被他逗笑了,付晟屿看他笑,自己也乐。   “言哥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特别可爱,想嘬。”   傅谨言岔开话题。   “你志愿交上去了没?”   “还没填呢。”   付晟屿从兜里拿出一张揉得跟咸菜似的的纸来,在茶几上摊开,志愿栏还是空白。   “言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来着。”   “嗯,你说。”   “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为什么最后又当了老师啊?”   傅谨言耐心地说:“当时也有很多选择,但是找工作等于就是换环境,就要认识很多新的人,不如留校,至少身边的人没什么变化。我第一天讲课的班级是大一新生,声音吓得发抖,然后我就说‘抱歉,我第一次当老师‘,有个男同学很可爱,他喊‘老师,我们也是第一次当大学生’,或许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职业吧。”   “唔……”付晟屿啧了一声,“有我可爱吗?”   他就是随口调戏一下傅谨言,都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   “没有。”   傅谨言看着他说。   “啊?”   付晟屿没反应过来。   傅谨言复述:“你比较可爱。”   “这……这这。”   付晟屿心花怒放,脸蛋子忽然通红。   “言哥,我有点飘飘欲仙,我这个人可不禁夸昂……”   傅谨言抿嘴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笔。   “你把志愿填了吧。”   “好。”   付晟屿弯腰在茶几上,笔尖悬停了片刻,写上了“海城电影学院”。   他扭头看了一眼傅谨言,傅谨言像个老父亲,满眼欣慰。   “你……”   傅谨言还没说话,付晟屿就瞎喊起来。   “啊啊啊你别给我看,我怕我多看一眼就后悔……”   付晟屿闭着眼睛把志愿折上,揣回兜里才敢打开眼睛。   “我说你到时候把房子退了吧,浪费钱。”   “退啥?海影就在海城金融大学隔壁,走路十分钟。”付晟屿自夸道,“我多少有点小谋深算的。”   外面电闪雷鸣,风吹雨打,窗户玻璃上雨水扭曲爬过。   室内却静谧悠然。   这场大雨好像给傅谨言按了暂停键。   傅谨言的前半段人生中,极少有这样腾出空闲慢慢聊天的时候。   付晟屿从书架上取下棋盘。   “反正睡不着,言哥,我陪你下棋吧。”   “你会下棋?”   傅谨言十分惊讶,棋子在他手里应该是用来练弹指神通才对。   “小有涉猎。”   付晟屿已经揭开棋盒了。   傅谨言也跃跃欲试,他以前在电脑上单机,现实中还没机会跟人对弈。   “你执黑子,你先下。”   付晟屿一点都不客气:“那我下了哈。”   啪地一声,一颗黑子被付晟屿摁在了正中央。   傅谨言觉得这开局奇奇怪怪的,但他没多想,走了自己的棋。   付晟屿第二颗放在第一颗的对角位置。   然后第三颗,第四颗,傅谨言越看越怪,搞得他都不自信了,总觉得付晟屿在兵行奇招。   “快啊言哥,你反正要输了。”   傅谨言犹豫了许久,坚持自己的布局。   “哈!你输了!”   “嗯?”傅谨言问,“你哪里就赢了?”   “我已经连成线了。”   付晟屿指着他那五颗连成斜线的棋子。   傅谨言:“……”   算了,原是我期待太高,以为他真会围棋。   “好嘛,你赢了。”   傅谨言收起自己的白子。   “再来一局。”   付晟屿手舞足蹈将自己的黑子拂过去,然后故技重施放下第一颗黑子,这回傅谨言明白了规则,跟附骨之疽一样,不给付晟屿留活路,白子始终贴着黑子下,付晟屿左冲右突,一个不留神,白子就连成了一线。   “再来。”   第三局,付晟屿还没下十颗子就输了。   “再来!我就不信了……”   “五局三胜。”傅谨言先定好规则。   “三胜就三胜。”   第四局,付晟屿步步维艰,很快就被傅谨言逼得走投无路,眼看堵不住了。   他拿起一颗黑子,扣在了一颗白子上,取而代之。   傅谨言看不懂:“这是什么?”   “吃。”   付晟屿把白子扔到了一边。   “五子棋还能吃的?”   付晟屿:“新玩法。”   “哈?”   傅谨言也拿起一粒白子,换掉付晟屿的一颗黑子。   “我也吃。”傅谨言说,“我赢了。”   付晟屿急了。   “你不能吃。”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的棋叛变了。”   “癞皮狗。”   付晟屿脸往棋盘上一划,抬起头的时候棋子全散了。   “啊呀困死我了,刚下到哪里了?乱了呀?那算平局好了。”   傅谨言慢慢收拾棋子,分开到各自的棋盒里。   降智小游戏也挺好玩的。   “几点了?”傅谨言问。   “五点二十。”   “睡觉吧。”   傅谨言以前连续熬夜背书赶论文,也没觉得难受,今天熬通宵,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抗拒,腰酸背痛的。   “好,我去给你暖床……”   付晟屿已经溜进了卧室,傅谨言赶到的时候,他躺在被子里伸懒腰。 第55章 小男友体验卡已到期   傅谨言背着付晟屿,侧躺在床上,他虽然很困倦,但精神紧绷,一时半会儿没能睡着。   “言哥。”   付晟屿的声音近在咫尺。   “言哥,你要是还怕,就贴着我一点,我阳火旺,能驱邪治鬼。”   傅谨言慢慢睁开眼睛,但他没出声,静静听着。   付晟屿还在劝他:“你就别逞能了,你怕人,怕开车,怕打雷,怕鬼……”   傅谨言转过来,和付晟屿面对面,离得不过一尺,近得可以感受到付晟屿的呼吸。   贴着两创可贴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傅谨言纠正他:“你说错了,我不怕鬼。”   “不可能,我恋爱攻略上都写着的。”   “那是以前。”   付晟屿追问:“以前怕?后来呢?”   “后来……”   傅谨言不想说了。   他一向不太喜欢倾诉艰辛,哪怕提及也是用寻常的语气。   他宁愿自己花无数个日夜去消化,也不乐意展露给别人看。   “我知道。”付晟屿看着他说,“后来你妈妈去世,你就不怕了,对不对?”   “嗯。”   “因为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亲人。”   付晟屿有此共情,是因为他和傅谨言一样。   傅谨言忽然想问问他:“你会想你妈妈吗?”   “其实我都不太记得我妈了哈哈哈,我那时候太小了,她长什么样我都印象有点模糊。”   傅谨言问:“所以你把她照片放在钱包里,怕忘了她的样子?”   “扎心了……”付晟屿想了想说,“也不能说得这么悲壮,我知道她特别爱打扮。至少她在我心里,我妈一直都是年轻貌美的样子,我不用眼睁睁看她变老。”   付晟屿总是这么乐观。   傅谨言很羡慕他,想得少,烦恼也少。   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付晟屿往中间挪了挪。   “不过我妈给我留过一封信,巴啦巴啦讲了一大堆,她最后说,她一点遗憾都没有,因为她这辈子已经很幸福了。”   “嗯。”   “言哥,你不觉得,两个成年男子汉躺在一张床上讨论妈妈有点别扭吗?哈哈。”   傅谨言抬了抬嘴角,他觉得这样很好,遇到一个谈心事不尴尬也不突兀的人,是人间最幸运的事情。   “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可以是小孩儿。”   “咦?”   付晟屿投来得寸进尺的目光。   “那我这时候哭一哭,你这个当大人的,是不是得给我个抱抱啥的?”   傅谨言抬手捏住付晟屿的嘴巴,把他的两片嘴唇捏成了小黄鸭。   “你一天天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   “唔唔……”   傅谨言看着付晟屿努力说话,但是只能动嘴的样子特别滑稽,他嘴巴也软软的,就跟挤果冻一样多捏了几下。   “其实也不是非得哭。”傅谨言放开手说。   “啊?”   付晟屿还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傅谨言已经往前靠近,然后搂住了他的身体。   付晟屿的骨架比傅谨言的大很多,所以抱着有种扎实的充盈感,而且他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其实运动让他肌肉修长又结实,连他的背都是紧实的。   傅谨言第一次能直接地,轻轻贴着他的睡衣闻了闻。   满满的都是付晟屿的味道。   弥留的香水味,和他的少年味道。   听说五感中,嗅觉最为独特,更容易牵动敏感的神经。   傅谨言感觉自己被安全感和幸福感包裹。   “言哥……”   付晟屿的声音都在激动得发抖。   傅谨言闷声警告他:“别说话,别唱歌,尤其是感恩的心。”   付晟屿紧紧地闭上了嘴。   他抬着左手无处安放,最后勇敢地放在了傅谨言的背后。   傅谨言太瘦了,几乎整个人是藏在付晟屿的怀里。   在傅谨言身边,付晟屿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他们在雨夜里相拥,是傅谨言主动的。   傅谨言知道这个拥抱。   付晟屿需要。   自己亦是如此。   ……   傅谨言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光线,模糊的视野慢慢拒绝,出现的是付晟屿的脸。   付晟屿比他先醒,看他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晨曦般清澈的笑容。   每一次近距离观赏,傅谨言都会心跳加速。   他脖子下不是枕头的触感,而是……付晟屿的手臂。   拥抱归拥抱,枕人家手上可不合情理。   傅谨言抬起头,去摸自己的枕头。   “嘶……”   付晟屿龇牙咧嘴的。   “你怎么了?”   “麻了麻了,手麻了……”   付晟屿的右手跟瘫了似的,半天动弹不得。   傅谨言支撑起上身。   “要不要我给你按一按?”   “不不不,让我缓缓就好了。”付晟屿问他,“言哥,你不多睡会儿?”   “几点了?”   “十二点多。”   贪睡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剧烈的愧疚。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傅谨言从透进来的光猜测外头阳光明媚,也没有雨声了。   “雨停了吗?”   “夏天嘛,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付晟屿甩了甩两下手臂,坐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   “嘀嘀,你的暖床小男友一日体验卡已到期。是否续费?”   付晟屿模仿通信公司智能客服的语气。   傅谨言也对着他盘腿坐好。   “否。”   “没有这个选项,只有‘是’和‘好’。”   “哪有这样的?”   付晟屿一字一顿说:“一切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   傅谨言:“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没有法律效益的条款。”   付晟屿不管不顾,继续说:“续费一天请按1,包月请按2,永久购买请按3,人攻客服详情咨询请按0。”   傅谨言无奈。   “那0吧。”   “正在为您转接人攻客服,请耐心等候……”   付晟屿摇头晃脑几下,重新坐直。   “您好,‘小男友公司’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是攻号001客服付晟屿,您可以叫我小付。”   傅谨言故意拆他台。   “别装了,你不是刚才的智能吗?”   付晟屿点头:“是啊,我既是智能也是人攻。”   “……”   付晟屿:“那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呢?”   傅谨言冷漠地说:“我要投诉。”   “哈?”   “我对贵公司产品不太满意。”   付晟屿:“哦,对产品不太满意是吧。那请问用户您的评价1到100分给几分呢?”   傅谨言想了想:“60分吧。”   “还好呀,及格了。”付晟屿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您没有好好阅读我们的小男友使用说明呢,他具有可调教的功能,可以随着您的心意而改变进化。”   “意思是现在还只是个半成品?”   付晟屿语塞了一下。   “那您有没有考虑永久购买我们的产品呢?我们小男友公司其实还有多种多样的产品,比如以前的渣男暖男搞笑男系列,还有新推出的小狼狗,小奶狗……”   傅谨言问:“有没有小傻狗?”   “嗯……”付晟屿满脸怨气说,“您上一次的体验卡就是小傻狗呢。”   “那算了。”   傅谨言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踢付晟屿。   “你快点起床,去学校交志愿。”   “别啊……”   付晟屿拉住他的胳膊,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言哥,你还不要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傅谨言一直逃避这个问题。   “我不是说了嘛,你才60分,不符合我找男……嗯,伴侣的要求。”   付晟屿急着问:“那怎么样才算符合?”   “至少90分吧。”   “完了。”   付晟屿垂头丧气,开始骂骂咧咧。   “除了英语,我这辈子都没上过九十分,搞个鸡儿哦。”   “言辞不雅,扣两分,你现在58分。”   “卧槽这就开始了?”   “说脏话,扣三分,还剩55分。”   付晟屿捂住自己的嘴,眨巴两下眼睛,就开始举一反三。   “既然能扣分,那也能加分吧?”   傅谨言人道主义地点点头。   付晟屿高兴起来,拿来一支笔,掏出随身携带的“恋爱攻略,必胜宝典”小本本,一边念一边写。   “现有分数55,昨晚挽救花朵于暴风雨之中,体力值得加1分,爱心加2分;雷雨交加,陪言哥唠嗑,体贴加2分;今日比昨天更帅了一点,颜值加5分。好了,起步就是65分,不出一个月,分数得超标。”   “……谁让你乱加分了?”   傅谨言无语了。   付晟屿说:“这是客观评测。”   傅谨言学他的话:“解释权归我所有。”   “你都说了,不合法。要民主,不要独裁。”   傅谨言说不过他,拿过小本本一看,得想办法给他压压分。   “你昨晚贴了两创可贴,把颜值那5分给我扣了。”   “这……”   付晟屿忍痛划掉65的数字,写上60,并且还注解了:因伤毁容,痊愈之后可加回来。   扯了半天皮,分数终究还是回到了60分,付晟屿不甘心地把小本本揣回去,手机铃声响了。   付晟屿看了一眼屏幕,对着傅谨言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才接听。   “逸哥。”   “儿子,你人呢?”   “我不是搬家了吗?”   “我知道,我来看看你。”   付晟屿一惊:“你在哪?!”   “你新家门口啊。”   付晟屿:“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你昨天不是发朋友圈了吗?”   “呃,我……我在楼下跑步呢,你等等。”   付晟屿挂掉电话,慌慌张张跳下床穿鞋。   “言哥不好了,我爸捉……查岗来了。” 第56章 监守自盗   付晟屿蹑手蹑脚爬到三楼的时候,付逸正倾着身子,脸贴在门上,从猫眼往屋里转着方向瞅。   “逸哥,你干嘛呢?”   “啊?”   付逸回过头来。   付晟屿看到他的衬衫敞开两粒扣子,多半是没人给他系领带。   “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神神叨叨的你……”   付晟屿拿出钥匙开门。   “付晟屿!”   付逸忽然叫他,拉扯他睡衣帽子上的耳朵。   “你跑步穿睡衣,人字拖跑啊?啊?”   “我……我乐意。”   付晟屿梗着脖子,把自己的耳朵扯回来。   “汗都没流一滴?”   付逸很狐疑。   “你管我,我毛孔堵塞。”   付晟屿推开门。   “进来吧。”   不用他说,付逸先挤进去到处瞄。客厅总共就这么大,他检查完了,走进了厨房。   “你找什么呢?”付晟屿跟过去问。   付逸揭开电饭锅,新锅没煮过饭,电源线都在里面。   他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女人。”   付晟屿乐了:“什么女人能藏电饭锅里?”   “或者女人的痕迹。”   付逸放下锅盖,又走去了洗手间,洗漱台上并没有女生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瓶瓶罐罐都是付晟屿用的。   付逸捏着下巴分析:“没有女人用品,地上没有长头发……付晟屿,你老实承认吧。”   “我承认什么啊我?”付晟屿拍他屁股,“出去出去,参观什么不好参观洗手间……”   付逸不肯罢休。   “她是不是还没搬进来?”   “……”   “不然你突然离家出走,不是要跟小姑娘未婚同居?”   上下楼的,应该算不上同居吧?   “我能干那种事?”付晟屿说,“我要是跟人同居,为啥不选个好点儿的公寓,跑到这书香门第来?这小区里面,出门不是老头就是老太,不是博士就是教授,我就是觉得自己尚且肤浅,纯属陶冶情*来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   付逸从洗手间出来就是阳台,他看了一眼外头茂盛的樟树,栏杆上还爬了一些月季花。   “你这儿小环境是挺好,楼下住着哪个老教授呢?花种得不错。”   付晟屿下意识往楼下看了一眼。   傅谨言已经起床了,心心念念他的小花园,这时候正在花园里清扫残花败叶。   付晟屿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付逸的肩膀,把他掰回身往客厅里推。   “啊爸爸,没什么好看的,进屋吧,来了这么久,连茶都没给你倒一杯呢。”   “我还没看完呢,你推我干嘛?”   “我跟你说点事儿。”   付晟屿把付逸推进客厅还不安全,直接强行扭进了卧室。   “亲爱的爸爸,您请坐。”   付晟屿把他摁坐在床上。   面对突然孝顺的付晟屿,付逸显得有点受宠若惊。   “咋了?十八了年了,你终于想起给我洗脚了?”   付晟屿职业假笑,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领带盒子。   “这个颜色款式怎么样?和你今天这一身很搭配吧?爸爸。”   “嗯,还行。”   付逸注意力在他的柜子里,想起身去看。   “坐好。”   付晟屿命令他。   付逸端坐着,任由付晟屿摆弄,把领带系好。   “不是,付晟屿,你也没场合穿西装啊,什么时候买那么多正装了?”   “我以后穿不行啊。”付晟屿说,“以后什么金像奖、金马奖、金鸡奖我一个颁奖典礼穿一套。”   付逸嗤了一声。   “还颁奖,我看你中个体彩领奖的可能性大一点……放着多浪费,你借我两套穿穿。”   付逸的手刚触碰到柜子门,就被付晟屿钳住了。   “跟你不是一个尺码,你穿不了。”   这些是按傅谨言身材买的。   但一次性给他,估计言哥不会要。   “我跟你个子一样,肯定能穿。”   “不合身,我现在比你高了。”   说起这个,付逸当爹的威严受损。   “我是年纪大了缩水……啧,你一搬走,都没人给我打领带了,我上午去公司,他们说我衣衫不整,败坏公司风气。”   “你让阿姨给你系呗。”   “那怎么行?”付逸眼睛一瞪。   “那怎么不行?”   付逸:“系领带这种动作,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叫人知道了多不好,你爸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付晟屿点了点头。   “好嘛,你百年之后我一定给你立个牌坊。”   “什么牌坊?”   付晟屿比划了一下说:“男德之光。”   “真的?”付逸跃跃欲试,问道,“能不能趁我在世的时候立?我想亲眼看看。”   付晟屿带付逸坐去客厅的沙发,然后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沾了一下嘴巴。   付逸急了:“我还没来得及喝呢……”   “意思到了就行。”   付晟屿放下水杯。   “好了茶也喝完了,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你别老打岔,差点把正事忘了,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付逸在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钉好的纸。   “你经纪人让人送到公司的。”   付晟屿看了一下封面。   “民国剧《少爷》……胡九万给我接本子了?他没通知我啊。”   付逸:“他说,上回《交换生》你那期的收视爆了,你的口碑也稍微好转了一点,有剧本递过来就给你接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拍戏吗?”   “啊?”   付晟屿一脸为难。   付逸锤他的肩头。   “胡九万说是双男主戏,第一次演男一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付晟屿反驳说:“哪里第一次?我上一部就是男主啊,还有我出道的童年神剧,那也算男一。”   “那个耽美剧?”付逸小声说,“那都不是正经玩意儿,还被下架了。”   付晟屿斜眼看他:“哦,你恐同。”   “我没有,别瞎说。”付逸不承认,“你看看剧本吧,胡九万说筹备的话,一两个月就要进组了。”   付晟屿更难过了,眉毛皱成了一团。   “可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在攻略下言哥之前,付晟屿没心思做别的。   而且这个时间点很关键,眼看就要得手了。   “你能有什么事?我看你玩得腿都快折了。”   付晟屿一本正经地说:“学业。我报了海城电影学院,一般九月份就入学。”   “来不及了,我让他合同都签了。”   “不去会怎么样?”   “违约的话,8倍片酬的赔偿金吧。”付逸给他算了一下,“你单集片酬是8万,一共35集,再乘以8倍……有没有计算器?”   “手机里有。”   “哦,是。”   父子俩脑袋凑到一起,在手机上点点点。   “2240万……”   付逸看了付晟屿一眼,然后点开手机的录音器。   “付晟屿已经成年,可以自主承担一切法律责任,我付逸已经尽到所有抚养义务,现在宣布脱离父子关系……”   付晟屿一听,急忙把他手机抢过来,把刚刚的那条录音删掉。   “说好的父爱如山呢?”付晟屿叱责他。   付逸坐那不动如山:“父子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没有钱,要赔你自己赔……回头你赔完了,咱们再续父子前缘。”   “我去。”   付晟屿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我去行了吧。”   “好儿子。”   付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就先回公司,不用留我吃饭了。”   付晟屿送他下楼,刚走到二楼,201的门开了。   傅谨言提着黑色塑料袋,他准备去楼下扔垃圾,迎面撞上了付逸两父子。   “诶?傅教授!”   付逸碰见傅谨言,比看到他儿子热情多了。   傅谨言看着付晟屿挤眉弄眼,但是没领会到他传递的信号。   “傅教授,这么巧,你也住这个小区啊?”付逸跟傅谨言寒暄起来,“我儿子也刚搬过来,他刚在小区里跑完步呢,他体育好啊,你跟他多做做运动,对身体好。”   “嗯……好。”   付逸拉着他的胳膊一起下楼梯。   “傅教授我跟你讲。”付逸悄**说,“你正好帮我仔细盯着点儿,他要是往家里带女生姑娘什么的,就通知我,我十分钟之内就提鸡毛掸子杀到。”   傅谨言满脸为难。   “付学长,我应该……也许不适合这个工作。”   “你适合。”   付逸和傅谨言握了握手,郑重其事地把任务交给了他。   “行了我走了,你们上楼吧。”   付逸开车出了小区,傅谨言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他把一袋子落叶丢进了垃圾桶。   “言哥。”   付晟屿跟在他屁股后面追。   “言哥,言哥,你别急着走啊……你是不是生气了?”   付晟屿见傅谨言的脚步不停,直接高大的身材挡在他的面前,然后两只手臂把傅谨言困在楼梯间的墙边。   “我没有生气。”   傅谨言头低下来。   “我只是无地自容。”   “这怎么说的呢?”   “就是……”傅谨言思考了一下,“我总感觉我在监守自盗。”   “噗……”   付晟屿脸上乐开了花。   “言哥,你对号入座啦?”   “我都愁死了,你还笑。”傅谨言忧心忡忡地说,“我内疚,我已经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了。”   傅谨言自问道德品行一向没有污点。   但他现在被迫,干出了监守自盗这种事情。 第57章 今日心情愉悦   “我已经没脸见你爸爸了。”   傅谨言手臂垂着。   付晟屿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却乐得嘴差点咧到耳根。   “言哥,你越惭愧我越开心。”   傅谨言微微抬头瞪他。   “我看你是有点毛病。”   “天啊,傅谨言教授骂人啦~”付晟屿表情夸张,“你没发现么言哥?你越惭愧越说明……你喜欢我。”   “我……”   “别否认。”付晟屿嘴快,打断了他,“你就是喜欢我,你怕对不起我爸,是因为你已经无法自拔了,对吧?”   “我没有。”   好嘛,德行亏损再加一条:谎话连篇。   “言哥,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难道不值得喜欢吗?你就快承认吧。”   付晟屿的碎碎叨叨傅谨言完全没听,他就是看着他眉飞色舞的五官,都这么滑稽了却依旧帅气。   付晟屿所有的特质,都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言哥。”   付晟屿的笑容忽然收敛起来,然后瞪大了眼睛,逐步惊讶。   “言哥!”   “啊?”傅谨言回过神,“你吼什么?我又不聋。”   “你……”付晟屿表情怪异,“你被我帅到流鼻血了。”   “又说什么鬼话……”   傅谨言觉得鼻腔痒痒的,像是有鼻涕流出来,他就抬手擦了一下,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真的流鼻血了。   付晟屿一脸“看吧”的幸灾乐祸。   “我有纸。”   付晟屿讨出一包湿纸巾来,递给他一张。   傅谨言小时候有流鼻血的习惯,但成年之后就少了,上一次还是刚到高原的时候,空气干燥的原因。   傅谨言擦得心慌意乱的。   付晟屿又掏了一张湿纸巾,给他鼻子上的血渍擦一擦。   “言哥,原来你喜欢的是我的外表啊,你早说啊,我还有腹肌呢你看不看?”   “我不看。”   傅谨言被他弄得烦死了。   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   要是被人知道,傅教授看帅哥看得流鼻血了,要被人笑掉大牙。   真是……一团糟。   “那胸肌呢?”付晟屿继续问。   “我不看,我什么肌都不看。”   傅谨言气冲冲地把湿纸巾丢去垃圾桶。   付晟屿不依不饶:“那看看我的肱二头肌吧?”   傅谨言踏上楼梯,准备上楼回家了。   “我又不是搞解剖的,我看你这些干嘛?”   “你们在看什么呀?”   贾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区里面冒出来。   “没什么。”付晟屿被打断攻势,转头不爽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吱声,跟个鬼一样。”   贾照冤枉说:“我就直接从那边走过来的啊,你眼里没别人是吧?一来就听到你在那肌啊吧的,大白天的文明吗你?”   傅谨言窘迫地站在楼梯上,想逃,但是招呼不打就走也不礼貌,一时进退两难。   也许是有“老师”这个光环在,贾照对他恭恭敬敬的。   “傅教授你好呀。”   傅谨言用和蔼的语气说:“贾同学你好。”   “你来干嘛?”付晟屿问他。   “找你一起去学校交志愿啊。”贾照提议说,“下午有时间还可以去一趟驾校练科目三。”   “科目三我不用咋练,我以前在乡下姥姥家,偷偷开过我爸的车来着。”   付晟屿回头跟傅谨言交待一声。   “那言哥,我先去学校了。”   “嗯,快去吧。”   傅谨言巴不得他赶紧走,闹腾死了。   贾照手搭在付晟屿肩膀上,不过付晟屿比他高一点,他搭得不是很和谐,两个人走出狼狈为奸的步伐。   “傅教授再见!”贾照又小声问:“付少,原来你搬到这里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嘘——”   “那什么肌啊吧的,给我也看看呗……”   付晟屿:“去尼玛。”   傅谨言在楼梯间听到了,还没进家门就给付晟屿先发一个微信。   【傅谨言:你说脏话,记得在小本上扣三分。】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没有,我说我想去尼玛家玩。】   每日一个说脏话不被扣分小技巧。   傅谨言没跟他争辩,让他三分,哼。   他今天约好和松木镇中学的校长要打一次微信视频,汇报一下班级里同学的高考情况。   校长如约在下午两点的时候,给他发来了视频通讯。   傅谨言把手机正放在桌子上,然后整理了一下宽领带,才按接听。   屏幕里出现了校长。   “傅教授!”   傅谨言笑:“校长,好久不见。”   还没等校长说话,手机那头就喧闹起来,都是同学的声音在大声喊“傅老师”。   “傅老师,我们松木镇中学今年高考大捷啊!按他们的分数,你带的班至少有二十几个能上本科,保守估计一本也有六七个呢!这是松木镇历届高考最好成绩了……”   傅谨言由衷替他们高兴。   学生们热情的声音越来越大,把校长的声音都盖过去了。校长招架不住,把手机切换了屏幕。   “还是他们直接跟你说吧……”   学生们一拥而上,虽然画质很模糊,但傅谨言准确地认出他们一个个黝黑的稚嫩的脸。   丁真珍珠喊:“傅老师,我考了445分!”   傅谨言笑道:“祝贺你。”   “我比他高!我472分!”女同学央金卓玛挤过来,“傅老师,我可以上一本,我报的是志愿是海城的大学哦。”   “我……不能代表海城。”傅谨言措辞谨慎地说,“但是欢迎你来海城。”   “我401!”   “我396!”   一直轮不到的丹增尼玛总算出现在屏幕前。   “傅老师!我我我!”   傅谨言失笑道:“那你考了多少分?”   “呃……”丹增尼玛不好意思地说,“325分……应该是在二本线上徘徊,不过我就是读专科我也要去海城,傅老师你也欢迎一下我呗。”   “欢迎你。”   “轮到我了……”   有人要抢手机,却被丹增尼玛霸占了。   “等等……傅老师,付晟屿呢?他考了多少分?他说过咱好兄弟嘎嘎上专科的,他不会在电子厂等我吧?”   “他……”   虽然不妥,但是傅谨言不喜欢撒谎。   “他高考发挥也很不错,考了596分……”   手机那头忽然一片死寂,然后爆发出剧烈的“啊啊啊”怒吼,以及崩溃的摔书声。   “这个死狗……说好一起到青铜,他却偷偷上大分!”丹增尼玛愤愤不平地说,“他凭什么考500多分啊?他高考考的是电竞吧?!”   不知道为什么,傅谨言隐隐感觉……挺自豪?   傅谨言头一次感受到血液温度升高,心脏狂跳。   傅谨言冷静了一下:付晟屿考高分跟他又没关系,我在自豪什么呢?   “傅老师。”丹增尼玛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偷偷给付晟屿一个人开后门了啊?”   “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当时匆匆忙忙赶了一份押题卷,送给付晟屿是为了还他买手机的人情。   总不能把他的生日礼物满世界捐赠,付晟屿知道了得跟他没完没了。   傅谨言只能说:“我绝对没有开后门。”   丹增尼玛悔恨不已:“早知道我也跟你死皮赖脸睡一个月,说不定我也500多分,他吸取了你的智慧和精华,才突飞猛进……”   “咳咳!”   校长突兀地把手机抢过去。   “尼玛,你语文以后好好补一补,跟着付晟屿学坏了你都……”校长肃然道,“傅老师,等录取结果下来,我再整理发给你。”   “好,那我提前预祝同学们金榜题名,万事胜意。”   “傅老师再见~”   结束了远程视频通话,傅谨言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   高兴的时候该做什么呢?   如果是付晟屿,肯定是发朋友圈。   傅谨言头一次点开这个功能,犹豫再三,点了拍摄的图标。   用自拍镜头照着自己的感觉很别扭,傅谨言调整了好几个姿势,也拍不出付晟屿那自然洒脱,酷酷的感觉。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比耶的手势,但笑容过于僵硬,傅谨言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傻动作。   最后他研究出了一个延迟三秒拍照的功能,自己端坐在椅子上,拍了一张照片,发布并配了文案。   【今日心情愉悦,适合消费。】   他这个月发了工资,除去之前在外面和付晟屿他们吃了一顿饭,他一分钱都没有花。   傅谨言决定去一趟超市,买了一些稍贵的食材,做饭做一半,傅谨言看着两人份的饭菜愣住了。   他习惯性地做了付晟屿的份。   “言哥!开门呀,我回家啦!”   显然付晟屿也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傅谨言给他开门,就付晟屿一个人。   “你练完车了?”   “转了一圈,轻轻松松满分。”   “贾照呢?”   付晟屿去洗手,然后坐在餐桌旁,捏了一块牛肉丢进嘴里。   “他跟我打了一架。”   傅谨言盛出来两碗米饭,问道:“为什么?”   “我考596分的事一直没敢告诉他,他今天刚知道,我试图解释是你给了我一套卷子,高考题一半都是卷子上同题型同知识点,他说我有外挂不给他用,他抽过去晕了三分钟,一苏醒就开始打我。”   “你不去道歉吗?”   “为什么要道歉?”付晟屿停止干饭,疑惑地问,“又不是打不赢。” 第58章 我现在吃饭都下流了?   “你打架,扣五分,还拒不道歉,再扣三分。”傅谨言接着问,“你还剩多少分来着?”   “52分。”   付晟屿对他的分数了如指掌,但转念一想又不对。   “不是,打架也要扣分?!”   “当然。”   付晟屿不服:“我跟贾照打着玩,又不是家暴,值得一次扣8分吗?”   傅谨言夹菜的手停住了,他得到了些许信息。   “你会家暴?”   “啊?我不会啊。”付晟屿反问,“言哥,你肯定不会吧?”   傅谨言今天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   “我可以学。”   付晟屿笑成痴汉脸,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递到傅谨言的嘴边。   “言哥,你知不知道你凶的时候可爱死了?来,多吃点荤菜,长长肉,家暴费力气,可别把你累坏了。”   傅谨言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哦,你在羞辱我。”   “我没有啊。”付晟屿扯着嗓子喊,“傅教授打人可疼了,嗷嗷疼!”   “吃饭。”   傅谨言不想搭理他了,他嘴皮子很溜,傅谨言要想占上分得从长计议。   “哥,你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还发朋友圈了。”   “你怎么知道?”   “我给你点赞评论了啊。”   傅谨言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才发现红红的新消息标志,有付晟屿、严润中等好几个点赞评论。   【严润中:暑假过得很开心吗?小傅教授。】   傅谨言心中一凛,老师的消息他得回。   【傅谨言:严校长你好,我的暑假很轻松,谢谢你的点赞。】   下一条评论是松木镇语文老师的。   【语文老师:傅老师消费了些啥啊?[龇牙]】   傅谨言开始盘点。   【傅谨言:我买了一条多宝鱼,还有半斤牛肉,炖的番茄,另外还有娃娃菜,元。谢谢你的点赞。】   傅谨言正要发送,发现尚有不妥。   “付晟屿。”傅谨言问,“我要回复别人,要用哪个咸蛋黄?”   “什么?你回什么了?”   傅谨言把手机递给他,付晟屿一边看一边笑。   “你笑什么?”   “言哥,人家跟你寒暄一下,真不用回那么详细。”   傅谨言把手机抢过来。   “你就告诉我用哪个咸蛋黄好了。”   付晟屿起身凑过来说:“那这个吧。”   付晟屿手速很快,已经加上[旺柴]的emoji表情把回复发出去了。   傅谨言不懂:“为什么要加一只狗脑袋?”   付晟屿解释说:“年轻人的通用表情。”   “乱七八糟的,还是第一个好用,礼貌,斯文,得体。”   “嗯嗯,你喜欢哪个就发哪个吧。”   付晟屿看他玩得全神贯注,端起了傅谨言的饭碗。   “张嘴。”   灵魂沉迷于回复朋友圈的傅谨言,身体听从了命令。   一块牛肉加饭喂进了他的嘴里,傅谨言机械运动,从咀嚼到吞咽都没尝到味道。   “言哥,你还没回复我的评论呢。”   “在回,我按顺序来。”   傅谨言头也没转,他在阅读付晟屿的评论。   【全网唯一老实人:是因为监守自盗成功了吗?[色]】   “你评论的什么啊。”傅谨言不满地说,“快去删掉。”   “嗯……”付晟屿说,“删不了。”   傅谨言急了:“那怎么办?会被人看见的。”   “没别人是看不见的。”   “是吗?”傅谨言将信将疑,又问,“我成功什么了?”   付晟屿笑了一下,说:“成功盗走了我的心。”   傅谨言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土味情话。   “我偷了干嘛?炖汤?”   付晟屿心脏被扎了一箭。   “只要您乐意,爆炒都行。”   傅谨言正在为怎么回复这条评论而烦恼,心无旁骛,付晟屿往他嘴里塞饭菜,他就张嘴吃,付晟屿觉得特别好玩,就像小时候喂刚破壳的小鸡吃米。   最后那只小鸡死于嗉囊破裂。   傅谨言抬起头兴奋地说:“我回复了,你快去看看。”   “好。”   付晟屿也拿出手机来。   【傅谨言:谢谢评论[微笑]】   “就……完了?”   “嗯!”   “不是,言哥。”付晟屿瞪着眼睛说,“你给别人回复一大串,还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给我回复就这?就这?!”   “你评论的内容太肤浅,不值得我多打字。”   “好嘛。”   付晟屿哭唧唧收拾餐桌,去厨房洗碗了。   傅谨言回复完所有评论时,付晟屿已经打扫完卫生了。   “付晟屿,网络社交真有意思。”   傅谨言和他分享心得。   付晟屿坐在他旁边,支着腮帮子欣赏他神采飞扬。   “是吗?有什么意思呢?”   傅谨言总结说:“可以完成社交所有的步骤,但不用见面。”   付晟屿迷惑了。   “社交的意义不就是见面吗?”   “唔——”傅谨言想了想说,“以前我的心理医生说,社交恐惧不是讨厌社交,而是畏惧,社恐人群其实是渴望……”   “交朋友的。”付晟屿帮他补上。   “对。”   傅谨言对这种默契感到愉悦。   他感慨说:“朋友圈真是一个浪漫的好东西。”   “为什么?”   付晟屿头一回听到这种评价。   “无论你有一百个好友,还是十个好友,他们都是一个圈,在这个圈里你可以志同道合,也可以分道扬镳。但即使你的好友列表只剩下了你自己一个人,它也是圈。”   付晟屿痴痴地看着傅谨言手舞足蹈地比划,露出一抹笑意。   “你说浪漫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吧……言哥,你说话的时候好浪漫。”   说着,付晟屿伸出右手,手指碰到傅谨言的下颌,傅谨言敏感地往后躲了躲。   “你干嘛?”   付晟屿的手指在他的下巴轻轻抹了一下。   是一颗白色的饭粒。   付晟屿笑着问:“你准备偷偷藏零食晚上当夜宵?”   傅谨言窘然。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付晟屿把饭粒放进了嘴里。   傅谨言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你……你……”   “怎么了?”   付晟屿嚼了几下。   “你怎么吃下去了?多脏啊。”   付晟屿砸吧嘴说:“言哥嘴边的,干净又卫生。”   傅谨言愕然,同时又有些羞怯,因为付晟屿刚才牙齿咬着指尖,伸出舌头品尝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暧昧。   “这也太……”傅谨言不知道怎么说了,“太下流了。”   付晟屿无语凝噎:“好家伙,我现在吃饭都下流了?”   也不是下流。   傅谨言其实想说正面一点的词。   因为那一瞬间,傅谨言的想法同样下流。   他想和付晟屿接吻。   ……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付晟屿没有在家睡过一次觉,用付晟屿的话来说,201才是他的家,301只不过是储藏室。   付晟屿擅长耍赖撒娇。   而傅谨言擅长心软。   星期四的上午,付晟屿的科目四考试,考试不许带手机入场,所以傅谨言的手机消停了一个早上。   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傅谨言接到了他的电话。   “下楼。”   两个字,很酷。   “干嘛?”傅谨言问他。   “下楼。”   依旧两个字,很拽。   傅谨言穿上自己的正装外套,走下楼并没有付晟屿的身影。   傅谨言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微信:“我没有看到你。”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傅谨言的面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只戴墨镜的付晟屿。   “上车吧。”   “嗯?”   “副驾驶。”   这次三个字,很臭屁。   但这个死小孩莫名有种傅谨言难以抗拒的成分。   傅谨言上了车,发现后座还有三个人。   贾照笑出八颗牙齿:“傅教授,好久不见。”   “你好。”   另外两个是女生,对傅谨言礼貌打招呼,但又羞涩地小声议论。   傅谨言不善于记住人名,努力记住那个挺漂亮的是付晟屿提过的校花,叫刘念嘉,另一个活泼的圆脸女孩儿是王歆宁   王歆宁胆子大一点,直白地说:“付晟屿,你哥好帅啊……”   付晟屿戴着墨镜,看起来酷酷的,朝后面看了一眼。   “贾照你们可以随意蹂躏,我哥你们可不能觊觎昂。”付晟屿警告她们。   “你哥真的是教授吗?”刘念嘉也好奇地问。   “这还能有假?海金大的正牌教授。”   “哇!我还以为你跟贾照吹牛!”王歆宁特别崇拜,“教授这个职业也有童星吗?”   没有虚拟网络庇护,多于两个人的情景,傅谨言的社交能力暂时关闭。   车子发动,直接飞向了高架桥。   “付少你慢点,咱上午刚拿到驾照,悠着点儿。”贾照抓着车门,脸色略显惨白,“我魂在后面有点追不上。”   “怕什么?每次回我姥姥家,我都偷偷开我爸的车。”   “我的命不要紧,你言哥还在车上呢……”   贾照用傅谨言威胁他,立马起了作用。   付晟屿减缓了速度,并且双手握方向盘。   其实他开得一点都不生涩,而且对道路情况观察也很熟练,可见没少在乡下无照驾驶。   傅谨言小声地开口:“我们去干嘛?”   付晟屿:“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傅谨言看向他,惊问:“去哪里?”   “牧马岛。”   简直是胡搞。   傅谨言做事从来都是按规定章程来。   “去几天?我周末还要去你家工作。”   “二三四天吧……”付晟屿说,“我跟我爸替你请假了。”   “我没有带衣服。”   “我给你买了,在后备箱。” 第59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车子穿梭过白色的跨海大桥,傅谨言沐浴着湿湿的海风,心情舒畅,大桥下海面宽阔,一片蔚蓝。   车里的年轻人开着车窗哇哇乱叫,风把青春吹得到处飞。   “我们毕业啦~啊啊啊——”   傅谨言也跟着放飞起笑容。   付晟屿被风呛了一口,稍稍扭头问:“言哥,我们没吵到你吧?咳咳……”   “没有。”傅谨言摇头,“以前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的同学在走廊上撕书,比你们还疯。”   “那你撕没撕?”付晟屿笑问。   “没有。”傅谨言说,“纸可以卖钱,当时五毛钱一斤。”   付晟屿笑容收敛起来,小心地瞥了一眼傅谨言。   “言哥……”   傅谨言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那天我卖了一百五十二块钱!”   付晟屿问:“纸价钱这么贵?”   “是啊。”   自从认识了付晟屿,傅谨言有底气不再遮掩那些过往。   他现在只记得拿到一百五十二块钱的喜悦,忘却了把三百多斤废纸,一趟一趟背去废品站的汗水。   当他坦然面对世界时,过去的不堪都只是一笑而过的谈资。   “还有,有一个学弟用五百块钱买了我的全套复习笔记。”   傅谨言对此颇为自豪。   “啊呀卖得太便宜了!”付晟屿懊恼地说。   “是啊。”贾照扒在靠背上说,“傅教授,高考前你送给付晟屿那套绝密资料,我花五万都买!”   王歆宁也扒过来问:“什么绝密资料?”   贾照高低眉说道:“你不知道啊?付晟屿高考突然开了挂,就是他哥给他每一科都整理了一套押题卷,我后来看了一下,题型和知识点准确率接近百分之五十,数学卷更夸张,简直就是卡bug……”   两个女生也疯了。   王歆宁气得掐贾照的脖子。   “这准确率可以说是泄题了吧?啊啊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贾照被掐得翻白眼:“高考前付晟屿每天都在撸那套卷子啊,他自己打印的,我还以为他从哪里搞来的野生资料,不然我特么能455分?!你要掐掐付晟屿,他一天天捂得跟宝贝似的……”   王歆宁不听:“他在开车不能掐,我就掐你。”   “王歆宁你能不能学学刘念嘉?泼妇吗你?!”   刘念嘉比较淑女,笑都是捂嘴的。   车子过了跨海大桥后,就是牧马岛了,公路干净,路上车子也变少了,公路两旁绿意盎然。总共三个小时的车程,在嬉笑打闹中也不觉得乏味,最终到达目的地:东岸渔村。   “到了言哥。”   傅谨言下车,渔村处于半山腰,青砖房并不密集,也不阻碍视线,海面蓝色一望无际。   “这里游客不多呢。”   “山下海滩游客比较多,酒店餐厅基本都在那边。”付晟屿悄悄说,“我特地选的这个地方,贴心值加2分?”   傅谨言:“嗯,加吧。”   付晟屿喜滋滋地从口袋掏出小本本,添上一笔。   贾照脑袋冒出来看。   “恋爱攻略,必胜宝典……什么玩意儿,一般带宝典的武功秘籍都不咋吉利。”贾照啧啧说,“付少,难怪你给练弯了。”   付晟屿陷入了思考。   “可能真的名字取得不太吉利。”   “怎么?你攻略不顺利?”   这个事情付晟屿很苦恼。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个人评分,只要满90分,我言哥就答应做我男朋友,我已经为此奋斗半个月了。”   贾照觉得挺有意思,好奇地问:“起始分数多少?”   “60分。”   贾照问:“现在呢?”   付晟屿答:“32分。”   “……”   “2分还是刚赚的。”   贾照拍了拍他肩膀。   “可以可以,这波啊,这波叫反向上分。”   付晟屿靠着车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振作起来,当场就立下了誓言。   “没事儿,我要在这次旅行中,在这个岛上咔咔上一波大分。”   “我也是。”   面朝大海,贾照踌躇满志。   “我要找个机会跟刘念嘉表白。”   “好兄弟,牛皮。”付晟屿鼓励他,“不过你有考虑过王歆宁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吗?”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我邀请刘念嘉,她说她一个女生害怕,叫上了王歆宁这个八婆。”   两个女生正在拿手机到处自拍,傅谨言在后备箱取行李。   “言哥!你别动,我来。”   付晟屿冲过去,拿出两个行李箱来。   “这个是刘念嘉和王歆宁的,这个背包是贾照的……你的衣服在我这儿。”   付晟屿的还是那个陪他去过高原的红皮行李箱,他拉开拉链,拿出一个黑色小包来。   “哥,你的相机,你不是喜欢拍自然风景嘛。”   傅谨言眼睛一亮,他正遗憾没有带相机。   “谢谢。”   “加不加分?”   傅谨言摇头:“你的体贴分已经加满了。”   “好嘛,除了体贴一无是处。”   贾照很狗腿给女生拖行李箱,一边抱怨:“真特么重王歆宁你带了一口锅吗?”   刘念嘉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的护肤品重啦。”   “那没事了。”   几个人走进了一家“海子的客栈”,院子里有一个大木棚,到处是绿植,打理得没有章法,但植物长得异常茂盛,反倒有一种自然狂野的美好,木棚下有一个公共空间,露天沙发上坐着几个旅客在喝咖啡。   “这客栈老板叫海子?”贾照问。   付晟屿鄙夷道:“海子是个诗人,这个客栈的寓意就是取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傅谨言忍不住侧目,是他低估付晟屿了。   文学素养上面可以加3分来着。   贾照竖起大拇指:“可以付少,有文化,不愧是高考596分的男人。”   付晟屿走到屋子,开始嚷嚷。   “老板!蒋老板!……姥姥!姥姥!”   贾照一脸慌张。   “这这,不妙……好你个付小倩,原来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吸我们的阳气。”   客栈里面走出一个穿长裙子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化妆技术高级,打扮气质跟普通大妈格格不入。   大妈一看到付晟屿,柳眉倒竖。   “付逸!你来干什么?!”   “姥,我,付晟屿。”   付晟屿取下墨镜,大妈才笑容满面。   “呀,是大孙子呀,两年没来了吧。”   付晟屿冤枉:“我今年不是在这里跨年的吗?”   “让姥姥亲一口……”   姥姥比付晟屿矮很多,只能掰着付晟屿的脑袋,在他脸上啵唧一口,留下一个红唇印子。   贾照看得很懵。   “你同学啊?”姥姥问。   “是啊。”   “姥姥好!”   贾照一个九十度鞠躬,两个呆滞的女生也跟着喊,声音娇滴滴的。   “姥姥好~”   付晟屿把傅谨言拉过去。   “姥,这是傅教授,我的……”   付晟屿眨了一下眼睛,在姥姥耳边嘀咕了几个字,傅谨言没听到。   “姥姥你好,我是傅谨言。”   傅谨言的声音小,他有些拘束。   “你好你好,哦哟这么瘦,你要多吃一点呀,小傅教授,快请进。”   姥姥一把牵住傅谨言,另一手拉着付晟屿往里走,进门就是一个木柜台,上面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贝壳。   “姥,还有房没?我们准备在这里度两天假。”   “我看看。”姥姥眯着眼睛看电脑,“还有三个大床房,你们五个人……”   王歆宁第一个举手。   “我可以和念嘉一起睡~”   贾照也举手:“我也可以!”   付晟屿踢了他一脚。   “你这急功近利了昂。”   “那我跟你睡?”   付晟屿横了他一眼。   “怎么了?”贾照恍然大悟,“我还是自己睡吧,我睡觉打鼾,夜尿还多。”   付晟屿转过去,看着傅谨言笑嘻嘻。   “言哥,看来只能咱俩将就一间房了。”   姥姥说:“大孙子,你跟我睡好了,我那还有一张床,姥姥想跟你彻夜长谈。”   “姥姥!”付晟屿急了,“你睡眠质量差,不能有人打扰。”   姥姥笑道:“姥姥睡得好,姥姥有时候甚至怕一觉不醒。”   付晟屿咬着牙说:“不,你睡不好……好啦就这么说定啦~”   付晟屿已经自己拿过来三张房卡,带着人一溜烟找房间去了。   安排好贾照和女生们的房间之后,付晟屿带傅谨言进入了一间房子,这个房间明显宽敞许多,还有一个大窗户,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大海。   “这是剩下三间里唯一的海景房,嘘,别让贾照他们知道。”   付晟屿贼兮兮地跟傅谨言嘱咐。   傅谨言坐在软软的床尾,茶几上也摆着一瓶鲜花。   “付晟屿。”傅谨言觉得有意思,“你姥姥跟你爸爸的关系不和么?”   “呃……”   付晟屿难以启齿。   “这么跟你说吧。”付晟屿言简意赅,“我妈怀上我的时候,还没满十八……”   傅谨言张了张嘴。   那怪不得了。   “你读过海子那首诗吗?”   傅谨言询问时,目光露出赞赏。   付晟屿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红唇印子愈发鲜艳。   “我爸告诉我,这客栈名字是我妈取的,我就知道那一句。”   付晟屿并不知道,他悄无声息地丢失了文化素养的3分。 第60章 爱情使人卑劣   “那你妈妈一定是个有诗意的女子。”   这是傅谨言从付晟屿的只言片语里猜的。   “其实不是。”付晟屿坐到他旁边说,“我姥爷姥姥老家是北方的,我姥姥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后来虽然家道中落,倒是想把我妈往大家闺秀熏陶,饱读诗书的那种。她跟我爸一个高中,是学校诗社的,属于才华气质型大美女,逸哥靠着一辆敞篷超跑在众多追求者里面脱颖而出。”   傅谨言听得入神。   “后来呢?”   “后来你也知道了。”付晟屿嘿嘿笑,“于是付晟屿精准投胎。”   傅谨言点点头:“你真会投。照这么说……你姥爷姥姥一定不同意这门亲事。”   “到现在姥姥跟我爸都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付晟屿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衣服,递到傅谨言手上。   “言哥,你现在洗澡吗?试试这一套睡衣合不合身。”   “嗯。”   付晟屿知道他睡衣只穿基础的长袖款,这一套材质细腻绵软,尺码也刚刚好。   傅谨言冲完澡,吹干头发之后才走出来。   “我洗完了。”   付晟屿很失望。   傅谨言从进去到出来,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完整整,一点多余的肉都不带露出来的。   “你去啊。”傅谨言催他。   “好。”   付晟屿丢掉衬衫,开始脱贴身的T恤,他是反手抓住T恤的下端往上撸,平坦的腹部率先露出来,腹肌清晰可见,T恤慢慢地往上,胸肌轮廓也精壮结实,他伸展着肢体,整个身上的肌肉线条都被拉得修长。   美好得仿佛是个内衣广告模特。   傅谨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付晟屿却不以为意,好像旁边没人似的,又解开自己的绳带,准备脱裤子。   “等等。”   傅谨言制止了他。   但他声带都是紧绷的。   付晟屿扯着裤头,动作暂停了,扭头看过来。   “嗯?”   “你……你去浴室里面脱。”   傅谨言撇过头,故作严肃,其实心脏在乱蹦。   “为什么?”付晟屿无辜地说,“脏衣服脱下来就放外面呀。”   傅谨言不同意:“房间里还有人呢,你这样多……多有碍观瞻啊。”   付晟屿笑得没脸没皮。   “嘿嘿,咱俩谁跟谁的……”   “进去。”   付晟屿不情不愿地穿着长裤进去,不多久,就传出里面花洒的声音,随后是付晟屿舒服的歌声,时而低吟浅唱,时而铿锵高亢。   傅谨言不自在地坐着。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蹲下来收纳脏衣服,但是浴室里的动静太大,傅谨言甚至怀疑他在里面跳民族舞。   花洒消停了片刻。   接下来是沐浴露在身上揉搓,打出泡沫的声音。   傅谨言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除了婴孩时期,傅谨言从未跟任何人坦诚相见,他人的身体对傅谨言来说是个陌生的领域。   在他对两性形成认识的童年,他就缺失了这一个部分。   他对人类躯体的认知仅限于生物课本。   傅谨言可以准确地说出人体的系统、器官、细胞,但是这些都不构成吸引力的理由。   只有付晟屿。   他对于傅谨言,就是《大卫》之于米开朗基罗,是完美的艺术品,是想象的极限。   他让傅谨言的学识转化成情感,把理智搅乱成冲动。   傅谨言想看看。   那是一种原始的吸引,他的脚步不由得走向了浴室门外,磨砂玻璃透出暧昧的黄光,人影的晃动让他浮想联翩。   这种猛烈的好奇,让傅谨言惭愧,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   浴室门忽然被打开了。   傅谨言一下惊醒,妄想走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埋着头甚至不敢瞟付晟屿一眼。   “言哥,你干嘛呢?”   傅谨言内疚,他像是个被当场抓获的变态。   就是新闻里,偷拍人家走光的那种人,被公众鄙夷,被道德谴责。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洗完了?我要进去拿东西……”   哪怕是个拙劣的小谎言,可也足够让傅谨言感觉解脱了一点。   但他抬起头下一眼,又打回原形。   因为付晟屿就裹着一个浴巾。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傅谨言甚至都不知道,他这个浴巾下,是不是不着寸缕。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与其说是指责,傅谨言觉得自己是即将沦陷的悲愤。   “哦哦,我刚光帮你拿衣服,自己的衣服给忘了。”   付晟屿掠过他,带起一阵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儿。   傅谨言感觉自己快晕倒了。   他急忙钻进浴室,锁上门,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几下脸。   镜子里面,他的脸已经红透了,跟猴屁股一样丑陋。   “傅谨言。”傅谨言咬了咬嘴唇,对着镜子骂,“你下贱。”   “言哥……言哥!”   傅谨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故作镇定地走出去。   “什么事?”   “姥姥催我们吃晚饭呢!”   “好……”傅谨言顿了顿,问他,“那你还不穿衣服?”   “现在就穿。”   付晟屿说着,就准备扯开浴巾。   “住手!混蛋!”   傅谨言几乎是喊出来的。   “诶?”   付晟屿偏头看他剧烈的反应。   “你怎么了?言哥?”   “什么?”   付晟屿打量他,说:“你怪怪的,脸好红啊。”   “我没有。”   傅谨言视线都没地方放,放在哪,他都觉得自己正在用意念侵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伙子。   越是躲避,眼神就会越虚浮,付晟屿成功捕捉到了。   “哦,你在害羞。”   付晟屿走过来。   “别过来。”   傅谨言伸出一只手,尝试阻止他的所有动作。   但付晟屿发现了这件好玩的事,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他干脆迈着大剌剌的步子过来,跟看见花姑娘的太君似的。   “不会吧不会吧?言哥,我只是在你共处一室洗个澡而已,你就羞成这样啦?”   付晟屿这才注意到,傅谨言的耳垂跟快滴血似的,特别红润。   “我不想看你。”   傅谨言否认得很粗糙。   “哈?我又没说你想看我。”付晟屿乐得不行,轻佻地问,“是不想,还是不敢?”   傅谨言不说话了。   他现在心乱如麻。   说多错多。   “有什么怕的呢?”   付晟屿也奇怪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往前走一步,傅谨言就往后退一步,最后退无可退,背后抵住了房间的大门。   而付晟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咫尺之遥。   “付晟屿……”傅谨言说,“你走开。”   他语气软软的,而且因为心虚,命令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付晟屿看出了傅谨言眼里的慌乱和躲避。   他不知道傅谨言为什么眼泪汪汪的,像个被逼入绝境的小猫咪,无助又可怜。   “嘘——”付晟屿声音低沉,“言哥,你是不是没去过公共澡堂?所以没见过?”   傅谨言咬着下嘴唇,眼神始终是避让的。   “你先别推开我,把你的手给我。”   付晟屿的声音很有蛊惑力。   但傅谨言脑袋都是懵的,根本做不出反应。   付晟屿只好拉起他的右手,然后把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傅谨言没有躲。   “是不是,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肩膀很扎实,傅谨言木讷地点点头。   付晟屿趁胜追击,问道:“要不要试试别的地方?”   傅谨言赶紧摇头,并且拿走了自己的手。   付晟屿哼哼说道:“算了,不着急,我们的日子会很长很长,反正我年轻,我熬得起。”   对他俏皮调笑的话,傅谨言笑不出来。   “那我给你提前习惯习惯吧,言哥?”   当付晟屿使坏的小表情出现时,傅谨言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看好了,言哥。”   付晟屿双手抓住浴巾,傅谨言意识到他要干嘛了。   只是傅谨言都来不及阻止,付晟屿就已经把浴巾呼啦一扯……   “付……”   傅谨言眼睛瞪得溜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付晟屿沙滩裤穿得整整齐齐,根本不是预期中的那样。   付晟屿恶作剧成功,笑得十分猖獗。   “哈哈哈!我又不是裸奔狂魔……咦?言哥,你这个表情,是很失望?”   “你……”   傅谨言气得肺疼,想伸手拿旁边的衣架打人。   咚咚咚——   背后的三下敲门声,差点把傅谨言的魂魄敲出来。   “付少!姥姥说菜都快凉啦!”是贾照的声音。   “好!马上来!”   傅谨言打开门只想逃。   “言哥。”   傅谨言门关到一半,被付晟屿伸手挡住了,两人隔着门缝四目相对。   只见付晟屿冲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这么好的身体摆在你面前,你憋得过初一,憋不过十五。”   啪。   傅谨言把门合上。   他浑身都是虚汗,像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   走到院子里后,海风袭面,傅谨言紊乱的呼吸缓缓恢复正常,头脑清明过来。   他的种种反应,并不是抗拒,而是强烈的刺激。   除了那一丢丢的自我道德谴责。   如果不当圣人,其实这种接触给人巨大的喜悦。   傅谨言搓了搓手指,回味着刚才肌肤相触的感觉,依旧让他脸颊发热。   爱情使人卑劣。   卑劣就卑劣吧。   傅谨言甘愿做个庸人。 第61章 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贾照他们已经在庭院里了,姥姥把最后一盆猪肉炖粉条端上桌。   “齐活儿。”   贾照搓着手说:“姥姥这手艺,真是难以阻挡的魅力啊,王歆宁你好好看好好学。”   “你咋不让刘念嘉学?”王歆宁不服。   “人刘念嘉是女神,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做菜了来吸引男人了,以后咱俩要是结婚了,我天天做饭。”   王歆宁和刘念嘉一起嘘他,贾照寡不敌众,转向傅谨言。   “傅教授,付晟屿还不出来呢?要咱们八抬大轿请吗?”   傅谨言回答:“他在穿衣。”   贾照:“嗯?”   傅谨言也觉得回答省略太多,容易引人误会遐思。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他刚洗完澡。”   “嘶——”贾照阴阳怪气地说,“没看出来,付少速度可以啊,短短半个小时,澡都洗完了。”   “嗯。”傅谨言点头说,“他爱干净。”   贾照乐不可支,但是王歆宁破口大骂。   “贾照你要死啊!”   “我怎么了?”   “你……”王歆宁揪他的耳朵,压着嗓子说,“傅教授是正经人,你当我听不懂你开黄腔啊?”   付晟屿从里面走出来,他换上了背心衬衫和沙滩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度假就属他最惬意。   “干嘛呢干嘛呢?隔老远就听见你们欺负我言哥。”   付晟屿**咧咧往傅谨言旁边一坐,因为桌子并不大,所以两条长腿难免要蜷缩一些,右腿撇开,几乎搁到傅谨言的膝盖上了。   “是贾照!”王歆宁告状说,“他调戏傅教授!”   贾照赶紧澄清:“我那是开玩笑,跟调戏两个字可不沾边哈,王歆宁你想冤枉我,你……你你这个个毒妇。”   还没开饭,贾照就被王歆宁绕院子追着打了几圈。   付晟屿嘿嘿笑着往旁边一瞥,看到傅谨言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言哥,你看我干嘛?”   傅谨言挪开视线。   他就是看付晟屿这套花衬衫花短裤,特别低俗,加上一双人字拖,简直不忍直视,但俗气的衣服被他一穿,竟然有点痞里痞气的气质……像极了导演王家卫的文艺电影里,所出现的男主角。   内双的长眼睛侧目一瞥,极具歪门邪道的气质,妥妥就是一个小痞子。   傅谨言羡慕了。   付晟屿身高和身材太优越了,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而自己买了正装之后,常常需要去裁缝店改短裤脚。   “姥姥!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付晟屿去叫他姥姥。   里面传出洪亮的声音:“我吃过了!别膈应你们谈恋爱!”   “我姥还真有眼力见儿……”付晟屿嘿嘿笑,转头问,“是吧,言哥?”   傅谨言不想回答。   “开饭吧。”   姥姥做的都是北方的菜,除了猪肉炖粉条,还有一大盘金黄色的锅包肉,一条红烧石斑鱼,一屉子清蒸海鲜,还有一海碗丝瓜白蛤汤。   相比精细的南方菜肴,这一盆盆的够扎实。   几个人酒足饭饱。   贾照一边剔牙一边说:“美中不足就是少几瓶啤酒。”   “还是你会吃。”付晟屿呵了一声,“痛风小套餐?”   贾照打了个嗝,靠在椅背上。   “岛上风吹得特舒服,夜色迷人啊……”贾照提议说,“不搞点小节目?”   第一个响应的是王歆宁。   “什么节目?”   “传纸条?”   贾照眼睛里贼光一闪,付晟屿就知道他有备而来。   “行啊。”付晟屿问,“言哥,玩吗?”   傅谨言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纸条有什么好传的?”   付晟屿给他解释说:“简而言之就是坐一个圈,从第一个人传出纸条,下一个人接过来,纸条越传越小,一直到传不下去,接不下的人受惩罚。”   傅谨言更懵了:“怎么接?”   “嘴。”   “……”傅谨言皱着眉问道,“这游戏有伤风化吧?”   现在的小年轻都玩得这么开吗?   傅谨言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苍老了。   “你先玩一局嘛,反正可以认输的。”   “是啊傅教授。”贾照已经开始宣布规则了,“咱们惩罚就不喝酒了,就跟真心话大冒险似的,指派行动好了。”   付晟屿悄无声息地换到了傅谨言的右手边。   傅谨言被强行拉着进入了第一轮游戏。   现在的座位顺时针顺序是贾照,刘念嘉,王歆宁,付晟屿,傅谨言。   “等等。”付晟屿说,“王歆宁你坐贾照前面去呗。”   王歆宁问:“为什么?”   付晟屿:“帮我把言哥和贾照隔开。”   贾照率先反对:“不行,你得坐这儿,把刘念嘉跟付晟屿隔开。”   “不是……”王歆宁不服了,“怎么我的作用就是给你们隔开的?!”   付晟屿和贾照异口同声:“你比较安全。”   王歆宁差点掀桌。   然后她坐去了傅谨言和贾照中间。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贾照骂她。   王歆宁皮笑肉不笑:“你再哔哔,明天你的名字可能会上海城新闻头条,并且身体还在捕捞。”   “行行行,我先开始。”   贾照抽出一张完整的纸巾,用嘴叼着一个角,传递给了刘念嘉,他们两个正好撕了一半,刘念嘉又转向了付晟屿。   “付少……”贾照央求道,“嘴下留情。”   付晟屿离刘念嘉老远,轻轻地撕下一个角来,然后笑嘻嘻撅嘴递给傅谨言。   傅谨言看着他嘴唇上沾着的那一丁点儿纸,面露难色。   如果他要去接,势必会碰到付晟屿的嘴。   “言哥,快接呀~”   付晟屿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纸巾很容易吸水,付晟屿抿着的一小截已经湿了一半。   “我……”傅谨言说,“我放弃。”   “啧。”   付晟屿懊丧不已。   “言哥你不能轻易认输啊,要惩罚的。”   “惩罚吧。”   傅谨言才不要去接那一丁点儿沾着付晟屿唾沫的纸。   这跟……这跟接吻有什么区别?   贾照主持得很敬业:“请选择惩罚方式……”   付晟屿抢话说道:“真心话真心话!我要问真心话!”   贾照说:“话说我想看傅教授表演才艺来着。”   “我没有才艺。”傅谨言摇头说,“背圆周率算不算?”   “呃?”贾照说,“虽然不常见,但莫名想看人背圆周率……”   王歆宁兴奋地说;“我也想看!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人能背。”   傅谨言开口就来:“……”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背到哪了?是正确的吗?”   “我哪知道。”   “上网查一查……”   “可以了可以了傅教授。”贾照认错了,“咱也听不懂,咱也不敢问对不对。”   傅谨言停下来。   付晟屿气得不行。   “你说你们这群没见识的,浪费我一次机会……”   “下一轮!刘念嘉开始!”   刘念嘉浅浅的口红已经被沾掉不少,只能小心翼翼抿着纸巾传递出来。   付晟屿再次故技重施,撕下了一小片。   贾照嚷嚷道:“付晟屿你不能这样作弊昂?你就是想亲人家嘴。”   付晟屿憋着坏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傅谨言在桌下掐他大腿。   “唔唔……”   付晟屿不能张嘴,只能痛苦地呜呜叫唤。   “我……认输。”傅谨言无奈。   “哈!”   付晟屿呸一声吐出纸巾。   “我要真心话我要真心话!”   傅谨言手放在付晟屿的腿上,随时准备拧。   “你问吧。”   傅谨言用眼神威胁他。   但明显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付晟屿接收不到信号。   “请听题。”付晟屿手持空气话筒递过去,“言哥,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其他三个人也仔细听着。   王歆宁笑道:“我猜没有,傅教授这么优秀,肯定是被人喜欢的对象。”   傅谨言从来没跟付晟屿袒露过这个事情。   “有没有啊言哥?”   傅谨言开口:“有。”   “啊?”   付晟屿的笑容僵在脸上,火急火燎地追问起来。   “谁啊?什么时候?”   傅谨言笑道:“问题已经问完了。”   “下一轮!”   这回轮到付晟屿开始了,他只能叼着一片完整的抽纸交给傅谨言,傅谨言也轻松撕下一大块,传给王歆宁。   但是他在面对别人时,感觉和付晟屿完全不一样,他完成这个传递的动作时,如芒在背。   “毫无游戏参与感的我终于上场了。”   王歆宁站起来撸起袖子,果断利落,但精准地撕下了一个角,扭到贾照那一边。   “来啊!”王歆宁咬着纸巾,恶狠狠地说。   “我……”   贾照有苦难言,刘念嘉捂着嘴偷笑。   “我才不跟你这个八婆亲嘴!”贾照憋屈地说,“我认输啦!我选真……”   “你只能选大冒险!”   王歆宁拍桌子。   “凭什么?!”   “这是我们四个人一致决定的。”王歆宁转头问,“对吧?”   付晟屿和刘念嘉纷纷附和她,想看贾照出糗。   “你完了我告诉你,王歆宁,你等着……”贾照不甘示弱,“说吧,你要我干嘛?”   王歆宁说:“去班级群里,发一条消息,内容是:王歆宁,啊,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我的女神,我永远臣服在你的牛仔裤下,做你的舔狗……”   贾照默默拿过来旁边的水果刀。   “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耍赖?”   最终贾照屈服了,忍辱负重地发布了一条告白信息。   “我没脸见人了,从此身败名裂,孤独终老。” 第62章 他们越来越像   王歆宁鼓掌欢庆。   “让我们祝贺贾照同学从此一蹶不振~”   贾照把站着欢腾的王歆宁拉坐下来。   “什么叫一蹶不振?太难听,太恶毒了这也。”   “下一局下一局。”王歆宁狠狠说道,“老娘已经杀疯了。”   贾照看着她都害怕:“谁以后娶了你这个母老虎,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傅教授,由你开始了。”   “好。”   傅谨言还是像刚刚一样,咬着一丁点角落,离王歆宁远远的。   “瞧见没有?连傅教授都怕你。”贾照直摇头。   王歆宁正在撕纸巾,没嘴搭理他。   她又成功地撕下一小块,冲贾照耀武扬威。   “你怎么老害我呢?什么仇什么怨啊?”贾照气得跟斗鸡眼似的,“我认输行了吧!”   王歆宁怂恿他说:“不如继续大冒险吧?”   “我不上你的当,我选表演才艺可以吗?”   “不行!”   “歆宁。”刘念嘉这时候说话了,“你放他一马吧,他太可怜啦。”   小姐妹的面子,王歆宁还是要给的。   “咦,念嘉心疼你了……行吧,你表演什么?”   贾照想了半天,实在也没有什么才艺。   “那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好了。”贾照不等他们同意就开始了,“是我自己亲身的经历。”   几个人都挺好奇,就听起故事来了。   “我爷爷家住山沟沟里,每次回家要翻过一座大山的盘山公路,坐得我头昏眼花。我爷爷在山沟里种了很多果树,有一年放假,我去爷爷家玩,我记得那时候枇杷熟了,我一个人跑去山沟里摘枇杷,结果爬树的时候树枝断了,我摔进了一个沟里,腿断了,本来那个坡就陡,我爬不上去,哭累了,就在那个沟里过了一夜,晚上又黑……”   王歆宁听着听着不对劲了。   “这是个恐怖故事?”   贾照点点头:“算是吧,你别打岔,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付晟屿往傅谨言身边靠。   “言哥,你要是怕,就靠着我点儿,我用阳气熏走一切牛鬼蛇神。”   傅谨言扭头看他,贴得傅谨言都快倒了。   “我不怕。”   傅谨言推开他。   “你怎么不怕呢?”付晟屿脸又贴过来,靠在傅谨言的肩膀上,哼哼说,“你不怕我怕,行了吧。”   “你们能不能别聊?认真听一下,恐怖的地方就来了……”贾照故意压着嗓音说,“我晚上坐那里,伸手不见五指啊,我就感觉我在草里压到了什么东西,还能动,我抓在手里一看……是蛆。”   付晟屿恶心了一下。   “你压到的有没有可能是一坨屎?”   “才不是。”贾照缩着脖子说,“我那时候不懂事,也没觉得特别害怕,第二天村里人就找到了我,我就哭着喊着回城里了。”   “所以呢?”   王歆宁胳膊支着下巴问他。   “我回海城三天之后,无意间看了一个新闻,说我爷爷那村里,一个月前盘山公路出了车祸,一辆小轿车连人带车掉进山沟里了,一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   “啊!”   刘念嘉忽然小声叫一声,同时打了个寒颤。   “嘉嘉你别怕……”   贾照关切的表情中透着阴谋得逞的开心,他伸手去握刘念嘉的手,被刘念嘉躲开了。   “你不会是这只手抓的吧?”   刘念嘉嫌弃死了,绕开贾照,和王歆宁挽着胳膊。   “歆宁,咱们别跟他玩了,我们进屋吧。”   “行。”   两个女孩子手挽手走了。   贾照弄巧成拙,欲哭无泪。   “嘉嘉!不是……嘉……我……”   “哈哈哈……”   付晟屿都笑懵了,贾照黑着脸,把茶当酒一口闷。   “妈蛋,失策了。”   “言哥。”付晟屿叫他。   “嗯?”   “你在想什么啊?”   傅谨言耸了耸肩,问道:“她为什么走了?”   “呃……”付晟屿解释道,“因为贾照摸到的蛆,是车祸掉下去那个人身上的。”   “哦。”   傅谨言笑了笑。   付晟屿见过这个笑容,博爱且宽容。   “不是,你不觉得细思极恐吗?”   傅谨言摇头说:“细思的话,漏洞百出。”   贾照郁闷问:“哪里有漏洞了?下回我讲这故事的时候补补。”   傅谨言分析起来:“温暖的气候下,以自然界分解腐肉的速度,用不了那么久,一个月早只剩骨头了,而且蛆变成苍蝇的周期大概是一个星期。”   “这个这个……”贾照硬着头皮自圆其说,“山里冷一点……那苍蝇后来下的蛋,子子孙孙传承的。”   傅谨言肯定他:“有道理,假定温度的确减慢了腐败速度。那腐化过程会产生的硫化氢、氨气、二氧化硫等气体非常刺鼻,你闻到臭味了吗?”   贾照张着嘴停顿了五秒钟,最后放弃了狡辩。   “跟知识多的人玩烦死了。”   贾照准备开溜,最后又折回来,拍了拍付晟屿的肩膀。   “付少,以后你可轻易别撒谎……”   院子里只剩下了傅谨言两个,他发现付晟屿正盯着自己的脸。   “你看什么?”   “美貌。”付晟屿扯起嘴角说,“来自高知分子的该死的气质,太吸引人了。”   傅谨言并不以为意。   “你化学课没有好好听。”   “化学课可不讲解尸体腐败……”付晟屿说,“这玩意儿可不能随便教人的吧?言哥,我特崇拜你。”   傅谨言开始收拾桌子,用茶盘捡走餐具。   “我只不过比你知道得早一点而已。”傅谨言随口说,“现在你也知道了。”   付晟屿也跟着收剩菜,用垃圾袋装着打结,最后扔去了垃圾桶。   傅谨言擦完桌子就回去房间了,新闻联播刚好开始。   他看新闻联播的时候特别认真,付晟屿没敢打搅他,傅谨言的镜片反射出电视的蓝色荧光。   天气预报结束后,傅谨言摘下眼镜,躺去床上准备睡觉。   在节奏缓慢的海岛上,并没有多余的夜生活,所以能明显地感知一天中的时间流逝。   “言哥,还早呢,咱们聊聊天呗。”   傅谨言是背对着他的。   “聊什么?”傅谨言问。   付晟屿撑起上半身,把傅谨言强行掰过来。   “聊聊怎么才能让我加加分,我掉分项比加分项多。我也想找点别的优势,比如想表现表现男友力,你也不怕鬼。想关心关心你啥的,可你也老不生病。”   付晟屿挫败地躺下来。   傅谨言和他四目相对。   “那你还会什么呢?”   “会什么……”付晟屿回想了一下他短暂的人生,“才艺什么的,我也没有啊,说起来我小时候能被导演挑中拍电视剧还是靠的我这张脸。”   傅谨言说:“听说富裕家庭的家长,会十分看重教育培养孩子,你爸爸没给你报过什么兴趣爱好班吗?”   “有。”付晟屿回答,“我跆拳道黑带。”   傅谨言尽量鼓励他:“嗯,这就是你的长处,怎么没有继续学呢?”   付晟屿嘿嘿说:“我不小心踢断了一个教练的肋骨,并且海城的同行里开始散播谣言,导致没有道馆肯收留我。”   傅谨言已经困了,眼皮子在打架。   “那别的兴趣班呢?也没有报了吗?”   “没有,想开了。”   傅谨言眼前已经朦胧一片了,口齿不清地有一搭没一搭回话。   “你应该坚持,才能拥有一个多彩的人生……”   他困得说不下去。   付晟屿说:“是我爸想开了。”   傅谨言感觉付晟屿的声音越来越小,飘渺遥远起来。   付晟屿突然问:“言哥,黑带能加分吗?”   傅谨言意识迷迷糊糊的。   “嗯,打起人来一定很疼,加5分吧。”   “好好。”   付晟屿从枕头底下摸出小本本,分数来到了37分。   一夜美梦。   傅谨言睡得特别踏实。   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也许是因为晚上若隐若现的海浪声很催眠。   付晟屿起得更早,已经洗漱完毕,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捯饬头发,喷了摩丝之后抓了又抓。   傅谨言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小会儿。   “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弄得跟刺猬一样?”   付晟屿听到声音才发现他。   “言哥,早啊。”   “早安。”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抓发型?”付晟屿说,“我偶像包袱挺重的。”   傅谨言知道,这又是什么网络新名词。   “但是你只有黑粉啊。”   “……”付晟屿转头问,“言哥,你要不要也做个发型?我帮你弄。”   付晟屿以为他会甩着手拒绝,但是傅谨言看了一下,点头了。   “好。”   傅谨言站在镜子前。   付晟屿先是从一个小盒子里抹了一把透明的泥,在手里搓匀之后,开始抓傅谨言的头发,把他头发大致弄出来一个偏分的造型。然后付晟屿又用一个罐子在他脑袋上喷雾,喷完之后又开始捏,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镜子里的发型逐渐成形,付晟屿最后站在傅谨言背后贴着,进行最后的完善。   “OK,托尼小付为您服务完毕,如果满意请给我十分好评哟。”   傅谨言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很和谐。   风格差异好像不似以前那么突兀了。   他们越来越像。   包括但不仅限于外貌。 第63章 你能不能得体一点?   “我的手艺怎么样?满意吗满意吗?不满意我可以再来一次。”   付晟屿在旁边求夸奖。   傅谨言也算是做了一次时代的弄潮儿了。   “嗯,可以打7分。”   “OK。”付晟屿对这个分数已经心满意足,“那我加上去了。”   傅谨言扭过头来。   “这也要加分?”   付晟屿理直气壮:“对啊,我现在只能剑走偏锋来加分了,不然等我满90分的那一天,可能寿命无多。”   “你不是熬得起吗?”   “熬是熬得起,可付小狗变成付老狗,还怎么谈恋爱?”   傅谨言不由得发笑。   付晟屿嘴比脑子快,百无禁忌,演艺圈能容下他是他的本事。   “这个要吗?言哥。”   付晟屿举着香水瓶子摇了摇。   傅谨言拒绝:“不要,太招摇了。”   “那我也不喷了。”   付晟屿已经拾掇好了,傅谨言还在漱口,听到付晟屿在房间喊话。   “言哥,你的衣服我放床上了哈,还有拖鞋,咱们白天去银沙滩玩儿,我去叫贾照他们。”   傅谨言吐掉一口牙膏沫儿。   “好。”   不用付晟屿去催,贾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都穿上了清凉的夏日服装,几个人在那里吵吵嚷嚷。   “王歆宁,你能不能换一套衣服?就没有点儿正常女生穿的吗哈哈哈?”   贾照笑得很猖獗。   王歆宁难得舍弃了牛仔裤,穿的是一条波西米亚连衣裙。而刘念嘉准备了带花边的蓝色游泳装,她擅长挑选服饰,衬得皮肤又白,身材也十分有料。   王歆宁微笑着盯了贾照一眼。   “今天是淑女的人设,不要让我优雅的双手沾染血腥。”   刘念嘉问道:“付晟屿,傅教授呢?”   “应该快……”   付晟屿话没说完,因为他扭头就看见了傅谨言。   傅谨言此时穿的是跟付晟屿同款大花衬衫,他把所有扣子都扣起来了,沙滩裤下是光溜溜的小腿,而他趿的人字拖在他的脚下仿佛是高跟鞋,脚趾头死死抠着鞋底,十个脚趾头都想藏起来。   这套装束,如同比基尼一样不成体统。   四个人一起看着他。   王歆宁第一个说话:“念嘉,傅教授的脚比你还白耶。”   刘念嘉回:“他腿也比你细啊。”   王歆宁点头:“是啊,他腿上比我脱毛都干净。”   傅谨言站了一分钟。   “我……我还是换我自己的衣服吧。”   “不用!”付晟屿小跑过去,“哪有穿西装打领带去沙滩上玩的?你这一身挺好啊,是吧贾照?”   “啊?”   贾照从傅谨言的腿上挪开视线。   “是,这腿长得真秀气……着实引人犯罪啊。有传言说,某宝上很多丝袜腿模其实是男的,现在我信了。”   付晟屿听出来了重点。   “你平时没事儿逛丝袜店?”   贾照狡辩:“我……我送人。”   “送谁?”   贾照支支吾吾,随口拉一个背锅的,说:“送给王歆宁,给她添点女人味。”   贾照狂奔出去的时候,身后有一个穿着波西米亚裙的淑女举着棍子追赶。   “歆宁,等等我!”   刘念嘉回头看了一眼付晟屿,然后追了出去。   付晟屿和傅谨言最慢,悠闲走在青石板路上,往海滩的方向走。   主要是傅谨言不习惯穿人字拖,总感觉随时要被绊倒。   “言哥,你得放松,不能老用脚趾头抠着走。”   傅谨言累得额头冒汗:“我不抠它它会掉。”   “哈哈哈不会的。”   银沙滩牧马岛最大的沙滩,游客多,傅谨言的腿被风一吹,感觉到处都是凉飕飕的,十分不自在。   付晟屿已经把拖鞋掀了,跟松开了牵引绳似的光脚在沙子里跑来跑去。   贾照更欢脱,不知道去哪里租了一台沙地摩托,带着刘念嘉在沙滩上兜圈。   “言哥,你干脆别穿鞋了,咱们也去开摩托去。”   “我不会开。”   傅谨言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摩托有什么瘾。   沙地摩托跟三轮摩托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但是付晟屿的提议还是不错的,光脚踩在沙滩上,冰凉的细密的触感,十分美妙。   这是傅谨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海和沙滩。   一辆大摩托停在傅谨言的面前。   付晟屿戴着墨镜,跨坐在摩托上,是比开三轮帅一点儿。   “快上来!贾照要跟我们比赛!”   “……”傅谨言坐上去,然后提醒他,“你别开太快,危险。”   “放心,翻不了车的。”   傅谨言:“我是说,沙滩上的游客危险。”   贾照已经带着刘念嘉和他们会合了,在同一起跑线准备开始。   “等等!还有我!”   另一辆沙地摩托潇洒地冲过来,上面坐着一个穿着波西米亚裙的女子。   贾照摘下墨镜,惊呼:“卧槽王歆宁,你是真特么牛皮。”   王歆宁嘁了一声说:“你不带老娘玩儿,老娘自己开。”   “你穿裙子开摩托?”付晟屿也惊呼,“可以可以,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傅谨言有些不得劲。   人家女生都已经开摩托了,他却只能坐在后座。   傅谨言松开了偷偷揪住付晟屿衣服的手,紧贴着付晟屿的身子也坐直了一点。   “开始啦!三……二!”王歆宁在倒数。   付晟屿赶紧说:“言哥,抱我。”   傅谨言条件反射:“不抱。”   “一!”   油门一加,摩托车瞬间蹿出去。   傅谨言往后一仰,差点把脑袋留在原地,他回了回神,发现自己双手已经死死抓住了付晟屿的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晟屿一边加速一边笑。   笑得傅谨言更害怕了。   “好好开车,你别光顾着乐。”   “不是哈哈哈……言哥哈哈哈哈哈你抓我腰我好痒哈哈哈哈……”   “……”   傅谨言可不敢松开,沙滩上本来就凹凸不平,摩托车上下颠簸,他必须要握点什么才有安全感。   “言哥,你手往前面一点可以吗哈哈哈……”   傅谨言手伸过去一点,就是搂住付晟屿腰的姿态了。   很意外的,傅谨言发现他的腰没想象中粗,平时看他人高马大的,肩膀也宽,没想到腰这么细。   细归细,抱起来还是很紧实有力的。   唯一的缺点是,双手没有着力点,被晃来晃去的时候,傅谨言的手掌在付晟屿的腹部滑动。   衬衫轻薄的面料下,能清晰感受到肌肉的轮廓。   跟搓衣板似的。   贾照说付晟屿是付小倩。   那他现在是傅采臣。   傅采臣抓鬼,上下其手。   “言哥……”付晟屿的声音莫名有点紧绷,“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能就……就没法下车了。”   “你能不能得体一点?”   “哦好。”付晟屿跃跃欲试,“言哥,我有反应了。”   傅谨言掐了一下他的腹肌,付晟屿吸了一口冷气。   “干嘛?”付晟屿委屈巴巴说,“你让我dirty一点……”   傅谨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不过害怕摔跤而已。   但被付晟屿这么一点破,傅谨言也觉得气氛越来越焦灼。   太阳和体温一样热。   好在比赛很快就结束,傅谨言飞快下车,跑去了遮阳棚下面。   付晟屿坐在摩托车上迟迟不肯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跑过来邀请傅谨言去开摩托艇,傅谨言以不会游泳为由拒绝了。   傅谨言坐在凉棚下,看着他们几个疯玩,付晟屿会的花样可多了,就没有他不敢上的。   开朗的男孩在夏天的沙滩边,十分炫目。   一个小时后,几个人一起瘫在了遮阳棚下面,喝水补防晒霜,人手抱着一颗冰椰子吸。   “付少,你的旅行攻略里面有没有考虑过中暑的情况?”   贾照忽然不咋咋呼呼了,并且声音柔柔弱弱。   “几点了?天黑了吗?好多星星啊……”   说完,贾照就往旁边一倒,刘念嘉吓得不轻,付晟屿把他拉到阴凉的地方,王歆宁用裙子给他扇风。   付晟屿一边抽他的脸一边问:“照照,能醒吗?”   傅谨言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贾照,拉住付晟屿。   “你轻点儿拍,再重一点儿就不用救了。”   “哦哦。”   “附近有没有药店呢?”   “没有吧?有也在渔村那块儿了。”付晟屿下了决定,“那咱们先回去吧,顺便歇歇,这会儿太阳太毒了。”   贾照忽然举起一只手。   “没有王歆宁毒。”   王歆宁停止了扇风:“扔海里吧,海水里凉快。”   付晟屿把贾照扶起来。   “走吧,王歆宁,你来背他。”   王歆宁杏眼一瞪:“凭什么?”   “你刚刚赢了比赛,奖励贾照一只。”   “能换别的奖品吗?我宁愿要一块叉烧。”   虽然斗嘴没停,但付晟屿还是背着贾照回了民宿。姥姥一看中暑,淡定地从闺房里拿出一小瓶黑乎乎的药。   “这是什么药啊?”刘念嘉询问。   付晟屿躲得远远的,生怕灌他嘴里。   “童年噩梦水。”   姥姥把一瓶藿香正气液喂贾照嘴里,贾照突然就坐起来猛咳嗽。   “王歆宁你是不是趁人之危,给我喂毒呐?!”   王歆宁皮笑肉不笑说:“活了活了,能骂人了。”   几个人休息了几个小时,吃了顿下午饭。四点半,付晟屿要去暮涯看日落,贾照虽然还头晕,但是意志坚定也要去。 第64章 跟我在一起   傅谨言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换回自己熟悉的正装皮鞋才出发。   从东岸渔村到暮涯是陡坡,大概是普通人一个小时的脚程。   但傅谨言比普通人还普通。   用贾照的游戏术语来说:“傅教授的技能点全点在智力上了。”   不像付晟屿,他在登山台阶上上蹿下跳的,一会儿替傅谨言拧水,一会儿拿相机到处拍。   傅谨言看了一下多出的102张照片,回去大概要删掉101张。   随着海拔高度提升,越往山顶风越大,树木无法扎根,放眼望去都是草坡。   “言哥,我拉你一把吧?”   傅谨言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摇头拒绝。   “不用,我可以爬。”   付晟屿走开一小会儿,捡了一根别人舍弃的登山杖又跑过来。   “现在可以了吧?”   傅谨言再没有推脱的理由,抓住登山杖的另一头,可以借付晟屿的力气,他抬腿都轻松很多。   付晟屿还有精力碎碎念:“言哥,我爸说了,让我以后带你常运动。”   傅谨言站住猛吸几口氧气,才能开口回答他。   “你是选择性听爸爸的话吗?”   “我是为你好。”付晟屿苦口婆心地说,“不然你以后跟不上我迅猛的生活节奏。”   付晟屿拖着他,慢慢地甩开了贾照他们三个,偶尔和三三两两的登山游客擦肩而过。   傅谨言的手心出了汗,登山杖老是滑脱,傅谨言只能往前面一点抓,抓着抓着,两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到了一起。   “真碍事,把这玩意儿丢了吧。”付晟屿提议。   傅谨言心思都在计算剩余路程,根本没力气反驳。   登山杖被扔在歇脚处,方便后来者取用。   付晟屿紧紧牵着傅谨言的手,嘴角没完没了地向上提。   半个小时后,他们总算登顶了。   山顶被修建成了观景平台,视野开阔,东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西边城市和牧马岛相望。   平台已经有不少游客占据观赏日落最佳位置了,星空露营的帐篷也支了几十顶,不少老头老太举着大镜头调整摄影角度,跟他们的大炮一比,傅谨言的小单反显得弱小可怜。   “言哥,你看到明珠塔没?”   海风很大,付晟屿只能吼着说话。   “嗯。”   落日把城市画成了剪影,把海面映成了红染缸。   有人对着大海嘶吼,付晟屿也跃跃欲试,长长地“啊!”了一声,中气十足。   傅谨言的评价是:“鬼喊鬼叫。”   “言哥,你也喊两嗓子呗,贼爽!”   “我不喊。”   他平时说话就没大声过,傅谨言习惯了避开引人瞩目的事情。   但付晟屿不停撺掇,傅谨言不胜其烦。   “怎么喊?”   “像我这样。”   付晟屿喇叭手对着大海,然后猛吸了一口气。   “咳……”付晟屿弯腰咳出了眼泪水,“这风戳进我肺管子了咳咳……”   傅谨言破防,笑出了声。   付晟屿抬起头:“诶?言哥,刚是你在笑吗?笑得真好听。”   傅谨言只是想起了郑珂珂发给他的一个短视频,两只柴犬疯狂撕咬空气,试图让对方缺氧而死。   “重新来,听好了哈。”付晟屿站成马步,大吼一声,“傅谨言!!!”   傅谨言没想到他会忽然直呼其名,猛然扭头看过去。   “你叫我什么?”   “傅谨言啊。”   傅谨言眉头一皱:“你不尊重我了。”   “哈哈!”付晟屿笑得特猖狂,“怎么了?我今天就要叫你名字,谁来都不好使!”   “……”   名字从付晟屿嘴里叫出来,傅谨言有点怪怪的感觉。   好像不合适。   但又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   傅谨言明白了,他从“哥”到“言哥”,再到“傅谨言”,原来一直就在直呼其名的边缘疯狂试探。   付晟屿大概是被波澜壮阔的美景撑破狗胆了。   “你就当了我一个月支教老师而已,总不能压我一辈子吧?我早想跟你摊牌了,从今以后,我就不叫哥了,就叫傅谨言,咱俩平起平坐,哼哼。”   “付晟屿!”   “哎!”   傅谨言妄图制止他膨胀。   但他喊了一声之后,又不知道从何训起。   反倒付晟屿得寸进尺。   “傅谨言!”   “付晟屿!”   “哎!傅谨言!”   “付晟屿!”   “哎……”   两个人跟吵架似的,对着喊了半天,傅谨言越喊越气,付晟屿则笑得表情扭曲。   本就不圆润的眼睛眯成了缝,两条眉毛弯得像两座拱桥,他吼的时候傅谨言甚至看到了他若隐若现的扁桃体。   “傅谨言!”付晟屿这次没有停顿,“跟我在一起!可不可以?!”   “付……”   傅谨言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什么?”   “我说,跟我在一起算了,可不可以?”   傅谨言沉默了许久,他当然可以从付晟屿期待的眼睛里的判断,付晟屿这句话说得疯狂,勇敢又认真。   落日余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   “好了别说了。”   傅谨言刚准备回应,嘴就被付晟屿捂住了。   付晟屿说:“我知道,还差四十六分嘛。”   傅谨言掰开他的手:“你知道还说?”   付晟屿嘻嘻一笑。   “不答应不亏,答应了血赚,指不定你被浪漫的氛围冲昏头脑嘛。”   傅谨言有种被钓鱼的感觉。   很不爽。   “那你不应该捂住我的嘴啊。”   傅谨言目光撇过去,转向大海。   付晟屿追问:“怎么说?”   傅谨言抿了抿嘴说:“我刚刚准备答应来着。”   这回轮到付晟屿懵了。   “真……真真的?!”   傅谨言欣赏着他懊恼的神情。   “假的。”   成功复仇。   付晟屿扯着自己的碎盖头欲哭无泪。   “言哥言哥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的……”   傅谨言脚步轻快,果然大声吼有助于情绪的发泄,他现在很愉悦。   这时,贾照拖着刘念嘉总算到了,王歆宁帮刘念嘉分担了她的背包,三个人也都累得不行,瘫在石凳上续命。   “念嘉,喝水吗?”   王歆宁包里多带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刘念嘉。   “谢谢。”   刘念嘉接过来,没力气拧瓶盖,贾照代劳了,她小口小口地喝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化妆镜,擦干脸上的汗液,对镜补了点口红和散粉。   “我说不带这么多东西嘛。”王歆宁手扇着风。   “你懂啥?”贾照替刘念嘉撑腰,“你又没当过美女。”   王歆宁懒得跟他斗嘴。   “太阳都快落下去了,我得赶紧拍几张夕阳。”   王歆宁在观景平台跑了一圈,最后五个人坐成一排,等着夕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   “没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贾照意犹未尽,刘念嘉低着头在删减刚才的自拍照片。   王歆宁忽然问:“付晟屿,刚才在山顶上,是不是有人求婚啊?”   傅谨言抠着手,假装没听到。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风那么大。”   傅谨言知道付晟屿是在装傻,但他看起来是真傻。   “我没听清,就听到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王歆宁转头问,“是吧念嘉?”   “嗯。”刘念嘉也应和说,“我也听到了。”   贾照点头说:“我们还讨论来着,那男的嗓门还特别像你,在喊‘傅谨言’还是什么的。”   傅谨言手指都不敢动了。   “不过不太可能。”贾照分析得头头是道,“你肯定不敢叫你言哥的名字。”   傅谨言转移话题,扭头问:“付晟屿,几点了?”   付晟屿看着手表说:“唔……七点多了。”   新闻联播已经错过了,就是下山也来不及。   付晟屿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事儿,回民宿我给你在网上找回放。”   “现在回去吗?”   “再等等吧,看看今晚有没有星星。”   “哦。”   这个山头除了观景平台,其实还有不少小景点,傅谨言和付晟屿慢慢溜达,付晟屿收到一条微信。   “来了来了。”   “什么东西?”   付晟屿把手机揣回兜里,从贾照的背包里拿出两个礼花炮来,递给傅谨言一个。   “刘念嘉单独约贾照去吊桥上,贾照说他表白的时机到了,要咱俩去助阵。”   “怎么助阵?”   傅谨言拿着礼炮研究,他没玩过。   “等他表白成功,只要刘念嘉一点头,咱们就冲出去,把这两礼炮往他们头上喷。”   “……”   这就是好兄弟吗。   行为都大同小异地不正常。   “这东西是你们在海城就准备了的?”   付晟屿拉着傅谨言一边走一边解释。   “万无一失嘛。”   两个人走到吊桥,这地方僻静,没什么海风,这时候游客也少,只有贾照和刘念嘉在绳桥上走,刘念嘉跌跌撞撞的,贾照在旁边当英雄。   “咱们先躲起来。”   傅谨言头一回参与人家求爱的过程,感觉幼稚又刺激。   两个人躲在隐蔽处,傅谨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破坏了人家的好事。   “照照是用了心的,本来咱们商量带几筒烟花,但是山上严禁烟火。”付晟屿小声地告诉他,“后来我们就选了这个礼炮,你等会儿拉这个环就能喷出去。”   傅谨言提出问题了:“礼炮撒出的纸片怎么处理?”   “说明书上写着可降解材料。”   傅谨言向付晟屿投去认可的眼神。   谈恋爱也要当环保小卫士啊。 第65章 我没亲   傅谨言万万没想到,他在28岁的年纪,会助阵一场爱情大作战。   他比当事人还认真。   一只蚊子落在他脖子上,傅谨言只敢轻轻拂走。   “没有蚊子咬你吗?”   他压着嗓音问付晟屿,付晟屿沙滩裤下,两条长腿都暴露在空气中,但是蚊子只围着傅谨言打转。   “我吗?没有啊。”付晟屿低头看了下,“我腿毛多,蚊子来了都得开导肮。”   傅谨言知道他在瞎扯。   “那你在松木镇不敢去公共厕所?”   付晟屿眼睛一瞪说:“我屁股上又没毛,裤子一脱,蚊子直呼感谢大自然馈赠的自助餐。”   “……”   贾照和刘念嘉在低声细语,傅谨言听了个大概,是在谈风花雪月。   贾照逐渐失去了耐心,话题开始转向人生哲学。   以及爱情。   刘念嘉看了一眼手机说:“歆宁发信息说在找我,我们回去吧。”   “念嘉。”   贾照声音提高了一些。   “怎么了?”   刘念嘉往傅谨言藏身的方向走。   贾照追上她说:“你单独约我出来,还没有告诉我什么事呢。”   “哦,这个啊。”刘念嘉停在原地,笑道,“我是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你说。”   刘念嘉表情含羞带怯的,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让贾照更加期待了。   “就是……”刘念嘉柔柔地说,“你跟付晟屿很熟吧?”   “啊?”   贾照被问得猝不及防。   “咱们不是在约会吗?咋问起付晟屿来了……我跟他发小啊,滚瓜烂熟。”   刘念嘉接着高兴地问:“那付晟屿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没有,他哪能有……”贾照意识到不对劲,“念嘉,你叫我来,就是打听付晟屿有没有女朋友?”   “是啊,我们虽然是高中同学,但是付晟屿老不来上课,来学校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他说话,我只好问你了。”刘念嘉鼓起勇气说,“我想跟付晟屿说,我喜欢他。”   贾照人已经傻在了原地。   躲在暗处的傅谨言下意识地看付晟屿。   付晟屿不能大声说话,只能摊开手,无辜脸。   “我不知道她有这心思,也没料到她来这一出啊……”付晟屿小声地赶忙解释,“放心言哥,路边的野花野草我是不会采的。”   傅谨言完全理解,以付晟屿优越的自身条件,被女孩子喜欢也在所难免。   “人家才不是野花,她是校花。”   付晟屿猛摇头:“我不屑一顾。”   然而贾照五雷轰顶,半晌没缓过来。   “不是……”贾照追问起来,“付晟屿他……他有什么好啊?你喜欢他干嘛?”   刘念嘉争辩似的说:“他长得帅,打篮球也帅,还考上了一本。或许他是上高中才认识我,但是我小时候看他电视剧,就很喜欢他了,他是电视明星,我只敢偷偷地暗恋他。你不知道,我高一入学知道付晟屿是咱们学校的时候,我高兴得快死了。”   贾照受到了更大的刺激,一脸不可置信。   “但是付晟屿他不喜欢你啊。”   刘念嘉不悦地说道:“我都没跟他表白,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这还不知道啊?”   贾照急头白脸的,反倒气笑了。   “我以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呢,付晟屿喜欢人家傅谨言!“   刘念嘉也愣了一会儿,似乎不敢置信。   “傅教授?怎么会呢?我以为你们闹傅教授玩。”   贾照锤了一下吊桥的粗绳,喊道:“怎么可能是开玩笑?付晟屿跟中了妖毒似的,都快迷死他了,就差长在傅教授身上!”   “他……”   刘念嘉张了张嘴,女孩子的眼泪来得快,一下就湿了眼眶。   贾照立马心软,没再乱喊。   “念嘉,你别多想了,付晟屿那架势,肯定是要把傅教授追到手的,指不定人昨晚都得手了。”   刘念嘉不愿意接受,含着泪摇头。   “可是,可是……”刘念嘉一着急,就脱口而出了,“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合适啊。”   贾照没明白。   “你说搞基?我也不敢相信跟我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是个gay啊,但是付晟屿弯得就很突然。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多难受啊,我兄弟弯了,却不是因为我。”   刘念嘉更不理解:“你难受什么?”   贾照沮丧地说:“我跟他在一起洗了十几年澡,他都没对我非分之想,你说难受不难受?这很打击人自尊心好不好。”   “我不是说这个。”刘念嘉生气说,“我是说,他们两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啊,就比如——傅教授都二十八岁了。”   贾照被说得理亏。   “这……这我倒是没想过,但是人家都不介意,我们*这份心干嘛?”   刘念嘉继续说:“我这是在分析客观的事实,好,就算他们两个年龄、职业、性格、性别……他们都统统不在乎,那现实呢?如果外界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定会影响付晟屿的事业和前途吧?退一万步说,他们两个能无视这一切阻碍,那家长呢?傅教授我不知道,但付晟屿的家人,你确定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大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吗?”   贾照还想反驳一下:“那也是他们家的事啊。”   刘念嘉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傅谨言是大学教授……他这么做,不道德吧?”   一棵枫树后,傅谨言紧紧揪住了裤子的中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着裤腿,指甲抠进了肉里。   他的惴惴不安,全部落在付晟屿眼里。   “言哥……”   付晟屿去牵他的手,但傅谨言已经先一步走开了。   “我先走了。”   付晟屿赶紧追上去,一边使劲道歉。   “言哥,对不起,我没想到刘念嘉说这些,你别放在心上,我压根不像她说的那样想。”   傅谨言放缓了脚步。   “你别说对不起。”   傅谨言很惭愧。   付晟屿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呵护着他敏感的自尊心,付晟屿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那我替刘念嘉说。”付晟屿拉住他的胳膊,低低地哼声道,“言哥,你别生气,我很怕你生气。”   傅谨言摇头,低声说:“我没生气,她没有说错,她只是把我的顾虑说出来了……我们回家吧。”   “好。”   付晟屿想转移话题。   “太晚了,咱们别走路回去了,坐缆车吧。”   傅谨言问:“他们呢?”   “我给他们发个信息。”   付晟屿拿出手机简短通知了其他三个人。   他时不时偷偷察言观色,看傅谨言的神情。   傅谨言比较平静,或者说,他总是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连愤怒伤心都不会示之于人,就像傅家齐那事,傅谨言明明彻夜不眠,在露台上看了一晚上星星,他也不打扰别人。   “付晟屿,这个索道要坐多久啊?”   傅谨言站在索道入口,看着半空中运行的缆车。   “听说大概十几分钟吧。言哥,站在这里别动,我去买票。”   付晟屿跑去了售票窗口。   傅谨言在观察下山的游客,他们有序地登山缆车,只有一个恐高的女生抓着同行者大喊大叫。   “啊啊啊!老公!老公!……老公你在哪?啊啊我老公呢?啊——我没有老公……”   傅谨言担心自己跟她一样丢人现眼。   他扭头看向售票窗口。   付晟屿正弯着腰,和工作人员沟通,留给他一个高大踏实的背影。傅谨言忽然觉得,假以时日,付晟屿会成为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丈夫”。   他一定事业有成,体贴入微。   而自己,生不逢时。   “言哥!好了,走!”   付晟屿在前面扫码检票,傅谨言只需要跟着。   轮到他们时,付晟屿让他先上,傅谨言走进摇摇晃晃的缆车,付晟屿坐在他对面。   缆车门关闭,他们被困在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没有社会身份,事业职位,家庭背景。   只有天空和黑夜。   只有两个人。   付晟屿看了一眼手表,正好7:55pm。   “言哥,你闭着眼睛干嘛?怕高?”   “嗯。”   傅谨言从上缆车开始就闭眼不看,缆车偶尔的抖动让他胆战心惊。   “言哥,你快睁开眼睛啊,缆车上可以俯瞰整个海城的夜景,多漂亮啊,别错过了。”   傅谨言摇头。   “不行。”   付晟屿着急了,俯身过来,牵住他的手。   “我在呢。”   傅谨言正紧张呢,说:“你在又怎么了?万一掉下去你又不能飞。”   “哈哈,怎么会掉下去呢?”   傅谨言死死地闭着眼睛。   “你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啊,缆车机械摩擦的。”   傅谨言眯着眼说:“缆车事故的概率很小,但并不是为零。”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额头上覆盖了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   毫无疑问,是付晟屿的亲吻。   傅谨言以为自己会抗拒亲密,但并没有。   只是略带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付晟屿正对着自己笑,然后摇头晃脑地耍赖皮。   “你没看到,我没亲,不许扣我分。”   缆车下沉了一下,傅谨言抓紧了付晟屿的手。   他大惊失色,警告付晟屿:“你坐好,别乱跑!”   傅谨言的余光看到了玻璃外面的景象,海城灯火辉煌,霓虹四射。 第66章 下半辈子给你补上   “好了,看完了。”   傅谨言瞟了一眼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哈!”付晟屿拉了拉他的手,“言哥,你别闭眼睛啊,你想不想看烟花?”   傅谨言无动于衷:“你放吧,我看着呢。”   “你闭着眼睛怎么看?”   傅谨言:“心意到了就行。”   他忽然警惕起来,睁开了眼睛。   “你不会想在缆车上放烟花吧?”   “绝对安全,绿色无污染,看好了哈。”   傅谨言好奇,是不是有什么电子烟花之类的产品。   只见付晟屿双手合十,然后往上抬,模仿烟花升空,最后十根手指散开呈现花朵的状态。   付晟屿的嘴巴灵活地配音:“吱……啪!劈里啪啦——”   “……”   傅谨言无语透了。   “付晟屿,你跟贾照谁先传染谁的?”   付晟屿说:“这是施法前摇。”   傅谨言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外面突如其来的闪光吸引了,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正好一排焰火齐刷刷地升空,然后在同一个高度爆炸,散成五颜六色的碎星绽放。   随之而来的是第二波,第三波……每一波烟花都有独特的花样,各式形状的烟花在海岸线腾空而起,点亮了海城的夜空。   傅谨言一时看呆了。   他侧着头,烟火的闪耀让他的侧颜忽明忽暗。   付晟屿喜滋滋地欣赏他眼里的烟花。   “言哥,怎么样?这烟花够不够大?够不够猛?喜欢不喜欢?”   沉浸在惊艳中的傅谨言,被付晟屿打搅了气氛。   “你怎么知道会有烟花?”傅谨言问他。   “我包场的。”付晟屿大言不惭地说,“这一片都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傅谨言指着远一点的海面:“那一片呢?”   付晟屿随口就瞎扯:“那一片还没有,准备下个月打。”   “胡说八道。”   “嘿嘿嘿……”付晟屿被戳穿也不在意,“我还没那么多钱,还包不起,等我拍完下一部电视剧发工资说不定能包一包。”   傅谨言赶紧甩了一下他的手。   “你不许这么花钱。”   付晟屿身子往前面倾,问道:“言哥,你心疼我的钱啊?还是怕我花光,跟我吃土?你放心,我就是沿街乞讨,也让你吃新鲜的。”   傅谨言甩开他另一只手。   “你爸爸的担忧一点都没错。”   付晟屿问:“他担忧什么?”   “担忧家道中落。”   “那必然不能够。”付晟屿认真一想,又不太确定,“……吧?”   空中的烟花组成了一个鱼跃龙门的图案,然后又绽放出“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几个字。   傅谨言明白了。   “哦,这场烟花秀是给高考生放的。”   “漂亮吗?言哥。”   “嗯。”   傅谨言狐疑起来。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喜欢烟花这种……幼稚还费钱的东西?”   “呃……”   付晟屿试图转移傅谨言的关注点。   “呃呃,言哥,你看这烟花,它又亮又红,象征着我们光明而灿烂的未来……”   傅谨言这次不能轻易被带偏。   “我知道了,郑珂珂告诉你的。”   付晟屿把嘴抿成了一条线。   这下,一切都明朗了。   “好啊,我的妹妹竟然是潜藏在我身边的卧底,难怪上次你跟她鬼鬼祟祟的,这个叛徒。”   付晟屿否认:“那不是,那次是意外,我就见过她一次。”   傅谨言思考着,自言自语道:“按理说,她应该看不起你才是,你到底靠什么策反的……她还告诉你什么了?不对,应该说,你还打听了我什么?”   付晟屿开始支支吾吾。   “也没打听多少……”   傅谨言追问:“没多少是多少?”   付晟屿心虚地说:“真不多,就一点点……大概从你出生到现在吧。”   “……”   难怪他总是能准确无误地命中自己的喜好。   付晟屿赶紧狡辩:“言哥,我不是特地研究你的……”   傅谨言有点生气,这种感觉,就像脱光了站付晟屿面前一样,被他一览无余。   付晟屿老实了,耷拉着脑袋道歉。   “言哥,对不起。”   傅谨言不说话,付晟屿急得抓耳挠腮的。   “言哥,要不是珂珂姐,我都不知道你一直过得那么辛苦。”付晟屿低低地说,“珂珂姐说,你妈妈去世之后,高中就寄宿在他们家,你刚去他们家的时候,连吃饭都只敢夹最近的菜。”   傅谨言无意谈论这个话题。   “你别听她乱说……他们一家人对我很照顾,我也从来没感觉生活得辛苦。”   付晟屿没有停下。   “她说你有一个账本,藏在抽屉里。社会捐赠的钱,你小姨给的学费生活费都写在上面,后来你全部还清了。你都不知道,她以前就偷偷看过了,她说,你读了一学期寄宿,在学校食堂吃饭,一个月只花了23块钱,你每顿只打了白米饭和免费的汤。”   傅谨言并不想记得这些事情,他觉得,那些帮助过他的人比生活的苦难更值得铭记和感激。   “没有这回事,她记错了。”   付晟屿坚持说:“有,你那时候身高就有一米七,但是体重只有八十九斤。你们学校天天是紫菜蛋汤,有一次你捞沉在底下的蛋花,被食堂阿姨骂。这些都是她从你日记本里看的,她都告诉我了。”   傅谨言这才意识到,第二学期小姨要求他放弃寄宿,开始走读的原因。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他们选择维护他的自尊。   “付晟屿……”   “我就要说,言哥,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讲。”付晟屿语气急切地说,“你喜欢烟花跟我提都不提,珂珂姐说,有一年过年,小姨给了你一百块钱压岁钱,你带她去商店,花了五毛钱买了一盒烟花,但是回家路上,被那些辍学的初中混混欺负,抢你的东西,你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人打架,珂珂姐说她在旁边劝你算了,但是你死活不松手,她才知道你这么喜欢……”   这个傅谨言印象深刻。   当时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勇气跟十来个男生干仗,跟人拼命似的。   虽然下场凄惨,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最后烟花到底有没有守住他也忘了。   傅谨言轻笑了笑,说:“其实珂珂她误会了。”   “嗯?”   “我不喜欢烟花。”傅谨言轻描淡写地笑道,“我只是舍不得那是花五毛钱买的。”   “啊?”付晟屿不敢置信,“那下次我直接送钱,更可能俘获你的芳心。”   傅谨言看了一眼外面还在持续绽放的烟火。   “不过烟花也很好。”傅谨言注视付晟屿问道,“这也是你小本本上的恋爱攻略?”   “是……”   傅谨言了然了。   “所以,你以为我喜欢看烟花,就打听到庆祝高考的烟花秀表演时间是今晚八点,所以安排了这次旅行,你还选了暮涯这个观赏位置。”   付晟屿不好意思起来。   “啊呀讨厌,我这点小心思全被你猜透啦。”   “坐缆车也是蓄谋已久?”   “啥叫蓄谋已久?这是贬义词吧?”付晟屿嘻嘻笑道,“旅行是蓄谋已久,但喜欢上你是猝不及防。”   傅谨言惊讶得张开嘴,付晟屿语文水平突飞猛进,用词精准暴击   “那窥探我的隐私是……?”   付晟屿顺口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傅谨言失笑,被他一闹,缆车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哦不是,是因为快接近终点高度下降了。   付晟屿鼓起勇气似的,眼神笃定。   “傅谨言。”付晟屿直呼其名。   傅谨言皱着眉毛问:“什么?”   付晟屿怂了一下:“呃言哥……麻烦转告傅谨言,从今往后,他前半辈子缺的,我后半辈子全给他补上。”   还有这种*作?   这个小孩儿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思路。   傅谨言扬了扬嘴角:“他说他收到了。”   付晟屿抓了抓后脑勺,傻笑道:“收到就好,嘿嘿。”   “付晟屿……”   “什么事?”   有句话,傅谨言一直难以启齿。   他觉得不合适。   至少现在不合适。   但夜色朦胧,傅谨言也昏了头脑。   “其实……”傅谨言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傅谨言的话。   “谁啊?!”付晟屿怨气很大,“哪个不长眼的??”   傅谨言低头看手机说:“你爸。”   “我爸也太……太不知好歹了。”   “别吵。”   傅谨言让他噤声,才滑向了接听。   “你好,付学长。”   “傅教授。”付逸的声音挺兴奋,“在玩什么呢?”   “在……坐缆车。”   “哦哦。”付逸接着说,“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上个月的薪资已经打在你的卡上了,你查看一下收到了没。”   “薪资……”   傅谨言一直没用手机,才看到多了一条银行短信。   上面的数目看得傅谨言一愣。   “付学长,你没有打错吧?”   “啊?哦哟,是不是填错卡号了……没事儿,银行转账能追回的。”   “不是。”傅谨言震惊道,“是六万二吗?”   付逸放心了:“那没错了,一万二是基本工资,五万是按照收益的百分之十提成。” 第67章 我们不能在一起   之前傅谨言给付逸的五千万现金闲钱分开做了几种投资,%%之间,没想到第一月就超过了预估,%。   付逸十分乐观:“如果按照这个收益,年化收益可以到12%以上。啊,我准备卖掉公司,从此不用再八点上班,我排位上不去分是因为太忙,等我有时间,还不是嘎嘎上黄金。”   傅谨言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也认真提醒他一下。   “付学长,没有投资是稳定收益的,虽然我给你选择的是稳妥的方案,但一样存在风险……嗯,你还是好好上班吧。”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付逸发了一下牢骚,又问,“付晟屿呢?”   傅谨言把脑袋已经凑到他肩膀的付晟屿推开一点。   “他在。”   “这几天他没乱搞吧,乖不乖?”   “他……”傅谨言别扭地回答,“乖。”   付逸万分感激地说:“那就好,他现在也大了,不好管,幸亏有你。”   傅谨言想逃避这个问题,眼神下意识就闪躲起来。   哪怕付逸不在,他也内疚得心慌。   “没有,我没有功劳,是他自觉。”   “你不用替他遮遮掩掩,他那德性我还能不知道?没人约束约束,他的下场要么三十年劳改要么高位截肢,咳,这话是以前他爷爷跟我说的,唉,当年叛逆不理解,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碎了心……咱们做家长的不就是这样嘛,傅教授,你说是吧?”   傅谨言心里揪了一下。   在付逸的心目中,他始终应该是付晟屿的“长辈”。   “嗯。”   挂掉电话的时候,傅谨言觉得手机像砖头一样重,他手臂软软地垂下来。   “言哥,我爸跟你说啥呢?”付晟屿问道。   傅谨言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   “没什么,投资有了收益,工作顺利,付学长给我发了工资。”   “那你怎么不开心?”   付晟屿问得直白,他本来就是直来直往,根本不藏心事。   傅谨言强行抬了抬唇角。   “好吧咱们不说这些。”付晟屿察觉到他的失落,嬉皮笑脸地问,“言哥,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才说一半呢,你说其实你……你也怎么了?”   其实我也喜欢你。   傅谨言是想这样说。   刚才的热血冲动,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付逸这个电话让他清醒了。   于是他有了这个收回,补救的机会。   “言哥?”   付晟屿满怀期待地追问。   “是不是你也喜欢我?是不是这句话啊?我都猜到了,肯定是。”   小孩儿的眼睛那么亮,比外面绚烂的夜空还明媚。   傅谨言哪里忍心将它们熄灭?   “嗯,是的。”   还没有等付晟屿欢呼雀跃,傅谨言又开口了。   “但是,付晟屿。”傅谨言最终抛出这句残忍的话,“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们不能在一起。   是傅谨言做的决定。   付晟屿炽热的笑容肉眼可见地转变成错愕,随后又重拾笑容。   “哦,我知道,我还差46分嘛。”   付晟屿笑着说,然后从兜里掏出小本本,翻出他那些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他这段时间的努力。   “没事儿,我再克制克制,争取少扣分,不到开学,我就能上90分,我一定会成为100分的男朋友的,言哥。”   傅谨言伸手,把他小本本合起来。   “跟这个无关。”   付晟屿想不明白,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笑了一下,只是傅谨言都能看出,他笑得很勉强了。   付晟屿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我爸给了你六万二,让你离开我?”   “不是。”   付晟屿笃定地说:“肯定是,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霸道家长拆散苦命情侣,但是他才给六万二,我,我可以出十万二,五十万……你别答应他。”   付晟屿一着急就傻里傻气的,傅谨言很喜欢他这份可爱的赤诚。   但光有一片热忱无济于事。   “到底是因为什么嘛,是因为刘念嘉说的那些话?你怕别人说你不道德?还是我爸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言哥,你得告诉我啊,你不能让我干着急,这不公平,你不说,我就找我爸对峙去!”   付晟屿说着就掏出了手机要拨电话,傅谨言赶紧拦住他。   “他没有。”傅谨言拉着他的手腕,“付晟屿,你冷静一点。”   付晟屿坐了回去,像个等待宣判的被告。   “好,我冷静。”   傅谨言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们的缆车到了终点。   缆车门自动打开,工作人员催促着他们下去。   “我们先回家吧。”傅谨言提议。   回民宿的十分钟,傅谨言保持沉默,付晟屿亦步亦趋地跟着。傅谨言进房间时,付晟屿抬手想说什么,最终隔离在门外。   付晟屿在院子里坐着,贾照他们三个也很快到家了。   付晟屿腾地站起来,问道:“刘念嘉,你刚才是不是知道我和言哥在?”   “什么?”刘念嘉表情懵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你们在哪里?”   “吊桥那里!”付晟屿火气冲冲地说,“你故意说给他听的,对不对?”   刘念嘉被劈头盖脸地质问,感觉到付晟屿的情绪不对。   “什么啊,付晟屿,我说什么了?”   付晟屿喊道:“你没事儿扯什么道德不道德啊?你说谁不道德呢?”   “我……”   刘念嘉被凶,嘴唇颤抖了两下,眼泪直接涌出来。   贾照于心不忍,拦住暴躁的付晟屿。   “付晟屿,她真不知道你们在,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冲她嚷嚷。你……傅教授呢?”   付晟屿:“他就是听了刘念嘉说的那些屁话,我这两个月白忙活!”   “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我的本意是,傅教授心里的道德观比普通人要重……”   刘念嘉说完,哭哭啼啼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他妈。”   付晟屿气恼地转了一个圈,无处发泄,猛拍了一下桌子。   刘念嘉受委屈,贾照就看不过去。   “付晟屿,你们吵架拿刘念嘉撒什么火啊?”   这话刚好撞到付晟屿的枪口。   “你别特么跟骑士似的,人家公主都不喜欢你你护个毛线啊。”   “*!付晟屿!”贾照眼睛都红了,“你不说这事儿还好,你抢了我女朋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可闭嘴吧。”   “你闭嘴!靠,还谈个屁的恋爱!”   两个人互相吼了几声,拿起旁边的礼炮对喷,五颜六色的花纸满天飞。   付晟屿:“我喷你个孤独终老!“   贾照:“我喷你个永绝后患!”   王歆宁坐在旁边嗦面,淡定地挑走掉在她碗里的纸片,然后把碗拿远一点,吸溜了一口长春面。   “嘁,我算是看明白了。贾照喜欢刘念嘉,刘念嘉喜欢付晟屿,付晟屿喜欢傅教授……你们这爱情是环环相扣啊。”   王歆宁帮他们分析了一下。   “可惜傅教授不可能喜欢贾照,不然你们能形成一个循环闭路……别打了,你们这样打不死人的。”   付晟屿跟贾照也打累了,主要是面很香。   “我去给言哥送一碗。”   “我也给念嘉送一碗。”   付晟屿去敲门,傅谨言回应说不饿,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贾照也灰溜溜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难兄难弟了属实是。”贾照目光落到旁边的啤酒箱子上,冲付晟屿使眼色,“喝一瓶?”   “不。”付晟屿挑眉说,“喝一箱。”   他们搬来一箱瓶酒,一人开了一瓶,刚碰完瓶子,付晟屿收到了来自傅谨言的一条微信:   【付晟屿:   我难以启齿,但想讲与你听。   不瞒你说,我受疾病困扰,在十八岁生日的那日计划自杀,我去了海边,旁边就是海洋博物馆,鬼使神差地,我就走了进去参观,听到了一头鲸鱼的故事,它叫alice,天生缺陷,它声音的频率是52赫兹,而正常鲸鱼是15-25赫兹,没有鲸鱼能听到它的声音,所以它一辈子都没有同伴,本来它的结局是永远没有应答地呐喊下去,但有传闻说,科学家给它找到了一个同频率的伙伴,真假未知,但我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年少矫情,我把自己当成那头患病的鲸鱼。克服病症后,我开始珍惜,把我视若己出的小姨,资助我完成学业的恩师,松木镇中学的师生,以及把我视作正常人对待的付学长,还有你。你很好,付晟屿,真的……很好。   我特别感激能遇见你,我这二十八年很孤单。   你带我拥抱这个世界。   我近日常常感叹命运无常且神奇,你是小太阳,路途不同,却闯入了我的轨道。   关于成为情侣,从你第一次提起到当下,我思考良多。   如何向家人开口,如何向你爸爸交代?付学长对我越倍加关照,我越惭愧难当。所有对我至关重要之人,我不能看他们失望,我不能辜负他们……所有人。   所以,抱歉。】   傅谨言缩在被子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付晟屿的回应。   【那……那你就辜负我?】   傅谨言的心口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第68章 你舍不得我   傅谨言顿时茫然了。   他妄想对得起所有人,却独独漏了付晟屿。   快转钟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傅教授。”   是王歆宁的声音。   “你睡了吗?傅教授。”王歆宁声音隔着门,“付晟屿他喝醉了。”   傅谨言立即穿上外套,打开了门。   “他怎么喝酒了?”   王歆宁耸耸肩说:“跟贾照发神经。”   傅谨言出门,穿过走道,到了院落里,两个人烂醉如泥,付晟屿趴在桌面,贾照挂在沙发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喝醉了。   上一次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   “他这个年纪……就经常酗酒吗?”   “啊?没有经常吧?”王歆宁替他开脱,“我见过的,也就二三四五次……”   傅谨言叹了一口气,付晟屿的自制力就是这样差。   以后估计也没人管得住。   “他还是学生,就开始酗酒,以后伤了身体后悔都来不及。”傅谨言意识到自己的絮叨也没人听,“我把他带进去休息,贾照……”   “没事,我来处理。”王歆宁自告奋勇。   傅谨言看王歆宁身材太娇小了。   “等等,我来吧,你扶不动他们男生。”   王歆宁已经动手了,傅谨言眼睁睁看她两只手叉着贾照的胳肢窝,一路从地上拖到了房间。   傅谨言总觉得这画面很眼熟,上一次看到是在法制节目里的凶杀现场。   只剩下付晟屿了,傅谨言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尽全力才把付晟屿扶起来,傅谨言个子比他矮很多,所以挪动起来十分艰难。   把付晟屿丢到床上的之后,傅谨言坐在旁边休息了几分钟,才帮他脱鞋,身子摆正。   这个季节湿热,付晟屿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   傅谨言用毛巾沾水给他擦洗了一下脸,脖子和胳膊,傅谨言看了一眼付晟屿的脚,迟疑了。   人类进化出嗅觉是用来趋利避害的。   付晟屿身上香香的,脚就不一定了。   而且在傅谨言的观念中,但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都属于隐.私部位。   但是不洗脚睡觉也太脏了。   傅谨言权衡了很久,才两根手指扯掉付晟屿的袜子,把脏袜子用塑料袋装起来。   说来这也是傅谨言的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四十五码的脚。   脚趾长,脚踝骨节分明,跟腱细长。   好在并没有异味。   傅谨言用毛巾给他胡乱擦一擦,收拾一通。   然后他站在床边不知道下一步了,他并没有照顾酗酒者的经验。   傅谨言站累了,蹲在地上,手臂垫在下巴上,观察付晟屿。   从侧面看,付晟屿高挺的鼻子一览无遗,从生理角度来说,付晟屿骨骼发育得很好,没有缺陷,是一个标准的人类男性躯体模板。   如果素描课,付晟屿适合去当模特。   傅谨言注意力落在付晟屿的手上,付晟屿养尊处优的,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指尖粉粉嫩嫩的。   傅谨言好奇地把他手拿起来,把自己手掌贴过去,足足超出了一个指节。   怎么会有人从头到脚都长得这么完美无缺呢?   可一想到,这个人不能属于自己,傅谨言又鼻子酸酸的。   傅谨言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抱他,只能趁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偷偷亲近。   傅谨言抓着付晟屿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庞,感受他掌纹的摩挲。   理智告诉傅谨言,这种幸福,是借来的。   傅谨言的眼泪从付晟屿指缝中流下来。   房间里响起压抑的,克制的呜咽。   ……   第一缕曙光透过樟木树叶的孔隙,落到坐在庭院里的傅谨言身上。   傅谨言抬了抬头,眼下是一片倦意。   身后响起脚步声,傅谨言转身看到姥姥走出来,他站起来问好。   “姥姥,早安。”   姥姥神神秘秘地走过来,往傅谨言的衣兜里塞进一个东西。   “新年快乐~”   “嗯?”   傅谨言口袋里是一个红包,上面印着恭喜发财四个烫金的花字。   “姥姥,今天不是新年。”   “怎么不是新年?”姥姥执拗地说,“昨晚都放烟花了。”   傅谨言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   他看到姥姥乌黑的头发其实是染的,长出来的发根全是灰白色。人上了年纪,哪怕打扮得再精神抖擞,眼睛里的浑浊是藏不住的。   姥姥陪他坐下来。   “付晟屿每年只在放烟花的时候才来看我一次。”   她在跟傅谨言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见他一次都变化好多,尤其是这两年,个子窜得快,我都分不清他跟付逸那个王八蛋了。”姥姥炫耀似的问,“我大孙子是不是又高又帅?”   傅谨言只好回答:“嗯。”   “他今年多少岁了?”姥姥迷惑地问。   “十八了。”   姥姥点点头:“哦,是长大了,放在我们那个年代,都可以成家立业了……难怪交了男朋友。”   傅谨言惊了一下。   “什么?”   “你是他男朋友啊,他说的。”姥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年不给他红包,只给你。”   “我……”   傅谨言忽然觉得这个红包烫手。   红包沉甸甸硬梆梆的,也十分厚实,数目应该不少。   “……姥姥,我不能要。”   姥姥郑重其事地嘱托:“你得拿着,付晟屿现在还没学坏,但他有个上梁不正的爹。红包你要藏好,以后被他们为难了,你有底气,他们欺负不了你。”   傅谨言不好强硬推拒,他心想,回头让付晟屿代为归还好了。   “言哥,我大早上没看见你……”   付晟屿睡眼迷蒙地从屋里走出来。   姥姥一看到他,立即精神一震。   “付逸!你什么时候藏我家里的!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聊天?!”   付晟屿已经习惯了,揉了揉眼睛。   “姥,我,你大孙子,不是遭人恨的付逸。”   “哦哦,大孙子啊。”姥姥瞬间和颜悦色,“吃面吗大孙子,我给你卧个蛋。”   “吃。”付晟屿补了一句,“给我言哥也做一碗呗姥姥,也卧蛋的。”   姥姥进去厨房忙活了,傅谨言收回目光。   “付晟屿,你姥姥……”   傅谨言忍不住问,又觉得不太礼貌。   “她早几年开始健忘,医生说轻度老年痴呆。”付晟屿压着嗓子说,“我长得真的很像我爸吗?”   “啊?”   傅谨言才领悟过来,那就难怪了。   “那她怎么管理民宿,你们放心她在这里吗?”   “她现在还行,不是还有几个员工嘛,我爸特地给她雇的。”付晟屿笑道,“她别的健忘,数钱可不会忘,言哥,你们聊什么呢?”   傅谨言把红包拿出来,递给付晟屿。   “姥姥以为今天新年,给我一个红包,你替我还给她吧。”   付晟屿低头看了一眼,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塞回傅谨言的口袋里。   “她都给你了,你就留着吧。”   “不行。”傅谨言不想再受人恩惠,“她是误会了,谁让你跟她说我……”   付晟屿问道:“说你什么?”   傅谨言急着说:“说我是你男朋友啊。”   “诶?”付晟屿一脸懵,“我没说啊。”   傅谨言以为他在抵赖。   “你还没说,我们来的那天。”   “我真没有。”付晟屿诚恳地说,“我就说你是我好朋友,我姥姥肯定是记岔了。”   姥姥端上来两碗面,又舀了一碟子自制的辣椒酱,付晟屿从碗底掏出蛋,自然而然地放进了傅谨言的碗里。   傅谨言刚想说话,被付晟屿一句话堵了回去。   “怎么了?你不答应做我男朋友,还不允许我对你好了?”   傅谨言看不见闷头吃面的付晟屿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涩哑。   王歆宁和刘念嘉陆续起床,贾照出来得最晚,他按着后脑勺揉个不停。   “我怎么在地上睡了一晚?”   王歆宁嗤了一声说:“没睡院子里已经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吃完早餐,付晟屿和姥姥告别,出发回海城。虽然昨晚上吵吵闹闹的,但年轻人没有隔夜仇,付晟屿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最后停在了梧桐雅苑的第4栋楼下。   付晟屿把他的东西拿下来。   “言哥,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你还有行礼要搬。”傅谨言接过袋子。   付晟屿知道他拒绝的用意。   “那我就不上去了。我等会儿回一趟家,收拾东西,明天就要进组,去横店影视城。”   傅谨言抬起头看他。   “远吗?”   付晟屿笑了笑,笑得很失落。   “看怎么算,有时候青藏高原都近,有时候上下楼都远。”   傅谨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那你路上小心,工作顺利。”   “好。”   傅谨言转身,刚踩上第一个台阶,付晟屿就在后面叫他。   “言哥。”   “还有事吗?”   “言哥。”付晟屿站在那里,他说,“我昨晚上没喝酒。”   傅谨言讶异地转身。   “你不是醉了?”   “我忽悠照照的,我喝的冰红茶。”付晟屿想摆出跟以往那般明媚笑容,但是明显艰涩,“我知道你在哭。”   傅谨言沉默,他宁愿付晟屿不知道。   “你舍不得我,言哥。” 第69章 你真的不要我吗?   傅谨言站在楼梯口,和付晟屿遥遥相视。   付晟屿两只手臂垂在两侧,两只乌黑的眼睛空落落的,看起来像极了被遗弃的狗子,而傅谨言是那个不负责任没有爱心的主人。   傅谨言对此毫无招架之力。   “付晟屿,你别任性,这不好。”   “别岔开话题。”付晟屿执着地说道,“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听你哭得多难受吗?我差点就没忍住抱你了……言哥,你明明就舍不得我,对不对?”   傅谨言不喜欢撒谎。   所以他回答不了。   “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人,一定有人比我合适……”   “没有了!”付晟屿激动起来,“不会有人比你好了,言哥。”   “我,我回家了……再见,付晟屿。”   傅谨言转身走上楼梯,付晟屿跑过来追问。   “言哥,你舍得不要我吗?”   傅谨言脚步不敢停,他知道付晟屿执拗,而他也容易心软。   “你真的不要我吗?傅谨言!”   付晟屿忽然用力喊了一句,声音回荡在逼仄的楼梯间。   傅谨言躲在转角处,付晟屿看不见的地方。   付晟屿还在威胁他,嚷嚷得整栋楼的居民都听得到。   “傅谨言!你就躲着我吧,这么好的男朋友你不要,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没人陪你下棋种花看星星了,打雷的时候吓死你……你要是这么烦我,我真的……真的不来找你了!”   傅谨言着急地说:“你最好别来。”   说完,傅谨言又后悔回话了。   他这个用词,像极了对面202房两夫妻闹别扭的专业术语。   “行啊,耗着吧,反正我比你小,我看谁耗死谁。”   傅谨言想冲下去打他。   太不礼貌了!   付晟屿在讽刺他老!   乖巧温顺只是伪装,现在终于暴露出他的本性,开始龇牙了。   但傅谨言忍住了,一直到付晟屿骂骂咧咧地开车离开。   傅谨言蹲在门口,付晟屿一走,到处都安安静静的,连绿化带里聒噪的蝉鸣都显得清冷。   202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邻居两夫妻一起探出头来。   “傅教授?”   傅谨言站起来打招呼。   “你们好。”   “你好你好,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刚才动静挺大,是不是有人叫你啊?”   傅谨言十分窘迫,但他还在生气。   “没有,被野狗追了。”   “哦,是吧,我就说小区里最近野狗越来越多了,你不知道吧?小白背着大黄劈腿黑子,生下来双胞胎是黑白色,大黄都看懵了,当天就咬了一个投食的老教授,咱就是早跟物业提议说要抓去绝育来着……”   小区的居民基本上是傅谨言的同事。   “哪个教授?”   “严润中教授啊。”   “……”傅谨言关切地问,“严重吗?。”   “打了狂犬疫苗。”男邻居顿了一下好心地问,“你呢傅教授?伤着没?要不要去打一针?”   “我还好,没咬着。”   傅谨言迫切想结束这场社交。   “那……我先进屋了。”   “好,下次出门要当心啊,带一根棍子走。”   傅谨言进屋之后,关上门,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   他把姥姥给的红包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然后再去清洗脏衣服,打扫房间。   付晟屿的电动牙刷落在了他的洗漱台。   傅谨言拿过来看了一下,摁下开关,震得他手掌发麻,他关掉放回原处。   傅谨言并不知道,这会是他们最久的一次分别,再见面已经是下一个季节。   ……   9月7日,开学季。   傅谨言在严润中的办公室,看着他撕掉一页日历纸,挂历上写着白露,傅谨言喜欢的节气。   “小傅教授。”   傅谨言坐直:“严校长。”   “你别紧张啊,放轻松。”严润中笑道,“我是问问你,看看这学期的排课怎么样?”   傅谨言看着自己的排课表,比以前要满。   “我会好好完成教学。”   “我知道……”   严润中露出一抹微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这老头一定有什么盘算,但傅谨言并不太会察言观色。   “我是觉得,你要是太轻松了,不如再加点儿工作吧。”   傅谨言问:“什么工作?”   严润中端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浓浓的茶叶水。   “是这样的,隔壁电影学院准备周末开基础经济学的选修课,邀请咱们海金大的讲师讲课,我推荐的人选是你。”   “为什么?”   “他们学校师生全是帅哥靓女呀,你是我们海城金融大学的门面,我想着派你去去镇一镇他们。”   “……”   傅谨言无法理解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   “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电影学院比形象?”   严润中拍案宣战:“我要让他们知道,不管是学识还是美貌,我们海金大才是海城学术界第一天团!”   傅谨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润中慷慨激昂。   “可是我周末还有您推荐的兼职。”   “腾出半天就行啦,那就这么敲定了。”   严润中说完,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严校长,你去哪里?”   “去打疫苗……”严润中说,“最后一针了。”   防疫中心在海城电影学院旁边的街道,最近的路程就是穿过隔壁校区。   “我送您去吧。”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私心,傅谨言决定解释一下。   “我顺便认一认去海城电影学院的路……和他们的教学楼。”   “嗯?好。去支教一年是不一样,见识到了人间疾苦,工作态度这不一下就热情起来了嘛。”   两个人前后走在大学城的香樟路上。   海城金融大学和海城电影学院之间的街道叫金影大道,分别取两所大学的一个字得名。   金影大道中间有人行横道,后来又建了一架天桥。   严润中费劲巴拉地爬上天桥。   “小傅教授。”严润中边喘气边说,“你知道这座桥叫什么吗?”   傅谨言看了一眼牌子。   “金影桥。”   严润中笑呵呵说:“学生的叫法是……鹊桥。你不看论坛贴吧的吗?”   傅谨言摇头。   “不看。”   严润中解释道:“你得多网上冲浪,感觉你比我心理年龄还大呢……我们海金大男多女少,隔壁海影阴盛阳衰,你来我往的,我们海金大本来是象征着两所大学的友谊之桥,变成了做媒的,啧啧。你不知道吧?他们污蔑我们学金融的出渣男。”   “渣男是什么?”   严润中答:“就是那种始乱终弃,抛妻弃子的男人。”   “…………”   傅谨言莫名感觉自己被扎了一箭。   “我不是渣男。”   傅谨言下意识喃喃自语,但被严润中听去了。   “渣男都不觉得自己渣。”严润中说得高深莫测,“其实他们学艺术的,渣男渣女更多……咳,扯远了,我让你去海城电影学院授课,就是想让你作为我们海金大的代表,去挽回我们正面,正直,正经的形象。”   要是以前,傅谨言有这个底气,但他现在已经堕落不堪,有愧于心。   下了天桥,进入海城电影学院的校区,他们刚刚开学,大一新生报到,到处都是青涩的面孔。   严润中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傅谨言漫无目的,不自觉走到了海城电影学院的教务楼,他西装革履的,站在靓丽的人堆里格格不入。   傅谨言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高高的身影。   也许是人多,也许他压根没来。   要从一个学校里找到一个人的难度太大。   “小傅教授!”   严润中走过来的时候捂着腰下面。   “你怎么瞎跑起来了?在找人?”   “没有。”傅谨言赶紧否认,“我看看他们的教学楼……”   “哦,看过了吗?”   “嗯。”   “那回去吧。”   傅谨言跟在严润中身后,他踩着林荫出神。   明明付晟屿昨天发了信息的,说他今天来学校报到。   严润中看着天桥望而却步:“屁股痛,不能走天桥了,走人行道吧。”   “好。”   傅谨言扶着一瘸一拐的严润中,走到天桥下等待红绿灯。   ……   一个小时前。   付晟屿带着贾照和郑珂珂在海城金融大学碰头了。   “珂珂姐~”付晟屿满怀热情。   郑珂珂伸手拒绝:“谁是你姐啊?可别乱叫。”   付晟屿嬉皮笑脸:“早晚咱们是一家人。”   “那更不能乱叫。”   郑珂珂领着他们,径直到了一个大楼的第二层。   “这就是我哥的办公室。”   付晟屿是要面子的。   “我又不是来找你哥的,我跟剧组请一天假,就是准备报了到,来找你玩儿的,珂珂姐,啊呀你看你这事儿办得。”   “那你别敲门啊。”   付晟屿放下手。   “放下就放下。”   改用头磕。   磕了几次门之后,并没有人开。   “言哥他不在呢。”   “他今天不是来学校了嘛……”郑珂珂扭头问他,“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等?”   “等等吧,我高铁还有一个小时开来着。”   付晟屿站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最终没有人回来。   “走吧付少,你再改签就只有站票了。”贾照催他。   付晟屿从窗户往里面看了看,整齐的办公桌和一尘不染的书柜,桌子上摆着他的工牌。   写着让付晟屿心心念念的几个字:傅谨言教授。   “走吧,我放了狠话,他估计到现在都不想看见我。”   灰落落的付晟屿回自己学校,郑珂珂送他到了“鹊桥”。 第70章 傅谨言的快乐源泉   付晟屿跟郑珂珂以及贾照告别。   贾照抓着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生死离别似的。   “付少,你我从此天南地北,前路茫茫,以后怕是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他**飞黄腾达,大红大紫,也不要忘记跟你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付晟屿正郁闷,没心情搭苦情戏。   “铁路学院跟海城电影学院中间只隔了个围墙吧?”   贾照纠正他。   “两堵墙,加一条大马路。”   付晟屿提醒他:“那你以后翻栅栏的时候当心,屁股上别又戳个洞。”   贾照痛哭流涕流不下去了。   “你可真烦人,气氛不是到这儿了嘛……我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学校跟人金融大学中间就没围墙呢?还搭这么个桥方便你们男女老少暗通款曲的,难道二本院校就没有婚姻自配权?你们这是歧视。”   三个人爬上天桥,路面两排香樟树延神到远处,一如付晟屿绵延不绝的忧愁。   “我回去上课了。”郑珂珂说。   付晟屿挥了下手:“回见,珂珂姐。”   “别回见了,见你一次准没好事。”   郑珂珂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刚要走下阶梯之际停了脚步。   她大声说:“付晟屿,我回头跟我哥说你来过了。”   “还是别了。”   郑珂珂奇怪地问:“咋了?不打扰是你的温柔?”   付晟屿吸了吸鼻子。   “至少不讨人嫌。”   和他们两个分别之后,付晟屿一个人走过天桥。   傅谨言等到绿灯,从桥下斑马线过马路。   两个人同一时空,不同方向,擦身而过。   付晟屿打开手机,关闭网络,然后摁住微信的语音录入。   “言哥,今天开学,我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我报了到,也去了你的办公室,你不在。”   这条信息有个红色的感叹号,显示发送失败。   跟在严润中身后的傅谨言忽然驻足。   严润中回头,看见绿灯还剩8秒,傅谨言却还站在斑马线中间发愣,就开口叫他。   “小傅教授。”   “嗯?哦。”   傅谨言回过神,加快了步伐。   “怎么了?”严润中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   傅谨言摇摇头。   他一定是幻听了。   ……   9月23日,星期六,秋分。   傅谨言坐公交车去海城一品的路上,看到成片的法国梧桐已经开始落叶了。傅谨言昨晚看当地新闻,城市为了吸引游客,今年下了政策路边的落叶将保存一段时间,不会立即被清扫。   傅谨言想起和付晟屿回海城后第一次见面,就抱着他转圈,踢翻了一堆梧桐叶。   到了付逸家里,傅谨言坐在客厅工作,付逸的投资顺风顺水,他的工资也水涨船高。   付逸泡了一壶正山小种,倒出两杯汤色浓郁但澄澈透亮的茶水。   “傅教授,尝尝,在你的指导下,我现在茶艺突飞猛进。”   付逸自己尝了一口,咂巴嘴品味。   “嗯,果然是……没啥区别。”   傅谨言打了一个哈欠,只能喝红茶醒神。   他最近睡眠不足。   家里已经没有付晟屿的痕迹和气息了。   付逸看他精神恹恹的样子,说道:“傅教授,其实你在家工作就行了,不用每周都往我这儿跑,怪累的。”   傅谨言立马抬起头说:“没关系。”   其实付逸提过几次,让他在自己家办公,但是傅谨言还是每周末都过来。   好吧,他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但是……或许……能碰一下面,也很好。”傅谨言是这么想的。   付逸倒也没强迫他。   “我的工作热情要是有你的一半,公司岂不是拳打企鹅,脚踢阿里……”   他吹牛刚吹了一半,付晟屿从玄关走进来。   傅谨言看到他的那一刻,莫名精神一震。   时隔两个月,傅谨言却觉得过了好几年。   付晟屿却没有露出很意外的神情,熟悉的面孔带着让傅谨言陌生的距离感。   他的目光转向付逸。   “逸哥,我回来了。”   付逸靠着椅背,歪着头打量付晟屿。   “哟,这不是我那成家立业的儿子吗?怎么有空莅临寒舍了?”   “天冷了,回来拿点衣服。”   付晟屿回答了之后,就转身走去自己的卧室。   付逸喊他:“付晟屿,你还没叫人呢。”   卧室门已经啪地关上了。   “不好意思傅教授,这死小孩出去几天,没有我的精心教育,礼貌已经荡然无存。”   傅谨言握着茶杯,滚烫的茶水蒸腾的雾气凝结在他的眼镜上。   付晟屿黑了,大概是拍戏晒黑的。   傅谨言并不知道付晟屿这些日子,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海城。   所以傅谨言只能跑付逸家里,眼巴巴地等。   傅谨言还担心,如果付晟屿得空回来,会不会去一趟梧桐雅苑的家,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应该会去敲他的门,傅谨言担心会错过。   事实上却是,付晟屿回来了,并没有去找他。   他甚至不想和自己说话。   ……   付晟屿关了门之后,再也绷不住,呼哧呼哧地吸气吐气,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差点就当着付逸的面扑过去。   付晟屿胡乱往行李箱塞了一些秋冬的衣服。   他坐别人的顺风车回家,匆匆忙忙,来不及去梧桐雅苑。   付逸让他叫人,他也没叫,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叫什么傅叔叔了,要不是顾虑对傅谨言不利,他恨不得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付晟屿拖着行李箱出去,难免要经过客厅,他不敢多看傅谨言一眼,多逗留一小会儿,他都会按捺不住冲动。   偏偏付逸又在那阴阳怪气。   “哟,付晟屿,你当这里是储藏室啊?拿了东西就走,哦是,大明星拍戏了,你风烛残年的老父亲和傅教授哪里配得上,这个家是给不了你温暖了。   付晟屿汗毛都站直了。   “你从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付逸笑道:“咋样?最近为父对茶道略有涉猎。”   “是整个人都有点茶里茶气的……逸哥再见。”   付晟屿很难不被旁边安安静静的傅谨言所吸引。   “傅……教授,再见。”   这大概就是他要的得体和礼貌吧,付晟屿心想。   但付逸也没得体到哪里去,他为什么不嫌弃呢?   “再见。”   傅谨言回应了一下,他虽然看着那边,但是根本没有和付晟屿对视,看一眼都足够让他兵荒马乱。   一分钟后,付晟屿的身影出现在楼下。   傅谨言透过落地窗,看着付晟屿拖着红皮箱子移动,因为楼层太高,他并不知道付晟屿细微动作,只看到他没动了,然后抬起了头。   傅谨言赶紧回正,离窗户远一点。   他像是被当场抓住的贼,心脏跳得很快。   虽然玻璃有反光膜,付晟屿并看不见他。   很快付逸接到了付晟屿的电话,开着免提。   “逸哥,我来不及了,你帮我把一张申请书送去学校呗。”   “咦?我那牛皮哄哄的儿子还能有求于人?”   “不送拉倒,挂科拿不到学位证,我就是海城电影学院第一个弃付。”   “那不成。”   付逸不情不愿答应了。   但是付晟屿从小的家长会他都懒得参加,送什么申请书更不乐意了。   “诶?”付逸忽然问,“傅教授,你学校不是就在海城电影学院隔壁嘛。”   傅谨言点点头:“是。”   “麻烦你代劳了嘿嘿……”   “我……”   傅谨言想拒绝的。   付逸一本正经:“拜托,我社交恐惧。”   傅谨言:“昂?”   “选择性社交恐惧。”付逸补充道,“比如老师、教授啥的。”   “好吧……”   傅谨言勉为其难。   “申请书应该就在他房间,你去找找吧。”   付晟屿的房间……   从理智来说,傅谨言不应该进去。   但理智在情感面前,不堪一击。   傅谨言走进去之后,嘴角不由得就上扬起来。   傅谨言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不是和他一样,哪怕是触碰对方的物品,他都很高兴。   付晟屿常用的香水。   付晟屿用旧了的篮球。   付晟屿的衣服被子枕头。   整个卧室,就是傅谨言的游乐场。   平平无奇的东西,在傅谨言眼里都是快乐源泉。   他可以触摸,去嗅闻,去感受,种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变态行为。   傅谨言找到了他的申请书,就放在抽屉里。   海城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学生,能在大学期间就接到戏的,都属于天之骄子,学校是不会阻拦他们拍戏的,只要有提前的申请,就不被记为旷课。   付晟屿童星演员的身份让他一路开绿灯,连艺考都省了。   虽然跟傅谨言没有关系,但他又觉得欣慰。   至少说明当时劝说付晟屿放弃报考金融大学,坚持自己所长是对的。   傅谨言准备关上抽屉时,被一个铁盒子所吸引。   是一个画着牡丹花的月饼盒子,跟傅谨言妈妈放针线的盒子如出一辙。   傅谨言笑了笑,他居然也会留着这种东西。   因为就放在抽屉显眼的地方,所以傅谨言以为只是寻常用品,好奇心促使他打开了。   里面的确是普通的物件,甚至有的破旧了,比如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零碎的挖掘机玩具,数量不多的奖状。   傅谨言意识到,这是付晟屿的回忆宝贝箱。   然后傅谨言就看到了一张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当然认得,是傅谨言第一次给付晟屿演示的数学解题步骤。   以及一大把大白兔奶糖。   傅谨言浑身木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大白兔奶糖付晟屿一颗都没有吃。   他把傅谨言给的东西全藏了起来,视若珍宝。 第71章 追星记   傅谨言在站T型教室的讲台上,他讲课通常不走动,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在《微观经济学:基本原理和扩展》中,作者范里安进行了一些严谨的推导,其中涉及到了微积分的数学基础,所以同学们在高数课上要认真学习……”   傅谨言看到一个学生举起了手,他抬起手臂示意学生发言。   学生站起来说:“傅教授,教材上写的作者不是范里安……”   “抱歉,我更正一下,是尼科尔森。”   傅谨言收敛心神,克制自己不去想付晟屿。   那天在付晟屿卧室,不小心看到付晟屿私藏的宝贝,傅谨言平静的心绪已经搅乱了。   这几天上课时总心不在焉,而犯下不少低级错误。   下课之后,傅谨言收拾自己的课件和电脑,教室里的同学慢慢散去,整个大教室空得可怕。   傅谨言皮鞋踢踏都有回声。   小姨在这时候来了电话,傅谨言点了接听。   “言言,周末回家吃饭啊,我新学了一个大菜……”   “小姨,我周末还有工作。”   “不是双休吗?”   傅谨言解释说:“上午要去老板家兼职,下午去隔壁学校教务商议选修课的排课。”   “那商量完正好回家吃晚饭嘛,你都好多天没回来了,是不是上回我给你安排相亲,生我的气呢?”   “没有。”傅谨言连忙否认,“那好吧,但是我到家可能会晚一点,大概六点半。”   “好。”   傅谨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个人的日子。   区别是,他以前可以自得其乐,而现在却时常觉得冷清。   他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在工作中,也并没有好一些。   其实傅谨言很清楚,不是付晟屿需要他,而是他已经依赖成瘾。   星期六,小姨又做了一桌子菜。   傅谨言闷头用餐,他想念和付晟屿两个人吃饭的日子。   “哥……”郑珂珂大声叫他,“哥!”   傅谨言猛然抬起头,发现一家人都在盯着他。   “什么?”   “你没睡好吗?总是晃神。”   傅谨言答:“还好啊。”   他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要么难以入睡,要么在凌晨就惊醒。   “哪里好了。”郑珂珂忧心忡忡地说,“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这里全是乌青的。”   “有吗?”   傅谨言取下镜框,揉了揉眼睛,他眼睛干涩。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小姨夫说,“你现在要做三份工作,精力肯定跟不上啊,言言,你不要为了你爸爸的事情……这么苛待自己,那不是你的错。”   “是啊,钱是慢慢赚的。”小姨也应和。   傅谨言点头:“我知道。”   郑珂珂凑过来。   “哥,你国庆有安排吗?”   “国庆节吗?”   傅谨言想了想,原本条理分明的生活,好像失去了方向和重心。   “我没有安排。”   郑珂珂高兴地说道:“那你陪我去旅游呗。”   傅谨言一想到每年国庆节的新闻,旅游景区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就退避三舍了。   而且他本来就不喜欢出门。   “我想趁着国庆节,把选修课备课一下。”   郑珂珂祈求道:“别嘛,备课随时可以备,假期没了就真没了。”   小姨劝他:“言言,你跟她一起去吧,可以散散心,放松放松。而且外面坏人多,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   “放心,我会保护好我哥的。”郑珂珂拍胸脯。   傅谨言还是摇头。   或许国庆节付晟屿的剧组也放假呢……   傅谨言想去碰碰运气。   “啊啊。”郑珂珂失望说,“那行吧,我一个人去横店追星。”   傅谨言听到“横店”两个字,调羹掉在了碗里。   他抽纸擦桌上的汤渍,低头装作随口一问:“横店影视城吗?”   “追什么星啊?”小姨警惕地说,“新闻说追星的女孩子被骗去嘎腰子。”   郑珂珂笑道:“哪有这种事,顶多被卖去山里生娃啦。”   姨父:“好了国庆节你哪都别想去。”   傅谨言假装有意无意地说起。   “嗯……你要是想去玩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不是我想去,是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其实无所谓啦,我也不是很想旅游……”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郑珂珂只是正常地笑,但傅谨言敏感,觉得她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去横店不是我的意愿……”   有傅谨言陪同,小姨两口子才准许郑珂珂国庆节外出。   回家太晚,傅谨言错过了新闻联播。   郑珂珂微信给他发来一张截图,她订好了高铁票,傅谨言把两个人的票钱发了个红包。   【迪士尼在逃主公:咦?哥你微信里有钱了?】   原本傅谨言习惯用现金,在付晟屿的怂恿下绑定了银行卡,他现在觉得电子支付的确比较方便。   而且付款的时候没有纸币花得心疼。   【傅谨言:你有没有做旅游预算?我先把钱发给你。】   【迪士尼在逃主公:哥,你请我吗嘻嘻?】   【傅谨言:好。】   【迪士尼在逃主公:哥你真好,你就是老天爷欠我一个亲哥补给我的。不过我妈给我钱了,而且她知道我花你的钱会鲨了我的。】   【傅谨言:等你以后工作。】   过了一会儿,红包显示已领取。   然后一条信息让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迪士尼在逃主公:付晟屿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傅谨言手忙脚乱地打字澄清。   【傅谨言:我不是去找付晟屿!】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没说你去找他啊,哥,你怎么激动干嘛?】   傅谨言感觉自己像一只应激的猫。   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傅谨言:是你说他的……】   【迪士尼在逃主公:我说他是因为他跟我爱豆一个剧组啊,所以我知道他现在也在横店拍戏。哦,你早就知道了。】   爱豆又是什么豆?   傅谨言不敢发信息了,越抹越黑,欲盖弥彰。   他开始收拾行李,几天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备用药物,最后满意地拉上箱子的拉链。   这时,傅谨言才发现,自己全程都带着微笑的。   原因很简单。   他可以看见付晟屿了。   傅谨言一直保持高涨的情绪,讲课的时候都更加激情了,一直维持到了国庆放假。   坐在高铁上,傅谨言已经开始期待,他可能只是去远远地瞧上一眼,看看工作中的付晟屿。也可能付晟屿在人群里发现他,然后打上一个演练了几百次的招呼,语气要随意,表情要镇定。   就说:付晟屿你好,好久不见。   “哥!到啦!”   “这么快?”   傅谨言觉得有必要考虑以后放弃绿皮火车出行了。   高铁快捷、干净、舒适,缺点是昂贵。   傅谨言跟着郑珂珂出站打车,抵达了横店影视城,购买游客通票。   虽然游客多,但景区面积大,人流被分散了。   傅谨言才知道这是个影视基地,浓缩了古今中外的各个风格的建筑,傅谨言用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郑珂珂捧着手机嗒嗒嗒点个不停。   “珂珂,你不是来旅游的吗?”   “这儿景区太多了,我在打听《少爷》剧组具体在哪里拍摄。”   傅谨言问:“你在问付晟屿吗?”   “微博粉丝群的小姐妹……”郑珂珂忽然抬头,“对哦,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付晟屿?”   “别别。”傅谨言阻拦她,“他在拍戏,你别打扰他工作,肯定也没空回你。”   “你怕他知道你来了分心?”   郑珂珂一语点破傅谨言的心思。   追星的人像是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他们总有办法获取一手情报,傅谨言现在也进入了这个组织。   他们打车又跑去了名叫“梦外滩”的景区,这一片是仿民国时期海城的建筑,路标招牌霓虹灯,全是上个世纪的元素。   “啊啊啊!就是他们!”   郑珂珂一看到前面聚集的人群就开始嚷嚷。   傅谨言也跟着激动起来。   不过剧组租用了场地,游客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靠近影响拍摄。   外头挤满了围观群众和粉丝,尤其是粉丝,热情洋溢,但行动统一。   “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傅谨言总结说。   “这个电视剧热度还可以呀!三个主演人气都不错,女主的演员想靠这部剧上顶流的,男一就是我的爱豆路修,反正比付晟屿名气大啦,啊啊路修好帅。”   傅谨言没反驳她,只是嘀嘀咕咕。   “付晟屿也是男一。”傅谨言看着海报上的路修,说,“也没付晟屿帅。”   还是被郑珂珂听到了。   “路修比付晟屿帅一百倍!”   傅谨言就很气,说道:“他嘴巴太薄,眼睛太大,个子应该也不高。”   “付晟屿……”郑珂珂想挑刺,“付晟屿他脑子不好使!”   郑珂珂已经跟路修的粉丝团对上了暗号,领取了一个灯牌和荧光棒,脸上还贴了一张梅花鹿的卡通贴纸。   傅谨言的西装革履和粉丝团们格格不入。   “珂珂。”傅谨言指着灯牌说,“我也要这个。”   “哈?”郑珂珂惊喜,“哥,你终于弃暗投明,准备加入'小鹿后援会’了嘛?”   “我要付晟屿的。”   郑珂珂脸一跨,指了指旁边。   “在那个摊位呢。”   广场上,举着“付晟屿”灯牌的只有两个女生,对比人多势众的“小鹿后援会”,显得孤零零又凄凉。 第72章 后援团团长   付晟屿这么好胜的人,看到自己没有粉丝灯牌一定会很伤心吧。   傅谨言心里想。   然后就走向了两个蹲在路边的女生。   “你好,请问是付晟屿的粉丝吗?”   两个女生开始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   “没有啊,你是吗?”   “我不是。”   “我也不是。”   “你找错人了。”   傅谨言再次确认了一下他们用来挡脸的牌子,上面的确是付晟屿三个字。   “那你们这个牌子……”   傅谨言想了一下,两个女生防备一个陌生男子的搭讪也是正常的,于是开始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付晟屿的粉丝。”   “哈?”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果然放松了警惕。   “你真的是……付晟屿的粉丝?”   “不太像啊,你是大学生做兼职的吧?”   傅谨言不理解:“什么兼职?”   “付晟屿工作室请的假粉丝呗,我怎么没看到呢,有兼职群吗?有钱一起赚。”   傅谨言听得很迷茫,但他摇头否认了,   “我不是假粉丝。我以为你们是付晟屿后援会的,所以想领一个灯牌,那,不好意思。”   傅谨言鞠躬后,转身要走,被她们又叫住了。   “哎等等。”   两个女生追上来,把两个灯牌一起塞给他。   “你想要灯牌早说嘛,呐,都给你都给你,还有这个贴纸,要不要我帮你贴脸上?”   “嗯?”   傅谨言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一个小小的路边摊随便买来的锦鲤贴纸,两个女生已经热情地贴到了他脸上。   “灯牌,你们不要了吗?”   “是这样的。”女生正色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生鱼片后援团的团长了。”   傅谨言:“生鱼片是什么意思?”   “可以说是付晟屿的后援会。”女生补充道,“每次有这种应援活动,群里都会随机抽取两个倒霉蛋担任临时的团长和副团长,有你接任,我们就完成使命了。”   听起来像傅谨言和付晟屿他们玩过,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小游戏。   但这是一份光荣的责任。   傅谨言抱着两块灯牌,立正站直了一点。   “那这个,要钱的吗?”   “景区门口批发的,原价60元一块,像路修的牌子需求量大,一般只能打9折,但付晟屿的牌子差点砸手里,低价清仓了,一块,两块。”   傅谨言听了,连忙从口袋里掏钱,又想起他现在已经拥有了移动支付。   “那我转账给你们吧。”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这钱都是微博群里的姐妹众筹的……”   两个女生已经用帽子遮着脸,互相搀扶离开了,傅谨言还听到他们在嘟嘟囔囔什么。   “快走吧快走,丢死个人了……”   免费领到两个灯牌,傅谨言高兴地回到郑珂珂身边。   “珂珂。”   郑珂珂正在参加他们小鹿后援会的统一培训。   “啊?哟,你拿俩呢?死忠粉啊。”   “嗯!”傅谨言抿嘴笑了笑,“你看,我也有后援会标志。”   郑珂珂看向他脸上的那个贴纸。   “好丑啊哥。”   “哪里丑了?”   郑珂珂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是年画上红孩儿抱的那条锦鲤吗?”   “锦鲤也好。”傅谨言说,“招财。”   剧组拍戏过程中,粉丝很理智地在外面等候,偶尔能跟明星互动一下,不过今天太阳大,演员都在棚里,热得不乐意出来。   郑珂珂跟着他们后援会成员又唱又跳地排练,喊个不停。   “鹿海猖狂,护鹿为王!,”、小鹿不离不弃,鹿迷生死相依~”“鹿宝鹿宝,世上最好!”……   “你在干什么?”傅谨言好奇地打听,“为什么要喊顺口溜?”   “啥顺口溜啊,这是应援口号。”   “哦哦。”   这个工作性质跟啦啦队差不多。   傅谨言一个人无所事事,坐在花坛边,捡了一根树枝,绞尽脑汁思考后援会的口号。   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鱼宝鱼宝,世上最好?”   傅谨言忽然觉得胃部不适。   暂时选择放弃。   郑珂珂那边已经躁动起来,说是剧组今天收工了,各个粉丝团的都一拥而上,等着他们各自的偶像。   傅谨言站起来,站在外围。   傅谨言一手拎着一个牌子,上面是一红一蓝的“付晟屿”,他觉得举牌的姿势让手臂有点累,又端在胸前。   但他视野很不利,基本上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个子到用时方恨矮。   ……   付晟屿回到休息区,拿出手机看微信,今天傅谨言依旧没有给他主动发信息。   付晟屿把手机网络关了,开始对着自己录视频。   “言哥,我演的角色是个军少,你看我这军大衣帅不帅?就是热,这帽子得有一斤重,这么长的马靴你看看……”   发送完视频,付晟屿的笑容就消失了,把手机揣回兜里,他解开外套,露出里面湿透了的白衬衫,再脱去帽子,头发已经汗湿了,全靠发胶撑着造型。   剧组准备了西瓜,付晟屿一口炫一块。   路修走过来坐到他旁边,他的角色是大学青年,所以穿着黑色的中山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路修眼睛大,粉丝说他眼睛跟小鹿一样又大又黑,后援会也以此得名。   “付老师。”   “咳咳……”   付晟屿差点被西瓜汁呛到。   “别,我才刚上大学,折煞我了。”付晟屿扭头问,“你比我还大三四岁吧?”   “我满22了。”路修笑说,“不过演艺圈不以年纪论长幼,你出道比我早得多,是十八岁的老艺术家了。”   “你比我红啊,你看你这么多粉丝。”   付晟屿往粉丝团那边看了一眼。   路修说:“哈哈,其实第一天进组我还很忐忑,怕你脾气爆,不过和想象的不一样,你性格很随和啊。”   付晟屿往垃圾桶里面吐了几颗西瓜籽。   “那是你没见过我骂人,我骂人可凶了。”   “哈哈!”路修笑了两声说,“我见过。”   付晟屿高一的时候看过路修演的电视剧,看不下去,直接发了一条“路修也很会演戏?牵条狗来都比他表情多”的微博,被对方粉丝爆破了。   进组之前,经纪人胡九万还提了一句,说让付晟屿夹紧尾巴做人,如今路修已经是当红炸子鸡,他惹不起。   付晟屿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他那顶多算实话实说。   “你说两年前我在微博上说你不会演戏的事儿啊?那才哪到哪。”   路修又问道:“那付老师您觉得我现在演技有长进吗?”   付晟屿认真回答:“没以前那么惨不忍睹,还凑合吧。”   路修尬笑一声。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今天气温真高啊。”   他端起盘子。   “你不介意的话,我拿给他们吃一点吧,粉丝们也辛苦了。”   “哦。”   付晟屿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那一块。   总共就剩三块,几十个粉丝,算上皮大家也一人啃不上一口。   要是以前付晟屿又得发微博,但他现在没心情了。   反正明星要维护形象,粉丝也喜欢。   路修的举动引来一阵阵惊叫。   “啊啊啊小鹿好帅啊!”   “我爱你!鹿宝!”   “果然鹿宝是最爱我们的呜呜呜……”   路修笑容亲切,发了两块西瓜之后,注意到被挤到角落的一个男子,他穿得很正式,一点都不像来应援的。   不过看他拿着的灯牌写着“付晟屿”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付晟屿本人和他的生鱼片一向都不太按常理出牌。   “你好,你吃西瓜吗?消消暑。”   傅谨言的注意力都在远远坐在休息区的付晟屿身上。   “我吗?”   “嗯,你拿着吧。”   偶像如神,神的恩赐落到傅谨言手里,像一块烫手山芋。   “可是他是付晟屿的粉丝耶……”   “路修人也太好了叭!连对家粉丝都有照顾到。”   “太感人了我哭了……”   “拍下来发微博。”   “有这种偶像真是太幸福了!”   路修跟大家挥了挥手,才在众人留恋的目光中回去了。   “天起很热,大家要注意身体哦,辛苦了。”   傅谨言亲眼看着一个小妹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幸福地昏了过去。   现场一片骚乱。   路修很满意,笑呵呵地坐到休息区。   “付老师,你不和粉丝互动一下吗?”   付晟屿找来一台电风扇,在对着衬衫吹。   “互动?现场互喷吗?”   “……”路修说,“我刚刚看到你的一个粉丝了,还举着灯牌呢。”   付晟屿这才扭头,惊讶地问:“真的假的?你确定上面的字不是‘付晟屿滚出娱乐圈’?”   “真的,还是男粉。”   大热天的,付晟屿打了个寒颤。   “那还是算了吧。”   路修掏出一包纸巾来,贴心地亲自擦付晟屿额头上的汗。   “付老师,你也辛苦了。”   付晟屿想躲,但是路修在他旁边悄悄说了几句。   “让他们拍几张照片吧,剧组到时候要宣传,双男主稍微卖一卖腐不过分,热点会高一些,我们都签了合同的。”   “哦,谢谢。”   付晟屿刻意抬头和路修对视,任由他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液,维持假笑的嘴唇。   “妈的,打工真难。”   ……   傅谨言从人群里退出去。   他抱着两个灯牌无所适从。   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转头就和别人好上了,该不该难过呢?   他……一点都不难受。   至少不应该。 第73章 反正我守身如玉   摄制组收工,演员们换掉道具服后,陆续离开了拍摄场地,最后一辆商务车后面跟着一群疯狂的粉丝跑,一看就是路修的座驾。   路修降下车窗,在跟粉丝们告别,场面一度像极了生离死别。   “小鹿慢点走!我们舍不得你!”   路修:“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鹿宝辛苦啦!要好好休息哦~”   路修:“你们也是。”   “我们是最幸福的鹿迷呜呜呜……”   “送给你的鹿宝。”   粉丝不停往车窗里塞花和礼物。   “谢谢你们的礼物哟,我会好好收藏的。”   路修一路道谢,注意到不远处坐在路边与众不同的傅谨言。   他捅了捅付晟屿。   “哎,你男粉就在那里呢,你不看看吗?”   付晟屿脸正朝着另一边,扭头看了一眼。   “哪?”   “就坐在花坛边啊。”   车外的粉丝们挤在窗口,遮挡住了付晟屿的视野。   他找不到人,就满不在乎地转过头去了。   “我的黑粉们没那么傻,在大太阳下等一天。”   路修笑道:“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下次吧。”   付晟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路修无奈地说道:“宣传组安排的,他们会拍一下我们的照片,营造我们私下关系很好的样子,因为你之前的言论,我们这次的合作有粉丝不买账呢。”   付晟屿看了一眼快淹没在花束里的路修。   “那行吧,明天我请你,算是这段时间你载我回酒店的答谢,餐厅你来定。”   “不用谢,也是他们安排的。”路修笑了笑,又说,“而且多顺路啊。”   他们住同一个酒店,剧组订的,叫“小京都酒店”,付晟屿住201房,路修住616房。   付晟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每天收这么多礼物,家里放得下吗?”   路修没正面回答,只是笑叹了一声。   “盛情难却啊。”   回酒店之后,付晟屿不想出门,冲澡之后点了个外卖,吃完收拾掉外卖盒子,门铃响了,是路修。   “付老师。”路修拿着剧本站在门外,“我想跟你对一下明天的台词,顺便请教一下。”   付晟屿眉毛拧了一下,让开了身位。   “进来吧。”   路修坐在沙发上。   付晟屿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往洗手间走。   “我先穿衣服。”   “不用啊,你这样挺家居的。”   路修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我不习惯穿着浴袍聊剧本。”   付晟屿在浴室穿戴整齐之后,才坐到路修的对面。   路修看着他开玩笑:“果然是十八岁的弟弟,这么纯情呢?”   “是啊,身有所属。”   付晟屿语气认真。   但路修以为他调笑,没当真。   付晟屿拿起剧本:“开始吧。”   两个开始排练对手戏,路修学得挺认真,一直道歉的,付晟屿也没太好意思挑他刺了,就是到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桥段,路修总是演得差强人意。   付晟屿不耐烦:“咱俩是仇视,你别瞪个无辜的小眼睛瞅着我。”   “哪有,无辜才不是这样的。”   付晟屿恍惚了一下,路修这语气跟撒娇似的。   “无辜是这样的。”   路修贴近付晟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   而且付晟屿感觉到他的胯部有意无意地蹭到自己的大腿根。   付晟屿的反感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你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推了路修一把。   路修被突如其来力道推得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付晟屿都愣了,他没想到路修这么弱不禁风,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剧烈。   路修惊愕过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付老师……”   “别。”付晟屿打断他,“这名字听着怪别扭的。”   总让付晟屿想起傅谨言。   叫一次付晟屿就心痛一次……   张爱玲说朱砂痣跟白月光,而傅谨言是一道横在付晟屿脑袋上的道德金光。   时刻警醒他,身上的每块肉都有主。   “那,晟屿。”路修改口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哦,你没事儿。”   “没。”   路修坐回沙发,但是眼神始终在付晟屿身上游走。   是那种极其感兴趣的探究。   “晟屿,你条件这么好,娱乐圈压根就没几个比你帅的,你的脸型特别适合上大荧幕,演技又好,怎么不让经纪公司好好打造一下呢?你肯定会是顶流的。”   付晟屿无所谓地说:“红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这是暴殄天物,浪费天资。”路修惋惜道,“如果是公司的问题,我可以替你引荐我的经纪人啊……”   “不用了,困了,导演说明天五点去片场。”   这是在逐客了。   路修扁扁嘴,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付晟屿就倒在床上,捧着手机,例行公事地关闭网络,点开傅谨言的微信。   【全网唯一老实人:言哥,收工了。我今天特刻苦,值得加1分,还有一件事,算了……不过你听了肯定不开心,反正我守身如玉,应该加2分。总分:79分。】   ……   小京都酒店是郑珂珂预订的,傅谨言提着大包小包,还有两块灯牌,艰难地挪进酒店大堂。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员工*作失误,你们预订的201房间是有客人长租的,请问给您换到202可以吗?房型配置是一样的。”   “好吧。”   傅谨言主要是怕认床,有个熟悉的房号也好,可惜被讨厌的人霸占了。   入住之后,郑珂珂在他的房间玩儿,感叹着她这一日的追星之旅。   傅谨言抱着灯牌在鼓捣。   “哥,我们去找付晟屿玩吧?他们反正收工了。”   傅谨言抬起头,没什么好气地问:“找他玩什么?”   “我对明星演员的日常生活特别好奇啊,咱们去慰问慰问他,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跟鹿宝搭上讪。”   傅谨言不太情愿。   “他工作一天,肯定很累,应该睡了吧。”   郑珂珂晃着他手臂哀求。   “哥你就帮帮我嘛,这是我离爱豆距离最近的一次。”   “好吧好吧。”傅谨言勉为其难地说,“那我问问他……替你。”   为了表现得云淡风轻,傅谨言必须压住上扬的嘴角。   他点开了付晟屿的微信框,然后申请语音通话。   无人接听。   半分钟之后,语音自动挂断了。   傅谨言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付晟屿第一次拒绝他的通话,而且是杳无音讯的那种。   “可能是……真的睡了吧。”郑珂珂说。   郑珂珂这是替他找借口,才让他显得那么难堪。   但傅谨言心里明白。   不是。   “他是大明星,魅力又大,那么多人喜欢他,还用得着我们慰问么?连汗都有人替他擦,不劳他亲自动手……”   傅谨言说着,发现郑珂珂正眼神诡异地盯着自己。   “哥,我怎么听你说话酸里酸气的?”   傅谨言别过头。   “你记住,他们大明星是不屑于跟我们普通人做朋友的,他们都是交际花。”   “哈哈!”郑珂珂说,“你不会在吃路修的醋吧?”   “我没有。”   “你有。”郑珂珂劝解他,“就因为他给付晟屿擦了汗,你到现在都闷闷不乐,你放心啦,我们鹿宝跟付晟屿扯不上什么关系,他俩清清白白的,不会跟你抢人的啦……”   傅谨言狐疑地说:“你又知道?”   郑珂珂肯定地说:“是啊,他俩是对家,剧组宣布他俩合作的时候,官博都被骂惨了。”   “对家是什么?”傅谨言问。   “饭圈用语,大概是……敌人?你不信去微博上看。”   “我才不看。”   傅谨言坐了一会儿,暗暗把手机拿到了手里。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傅谨言的微博只关注了一个人,所以首页跳出来的就是付晟屿转发《少爷》剧组的官宣微博。   傅谨言点开评论,下面有很多路修的粉丝前来抗议,原因傅谨言也总结了一下,付晟屿以前骂过路修,没想到二人有一天会合作,两边粉丝看起来是水火不容。   这个风向……就很对。   付晟屿的粉丝还是以前的画风。   【偶像行为与粉丝无关。】   【我们生鱼片既惹事,也怕事。】   【付晟屿你自己去骂吧,我们骂不过他们。】   【爱豆言论请不要上升到粉丝谢谢。】   【付晟屿坐等凉凉?笑死,我们都在坐等他进去。】   傅谨言打字跟他们讲道理。   【谨言慎语: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错误来全盘否定一个人,付晟屿素质的进步有目共睹。】   由于他这几个月兢兢业业写小作文给付晟屿“洗白”,他的ID在付晟屿的评论区也算小有名气。   每次傅谨言发言都会得到不少的赞和评论。   这次也不例外。   【哟?谨老师来啦】   【还是谨老师黑得有水平。】   【谨老师好久不见。】   【谨老师,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聆听您的教诲了。】   【楼主是谁?为啥叫谨老师?】   【付晟屿的高级黑粉,小作文絮絮叨叨的,语气跟班主任似的唠叨。】   【一天不看谨老师的指导我浑身难受。】   傅谨言满意地退出付晟屿的主页。   他忽然好奇,路修是什么样的人呢?   颜值也不差啦,毕竟是个明星,所以傅谨言感觉危机四伏。   他在搜索框里填上了路修的名字,一个三千多万粉的大V账号跳出来。   路修最新的微博就在十几分钟前。   【鹿鹿修:和小付老师讨论剧本到深夜,获益良多。[调皮][图片]】   照片里高高瘦瘦的背影,是穿着浴袍的付晟屿。   …… 第74章 付晟屿追你不也是这样么?   傅谨言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郑珂珂正在戳手机屏幕。   “珂珂,你在干嘛?”   郑珂珂正在聚精会神:“在跟后援会小姐妹汇报行程,分享今天的路图。”   “哦。”   傅谨言把两块灯牌放在腿上,“付晟屿”这三个字让他呼吸不畅。   特别憋屈。   “这个浪……浪荡的坏东西。”   傅谨言四肢都感觉充斥着热血,愤怒的力量让人可以徒手劈砖。   傅谨言捏着拳头,砸在了中间的字上面。   啪—   灯牌安然无恙。   灯泡倒是应声而灭。   郑珂珂这才抬起头:“哥,你在干嘛?   傅谨言还沉浸在气愤中,越想越气,气冲丹田,难以自拔。   郑珂珂又重复了一遍。   “哥?”   “啊?”   “你在练跆拳道?”   练好了劈死这个负心汉。   傅谨言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到了。   多恶毒啊。   这跟怨妇有什么区别?   “没……灯牌坏了。”   “坏了就坏了呗,本来就是劣质三无产品。”   傅谨言看着熄灭的小彩灯,付晟屿三个字也变黑白了。   心里又一阵苦味儿。   他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哥,你去哪?”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修理店,或者灯具店。”傅谨言说,“应该只是线路断了。”   郑珂珂拦他:“啊呀明天再买一个就是了。”   傅谨言一意孤行。   “修一修还可以弥补,重新买的就不是以前那个了。”   郑珂珂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   “没听明白。”郑珂珂若有所思,“但很哲学。”   “你早点睡,明天还要追星呢。”   傅谨言走出酒店大堂,在附近搜索了几条街,最后只在小超市买到了一把小起子。   傅谨言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修理灯牌。   但是他并不擅长手工。   他从小肢体动作就要比别的小孩笨拙,体育课更是闹出过不少糗事,跳绳会被绊倒,跳山羊摔掉一颗牙,打篮球顺拐……   这么磕磕碰碰地完成体育考试,全靠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谨言越修越气恼,越烦躁思绪就越乱。   最后手里的螺丝电线都乱成了一团。   傅谨言修到脑袋冒钢丝球,最终下了一个结论。   “修不好了。”   他刚准备起身,酒店里走出一个人,他拿着一袋子东西,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是跟付晟屿合作的那个男艺人。   路修的垃圾袋离手,他才看到坐在角落的傅谨言,像是被人目击似的愣了一下。   他先开口打招呼:“你……好。”   “你好。”   傅谨言不知道他畏畏缩缩什么,随口打了个招呼,余光瞥到垃圾袋里抖落出来的几束花和梅花鹿玩偶,这些都是路修的粉丝赠送的礼物。   他刚准备走,就被路修抓住了手臂。   “等等!”   傅谨言被他抓得有点疼。   “您有什么事吗?”   路修一字一顿说:“麻烦你,替我保密好吗?”   说是请求,但听起来更像威慑。   “什么?”   傅谨言没明白他。   路修保持着八颗牙的笑容:“粉丝每天送的礼物太多了,我没有地方存放,又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无奈,是吧?”   傅谨言茫然地点点头:“嗯。”   “那就好。”   路修这才松开他的手臂。   傅谨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   “请问付晟屿住这个酒店吗?”傅谨言顿了顿说,“我看他下午和你……和你坐车走的。”   片场的亲密动作,加上两人同车出入,再加上那张浴袍合照。   种种迹象表明,真相就是,路修在和付晟屿同居。   “他啊。”   路修打量了一下傅谨言,双眼透着聪明的光芒。   傅谨言不喜欢这种聪明。   可以说是狡黠。   路修说:“他不住这里哦,在另外的酒店。”   傅谨言松了一口气。又失落了片刻,想想也是,哪有那么巧合刚好住在和付晟屿同一家酒店。   “那可以告知他在哪吗?”傅谨言说,“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   “抱歉哦,我不能向粉丝透露演员的……”   路修说了一半,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   “你是付晟屿什么人呀?”   傅谨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了,他的朋友?他的邻居?还是他爸雇佣的员工?   “我是他的——老师吧。”   “老师?”   路修显然是不太相信。   不过他没有追问。   傅谨言摆摆手:“如果你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我找他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谢谢你了。”   “不客气。”路修热情地说,“这样吧,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如果有机会,我会悄悄通知你付晟屿的行程,这是作为你守口如瓶的谢礼。”   “哦,好吧。”   傅谨言还是不太会拒绝。   添加好友后,路修先行离开,单独走进酒店大堂的电梯之后,拿出手机摁住语音录入。   “晟屿,你的私生饭都追到酒店来了呢,我替你挡了。”   松开发送后,路修点开傅谨言的单调的朋友圈,自言自语。   “傅谨言,这是真名吧?是付晟屿的老师……吗?”   追星的第二天,郑珂珂依旧精力旺盛地跟她那些小姐妹聚在一起,重复昨天的等候。   傅谨言拿着灭了的灯牌修了一个上午。   “哥,你别鼓捣了。”   “它的原理我清楚,我相信我很快就会攻克困难。”   郑珂珂:“可是你越修越破耶。”   “……”   傅谨言看着被拆解得零零碎碎的灯牌,终于气馁了。   这个星追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切都索然无味。   “珂珂,你们追星就是每天蹲守在这里,等他们下班了见一面,近距离说上一句话么?”   郑珂珂一想,说:“差不多。”   “可是这不浪费生命吗?”   “生命不就是在于浪费吗?”   她说得好有歪理。   傅谨言劝说她:“我的意思是,追星的本质是,你们在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恩赐,在虚度年华,这是不平等的,而且没有意义。”   郑珂珂说不出大道理,但她一句话让傅谨言哑口无言。   她说:“付晟屿追你不也是这样么?”   傅谨言顿时如芒在背。   他意识到一个事实:多付出爱的那一方,注定是不公平的。   而付晟屿则一直默默承受着那份不公平,等来一个最差的结果,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傅谨言想找付晟屿谈谈。   具体谈什么,他还没想好。   付晟屿和路修晚上七点收工,今天已经没有他们的戏份了,两个人在一个化妆间卸妆。   付晟屿用一次性脸巾倒上卸妆水,使劲在脸上搓。   路修靠了过来。   “你这样搓对皮肤不好的,到时候长痘痘。”   付晟屿没搭理他,路修又换了话题。   “唉,晟屿,你不是说今天请我吃饭吗?我已经看好餐厅了,这附近就有一家音乐餐吧,里面的驻唱是我挺喜欢的民谣歌手。”   “那就这个吧。”   付晟屿想早点还了这个人情。   至于驻唱是民谣还是摇滚,或者花鼓戏他都不在意。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订位咯。”   路修在外面打了订餐的电话之后,拿着手机开开关关,最终还是点开了傅谨言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并附送地址。   再回化妆间时,付晟屿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   “走吧,我订的七点半的桌位,他们家很火爆的,再晚就没了。”   这家音乐餐吧位置比较临街,所以隔着橱窗能欣赏外头广场的灯光,路修订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怎么样?”   付晟屿应付说:“嗯,视野很好。”   “我坐这边吧,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哦。”   路修占了位置,付晟屿只好坐在他的对面,这样一来就背靠着橱窗玻璃了。   驻唱的的确是个民谣歌手,在那低吟浅唱,哼得付晟屿一边吃饭一边打瞌睡。   路修兴致高昂,一边喝酒唧唧呱呱讲个不停。   “晟屿,昨天晚上对不起了。”路修趁着酒意主动提起。   “对不起什么?”   “其实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挺喜欢你的。”   路修胳膊支在桌面,双手合拢手背托着下巴。   付晟屿抬头,左眉挑了一下:“你喜欢男的?”   “演艺圈嘛,男的女的又不稀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解闷,男女都一个样。”   “停停,打住,你别跟我说。”   付晟屿打断他。   “怎么了?”路修笑问,“小草有主啦?”   付晟屿表情拧了一下说:“我不玩这个。”   “那你是有女朋友咯?”   “没有。”   付晟屿发现路修这个人很懂得试探的分寸,每次即将触碰到付晟屿的底线,他就会适可而止。   “晟屿,我们合个影吧?唉,到时候拿给宣传组交差,证明我们私下吃过饭咯。”   “行。”   付晟屿勉为其难地挤出点笑容,对着路修的自拍镜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框。   路修嘟嘴比耶,挤眉弄眼地连拍了好几张,然后走到付晟屿的身边弯腰一起选。   “你觉得哪张好?选一张就好了,其它我现在就删掉。”   付晟屿划了一下屏幕,第一张照片中,付晟屿背后的玻璃橱窗外,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经过。因为没有聚焦,加上他在移动,所以显得很模糊。   “最后一张吧。”   付晟屿随意选了一张,挪开了视线。   “等等。”   付晟屿忽然脸色一变,抓住路修正在删除照片的手。 第75章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怎么了?”路修问。   付晟屿指着照片里模糊的人影,再两指放大画面,这身衣服是他给傅谨言挑的。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后面啊?”   路修耸了耸肩:“不知道啊,没注意。”   “你等我会儿。”   付晟屿离席,在橱窗张望了一下,正好看到一个背影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他虽然还不百分百肯定,但已经心跳加速了。   “言哥……”   他必须追上去,哪怕是认错了人。   “我先走了。”   付晟屿撂下一句话就要出去,被路修挡了一下。   “你去哪里啊?可是你还没有吃几口呢。”   付晟屿着急忙慌的,也管不得其他,把路修推开了。   路修手磕到桌角,他咬着牙揉了揉。   “付晟屿,我跟你一起走吧,我有车。”   付晟屿完全没顾及他,因为他看到了熟人。   “珂珂姐!”   郑珂珂正在从餐厅门口走进来。   “付晟屿,我昨天还准备找你玩呢。”   “真的是你们!”付晟屿跑过去着急地问,“刚是不是言哥在外面?”   郑珂珂:“是啊。”   付晟屿“他没看到我吗?”   “不知道,看到了吧。”   付晟屿困惑:“那他怎么不进来找我呢?”   “可能怕打扰你跟人约会吧。”郑珂珂说着说着哼起来,“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   付晟屿噎了一下,把她拨开。   “唱得不错,下次别唱了。”   路修追过来的时候,付晟屿已经跑出去了。   “哎!路修!”   郑珂珂一把把他揪住。   路修啧了一声:“你谁啊?”   “鹿宝你别走啊,鹿宝我是你的粉丝,我可喜欢你了,你给我签个名呗?”   路修挤出恼火的笑容,眼看着付晟屿跑没影了。   ……   傅谨言是收到了喃凮路修的一条微信才来的。   【我和付晟屿收工去这里吃饭,你要不要过来呢?[愉快]】   他在音乐餐吧外面就看到了他们两个,在情调氛围拉满的环境里,谈笑风生。   付晟屿背对着他,傅谨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以付晟屿的风趣幽默,肯定是相谈甚欢了,不然路修怎么会笑得那么灿烂。   两个人很快就凑到一起亲昵地自拍了。   傅谨言干脆走开了,他漫无目的,走到了梦外滩的景区,是付晟屿拍摄的地方,街道两边是仿民国时期的洋楼,傅谨言坐在一条掉了点漆的铁长椅上。   空气中黏糊糊的,傅谨言抬头看阴沉沉的夜空,要下雨了。   身处上个世纪的大上海,傅谨言的心情跟依萍要完钱一样遍体鳞伤。   他把灯牌搁在腿上,端详了一会儿。   最后下定决心,把两块“付晟屿”一齐扔进了旁边的黑色环保桶。   分类为有害垃圾。   “扔掉干嘛?”   “他坏了,只能当垃圾处理。”   傅谨言下意识回答,然后猛地抬头。   付晟屿就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他应该是剧烈跑动了,额头上流了一滴汗,不过笑容如煦日。   傅谨言下意识就跑。   不过他自以为的飞速跑,跟付晟屿快步走差不多。   插翅难飞。   “哥,你去哪里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来横店了呢?”   傅谨言沿着路面的电车轨道跑,付晟屿一下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傅谨言只记得好久好久,久到他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   付晟屿依旧那么英俊,那熟悉的弯弯的眉眼,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只是肤色黑了一点。   傅谨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得住,但一看到付晟屿的眼睛,心里的所有的情绪都喷涌而出。   “我没有告诉你吗?”   这是怒气。   “嗯?”   付晟屿从口袋里迅速摸出手机,他才发现,昨天断网给傅谨言发信息之后,一整天都没有开。   他刚点开数据网络,傅谨言的信息和通话失败的记录接踵而来。   “对不起哥,我忘了开网络……”   “哦,没开就没开呗。”   付晟屿想去抓傅谨言的胳膊,被他躲过去了。   “言哥,对不起嘛,我这几天脑袋不够用,不然我知道你要来,怎么可能不去接你?”   “是挺累的。”傅谨言抿着嘴嘀咕,“累到有人替你擦汗,累到大晚上还要披着浴袍跟人家聊剧本,累到有空跟人约会自拍嘻嘻哈哈……”   这是怨气。   付晟屿都懵了。   他从来没见过傅谨言发这么大火。   气到用排比句骂人的那种。   “你怎么这样说我?”付晟屿语气逐渐委屈。   “我看到的,不是吗?”   傅谨言绕过他,往前面走。   付晟屿这才意识到,傅谨言应该是混在了粉丝队伍里,已经观察他两天了。   虽然委屈,但付晟屿又觉得挺开心……   “言哥,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没人看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傅谨言头也不转,“谁说我来看你?我怕珂珂一个人旅游有危险,才陪她来的。”   这是赌气。   付晟屿和他并肩一起走。   “你不是说嫌我烦,我不敢骚扰你啊。”   “我不让你给我发信息,你就真的不给我发信息?!”傅谨言又觉得这话逻辑矛盾,“好吧,是我无理取闹,行了吧。”   这是闷气。   “没,我没说你无理取闹,是我不对,言哥,我就惦记你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信我给你看。”   付晟屿点开微信和傅谨言的聊天页面,递到傅谨言面前。   “我不看……好吧我就看一眼。”   傅谨言停下来,接过他的手机。   首先吸引傅谨言的是聊天页面的背景,是一张照片。   黄昏的江边,付晟屿在镜头前笑,傅谨言侧脸望着江对面的明珠塔。   “这个哪里来的?”傅谨言指着聊天背景的照片问。   “这个啊。”付晟屿解说道,“这个是点这里,有个设置当前聊天背景。然后选择手机相册就行了。”   傅谨言:“……我是问你,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哦哦。”付晟屿挠了挠头,“你告诉我小秘密的那天,我偷偷拍的合照,纪念我们故地重游。”   傅谨言嘴里咕哝一下。   “下次不许了。”   付晟屿点头:“好。”   傅谨言返回到聊天页面,记录是清一色的红色感叹号,每天少则一条,多则好几条,从未间断。   【哥,我到横店了,给你看看我们拍戏的地方】   【[图片]】   【今天进剧组了,开机仪式要上香,神神叨叨的。】   【哥,跟我合作的这沙雕演技好垃圾哦,以前我还骂过他来着。】   【认真工作一天,加2分。总分46分。】   【等我存够分我就去找你。】   【开学啦~我就在你隔壁哦~】   【我下午去了你的办公室,你不在。】   【我想你。】   【哥,你在干嘛呀?】   【我猜你在上课。】   【逸哥说今天你去家里工作了,我都怕你们日久生情。】   【我瞎说的。】   【我今天要回家一趟,星期六你会来我家对吧?】   【我没敢跟你说话,我怕我在我爸面前哭出来……】   【剧组好无聊啊,大家都跟不认识似的,拍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导演也挺脑残的……啊我说脏话了,扣一分。总分49分。】   【这剧真的能火吗?】   【[图片]】   【这是我们拍戏的猫,演得比路修好。】   【路修就是我骂过的那个沙雕。】   【沙雕不算脏话吧?】   【我天天喂猫吃狗粮,爱心值加三分。总分67分。】   【它胖了十斤。】   【猫丢了。】   【找到了。】   【又丢了。】   ……   傅谨言只粗略地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半个小时过去了。   看得眼睛疼。   “我每天都给你发信息,又怕打扰你,只能关上网络假装跟你说话了……言哥,我好想你。”   一个宽厚的拥抱拢住自己。   老半天不放开。   “好了。”傅谨言提醒他,“差不多了。”   最后是傅谨言轻轻把他推开。   然后他就乍然看到付晟屿已经泪流满面。   “你,你哭什么?”   “言哥,你那天说的事儿我都想过了。”   “你……”   付晟屿自己哭得眼眶都红了,抽着气,也不让傅谨言说话。   “归根结底就是我年纪太小了。我后来一直在想,要是我再大一点,再成熟一点就好了,我就能替你解决所有的问题的顾虑。我爸那边没问题的,大不了我不要他遗产了,咱们分家过。可是你得等等我啊,我已经努力在改了,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能办到,我现在拍戏都比以前拼命了,杀青之后除掉分成,应该够一个首付的,我们去买个房子吧,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家,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呜呜呜……”   傅谨言到后面都听不清付晟屿在说什么话。   只看到他目光里熠熠生辉的泪光。   傅谨言给他拿出一包纸巾来。   “谢谢。”   付晟屿接过去,扯着纸巾蒙住自己的脸,越擦哭得越凶,哭到肩膀都在抖动,良久才平复下来,窘迫地看向傅谨言。   “我没忍住……哥,你鞋带松了。”   付晟屿自然而然地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给傅谨言绑鞋带。   傅谨言低头,蠕动嘴唇。   “喂,付晟屿。”   付晟屿红着眼眶,茫然抬起头。   “啊?”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傅谨言说。 第76章 都是你的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傅谨言这样问。   “呃?”   付晟屿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小狗眼睛里**的疑惑。   “怎么?”傅谨言问。   付晟屿吸溜了一下鼻子,一本正经地说:“言哥,你弄反了,这话不是跪着的人说的吗?”   “……”   这是重点吗?   这难道是重点吗?   付晟屿根本不知道傅谨言要说出这句话,要多少心理建设。   要不是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思念发酵成勇气,傅谨言是打死也问不出口的。   付晟屿还处在不可置信中,脑子里的齿轮卡住了。   “就,就越过男朋友的阶段,直接成‘爱人’了吗?”   傅谨言的脸都快黑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付晟屿连忙制止他:“来不及了。我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你让我缓缓,我血压好像有点飙升……”   “行,那你好好考虑。”傅谨言扬着嘴角说,“多大点事儿,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我没慌,多大点儿事儿啊,我我我能慌吗?不存在的,我沉得住气……”   付晟屿嘴硬,但他绑鞋带的手僵硬笨拙还打抖,直接给傅谨言绑了个死结。   一分钟过去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   付晟屿站起来,两个人对立的时候,能直观地感受到身高的差距,付晟屿高了大半个头。   付晟屿含羞带怯地说:“我愿意。”   傅谨言点点头,给予了首肯。   “嗯。”   付晟屿瞪大眼睛:“嗯?嗯就完了?”   傅谨言不解:“不然呢?你同意,我同意,双方意见达成一致。”   “呃。”   付晟屿思考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个理。   “不对,少了点仪式感,那什么宣誓啊,戒指啊,礼物啊什么的,我们要互相表示一下吧?”   傅谨言只是临时起意。   这些花里胡哨的都没有准备。   好像是有些轻浮了点儿,但又好像没有更好的仪式感比得上。   “将就一下吧,我第一次求爱。”   付晟屿:“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谁也不知道怎么进入下一个步骤。   还是付晟屿先有动作,他从裤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笔来。   “那我这就写上,‘恋爱攻略,成功通关’了?”   傅谨言点头:“好。”   付晟屿欢天喜地写字,傅谨言凑过去看他笔唰唰的,写完字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爱心。   付晟屿问他:“你觉不觉得像那种升级打怪的小游戏?”   傅谨言没玩过这类游戏。   “谁升级?”   “我。”   “打什么怪?”   “……没什么。”   付晟屿把小本本放回去收好。   如傅谨言猜测,这个小本本功成身退后,被付晟屿收藏进了他的藏宝盒。   或许这个行为很幼稚,但认真的人往往都怀着一颗天真的心。   做学术是如此,爱一个人也是如此。   “言哥,我有一个小疑虑希望你解惑。”付晟屿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说。”   付晟屿问道:“现在我总分七十九分,还差十一分呢,你怎么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唔——”傅谨言说,“提前录取。”   傅谨言看似回答得沉稳洒脱,其实心脏在疯狂蹦迪。   他一直想做一件事,当下已经是最成熟的时机。   傅谨言悄悄把手伸过去,勾了勾付晟屿的小拇指。   付晟屿立即会意,反手一下包裹住了他整个手掌。   他们像第一次约会牵手在公园散步的情侣,准确地说,他们就是。   只是散步的环境不同,身处一个戏剧化的旧外滩而已。   他们走过了歧途,熬过了岁月,才走到一起,所以都很珍惜这一刻。   傅谨言和付晟屿牵着手,沿着电车轨道前行。   秋风一吹,路面又掉了几片法国梧桐树叶,踩在上面发出细细碎碎的婆娑。   “言哥。”付晟屿感慨道,“你跟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绝望,无能为力,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甚至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是不喜欢我,我不够好,得不到你的喜欢。”   傅谨言强迫症地踩着一条轨道走路。   “我没有不喜欢你。”   这是傅谨言肯定的事。   他继续说:“之前拒绝你,是因为……算了不提了。反正我第一次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你得允许我反悔一次。”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   这把傅谨言问住了。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他好好回忆了一下,“有可能是在高原就喜欢上了,也有可能是回海城以后,还有可能是这段时间分开,然后看到你跟别人好,才知道的吧。”   “啊呀,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你这属于日久生情。”付晟屿撅了撅嘴,“我小舅舅支的招儿也没错,死缠烂打就完事了。”   “嗯。”傅谨言难得同意他,“幸亏你坚持,不然我可能真的放弃了。我说你是小太阳,只是从我的世界里路过,所以我怕你哪天跑了,我适应不了从前的生活,不过我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是小卫星,在我的世界里反复路过,比邻居窜门还勤。”   “哈哈哈……”   付晟屿张着嘴笑得傻楞傻楞的,傅谨言停下来,平视着付晟屿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摸摸自己的喉咙,喉结只有一点小尖尖,不如付晟屿的明显。   付晟屿整个人有种骨感的性感。   想咬一口。   傅谨言往前一步,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微微踮起脚尖,他的嘴唇离付晟屿的喉结越来越近,十厘米,五厘米,半厘米……   付晟屿的笑容收敛了,看着傅谨言凑近的嘴唇,粉嫩红润,十分诱人,他紧张地做起了吞咽的动作。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傅谨言的靠近,最终他只是鼻尖在付晟屿的喉结上蹭了一下,收了回去。   蹭得付晟屿浑身发麻。   付晟屿懊恼地说:“哥,你这是在玩火。”   “玩什么火?”   “引人犯罪。”   “犯罪可不行,有期徒刑警告。”   傅谨言看是郑珂珂的来电,整理神色才接起电话。   “珂珂。”   “哥,你在哪啊?”   “我在……”   傅谨言环顾一下周围,然后看着付晟屿。   “我在,谈恋爱。”   付晟屿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动静,但他此刻特别好奇。   他想看看郑珂珂气炸的样子。   傅谨言“嗯嗯”应了两声之后,挂了电话。   “我们走吧。”   付晟屿问:“去哪里?”   “回家。”   付晟屿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傅谨言先上。   “去哪里?”司机问。   付晟屿扭头问:“哥你去哪里?我先送你回家。”   “小京都酒店。”   “……”   当付晟屿得知傅谨言和他旅居同一家酒店,并且就住在隔壁房间时,在出租车内发出了狂犬病才能发出的声音。   司机几度询问傅谨言是否被胁迫,需不需要先去一趟医院,或者警察局。   回到酒店后,付晟屿诚挚邀请傅谨言一起睡201房。   傅谨言有所矜持。   “不太好吧?”   付晟屿理直气壮:“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干啥都属于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傅谨言从来没有跟男人开过房。   主要是傅谨言从202拿了衣服,敲201房间门,并且开门的是个男士的时候,保洁阿姨的表情稍显微妙,习以为常中又带着对世风日下的担忧。   傅谨言心虚地低着头,妄图遮掩。   “我是他老师。”   阿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洗完澡,傅谨言穿着薄薄的睡衣和付晟屿躺在一起,付晟屿更过分,只穿了条短裤。   两个人互相用余光打量,试探,猜忌。   付晟屿清了清嗓子,提议:“要不……我先把灯关了?”   “好。”   清脆的开关声后,房间陷入了昏暗之中。   付晟屿朝他这边挪了挪,傅谨言贴着他温热细腻的皮肤,舒服到浑身发抖。   鼻尖轻轻一嗅,就全是付晟屿淡淡的奶味儿。   一条手臂伸了过来。   傅谨言犹豫了一下,枕了上去。   付晟屿顺势把他拥在了怀里。   傅谨言感觉自己被幸福包裹着。   “哥,你在抖耶。”   “没……没有。”   付晟屿强调:“还没有,你冷吗?安陵容侍寝都没你抖得厉害。”   “不,不冷,啊,是冷。”   “那你抱着我?”   “嗯。”   傅谨言手臂放到了付晟屿的腰上,多余的是一点都不敢多碰。   “你肯定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换吧?我也是。”付晟屿搂着他说,“我以后是你的恋人了耶,言言。”   傅谨言听到抬眸看了付晟屿一眼。   “这个称谓很越界。”   傅谨言又窝回付晟屿的怀里,闷声闷气说:“但是在我设定的对爱人开放的权限以内。”   “那我也对你开放一点权限。”   付晟屿说完,把傅谨言的手拿到了他平坦的腹部。   手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付晟屿腹肌的一块块轮廓。   “好玩吗?”付晟屿笑得邪邪的。   傅谨言没有这个脸回答。   “都是你的。”付晟屿拍了拍他的手背。   傅谨言被强烈的兴奋差点冲昏了头,竟然生出一种彩票中奖,“我何德何能”的喜悦。   手感一流。 第77章 男朋友   傅谨言的手指在付晟屿的腹肌块之间弹钢琴。   弹得付晟屿呼吸越来越急促,热气喷到了傅谨言的脸颊。   “睡觉。”   付晟屿惊讶:“就睡了?”   “这么晚了,还能干嘛?”   “能。”   “?”   “呃不是。”付晟屿咽了一下口水,说,“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嗯。”   傅谨言应允了,但付晟屿却很久没有出声,似乎在斟酌词句。   “就是……你不会以为,两个睡觉就能怀孕吧?”   “怎么可能。”傅谨言认为这个问题很荒唐,“生物不是我的强项,但这是基本常识……不过你问这个干嘛?我们又不会怀孕。”   “咳咳。”   付晟屿壮了壮胆子。   “那你不会以为谈恋爱就是两个人拉拉小手吧?”   傅谨言说:“当然不止。”   “哦哦,你明白就好,那我们现在……”   付晟屿止住了话音,想必傅谨言已经收到了他的暗示。   “还能一起吃饭,看电影,旅行。”   傅谨言说着说着觉察到了不对劲,他猛然丢开付晟屿的腹肌,并且往后逃出付晟屿的怀抱。   “付晟屿!”傅谨言大声喊他。   “老奴在。”   傅谨言一半震惊一半刺激。   “付晟屿,你才这么大,就想这些了?”   付晟屿反驳说:“哥,我不小了。”   “你才18!”   付晟屿笑了一下,问:“那你还想要多大?”   “至少,至少……”   傅谨言至少不下去,他也不知道。   不管付晟屿十八还是二十八,自己总之比他大十岁。   主要是他还未适应爱人这个身份,光是动一下那种污秽的念头,傅谨言都觉得满心都是罪恶。   这令他面红耳赤。   “好嘛,我不着急,我们一步步慢慢来。”付晟屿敞开怀抱说,“抱抱,睡觉了。”   傅谨言神色提防。   “我现在没那个念头了,真的。”付晟屿劝说。   “你保证。”   “我保证,我现在绝对绿色无污染。”   付晟屿看着他跟惊弓之鸟似的,笑出了声。   傅谨言重新回到付晟屿的拥抱里。   他虽然没跟别人亲近过,但付晟屿对他的吸引,一点都不少,付晟屿像是一个年轻的新鲜的玩具,傅谨言本能地产生探索的欲望。   只是他缺乏经验,羞愧感盖过了欲求。   “付晟屿。”傅谨言喉咙发出懒散的声音。   “嗯哼。”   “你要是实在想……那个,我们改天可以试试。”   傅谨言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   你听听这话,它正经吗?得体吗?不丢人吗?   付晟屿顿时就兴奋起来,说:“改天不是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不行!”   傅谨言恪守自己最后一丁点儿节*。   “你得让我做好准备。”   付晟屿迫不及待:“要等很久吗?”   “不知道,应该不久……吧。”傅谨言迷上眼睛,“快睡快睡。”   傅谨言的肉身已经困到软弱无力,但意识还因为付晟屿的提议而精神抖擞。   越是刻意不想,就越摆脱不断。   傅谨言感觉自己手放哪里都像是在勾引人,从付晟屿的胸肌挪到腹部,又从腹部换到肩下。   付晟屿的手指也不消停,把玩着傅谨言的耳垂,轻轻抚来抚去,让原本发热的耳朵赤红到了耳根。   在浑浑噩噩中,傅谨言不知道到几点才睡着。   期间还醒来一次。   他直愣愣地在黑暗中坐起来,连付晟屿都被他的动静弄醒了。   “言言,你干嘛?”付晟屿揉着眼睛问。   傅谨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在我床上?”   “我……”付晟屿歪着头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你男朋友?”   “哦,是。”   傅谨言捂着脑门。   他一向迟钝,潜意识还没来得及更新信息。   “做噩梦了?”付晟屿手搭在他肩膀上。   “没有。”傅谨言稀里糊涂地说,“我好像梦到给你想出了一个口号。”   付晟屿:“什么口号?”   “应援口号啊,小鹿后援会的口号可多了。”   付晟屿看着他认真的脸,觉得可可爱爱。   想啃。   “那你说说。”   傅谨言茫然了片刻,他记不太清了。   “大概是……晟屿大仙,法力无边?”   “噗哈——”   付晟屿的瞌睡都被笑醒了。   他问:“下一句是不是神通广大,称霸中原?”   傅谨言点点头:“差不多。”   “好啦好啦。”   付晟屿把他摁倒。   再给他拉上被子,付晟屿支着脑袋看他。   “别想这些了,你聪明的小脑袋别浪费在这上面。”   “你又没粉丝给你想。”傅谨言同情他,“当明星当成这样,太惨了。”   付晟屿不肯承认:“那你一个人也不够喊口号的啊。”   “我可以去策反你的黑粉。”傅谨言跃跃欲试,“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算了,先不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你是说每天在我微博评论区孜孜不倦写小作文跟他们讲道理的事儿?”   “……”傅谨言扭头,瞳孔震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付晟屿眨眼眨眼睛,然后也缩进了被子里,箍住傅谨言,大长腿也搁在他的身上,脸在傅谨言的脖子上蹭。   “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忽然老年痴呆……”   傅谨言不吭声。   付晟屿下巴靠在傅谨言肩窝,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哥,你掉马了还会继续给我洗白吗?”   “听不懂狗语。”傅谨言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睡觉。”   ……   因为闹腾得够晚,所以傅谨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   成功打破了睡眠记录,紊乱了作息。   该死的恋爱。   傅谨言去洗漱,发现洗漱台的镜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言言:现在是凌晨六点,我要去片场化妆换服装了,没叫醒你,我叫了一份爱心早餐在工作台上。——男朋友。】   傅谨言撕下便利贴,靠在洗漱台上,欣赏了一会儿付晟屿鸡爪子似的字体。   他想象付晟屿大清早蹑手蹑脚穿衣洗漱,然后留下纸条,最后小心翼翼关上门的样子,就抿嘴笑起来,   以前都是傅谨言忙碌,付晟屿闲出个屁来。   现在轮到他吃苦了。   傅谨言一边刷牙一边给付晟屿发了一条信息。   【傅谨言:我起床了。】   发完之后,傅谨言又觉得哪里别别扭扭的。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难道以后干啥我都得跟他说?   不到十秒钟,付晟屿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了。   傅谨言接听,付晟屿阳光的小脸蛋就出现了。   “言哥!睡得香吗?我都没想到你会睡到十二点,本来我准备带你去吃午饭的。”   付晟屿应该还在片场,戴着一顶军阀帽子,周遭也吵吵嚷嚷的。   “你没在拍戏吗?”   “没到我的戏份呢。”   付晟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看到我的便签了吗?是不是很温暖很贴心,字有没有长进?”   傅谨言难以评说:“……爱心画得不错。”   “那是。”付晟屿笑出一口大白牙,“经常画嘛。”   “嗯?”傅谨言的眉毛抬起来了,“你还给谁画过?”   “唔……那有点多哦。”   “拜拜。”   傅谨言作势要挂断视频了。   “不是吧,给山区的贫困儿童画小爱心都不许嘛?言哥你说你,也太小心眼了,看我看得这么紧……”   傅谨言嘁了一声:“你少臭屁。”   “哈哈!”付晟屿乐得不行,“言哥,你和珂珂姐先去玩会儿,然后就来我片场吧,五点半的时候,我有一个小时自由时间。导演在叫我了,我得先去了哈,你不会怪我冷落你吧哥?”   傅谨言摇头:“我喜欢你认真工作。”   傅谨言的爱情观念里,体贴温柔大方这些品质稍在其次,努力自律独立的个人品格才是最重要的。   “言哥你真好,爱你~”   付晟屿匆匆忙忙挂断了通话。   傅谨言拾掇好,去叫郑珂珂,郑珂珂顶着鸡窝头发睡眼朦胧,用她的话来说,换一个地方睡觉就是当代年轻人的旅游方式。   吃了中饭后,傅谨言和郑珂珂去游览其它景点,回“梦外滩”的时候,是下午五点。   付晟屿他们在拍一个外景戏,傅谨言可以在远处看他。   付晟屿在拍戏的时候格外认真,就是在镜头外,他要么和演员对戏,要么就在和导演沟通,有时候眉头紧蹙,有时候眉飞色舞,有时候捧着剧本写写画画,有时候交流得上蹿下跳。   总而言之,比他上课的时候生龙活虎多了。   竟然有一点小迷人。   “珂珂。”傅谨言开始讨论,“你觉得付晟屿演技怎么样?”   “过得去吧。”郑珂珂的回答,“至少比他名声好。“   傅谨言颇为骄傲。   “我觉得很好。”   郑珂珂脱口而出:“你当然觉得好咯,情人眼里出……咳。”   剧组到了休息时间,付晟屿妆也没卸,穿着一身军大衣飞奔而来。   “言哥!我早看到你了,搞得我心不在焉。珂珂姐,下午好啊,走,我请你们吃饭。”   傅谨言打量他怪模怪样的打扮。   “你穿着道具去吗?“   付晟屿低头看自己的大氅,笑嘻嘻问:“帅吗?”   不可否认,身姿挺拔的付晟屿穿上军装,比平时少了一点吊儿郎当,多了一分刚毅沉稳,他本身气质也很好,举手投足就是军少本人。   但傅谨言肯定不能当着郑珂珂的面夸他的。   “还可以,我怕你跑出去抢姨太太。” 第78章 这个世界套路太深   付晟屿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很快领着他们到了一个附近的餐厅,找了一个僻静的座位。   郑珂珂率先坐在最靠窗的里面。   傅谨言站在桌子旁犹豫了。   付晟屿肯定不会跟郑珂珂一起坐的,那他的选择是个关键的问题。   想了一下,傅谨言往郑珂珂的对面靠近。   “哥?”郑珂珂出声问,“你不跟我坐一块儿吗?”   傅谨言面露尴尬。   “好啊……”   他又准备往郑珂珂的座位挪,却被付晟屿摁住了肩膀,塞进了座位里面,然后付晟屿一屁股坐下来堵在外边。   付晟屿扫码飞快地点餐之后,搓了搓手。   “咳,珂珂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儿。”付晟屿郑重地宣布,“你哥呢,从现在开始,就正式属于我了。”   傅谨言都没来得及阻止他。   “你……你没跟我商量!”傅谨言哑着嗓子说。   付晟屿对他说:“这么大个喜事,我可憋不住,憋死了都要诈尸喊一声。”   郑珂珂拧了一下嘴角。   “咋就属于你了?”郑珂珂讥讽地笑道,“听你这口气,跟生米煮成熟饭似的。”   “这是你哥答应了的,我们现在是恋人。”付晟屿得意地挑眉,“是吧言哥?”   郑珂珂探究的眼神一射过来,傅谨言只想躲。   “真的吗哥?”   “啊……是,是有这么回事。”傅谨言硬着头皮支支吾吾,“但是,还没,没那个煮饭,啊不是,煮粥,就那个,煮米。”   郑珂珂越听越失去了希望。   “完了,守了十几年的大白菜最终还是给猪拱了。”   傅谨言血液上头,直接红到了脖子。   付晟屿却乐得呲着十颗大白牙。   “珂珂姐,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哥夫,对待哥夫应有的尊重想必你也知道,是时候端正一下态度好吧?不要老在网上发表一些仇恨言论,对大家亲戚关系不好,以后还要常走动的不是?”   郑珂珂现在不乐意听他讲话,转向傅谨言。   “哥,这也是你的意思?”   傅谨言不太好回答,一边是血缘亲人,一边是小男朋友,不能偏袒了哪一边。   “他说的也对……大家和睦相处就更好了。”   果然郑珂珂不乐意了。   “哥你拉偏架!你这是私心,果然老话一点都没错,嫁出去的哥哥泼出去的水,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呃好像也不是……”   傅谨言只能瞪付晟屿,偏偏付晟屿这个不长心眼的不说点好话,在那挤眉弄眼地瞎得瑟,拱郑珂珂的火。   郑珂珂吃牛肉跟嚼付晟屿的肉一样。   “珂珂姐,你要是不解气,你多点几个菜,吃穷我,吃垮我。”   “哦?”郑珂珂嗤了一声,“吃穷了你我哥跟着你睡桥洞,喝西北风啊?”   傅谨言没反应过来这是玩笑,特别认真地主动回答:“不会的,他如果失业,我的工资也够养活他的。”   付晟屿最擅长的运动就是蹬鼻子上脸。   他抱着傅谨言的胳膊用脸蹭。   “听到没有?言哥愿意养我。”   郑珂珂气得不轻:“啊啊啊哥你不要一开始就想着倒贴啊!”   付晟屿还:“你这小姨子咋说话的呢……”   “谁是你小姨子?”郑珂珂不甘示弱,“咱俩顶多算姑嫂关系。”   傅谨言不插嘴了。   他们俩肯定以后还得掐。   吃饱喝足之后,郑珂珂慢慢接纳了事实,虽然还有点愤愤不平。   “言哥,我快到点了,你们跟我去片场玩吧?挺好玩的,你来看我拍戏呗。”   郑珂珂叼着一根牙签。   “我不去。”   傅谨言问她:“为什么?你可以近距离接触你的偶像,你不是喜欢路修吗?”   “拉倒吧。”郑珂珂咬着牙签说,“比付晟屿还丑。”   “呃?”   傅谨言陷入了迷惑。   “你说路修是你的爱豆,我才陪你来横店追星的。”   这方面付晟屿脑袋可灵光了,他胳膊肘碰了碰傅谨言。   “言哥,你太天真啦。”   傅谨言看了一眼心目光闪躲的郑珂珂,又看了一眼贼眉鼠眼的付晟屿,恍然大悟。   “你!”傅谨言被震惊了,指着郑珂珂,“你故意把我带到横店来的?”   这个世界套路太深!   付晟屿对着郑珂珂敬礼。   “感谢珂珂姐的大恩大德,成全我和言哥的姻缘,回海城了我再请你吃饭,吃海鲜。”   郑珂珂心虚地说:“我可不是为了成全你……我是见不得我哥难过。”   傅谨言问:“我什么时候难过了?”   “这几个月啊。”郑珂珂无可奈何地说,“自从付晟屿走了,你就跟失恋了似的,一天到晚失魂落魄,跟你说话有时候要说三遍,我同学说你上课的状态都不对,他们都怀疑你吸了毒……”   他难过得这么明显吗?   傅谨言不想承认。   尤其是在付晟屿面前。   很丢人,跟缺不了他似的。   “行了,我不去片场挨着你们碍眼了。”郑珂珂背着小挎包起身,“哥,我去远一点的景区转转,大概七八点就回酒店睡觉。”   “你一个人安全吗?”   “冇问题!”郑珂珂扯了句粤语,背着他们比了一个耶,“付晟屿,不用磕头谢我,原耽女孩的世界不允许有BE~”   目送郑珂珂离开后,傅谨言松懈下来。   “叹什么气啊言哥?”   付晟屿抓住他的手。   “我以为她会极力反对。”傅谨言反手和付晟屿的手握住,“现在感觉很轻松,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就是其他人,可能会比较难。”   付晟屿用力地和他十指相扣。   “放心,有我在,没事儿。”   付晟屿带傅谨言回到片场,热情地跟人打招呼,片场演员替身导演工作人员一大堆,各忙各的,多一个傅谨言根本不引人瞩目,顶多是撞见个熟悉的女演员寒暄了几句。   “付少,新演员吗?有点面生。”   付晟屿自然地说:“不是,我哥。”   女演员说:“跟你长得不像啊,不过你们兄弟俩都好帅啊。”   “不像吗?”付晟屿睁眼说瞎话,“可能一个随爸一个随妈吧。”   “真会挑基因你们。”女演员看着傅谨言问,“你哥也是艺人吗?”   付晟屿替傅谨言回答:“他不是,他是大学教授,德艺双馨的那种。”   “哇!”女演员惊叹,“你们家是女娲的炫技之作吗?给别人一点活路吧,真是气死人。”   付晟屿奉承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嘴巴比蜜甜。   “姐姐你可别谦虚了,你再不满意,女娲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捏了。”   女演员被夸得合不拢嘴,拍付晟屿:“死小孩儿,花言巧语的,用来追对象肯定个个跑不了。”   付晟屿挠着头看向傅谨言,憨笑个不停。   “呵呵呵呵……”   “行了我去补妆,下一场戏就到咱们了,你快点儿。”   “好咧。”   傅谨言虽然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他却喜欢付晟屿在别人面前介绍他。   有一种介入付晟屿工作和生活的奇妙感觉。   虽然是掩盖着真实的身份,但付晟屿的那种坦然,毫不遮掩,甚至语气中带着的小小骄傲,都令傅谨言感到舒适。   而且付晟屿总会挡在前面,替他把交谈的活儿揽过去了,不用他讲话。   这可能就是有对象的福利之一?   付晟屿把傅谨言领到他的化妆间,路修正好从化妆间出去,他回头眼神在傅谨言身上逗留了片刻。   “路修,导演催你了。”女演员叫他。   “哦……刚刚跟付晟屿一起的,是谁啊?你认识吗?”   “他哥哥,是一位大学教授哦。”女演员回答,“帅吧?不化妆都比娱乐圈大部分男明星都好看。”   路修没有应话,只是眼底多了些异样。   付晟屿在嘱咐傅谨言。   “哥你待会儿随便溜达,但是认准这间房哈,我怕你迷路。”   “嗯,你去吧。”   付晟屿贼头贼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他对着傅谨言指了指嘴唇。   “干嘛?渴了?”   傅谨言没有会意,递给他自己的保温水瓶。   “啊哟喂不是。”付晟屿疯狂明示,“那个那个,亲亲。”   傅谨言抗拒地说:“不要。”   “为啥?这是我的合法权益。”   傅谨言警惕地说:“外面那么多人。”   “他们看不见的。”   付晟屿看他脸皮薄,只能妥协一步,他矮了矮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那这里可以吧?”   傅谨言看着他青春洋溢,但已经初现俊朗阳刚的小脸蛋,舌根分泌的唾液比他本人更诚实。   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关系里,傅谨言也不太好再拒绝。   “快快,没时间了。”付晟屿主动把脸凑过去催促。   啵唧——   傅谨言飞快在他的脸颊啄了一口。   再看付晟屿,一副眼神迷离,神魂颠倒的样子。   “别动,帽子都歪了。”   傅谨言帮他把军帽扶正。   付晟屿动作极其麻利,手放到傅谨言后脑勺托着,狠狠地在他的额头印了一嘴巴。   啵~唧——   “轻点儿!”傅谨言都被吸疼了,“你拔火罐吗?”   “香,真香……”   付晟屿大氅一甩,开门,踢着军靴,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意气风发。   像极了用权势泡到了第九个姨太太的陆振华。 第79章 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结婚证   付晟屿收工正好是十点整,他跟路修一起进的化妆间。   “累死了。”路修耷拉着身子抱怨,“其实刚刚第一条就可以过了,导演非要拍好几条,浪费时间,主要是消磨人的状态。”   “导演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用哪条呢。”付晟屿推开门,“哥我回来啦~”   他一进门,就看到傅谨言伏在化妆台上,睡得很香,睫毛卷曲浓密,阴影明显。   路修也停下来看了一眼。   “晟屿,这是谁啊?”   “嘘——”   付晟屿示意他别吵。   用很细的声音说话:“我哥。”   “哦。”   路修坐到镜子前,扑卸妆水,但余光一直打量着镜子里的付晟屿他们。   付晟屿坐在傅谨言的旁边,跟观赏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盯着傅谨言的睡颜。   从付晟屿宠溺的目光来看,路修就可以断定他心里的猜测了。   他羡慕,不,嫉妒。   路修换上自己的衣服,就率先准备走了。   “晟屿,你要坐我的车一起回酒店吗?”   付晟屿抬头:“今天不了,你先回去吧。”   “好吧,明天见。”   路修开门出去,他回头从门缝看着熟睡不醒的傅谨言,关门的时候用力拉了一下门把手,哐当响了一下。   傅谨言被吵醒了。   “啧……”   付晟屿想说路修几句,但是人走了,傅谨言也醒了,就作罢了。   傅谨言茫然抬起头,看见身边的付晟屿立马绽放出一丝笑意。   “付晟屿,几点了?”   付晟屿告诉他:“刚过十点。”   “这么晚了?”傅谨言问,“你平时都要这么晚才休息吗?”   付晟屿从小就混剧组,习以为常了。   “还行吧,今天算早了,拍到凌晨都常有的事儿。”   “辛苦了。”   付晟屿:“有人心疼就不辛苦。”   傅谨言不知道他这些甜言蜜语怎么就能脱口而出的。   反正他是说不出口的。   付晟屿伸手,用拇指肚摸了摸傅谨言脸上的压痕。   傅谨言下意识也摸了一下,然后看向镜子。   “睡出印子了?”   付晟屿笑:“嗯。”   “对不起言哥,让你一个人等这么久。”   傅谨言摇摇头:“没关系。”   “那我衣服也懒得换了,咱们赶紧回家睡觉去。”   “你不用卸妆吗?”   “回酒店搓两把脸就行。”   付晟屿的妆很薄,跟本身肤色看不出区别,他这个年纪皮肤素净,唇红齿白的,要不是入镜头要打高光阴影之类的,基本上就是素颜。   “不用着急去酒店……我明天就要回海城了,之后陪你的时间也不多。”   付晟屿一听,立马不乐意了。   “怎么这么着急?国庆还有好几天假呢。”   傅谨言:“工作要紧。”   付晟屿扁起了小嘴。   “在你心里我只能排第二。”   “谁说的?”   付晟屿酸里酸气地问:“不是么?”   “没有啊。”傅谨言说,“你排第三。”   付晟屿瞳孔震惊,然后表演了一个付黛玉咳血。   “还有谁敢排我前面?!”   傅谨言思考着碎碎念:“家人吧,嘶……也不行,还有钱,还有数学,还有我的花,你要排到56789了。”   眼看着付晟屿的脸越来越黑,傅谨言噗嗤一声笑了,捏着他脸蛋揉搓,光滑紧致的皮肤,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小心眼子,好啦你排第一。”   付晟屿捂着心口说:“没用了,我的心脏已经碎了。”   “那我给你缝一缝。”   傅谨言身子往前面倾,鼻子在付晟屿的脖子蹭了几下,满满的都是付晟屿的奶味儿。   傅谨言鼻子凉凉的,拱得付晟屿脖子痒。   “我发现了言哥,你经常时不时嗅我,这是在干啥?”   傅谨言抬起眉毛笑道:“吸狗。”   “言哥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你也太会了你……卧槽我骨头都软了……”   傅谨言趁他痒得受不了,问:“那我回去你还生气吗?”   付晟屿无力招架,只能妥协。   “好嘛好嘛,我放你走……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傅谨言考虑得比较现实。   “之后都没有法定节假日了,而且我今年旅游的次数比我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了。”   说完,他自己也暗淡起来。   即将离别淡淡的愁绪弥散在空气中。   傅谨言也清楚,他们一个朝九晚五,一个东奔西跑,以后肯定聚少离多,但既然选择了在一起,那就只能适应这样的分别。   付晟屿先打破颓靡的气氛。   “言哥,我带你参观参观吧。”   他领着傅谨言介绍整个片场的东西。   “这个是摇臂,这个收音的,这玩意儿是打光的,灯光师都好几个。”付晟屿忽然突发奇想,“哥,不如你也穿这样的衣服,我们拍个合影吧?”   “不好吧。”   傅谨言是不好意思弄这些名堂。   “没什么不好的,你跟我来。”   付晟屿带他去的是道具室,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假手枪假旗帜,甚至是假菜肴都有,做工逼真,傅谨言差点以为是真的。   “难怪电视剧里面,大家围着一桌美味佳肴只吃白米饭。”   付晟屿从挂着道具服的架子上取了好几件。   “言哥,你看看,你喜欢哪一套?”   一套是军绿色的,跟付晟屿身上的军装差不多。   一套是晚清时期的绅士褂子。   一套是灰色的中山装。   最后一套是白色的立领学生装。   “这个吧。”傅谨言挑了最后一套。   “我也觉得这个适合你的气质。”   付晟屿把其他三件挂了回去,然后把傅谨言送进了更衣室。   两分钟后,一个温文尔雅的民国学生公子从里面走出来。   傅谨言的五官是最经典的浓颜类型,比例和谐,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本来材质一般的服装让他穿出了贵气,款式老土的眼镜忽然跟这一身衣服十分相配,反倒让他更添斯文。   付晟屿在那一刹恍惚了一下。   “付晟屿,我觉得袖子长了点儿……”   傅谨言对着全身镜甩了甩袖子,忽然付晟屿整个人都贴过来,付晟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下巴也枕在他的肩头上,让他逃脱不了。   “我的亲,你咋才来啊……”   傅谨言还很懵:“我换得够快了。”   付晟屿搂着他,轻佻地耳语。   “小公子可有家室婚约?”   傅谨言知道他戏瘾犯了。   “有。”   “无妨,本司令替你去退了婚约,从今以后,你就跟了本司令,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快活的神仙日子去!”   “神经。”   傅谨言想掰开付晟屿的手,但是手劲不够他大。   “你先不要拒绝本司令,你可知道我本司令付振华,号称海城黑豹子?”   “付振华是什么?”   傅谨言跟不上他的节奏。   “就是依萍他爸……”付晟屿又说,“咳,我付振华驰骋海城,我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傅谨言拍他的手。   “松开吧你,在这么个地方神神叨叨的,跟被附了身似的,你不觉得挺瘆人吗?”   “是有点儿……”   付晟屿这才松开手,和傅谨言嬉皮笑脸。   他们现在在一间教堂,也是仿民国时期的建筑。   “明天我们在这里会有一场结婚的戏,你看,蜡烛什么的都摆好了,我演的军阀会闯进来抢婚。”   “嗯。”傅谨言横着眼睛看他,“那你不是梦想成真?”   “哪有,我刚刚只是提前排练一下嘿嘿嘿。”   傅谨言撇嘴说:“听起来像烂片。”   付晟屿嘴硬:“分。”   付晟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册子,上面印着两个烫金大字:婚书。   “言哥你看。”   付晟屿递给傅谨言。   “你们道具组挺用心的,连民国的婚书都做出来了,那应该不那么烂吧。”   婚书上,前面几行是空白,应该是要填上结婚两个人的名字,后面有几行文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还挺浪漫的。”付晟屿评价道。   傅谨言奇怪地问:“你看得懂?”   “一句都没看懂。”   付晟屿丝毫不以为耻。   “一般我看不懂的东西应该都挺浪漫。”   “放回去吧,别弄坏了。”   傅谨言忽然的轻叹,让付晟屿敏锐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言哥?”   “没什么啊。”傅谨言顿了顿,说,“就是可惜,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结婚证。”   “唔……这个啊。”   付晟屿抓耳挠腮的,忽然给他灵机一动。   “这简单……你等等。”   付晟屿跑去旁边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支笔来,把婚书小册子摊开,然后在第一行空白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呐,到你了。”   付晟屿把笔递给傅谨言。   “简直是……胡闹。”   “啊呀,你不会反悔了吧?”   “反悔什么?”   “反悔跟我在一起咯。”   “我没有。”   “那你赶紧签字画押。”付晟屿催促他。   傅谨言无奈,也不是陪他胡搞瞎搞这一次的。   他拿过笔来,在第二行空白写下自己的名字。   “哈哈!”   付晟屿拿着婚书得意洋洋地观看。   “卖身契已签,言哥,这下你没得跑了!乖乖做我付振华的压寨夫人吧!”   傅谨言听得很闹心。   “你是军阀,不是土匪。” 第80章 老干部有三好   付晟屿取下一个道具马鞭,在手里扯得啪啪响。   “土匪就土匪,咱们家以后门口挂个牌匾:付家寨。”   傅谨言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他在海城金融大学师生圈就没脸呆下去了。   “你别乱搞哦。”傅谨言警告他。   “哈哈!”付晟屿伸出食指勾了勾傅谨言的下巴,轻浮地说,“言哥,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挂牌匾吧?”   傅谨言对着付晟屿眨了下眼睛。   “你干不出这事儿吗?”   “……”付晟屿嘻嘻一笑,“还是你了解我。”   傅谨言更怕了。   他抢过了付晟屿的鞭子,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啊哟……”   付晟屿捂着屁股跳起来。   “言哥,你玩得这么开的吗?”   “玩什么?”   “玩……鞭子。”   “鞭子怎么了?”   “鞭子它……它……”   看着傅谨言虚心求教的眼神,纯良无害,付晟屿惭愧死了。   “没什么,就是……抽人太疼了。”   傅谨言低头看了一眼,付晟屿臀部的弧线挺翘。   “疼吗?我看看。”   付晟屿忽然羞怯:“回酒店再看吧,在耶稣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不太好吧。”   付晟屿指着旁边的耶稣雕塑。   “我们来合照吧。”   傅谨言提议完,付晟屿扯着嘴角,隐晦地笑了笑。   是嘲笑。   傅谨言看到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傅谨言走到耶稣雕像旁边,一只手搭在雕像上,准备和耶稣合影,却看到付晟屿又抿着嘴唇。   “你在笑我。”   “对不起言哥。”付晟屿憋得很辛苦,“你拍照姿势真的很像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闻花抓树扶雕塑,伸手叉腿扯丝巾。”   傅谨言尴尬地把手放下来。   “哼,我是老大爷,行了吧。”   付晟屿连忙走过去,抓着傅谨言的胳膊晃。   “我可没说哈……那个,老大爷也挺好的,你看,都是退休干部是吧。”   傅谨言倒要听听他这张小嘴叭叭,能说出什么花来。   “哪里好?”   “啊……”付晟屿磕磕巴巴,“老干部……老干部有三好。”   “嗯哼?”   傅谨言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用眼神严刑拷打他。   “就是……”付晟屿舔了舔嘴唇,“人傻钱多寿命少?”   “…………”   傅谨言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揪付晟屿的耳朵。   付晟屿在那哇哇乱叫。   其实傅谨言压根没揪到他,他太高了,动作又迅速,随便一躲,傅谨言拿他没辙。   “呜呜呜言哥我错了。”   “你错哪了?!”   傅谨言气得呼哧呼哧的。   “错在……错在实话实说了哈哈哈……”   付晟屿说完,撒腿就跑,傅谨言在后面追。   大教堂里全是一排排的长椅,傅谨言跑步都差点挂科的人,哪里比得过他常年运动的,而且傅谨言突然动起来,感觉胳膊腿脚都在咯吱咯吱响。   不服老都不行。   “你别跑,我不打你了。”   傅谨言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条长椅上。   “真的?”   “嗯。”   付晟屿提防着说:“那你对着耶稣起誓。”   “我对耶稣发誓。”   傅谨言上气不接下气,简短地说了一句。   付晟屿才放心地笑呵呵走过来,坐到傅谨言的旁边。   傅谨言累得半眯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快速地反身扑过去,直接骑在付晟屿的腿上。   “哼,你四肢虽然发达,但脑壳相对简单。”   付晟屿被抓住,嚷嚷起来:“啊言哥你撒谎了,你对着耶稣撒谎了!”   “耶稣怎么了?”   傅谨言得意地肆意揉搓付晟屿的五官。   “老干部受过的教育比你年龄还长,我是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付晟屿任由他把自己脸捏得扭曲,傅谨言闹得面红耳赤的,目含秋波,喘息不止的样子,让付晟屿走了神。   傅谨言这才发现,自己骑坐的姿势怪别扭的。   付晟屿靠他这么近,英俊稚气的小脸蛋看得傅谨言一阵心驰神往。   付晟屿上半身再往前面倾了一点,仰着头用目光索取。   “哥……”他嗓音沙哑。   傅谨言低下头,和付晟屿的唇瓣碰在一起。   是两情相悦,相互奔赴。   他们在民国的教堂里,在耶稣的注视下接吻。   一个小心翼翼。   一个如履薄冰。   ……   是傅谨言率先分开的,他感觉浑身燥热,血液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而且付晟屿吻得越来越热烈,鼻息烫人,本来扶着傅谨言的腰,手却不自觉往下走了。   所以傅谨言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他觉得再亲下去,他可能会失控。   “我……我下去。”   付晟屿睁开眼睛,双目迷离。   “怎么了言哥?”付晟屿问道,“不舒服吗?”   “嗯……我们走吧。”   傅谨言身上出了薄汗。   “好。”   两个人达成一致。   但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坐在椅子上,没敢起身。   “我缓一缓。”   “……我也是。”   空气中的焦灼逐渐转为羞耻。   付晟屿先给自己找借口。   “我才十八岁,血气方刚一点怎么了?”   “我没,没有过经验,容易生理反应也……也正常。”   “咱不丢人。”   “对对。”   两个人互相安慰,完成了第一次接吻后,男性自然反应所带来羞耻感的心理建设。   简称菜鸡互啄。   他们换完服装走出教堂时,已经十一点半。   这个点外面空无一人。   打车也需要穿过一条小巷子,走到大街道上。   付晟屿拿着傅谨言的摄像机录影,说是要记录最后一夜。   “言哥你慢点儿。”付晟屿说,“乌漆嘛黑的你就一点都不怕?这些仿古建筑里面,尤其是片场的怪谈故事最多哦,你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相机显示屏里,傅谨言回过头。   “我不听迷信言论,快点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傅谨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付晟屿差点撞到他的背后。   “怎么了言哥?”   傅谨言扭头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哈!你吓不着我,我胆子比脑子大。”付晟屿笑道,“你不是说我迷信吗?”   傅谨言没动,集中注意力听。   “你没听到吗?是猫叫吧。”   这时候付晟屿也听到了叫声,听起来挺凄厉的。   “好像是猫在惨叫?”   付晟屿缩了缩脖子,勾住了傅谨言的胳膊。   傅谨言嫌弃地问:“你不是胆子比脑子大吗?……这边传来的吧?我去看看。”   傅谨言走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哎哥!”   付晟屿连忙端着摄像机跟上去,一边解说。   “现在是惊险刺激的户外实录,电视剧拍摄现场,午夜时分惊现神秘动物叫声,到底是野猫还是未知生物作祟,傅教授带你一探究竟……我把这录像传给走近科学够他们拍三期。”   穿过了整条巷子后,出口就是大街了,傅谨言忽然加快了脚步,付晟屿追出来的时候,顺着傅谨言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再低头一看,一只橘猫瘸腿在地上爬,它的后半身血淋淋的。   “这……”   付晟屿惊了一下,关掉摄像机蹲下来。橘猫已经受伤应激,激烈地叫唤,发出警告的声音。   “我认识这只猫啊。”   傅谨言也蹲在旁边,眼看这只橘猫走不动路了,看起来后腿伤势严重,几乎两条后腿都是拖在地上的。   “你们剧组的猫吗?”   付晟屿答:“本来是野猫,但是特别亲人,拍完几场戏之后,大家一起出资养着的,它老在外面跑,前两天又丢了来着。”   付晟屿说着,看到橘猫翻开的皮肉,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妈,谁干的?刚那人?”   “不知道。”傅谨言摇头说,“他看到我就跑了。”   “肯定是那瘪三玩意儿。”付晟屿愤愤不平,“言哥,你看清是谁了么?认识吗?”   “没看清楚,但是应该年纪不大。”   “为什么?”   “他跑起来腿脚可麻利了。”   傅谨言一向对小动物敬而远之,但是这种情况他不忍心视而不见。   “它会死吗?”   付晟屿不确定:“不知道。”   傅谨言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慢慢靠近橘猫。   “等等。”付晟屿拦住他,“它刚被人打成这样,很凶的,让我来吧。”   “不用,你要是被挠到脸,还怎么拍戏?”   傅谨言沉住气,一点一点接近橘猫。   “你别怕。”   傅谨言既不会跟猫沟通,也不懂安抚宠物,但生硬地说了一句你别怕之后,本来张牙舞爪呲牙威胁的橘猫,却意外安静下来。   傅谨言顺利把它裹进了衣服里。   付晟屿已经叫了网约车,定位是最近的宠物医院。   橘猫在傅谨言的怀里一声不吭,到达目的地后,他们看到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付晟屿拨通了门上挂的联系号码。   “他们说三十分钟之内赶到。”   傅谨言点点头:“等等吧,这个点其它宠物医院肯定也打烊了。”   半个小时后,宠物医生先给橘猫拍了片子。   “除了外伤,两条后腿粉碎性骨折,手术费用预计在五千到一万之间,不包括药物。不确定内脏损伤,看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救回来的几率也不大,你们可以考虑放弃。” 第81章 爱情持续发酵   “试试吧。”   傅谨言想都没想,就做了这个决定。   宠物医生略显意外,重申了一遍。   “先生,医疗费用不是一个小数目,通常宠物主人都会权衡一下……主要是并不一定会有好结果,你确定不再想想吗?”   付晟屿看了一眼傅谨言,替他回答了。   “不用想了,可以马上安排手术吗医生?时间宝贵。”   “好。”   宠物医生也露出笑容。   “它遇到你们这样的爸爸是幸运。”   橘猫被推进了手术室。   傅谨言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付晟屿挨着他坐下来。   “言哥,你在想什么?”   “嗯?”傅谨言扭过头来回答,“在想他为什么说我们是猫的爸爸?”   “这……现在养宠物的都这么称呼。”   “哦哦。”   傅谨言看了一眼发光的“手术中”三个字,静静地等候。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跳动,已经指向了两点的位置。   傅谨言一个瞌睡磕在付晟屿的肩膀上,磕醒了坐直。   “言哥,你要不先回酒店睡吧?这儿我守着就行。”   “再等等吧。”傅谨言说,“我想看看这猫还能不能活。”   付晟屿失笑了一声。   “言哥,你明明心里那么柔软,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有股禁欲厌世的……冷漠感。”   傅谨言自己倒没发现。   “是吗?”   付晟屿解释说:“是啊,这猫也不是你的,是只流浪猫而已,你都肯花这么多钱救它,但是你甚至都不愿意称呼它一声小猫咪。”   傅谨言皱了一下鼻子。   “它又不小。”傅谨言面无表情说,“那么肥。”   “哈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付晟屿抱着傅谨言的脸亲了一口,说“我迷你这个调调迷得不行,可爱死了~”   傅谨言完全无法理解他在激动什么。   一本正经的人设跟可爱哪里沾边。   “你还记得我在松木镇高反吗?”   傅谨言点头:“嗯,   “你明明就大晚上出门给我去买药,还给我大白兔奶糖,但是你给我糖的方式,冷漠得有那种霸道总裁的味道,我当时以为你下一句台词是‘男人,把它吃了,给我好起来’。”   傅谨言越听越离谱。   他只是不善于关心亲密而已。   包括和小动物。   小猫咪,小狗蛋什么的他反正是叫不出口。   秋天的夜晚有点凉意,付晟屿把他的外套当毯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取暖。   “言哥,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我在一块儿,基本上没干什么正事儿。”   “发现了。”   自从认识了付晟屿,总是在东奔西跑地瞎闹,导致他的工作生活节奏一断再断。   “那你会不会觉得很没有意义?”付晟屿问他。   傅谨言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往他身上贴了贴。   付晟屿身上很暖和。   “还好吧。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一起做没有意义的事。”   付晟屿低头看他的:“你居然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工作狂魔,我看你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那是生活工作规律,现在……”傅谨言困倦到眼皮合上,“现在,我想和你虚度年华。”   时针转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宠物医生推开手术室门走出来了,橘猫被放在一个无菌箱里,腿上绑着厚厚的石膏绷带。   应该是麻醉未醒,舌头还咧在外面。   宠物医生取下口罩,面容轻松。   “很幸运,它没有伤到内脏,但是骨折和外伤都比较严重,后腿就算愈合,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也很大。”   付晟屿握住他的手。   “谢谢医生。”   “谢谢。”傅谨言也跟着说。   “不客气。”宠物医生把无菌箱推到他们面前,温柔地说,“小可怜,从鬼门关回来啦,来看看你的大爸爸和小爸爸……”   “呃。”傅谨言澄清说,“我们不是它爸爸。”   “啊……不好意思。”宠物医生讶异地说,“我以为你们是情侣。”   傅谨言忙解释:“我是说,它不是我们的猫,我们在路边捡的。”   宠物医生恍然大悟:“哦,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   好像解释了。   又好像没解释。   逻辑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宠物医生领着他们在前台缴费,长长的账单打印出来了。   “一共六千七百五十。”   傅谨言最不能忍受别人数字读得不精确。   他小声补上:“一块四毛八。”   宠物医生以为他嫌贵。   “哈,零头可以给你抹掉啦。”   付晟屿抢着要扫码付钱,被傅谨言挡住了。   他付款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喜悦。   付晟屿不明白,问道:“哥,出钱你还出得这么开心啊?”   傅谨言开心地说:“这是我为自己支出过的最大一笔钱。”   “所以呢?”   傅谨言:“花钱果然很爽。”   宠物医生指导着他们术后的注意事项,嘱咐护理的流程。   “接下来主要的风险是伤口感染,每天换药可能比较麻烦,记得定时复查。你们是把它带回家还是留在医院察看?”   付晟屿琢磨着怎么处理橘猫。   “言哥你肯定没时间,我每天都不在家,酒店也规定不能带宠物……要不先留在医院吧?”   两个人商议之下,只能办理托管寄养。   回到酒店已经是四点,潦草冲了澡之后,傅谨言和付晟屿窝在被子里,很快就睡过去了。   傅谨言的高铁票是上午十点,所以早起收拾行李,付晟屿跟剧组请了一上午假。   “你的衣服挂在柜子里了,左边是衬衫,中间是外套,裤子在右边,袜子都洗好,成对放在收纳盒里,你每天穿的袜子要及时搓洗,不要再攒成一堆了……你虽然在拍戏,但是功课也不能落下,期末考试挂科太多小心拿不到毕业证……”   付晟屿反跨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看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碎碎念个不停。   “言哥,你现在话好多啊。”   傅谨言停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罗里吧嗦一直在讲话。   “那我不说了。”   “说说,说。”付晟屿支着笑脸说,“我喜欢听你唠叨。”   “我才懒得唠叨。”   付晟屿不同意:“那不行,必须唠叨,咱们新婚燕尔的,可不能没话说……不过言哥,你变化挺大的,请问,恋爱带给了你什么?”   傅谨言倒没什么感受。   “带给我一桶臭袜子?”   付晟屿感慨道:“我的感受是,爱情它持续发酵,最后变得松软可口。”   傅谨言嗤嗤笑了一声。   “那生活将你反复捶打,怎么没把你肉质变得劲道Q弹?”   付晟喃凮屿十分不满:“呀啊言哥你能不能浪漫一点?”   傅谨言耸耸肩:“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嘶……”付晟屿不得劲,“明明才在一起,怎么就老夫老妻的口吻了?”   傅谨言最后将行李箱拉上拉链,出门。   到了高铁站,付晟屿把傅谨言和郑珂珂的行李箱都包揽了,送他们去进站口。   傅谨言   “还有对我交待的吗言哥?”   傅谨言补了一句:“记得给你爸爸打电话。”   “然后呢?”   付晟屿戴着口罩,但是双眼透着期待。   傅谨言难以启齿。   “还有……给我也打电话。”   “这才对嘛。”   付晟屿把行李箱给他,放他进闸机口。   傅谨言乘坐回海城的高铁,速度130km/h,窗外阳光明媚。   这次分别不同于上一次。   这回傅谨言满载而归。   傅谨言在座位上,精神充沛,无所事事,打开了微博,付晟屿的首页多了一条。   【付晟屿:家人们,宣布一件事哈,从今天开始,我跟诸位人狗殊途。FJY。】   日期是10月2日,傅谨言和他在一起的当天晚上。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谁是你家人?】   【你再骂?】   【我人,你狗。】   【但殊途同归。】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条官宣恋爱微博。】   【这个叫福建淫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发酵液:勿Q谢谢。】   【狗子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他才刚成年啊!】   【你经纪人知道吗狗子?】   【帮你艾特胡九万了,不谢。】   【@谨言慎语,老师这里有狗早恋。】   【谨老师作文写得好,快骂醒他。】   在微博混久了,傅谨言逐渐看懂了网友们稀奇古怪的评论。   正准备回复,郑珂珂在旁座手肘捅了他两下。   “哥……你收敛一点儿吧,笑得那么开心,我已经闻到恋爱的酸臭了。”   “没,没。”傅谨言收敛起嘴角,“我在看微博,挺有意思的这些小孩儿。”   傅谨言故作无事发生,然后偷偷给付晟屿发信息。   【傅谨言: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半个小时都没回。   大概在拍戏吧。   回头再骂他。   此时付晟屿蹲在片场旁边打电话,一群演员被晾着,还有导演。   “……付晟屿,忙赶着发布恋爱通告的艺人就属你一个啊,你是觉着你毛长齐了还是到了繁殖的季节了?”   胡九万已经骂了他半个小时。   “淡定老胡。”付晟屿安抚他,“多大点事儿。”   “你是我带过的最难搞的艺人,我要告诉付老板!” 第82章 哪个身份听起来都不太道德   “别别别别……老胡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讨厌了呢?还打小报告你。”   付晟屿赶紧制止他这个邪恶的想法。   胡九万在那边哼哼:“这个事情哦,我已经管不了你了,让你daddy跟你撕扯吧。”   “你不能这么做啊!我家四代单传,我担心逸哥享年三十六岁,都说三十六岁是道坎儿……”   “什么意西?”   胡九万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呃……没什么,就是你也知道,我爸思想传统古板,他接受不了我这么早谈恋爱的。”   胡九万不同意他的说法。   “胡说八道哦,付老板至死是少年。”   付晟屿心生一计。   “那他要是知道了,认为肮脏的娱乐圈污染了我纯洁幼小的心灵,一怒之下,让我退出娱乐圈呢?”   胡九万迟疑了。   “那不会吧?付老板不知道你就是娱乐圈的老鼠屎咩?”   付晟屿耐心跟他讲道理:“如果我退出演艺界,你手里还有实力派的艺人么?还有我这么前途无量的演员吗?这将是你公司的重大损失……您说是吧胡叔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忍心吗?”   听了最后这句话,胡九万忽然心一软。   “小晟屿啊。”胡九万感慨万千地说,“当年我初来乍到,从香江到内地发展,是人生地不熟啊,你和付老板能把你的经纪约给我,才有我胡九万今天的东山再起啊……不知不觉,你从一个小毛头长成了小伙子了,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事情可以先不通知你家长,我们再从长计议,你先把那条微博删了,当心上热搜。”   删微博付晟屿是不太乐意的。   要不是保护傅谨言工作性质的隐私,他都差点把名字打上去。   “上不了热搜的,我的粉丝都习惯了我胡说八道,他们不会当真的……行了胡叔,导演在催呢,拜拜。”   付晟屿果断挂掉了电话,把手机压在道具婚书上。   他今天的戏份是抢婚,结婚的就是女主和路修扮演的男一,两个人就在教堂里拜堂成亲,婚书已经用完了,被付晟屿拿了过去,没人知道他要了干嘛,这种小道具也没人注意。   付晟屿的戏份,路修坐到旁白休息,他目光落在婚书上,余光看到付晟屿正在认真拍戏。   他把手机下的婚书拿起来,打开。   上面空白处填了字迹不一的两个名字。   “付晟屿……傅谨言。”   路修什么都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在网页上搜索一下这个名字。   只有一个简短的百科词条。   上面有一张照片,就是路修见过的那个男人。   【傅谨言,生日1994年12月04日,毕业于海城金融大学,现任海金大教授……】   路修轻蔑地笑了一声。   “付晟屿,原来你喜欢年纪老的啊。”   两个小时后,付晟屿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坐下喝水的时候,他的物品已经归了原样。   他拿了东西就准备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看微信,才发现傅谨言两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一条信息。   付晟屿忙回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响了十秒傅谨言才接听。   “言哥,我刚忙忘了,没来得及看信息。”   “嗯,我知道。”   傅谨言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付晟屿一听就心情愉悦。   “你到家了吗?”   傅谨言回答:“刚刚到,我……我正准备开门。”   付晟屿已经走到街边,正好拦了一辆的士。   “我现在就去宠物医院看猫,医生说状态良好,你不用担心。”   “好的。”   街边闹哄哄的,付晟屿急着打车去宠物医院,没有注意到傅谨言语气过于粉饰太平。   傅谨言收起手机,重新走进了楼道里。   他的确是刚到家门口,迎接他的是门上、楼道墙上喷满的红色油漆。   “欠债还钱!”   “父债子尝!”   “还钱!!”   傅谨言本来不想接付晟屿的电话,但还好,他的语气还算冷静。   邻居夫妻从屋里走出来。   男主人说:“傅教授你回来了,我们俩正在商量要不要打严校长电话通知你,我们早上去上课还好端端的,午休回来就看到墙上这样了,给人糟蹋的。”   “谢谢。”傅谨言说道,“请问有看到谁来过吗?”   两个人同时摇头。   “没看到。”   女主人又说:“不过我们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几个眼生的男的,戴着口罩帽子,手里还拎着瓶瓶罐罐,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油漆吧?”   男主人建议他:“要不你去安保室看看监控?”   “最好报警处理吧。”男主人说。   傅谨言想了想。   “不用了,谢谢你们。”   “别客气,咱们同事又是邻里,应该互相照应。”   傅谨言拎着行李箱进屋,关上了房门。   隔着墙,邻居两口子细细簌簌的议论声传进来。   “傅教授欠了什么钱么?”   “不能够吧,傅教授安安分分的,能去哪里欠钱?”   “不晓得哦,他平时也不爱跟别人说话,就爱侍弄花花草草的,应该也不会认识不三不四的人。”   “上面写‘父债子尝’呢,是家里人出的事咯。”   傅谨言没有再听下去。   傅家齐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泥潭,哪怕是被关在了派出所,也有怪物从泥潭里钻出来,要把他拖下去。   傅谨言整理了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之后,才出门去找装修材料的店铺,买了一桶白色的油漆和刷子,在楼道里工作起来。   墙面的漆还好,用白漆刷了就行,就是和原来陈旧的颜色会有出入。   而房门本来就是猪肝色,没有这种颜色的漆来补。   傅谨言最后只能把门一起刷成了白色。   他手工实在是差劲了点儿,油漆刷得也不均匀,跟涂改液似的。   忙完这些,已经天黑了。   傅谨言这才得空去煮一碗面。   他看到了付晟屿给他发的视频,橘猫已经睁开了眼睛,精神还不错,可以自主摄食。   之后的每一天,付晟屿都会给傅谨言发一段短视频,记录橘猫痊愈的过程。   傅谨言门口被喷油漆的事情,在海城金融大学以及梧桐雅苑传开了,虽然他们没有当面议论傅谨言,但傅谨言能感受到他们目光里的打量和好奇。   最先主动找他的,是严润中校长。   严润中先是拉着他聊了一些闲话,才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来。   “小傅教授,你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傅谨言知道严润中所指。   “没有,让你担心了,老师。”   严润中被这个称呼弄得眼眶一红。   “你是我的学生,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这样什么苦都自己扛。我记得你从大一到大四都只拿了奖学金,没有申请助学金,要不是学士毕业,学校有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连我都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谨言,你一向安安静静的,其实自尊心可强了。这样吧,我去跟学校和小区的物业沟通,让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加强安保,不要放陌生人进来。”   傅谨言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   “还有。”严润中擦着老泪,破涕为笑,“这事儿我说起来别扭,但是……你在工作之余,还是要顾一顾生活,走出家门,去跟别人交流交流,我看学校的几个女辅导员就很好嘛,她们私下可问了我好几回,还有几个老教授,非要让我把他们的孙女介绍给你。咳那个,人总要有个伴儿,你这么内向,我总是担心你一个人怪孤单的。”   傅谨言知道他的絮絮叨叨的用意。   严润中于他而言,是单位领导,但亦师亦父。   忽然地,傅谨言就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冲动。   “严老师。”   傅谨言斟酌了几秒,终于开口。   “我现在有了爱人。”   严润中震惊得呆滞了一下。   他处在极度怀疑中。   “真的?不是应付我给你说媒?”   “真的。”   严润中不可置信:“你怎么就不吭不响的有对象了呢?不对啊,你这社交圈,认识的狗都比人多,哪来的爱人?”   如果不是傅谨言一向靠谱,严润中甚至想拉他去精神科,验一验是不是出了臆想症。   “唔……”   傅谨言也不知道如何介绍付晟屿。   “他是……”   电视明星?支教学生?雇主的儿子?   哪个身份听起来都不太道德的样子。   而且还是性别男。   傅谨言都觉得自己离经叛道。   都怪付晟屿,穷追猛打的不说,长得颇有姿色,让他色令智昏。   严润中不平地说道:“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结婚那天给个请帖,我亲自去瞅瞅,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有这福气。不过你得擦亮眼睛昂,必须是对你好的,本分人。”   对他好这一点条件满足。   本不本分就挺难说的。   傅谨言只能避重就轻。   “他很好,我现在的生活,也很好。”   “啊哟……罢了。”   严润中放他离开了,但还是痛心疾首。   “其实我也有个小女儿,留学博士来着,比你大两岁,我就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自己培养的小女婿给人拐走,煮熟的鸭子飞了呜呜呜……” 第83章 为什么傅谨言可以?   有严润中的宽慰,傅谨言走出校长办公室的脚步明显轻松许多。   他把这个好事情分享给了付晟屿。   付晟屿依旧没有立马回信息。   傅谨言能理解,像他上课也常常将手机设置静音。   付晟屿拍戏一般要到很晚,傅谨言早睡了,所以视频通话也需要找契合的时间。   两个人过着相距300公里,但有时差的生活。   付晟屿这时候在换衣服准备去宠物医院。   “晟屿。”   路修在自己的化妆桌前叫了一声。   付晟屿没回头,问道:“干嘛?”   “你这些天去哪里玩啊?”路修热情地说,“带上我呗。”   付晟屿不是很想搭理他,敷衍了两句。   “没去哪啊,去网吧打游戏。”   “骗人。”路修笑嗔道,“酒店又不是没电脑。”   付晟屿随口瞎扯:“那不一样,酒店哪有那种烟雾缭绕,泡面脚臭的气氛?”   路修走到他的身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去哪里玩不想带我啊?”   付晟屿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你一个顶流小鲜肉难不成跑网吧去玩儿?多掉价。”   “陪你去,我不怕。”   “我怕。”   “哈哈。”路修一点都不尴尬,笑说,“天天拍戏,拍得人都闷死了,反正今天你去哪我就去哪。”   付晟屿嗤了一声:“我去撒尿你去不去啊?”   “那我帮你接着。”   路修虽然玩笑着说的,但付晟屿瞬间汗毛倒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尤其是他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让付晟屿很不舒服。   说实话,有点想吐。   付晟屿特别喜欢傅谨言碰他,总是碰得他痒痒的。   但是路修的手一接触,他跟浑身长刺一样难受。   “你爱跟就跟吧……”   付晟屿撂下一句话,赶紧抓起外套出去了。   他以为路修好歹是个当红艺人,自持身份不会跟来的,但是他打到出租车的时候,路修也钻了进来。   “我就是闷得慌,不碍你事。”路修说。   付晟屿无语了,低头看手机,阅读傅谨言的微信信息。   【傅谨言:今天我和严润中校长坦白了我的恋情,当时心跳得好快,不过事后觉得很开心。】   付晟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路修从旁边凑过来。   “晟屿,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   付晟屿及时摁黑了屏幕。   “跟你有关系吗?怎么老阴魂不散呢?”   路修吃了瘪,怒了努嘴,暂时安静了。   付晟屿到了宠物医院,他和医生已经混熟了,了解今天橘猫的恢复情况后,又缴清了这几天的医疗寄养费。   橘猫虽然还站不起来,但是精神恢复得不错,付晟屿看它拖着残废的下半身过来,脑袋蹭他的手,小心把它抱起来。   “你别乱动啊,腿再折腾断了,下半辈子安个轮椅吧你……你是不是胖了?沉死了。”   付晟屿挠它下巴,它就眯着眼舔付晟屿的手。   付晟屿捏住它的舌头。   “好色情啊你,舔就舔,眯眼干嘛?”   路修兴奋地走到他旁边。   “晟屿,原来你每天都是来宠物医院看它啊。”   路修一靠近,本来沉浸式舔手的橘猫忽然挣扎着要逃出付晟屿的怀抱。   “这是不是我们剧组拍过戏的那只猫啊?”路修问。   付晟屿:“嗯。”   “它怎么受伤了呢?小可怜。”   “被人砸的。”   付晟屿想骂一句脏话,但是他忍住了。   “我跟它合个照吧~”   路修已经拿起了手机自拍,付晟屿不想跟他露脸合照,干脆低头撸猫,路修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晟屿,我也想摸摸它。”   路修手刚伸过去,橘猫却炸了毛,伸出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恼了一条血痕。   “嘶……*……”   路修连色骤然大变,缩回了手,等他冷静下来,付晟屿正奇怪地盯着他。   “呃……”路修支支吾吾,“晟屿,我出血了,要不要打疫苗啊?”   “它打过疫苗了。”付晟屿收回目光,“不过你担心的话再打几针呗,你问医生。”   路修讪讪地说:“还是算了吧,一点小伤。”   付晟屿跟宠物医生交流了一会儿,就把橘猫放回透明箱子里,坐车回酒店。   又是将近十点了。   傅谨言忽然打来了视频通话。   有路修在旁边,付晟屿不好接,但他又不想错过傅谨言主动发来的通话邀请。   他戴上airpods之后才接听。   屏幕那边,傅谨言果然已经洗漱完穿着格子睡衣准备睡觉了,背景是卧室暖黄的灯光。   付晟屿看到他的脸,糟糕的心情,一天的劳累随之驱散,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言哥,你还没有睡啊?”   “嗯。”傅谨言盯着屏幕说,“我看看你。”   付晟屿冲摄像头挑眉。   “今天的我比昨天更帅气了吗?”   傅谨言:“没有。”   “无情。”   付晟屿撒娇的语气连路修都感受得到。   出租车停在了小京都酒店门口,路修忽然开口说话了。   “晟屿,到家咯。”   付晟屿眉头拧了一下。   果然,傅谨言在那边问道:“你旁边有人吗?”   付晟屿不想撒谎,但又觉得路修在不在无关紧要。   “没有。”付晟屿说,“司机提醒我到酒店了。”   傅谨言问:“那要不要先挂视频?”   “不用。”   “晟屿你打电话吧,我来给钱就行。”   路修冲付晟屿笑了笑,拿着手机扫码。   付晟屿已经下车了,直奔自己的房间。   “言哥,今天我去看猫了,医生说还有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出院了。”   “那很好啊,你准备怎么安置它呢?”傅谨言担忧地说,“它如果继续流浪捉不到老鼠会饿死吧?”   付晟屿也没确定怎么处理。   “我想着把它带去剧组吧,大家本来就一起买猫粮,都挺喜欢它的。”   “好。”傅谨言又说,“要不要买一个窝呢?要冬天了,它会不会冻死啊?”   付晟屿笑了:“言哥,你就不担心担心我饿着冻着?”   “西伯利亚血脉不惧严寒。”   付晟屿眨巴了几下眼睛。   “没听懂,我就当你夸我了。”   屏幕里的傅谨言笑得眼睛都弯了,他一抿嘴酒窝就显现出来。   傅谨言永远都藏不住,每次自以为恶作剧成功的小小得意。   而付晟屿职业演员,擅长配合他。   “哥,我进屋咯。”   “好,你早点睡觉,长身体。”   付晟屿在裤兜里找房卡。   “你不说我都忘了告诉你,我又窜了一厘米,我快一米八九了。”   傅谨言不能接受。   “你都满十八岁了,怎么还能长?!”   付晟屿胡说八道:“我也不清楚,可能爱情使人长个儿?”   这个说法傅谨言难以置信。   “这是哪门子的偏方?”   付晟屿歪门邪道的理论张口就来。   “真的,甜甜的恋爱促使人分泌荷尔蒙,从而生长基因突变。”   “为什么我没长呢?”   “那肯定是你还不够爱我。”   “拜拜。”   傅谨言郁闷地挂掉了视频,然后发过来一个[裂开]的表情,付晟屿回了一个[亲亲]。   门禁嘀嘀两声,付晟屿把房卡揣回兜里,路修就追了上来。   “晟屿。”   付晟屿没打算邀请他进门了,干脆站在门外。   “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以后我能跟你一起去看望小猫猫吗?”路修期待地问。   付晟屿皱眉说:“你去干嘛?”   “陪你啊。”   “不用,你别来。”   付晟屿说完,推开门准备进去,却听到身后路修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   “那傅谨言为什么可以?”   付晟屿顿住了,他转过来时,已经满脸不悦。   “谁告诉你的?你他妈是蚂蝗吗?无孔不入啊你。”   付晟屿平时吊儿郎当,但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路修被他脸上的寒气震慑住了。   “不是啊……”路修勉强笑了笑,“你们把名字写在道具婚书上……不过你放心,拍戏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看到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   付晟屿想给他一拳,但是路修没透露出去,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路修。”付晟屿从未有过的严肃,“你喜欢玩什么我管不着,但是言哥……你不能碰,听到了吗?你敢说出去,我一定弄死你。”   路修张着嘴说不出话,看着付晟屿愤怒的样子,他居然害怕得发抖,但又……嫉妒得发抖。   傅谨言何德何能被他这么保护?   “我尊重你们。”路修声音在颤,“但是为什么我就不行?他都比你大十岁,而且……我只是在横店替他照顾你而已。”   “这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付晟屿猛然关上了房门。   路修在外面,许久才平复。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击下了保存录音,一共时长五分钟。   离开的时候,路修发了一条微博,又把同样的文案和图片复制到朋友圈,选择仅“傅谨言”可见。   傅谨言入睡前,已经习惯性打开微博,关注付晟屿主页的更新,但今天内容没有变化,反倒是最近才关注的《少爷》剧组几个付晟屿同事的演员,都在转发路修的一条微博。   【鹿鹿修:和@付晟屿一起救助的流浪猫咪,小家伙恢复很快,可以挠人啦,祈祷它赶快好起来吧~】   配图是几张路修和付晟屿抱着橘猫的合照,以及他手上的抓伤。   傅谨言信任付晟屿。   但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第84章 拥有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男友是什么体验   傅谨言不止一次看见付晟屿和路修举止过分亲密了。   这些年患得患失的生活被付晟屿治愈,此刻又因为付晟屿陷入更大的恐慌。   傅谨言尽力找了一个理由。   可能他们只是……只是……好哥们儿,就像贾照一样。   但傅谨言自己都不信。   路修一定是喜欢付晟屿的。   这是傅谨言的直觉。   于是傅谨言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或者说警惕,他不由自主地点开路修的微信,从头像进入了他的朋友圈。   傅谨言少有分享欲,也从来不窥探他人的生活,这次是危机感促使。   果不其然,路修最近日期朋友圈发得很频繁,发布的照片有意无意的总有付晟屿出没,他的文案是一些散文小诗,风格比较阴郁,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对付晟屿的倾慕已经溢于言表。   傅谨言赶紧给付晟屿打字。   【你要离路修远一点。】   最终他没有点发送,而是把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这样像极了一个控制欲很强的妒妇,一点都不好。   如果爱情需要时时刻刻互相监视,那一定不是良人。   当他决定和付晟屿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无条件相信付晟屿是良人。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这是个问句,意思是:   喂,小孩儿。   我把我的一切交给你。   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哦。   ……   一个月之后,傅谨言终于再见到了付晟屿。   那天是立冬,下了一场小雨。   傅谨言下班后走回家,在楼道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高的身影,付晟屿一见到他,就堆起了可可爱爱,但黑了一圈的笑容。   傅谨言当时愣了一下。   “言哥!”   付晟屿拥抱了他一下,他还是没活跃起来。   “怎么了言哥?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   傅谨言怕在小区遇到熟人,催促他赶紧回家。   付晟屿一到二楼,就发现了墙上新刷的油漆。   “咦?言哥,你家装修了吗?怎么到处都刷白了。”   “墙上印了很多开锁办证的小广告,我把它们涂掉。”   傅谨言一早就准备了这个借口。   付晟屿进屋之后还在不满地嘀嘀咕咕。   “言哥你这表现,显得咱俩太生疏了吧?一点都不像看到了男朋友,像看到了前男友。”   “哪有……”   傅谨言给他拿了一双拖鞋。   “你看看合不合脚。”   付晟屿喜笑颜开:“新鞋子,特地给我买的?”   傅谨言逛超市的时候,看到了这双鞋子,因为付晟屿的脚大,超市的货架上很难找到他合适的尺码。   “不然给谁买的?我认识的男人里都没你的大。”   “唔……”付晟屿脸蛋升起红晕,“我收回刚才的话,一点都不生疏。”   付晟屿平时穿45码的鞋,脚塞进新拖鞋刚刚好。   看样子,付晟屿很喜欢,撇着脚看来看去的,跟获得一个新玩具似的,其实只是一双灰色的普通拖鞋而已。   。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付晟屿跟他说长高了,傅谨言还不信,但此时站在面前,才能明显地感觉到。   “昂,一米八九了。”   “还晒黑了。”   傅谨言打量他的眼神,好奇又陌生。   “言哥,你这样盯着我,跟不认识我似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虽然是恋人关系,但总感觉也没那么熟……”   傅谨言也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读研的时候,有一年没见到郑珂珂,一夜之间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的陌生感。   “你别再长了,再长就太高了。”   付晟屿现在接近189cm,傅谨言站在他旁边像个瘦弱的小鸡仔。   长者的威严全无。   “我也不想长了啊。”付晟屿也苦恼,“我晚上睡觉腿抽筋抽死我了,高二的时候抽得最厉害,那一年长了10厘米。”   傅谨言:“长个就会抽筋吗?”   付晟屿问:“是啊,你长个儿的时候没抽吗?”   “……”傅谨言嘴硬,“抽了,谁说没抽,抽得可凶了。”   两个人卸去行李和厚重的外套,总算轻松起来,傅谨言准备去给他倒一杯水,被付晟屿捉住了。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不渴吗?”   “渴。”   付晟屿环住了他的腰,逼迫他只能和自己四目相对。   “那我给你倒水。”   “我只喝进口水。”   一个从上而下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傅谨言躲得弯了腰,而付晟屿只一往无前不退,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际。   这是来自异地已久的补偿。   傅谨言被吻得浑身发软,不自觉地搂上了付晟屿的脖子,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才没摔倒。   拥有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男友是什么体验?   美妙但自我谴责。   傅谨言每次和他接吻,都怀着“太急切了,再早几个月的话这属于违法”的愧疚感,迟迟无法直视。   两个人缠绵缱绻了一会儿,付晟屿才允许傅谨言脱离怀抱。   傅谨言感觉嘴唇火辣辣的,感觉要红肿了。   “你下次……吸轻一点儿。”   “我已经尽量克制了……卧槽,差点忘了。”   付晟屿忽然记起什么事来,拉开带回来的航空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橘猫来。   “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傅谨言惊呼。   付晟屿把橘猫抱在怀里。   “它昨天才刚出院,剧组也杀青了,不能留它在横店继续流浪吧?”   “是这个道理……那你没有准备给它找一个好的主人吗?”   “找好了。”   傅谨言放心了:“那就好,是谁?”   “你呀。”   橘猫已经被塞进了傅谨言的怀抱,傅谨言触碰到毛茸茸又软绵绵的质感,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我我不要啊。”傅谨言拒绝,“我没有养过猫。”   “网上查一查就好了……”   傅谨言不肯答应:“不行不行。”   “你摸摸它,是不是很柔软?”   傅谨言照付晟屿所说的,挠橘猫的下巴,然后抚顺背毛,然后揉搓软绵绵的肚子,橘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傅谨言震惊:“它会腹语!”   “这是享受的呻吟。”   橘猫只花了两分钟,就征服了一辈子没抱过猫的傅谨言。   “摸起来是挺舒服的,像一团液体。”   但傅谨言心理负担很重。   “本来养一条狗就很糟心了,现在还要养一只猫。”   付晟屿顺口就说:“猫狗齐全,人生赢家啊言哥,你真有福气。”   傅谨言正一团乱麻。   “这个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付晟屿:“哦,你骂人。”   “我没有。”   “那你答应养它了?言哥你放心,平时喂粮铲屎都归我,你只要答应接纳它,你看它现在三级残废,老鼠打它都可以让一只手,多可怜啊”   付晟屿的头抵在傅谨言的脖子处乱拱,傅谨言脑海里冒出的是新闻里那头跟饲养员撒娇的象宝宝,来自一位一百五十斤巨型犬的撒娇,让人承受不起。   傅谨言跟他拌了几句嘴,就去小花园的阳光棚安了一个猫窝,是用他的旧棉衣缝的。   既然接受了这个新成员,就要承担照顾它的责任。   “你以后就在这里睡觉了。”傅谨言把橘猫放到地上,扭头问付晟屿,“它现在可以走路了吗?”   “可以,就是有点瘸。”   橘猫在地上走了几步,转了两圈,打量新的家庭环境。   付晟屿和傅谨言蹲在地上看。   橘猫两条后腿刚愈合,应该是使不上什么力气,走路基本上靠前腿发力,所以身体重心往前,后腿撇个八字,慢吞吞的。   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   付晟屿转头问:“你觉不觉得它走路跟五楼那个老教授一模一样?”   傅谨言瞪他:“他是我研究生导师!”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是,是有一点像……呃越看越像。”傅谨言默念,“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但是真的很像……”   “言哥,我们给他取个名怎么样?”付晟屿提议,“就叫老橘头吧。”   傅谨言笑不出来:“我研究生导师退休后,大家都叫他老李头。”   “亲上加亲了属于是。”   傅谨言给橘猫倒了一盆水后,起身离开阳光棚。   付晟屿跟在他身后碎碎叨叨:“你怎么能这么敷衍呢?它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啊,是我们共同的心血,是我们爱的结晶。”   “爱的结晶会拉屎么?”   傅谨言忽然问他。   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拉吧。”   付晟屿也没考虑过,他在网页上搜索了一下。   “他们说要猫砂。”   傅谨言:“我家没有。”   付晟屿在小花园里转了一圈,最终瞄准了墙角的一盆沙土。   “回头我去宠物店买,暂时可以用这个代替么?”   “不行!”傅谨言赶紧制止他,“这是我种仙人球的。”   傅谨言的仙人球发了许多小球,他去买来沙土,准备给它挪到大盆的。   “临时用一用嘛。”付晟屿恳求道。   傅谨言坚决摇头:“不可以,我今天就要种上。”   “那要不连沙带球给它当猫砂盆?就当施肥了。”   傅谨言认为这是一个馊主意。   “你就不怕它扎腚?”   “……也是。”付晟屿只好妥协,“好吧,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猫砂。” 第85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傅谨言决定收养这只流浪猫,付晟屿取的破名:老橘头。   小别胜新婚。   当天夜里,付晟屿抱着傅谨言亲了又亲,爱不释手。   相比以往,傅谨言也回应得更加热烈。   全程是付晟屿主导,一边教学。   在接吻这个学科上,付晟屿显得有天赋多了,熟练得让傅谨言怀疑。   傅谨言停下来,捧着付晟屿的脸,喘着气问:“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咬啊撬的?”   “啊?没有啊。”   突兀被打断的付晟屿睁开眼睛,他两只眼睛此时水汪汪的,蒙上了一层过于沉浸的迷离。   “你有没有拍过吻戏?”   傅谨言是这样怀疑的。   付晟屿反问:“你介意?”   傅谨言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所以他说:“不介意。”   付晟屿惆怅地说:“我是个演员耶,以后接的戏路更广了,这难免要演男欢女爱的……”   “介意!我介意!”   傅谨言光是听他叙述,就已经破防了。   那种酸酸的,如鲠在喉的感觉,骗不了人。   “哈……”付晟屿笑了,“那我以后不拍吻戏。”   傅谨言被他说得心里慌慌的。   “那你以前到底有没有拍过呢?”   “没有啦,以前我未成年,老胡怎么可能给我接感情戏?而且我都是配角,轮不到我谈恋爱。唯一主演的一次是个耽改剧,清水得要死,别说亲嘴了,就连感情戏都全靠CP粉脑补。”   “什么意思?”   傅谨言现在已经是饭圈中人了,要多学习专业词汇。   付晟屿一句话概括:“就是光腚总菊不让拍。”   “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们演员的声誉,同时考虑对青少年造成的影响,用心良苦啊。”   傅谨言默默感谢总菊。   “咦?”付晟屿邪笑道,“言哥,你这么在意我的初吻啊?”   “谁,谁在意那玩意儿了,我又不是那种思想陈腐的人。”   是也不承认。   “啊呀。”   付晟屿忽然惊呼了一声。   傅谨言:“怎么了?”   “现在我俩已经亲上了,如果你抛弃我,我就是一个不洁之身,没人要了。”付晟屿头枕在傅谨言的胸膛上,吸着鼻子说,“言哥,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傅谨言顿生豪情,拍了拍他的背。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付晟屿一动,傅谨言又被摁着吻起来,比刚刚更加焦灼。   傅谨言推开他问:“你亲这么凶干嘛?”   付晟屿眼睛都憋红了。   “既然已经不干净了,那就贯彻到底啊。”   付晟屿一条腿压在傅谨言身上,在情到深处的时候,两个人灼热的肌肤是贴着的,付晟屿的腿夹得很紧绷。   对于付晟屿的变化,傅谨言很清楚地感受到了。   傅谨言也没好到哪里去,感觉身体滚烫,思维都稀里糊涂起来。   “贯彻……到底?!贯彻什么到底?”   “都可以。”   付晟屿整个人覆上来索吻,将傅谨言笼罩得严严实实,傅谨言的身体绷直,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   付晟屿虽然亲得生涩,但胜在满溢出的爱恋,他的唇落在傅谨言的嘴唇、鼻尖、眼尾、耳根……   傅谨言迷失在了其中。   “等等!”   傅谨言惊恐地推开付晟屿,坐起来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他的汗衫已经湿透了。   被窝里面燥热,外面却凉意阵阵。   付晟屿被冷意一激,也幡然醒悟,他以为傅谨言感受到了冒犯才如此抵触。付晟屿像是犯了错的狗狗,没敢吱声。   “言……言哥。”   “我没事。”   傅谨言是惭愧的,他始终过不了那道坎。   就好像自闭症的时候,有个囚笼挡住了他,暗无天日。   “付晟屿。”傅谨言回头歉疚地说,“对不起。”   付晟屿讶异。   “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我……不是不接受你。”傅谨言低下头。   “我知道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说完,付晟屿轻松地笑起来,又捧起傅谨言的脸,看见他满眼的内疚和诚惶诚恐。   “你不怪我吗,我这样。”   “为什么怪你?”付晟屿坦然地说,“我前段时间特地去搜了自闭症儿童的视频,他们被不喜欢的人碰会大喊大叫,我知道你还有一点后遗症呀。”   傅谨言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泪在傅谨言的眼睛里打转,然后滚落下来。   “啊呀呀……”   看着傅谨言一落泪,付晟屿立马手忙脚乱起来,给他擦掉两行泪水。   “言哥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傅谨言摇摇头,泪中带笑。   “我不是难过,是高兴。”   “那……”付晟屿张开手臂,“抱抱?”   “嗯!”   傅谨言顺势就搂住了付晟屿的身体,这是他年轻稚嫩,但灵魂滚烫的爱人。   付晟屿紧紧拥住他,下巴在他的头发上蹭了蹭。   傅谨言贪婪地嗅着付晟屿的味道,这是最好的药。   “那个事情……”傅谨言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可以,但是要迟一点。”   “好。”付晟屿唔了一声,说,“迟到什么时候呢?”   傅谨言没想好,只能回答:“不知道,可能家人接纳我们之后?”   “走走走,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拜见逸哥。”   傅谨言推他,幽怨地在他膀子上拍了一下。   付晟屿哈哈大笑:“怕什么?丑媳妇都得见公婆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话,那付晟屿一定是上帝给傅谨言指派的守护天使。   他本是一个急躁冲动的少年,却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给了傅谨言。   傅谨言抱着付晟屿入睡,很认真地思考如何将付晟屿介绍给小姨一家,因此忐忑不安。   付晟屿却年轻气盛,还在那唉声叹气。   “言哥,我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   付晟屿还挺不好意思,说道:“我隔一个月会在睡觉的时候……那个,画地图。”   傅谨言对他给予了班主任的肯定。   “原来你还有这个爱好啊,很好啊,陶冶情*。”   付晟屿迷惑:“爱好?这不能算爱好吧,我也控制不了啊。”   傅谨言说:“我偶尔也画哦。”   付晟屿回:“我知道,是个男的都画。”   “素描还是水彩?”   付晟屿:“……”   傅谨言:“?”   付晟屿:“……我觉得算泼墨?”   傅谨言悟了半天。   一度怀疑付晟屿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话。   “所以呢?”傅谨言还是没想明白。   付晟屿笑着说:“我是想告诉你,我画图的时候,梦里都是你。”   傅谨言和付晟屿对视长达十秒,然后瞳孔震惊,伸手捏付晟屿的耳朵。   “付晟屿!”   “哎唷痛痛痛……”付晟屿呲牙说,“意念侵犯不算侵犯吧?”   傅谨言又好气又好笑,觉得羞耻又没那么排斥……   “我可以理解你,这是一个青春期少年的正常机能,你只是缺乏一点指引。”傅谨言自认为可以指导他,“但是长时间压抑是不好的,容易引起疾病。你可以用……用那个生理卫生课本上面的方法。”   付晟屿仰面躺着,对着天花板说:“用了。”   “昂?”   “幻想的还是你。”   ……   第二天傅谨言比付晟屿早起一个小时,又煮了一盘昨天冬至剩下的饺子。   傅谨言知道他拍戏的时候睡眠不足,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是已经到了出门时间。   傅谨言到了卧室,付晟屿睡得四仰八叉的,手和脚全在外面。   的单人床,付晟屿的加入让床变得拥挤。被子也小了,付晟屿经常盖了上半身漏了下半身,夏天还可以将就,冬天要考虑重新买了。   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的光线正好落在付晟屿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上,长了两三根细细的胡渣。   傅谨言坐在飘窗上,他觉得这个画面很安静,所以没忍心打扰。   时间到了7:30am。   付晟屿是自己睁开眼睛的,他在朦胧的视野里精准地捕捉到了傅谨言在阳光下的身影。   “言哥,你怎么不叫我啊……”付晟屿睡眼惺忪,“几点了?”   “七点半,你可以补一补觉。”   “补不了了,我今天要上课。”   付晟屿大长腿踢开被子,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傅谨言干脆等他一起出门,付晟屿洗漱吃饭都很快,唯独洗头发喷发胶磨磨唧唧,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下次你还一直抓头发我就不等你了。”傅谨言颇有怨言。   “不做发型不出门,这是我的人生宗旨。”   傅谨言刚要说话,身后出现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小傅教授。”   是严润中。   傅谨言定在原地,他在考虑要不要装没听见。   自从认识了付晟屿,他跟所有的礼节说拜拜了。   “言哥,叫你呢,谁啊?”   傅谨言赶紧警告他:“别回……头。”   已经来不及了,付晟屿挺替他*心的。   傅谨言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严校长早,您还没有去学校吗?”   “人老了起不来,睡过头了,倒是很少看见小傅教授这么迟呀。”   严润中走过来,很难不注意到付晟屿这个还在傻笑的高个儿。   “这小孩儿是……?”   “就……”傅谨言支支吾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   付晟屿已经热情地拉住了严润中的双手。   “您就是严校长严教授吧?可算见着您了,我爸在家常提起您,说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这辈子谁都不佩服,就服您……” 第86章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哦……”   严润中提了提眼镜,眯着眼从上至下打量付晟屿。   “付逸他儿子吧?”   “是啊,您真是慧眼如炬。”付晟屿问,“您怎么知道我呢?”   严润中拍了拍付晟屿的膀子。   “你拍马屁的时候跟你爸一套说词,一个字都没改。”   付晟屿马上又跟严润中握手。   “初次见面,请严校长多多关照。”   “不是初次见面。”严润中抬手说,“我见过你。”   付晟屿惊奇道:“什么时候啊?我要是见过您肯定记得。”   “被你爸抱在手里的时候,他当着全班师生的面给你换尿不湿,那会儿你才这么长吧……”   严润中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大概三四十厘米。   “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小伙子不错,挺壮实,你考上了一本?”   付晟屿瞪大眼睛:“您怎么又知道?神机妙算啊。”   严润中哼了一声:“你爸在同学群里拿扩音喇叭喊了十天。”   付晟屿继承了付逸谦虚的优点。   “侥幸侥幸,考了个海城电影学院,全国艺术类高校里也就数一数二,就在您隔壁啊严校长。”   “海影好啊,挺好。”   严润中皮笑肉不笑,拉过傅谨言走在前头。   “小傅教授。”严润中压低声音说,“这小子你得多提防提防。”   傅谨言以为严润中对付晟屿第一印象挺不错的。   “为什么?”   “提防他勾搭咱们学校的学生,他们海影的都不是什么老实人。尤其是他家有血统,你看他那花花公子的小模样,小姑娘瞅了很难不迷失理智。”   迷失理智的有一个。   但不是小姑娘。   严润中的教诲弄得傅谨言很心虚。   “想必你也不想经历你的学生在课堂上换尿布吧?”   “唔……”傅谨言回答,“严校长放心,我不会放任他在我们学校为非作歹的。”   严润中老怀感慨地说:“咱们杜绝一切可能,把罪恶的小苗苗掐死在摇篮中……反正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好……”   这话早几个月说就好了,傅谨言心想。   现在防不住了,指挥中心已经沦陷。   说起来傅谨言受雇于付晟屿他家,还仰仗严润中的牵线搭桥。   三个人在金影路口分道扬镳,傅谨言和严润中走的,付晟屿甚至都没能找到机会跟傅谨言告别,只能偷偷发一个微信。   入学这么久了,付晟屿这是第一次去上课,路不熟,只能逮住一个男同学问路。   “你好同学,请问3号教学楼怎么走?”   男同学目露警惕。   “兄台是隔壁海金大的?来找你女朋友?”   付晟屿摇头:“我不是,我本校学生。”   “本校学生不知道自己教学楼?哦,现在的金融败类已然这么诡计多端了吗?”   “我真是海影的。”付晟屿从背包里摸出自己的学生证来,“呐,2021级表演专业01班。”   男同学一看:“哟,付晟屿吧?”   “是啊,你知道我?”   男同学惊喜地喊起来。   “谁不知道你啊?学校都传开了,童星付晟屿跟咱同班,还没开学就进剧组了,几个月了都没看到你来上课呢,总算一睹庐山真面目了,老艺术家果然不同凡响,久仰久仰。我也表演01班的,我叫林炎焱,最近改的名,算命风水课老师说我改这个名字以后出道能红。”   林炎焱已经开始跟付晟屿勾肩搭背了。   “咱俩一起,我也去上课。”   付晟屿想想不对劲:“不是,学金融的怎么你了?多大仇啊?”   “入学的时候,学长学姐们嘱咐的,说学金融的没一个好东西,靠他们那高大上的专业名字拐走咱们海影不少学妹,咱们是世仇,不共戴天。”   “这样啊……”   付晟屿瞬间感觉肩负重担。   难怪一大早上严润中看到他就阴阳怪气呢。   原来不只是因为讨厌付逸。   付晟屿马上把这个讯息发给了傅谨言。   傅谨言已经走进了教室,又退出去,看了一眼微信,便心生不满,马上回信息。   【傅谨言:谁告诉你的?严校长说,是因为你们海城电影学院的渣男渣女多。】   【全网唯一老实人:冤枉我们不是?长得好看是我们的错吗?】   【傅谨言:长得好看还乱勾引人就是你的错。】   【全网唯一老实人:嗯哼?这么说,勾引到你了?】   【傅谨言:看吧,你们专业的就是学习花言巧语,逢场作戏。】   【全网唯一老实人:看我网名就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傅谨言:你也是,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可能是。】   【全网唯一老实人:听说学金融的也半斤八两。】   傅谨言越说越气,这不行,必须捍卫自己浸淫这么多年的专业。   但上课铃声不允许傅谨言再发微信,他只能把手机调至静音震动放进了口袋。   付晟屿和林炎焱坐在一块,林炎焱在旁边叨逼叨个不停。   论社交牛皮症如果需要住院,付晟屿住普通病房,林炎焱需要特别看护。   “付晟屿,你学习上的事情尽管来问我,虽然我也不懂。对了你选修课抢课了没?”   付晟屿盯着手机,傅谨言很久没回他信息,是不是生气了?   “还没抢。”   “那你得赶紧的,算学分呢。”   付晟屿心不在焉:“回去再弄吧。”   “轻松好玩的课都被人抢了。”林炎焱提醒他。   付晟屿问:“哦,那还剩什么课?”   “网游体验课、电竞课肯定没了,我抢了一门插花和一门算命风水课。”   “这么离奇吗?”付晟屿都惊了,“风水课学了干嘛?下斗?”   “其中奥妙不可言喻。”林炎焱神神叨叨说,“现在估计还剩一些枯燥的了,基础经济学什么的,你说咱们学表演的为什么要学经济?”   “担心咱们以后大红大紫赚大钱不会理财吧。”   付晟屿撇嘴,然后身体顿了一下。   “什么基础经济学?”   “请的隔壁海金大的教授讲课吧说是。”林炎焱分析了一下,“估计是想缓和缓和咱们两所高校僵硬的关系。”   付晟屿抓住他:“哪个教授?”   “我哪记得!听说是年轻教授,姓傅吧,好多女孩子看了教授照片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门她们并看不懂的课程。”   付晟屿心脏欢欣跳跃,他嘴角斜了一下。   “嘿嗨!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 第87章 一战成名   付晟屿飞快地打开电脑,他的笔记本一年用不上几回,基本上放在抽屉里落灰,忽然这么一开机,一堆更新提示弹出来。   付晟屿手忙脚乱地一个个点掉,登录教务系统,点进了选课页面,寻找基础经济学的课程。   “经济学经济学……”付晟屿嘴里嘟嘟囔囔。   林炎焱凑过来问:“你要选修经济学啊?”   付晟屿目不转睛:“对。”   “为什么啊?哦你已经赚大钱了。”林炎焱眼神投来艳羡。   付晟屿低着头脱口而出:“因为我爱傅教授……”   林炎焱买听明白:“昂?”   付晟屿才反应过来。   “……所教授的经济学。”   “哦哦。”林炎焱也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听到了一线男明星不得了的八卦。”   “我现在一线了?”付晟屿高兴地说,“难道我最近口碑逆袭了?”   林炎焱安慰他:“一线希望也是一线嘛。”   被林炎焱分心,付晟屿更找不到课程了。   林炎焱说:“你别这么着急,除了那些女生传得沸沸扬扬,说讲师是个年轻帅教授,要去一睹芳容,正常人都不会选的。”   付晟屿总算找到了基础经济学,只剩下了一个名额,他果断报了名,搭上了这门课程的末班车。   而今天傅谨言只有两节课,所以他中午就准备走路回家,付晟屿给他发了信息,但傅谨言决定不理他,对他污蔑金融专业的行为略施小惩。   小区门口100米就有一个宠物生活馆。   傅谨言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包50斤的猫砂。   老板说小包的卖完了。   但老橘头在家总不能不拉屎。   傅谨言无奈地买下了这包差不多是他体重一半的猫砂。   “一次性买够,以后就不用频繁买猫砂了。”傅谨言心想,“猫的寿命是多长?这一包应该够老橘头拉完下半辈子了。”   但是50斤对缺乏锻炼的傅谨言来说,是一个重负。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可以扛回家,但走出20米他发现高估了自己。   纤维袋很不好提,傅谨言怎么抓都使不上劲。   离小区门口50米的地方,是一家二手车行,傅谨言把猫砂放在路边,又走进了车行。   “你好。”   车行老板是个胖子,他眼睛离开手机屏幕里的士兵突击,抬头问:“老板,要什么?”   “我想买一辆电动车。”   拥有一辆电动车是傅谨言的夙愿。   一是因为电动车比小轿车便宜,二是因为他不敢去考驾照。   “新的还是二手的?”胖子老板问。   傅谨言:“二手的多少钱?”   “一千到两千元不等。”   傅谨言:“新的呢?”   “我建议你买三千以上的,质量好。”   傅谨言果断:“二手的吧。”   胖子老板熟练地介绍:“这一台怎么样?才一千八,大牌子,刚收过来,九成新,没有毛病,原主人去外地发展了才转让的。”   “哦可以。”   傅谨言完全没有跟人讨价还价的能力,而且他对机械类的东西一窍不通,老板阐述优越的性能他都没听。   胖子老板都没敢相信还有这么爽快的顾客。   “就这台?老板大气。”胖子老板乐滋滋地说,“还是你识货,这台好啊,你换个牌照,拿了驾照就能骑。”   “等等。”傅谨言打断了他,“电动车也要考驾照吗?”   “是啊,这两年出的政策,考起来挺容易的。”   “……”   傅谨言权衡了一下。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二手自行车……”   最终,傅谨言推着一辆生了锈的二八大杠走出了车行,他把猫砂用橡胶带子捆在后座,一路推进了小区。   “傅教授!”保安队长热情给他刷开门禁,“新座驾啊?”   “是啊。”   “这玩意儿可有些年头了吧?”保安队长怀念起来,“还记得四十年前,我爸也有一辆,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傅谨言:“……”   自行车停在了4号楼,傅谨言把车子锁好,费劲巴拉地把猫粮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挪回了家。   回家之后傅谨言后悔跟付晟屿赌气了,本来这活儿可以归付晟屿的。   给老橘头添了猫粮和水,又把猫砂盆放进阳光房之后,傅谨言在阳台偷偷观察了半个小时。   老橘头并未在猫砂盆里面如厕。   “可能还没有适应环境,水土不服吧。”   傅谨言在家一个人度过了静谧的下午。   每隔三十分钟,他都要去阳光棚瞄一眼,观察老橘头的生活情况。   他隐隐有些担忧,因为他发现老橘头总在阳光棚和小花园里转圈,样子似乎是焦虑不安,但它就是不上厕所。   傅谨言只能主动和付晟屿发信息。   【傅谨言:你确定老橘头会用猫砂盆吗?它经过了培训吗?】   五秒钟他就收到了回复。   【全网唯一老实人:言哥你总算搭理我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猫天生会用的吧?】   傅谨言不太认可。   【傅谨言:如果个别心理上不健全呢?】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要不你遛一遛它呢?】   不需要他说,傅谨言已经在网页上搜索“猫需要遛吗?”这个问题了。   得到的答案和付晟屿向左。   【傅谨言:网上说,猫出门会有应激反应。】   【全网唯一老实人:它以前是野猫言哥。】   【傅谨言:……】   傅谨言最终还是选择了出门遛猫,他怕老橘头憋坏。   老橘头显然十分适应户外的生活,一到小区绿化带就蹦啊跳的,傅谨言的牵引绳一度控制不住它。   “哟,小傅教授,遛狗呢?”   是严润中牵着一条巨大的阿拉斯加犬走过来,威猛的体格,灰色的长毛,霸气侧漏。   “严校长。”傅谨言退避三舍,“猫,我遛猫。”   “一起啊。”   傅谨言无法拒绝他的邀约,只能一起散步。   “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啊?”严润中闲聊。   傅谨言答:“老橘头。”   严润中眼神暧昧起来。   “老李头带你研究生的时候是不是结了什么梁子?”   傅谨言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李教授他对我很好。”   “我说你也不是记仇的人啊……”严润中自豪地谈起他的狗,“前段时间不是被大黄咬了吗?我就从朋友那里借它一段时间,这几天都没碰到大黄,碰到了我非得报仇雪恨。”   傅谨言也不是很想跟这么大只狗走在一起,别说大黄吓得不敢出现,他都想回家躲一躲,心里不断默念。   “快点拉快点拉快点拉拉完回家……”   围着小区转了一圈之后,老橘头很争气地卸下了它第一次粑粑。   傅谨言松了一口气,赶紧用报纸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严润中在旁边看戏。   “咦?你的猫不用猫砂吗?”   “它好像不会。”   “不会埋粑粑的猫多半是心理不健康吧?”严润中也这么说。   傅谨言脸上挂不住。   这感觉就像自家小孩儿被人指指点点一样。   “小傅教授,你给我牵一会儿,我去小区门口买一袋狗粮,这家伙吃得太多了。”   傅谨言无意识地接过了牵引绳,他站在绿化带旁边发愣。   阿拉斯加一直在喘气,吐着一个长舌头,还滴口水,不太聪明的样子。   四下无人。   傅谨言蹲在橘猫面前,暂时解开了它的牵引绳。   “看我,老橘头,我只教一遍,注意力集中”   确认橘猫在看他,傅谨开始言模仿老橘头如厕的弓背动作,然后抬腿演示刨猫砂。   “学会了没?昂?”   老橘头被太阳晒得眯眼睛打盹。   傅谨言恨铁不成钢:“你这是目中无人,不光心理有问题,你的学习态度也很有问题。”   “汪!”   身后一声犬吠吓得傅谨言差点魂魄分离。   转头一看是大黄和它媳妇儿小白,两只夫妻土著居民,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老橘头和阿拉斯加两个外来入侵者。   傅谨言正撒腿想跑之际,大腿被阿拉斯加抱住了。   “你你你别抱我,我也怕……”   傅谨言语无伦次,推又推它不动。   眼看大黄两夫妻凶悍地步步逼近,阿拉斯加一边发抖一边尿了一地。   “你别抓着我啊,我又打不过它们!”   千钧一发之际,老橘头迈着八字腿,闲庭信步地走过去,正当傅谨言以为它要去送人头之时,老橘头抬起爪子对着大黄一巴掌。   别说大黄,傅谨言都扇懵了。   小白一看老公挨打,哪里受得了,对着老橘头龇牙咧嘴,老橘头一点情面都不讲,女生也照扇不误。   一猫两狗开始斗在一起,傅谨言和阿拉斯加互相抱着壮胆。   老橘头仗着灵巧的身法,闪转腾挪,土著夫妻欺负宠物狗还行,碰到更狠辣的角色,就显得很笨拙了,围追堵截丝毫不管用。   大黄上阵得吠两声,而老橘头的爪子讲究一个快准狠,趁狗不备,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   结局是土著夫妻落荒而逃。   最后老橘头迈着外八字回到傅谨言的身边,淡定,从容,深藏功与名。   舔爪子的动作像极了武侠片里杀人如麻的高手解决敌人后的刀口嗜血。   老橘头在梧桐雅苑一战成名。   傅谨言再也没有受到狗子们的骚扰。   可能是土著夫妻俩把这事儿在狗界传开了。 第88章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小区的厮杀引起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什么事儿啊?大黄又咬人了?”   “没有,它被条猫给扇了。”   “哦哟活该。”   “这只猫这么勇猛,是谁的部将?”   “傅教授的吧。”   “小傅教授什么时候养猫了?”   “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傅谨言作为讨论中心,非常尴尬。   而老橘头云淡风轻地晒着太阳打起了盹。   像是经历了一个不足一提的小场面。   这时候严润中抱着一袋狗粮挤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小傅教授也被狗咬了吗?”   有人回答:“没呢,小傅教授的猫把大黄夫妻揍了一顿。”   严润中问:“那我的阿拉斯加呢?是不是大杀四方?”   “喏,它的尿还没干呢。”   傅谨言把吐着舌头哈嗤哈嗤的阿拉斯加交还给严润中,飞速离开了这个事故现场。   他牵着老橘头,这才真正接纳了这个能给他壮胆的新成员。   比付晟屿有用多了。   一回家,傅谨言就网购了一箱鱼肉罐头。   再给老橘头添满满一盆猫粮。   严润中之前拉傅谨言进了一个海城金融大学的教职工群,平时群里安静如鸡,今天却热火朝天。   【[视频]】   【听说了吗?小傅教授领着一只猫跟小区大黄这对贼夫妻干群架。】   【还有一只吓尿的阿拉斯猪。】   【现在的情况是,大黄遭遇人生大敌,梧桐雅苑一霸的地位唯恐不保。】   【大黄一天天挑事,是该治一治了。】   【是啊,小区里老人多,多危险啊。】   聊天群里议论得热火朝天,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小区里的公狗,包括大黄第二天就失去了它们的蛋蛋,雄风不再,小区里恢复了和平,大黄和小白也愉快地从夫妻变成了姐妹,依旧形影不离。   付晟屿六点回到家,傅谨言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吃饭的时候,老橘头忽然从哪里钻出来,蹦到了傅谨言旁边的椅子上。   付晟屿立马赶它。   “去去去,下去。言哥,你忘了把门关起来吗?老橘头从小花园进来了。”   傅谨言看了橘猫一眼,夹了一块清蒸鱼肉,挑了刺之后,用纸巾垫着,放到了老橘头的脚下。   老橘头细嚼慢咽地享用。   付晟屿眼睛都看直了。   “言哥,你不是不喜欢跟小动物过于亲近吗?”   “是啊。”   但老橘头不同了。   他俩是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扛过枪的铁子。   傅谨言通知付晟屿:“对了,从今天开始,家里所有的空间都对老橘头无条件开放。“   “为啥?”付晟屿更想不明白了,“我就去上了一天学,你俩怎么就感情升温了?”   傅谨言又给老橘头挑了一块净鱼肉。   “小猫咪多可爱啊。”傅谨言敷衍他一句。   “它哪里小了?哪有小猫咪拉屎用50斤猫砂的?!而且它腮帮子那么大,有你看的新闻联播主持人那么大……”   很好。   他一次性侮辱了我两个热爱的东西。   继白天涉及污蔑金融专业之后,付晟屿再添两条罪状。   “反正猫比狗可爱。”   付晟屿欲哭无泪:“言哥,你都没有给我挑过刺……这,这移情别恋速度有点快吧?”   “你吃完洗碗,我去工作了。”   “哎……”   付晟屿想叫他,傅谨言离开得毅然决然。   这个孤单的餐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他。   打扫厨房之后,付晟屿推开了傅谨言的书房门,傅谨言正在聚精会神地修改最后一次明天的备课资料。   而老橘头窝在他两条腿之间,惬意地睡觉。   气氛安静和谐美好,让付晟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该来的第三者。   付晟屿一进去,老橘头就机警地抬起头来。   它的眼神显得很不耐烦。   付晟屿读取的信息是:你来打搅我们干嘛?   “言哥,你在干嘛呀?喝水喝水。”   付晟屿把一杯红糖姜茶放在桌子上。   “谢谢。”   傅谨言拿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他的手脚秋冬季节容易冰,电脑键盘上也凉飕飕的。   “我在准备出渣男的金融专业的课件。”   “呃呃,言哥你怎么这么记仇呢嘿嘿嘿,你先说我们艺术生渣的……”   付晟屿一屁股坐在傅谨言的旁边,试图讨好傅谨言。   “明天星期六,你要不要去我家工作啊?我杀青之后,还没回去看望一下逸哥呢。”   付晟屿脑袋搁在书桌上,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傅谨言摇头:“付学长知道我周末有工作,让我以后不用去家里了。”   付晟屿气死了:“他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傅谨言看了付晟屿一眼,真是有够好孝的。   “那你明天是要去我学校教选修课是吧?”付晟屿又问。   “嗯。”   付晟屿高兴地说:“咱俩顺路,一起去呗。”   “那不行。”   这回不是赌气,是真不行。   付晟屿刨根问底:“为什么?”   傅谨言:“我们已经被严校长撞见过一次了,你想让两所大学的人都知道你在我家过夜吗?”   傅谨喃凮言在海城金融大学小有名气,付晟屿更不用说。   付晟屿不屑地说:“知道就知道咯……”   傅谨言警告他:“你可以被演艺圈封杀,我的工作可不能丢。要不,你还是别在我家睡觉了,你回301睡,吃饭也最好少来,咱们白天约时间碰个头就可以了。”   “噗……”   付晟屿对空吐血。   “这恋爱谈得,跟地下工作似的。”   付晟屿只是嘴里嘀咕,心里也明白后果很严重。   得不到的怨念让付晟屿将愤怒转嫁到橘猫身上。   “言哥这地方我都没睡过……拿来吧你……”   付晟屿直接把老橘头给掳走了,抱在怀里揉搓。   “你这个白眼猫,是我在宠物医院照顾了你一个月,吃喝拉撒伺候你,他啥也没干,你跟他亲也就算了,还妄想勾引我的男人。”   老橘头无动于衷。   一脸“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坦然。   星期六,付晟屿难得和傅谨言生物钟同频,一起洗漱吃早餐。   今天要进入一个新的工作环境,傅谨言在换衣服的时候,有些拿不准穿哪一套。   付晟屿拿进来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整套正装来,没有标牌,但一看就是崭新的。   “来来来言哥,穿这个。”   “为什么?”   “相信我的眼光,我从小给我爸打领带。”   傅谨言最近对自己的审美开始怀疑,就随便付晟屿摆弄了。   最后上身的是蓝白竖条纹的衬衫,粉笔条纹的法兰绒外套,一条丝绸领带,长度刚好的裤子,以及黑色皮鞋。   正装的款式单一但严格,傅谨言总觉得这些衣服跟自己的也差不多,穿上身莫名又很不一样,从面料到颜色都好像为他精心搭配的,帅气但沉稳。   “这……太张扬了吧?”   “你这是第一次去我学校工作,得打扮打扮,咱们是体面人。”   付晟屿还在捣鼓一条藏青色的丝巾,很有章法地折叠了几次,塞进了傅谨言的上衣口袋,露出一个角,为整个着装画龙点睛。   “为什么要塞一条手帕?”傅谨言低头问,“擤鼻涕吗?”   “……你想的话也可以。”   傅谨言看他憋着笑,知道自己又土老帽了。   “言哥,求求你别穿那些宽大的正装了,你这样穿多好,不行我回头就把你那些衣服扔掉。”   “不行!”傅谨言可舍不得,“我的衣服可不便宜,一套加起来差不多要一千!”   “唔……”   付晟屿没说什么。   傅谨言其实心里很喜欢付晟屿给他挑的衣服,鞋子踩着都感觉不一样,令人自信心爆棚。   傅谨言对着全身镜转了两圈,原来172cm也可以显腿长。   两个人前后脚出门,付晟屿走到楼下就注意到了一辆二八大杠。   “言哥,这车哪个老教授的?跟你在松木镇骑的那辆一毛一样。”   傅谨言蹲下来,掏出了自行车的链锁钥匙。   付晟屿:“当我没说。”   当傅谨言跨上自行车的时候,付晟屿发现了不对劲。   “诶?那我怎么去?”   “你走路。”   傅谨言刚说完,单车被猛烈地撞击,车把手差点没抓稳,他拐了几下才稳住了自行车。   是付晟屿跳到了后座上!   “你下去。”   付晟屿搂住他的腰。   “不下。”   “被人看到了……”   付晟屿耍赖:“看到又怎么样?我只是在你后面搂着你的腰而已。”   看在新衣服的份上,傅谨言纵容他这次。   当然,付晟屿癞皮狗的时候,傅谨言拿他也没什么辙。   今天的单车踩得格外费力。   傅谨言额头都出了细汗,付晟屿在后座快活得伸开膀子感受秋风。   “言哥,你为什么不去考驾照啊?以后咱们有车了你没法开啊,难不成你一辈子就骑二八大杠?”   傅谨言略微喘息:“骑一辈子就骑一辈子。单车多好,锻炼身体,不费油还环保。”   傅谨言曾经报过一次驾校,以100分的成绩通过了科目一,然而考驾生涯在科目二戛然而止。   当时的情况是,傅谨言一坐上驾驶室就开始晕头转向,什么理论基础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把油门当刹车,成功让教练喜提新车。   这个事情傅谨言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丢人到知情者一律灭口的程度。   “付晟屿。”傅谨言转移话题,“这一套衣服你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啊,一千多吧。”   “下次不要买这么贵的。我告诉你一个小妙招,你可以在实体店和专柜偷偷拍照,然后在淘宝上面搜,便宜好多!我妹告诉我的。”   付晟屿附和他:“是吧?言哥你可真是个省钱小能手。”   “当然。”傅谨言扬起了自豪的微笑,“我要存钱,我们以后可以考虑买一辆代步车。”   付晟屿没说,他正穿着马马虎虎能买一辆车的衣服骑二八大杠。   他们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运动潮牌,骑着一辆嘎吱作响的老单车轧过了梧桐叶,掠过了香樟,在校园里穿梭。 第89章 世仇联姻   傅谨言要先去一趟教务楼,付晟屿先行一步去教室占座。   但是教室里前排已经坐满了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女生。   “靠,这些人,都是来争宠的。”   付晟屿没想到一门基础经济学在电影学院的人气会这么高。   “早知道不给言哥打扮得这么帅了。”   付晟屿懊悔不已。   看那些女孩子翘首以盼的样子,感觉全世界都是情敌。   林炎焱这时候跑进教室来,坐到了付晟屿的左手边。   付晟屿问他:“你不是选修算命风水课吗?跑这儿来干嘛?”   “我旁听旁听。”林炎焱嘿嘿两声说,“顺便跟你培养一下感情,以后要是有什么角色,给导演推荐推荐我呗,让我也早日出道,大红大紫……”   林炎焱交朋友的目的,功利得很纯粹,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好的。”付晟屿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跟娱乐圈的人也没那么熟。”   付晟屿只拍戏,不社交也不走流量路线,所以哪怕有童年经典剧的加持,也一直不温不火。   他还挺享受现在的状态,不用营销人设,也不用应付狗仔粉丝,有活儿就接,没活儿上学。   林炎焱在旁边叨叨,付晟屿都有一搭没一搭应和,他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等待傅谨言的出现。   结果等来了刘念嘉。   刘念嘉一进教室,就四处张望,找到付晟屿之后露出了笑容,她直直地走过来。   “付晟屿,我就知道你会报名这门选修课。”   “你怎么在这儿?”付晟屿也是意想不到。   刘念嘉:“我也选修的基础经济学啊。”   付晟屿:“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在海影?”   “我考上的。”   付晟屿都不知道这事儿。   “你以前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啊。”刘念嘉笑了笑,“我分数达到一本线,顺利通过了艺考,就被录取啦。”   林炎焱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打岔问:“谁啊这是?”   付晟屿简单介绍:“我高中隔壁班同学,校花。”   刘念嘉补充了一下:“我表演专业02班的,咱们又是隔壁班同学了。”   “哦哦。”   林炎焱没什么表示。   刘念嘉本来准备迎接一些称赞和奉承,但林炎焱显然对付晟屿比较感兴趣。   她在高中学校是校花,属于人群的焦点。但到了海城电影学院这个汇聚了全国校花的地方,就泯然众人了,大家都是各有所长的帅哥美女。   刘念嘉心理有不小的落差。   “我坐你右边吧付晟屿。”   “请便。”   海影的校长亲自送傅谨言到了教室外。   “小傅教授,就是这里了。”   傅谨言微微颔首:“谢谢校长。”   “不客气,严校长特地嘱咐我,说对你多加关照。”   “那我去上课了。”   傅谨言紧张地正了正领带,踩着上课铃进入了教室。   “哇!!!”   “唔吼——”   “好帅!学校论坛诚不欺我……”   “啊啊啊!”   齐刷刷的惊叹声差点掀翻教室,傅谨言顿了一下,以为进的是动物园。   他看了一眼兴奋的学生,才确认没走错地儿。   傅谨言在众目睽睽下走上了讲台。   每换一次教学环境,他都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心理建设。   这次的课堂氛围是最热烈的,弄得他只敢低头看着讲台。   “同学们好……”傅谨言说出他演练很多遍的开场白,“我的名字是傅谨言,太傅的傅,谨言慎语的谨言。”   “傅教授好~”   又是一阵嬉笑声,有个胆大的女孩子喊了一声。   “傅教授你结婚了吗?”   “啊?”   也有不少学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在课堂上提这是头一回。   大学课堂不应该是个婚恋平台。   “没有。”   “嗷嗷嗷~~”   女同学和男同学都躁动起来,傅谨言听不清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   林炎焱跟着起哄,扭头对付晟屿说话。   “你瞅瞅,你瞅瞅,我说得没错吧?两所高校要缓和关系,这小教授真的不是派来和亲的吗?”   付晟屿躲在一本书后面,目光始终没从傅谨言身上挪开过。   付晟屿两眼发痴,心不在焉地回答:“和亲啊……派谁啊?”   林炎焱说:“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的三高人间精英……怎么会没有结婚呢?”   “高收入你也能看出来?”付晟屿发笑。   “他从头到脚都是迪奥好吧,包括领带和鞋子,那个皮带扣就要两千,口袋里的方巾看不见,从斜纹来看,应该是三千八那款,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小富豪,羡慕了。”林炎焱如数家珍。   付晟屿都惊讶了,因为林炎焱说得分毫不差。   “你算命课真没白上啊。”   “跟算命没关系。”林炎焱吸了吸鼻子说,“我家在莆田做生意的。”   付晟屿喜欢傅谨言的方式,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好,所以才尽心尽力打扮他。付晟屿想要的效果是,结果傅谨言随便一搭配,在平均颜值超群的海影也鹤立鸡群,过于招蜂引蝶。   付晟屿骄傲中带着酸……   林炎焱没注意到,刘念嘉却心知肚明。   以她的了解,傅谨言肯定消费不起这么昂贵的奢侈品,这些东西肯定是付晟屿送的。   “付晟屿。”她主动攀谈,“从暑假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你还在生气吗?”   付晟屿压根没放在心上。   “生什么气?”   “我那时候说错了话,如果你还生气,我跟你道歉。”刘念嘉又说,“我也可以跟傅教授道歉。”   “别吵。”   付晟屿差点没听清傅谨言说话。   傅谨言等待他们安静下来,才开始进入教学。   “你们喜欢,或者对经济学感兴趣吗?”   一呼百应:“喜欢!!!”   傅谨言抬起头扫看了一下。   因为他听到了夹杂着一个熟悉的男声,而且这一嗓子嚎得最大声。   可能是因为在付晟屿的学校讲课,所以傅谨言总忍不住想起他。   “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可能‘枯燥’的经济学。”   林炎焱双手窝成喇叭喊:“他们哪里喜欢经济学啊,他们喜欢你教授~”   “我也喜欢你们。”傅谨言忍不住夸赞道,“艺术大学的孩子活泼,外向,也很聪明……”   傅谨言打开讲义,并且在电脑上点开了PPT,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了一行字。   “大家觉得经济学是什么?”   林炎焱大声说:“搞钱?!”   哄堂大笑。   傅谨言不由得笑了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我也曾经这样认为,但是现在还在打工。”   课堂再次响起笑声。   “经济学是研究经济发展规律的独立科学,所以它其实是人类社会的一种规则,包括伦理和道德。有同学一定疑惑,经济学怎么会扯上道德伦理呢?我们可以先从我的偶像说起,他是现代经济学之父,《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   说到这里,桌面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傅谨言下意识看了一眼。   是付晟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本来他不会在课堂上回复信息的,但内容让他惊了一下。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刚刚是在夸我吗?言言宝贝~】   言言……也就算了。   宝贝?!?!   宝?贝?   傅谨言满头问号,不知道付晟屿抽了什么风。   “你刚刚是在夸我吗?”这句话也令傅谨言迷惑不解,他刚刚只夸了课堂上的学生活泼……   等等。   傅谨言快速在学生之间搜寻了一下,没有付晟屿。   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监控?!   傅谨言收敛心神,继续讲课。   “在亚当斯密出版《国富论》之前,他是一位作家和哲学家,他在《道德情*论》中提出了三个观点。第一个他说:人是自私的。可能这句话不符合大家的期待,我们通常歌颂付出和奉献,甚至是爱情电视剧里,死去活来迷失人格都很常见。但亚当斯密在几百年前就认为,一个不自私,不爱自己,自暴自弃没有自我的人,是不会得到尊重和认可的,同样,也不会拥有爱情。”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依旧是付晟屿。   【全网唯一老实人:宝贝,昨天我说了污蔑金融专业的话,你可以原谅我吗?】   傅谨言一边讲课,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回复。   【傅谨言:我在上课,你不要阴魂不散。还有,不要叫宝贝。】   “咳。”傅谨言清了清嗓子,“第二个观点是,人具有同情心和爱心。这和第一点并不矛盾,我们看到可爱的小猫,受伤的小狗,通常都会泛起同情心。对社会中的弱者,也会投以怜悯和爱心……”   微信又来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小狗现在就很受伤,傅教授给我点爱心~不生气了好不好?不叫宝贝叫什么?臭宝?宝子?】   付晟屿一定就藏在课堂上!   傅谨言可以肯定这一点了。   【傅谨言:不好。都不可以,太恶心了。】   “说到第……第三点了。”   傅谨言的精神力已经被付晟屿搞溃散了。   “亚当斯密的第三个观点是,人的爱心是随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减弱的。这是什么意思呢?假如隔壁村的人有人去世,你可能一笑而过,但如果是你的家人和亲人……呃,抱歉,这个例子不太好。”   傅谨言的发言已经逐渐偏离了准备好的讲义。   烦死了!   付晟屿再次微信轰炸。   【全网唯一老实人:可是我们两所高校水火不容,咱俩算是世仇联姻了,要破冰和好,你不觉得应该从我俩做起吗?你肩负重担啊言言宝贝。】 第90章 愧对为人师表   傅谨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投入全部的专注力,他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人。   所以在课堂上被付晟屿微信调戏,傅谨言感到心力交瘁。   最后傅谨言回复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傅谨言:闭嘴。】   然后他把手机反过来盖在桌面上。   傅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同学们都静静地在等他的下文。   “我刚刚……”傅谨言突然健忘,“讲到哪里了?”   林炎焱举手喊道:“讲到家里死了人。”   傅谨言顺着声音循过去,林炎焱缩了一下手。   “隔……隔壁村?”   “这位同学……”   傅谨言极少和同学互动,他想夸一下林炎焱,但他想不出什么词汇。   “……根骨清奇。”   “哈哈哈!”   课堂氛围轻松,傅谨言受他们感染,卸下了不少心理负担,将主题拉回正轨。   “……在以上三个观点的基础下,我们不难发现,爱心取决于距离,但我们人类社会越来越庞大,从部落到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密,这时候爱心已经起不了作用,取而代之的,社会需要另一种运行规则,于是市场就诞生了。市场里,我们不谈爱心和奉献,只讲供需和交易。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家庭爱情等亲密关系中,不要过于斤斤计较得失,而我们也不能强求陌生人不切实际的爱心……”   傅谨言沉浸在讲课中,举手投足变得自在起来,就是脱离了原稿也可以侃侃而谈。   艺术学院的女生通常对这种专业的课程毫无兴趣,不过好奇年轻教授是不是像传闻那样帅,来看个热闹而已。但居然慢慢地也被吸引住了,一个个听得比专业课还认真。   “……所以同学们可以思考,市场经济是不是使人情淡薄的根本原因呢?”   傅谨言将手放到口袋里,准备拿出U盘,播放下一个课件。   意外的是,口袋里空空如也。   傅谨言在裤袋乃至胸口放方巾的口袋都摸了一个遍,确认了一个事实:他专门存放课件的U盘丢了。   “抱歉,稍等我一分钟。”   没有忘记在家,这种小错误傅谨言从来不会犯。   可能是早晨在骑单车的时候遗失的。   傅谨言回想了一下,当时付晟屿搂着他,手还插在他的口袋里玩,在他的腰上面捏来捏去来着。   肯定是他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把U盘带出来了。   好在傅谨言有备份的习惯,每次做完的课件他都习惯发一份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以前是QQ,最近才改用了微信。   傅谨言没有多想,点开微信图标登录。   T型教室里,硕大的投影幕布上,付晟屿的微信赫然出现在聊天列表的置顶位置。   傅谨言没搭理他之后,一共三条信息未读。   消息提示显示的是:   【全网唯一老实人:等你下课哦,言言宝贝。】   在全是“严校长”、“某教授”的好友列表里,这个长达七个字的奇怪ID显得如此扎眼。   而“言言宝贝”四个字简直是重点标红。   傅谨言专注地寻找“文件传输助手”,没有第一时间留意。   是几十号人盯着幕布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随之又鸦雀无声,傅谨言才感到诡异。   他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头皮发麻。   傅谨言身体僵直了三秒钟。   那短短的三秒钟,傅谨言辞职信的草稿都打好了。   然后整个教室都炸开了锅。   “言言宝贝……嘶……”   “宝贝?”   “宝贝!”   “宝贝~”   同学们用千奇百怪的语气复述这两个字。   女同学们尖叫得很大声。   “原来傅教授已经有对象了吗?”   “啊啊啊我失恋了。”   “我的暗恋只短短地持续了一堂课。”   “惊!海金大史上最年轻教授疑似单身人设崩塌!”   “原来教授私底下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腻歪呀……”   傅谨言手忙脚乱却还要假装镇定地将聊天列表滑下去,从传输文件里保存下课件之后,退出了软件。   他的手在发抖。   傅谨言已经不记得剩下的半堂课他是如何度过的,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十五分钟。   傅谨言当时设想了几个可行的计划。   一,假装晕厥。   二,停止呼吸。   三,远走他乡。   下课铃是救赎的天堂之音,傅谨言走的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连保温杯都遗落在了讲台上。   这件事情在海金大以及海影两所高校引起了轩然大波。   傅谨言被迫公开恋爱。   好处是再也没有人给傅谨言介绍相亲对象了。   而那位全网唯一的“老实人”,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学校论坛贴吧告白墙的热点,被称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神秘人。   四处可见类似“傅教授到底惨遭何人罪恶之手?”的猜测。   而此时的神秘人也有点懵。   “付晟屿?”林炎焱在他眼睛面前晃手,“下课了!咋了你?”   “啊,没事儿。”付晟屿自言自语,“我就是在想回去带个搓衣板还是带个榴莲好。”   林炎焱没听清。   “什么榴莲菠萝?”   “我先走了。”   付晟屿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哎!付晟屿!”   叫他的是刘念嘉,她跟着跑到讲台旁边。   “付晟屿,我们好久没见面,叫上贾照和歆宁他们一起聚聚吧?”   付晟屿把傅谨言的保温杯塞进包里,撒腿就跑。   “改天改天。”   刘念嘉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红了眼睛。   ……   付晟屿回到梧桐雅苑的时候,看到傅谨言的二八大杠停在楼下。   说明他回来了。   同时二八大杠没上锁。   说明他心情很不好。   付晟屿摸出藏在电表箱里的备用钥匙,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换上拖鞋。   傅谨言不在客厅和厨房,卧室门紧闭。   老橘头也没了踪影。   付晟屿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卧室门。   “哥?言哥?你在里面吧?吃饭了吗?饿不饿?”付晟屿试探,“言哥,你要是不想做饭,咱们出去吃?我请你吃西餐?”   好在傅谨言不玩冷战那一套。   “你走吧,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有回应就有希望。   付晟屿整个人贴在门说:“啊呀呀,没那么严重了,他们不知道是男是女,你28岁谈个恋爱怎么了?”   卧室传出傅谨言愤怒的声音:“你准备干什么?居然在神圣的大学课堂上,公然调情!”   跟付晟屿恋爱之后,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把脸丢尽了。   “我知道错了。”   付晟屿没准备靠一句话平息傅谨言的怒火,他把一颗榴莲从纸包袋里拿出来,开始扒壳。   卧室再次传来傅谨言的声音。   “什么味道?”   傅谨言的嗅觉敏感,在卧室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你在客厅拉屎?!”   “我……”付晟屿噎住了,“我是那种能干出这事儿的人?”   “以前我不信。”傅谨言哼声说,“现在我不敢不信。”   “是榴莲啦言哥。”   傅谨言问:“你买个榴莲干嘛?”   付晟屿在外头回答:“它的用途取决于你还生不生气,不生气了它会进我们的嘴里,还生气它会出现在我的膝盖下。”   卧室门打开了,傅谨言抱着老橘头走出来。   “你不要往家里带着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傅谨言去开窗,一边警告了他,语气相对而言和缓了许多。   付晟屿顺势就嬉皮笑脸把掰出的榴莲肉往傅谨言嘴边送。   “嗯……”傅谨言皱了皱鼻子,“好臭。”   “你不喜欢吃榴莲吗宝……”   付晟屿本来想叫宝贝,但这俩字估计傅谨言现在不想听。   “我没吃过。”   傅谨言不会去买这么昂贵的水果。   “试试。”   一坨榴莲肉已经进了嘴里,口感很怪异,软趴趴糯叽叽的,水份不多,甜度很高。   “好吃吧?”付晟屿满意地说,“逸哥也喜欢。”   “还行吧,没闻起来那么难吃。”   付晟屿看着傅谨言,脸凑过来,把傅谨言嘴边沾着的榴莲肉舔走,然后砸吧嘴回味。   “好甜啊。”付晟屿舔着嘴唇说,“言哥,你讲课的时候,嘴唇特别性感,搞得我老想亲。”   “你不要以为说几句花言巧语,我就会原谅你。”   “那我还是跪榴莲吧。”   付晟屿把一瓣榴莲壳放在地上,然后半蹲在傅谨言面前。   “我跪了昂,我真跪了昂。”付晟屿看着他说。   傅谨言看戏的态度:“你跪啊。”   付晟屿委屈地哼哧:“你这么狠心,我要把你男朋友扎成筛子,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然后他人往前面一倒,傅谨言一惊,条件反射地就伸手抓他。   “你这个蠢东西……”傅谨言急得骂他,“你就是七窍流血疼的也不是我。”   付晟屿趴在傅谨言的身上,抬起头嬉皮笑脸,原来他抱住傅谨言,两条腿离榴莲壳远着呢。   “你当我真傻啊嘿嘿嘿……”   傅谨言意识到又被他耍了。   “言哥,我叫你一声宝贝你敢答应吗?宝贝宝贝宝贝……”   付晟屿的大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碎盖头发扎人。   “起开,你压到老橘头了。”   傅谨言对他的赖皮毫无招架能力,不过他本来就不生气,他只是被众目睽睽下被叫宝贝,愧对为人师表,羞于见人。 第91章 傅谨言专属肉肉   胡九万给付晟屿在十一月底安排了几个通告,包括一个综艺的录制,地点在首都,付晟屿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了。   “为什么?”胡九万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果断,“虽然蓝台这个综艺不是最火的,但是收视率不低,你这种二三线小艺人是高攀啦,对你的人气提升帮助不小哦。关键是你需要多露露脸,挽救一下你那臭名昭著的声誉哟,你难道不想红,不想接戏,不想赚钱吗?”   付晟屿和傅谨言在小花园晒太阳,傅谨言捧着一本《孤独星球》在看,付晟屿躺在他的腿上接电话。   “想,但十一月底我没空。”   “你能有什么事情?”胡九万问。   “忙着谈……”   傅谨言视线猛然书页上挪开,低头落在了付晟屿的脸上,疯狂警告他。   付晟屿憋着笑说:“忙着学业呢,我已经旷课半学期了,再不上几天课,明年我就要重修。”   “这个可以跟学校沟通嘛,而且为期顶多半个月,你回来用点工就阔以啦。”   “半个月?!”付晟屿从傅谨言的腿上直起身来,“那回来不是十二月十几号了?”   “差不多。”   “不去不去。”   “以前是你求我要工作,现在诸葛亮都没你难请哦。”胡九万耐心解释:“我跟你港啦,你刚杀青的剧如果顺利明年就可以开播,需要热度,你跟路修的双男主也要继续捆绑营业,发了你们在剧组互动的通稿之后,这段时间路修的粉丝对你的接纳程度提高了不少,要再接再厉。”   付晟屿一听,更不乐意了。   “咱能不炒这个CP吗?”   “这是一开始就和对方公司商议好的。”胡九万听出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   付晟屿看了一眼傅谨言,走开一些,进屋之后才说话。   “他性骚扰。”   “啊?什么?”胡九万惊呼,“他把你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你别嚷嚷得跟我被人玷污了似的。”付晟屿压着声音说,“他老对我说一些变态的话,而且一天天暗戳戳的,我感觉这个人心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胡九万迟疑了。   “不会吧?如果情节不是很严重,你先忍一忍,等剧播完,你们的合作就结束了。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你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哦。”   本来付晟屿还得权衡一会儿,但胡九万解下来的话成了压垮付晟屿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的片酬很快就到账了,等公司处理完税务,就会打到你的卡上,差不多140万,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给你接触新的邀约,你的片酬涨了不少,如果《少爷》这部剧爆,你是可以冲一冲一线的。”   其它内容付晟屿完全没听,脑袋里只有那挥之不去的140万。   付晟屿回到傅谨言身边时,他躺的位置已经被老橘头取而代之了。   “言哥。”   付晟屿想把老橘头抱开,自己躺过去,被傅谨言把手打开了。   老橘头眯着眼,一脸老态龙钟的得意与安详,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付晟屿总觉得它在讲话:你的男朋友我很满意。   “好嘛,我给自己养了个情敌。”   傅谨言合起书问:“你经纪人跟你说什么了?”   “要去首都拍综艺。”   “多久呢?”   付晟屿恼火得很:“半个月。”   “哦,好。”   傅谨言点点头,准备继续看书。   “我尽量在你生日的时候赶回来。”   傅谨言讶然抬起头。   “不用,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本质是,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那你以前生日……”   傅谨言说:“住在我小姨家第一年,他们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唱生日歌,结果我当场就病复发了。他们知道我不喜欢被众星拱月,后来我生日会为我做一顿饭,今年应该也会在小姨家吧。”   “我不管。”付晟屿强硬地说,“你都是我的人了,生日也只能跟我一起过,我一定会赶回来的,宝贝。”   傅谨言懒得跟他争。   “再看吧。”   付晟屿再确认一件事:“那你会想我吗?”   “嗯……会吧。”   “吧?”   傅谨言用肯定语气说:“会。”   付晟屿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跟逸哥认亲。”   傅谨言觉得这话里有话。   言外之意是……不敢想。   付晟屿去首都那天,傅谨言在给他行李箱里塞衣服和吃的,付晟屿洗完澡,光着膀子就走出了浴室。   “你没有吃水果的习惯,我给你装了一些补充维生素的软糖,你记得每天吃一颗……把衣服给我穿上。”   付晟屿正在全身镜面前欣赏自己的肌肉线条,做着健美比赛里那种怪模怪样的动作,他身形修长但不瘦弱,既有少年的骨感又初具成熟男性的精壮。   每次他半裸,傅谨言都是眼神闪躲。   “言哥,你应该多看看。”   “肉有什么好看的。”   傅谨言言不由衷。   这该死的吸引力……   傅谨言总觉得时机快要成熟了,他们会有那一天,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他还不知道怎么做。   改天去网上查一查。   但是在网上查这种事,真是下流死了。   付晟屿故意站到傅谨言面前,让他无处可躲。   “看习惯了,就能吃上了。”   付晟屿左手抓右手腕,屈腿,做了一个展示胸肌和手臂的健美动作。   “帅吗?”   傅谨言看着他,挤了挤眼睛:“像……娘娘请安。”   “……”   本来付晟屿觉得这动作挺男人味儿,被他这么一说,再也无法直视了。   傅谨言“我刚刚说的你听了没?”   付晟屿挠头:“啊?什么?”   “我就知道。”   傅谨言找来一支笔,打量付晟屿浑身上下,有了主意。   “过来。”傅谨言命令他。   “昂?”   “站着别动。”   付晟屿乖乖照做,只见傅谨言拿着笔开始在他的胸肌上写字,圆珠笔在皮肤上滚动,又凉丝丝又痒麻麻的。   “唔……嘶……哈哈——”   付晟屿痒得直嗦舌头。   “别动,很快就好了。”   收完最后一个比划,傅谨言满意地合上笔帽。   “写的什么啊言哥?”付晟屿低头看自己的胸,“傅谨言专属肉肉,请勿开封吗?”   傅谨言念给他听:“每日一颗。”   付晟屿刚想说什么,被傅谨言抢白了。   “不许擦掉,洗澡也不许洗掉。”傅谨言哼了一声说,“你健忘,但是你绝不会忘了欣赏自己的肌肉。”   付晟屿瞪着眼睛说:“我辛辛苦苦练的胸肌是你的备忘录?”   “便签纸。”   “言哥……”付晟屿试图抗议,“我是让你用我的肌肉,但不是这么用啊喂,你搞错方式了……”   傅谨言宣布他的抗议无效。   “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可以可以,有霸道教授爱上我那味儿了……”   付晟屿嘿嘿笑,同意了。   “那你给我加个小爱心。”   “幼稚。”   付晟屿抓着他的手撒娇:“画一个嘛,我就当半永久纹身了。”   于是付晟屿顶着“一日一颗”的纹身上路了。   付晟屿离开后,傅谨言又恢复了正常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早晨踩着二八大杠去上课,他经常会把老橘头放在自行车篮子里,因为他怕出入小区会遭到大黄两个土匪婆的报复。   他悟出了一个生活小诀窍:养猫防狗。   老橘头可能是上了年纪,也可能是受过伤,一天到晚懒洋洋的,除了拉粑粑散步遛弯,平时都在老态龙钟地睡觉,所以放在办公室也不会乱跑。   这天是星期五,傅谨言提前下班回家,打开家门就直接去阳光棚里找老橘头,猫不见了。   他从阳光棚里出来,正好撞见老橘头爬在粉龙宝石的藤蔓架上,看它的姿态是刚从301的阳台上下来。   傅谨言和它面面相觑。   看老橘头刚刚飞檐走壁的熟练程度,这事儿它肯定不是第一回 。   老橘头有种被当场抓住的尴尬。   然后假装下不来。   演技比付晟屿还好。   傅谨言把它接下来之后,给付晟屿打微信视频,第一句话就是跟付晟屿告状。   “我告诉你,老橘头它不是上了年纪,也不是伤还没有好,它是知道装成病怏怏的样子可以骗吃骗喝!”   付晟屿:“昂?”   “它背着我从藤蔓爬去了你家!”傅谨言补充道,“而且它肯定是惯犯。”   “你让它爬呗。”付晟屿比较心大,“猫不是有九条命吗?”   “多危险啊?十条命都不够它摔的。”傅谨言气愤,“一只小猫咪都这么多心眼子,我的生活充斥着欺骗。”   付晟屿看着手机屏幕里傅谨言气呼呼的样子发笑。   “那咋办?”   傅谨言做了决定:“我去请师傅把阳台封了。”   “那根藤上不是长了很多刺吗?它不怕扎吗?”付晟屿问。   “不知道,我看看。”   傅谨言抓着老橘头给它检查伤势,没什么不妥的,猫毛在养尊处优的生活中油亮油亮的。   “啊,有伤口。”   傅谨言在老橘头的肚皮下摸到了小疙瘩。   “不对,是疹子,它有跳蚤。”   “不会吧?”付晟屿说,“它在宠物医院做过驱虫,不过这几天没洗澡,要不你去宠物医院买点药给它喷一喷?”   “好。”   傅谨言去了药店,买回了驱虫药和抹的药膏,每日按时给老橘头上药。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老橘头身上的疹子还没有痊愈。   傅谨言只能背着它去宠物医院就诊。   五分钟后,傅谨言就从宠物医院出来了,几乎扛着单车逃跑。   到了没人的地方,傅谨言邀请付晟屿视频通话。   “怎么样了言哥?医生怎么说?”   傅谨言:“医生说,老橘头是女孩子……” 第92章 生日   付晟屿在那边愣了一下。   “是啊,它手术那会儿我就知道啊,你不知道吗?”   “你没有跟我说!”   傅谨言羞耻得脸都红了。   所以他每天三次给老橘头的小疙瘩上涂药,老橘头如果会讲话会骂人吧。   傅谨言现在已经无法直视老橘头了。   并且他一时还不能接受,那个撇着八字腿散步跟大爷似的老橘头,是女猫。   “怎么会有女猫长得……一言难尽呢?”   付晟屿提醒他:“你小点儿声,当心它听到了。”   傅谨言隔着透明罩子,看了一眼老橘头。   肥硕的体型在航空包里显得十分拥挤,它鼓着个腮帮子和傅谨言对视。   眼睛大是大,可它老耷拉着没精打采,眼神里透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不屑一顾。   “女猫十五斤是正常的吗?”傅谨言忧心忡忡。   付晟屿:“你没听说过吗?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   “唉……”   傅谨言叹了一口气。   付晟屿琢磨了一下,说:“我们当时不应该给它取这个名字,如果是kitty,yuki,kimi之类的,会不会它现在是另一种画风?他同学说名字很重要,他选修算命风水的。”   “还是打扮打扮吧。”傅谨言的主意比较靠谱,“我给她网购一些粉红色的小裙子,蝴蝶结什么的。”   “好。”付晟屿补了一句,“记得买加大码。”   傅谨言提起另一件事:“那明天……你回来吗?”   明天就是傅谨言的生日。   “我明天要录一个综艺。”   付晟屿回答之后,傅谨言眼中些许的期待明显黯下来。   “嗯,那你好好表现。”   “我已经订了晚上的一张机票,我尽量赶回来。”付晟屿说。   傅谨言笑道:“好。”   第二天,傅谨言撕去了一张挂历纸,来到12月4日这一天。   傅谨言前所未有的,因为生日而激动,因为付晟屿说他会尽量赶回来。   尽量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但足够傅谨言百分之百的开心。   所以他早上去了超市,买了当天最新鲜的食材,包括付晟屿最爱吃的多宝鱼,他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姨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就打电话询问了傅谨言。   “言言,今天回家吃晚饭吧?”   傅谨言只好拒绝:“对不起小姨,我可能不回去了,我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有事啊……”小姨的语气很暧昧,“是约了人吗?是女孩子?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位医生吗?”   “呃,不是。”傅谨言硬着头皮回答,“是男生。”   “男生啊。”小姨的兴奋值降低,“不过你肯出去结识朋友,也是好事,跟他们好好玩。”   “嗯。”   挂掉电话,傅谨言嘘了一下。   然后就去厨房处理食材了,中途和付晟屿交流了几次。   【全网唯一老实人:上午又彩排了一遍,下午开始录制。】   【全网唯一老实人:不太顺利,烦死了。】   【全网唯一老实人:[视频]没完没了了。】   【傅谨言:专心录节目。】   傅谨言从三点等到四点,又从四点等到六点。   他在厨房和餐厅走动,在考虑要不要先做好饭,但付晟屿回来菜都凉了,还是等等吧。   傅谨言忍不住给付晟屿发信息。   【傅谨言:可以回来吗?】   付晟屿半个小时后才回。   【全网唯一老实人:一定。】   傅谨言趴在餐桌上,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墙上钟表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老橘头跳上他的腿,准备像平时一样躺着睡,但傅谨言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把老橘头放在旁边椅子上。   直到八点,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傅谨言马上接听起来。   “言哥,我录完了,现在就回去拿东西去机场,等我。”   付晟屿喘着气,听起来是挺仓促的。   “路上当心,来不及也没关系。”   “好。”   傅谨言的欢欣雀跃全写在脸上,他举起老橘头亲了一口,穿上了厨房围裙。   他才刚煮上米饭,就有人在按门铃。   傅谨言从猫眼里看,外面空空荡荡。   应该是邻居小孩捣乱?   但是这栋楼都没几个小孩。   傅谨言回到厨房,门铃声又响起了,这次依然看不见人,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付晟屿在劳动节能干出那种献花的事情,今天多半也要恶作剧,于是给付晟屿发微信。   【傅谨言:是不是你又作幺蛾子?】   没有回应,多半是的了。   【傅谨言:你已经被我识破了,别装了,快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付晟屿并没有突然从门外蹦出来,傅谨言干脆给他打电话,响铃许多次都没有人接。   这让傅谨言更加笃定了。   他干脆握住门把手,等门铃再次响起时,迅速地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不是付晟屿,而是三个陌生的男人。   “你们是……?”   三个人不由分说,直接往屋里走,傅谨言感到不妙,想关门的时候已经晚了,被他们挤进来,反锁上了门。   为首的是一个叼着烟的寸头男人,他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到了木地板上。   “傅谨言教授是吧?”寸头男兀自坐去餐桌旁,“在做饭呢?那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哥几个还饿着。”   傅谨言摸到口袋里的手机。   寸头男又点了一支烟:“你爸欠钱的事你知道吧?”   傅谨言已经猜到他们是因为傅家齐而来。   “欠债还钱,父债子尝,是天经地义的吧?”   傅谨言拧着眉毛说:“法律上没有这条规定,你们私闯民宅已经是构成违法了。如果傅家齐借款不还,你们可以去法院提起诉讼。”   寸头男表情荒唐地笑起来,牙齿黑黄。   “法不法的不知道,咱们是法盲。”寸头男说,“你别这么天真行不行小教授?非法欠的钱当然非法地还咯……高利贷你没听过?”   “听过。”   但没接触过。   傅谨言知道这是一个游走在法律之外的组织。   寸头男吐出一个烟圈:“你也别紧张,我们求财,可不敢谋财害命。”   傅谨言淡淡地说:“你们去监狱找他吧。”   寸头男的笑收敛起来,两条横眉凶相毕露。   “我就是找不了这个狗娘养的,才好不容易找到你!”寸头男吼了一声,“老子要钱!”   傅谨言靠使用手机的习惯,在口袋里面尝试按密码解锁,但是他的密码数字比较长,几次都失败了。   “我没有钱给你。”   “你都是个教授了,拿出个百来万不成问题吧?”   寸头男站起来,走到傅谨言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谨言心脏狂跳,额头冒出冷汗,他觉得恶心抗拒,而且那股好不容易战胜的恐惧感,在人为的刺激下卷土重来。   他手指颤抖,终于解开了锁屏。   点到付晟屿的电话号码并不难,因为最近联系人列表里都是他。   然而几十秒过去。   呼叫失败。   是无人接听。   他想再次呼叫时,被寸头男抓住了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你想报警啊?可不兴这样玩儿。”   啪——   手机直直掉落在地上,屏幕碎裂。   傅谨言蹲下来拾起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这是付晟屿给他买的礼物。   “起来。”寸头男命令他,“我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连本带息一共也就八十四万,你把钱替你爸还了,我们再也不会来找你。”   “我没有。”   傅谨言始终只有这句话。   他的钱……要用来给付晟屿买代步车,要给他们两个准备一个房子,在海城安置一个家。   “没有是吧?很好。”   寸头男闲庭信步地在客厅转了一圈,一根手指拨动一个花瓶,花瓶摔碎成了玻璃渣,里面的假玫瑰捧花干巴巴地躺在地上。   寸头男扭头问:“有吗?”   “没有。”   接下来遭殃的是棋盒,然后小鱼缸,接着整个书架,每砸掉一个东西,寸头男都会重复问他一句。   傅谨言浑身在发抖,他只说:“没有。”   “这些玩意儿都不值钱,你当然嘴硬,咱们也不是抢劫的,你还是自己拿出来比较好吧?”   寸头男牵起傅谨言的手,捏搓了一下。   “这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一点都不像我们大老粗,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们赚点钱不容易……”   他说到这里,右手夹着烟,猛吸一口,然后吐在傅谨言的脸上。   “你跟哥说实话,到底有没有钱还?”   “没有。”   “你这是为难我啊……”   寸头男哭丧着脸,然后红彤彤的烟头落在了傅谨言的手背上。   傅谨言闷哼一声,要抽出手,却被他死死钳住,他更用力地把烟蒂摁在傅谨言的皮肤上,发出细微的炙烤声。   傅谨言被放开时,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珠,浑身抖得厉害,他蹲下来,嘴里发出呜咽,但动作却怪异,手无意识地乱动,甚至是捶打自己。   寸头男的手下先发现他的异常。   “哥,他不会有病吧?”   寸头男也注意到了,但他比较疑心。   “别他妈给老子装!起来!”   他们把傅谨言抓起来,看到他满眼惊惧、畏缩和闪躲。   “*,一个精神病,真他妈晦气。” 第93章 谁也别想好过   付晟屿在综艺录制完后,拒绝了同期节目嘉宾一起聚餐的邀请,直接赶回酒店,连衣服都不收拾了,只拿了证件充电器等必需品,就准备赶往机场。   敞开的房间门外,路修探头看了一眼,就直接走进去,他顺手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上了反锁。   “晟屿。”   付晟屿没发现他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怎么?”   路修走近一些。   “看你走得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没事儿的话就出去。”   付晟屿准备出门了,飞机可不等人,错过了航班,他就是长翅膀也飞不去海城。   路修堵在了他身前。   “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路修凑近一些,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做炮友怎么样?”   付晟屿浓眉沉了一下,表现出极端地厌恶。   “你有病吗?”   “你听我说。”路修厚着脸皮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流量艺人被公司禁止恋爱,但是我们也有情感需求啊,找到一个同好不容易,而且有很大的风险。我知道你有男友,但是在这个圈子,就是结婚了也不成问题啊,你和他聚少离多吧?我们以后一起工作的日子长着呢,他不会发现的……何况他一个28岁的老gay,指不定背地里玩得比我们花多了。”   “滚你妈的,你再说他试试?”   其他的付晟屿还能忍受,但他把脏水往傅谨言身上引,付晟屿就忍不住爆粗口了。   “好好好,我不说他,我只是说一个正常现象。”路修顿了顿,扯着暧昧的笑说,“哎,付晟屿,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关注你了,大概一两年前,你在采访里爆粗口,我当时就觉得……你很有魅力,我喜欢粗鲁一点的方式。”   “*……”   除了这个字,付晟屿表达不出任何心情。   他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跟冒春笋似的。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呢?   “难怪我老看不惯娱乐圈一些人,可能是因为我他妈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路修却噗嗤一声笑了。   “付晟屿,你真好玩。”   “好玩你妈。”   付晟屿是真忍不了。   “你骂呗。”路修不以为然,“你越骂说不定我越兴奋?”   付晟屿:“我看你就是欠揍。”   路修眼尾上扬:“你试试?”   付晟屿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谁能想到风头正盛的一线暖男鲜肉,背地里偷偷做起了M呢?   路修见他不说话,壮着胆子靠近付晟屿,整个人几乎贴过去,他想环住付晟屿的腰,却被幡然醒悟的付晟屿猛地推开,路修没站稳,小腿磕在床脚上。   付晟屿直直地掠过他,被耽误时间,心里已经很恼火了。   “付晟屿!”   路修叫了一声。   “你如果走出这个房间,你会后悔的。”   付晟屿头都没回,去拧门把手。   路修急了,喊道:“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豁得出去,但是你家傅教授呢?”   付晟屿的手停住了。   他转身,凛然地盯着路修。   “你什么意思?”   路修心一横,说道:“只要你今天走出这个房间,我保证,海城金融大学的校长室会收到一封举报信。”   付晟屿的双手握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如果是半年前,他的拳头现在已经在路修的脸上。   但是他现在没那么冲动了。   至少为了傅谨言,他不能冲动。   路修见威胁起效,又补了一句:“不光是校长室,包括整个海城金融大学,还有网上,你们的恋情全世界都会知道,我知道你家境不错,不拍戏还是饿不死。那傅教授呢?他不怕失业,不怕被开除处罚吗?”   路修精准地拿捏住了付晟屿的软肋。   自己失业名声再臭不要紧,但是傅谨言何其无辜?他本来就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承受变故的能力不足,他才好不容易从生活的沼泽里脱困,有了稳定的工作,热爱的职业,这会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打击。   “付晟屿,你想明白了吗?其实咱们一块玩儿,你什么损失都不会有,我们甚至可以一起营业,对你的知名度也有帮助。”   付晟屿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傅谨言。   此刻他应该是在家里等付晟屿,付晟屿哪里看不出他的期待?期待着自己回家给他过生日,虽然他不说。   路修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有些不悦。   “不许接。”   付晟屿现在脑袋里一桶浆糊。   很快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付晟屿什么都顾不上了。   “喂?言哥?”   电话那边却没有回应。   “言哥,你在吗?”   依旧沉默,然后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可不兴这样玩儿。”   嘟嘟嘟——   那边听起来很嘈杂,付晟屿只听了半截就被挂断了。   路修也听见了。   “我没说错吧,他早就和你各玩各的了,晟屿,你真的很单纯。”   付晟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跟看蟑螂一样,又嫌弃又恶心。   “你再逼逼,老子一拳把你脑袋打腔子里。”   付晟屿现在很担心。   他肯定傅谨言不是路修嘴里说的那种人。   但是这么晚了,家里怎么会有男人呢?付晟屿还是忍不住这么想,这是控制不住的,是有人来家里给傅谨言庆祝生日?但傅谨言没有必要不接电话呀。   “付晟屿!”路修狠狠地说,“你当我是什么?没人要吗?”   路修也是个众星捧月的大明星,一腔热情被冷漠对待,他不甘心到了执拗的地步。   他把自己的外套一甩,再用力撕了一下自己的衬衫,纽扣散落,他干瘦的身子暴露无遗。   “抱我。”   路修贴过去,直白地命令道。   路修身上的香水味冲得付晟屿胃里面翻涌,他压根不想多看一眼。   傅谨言的来电令他冷静下来,他轻而易举拨开路修,直愣愣往外走。   “付晟屿!你敢走!?”路修声音都变得尖锐,“你不怕我全网曝光你们吗?!”   “曝光就曝光。”付晟屿回头一瞥,“你虐猫的事儿我也给你发网上,我看谁先被舆论骂死!要玩是吧?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路修瞳孔一缩。   “什……什么虐猫?”   “你当我瞎啊?那天晚上在横店,就是你这个鳖孙在虐猫,我告诉你,我追的时候还用相机录了视频。”   付晟屿这么一怒吼,路修顿时被他的声势给吓住了,语无伦次起来。   “不可能……那么黑,就是相机也拍不到。”   付晟屿的嘴角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当时压根没看清是谁,相机也只拍到一个影子。   只是刚才心急,忽然想起这事儿的疑点来,当时剧组都下班了,就他和路修走得晚。   路修自己心虚,不打自招了。   “付晟屿!”路修扑抓住他的手臂,“你别……别说出去,求你,如果被人知道,我完了,我演艺事业,我的人生……都完了……”   “你也知道怕?”   付晟屿扯开他的手。   路修噗通跪在地上,哭腔说:“我刚刚……只是想得到你,我没有真的想曝光你们的,我发誓……你放过我好吗?我不能失去这些,我如果违约,公司不会放过我的,我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管好你的嘴,滚开。”   付晟屿再不想跟他纠缠,腾腾走去了电梯。   电梯关闭,付晟屿看着路修绝望的脸从视野内消失。   彻底摆脱了这个麻烦,付晟屿心情不错,他给傅谨言回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   飞机抵达海城是10:00pm,付晟屿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梧桐雅苑。   201的门是虚掩着的。   付晟屿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   “言哥,我回来了!”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言哥,你在家吗?怎么不开灯啊……”   付晟屿脱了鞋,在黑暗中找不到拖鞋,伸手摸索着去摁大灯的开关,怎么摁房间内都是一片漆黑。   当付晟屿打开手机电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骤然沉了一下,身体都像是凉了半截。   房间内是一片狼藉,像是台风过境一样。   傅谨言心爱的摆饰花瓶棋盘书籍,全乱七八糟地撒在客厅地上,整个书架已经倒下来,压在沙发上。付晟屿照了一下,大灯已经被砸碎,里面灯泡不见踪影,木地板上到处是玻璃渣。   就是一瞬间,付晟屿感觉浑身的血液直接涌上脑子,双眼发黑,心一下揪得好痛。   “言哥!”   “言哥你在哪里?!”   付晟屿几乎是嘶吼出来,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到处乱找。   什么可怕的念头都往脑海里蹦,又一边重复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言哥没事。”   付晟屿首先去了卧室和书房,空无一人,他心里越来越沉,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悔。   他应该早发现异常的,傅谨言根本没有朋友圈,哪里会有人给他庆祝生日?   付晟屿快疯了。   “喵——”   一声猫叫让付晟屿恢复了一些理智。   是老橘头的叫声。   付晟屿顺着声音,进入了厨房里。   如果说这个家还有稍微不那么残破的,就只有厨房了,只有几个碗碎在地上而已。   傅谨言就蜷在厨房的角落里,满面惊恐。 第94章 我再也不害怕未来   看到傅谨言的时候,付晟屿的心跟被刀剌了一下。   他差点惊呼大喊,但看着傅谨言脆弱得像瓷片,一碰就碎的模样,付晟屿又把所有的惊涛骇浪压下去,生怕太大声会刺激到傅谨言。   “言哥……”他轻轻喊了一声。   第一声,傅谨言没有反应,付晟屿心脏更悬了。   “言哥。”   傅谨言这才缓缓抬起头,茫然又空洞地看向光源,被付晟屿的手机光照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眯了一下。   “言哥,是我。”   付晟屿把手机拿开,蹲下来,和傅谨言几乎平视。   傅谨言适应了光亮之后,端详了付晟屿片刻,有些迟钝地从茫然中清醒过来,看清了付晟屿的脸,他嘴角扬了扬。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句话令付晟屿心如刀绞。   “对不起言哥。”   “嗯?”傅谨言笑着嗔怪,“干嘛这么说?”   “如果我不答应老胡去首都录节目,又或者今天我早点回来,你都不会有事情,我真蠢啊,你都打电话给我了,我……我没有接。”   付晟屿才明白,那一通电话是求救啊!   傅谨言根本没有朋友,遇到危险,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他,但是他被路修一威胁,就真的犹豫了,没有接起第一个电话。   付晟屿的懊悔和自责差点把他淹没。   “言言,我怕死了,幸亏,幸亏……”   付晟屿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傅谨言,泪腺不可抑制,他泣不成声。   付晟屿十分庆幸,傅谨言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否则他一辈子都会陷在悔恨里。   他的脸埋在傅谨言的肩窝,整个人哭得不停地抽.动。   傅谨言不会安慰人,他只能等付晟屿停止了抽泣,拍拍付晟屿的背,付晟屿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   “猫猫没事。”   傅谨言柔声说着,打开外套,从怀里把老橘头抱出来。   付晟屿这时却没有心情关心老橘头。   “我管它有没有事,我是哭你有没有事。”   傅谨言捧着他哭成的花脸,这张笑时放肆哭时不遮掩的脸,如此可爱。   “我很好啊,你放心。”   付晟屿听他这么说,却一点都没有安心。   他总是这样宽容,体谅,不自觉地用积极的情绪和笑容讨好别人,害怕自己表露自己的痛苦对别人造成困扰。   这是没有安全感长大的孩子的通病。   “言哥,家里都这样了,你怎么会没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连难过都不敢告诉我,你忘了吗?我是你的爱人,哪怕你生气摔碗都没有问题,我永远都爱你。”   爱人……   这就是爱人的意义。   傅谨言牵强的笑容慢慢消失,在付晟屿面前,他好像……不必隐藏负面情绪。   “那……”   傅谨言提出他恋爱以来,或者说,人生的第一个情感需求。   傅谨言说:“那你……抱抱我。”   付晟屿鼻子一酸,泪水溢满了眼眶,他手掌抹去泪水,又哭又笑起来。   “好。”   付晟屿站起来,张开怀抱。   傅谨言仰头看着他,无边的黑暗里,付晟屿手里有唯一的光。   他知道,付晟屿敞开的怀抱,是他可以奔赴的地方。   傅谨言站起来,拥住了付晟屿的身体,将自己的脆弱,孤独,痛苦,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展露给这个比他小十岁,但逐渐成为他依靠的,小男人。   傅谨言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淌着泪水,将所有的委屈化成呜咽释放。   如果要定义什么是安全感,对傅谨言而言,是他哭泣之后,不必担心对方厌弃,是“我这么糟糕,你还爱我”的安心。   正面的情绪通常一笑而过,而负面的情绪往往积攒下来,傅谨言这次的哭泣,积攒得太久。   直到他平复下来,付晟屿也始终保持着抱住他的姿势。   傅谨言离开付晟屿的怀抱时,付晟屿的衣服都被他哭湿了。   “开灯吧?”傅谨言嘶哑着声音问他。   “嗯,好。”   付晟屿伸手打开了开关,厨房顿时照亮。   傅谨言看着付晟屿脸上未干涸的泪渍,以及肩膀上已经潮湿的大一片,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失笑,付晟屿总能让他的伤心不药而愈。   付晟屿去检查了一下整个屋子,除了厨房和阳台的灯没有碎,其它房间都是一片杂乱,灯泡碎片遍地。   愤怒也随之而来。   “是谁干的?”   傅谨言站在餐厅,看着遍地狼藉,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傅家齐的债主,放高利贷的。”   付晟屿想骂脏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有病吧?找你头上?”付晟屿又问,“那你的钱……”   “他们只是恐吓,没有明抢。”   付晟屿沉吟着思考了一下。   “他们怎么知道你家的啊?”   “上次就……”傅谨言欲言又止。   “上次?”   付晟屿机灵,抓住这个信息点。   “你说楼道装修涂白的那一次?”付晟屿恍然大悟,“我说哪有楼道刷漆把门都给刷白的,是他们喷了字吧?言哥,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你不告诉我,气死我了。”   傅谨言低头,这个事情他做得不对,如果一早告诉付晟屿或者报警,可能就能避免今天的遭遇。   “我以为他们只是威慑……你别生气了。”   付晟屿“我能不气吗?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是没把我当家人。”   “以后不会了。”   傅谨言乖乖认错的样子,付晟屿哪里忍心再指责他?   “那现在怎么办呢?”傅谨言问他。   “先别动现场,报警吧。他们出入小区肯定被监控拍到,应该能逮到。”   傅谨言有些畏惧地说:“他们说,如果我报警的话,下次我会更惨。”   “他们那是吓唬你。哼,还敢来就别想囫囵个走。”   付晟屿眼睛里都在冒火,直接去打了一个110,说明状况后,挂断电话,他看着屋子发愁。   傅谨言看着他忽然惊呼,““付晟屿!”   付晟屿:“啥?”   “你流血了!”   傅谨言盯着付晟屿的脚,他右脚的白袜被血染红了一片。   “啊呀……好像扎到脚了。”   付晟屿刚才进门脱了鞋,焦急地去寻找傅谨言,没有发觉自己的脚什么时候被玻璃刺破了。   “你坐下,别乱动。”   傅谨言让他坐在沙发,脚抬在茶几上,然后拿过药箱来,给他脱了袜子,找到了被玻璃划破的口子,碘酒消毒,绷带包扎,付晟屿随便他摆弄。   傅谨言:“疼吗?”   付晟屿嘴硬:“不痛!嘶——”   傅谨言绑绷带稍微一用力,付晟屿五官就疼得龇牙咧嘴地乱动。   不到半个小时,警察就来敲门了,出警的是一个面熟的,就是上次傅家齐跳桥时遇到过叫姜平的年轻警察。   “警察叔叔,好久不见。”付晟屿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姜警官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付晟屿。   “谁是报警人?”   “我不是凶手哈,我是受害者,情况是这样的……”   付晟屿跟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姜警官做笔录,另一个录音。   “有没有人员受伤?”姜平警官问。   “有啊。”付晟屿单腿站立,“你看我这条腿,刚流了好多血,你是没看到……警察叔叔,你一定要把坏蛋抓到,不然我们这人身财产安全都没有办法保证。”   “这个你放心,保证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姜警官又确认一遍,“确定是高利贷的人滋事是吧?不是别的……比如寻仇?”   付晟屿摇头:“那必然不是,我们都是良民,我前段时间获得见义勇为的表彰还挂在家里呢。别说仇家,就是跟人急眼都没有过,你看看我哥被吓得……你们管小区要监控,一抓一个准。”   “嗯,有大体的方向,怎么调查是警察的工作。”姜平警官说,“不过我先提醒你们,高利贷的案子我办过不少,没有大数额财产损失,又没造成严重的伤亡,就是抓到了判刑可能也不会很重,而且他们的报复,防不胜防,你们以后当心。”   付晟屿严肃地点头。   “谢谢警察叔叔。”   姜平合上了笔录。   “你跟你哥一起住?”   付晟屿没答,反问道:“这也是必要的调查?”   “私人问题。”   付晟屿:“那我拒绝回答,警察也这么八卦吗?我们俩兄弟感情好同居不行啊?“   “哦,一个姓傅,一个姓付,血缘关系是挺近喃凮的。”   姜平警官笑了笑,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看破了一切,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送走了警察之后,付晟屿和傅谨言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言哥。”付晟屿严肃地说,“我们可能不能住在这里了。”   梧桐雅苑傅谨言住了四年,这次又要迁徙。   傅谨言一时不确定又将身在何方。   “那我们去哪里?”   付晟屿心里有了想法,但他没有说出来。   “先去301睡一晚吧,这里明天再来收拾。”   “好。”   付晟屿摸了摸他的头。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再到处漂流了。”   “我不怕。”傅谨言摇头,顿了顿又说,“我跟你在一起以后,就再也不害怕未来。”   付晟屿倾身过去,吻住了傅谨言的唇。   傅谨言这次主动地,和付晟屿交换爱意。   这是一个深长,互相慰藉的吻,他们都很专心,所以没有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第95章 这是我的爱人   “你们在干嘛?”   疾声厉色的质问,让傅谨言和付晟屿停止接吻,迅速分开,看向了门口。   傅谨言的脸霎那褪去了血色。   站在门口的,是郑珂珂一家子。   除了郑珂珂,小姨和小姨父都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小姨更是目眦尽裂。   傅谨言腾地站起来,忐忑不安。   “小姨……”   小姨看着他和付晟屿,满脸怒容,忽然冲过来把傅谨言从付晟屿身边拉开,然后死死地盯着付晟屿。   “你是谁?在言言家干什么?!”   付晟屿看了傅谨言一严。   “我……”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小姨扯住胳膊,往外面推。   “你走,你给我滚出去!言言家里不欢迎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付晟屿被推搡几下没有还手。   “妈!”郑珂珂试图拦住她,“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小姨红了眼,“你刚刚没有看到吗?他对你哥,他……他在对你哥做坏事!这是个坏蛋!你哥在被他欺负!”   傅谨言脑中一片眩晕。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回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令人猝不及防。   他走上前,把付晟屿护在身后。   “小姨。”   傅谨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他牵起了付晟屿的手。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介绍。”傅谨言一字一顿说,“他是我的……爱人。”   两个字掷地有声。   昏暗的房间内,只听得到几个人呼吸声。   “言哥……”   付晟屿想说什么,被傅谨言握了握手掌。   面对,这是傅谨言承担这份责任的方式。   “你说什么?”小姨不可置信,或者说拒绝承认,“我不要听,你快改口,我就当没有听到……”   傅谨言复述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我说,他是我的爱人,他叫付晟屿,是我选择共度一生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小姨高高扬起了手。   傅谨言闭上眼睛,没有闪躲。   最终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小姨看着傅谨言,像是看一个陌生的他。   “你不是这样的,你从小到大那么乖,那么听话,你怎么会走上这条道了?一定是他,是他带坏你的!”小姨撕心裂肺。   “妈!”郑珂珂拉住她的手,“你冷静一点,我哥没有做错,付晟屿他也不是坏人……”   小姨扭头看着郑珂珂:“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但是你替他们瞒着,不告诉我是吗?”   “我……”郑珂珂咬了咬嘴唇说,“我知道。”   啪——   郑珂珂挨了一记耳光。   傅谨言知道,她这是替自己挨的。   小姨和他隔着一层,不忍心打他。   她也从来没有打过郑珂珂。   郑珂珂眼泪在打转,却没有掉下来。   “妈妈,我哥他已经很辛苦了,如果我们一家人都不接纳他,这世界上还有谁支持他?”   小姨愣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傅谨言理解她此刻的愤怒和绝望。   “对不起小姨。”傅谨言低声说,“我……给你和姨父丢人了。”   小姨看到郑珂珂红了的脸颊,又看着的傅谨言。   “言言……”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眼泪潸然而下,抱住傅谨言泣不成声。   “言言啊,你妈妈年纪轻轻就走了,你去我家的时候才十三岁,你瘦得跟竹竿一样,连吃饭你都只敢夹面前的菜,你太懂事了,懂事得谁看了都心疼,从来也不用我*心。你这孩子心事重,又敏感,我连重话都没有跟你说过一句,生怕你住得不开心,但是我打心里把你当我自己儿子啊,你知道我跟街坊邻居提起你多自豪吗?他们都羡慕我,说你坏话的只是嫉妒,你考上大学,我又高兴又担心,怕你往后一个人上学孤单,后来毕业工作,你都不比别人差,你从来没有给小姨丢人,你是小姨的骄傲啊……可是你现在走了这条歪路,小姨害怕啊,怕你遭人白眼,受人指指点点……你真的承受得了吗?……”   傅谨言将自己的哽咽收敛起来。   “我不怕的。”他笃定地回答。   “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毁在这上面?你听话好不好?”小姨几乎是恳求,“你跟小姨回家。”   傅谨言沉默,但他毅然的神情说明了他的态度。   小姨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但是你不谙世事,你根本不懂这世上有多少坏人。是小姨没有看好你,我对不起你妈妈……”   小姨捂着脸抽泣,她哭着走了。   “妈!”   郑珂珂想去追她,被小姨父拦下。   “我去就行。”小姨父对傅谨言说,“你小姨她……就是太关心你,说话可能不好听,你别怪她。”   傅谨言摇头:“我不会。”   “好孩子。”   他拍了拍傅谨言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傅谨言像是虚脱了,颓丧地坐下来。   “哥,我妈一时想不开,你放心,回去我跟她好好说说。”郑珂珂安慰他。   傅谨言感激地说:“珂珂,谢谢你。”   “不用啦。”郑珂珂叹气说,“我们给你买了一个蛋糕,你说不回家吃饭,我妈很难受,就决定把蛋糕送过来,给你庆祝……哥,你这里怎么成这样了?”   郑珂珂手里提着一盒生日蛋糕,上面有许多草莓。   “哥,生日快乐。”   郑珂珂把蛋糕递给付晟屿,没有继续追问,留他们两个人独处。   付晟屿出生在开放自由的家庭,被放养长大,他未曾料到,他和傅谨言相爱,后果会这么严重。   他也没想到,傅谨言护着他,会这么毅然决然。   “言哥,去我家吧。”   “嗯。”   一晚上乱糟糟的,傅谨言没有心情再收拾屋子,一只手抱着老橘头,另一只手扶着付晟屿,一瘸一拐地去了301。   付晟屿租下这个房间之后,都没有怎么住过,里面的陈设也简单,冰箱里只有几盒过期的牛奶。   灯光明亮起来,付晟屿才发现傅谨言手背上有一处圆形的伤疤。   “言哥,你的手。”   傅谨言抬手看了一眼,摇头示意没事。   看这个烧伤的疤痕,付晟屿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逼问他,只是默默地拿来药箱,学着傅谨言的动作,消毒处理。   傅谨言看着他拧着的眉毛,便伸手用拇指肚去抹平他的眉心。   “不痛。”   付晟屿抿着嘴没有说话。   但是傅谨言感觉他这神色,跟记仇的狼狗似的。   “怎么不说话?”傅谨言故作轻松地说,“你伤了脚,我伤了手,我们正好互补。”   付晟屿抬起头的时候,平时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全是狠戾之色,傅谨言都看得心里一凛。   “你干嘛?要咬人啊?”   傅谨言捏了一下他的脸,逗他笑。   付晟屿只偏过头去,哼了一声说:“言哥,以前追你的时候,找不到关心你的借口,我就在想啊,你怎么老也不生病,等你真磕着碰着了,我宁愿是伤在我身上……你相不相信,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不许跟人打架。”   比起报仇,傅谨言更希望他不要惹是生非,平平安安。   “打架是小孩子做的事,成年人都是找打手。”   傅谨言被吓了一跳,捏他的脸。   “你可别乱来……”   付晟屿笑了起来,蹲在茶几旁拆开生日蛋糕盒,把蜡烛插上去,一根一根点燃。   “言哥你是满28岁吗?”付晟屿问。   “嗯。”傅谨言一阵恍惚,“小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其实也不过是一晃眼的事。”   付晟屿不同意:“你才28,别总说一些小老头的话。”   “我本来就是小老头。”   “那我是什么?”付晟屿凑到他面前。   “你是……”傅谨言想了想说,“你是小毛头。”   “那我们一家三口是三巨头。”   付晟屿把老橘头抱在腿上,但老橘头不乐意呆,跑到傅谨言身上又挨又蹭。   “我把它拿走,别把毛掉在蛋糕上。”付晟屿说。   “不用,它现在又不掉毛。”   付晟屿哭丧着脸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你少瞎说,快吹蜡烛,都烧没了。”   付晟屿拦住他说:“等等,还没有唱生日歌许愿。”   傅谨言想想付晟屿的歌声,心有余悸。   “许愿就行,歌就……别唱了吧。”   付晟屿不服气:“哼,不唱就不唱,到时候我跨界出专辑,你想听都要付费。”   傅谨言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付晟屿噗嗤一声大笑。   “你又干嘛?”傅谨言不爽地说,“许愿被中断会不灵验的!”   付晟屿憋住笑说:“许愿你得双手握着呀,你这个姿势,我们通常用来拜菩萨。”   傅谨言脸色绯红,重来一遍。   喀嚓——   付晟屿举着相机,将他们两人一猫,以及一个生日蛋糕拍下来。   “好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啊言哥?”付晟屿一边切蛋糕一边问。   “愿望不能说的吧?”   “是不是和我有关系?”付晟屿眼睛亮晶晶的。   傅谨言一拍大腿说:“啊呀,刚才许的愿太多,把你给忘了。   “嗷嗷嗷,亏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愿望就是你。”   付晟屿在那气得嗷嗷直叫,摔纸盘子扔塑料叉子的。 第96章 举报信   傅谨言喜欢看他急头白脸的样子,闹死了。   不过他现在觉得,身边有个人吵吵闹闹也听挺好的,听个趣儿。   就当随身带个了德云社。   付晟屿切了一块蛋糕,把中间一颗鲜草莓拨到了傅谨言的盘子里。   “给,言哥。”   付晟屿嗦了一下手指上的奶油。   傅谨言接过来,没有马上开吃。   “付晟屿。”傅谨言把这个趣事将给他听,“我在小姨家每次有人生日,她都会把生日蛋糕的第一颗樱桃或者草莓切给我,但是我又会让给珂珂,这是我们家约定俗成的章程了。”   付晟屿咬了一口蛋糕。   “所以呢?”   傅谨言:“就是,小姨和小姨父会偏爱我一些,但是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占据原本属于珂珂的爱。”   付晟屿更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不直接买几斤樱桃或者草莓呢?”   “……”   该怎么跟这个锦衣玉食的付少爷解释,并不是每个家庭想买几斤樱桃就买几斤呢?   “那你为什么把这颗草莓给我呢?”傅谨言反问他。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给你。”   傅谨言笑着啃了一口蛋糕。   跟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三代谈恋爱,就是这点好处。   他不斤斤计较,又大.大咧咧,属于付出型人格。   傅谨言现在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品尝蛋糕的第一颗草莓。   可以心安理得地被爱。   一切都师出有名。   两个人度过了不算圆满,甚至有些糟糕的生日。   接下来的几天,傅谨言把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该修缮的修缮,修不好了的只能丢弃。避免高利贷的人再来,付晟屿让他先住在301室。   那三个人被抓到,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当时傅谨言刚好下课,接到了公安局的通知,让他去了一趟,再出来傅谨言就微信通知了付晟屿这个消息。   【傅谨言:付晟屿,警察把他们抓进去了。】   付晟屿和路修在参加一个生活类节目的录制,也是剧组安排的。节目内容,基本上就是几个并不太熟的人在一个乡下屋子里过家家,没啥录制要求。   【全网唯一老实人:你还是睡我那里,小心他们同伙报复。】   【傅谨言:嗯,你在干嘛?】   【全网唯一老实人:在丽水古镇录节目,追鸡撵鸭,挺闲的。风景也挺好,给你看看。[图片]】   【傅谨言:好好表现。】   傅谨言这嘱咐,付晟屿看着似曾相识。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进幼儿园那会儿,逸哥也是这么说的。言哥,你考不考虑给我换一下称呼啊?别老是付晟屿付晟屿的,多生疏。】   【傅谨言:换什么?】   【全网唯一老实人:我想换什么就换什么吗?】   【傅谨言:嗯哼,可以考虑。】   付晟屿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点小激动。   脸颊都有点烫烫的。   【全网唯一老实人:那就,那个……两个字,老字开头的。】   【傅谨言:老字开头?】   【全网唯一老实人:对对对,第二个字声母是g的。】   付晟屿盯着屏幕,他觉得这个称谓特满足他的虚荣心。   疯狂明示之后,付晟屿摩拳擦掌等待。   半分钟后,傅谨言总算发来了两个字。   【傅谨言:老狗?】   付晟屿想改个网名:傅教授的大怨种男友。   跟傅谨言撒了会儿娇,付晟屿又走到一旁又给贾照打了个电话。   “照照。”   “哎,付少。”贾照声音很兴奋,“想我啦?嘴一个,么么么么~”   “拒绝。”   贾照骂他:“女神我追不到,连个基佬都嫌弃我?!我这是给你机会,以后我有女朋友了,我就是你再也得不到的男人。”   “我只是弯了。”付晟屿说,“不是瞎了。”   贾照发表了一篇含妈量较高的小论文。   付晟屿没时间了:“跟你说正事儿,我以前听你说,你舅舅还是叔叔是派出所的?”   “我二叔,现在升官了,是公安局局长了。”贾照一惊,“咋了,你进去了?”   付晟屿:“有三个放高利贷的,今天进去的,麻烦劳你二叔去认一认。”   贾照:“好,然后呢?咱可不兴动私刑哈。”   “我是那种人吗?到时候判刑,把他们三跟傅家齐关一起就行。”   他们四个,谁都别想囫囵个出来。   付晟屿笑了笑,呲出一颗小犬牙,   ……   冬至那天,海城下了第一场雪。   傅谨言一如往常,骑着自行车,载着橘猫去上课,和认识他的学生和同事互道早上好。   但傅谨言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平时和他嬉皮笑脸的学生,今天都没故意逗他玩笑话,几个同事也好像欲言又止。   他们的目光里藏着一些打量。   傅谨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严润中却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正在拿走办公桌上,傅谨言的工作牌。   “校长,这是……”   傅谨言取下航空包。   严润中没有说话,看着他若有所思。   “小傅教授,你过来坐。”   严润中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对面,傅谨言照做。   严润中几次三番想开口,又咽了回去,最终斟酌了许久才启齿。   “小傅教授,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什么人?”   傅谨言从没见过严润中如此为难的神色。   “不太好的人。”严润中只是这么说。   “您是说我家里的事情吗?”傅谨言微笑说,“严校长放心,警察已经抓了不法分子,事情已经妥善地解决了。”   “不只是这个。校长室,学校邮箱,以及学校论坛,都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关于你的。”   严润中说完,抵给他一个已经拆开的信封,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纸,也没多少字,但份量足以毁掉傅谨言。   【举报:贵校傅谨言教授,被男性富二代包.养,不配为人师表,请予以处分。】   傅谨言拿着纸张,如遭雷击。   血液都像是不再流动,令他浑身发冷。   严润中看着他,像是难以理解。   “我说过,你生活上有难处,都可以跟我提,包括你父亲的事情,我也能帮你一些。但是……谨言,你很让我失望。”   傅谨言一声不吭。   他不擅长辩驳,更无力去反驳。   严润中严肃问道:“你上次跟我说,你在恋爱,就是这个?”   “不……不是的。”傅谨言木讷地摇头。   “那是谁?”   严润中揣测片刻,忽然变得痛心疾首。   “是不是付逸?”   傅谨言惊讶地张嘴,怎么会扯到付逸呢?   但是他这时候说是付逸的儿子,恐怕严润中会直接背过气去。   “不是吗?你最近认识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还是我亲自给你们介绍牵线的!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唉!这个王八蛋,自己不学无术,还害了你!”   严润中悔恨不已。   “严校长,付学长跟我是清白的。”   傅谨言说这句话都觉得别扭。   他想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跟人澄清他和付逸的关系。   “你没撒谎?”严润中将信将疑地说“我不信付逸,但是我相信你,你跟我保证,你跟付逸……没有搞,搞那个关系?”   “我保证,没有,没有谁包.养我。”   严润中缓了一口气。   “可是……你最近穿的用的都变了,你以前不用水果手机吧?还有你的衣服,有同学反应,你最近去海影上课,穿的衣服一套有小十几万。还有小区里也有人说,有豪车接送你好几次。”   傅谨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像都是这么回事。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衣服,那完全是冤枉。   “算了。”严润中没有逼问他,叹气道,“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你。不过这个事情不光在本校,就是隔壁海城电影学院的论坛贴吧,都已经传遍了,舆论现在压力很大。学校顶多给你发一个澄清说明,但是会不会被调查,我现在说不好,只能暂停你的课,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度过这场风波再说。”   傅谨言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也甘愿承受。   “校长。”傅谨言询问,“那海城电影学院的选修课……”   “他们校长一大早就打电话问我这件事,说给海城电影学院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样吧,你暂时也不要去了,我另找一个代课。”   “好。”   傅谨言咬了咬干枯的嘴唇。   “谨言。”   严润中走之前,语重心长和傅谨言说了一些话。   “我不打听你私人的感情,也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但是你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什么事情你要好好为自己的前途想想,如果能割舍掉……你可以权衡权衡,不要陷到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办公室只剩下了傅谨言一个人。   傅谨言开始收拾办公桌,其实这里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很少,凑起来也不够装满一个纸箱子。   傅谨言把纸箱子抱到自行车后面,不好固定,他只能推着车走。   他走在校园的路上,低头避开人群,他知道他们在指指点点。   空中飘起了大雪,堆积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傅谨言裹紧了围巾。   这个校园,从十六岁到今天,他呆了十二年。   他来的时候,一无所有,青春瘦削的脸,素面朝天。   走的时候,也空空如也。 第97章 停课   付晟屿在生活节目里打了两天酱油,明天是周六,所以他准备录完最后一天就赶回海城。   几个嘉宾一起钓鱼,付晟屿抛下鱼竿,就给新同学发了一个视频通话,林炎焱秒接。   “付少。”   林炎焱应该是在宿舍,乱糟糟的,他把手机放在地上,坐在一个瑜伽垫上,把两条腿掰到了脖子后面。   “你干嘛?”付晟屿把手机拿远一点,“别三只眼瞪我谢谢。”   林炎焱保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   “形体修炼。”林炎焱嗓子被挤压,说,“我时刻为进入娱乐圈做准备。”   “进娱乐圈也不考杂技吧。”   付晟屿反正没听说娱乐圈有这规定。   其实林炎焱条件不差,浓眉大眼,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老实巴交还带点天然丧,唇形也很有特色,嘴角有个上扬的弧度,付晟屿第一次见他就觉得眼熟,后来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了加菲猫发现一毛一样。   就是人神神叨叨的,为了当大明星,付晟屿都怕他去养小鬼。   林炎焱一说就扯远了:“都怪高铁学院一个憨批,天天让我送零食早餐夜宵给隔壁班的那个刘念嘉,你猜怎么着?老子中饱私囊了,一个月胖了特么5斤……”   付晟屿打断他自言自语:“就那个,老师有没有划期末考试重点?”   付晟屿一学期都在断断续续旷课,   林炎焱把自己扭得面红耳赤的,表情痛苦地说:“哦我整理成了文档,等会儿就发给你。”   “行,谢谢。”付晟屿又问,“基础经济学呢?你有没有帮我去听课?”   林炎焱:“没有啊,听说结课考试开卷,随便抄。”   付晟屿:“哦,我还是赶回去,明天自己去听吧。”   林炎焱把腿从脑袋上放下来。   “表演课上没见过你人影,基础经济学课你倒是一节不落,这叫本末倒置,是不健康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隔壁海金大的间谍。”   “专业课有什么好上的,能有选修课重要?。”   付晟屿理直气壮。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选修课的考试,晚上可以让傅教授给他上上私课。   也不知道傅教授能不能给他透露一下考题什么的。   林炎焱换了一个莫高窟飞天的姿势。   “你别说,听说新讲师比傅教授严格很多呢。”   傅谨言愣了一下。   “什么新讲师?”   “选修课的新讲师啊。”林炎焱答,“你不知道啊,傅教授被换了。”   付晟屿踢草的动作停下来,严肃地端正了手机。   “傅教授被换?为什么啊?”   “我还没把这个八卦讲给你听呢。”林炎焱来了兴致,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听说是因为风纪问题。”   “你说清楚。”   付晟屿心脏咯噔一声响。   “傅教授被一个富二代包.养了,还是个男的。”   “谁他妈胡说八道?!”   付晟屿怒不可遏,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林炎焱被他突然暴怒吓了一跳。   “传闻哈,可不是我说的。”林炎焱缩了缩脖子说,“是隔壁海金大校论坛有人匿名发帖举报,虽然帖子很快被管理删除了,但是有人说,连校长室都收到了举报信,只是严校长是傅教授的老师,把事情压了下去,但还是议论纷纷的,可以确定的是,傅教授不管是在海金大还是我们学校的选修,都被停课了。”   付晟屿呆若木鸡。   他在外地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林炎焱还在滔滔不绝:“你说这傅教授看面相是个好人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居然,唉,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天我看他一身价值不菲的……”   付晟屿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除了听到这条流言的愤怒,他也有点生气,气发生了这么大事,傅谨言也不跟他说,这几天的通话,他还表现得风平浪静。   他去看了一眼海城金融大学的贴吧,有好几个帖子在谈论这件事,每一条都有几百个跟帖。   付晟屿点进去一条名为《傅教授被开除了吗?》的帖子。   【楼主:如题,我看到他把东西都带走了。】   【学校说的是暂时停课,为了平息谣言。】   【既然是谣言,为什么要停课?】   【可是傅教授真的很帅啊……】   【再帅也不能违背师德吧?】   【这顶多算私生活吧?】   【作风纪律都有问题!以身作则,鼓励学生都去傍土豪么?】   【为什么还有人觉得以教授的收入,会干这种事啊。】   【有人在校园网举报的,不过原帖被删了。】   【如果是真的,怎么不出来锤一下?造谣没成本吗?】   【[图片]我那天偷偷拍的,傅教授推着老式单车走的,真的好可怜啊,他人超好的。】   【他真的好清贫啊,我大一时他用的保温杯,我大四了他还是这个。以前穿的衣服也一言难尽,这么好看的脸,我都想捐衣服给他。】   【我就是傅教授的学生啊,他后来确实打扮好了很多,会不会就是被emmm之后?】   【21世纪还有人刻板地认为老师就应该清贫吗?】   付晟屿退出了浏览,他越看越揪心,如果傅谨言知道,他被学生在网络上这样议论,可能比用刀扎他还难受。   付晟屿出道早,可以说是在议论和网暴中长大的,已经油脸油皮了。   但傅谨言不一样,他心思那么细腻,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付晟屿深深地感到无力,他发现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刀子落到傅谨言的身上。   知道他和傅谨言恋情的人不多,谁会添油加醋举报?   付晟屿只能想到一个人。   此时路修钓上了一条鱼,正和几个艺人打得火热。   “晟屿,你的鱼竿也咬钩了!”路修笑容明媚。   付晟屿走了过去。   “你跟我来。”   “我?好啊。”   路修乐意至极,和付晟屿一起进了屋,有几个摄像师一起跟着,付晟屿把门一锁,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   “有事吗?”   路修挺开心,以为工作人员要求付晟屿和他独处,做一些两个人很亲密的综艺效果,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笑,一颗拳头就挥到了他的脸上。   路修闷哼一声,捂着脸摔在地上,他的嘴角破裂,牙龈渗血。   “你是不是犯贱?!”   冷冷的字从付晟屿的牙缝里蹦出来。   他这一拳一点都没留情面,路修被打懵了,狰狞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付晟屿,你干什么?”路修缓了好久才说,“屋里全是摄像头,你……”   付晟屿揪住他的领子:“我干什么你不清楚吗?”   路修一脸无辜。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付晟屿料想他不会承认。   “你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背地里玩那些暗戳戳的东西,你恶不恶心啊?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敢去写举报信造谣,我就把你虐猫的事全抖出来,大家一起玩完!”   “举报信?”路修抓住他的手,“我没有写举报信,我那是……那是吓唬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帮帮我……”   “放开!”   付晟屿吼了一声。   “付晟屿,我真的没有写……”路修吓得语无伦次,“我,我可以发誓。”   付晟屿没办法相信他了。   路修就跟一个丧心病狂的精神病似的,没什么事是他背地里干不出来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   “付晟屿!”   有人在拍门,估计屋里发生的事,导演已经从摄像头里看到了,工作人员和几个艺人聚集过来,吵吵嚷嚷地在外面叫付晟屿。   “付晟屿你别冲动!节目还在录制,你想干嘛?”   “我没干嘛!”   付晟屿应了一声。   他知道这事儿做得冲动了,但他就是忍不住。   节目录制现场,艺人动手斗殴,后果严重一点,恐怕他也要失业了。   泄了怒气之后,付晟屿低眸扫了路修一眼,准备去开门。   “付晟屿……”   路修叫了他一声,言辞恳切。   “我没有举报你们,我要真想举报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在网上公布呢?”   付晟屿转身说:“我问你,在横店的时候,你是不是背地里使过什么鬼心眼?”   “这个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有那个心思。”路修压低嗓音说,“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做。”   付晟屿:“那你这拳挨得不算冤枉。”   “付晟屿!”路修马上又说,“你打了我,造成了录制事故,你现在这么出去,你一定会被节目组、之前的剧组还有经纪公司追责的。“   “用不着你*心。”   一个富三代的底气就是,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   “我可以帮你说话,我原谅你,跟他们澄清误会。”路修神色怪异迅速地说,“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网盘上有一个文件,登陆账号是我的微信手机号,密码是123456……”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虽然付晟屿不知道他扯东扯西的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跟他再打交道。   “我在圈子里不认识别的人了,付晟屿,求求你。”   付晟屿已经拉开了门,外面的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的,把路修微弱的声音覆盖了过去。   “救救我……” 第98章 爱的代价   付晟屿回到梧桐雅苑,不假思索就去了201,推开门之后,看到里面整洁但空荡,才想起傅谨言已经许久不住这里了。   阳台小花园不少绿植开始过冬,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了。   转了一圈之后,付晟屿回了楼上301。   “言哥,我回来了。”   家里干干净净的,付晟屿舍不得多踩一块地板,在门口就换了鞋。   本来装修简单的301,现在多了很多东西,傅谨言有心装扮家里,就连客厅的空调管道都缠了一层绳子,再挂了一个昆虫的玩偶。   付晟屿拨了一下,不由得笑了笑,有傅谨言在的地方,生活总是生机勃勃。   “言哥。”   付晟屿走进卧室。   “人呢?”   房间就这么大,傅谨言和老橘头都不见了,付晟屿猜测他应该是带着老橘头去遛弯了,但联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付晟屿还是有点不放心。   电话没有人接。   付晟屿提心吊胆起来。   隔了一分钟,他再次拨了语音通话,傅谨言出现在对面,付晟屿才放松下来。   “言哥,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傅谨言那边的背景是一个大厅,服务窗口有号码,声音嘈杂。   “我在有事情哦。”   傅谨言没有看屏幕里的付晟屿,而是东张西望。   “那你在哪?”   傅谨言显得很谨慎。   “你在家等我,我回去再跟你说。”   “我……”   视频已经被挂断了。   付晟屿看着屏幕发呆,傅谨言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兮兮过,他到底在干嘛?   背后的窗口是医院?难道他进了医院?   还是火车站?他要离家出走?   哪种情况都不是啥好事。   付晟屿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在傅谨言在二十分钟之内就到了家,他除了航空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黑布手提包,看起来挺沉,傅谨言爬楼之后气喘吁吁。   “言哥,你去哪里了啊?我还以为你在买车票,准备抛夫弃子。”付晟屿迎过去问。   “嘘——”   傅谨言先把门关了,把航空包取下来递给付晟屿,付晟屿打开背包,老橘头想跳出来,它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后腿被背包绊住,在地板上磕了个头,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我给你提吧。”付晟屿伸手。   傅谨言攥着黑色手提包没放,神秘兮兮的样子去往卧室,把手提包塞到衣柜的角落里,再用挂着的衬衫遮挡住。   傅谨言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跟藏宝的海盗似的,有点儿……狗狗祟祟。   他越这样,付晟屿越好奇,去拉拉链。   “藏什么宝贝啊?”   “不告诉你。”   “连我都要瞒着?”付晟屿不敢置信。   傅谨言:“主要就是瞒着你。”   “你怎么能保证,你走了之后我不会偷看?”   “啧,我忘了你没有道德,回头把我的保险箱搬上来。”傅谨言为难地说,“算了给你看一眼吧。”   傅谨言把手提包搬出来一点点,捏住拉链。   “准备好了,就一眼。”   付晟屿死死地盯着。   傅谨言飞速地拉开拉帘,然后又合上,付晟屿眼前只一晃,隐隐约约看到是红的白的。   “红票子?毛爷爷?”付晟屿问。   傅谨言得意地抬了抬眉毛。   “这么多?”付晟屿问,“言哥你刚打视频鬼鬼祟祟的,去抢银行了?”   “这是我自己赚的。”   傅谨言重新放好手提包,关上柜子门,去厨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光,付晟屿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的。   “言哥,你把钱取出来干嘛?存银行不好吗?”   傅谨言:“到时候有用。”   付晟屿疑心道:“你不会是去捞傅家齐吧?你可别花钱去捞他哈,除非是打捞。”   听到傅家齐的名字,傅谨言动作顿了一下,很快他高兴地讲起今天的见闻。   “我跟你说,银行柜员知道我要取这么多钱,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先生请您稍等片刻,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柜员也会说敬语……”   付晟屿接着就说:“那咱们下次去存,存他几百万,那银行行长不都得亲自出来见你?”   两个人幻想着种种炫富行为,在厨房一起做了一顿晚饭,一起用餐。   “言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付晟屿问。   傅谨言抬起头:“旅游吗?我不去,我已经把今年的旅游份额透支了。”   “明年也行,你不是喜欢拍自然风景嘛,趁着你停课这段时间,我们去……”   付晟屿停了下来,偷偷看傅谨言的神色。   傅谨言平静地问:“你知道了?”   “嗯。”付晟屿本意是想安慰他,“言哥,去新疆散散心怎么样?或者回青藏高原,地广人稀的,孤独症患者一定喜欢。”   “还好啦。”   傅谨言浅浅地笑了一下。   但付晟屿心跟着疼了一下。   傅谨言接着说:“我小姨知道我被停课了之后,也跑到校长办公室去说情了,是严校长后来跟我说的。他说小姨在办公室哭得他都于心不忍,她担心我的情况,失去工作之后该怎么活,她不知道我还有一份兼职,薪水也很丰厚。”   “她……”付晟屿踌躇片刻,问,“后来小姨跟你有见面吗?”   “没有。”傅谨言说,“我不敢去她家。”   傅谨言给付晟屿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肚,是鱼刺最少的部位。   喜欢吃鱼的付晟屿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言哥……校长有没有透露要怎么处分你?”   “严校长想拖过这段时间,风波过去了继续聘用,希望一切顺利。”傅谨言看他的样子,笑道,“你别这么小心翼翼,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咳,那我可就粗暴点哈。”付晟屿猖獗起来,“不过海金大要真开除你,你就去给逸哥做专职投资顾问去,省得受这些鸟气。”   “你也别乌鸦嘴好吧。”   付晟屿:“我就是假设嘛。”   傅谨言停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真的被开除,也可以去找其它高校应聘,就是过程可能麻烦一些……”   付晟屿再次确认:“你真的舍得离开海城金融大学?这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金字招牌。”   “唔……”傅谨言捏着下巴说,“可能这就是,爱的代价?”   “这代价对你来说够沉痛吧?”   付晟屿替他惋惜。   傅谨言反倒不以为然。   他说了一句话。   “爱的代价使爱更加昂贵。”   付晟屿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付晟屿懵然说:“我感觉我的灵魂进入了另一个档次。”   “嗯?”傅谨言不明所以。   付晟屿开心地说:“咱也别去青藏高原洗涤心灵了,找一个教授当男朋友,做心灵的洗衣机。”   傅谨言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继续吃饭时,他忽然想到什么。   “你是怕我被开除……”傅谨言拖长语气问,“还是怕我为了工作不要你?”   付晟屿被戳中的小心思,嘿嘿尬笑。   付晟屿眨巴着小狗眼睛问:“你会么?”   “应该不会吧。”傅谨言撇了撇嘴,“我要是抛弃你,你就成流浪狗了。”   付晟屿笑得见牙不见眼,作势扑过来要咬傅谨言。   “付晟屿你别用嘴!有油!”   “汪汪——”   ……   傅谨言不用上班,过了几天家庭煮夫的闲散日子,付晟屿也在准备期末考试。   每天晚饭后,两个人早早地冲了澡,窝在沙发上,看傅谨言最爱的腮帮子,啊不,新闻联播。   付晟屿发现,傅谨言不只是爱看央视的新闻联播,啥新闻联播他都喜欢看,而付晟屿只是喜欢跟他依偎在一块腻歪。   新闻联播结束后,付晟屿又调了一个本地的新闻台,傅谨言身体小,正好窝在小沙发里,躺付晟屿的腿上,付晟屿手就没停过,摸摸这里捏捏那里的。   老橘头窝在傅谨言的怀里,付晟屿觉得那本该是自己的位置。   电视里播着一个个无聊的民生新闻。   “言哥,我们再养一条狗吧?”   付晟屿不是突然想起这茬,养狗是他从小的愿望,而且他需要另一个生物来帮他争宠,巩固在这个家庭的地位。   傅谨言盯着电视屏幕:“养那么多狗干嘛?”   “还有哪个?……”   付晟屿一脸幽怨。   “我不是这个狗,我是说真的狗。”   “有老橘头不就够了吗?”   付晟屿试图说服他:“猫狗双全更好,反正咱们又不要生小孩。”   傅谨言的想法比较务实。   “再说吧,我们自己都还没有家呢就想着猫狗双全?先凑合撸撸猫吧。”   付晟屿低头看了一眼老橘头,刚伸手就被老橘头抱着啃。   “我就说它跟我天生不对付……”   在傅谨言的劝说下,老橘头勉为其难地让付晟屿碰。   付晟屿捧着老橘头的脑袋,故意把它肥胖的大脸往厚撸,老橘头眼睛被抻得圆溜溜的。   “哈哈哈言哥你看它这样是不是可爱多了?像不像精神小妹?你得多卖卖萌诶,别一天天的老气横秋的嗷嗷嗷松嘴……”   “……今日17点25分,海上救援队在银沙滩附近打捞起一具男性尸体,根据法医鉴定,死者身高175cm,年龄约22周岁,死亡时间大约在12小时到24小时,随身无身份证件,请市民留意失踪亲友,及时与警方联系,海城新闻频道为您播报……”   付晟屿没有留意这个新闻,他并不觉得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直到三天后,胡九万给他来了一通电话,语气跟刚跑完马拉松似的仓促甩出四个字。   “路修死了。“ 第99章 惹祸上身   付晟屿被召唤回经纪公司,见到了胡九万。   胡九万浑身金光闪闪,项链戒指和手表一个比一个粗。他以前在香江出过道当演员,后来转行幕后,又转战内地市场,虽然比付逸还年长好几岁,但是有些风韵犹存在身上的,像是老香江片里的男人。   胡九万火急火燎地带他去了办公室,打开电脑。   “付少,你最近一直跟路修走通告,有没有发现他一些异常?”胡九万。   “异常?”付晟屿回想着说,“他一直都不太正常算吗?”   胡九万啧了一声:“我的意西,是他有没有自杀的倾向啦。”   “他就是有也不会跟我说啊。”   “也是。”   付晟屿看着胡九万问:“他真的……死了?”   “嗯,警方已经发布公告了,前几天在海边打捞起来的男性尸体,经过多方确认以及亲属认领,就是艺人路修。”   付晟屿的心沉了一下。   虽然他讨厌路修,但也到希望他死的程度。   一个身边的大活人忽然死掉,付晟屿多少有点难以接受,心里闷闷的。   “现在他去世的话题已经挂在热搜榜上了,你可以去看看。”   付晟屿去看了一下热搜榜,点开路修去世的话题。   里面讨论的,除了不敢置信,也有许多粉丝自发缅怀他,更多的是讨论他的死因。   付晟屿阅读了官方的公告。   “他是溺水身亡?”   “暂时公布的是这样,但最终死因没有确定。”胡九万说,“你们刚拍的戏,上的节目,可能都会受影响……唉,你先转发一下吧,好歹最近密切合作,表示一下态度,别的不用多说。”   “好。”   胡九万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你上次在节目录制的时候打了他,这件事情我们两家经纪公司和节目组商榷之后,路修也主动同意了和解,暂时还没有媒体报道,但是我担心会被人爆料出来,拿这个做文章。”   付晟屿没好气地说:“难不成就因为我揍他一顿,他能想不开去跳海?”   “你这臭脾气,我还没说什么呢。”胡九万,“所以才找你来,确认一下事实,你先看看这个,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一手资料。”   胡九万点开了一个压缩文件夹,里面是三个视频文件,胡九万开始播放第一段。   从黑白模糊的画质上来看,这是从监控录像调取的视频。   时间是2021年12月31日23点02分,路修从银沙滩附近的一所酒店出门,他走得不快,而且在门口驻足了几分钟,才慢慢悠悠离开了这个监控范围。   第二段录像,23点24分,路修的身影出现在银沙滩,他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脚步略显蹒跚。   “他这是喝醉了酒吗?”付晟屿问。   胡九万盯着屏幕说:“不太像,跟没力气似的。”   最后的监控录像,23点51分,明确地拍到了路修坐到礁石上,不过这地方属于景区偏僻的地方,路灯昏暗,隐约可以看到路修捂着头,坐了好久,久到付晟屿以为他睡着了。   转钟的时候,路修好像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站了起来眺望远处,不到一分钟,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最后挣扎似的抓了一下,还是无可避免地滑进了大海。   礁石上再无人影。   付晟屿看完监控录像,眉心紧紧地蹙成了“川”字。   “是不是觉得他的行为很怪异?”胡九万问他。   “嗯,他大晚上的出门干嘛?散步?看他走路跟没睡醒似的,他最后站起来,应该是有人在远处庆祝元旦吧?如果是自杀,他不会挣扎,如果是他杀,也没人在他旁边啊。”   付晟屿想得头痛。   “我也是这么想的。”胡九万,“非自然死亡,警方一定会彻底调查的……他生前跟你有密切关联和矛盾,付少爷,我怕这次你要惹祸上身了。”   ……   胡九万并非危言耸听,没过两天,付晟屿就被警察敲门。   还是那个年轻的警察,他在门外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姜平。   “是付晟屿吧?”姜平语气很官方。   付晟屿比他高半个头,和他对视。   “咱俩见面的频率,都快成哥们儿了吧警察叔叔?不过每次见到你准没什么好事儿。”   “确认身份是必要的流程,请你保持严肃。”姜平面无表情地说,“公安局这边有一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行。”付晟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你等我两分钟。”   “嗯?”   姜平眼睛一眯,跟盯着一个妄图逃跑的犯罪份子一样。   付晟屿被看得不舒服。   “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连跟家属告个别的权利都没有吗?”   姜平松口说:“最多三分钟,请你尽快……还有,不能关门。”   “还是关了吧。”   姜平坚持:“不行。”   “主要是,我怕你看了不适。”   “我看完腐尸就能吃饭,没什么能让我不适。”   两分钟后,姜平麻木不仁的脸还是忍不住出现了讶异,稍稍撇开了监视的目光。   因为房间里两个男子在拥吻。   傅谨言是被强迫的,他羞得面红耳赤。   “别担心我,言哥。”付晟屿冲他挑挑眉。   “我可以跟你去吗?”傅谨言问。   “不用,做好晚饭等我。”   付晟屿潇洒地坐上了警车,傅谨言在阳台上目送警车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付晟屿准时回家。   警车里,姜平一直在后视镜里有意无意打量付晟屿。   付晟屿笑道:“你不是见多识广吗?为什么耳朵这么红?警察叔叔?”   “我就是在想。”姜平不甘示弱,“你配不上他。”   付晟屿想听听,问:“哪里配不上?”   “职业。”   “你这是职业歧视。”   姜平不再说话,一路保持沉默,一路带付晟屿进了审讯室,姜平坐在正前方,旁边有一个女警员负责记录。   “我是不是说过,咱们下次见面可能是在审讯室?”   姜平虽然是开玩笑,但是整个人因为习惯严肃,显得皮笑肉不笑。   付晟屿郁闷地说:“我该称呼您为活菩萨还是活阎王?”   姜平咳嗽一声,维持着一个警察的冷漠脸。   “姓名。”   付晟屿坐的椅子束手束脚,他四肢修长,被禁锢在里面很不舒服。   付晟屿有些不满:“协助调查不该是犯人的待遇吧?”   “只是确认身份。”   姜平虽然在例行公务,但是付晟屿觉得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付晟屿。”   刚问几个基础问题后,付晟屿就已经手脚酸了。   姜平严肃地问:“2021年12月31日晚,你在哪里?”   付晟屿答:“在家,和我男朋友跨年。”   “那你最近一次见到你的合作艺人路修,是什么时候?”   付晟屿回忆了一下,还是在节目录制的时候。   “大概是26号?反正那天是星期五。”   姜平在纸上写了一下日期,他从手机里看日历,那一天确实是星期五。   “你们是否曾经有过矛盾?”   这就不好回答了。   “有,他性骚扰我。”   姜平以一种贵圈真乱的眼神看了付晟屿一眼。   “你当时什么反应?”   付晟屿如实回答:“我一向洁身自好,几次三番拒绝了他无礼的要求。”   “之后呢?你们发生了性.关系吗?”   “没有!他想约我,我守身如玉。”付晟屿顿了顿又问,“这个会不会被我男朋友看到?”   “放心,不会外传。”   “哦哦。”   姜平追问:“还有什么细节吗?他对你说过的话,最近做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反常的举止?”   “没有了,我跟他不熟。”   “确定没有?”   “没有。”   姜平把笔放下,神色更加严肃。   “付晟屿,我相信你已经知道路修去世的消息,这是人命大案,我希望你予以配合。”   “我这还不配合?”   “你有所隐瞒。”姜平冷酷地叙述,“我们已经得知,在你们录制节目的现场,你和路修有过激烈的肢体冲突,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在单方面殴打他。”   付晟屿答:“那是一场误会,而且事后我们也已经说清楚了,取得了他的原谅。”   姜平:“什么误会?”   付晟屿在姜平的刨根问底下,事无巨细讲了整整四个小时,而且有些问题是重复的,期间他一口水都没喝,最后说得口干舌燥,姜平再也挖不出什么来才罢休。   “好了,你可以回家了,谢谢你的配合。”   姜平没有取得进展,   付晟屿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警察叔叔,他是自杀还是?”   原本姜平是不该透露的,但还是回答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怎么?你有什么线索提供?”   “暂时没有,想到我会告诉你的,警察叔叔。”   姜平送付晟屿出了公安局。   “你们不负责送我回家吗?警察叔叔。”   “我们可能没有这个服务。”姜平冷漠地又说,“还有,不要叫叔叔,我比你男朋友还小一岁。”   付晟屿就是故意膈应膈应姜警官。   让你押我坐冷板凳,现在都腰酸背痛。   姜平伸出手,付晟屿握得很敷衍。   “行了,感谢你对警方工作的配合。”   “不用谢,这是我活该的。”   姜平笑了笑,务求挖出知情人所有的信息,这是他的职责,过程是严苛了点儿,难免引起怨气。 第100章 情敌竟是我自己   付晟屿到家比较迟,其实他挺累的,但是不想给傅谨言看,所以在门口整肃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才推门进去。   “言哥,我回来啦。”   傅谨言坐在餐桌旁阅读一本书,看见付晟屿进屋,把书合上,开始揭开餐桌上扣着的碗,饭菜还有些许热气升腾。   “你不用等我的,凉了不好吃。”   “反正我还没饿。”   傅谨言用筷子打他跃跃欲试的爪子。   “洗手。”   付晟屿撅了撅嘴,去洗了手再回来和傅谨言对坐。   傅谨言跟付晟屿讲他这几天读完了《霍乱时期的爱情》,又看了一部《甄嬛传》,讲对书和电视剧的感悟,但是没有问关于警察的事。   “言哥。”付晟屿主动跟他说,“警察问了我很多事情,但是没有告诉我路修是怎么死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我?”   傅谨言看着他平时的嬉皮笑脸变得沉重,又没有办法安慰他。   他知道,付晟屿需要的是倾诉。   “我跟他压根就不熟,但是我还是心里难受。”付晟屿甩了甩头,“算了,不讲他了。不知道我拍的戏还能不能播,这段时间捆绑营业,肯定会影响到我,我估计要暂时失业了。”   付晟屿和傅谨言面面相觑,然后他忽然失笑。   “咱俩都是失业人员了,没有了经济来源,完了,太落魄了。”   傅谨言也笑起来,这可能是他们人生所经历的最大的曲折。   所幸他们心态都还不错。   “我还有一些积蓄。”傅谨言说,“要不,拿我从银行取出来的钱先用吧。”   “积蓄……”付晟屿笑容奇怪。   “怎么了?”   “我从来没用过这么正规的词。主要是给我的感觉是穷尽大半辈子攒的钱,透着一股打工人的心酸。”   傅谨言问:“那你通常怎么称呼?存款?”   付晟屿想了想,回答:“零花钱?”   傅谨言瞬间感觉到了落差,他辛辛苦苦攒几十年的积蓄,就是这个败家东西的零花钱。   傅谨言怀疑地问:“你半工半读这么多年,没有积蓄的吗?”   付晟屿摇头:“没有。”   “那你没钱的时候怎么办?”   “去赚啊。”   傅谨言追问:“那总有资金短缺的时候吧?”   付晟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跟逸哥要。”   傅谨言捂头,他忘记这茬了。   淡泊名利的傅谨言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嫉妒,回头必须严刑拷打,逼问出付晟屿的投胎指南。   “哼,你现在落魄了,还不是靠我的积蓄救济,艰难度日。”   付晟屿:“这笔钱你不是有正事的吗?”   傅谨言本来取出来是有用处的,但是现在只能用来度过财务危机了。   “以后可以再存。”   说起存钱,傅谨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付晟屿很有眼力劲儿,挺会卖乖。   “要不言哥,以后我赚的钱你也替我存下来,投资什么的都行,不然在我手里都是零花钱。”   傅谨言看他是认真的,但他觉得太早了。   “我才懒得管。要我管钱可是要付工资的,按照给付学长的收费标准就行。”   付晟屿为难了:“啊这……”   “我明白了,你追我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个免费的投资顾问。”   “我……”   付晟屿头一回有嘴说不清。   “那,那能不能便宜一点儿?我暂时还没有逸哥人傻钱多,啊资本雄厚,要不你给个爱情价?”   傅谨言十分果断:“爱情你还讨价还价?”   付晟屿瞳孔震动。   “言哥,你少看一点儿甄嬛传,怎么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你?”   晚间,新闻联播之后,两个人又准备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从13岁以后,傅谨言还没有正儿八经看过电视剧,挑来挑去傅谨言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付晟屿,你不是童星吗?给我看看你小时候拍的那个电视剧。”   “《一家四口》啊?那不行那不行。”付晟屿疯狂拒绝。   “为什么?”   付晟屿说不好:“就感觉怪怪的……要不你看我长大一点以后的?不过都是配角。”   “配角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付晟屿只好硬着头皮,在电视上投屏他的出道作品。   这个电视剧是情景单元喜剧类型,欢快的片头曲开始了。傅谨言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比看论文还认真。   默默看了十分钟之后,傅谨言终于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出场啊?”   “哈?”付晟屿说,“已经出场了啊。”   傅谨言:“在哪?这个小朋友?”   “嗯……”   付晟屿面红耳赤。   和男朋友一起观看自己的童年电视剧作品,堪比大型社死现场。   傅谨言问:“那会儿你几岁?”   “七八岁吧,啊我要窒息了。”   付晟屿反正是不忍直视屏幕里活蹦乱跳的那玩意儿,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伸进电视里把他揪出来就地掩埋。   “啊好可爱,付晟屿你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比你现在可爱多了……”   傅谨言捂着脸惊呼,一脸沉浸的姨父笑容。   付晟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差别吗?我爸说我跟小时候一个样啊。”   “哪里一样!”傅谨言掰过他的脸来,一一细数,“都不一样啊,现在脸变长了,下巴变尖了,鼻子变高了,眼睛变小了,你看你以前眼睛多大,黑咕隆咚的,难怪你说小时候你爸没打过你,多半是这张小脸蛋的功劳。”   付晟屿郁闷地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别打扰我看电视剧谢谢。啊太可爱了,软软的,好想捏。”   傅谨言已经沉迷其中了,把付晟屿推得远远的。   付晟屿把脸蹭到傅谨言的面前,说:“不是,我……我本人在这儿,我给你捏。”   “别吵。”   付晟屿幽怨地坐在一旁,对着电视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关于情敌竟是我自己这件事》。   付晟屿没有屏蔽付逸,因为付逸压根不看朋友圈。   付晟屿想都没想过,生活极度自律的傅谨言有一天会熬夜追剧到凌晨。   连续几天,付晟屿在旁边打瞌睡,傅谨言看电视剧看得精神抖擞。   “你如果困的话,可以先睡,不用等我。”傅谨言跟他说。   “不,我陪你。”付晟屿在硬撑,“言哥,你现在是我的铁粉,甚至已经到了私生饭的程度。”   傅谨言问:“私生饭是什么意思?”   “私生饭就是……”   付晟屿还没说完,就一个白眼瞌睡过去了。   大白天,付晟屿盯着俩黑眼圈找郑珂珂诉苦。   “珂珂姐,你管管你哥吧,他现在叛逆期到了。”   郑珂珂冷笑:“我哥都28了。”   付晟屿:“真的,叛逆期它虽然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   陷入困境的两个人,在一方小天地内自娱自乐。   傅谨言不会言语上安慰,他安慰的方式就是陪伴,企图两个人互相扶持淌过这段困顿。   但他们都低估了路修事件的严重性,当网上的舆论已经发酵到势不可挡时,付晟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路修的经纪公司发布了一段录音。   “……你不能碰,听到了吗?你敢说出去,我一定弄死你。”   这句猖狂的话,路修的经纪公司并没有指出出自谁口,只是配了一段文字:公司只能为路修尽最后一丝力,他生前的手机录音已经移交给警方。   但很快,说这话的声音被指认出来,就是和路修捆绑炒作的付晟屿。   原本好不容易营销出的CP粉丝,自然而然分崩离析。   每一分钟都有无数的评论在刷新。   【我早就觉得他俩组CP怪怪的,没有CP感。】   【因为给戏宣传,强行捆绑吧。】   【看他们剧组花絮,也没觉得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差啊。】   【付晟屿以前就语言攻击过路修。】   【付晟屿一直很猖狂又不是秘密。】   【路修好倒霉,扯上这种搭档,现在命都搭进去了。】   【就是付晟屿害死的。】   【死因警方都没有公布,你又知道了?】   【录音就是证据啊!】   【一定要彻查付晟屿!他本来就品性恶劣!】   【付晟屿还没滚出娱乐圈,是我没想到的事。】   【人家富三代,背后的资本可不小。】   【我们要一个真相!】   新的证据被爆料出来,付晟屿再次被姜平警官请去了小黑屋,这一次比上一次待的时间更长。而且因为社会舆论,已经有不少记者前来关注采访了,围得公安局外面水泄不通,付晟屿被抓去公安局的消息在网络上自然不胫而走。   【付晟屿的小黑粉瑟瑟发抖……】   【狗子虽然嘴贱了点儿,但不至于害死人吧?】   【黑了这么多年,他真出事了,我居然挺伤心……】   【坐等最后官方的结果吧。】   【我昨天还在笑别人粉的正主塌房,今天我的正主可能要进去踩缝纫机了……啊不对啊,我一个黑粉怕什么。】   【早就警告臭弟弟收敛了呜呜呜】   【查明真相是给死者最后的尊重!】   付晟屿一向臭名昭著,但是第一次臭到上热搜,口诛笔伐。 第101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陷入舆论风波后,付晟屿除了去学校考试外,已经躲在家里三天没有出门。   胡九万也嘱咐他这段时间别乱跑,小心被打死。   付晟屿听了哈哈大笑。   胡九万很严肃地警告他,现在路修的粉丝很疯狂,很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每天出入校门,付晟屿都得小心提防着狗仔和粉丝的跟踪。   好在学校提供了一定的庇护,杜绝闲杂人等的闯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媒体知道付晟屿住在海金大教职工的梧桐雅苑。   付晟屿考完最后一场考试后,一个人走出了教学楼。   “付少!”   付晟屿撞见了贾照。   “照照,又来找刘念嘉?”付晟屿随口问,“你们不用期末考试吗?”   “早两天就考完了。”贾照撞了他一下,“诶,我在网上看到你的事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考试。”   “不然我怎么办?”付晟屿说起这事儿挺郁闷的,“难不成也去跳海?”   贾照警惕地张望了一下说:“你这张嘴巴可收敛点儿吧,真不怕网暴啊你。”   “我纯属倒霉好吧,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就因为我骂过他?”   付晟屿正一肚子憋屈,还没发泄几句,身后有人叫他。   “付晟屿!”   追上来的是林炎焱。   “你考得怎么样?”林炎焱问。   “乱七八糟的,可能要补考。”   付晟屿心态受了不少影响,考试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   “哥们儿,你也在啊。”林炎焱跟贾照说话。   付晟屿看了他们一眼:“照照,你俩认识?”   林炎焱抢着回答:“认识啊,他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让我送零食给隔壁班刘念嘉的那个憨……咳,痴情怨种。”   付晟屿想起来了,林炎焱跟他碎碎念过。   说有个憨批天天买零食送给隔壁班刘念嘉,又不敢自己去,叫林炎焱代劳。   “人刘念嘉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付晟屿鄙视贾照,“我真看不起你,瞧你那点出息。”   贾照烦恼地说:“我也纳闷啊,按理说我都送了一学期吃的了,她就是观音菩萨也该动心了吧?”   林炎焱心虚地咳嗽两声,冲付晟屿挤眉弄眼。   付晟屿没拆穿,贾照那些零食全孝敬林炎焱了。   “付少,要不你给支点儿招?”贾照感慨说,“说实话,哥们儿对你迎男而上的精神是有些佩服的,你怎么让人家答应的?”   “光托人送零食有什么用?你得缠,烈女怕缠郎知道吗?”付晟屿将这一套理念传承给下一个人,“我小舅舅教我的。”   贾照若有所悟。   悟完抬起头,似乎下定了狠心。   “哥们儿,你再给我送个东西给刘念嘉。”贾照拜托林炎焱,“你给我送一双鞋,我买都买好了。”   林炎焱不太乐意,零食他可以吃,女生的鞋他可就没法穿了。   “下学期吧,明天就放寒假,人家肯定要回家了。”   “你帮我个忙行吗?现在就去……”   林炎焱被贾照强行拐走了。   付晟屿走学校的侧门,从金影大道绕路准备回梧桐雅苑,他刚到小区门口,林炎焱就来了一通语音通话。   “付晟屿,你快来!”   “什么?”   “他俩吵架呢,我们在顺枫公寓食堂,快点过来。”   林炎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听口气挺急切的,付晟屿想了想,又折了回去,他对学校不熟,顺枫公寓是海影其中一个宿舍区,他到的时候,林炎焱、贾照和刘念嘉都在。   林炎焱坐在餐桌上抱着手,刘念嘉和贾照面对面在说话。   “是不是我关你什么事啊?”   刘念嘉似乎在发脾气,看到进来的付晟屿之后,她喃凮立即住了嘴,头扭到一边。   贾照神色怪异,一脸矛盾的样子。   付晟屿走过去问:“什么事?”   贾照沉默,刘念嘉脸色更加难看。   林炎焱劈里啪啦一顿说:“我陪痴情怨种一起来顺枫公寓找她,痴情怨种把鞋送给她,她拿不下,手里的草稿纸掉了一地,被我眼尖瞅见了,呐,就是这个,痴情怨种一看就发火了,我寻思打电话叫你来劝劝架。”   刘念嘉突然想把纸抢过去,但林炎焱巧妙地躲开了。   刘念嘉恼羞成怒:“你谁啊?凭什么拿我东西?!”   付晟屿看了一眼纸张,上面写着一封举报信的草稿,涂涂改改了不少,但大体内容和举报傅谨言的信别无二致。   “是你写的?”付晟屿看向刘念嘉。   刘念嘉刚才的愤怒转为心虚,低下头。   “不是我……”   “那你写这个干嘛?”   “我……”刘念嘉没有说辞,“付晟屿,我……”   付晟屿的脸沉静得可怕。   傅谨言被举报的事情,贾照多少也听到了风声。   他很清楚傅谨言在付晟屿心里的份量。   贾照知道他平时咋咋呼呼,大.大咧咧,一般事情压根不计较,但真生气了,狠也是真狠。   就连傅谨言的亲爸,他的“岳父”,他都能托人在监狱里特殊关照特殊照顾。   “付少。”贾照想调解几句,“这事儿你得听念嘉解释解释,她不会干这事儿……”   林炎焱在那添油加醋:“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觉得背地里写举报信做得是不厚道,但是……确实跟你俩也没关系啊,犯不着要打人似的吧,咋一个比一个冒火,呃,你们看着我干嘛?”   “兄弟,我劝你先回避回避。”贾照好心提醒他一下。   林炎焱不明所以,但还是坐到远一点的桌位去了,探头探脑地观察这边的动静。   “念嘉,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贾照再问了一遍。   刘念嘉看着付晟屿,下巴动了动,眼眶已经泪涔涔了。   “是。”   贾照像是五雷轰顶,不敢相信。   “为什么啊?你怎么会这么做?你明明知道傅教授是付晟屿他……”   “还能为什么?!”刘念嘉泪眼瞪了一下贾照,“我喜欢付晟屿不行吗?我希望他们分开不可以吗?!他们本来就不合适!”   贾照反驳她:“合不合适你说了不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这是存心给人添堵!你举报了又怎么样?把傅教授害得丢了工作,然后呢?然后他们分手了吗?付晟屿就喜欢上你了吗?”   刘念嘉两滴眼泪落下来,挂在下颌。   “如果他还有一点道德准则,就应该在被这么多人知道后,被人唾弃以后,主动和付晟屿分手!”   贾照愕然,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是嫉妒!”   刘念嘉愣了一下,不再声嘶力竭,只是捂着脸哭起来。   贾照愤怒不已,但看到刘念嘉哭,也沉默了,只剩下一脸失望。   “刘念嘉,我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咱们以前虽然不熟,但是我一直认为你是那种单纯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你说你喜欢付晟屿的时候,你以为我不心痛吗?要付晟屿不是我兄弟,我都恨不得揍他一顿。就这事就是你错了,别扯上爱情当幌子。”   刘念嘉哭泣不止。   贾照不知道该怎么跟付晟屿开口。   “付少,咱们总归是老同学,你……”   贾照终究是有点不忍心,他不知道付晟屿动怒了会发什么疯。   如果真的过于严重,他还得替刘念嘉求求情。   付晟屿一直没说话,等到刘念嘉停止了啜泣。   “刘念嘉。”   付晟屿开口了,出乎贾照的预料,他并没有疯狗行为。   “你明天陪我去一趟海金大的校长办公室吧?”   刘念嘉抬起红红的眼睛,她同样意外,付晟屿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平淡地和她说话。   “去……做什么?”刘念嘉嘶哑着声音问。   “去和海金大的校长澄清,举报信的内容不实。”   刘念嘉咬了咬嘴唇,让她亲自去承认撒谎是一件难事,但总好过付晟屿别的报复手段。   她甚至感到意外,点头答应了。   “就……只有这些吗?”   “还有。”付晟屿看着她说,“你得亲自跟言哥道歉,他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受。”   “好。”   刘念嘉答应得很快,她松了一口气。   “谢谢。”   付晟屿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念嘉张了张嘴,想叫他,但最终没说什么。   贾照看着付晟屿离开的背影,同样十分意外。   放在以前,付晟屿不嚷嚷着跟人干仗才怪。   “见鬼了,他还说谢谢?付晟屿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贾照玩味了片刻,“有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跟傅教授在一起久了,是沉稳了嘿……”   刘念嘉抹去了自己的泪渍,离开了食堂。   林炎焱看他们这边平息下来,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林炎焱问贾照,“付晟屿看到举报信这么愤怒呢?”   “社会上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贾照一把搂过林炎焱。   “兄弟,你也不厚道啊。”贾照压着他的肩膀说。   林炎焱缩着脖子问:“我我我怎么了?”   贾照更用力地箍紧了他的脖子:“我托你送了一学期东西,你要是送给刘念嘉了,她能不认识你?”   “痛痛痛,轻点儿,我脖子快断了……”林炎焱被掐得直咳嗽。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特么一个大怨种。”贾照怨气冲天,“现在兄弟得罪了,女朋友也没了。我省吃俭用生活费拿来喂对象的,全喂你肚子里了吧?”   林炎焱赔笑问:“要不我,我给你吐出来?”   “你赔我个对象。”   林炎焱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寒毛倒竖。   “臣妾想啊,但臣妾是男的,做不到。”   贾照邪笑一声。   “我不管,我要对象,男的女的都行。” 第102章 献给我的爱人,傅先生   付晟屿回家之后,和傅谨言打了一个招呼,傅谨言在修剪爬进阳台的粉龙宝石藤曼,他一回头,付晟屿就已经进了卧室。   傅谨言站起来,察觉到付晟屿情绪不佳。   他摘下橡胶手套,洗手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付晟屿正伸展四肢趴在床上,精神不济的样子。   傅谨言走过去,坐到床边。   “你在网上又被骂了?”付晟屿没答,傅谨言又问,“还是考砸了?”   付晟屿扭过头来:“咋一个比一个扎心呢?”   “我倒想盼你一点好,可是没有啊。”   付晟屿做了一个捂心脏咳血的动作。   傅谨言拍了拍他的细腰:“你看看你,蔫头巴脑的,小太阳咋了?转不动了?”   付晟屿闷声闷气地说:“小太阳快熄火了,快给我添一把柴。”   傅谨言很想更正他,太阳烧的不是柴火,是内部的核聚变反应,但是算了,在付晟屿身边呆久了,傅谨言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哥,举报你的不是路修。”付晟屿是因为这件事情心烦。   傅谨言偏头:“嗯哼?”   “我当时以为是他,还揍了他一顿。他的死,是不是我真的有间接的原因啊?”   付晟屿抓住傅谨言的手。   “我今天才知道是刘念嘉,我让他明天去你的学校办公室澄清,然后对你道歉。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被停课了,路修也已经没了,言哥,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坏事都冲咱们来了?一切都变得好糟糕……”   傅谨言明白了,一帆风顺的付晟屿,波折接踵而至,才陷入了情绪低谷,感到挫败。   “付晟屿。”傅谨言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这个世界,本身就没有那么好。”   付晟屿注视着傅谨言。   “是吗?”   “是啊。”傅谨言推了他一下,“欸,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付晟屿听到出去玩,支起了上半身。   “去哪里?”   “不知道,我看别人恋爱都有甜甜的约会。”   “啊呀最近事情多,我给搞忘了。”付晟屿一拍脑门说,“不过言哥,跟你在一起我感觉每天都在约会。”   有心情甜言蜜语了,说明小太阳已经多云转晴。   傅谨言提议:“去博物馆?”   付晟屿把“嫌弃”在眼睛里打成字幕。   “博物馆有什么可去的,我从小到大去了不下十次。”   “海洋馆呢?”傅谨言想了想说,“我想去看海豹和北极熊。”   付晟屿:“大型水产市场。”   傅谨言:“天文馆?”   “你自己就有一个望远镜,还没看够吗?”付晟屿苦着脸说,“言哥,咱能想一点儿年轻人该去的地点吗?咱们是去约会,不是学校组织学习。”   傅谨言放弃了。   “那你说嘛。”   付晟屿:“那我来决定?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傅谨言摇头:“家里没电视吗?还省钱。”   “那去夜店蹦迪?”   傅谨言猛摇头:“犯罪分子大本营。”   付晟屿一摊手:“去网吧得了,我教你打游戏去,以后加上逸哥,咱们一家三口开黑。”   “堕落少年收留所。”   ……   当夜幕降临,傅谨言看着头上闪来闪去的“浮空岛”三个字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这地方我不敢进去。”   傅谨言光看着附近阴森森的气氛就浑身抗拒。   “这不是酒吧,只是清吧。”   “有什么区别?”傅谨言离得远远的,“我以前有个研究生女同学,就是去了三次清吧,怀孕三个月,做B超说是双胞胎。”   “……”付晟屿捂着额头,“她喝的是酒吗?是女儿国子母河的水吧?”   “反正我不进去。”   “没事的啦,咱俩都怀不了。你看我,虽然我喝酒蹦迪泡网吧,但我还不是一个好男孩?”   傅谨言被付晟屿强行拖了进去。   跟被拖进盘丝洞的唐三藏差不多。   傅谨言一进去就紧张地咽口水,这地方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遮挡设计,将大厅分割成一个个包厢,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的。   空中回荡着靡靡之音。   一个男侍领着他们走,灯光昏暗,傅谨言走得磕磕碰碰的,只好拉着付晟屿的衣角。   傅谨言悄悄问付晟屿:“这么大个档口,为什么灯都不点几盏?省电费吗?”   付晟屿回答:“营造气氛吧,不过你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   “难怪我那个女同学误入歧途,你听听这唱的歌,你看看这氛围,一进来就让人想……”   “让人怎么?”   付晟屿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傅谨言的表情。   “让人想谈恋爱。”   傅谨言听到付晟屿轻轻嗤笑了一声。   傅谨言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脱口而出:“你笑个屁。”   付晟屿惊道:“卧槽言哥,你说脏话了!”   傅谨言赶紧捂嘴:“我没有。”   “你说了,我刚没录下来。”   “我没有。”   傅谨言死不承认,都怪这个鬼地方,让人堕落,使人沉沦。   总算坐到了属于他们的包厢,菜单上都是些诸如“血腥玛丽”、“长岛冰茶”的怪名。   付晟屿主动说:“言哥,我来替你点吧?”   傅谨言不需要他代劳,直接跟男侍说:“我要一杯莫吉托。”   付晟屿睁大了眼睛,狐疑地在傅谨言身上打量。   “言哥,你真的没来过夜店吗?我看你点酒点得挺熟啊,我现在严重怀疑。”   “哼哼。”傅谨言得意地说,“周杰伦唱过这歌。”   “你还听周杰伦呐?”付晟屿更惊讶了。   不一会儿,男侍给他们端来了各自的酒水,付晟屿的是一杯透明的酒,里面沉着一颗橄榄,傅谨言的像是一杯雪碧,冰块上还飘着一枚薄荷叶。   “七十几块钱就这么一小杯吗?!”傅谨言比划了一下付晟屿的杯子,“化学课上的小漏斗都比这个大!”   付晟屿憋着笑。   “你又笑我。”   “我可没有。”付晟屿解释说,“酒吧差不多都是这个价,这家还算实惠。”   “是实惠。”傅谨言没好气地说,“多客气啊,抢钱还送你一杯酒。”   “哈哈哈……”   傅谨言猜付晟屿肯定心里在骂他乡巴佬,郁闷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酒,他以为跟柠檬汽水一样,结果酒味直冲鼻子喉管。   “咳咳咳……”傅谨言咳出了泪水。   “好喝吗?”付晟屿问。   “不好喝,剌喉咙。”   付晟屿把自己的递过去。   “那你尝尝我这个。”   傅谨言这次不敢乱喝了,只碰了一下酒液,用舌头舔嘴唇。   “怎么样?”   “更难喝。”   傅谨言把两杯都推给付晟屿。   “你不喝了?”付晟屿问。   “喝五块钱就够了。”   傅谨言主要是体会一下传说中的夜店,是挺新奇的,就是费钱。   驻唱歌手现在唱的是苏芮的老歌《牵手》,傅谨言喜欢听,吃着付晟屿给他加点的小吃拼盘,悠闲地跟着哼起来。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付晟屿又出馊主意:“言哥,我还没听你唱过一首完整的歌呢,要不你去小舞台上唱一个?”   “想我死你就直说。”   傅谨言不能说五音不全,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登台表演,他只能原地表演一个钻地缝。   “那我去。”   付晟屿跑去跟驻唱歌手说了几句话,就取代了人家的位置。   灯光幽暗,付晟屿棒球帽一压,将自己的脸隐藏起来。   付晟屿开始拨了两下吉他。   “这首歌献给我的……”付晟屿停顿了一下,“爱人,傅先生。”   “唔哇……”   一个男生这么表白,在小酒馆里引起了躁动。   傅谨言臊得不行,幸亏大家谁也看不清谁。   然后付晟屿像模像样地弹唱起来了。   傅谨言想都没有想过,他还有这一手。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有多么安静……”   “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我的背脊如荒丘,而你却微笑摆手,把它当成整个宇宙……”   温柔的嗓音随着简单的吉他伴奏,蔓延到了傅谨言的心里。   他没有听过这首歌,但是歌词十分触动他。   看得出来是付晟屿精挑细选的。   付晟屿的声音比酒更令傅谨言心醉,以至于一个女人站在傅谨言身前一分钟,他都没注意到。   “傅谨言教授?”   “啊?”   傅谨言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人。   “是……杨曼女士?”   是和傅谨言相亲的那个女医生,傅谨言一般会刻意记人的名字,以免不礼貌出糗。   “原来大教授也泡夜店啊。”杨曼开了一句玩笑,“我可以坐这里吗?”   “请坐。”   第一次来酒吧放纵,就撞见认识的人,傅谨言稍微有点尴尬,搞得他都没有心情听付晟屿唱歌了。小舞台上的付晟屿一直盯着他看,盯得傅谨言心虚。   杨曼心细,察觉到了他和舞台上那位眉来眼去。   “你男朋友?”杨曼问。 第103章 合同纠纷   傅谨言被问得心一慌。   “你……你怎么知道?”   杨曼撩了一下头发说:“全场叫傅先生的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傅谨言既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说谎,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喝酒吗?我请你喝酒。”   “我跟几个同事来的,看到是你才来打个招呼。”杨曼语气暧昧地问,“他做什么的?”   “他……还是个学生。”   说着傅谨言都没脸。   “还没毕业吗?你男朋友不错啊,多才多艺。”   杨曼有些许讶异。   “嗯,他什么都还行,就是学习不太行。”   “喔哦——”杨曼拉长声音说,“大学生好啊,大学生单纯黏人体格好。”   傅谨言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本来傅谨言没觉得十岁的年龄差很过分,但是被别人这么一说,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很重啊。   “也……也没有。”   杨曼颇感兴趣地问:“没有么?你们平时怎么相处啊?聊得来吗?”   “聊得来啊,他话多。”傅谨言老实巴交地回答问题,“平时的话,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一起做饭,吃饭,睡觉,看新闻联播,偶尔他会陪我下下棋,看星星,我们收养了一只橘猫,这只猫很离奇,它不会用猫砂。有时候我辅导一下他的学业,下课骑单车接他放学……”   傅谨言停下来。   本来觉得他俩的生活平淡单调,但是描述起来,事情又挺多的,一下讲不完。   杨曼捧着腮帮子,用羡慕的眼光听他讲细碎的事情。   “差不多就这样。”傅谨言总结陈述。   “好可爱啊哈哈。”杨曼笑眯眯说,“搞得我这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想谈恋爱了,如果我找对象,也跟你一样,找个年纪小的,体验一下接男朋友放学的快乐。”   两人说着话,付晟屿已经唱完歌过来了,傅谨言完全没有听他后半段唱的是什么。   付晟屿挨着傅谨言坐。   “言哥,谁啊?你熟人?”   “付晟屿?!”杨曼先出声。   付晟屿睁眼说瞎话:“您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我看着你长大的。”   付晟屿别扭地说:“这话说得……跟我七舅奶奶似的。”   “小刺头。”杨曼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容奚落他,“我就是看见你家傅先生一个人坐着,陪他聊聊天,别看情敌一样看我。”   付晟屿眨了几下眼睛,转头问傅谨言。   “有这么明显吗?”   傅谨言点头:“如果你把酒瓶子放下会好一点。”   付晟屿在桌角磕掉啤酒瓶盖,对杨曼举瓶干杯:“哪有,我就是突然想喝口啤的。”   杨曼被逗笑了。   “跟电视上一样,又帅又中二,不过没传闻中那么烦人,这不挺乖一小孩嘛。”   付晟屿脸都黑了。   “我以前有那么遭人恨?”   杨曼想了想说:“也不一样,以前压根没几个人关注你,现在大家是真骂你。对了,你新剧还能上吗?我都准备开会员,主演没了。”   付晟屿四肢一摊,一脸百无聊赖。   “本来准备来酒吧开心开心,现在更不开心了。”   杨曼替他叹了一声。   “节哀吧,你挺冤的。”   付晟屿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马握住杨曼的手,他兴奋地跟傅谨言分享。   “言哥,这大姐能处,她是我的真爱粉。”   “笑死,你哪里有真爱粉。”杨曼说,“我就是看了网上传的路修落水的视频,觉得跟你扯不上关系,他本来就有抑郁症。”   “什么?”付晟屿一震,“什么抑郁症?”   杨曼微笑道:“路修从去年就开始在我们医院就诊,隔段时间就会来开一次药,而且他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付晟屿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你是他亲戚?”   杨曼耸了耸肩:“他的主治医师就是我啊。”   “……”   付晟屿和傅谨言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杨曼顿了顿说:“哦我没有提过吗?我是精神科的主任医师。”   相亲的时候提过,傅谨言没注意。   路修曾经寻求过付晟屿的帮助,监控视频里的跌跌撞撞,到失足溺水……这些画面在付晟屿的脑子里跟幻灯片一样串联起来,盘根错节的各种信息忽然好像有了规律的排序。   “等等……所以他有长期服用药物的历史,可能导致出现情绪低迷,精神恍惚的状态?”   “很有可能,至少从监控视频里看,是这样的。”   “好的,谢谢你大姐。”   付晟屿不由分说,拉起傅谨言往外跑。   傅谨言可惜那两杯天价酒还没喝完,就被拽回了家。   付晟屿冲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云盘软件。   “你在干嘛?”傅谨言不明所以。   付晟屿盯着屏幕,输入账号和密码。   “路修对我讲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给我一个云盘的账号,说里面有个文件夹,我一直没多想……就是这个。”   这是一个小号,账号下面里面就只有一个名为“1”的文件夹。   里面的文件杂乱无章,几个文档,一些图片文件,还有一个视频。   付晟屿先点开了视频文件。   画面是黑糊糊的,只有乱糟糟的抖动,从收音孔的摩擦声勉强可以听出,这应该是手机放在口袋里录制的。   视频里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路修的。   “老板,我明年可以解约了吗?”   被称为老板的男人声音:“你的合同是十年。”   路修:“我这四年给公司带来的营收至少几千万了吧?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我没有不放过你啊,财务上个月跟你没有算清楚吗?你还欠公司八百多万。你把违约金准备好,欢迎随时解约。”   路修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我工作了四年,还倒欠了八百多万?有这个道理吗?!”   “那不叫倒欠,那叫运营成本,是你早期的培训费,公关费等等一系列费用,难道把你培养成准一线,不需要投入的吗?你再坚持几年嘛,你如果能到一线咖位,赚钱还不是飞快?都不用一年,你就可以结清……”   路修几近崩溃:“从练习生到出道,我已经签了三份合同!我不会再信你了……”   手机滚动的声音响过,视频结束。   所能获取的线索不多,傅谨言这个外行更加听不懂。   “什么意思?他有过合同纠纷吗?”傅谨言靠着付晟屿问。   付晟屿解释说:“差不多吧,老胡跟我讲过娱乐圈的一些公司,会招一大批练习生,合同签五年十年,能出来一个就能回本,其他火不了的,公司就用合同拖着,不给资源,艺人受不了了会主动解约,就是需要支付一笔违约金。”   “路修不是很有名气吗?我看他粉丝不少。”   这个问题付晟屿也不清楚了,按理说路修咖位算不上顶流,好歹也是当红了,应该不至于这么惨才是。   “这就是他复制的合同文件吧?”   付晟屿点开一个word文档,里面洋洋洒洒的全是字,左下角显示有上万字。   “啊哟我的妈,看得我眼花。”   付晟屿最怕大面积阅读文字。   “看完这合同都过完年了。”   付晟屿直接点了叉,又点开第一个图片。   这是微信的聊天界面截图,备注名是“老板”,右边头像就是路修本人,日期从四年前到现在,聊天记录断断续续的。   【路修:老板,我的解约事宜还有问题吗?】   【老板:你来办公室一趟吧,当面说。】   【路修:好。】   ……   【路修:你别以为这么吓唬我,我会怕你,大不了咱们上法庭!】   【老板:没必要闹成这样,你以后毕竟还是要在演艺圈工作。何况,你起诉我也赢不了。】   ……   【老板:公司为你量身定做的企划,四年之内,会把你打造成圈内顶流。新合同也打印出来了,早点签早点提上日程。   【路修:好。】   ……   【路修:老板,合约期限可不可以改成五年?十年太长了。】   【老板:五年?难道刚把你培养成一线,就让你走?你把公司当什么了?公立学校吗?业内没有合同是签五年的。】   【路修:我上次上节目问过合作的前辈签的就是五年。】   【老板:他是一线歌手,你是吗?只有成名了才有资格和公司谈条件。】   ……   【路修:老板,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我扛不住了。】   【老板:能再坚持坚持吗?公司最近给你争取了一个民国剧,是不小的制作,你有机会冲击一线的。】   【路修:可是医生建议我离开工作一段时间。】   【老板:没办法,这行就是这样艰苦,你想大红大紫就得扛过去。】   ……   【路修:求求你了老板,放过我吧。】   【老板:什么意思?你不要又发疯。】   【路修:我违约也好赔钱也好,我不想干了。】   【老板:有什么苦恼经纪人会帮你的,或者来办公室面谈。】   聊天截图全部看完,付晟屿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老板”挺贼的,路修后面的谈话多半有试探的意思,但老板都不正面回答,以免留下证据。   “你准备怎么办呢?”傅谨言问他。   付晟屿一键下载,灿烂一笑。   “让警察叔叔去掰扯吧。” 第104章 真的想知道?   付晟屿在上午十点被电话吵醒。   刚按接通,胡九万就呜呜喳喳一通吵。   “付少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香蕉娱乐的老板被警察约谈了,就是今早的事!据他们公司的小道消息,多半是跟路修有关,也就是说,这事儿有转折了,你身上的脏水说不定能洗洗白……”   付晟屿正睡得迷迷糊糊。   “什么香蕉菠萝?”   “香蕉娱乐,就是路修的经纪公司。”   “哦。”   付晟屿又眯了过去,手机无力地脱手,掉在枕头上。   “万水千山总是情,给我一点热情行不行?”胡九万话锋一转,“还有第二个消息你听不听?付少?……付晟屿!”   付晟屿挣扎着捡回手机,放到耳边。   “啊,你说。”   “你上一个电视剧的分成算出来了,公司已经报完了税,今天应该就能到账。”   付晟屿睁开了眼睛。   挂了电话之后,他马上就去查看自己的手机银行账户,本来干扁的荷包又丰盈了起来。   “个十百千万十万……”   “你在数什么?”   以傅谨言对数字的敏感程度,哪怕是睡梦中都能精准捕捉。   “我们有钱了!言哥贴贴……”   付晟屿兴奋地坐起来,然后转身扑到傅谨言身上,傅谨言太瘦了,他一压下来跟泰山压顶似的,整个人把傅谨言都笼罩起来。   付晟屿在他脖子胸口蹭来蹭去,在他身上嗅了好几口,抱着傅谨言撒欢。   “别拱了,我好不容易攒的热气,全跑了!”   傅谨言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我开心。”付晟屿脸贴在傅谨言的脸颊摩擦,“言哥,我好爱你呀,好爱好爱你呀,你怎么这么好啊,好好闻,好好看,好好摸……”   嬉闹的表白逐渐变成暗示,傅谨言越听越不对劲。   而且他乱拱乱蹭的,光溜溜的腿在他身上磨来磨去的,温热又美好的身子,弄得傅谨言难以自持。   “哎哟……”   傅谨言头脑正一阵晕眩时,付晟屿冷不丁地在傅谨言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傅谨言被咬得吸冷气:“老橘头不像猫,但你是真的狗。”   “我没忍住嘿嘿……”   付晟屿的嘴要凑过来,傅谨言扭头躲开了。   “没刷牙,臭。”   付晟屿用手哈了一下气:“不臭啊,你不知道吗?你没看偶像剧吗?男明星是不会嘴臭的,清早起来就可以打啵。”   傅谨言推他的下巴,忽然想起付逸说过的一句话。   “诶,付晟屿。”傅谨言打趣地问,“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儿,你五岁的时候,啃你小舅舅哪里了?”   付晟屿的脸不自然地红了一下。   能让这个死不要脸的尴尬成这样,傅谨言更好奇了。   “你想知道?”付晟屿问。   傅谨言点头:“嗯!”   “真的想知道?!”   付晟屿挑高一条眉毛,再次确认。   “快说啊。”傅谨言催促他。   付晟屿舔了舔嘴唇,把被子一掀,盖住了两个人的头。   “就是这儿……”   被窝里传来了傅谨言惊慌失措的闷哼。   ……   傅谨言神情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他额头上一捋发丝被汗水打湿了。   “起床了男明星,我的生物钟又被你破坏了。”   “行起床,咱们今天正式约会去。”   付晟屿动作利索,跳下床,先把床头柜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才光着膀子,露着大腿去穿衣服。   傅谨言想挪开眼睛,但他做不到。   清晨就能观赏到比内裤模特还标致的小身材,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好看的人穿条裤子都赏心悦目。   就是连贯的动作,在把裤子提上来时,拉链的部位被卡了一下,付晟屿痛得龇牙咧嘴,他不敢再毛毛躁躁,好好把裤子穿上。   付晟屿察觉到了他遮遮掩掩的目光,笑道:“想看就光明正大看,要不要来个特写?”   “谁想看了……”   傅谨言咕哝一声,红着脸咽了一下口水。   “我就是……看你没穿秋裤。”   付晟屿大言不惭:“男明星不穿秋裤。”   傅谨言懒得管他。   “男明星以后得了老寒腿也不进医院,直接锯掉吧。”   “太血腥太暴力了。”付晟屿贫嘴,“老教授思想不端正了,对待对象要温柔体贴,怎么能这么凶残呢?及时改正哈。”   两个人在吵吵闹闹中起床出了门。   “咱们去哪里?”   “先回一趟我老家。”   傅谨言不解:“老家?”   “逸哥住的地方啊。”   “你这界限划得可真明朗。”傅谨言嘲笑他,“付学长知道了不会伤心吗?”   付晟屿切了一声:“他指不定高高兴兴在给我物色后妈,正好给他腾出地方了,反正以后我们有我们的新家。”   “在哪里?”傅谨言说,“那两个租的教职工宿舍?”   “现在还没有,但很快就有了。”   付晟屿语气笃定。   傅谨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反正以傅谨言的工资水平,存首付都得好多年,还是在工作顺利的情况下。   “我觉得你还是和你爸爸搞好关系吧。”傅谨言忍不住给他打预防针,“多少不会无家可归。”   付晟屿不屑于此:“以后还指不定那是谁的房子呢,以逸哥的身体素质,我会不会有一个小二十岁的弟弟都说不准,还要跟我争夺遗产,言哥,你做好准备了吗?”   傅谨言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准备?”   付晟屿:“豪门争夺家产的准备。”   傅谨言无语。   这些全是付晟屿的脑补。   “我觉着靠你的专业,咱们胜算至少有九成。”付晟屿胜券在握。   “付学长不是那样的人。”傅谨言说,“他肯定不会二婚。”   付晟屿有所启发地说:“你的意思是支持他只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不结婚给人家名分?好主意啊言哥!”   “我没有这么说!”   公交车到站,走几分钟就到了海城一品。   “言哥,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回去拿车钥匙就下来。”   “好。”   付晟屿很快就开着他爸的那辆轿车驶出来,傅谨言坐到了副驾上。   “咱们去哪?很远么?其实坐公交或者打车就行。”   付晟屿神秘兮兮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开车能给咱们充门面。”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售楼部,吸引到了销售经理们的注意力。   车上走下来两个年轻人,几个售楼小姐姐热情地端茶递水。   “两位先生下午好。”小姐姐问,“请问有预约的销售经理吗?”   “我先自己看看。”   付晟屿戴着墨镜,很臭屁地负手在大厅转了一圈,然后看着模拟沙盘作沉思状,小姐姐一直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兜售几句。   “我们御景湾三期依山傍水,地处一线江景,附近基础设施完善,生活便利,离地铁站只有五分钟路程,不过您有车子的话不用考虑这一项。方圆两公里内,公园,大型超市,医院,学校一应俱全……”   付晟屿听着频频点头。   傅谨言忍不住拉他的袖子,悄悄问:“不是约会吗?你跑售楼部干嘛?”   “逛超市跟逛楼盘有区别吗?”   傅谨言:“……”   付晟屿给他使了个眼色:“咱有钱。”   售楼小姐姐观察了一下,跟傅谨言介绍起来:“关键是我们三期已经交房,只剩下少量的名额,今天是买房送电器活动的最后一天,再过几天售楼部就要撤了,先生您真的可以优先考虑。”   傅谨言对买房一窍不通,只能凑到付晟屿身边。   “你懂吗?”   “不懂。”付晟屿抬了抬墨镜,“但咱有钱。”   傅谨言抱怨道:“你这属于发工资膨胀期,都敢看房了,再给你几个代言费,你不得考虑火星移民计划?”   付晟屿清了清嗓子。   “可以参观一下现房吗?”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   售楼小姐姐从小区大门开始介绍,一路讲到了样板间。   一走进去,傅谨言的心脏怦怦跳。   他按捺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只是看看而已,别激动。”   售楼小姐姐拿出专业素养:“这是我们御景湾三期的经典房型,三房两厅带一个阳台花园,南北通透,布局合理。这边是您家的入户玄关……“   虽然只是样板房,但傅谨言跟看到自己以后的家一样。   “怎么样?喜欢吗?我看你很心动呀。”付晟屿问。   何止心动,简直激动得浑身发抖。   “还行吧。”   付晟屿带着他在房子里转圈。   “你喜欢养花,咱们可以不封阳台,让花骨朵们接受日晒雨淋的滋养。我了解过他们这个房型,厨房面积大,里面还可以安空调,夏天做饭洗碗就不会热。三间卧室太多,可以改成书房,弄一个大书架,再摆两台电脑打游戏。留一间客卧就行。主卧我们可以买一张大床,随便怎么折腾……”   付晟屿一边说着他对新家的构想,一边上蹿下跳地装模作样亲自演示,一会儿假装在洗碗,一会儿半蹲着打电脑游戏。   傅谨言在旁边笑容满面。   光是假想,傅谨言就已经感觉到了满溢的幸福。   付晟屿把他的事情全放在了心上。   看完样板房,傅谨言去了洗手间,付晟屿坐在贵宾区。   “拿购房合同给我吧。”   售楼小姐姐看着他迟疑了:“呃,不用先知会家长吗?”   付晟屿:“?”   你离失去一单业务只有一步之遥。 第105章 离开我儿子   月底,海城警方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公告。   【针对路某溺亡案中,网络上反应付某屿涉嫌违法犯罪情况,海城市联合调查组开展核实调查,现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   路某溺亡属于意外。未发现付某屿参与该案。   一,“付某屿和路某结怨已深”、“付某屿谋杀路某”等均为不实谣言。   二,路某生前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和安眠药,导致精神不济,失足落水。   三,取证过程中发现,路某的人身权利长期遭受其经纪公司侵犯,对此已展开调查、整顿。】   海城公安的官博第一次这么火爆,被翘首以盼的网友冲了。   【居然不是付晟屿,唉……】   【经纪公司卡合同,pua艺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斯人已逝,一路走好。】   【娱乐圈一直这么乱啊,经纪公司是该整顿整顿。】   【恭喜狗子免去牢狱之灾。】   【付某屿,笑死惹哈哈哈】   【冷知识:付晟屿曾经获得过热心市民的表彰。】   【热心市民?什么鬼?】   【明珠大桥跳桥新闻里,被采访的那个雪王,就是付晟屿。】   【真的假的?!】   【你们可以看海城公安6月份的微博,有表彰公告,名字就是付晟屿。】   【卧槽!我当时看新闻采访觉得声音还挺耳熟!】   【我以为是同名。】   【当艺人从来不上心,原来忙着当热心市民去了。】   【笑yue了姊妹哈哈哈……】   【臭弟弟一直在被黑,从未被封杀。】   【冷知识:付晟屿给高原一所中学捐了30万。】   【这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我可以作证,付晟屿上节目和我是同班,我现在在海城上大学,他上节目的通告费全部捐给了我的母校,现在松木镇中学拥有崭新的厕所……】   【厕所??!!】   【据我所知,是付晟屿上旱厕被蚊子叮屁股……】   【哈哈哈哈……】   【人已经笑傻了哈哈!】   【付晟屿,你现在回来不会一屁股包了。】   【我有点粉狗子了是怎么回事……】   【付狗太阴险了,妈蛋,以后黑不动啊。】   【十年老粉不请自来。】   【我就说付晟屿这孩子有出息……】   ……   付晟屿是在家里看到这则通告的,当时正在陪付逸吃晚饭。   胡九万也发来了信息,告诉他,香蕉娱乐这几天被查封调查了,搞不好老板要坐牢。   “儿砸,你的嫌疑洗清了,对此有什么心情?”付逸也在看手机。   付晟屿啧了一声:“五味杂陈。”   付逸:“怎么说?”   “第一次上官方公告,居然是以‘付某屿’的身份,甚至都不能拥有完整的姓名。”   “满足吧,至少不是‘嫌疑人’之类的。”付逸不以为然说,“也不是啥光宗耀祖的事儿。”   “……”付晟屿不甘心地问,“逸哥,在我深陷舆论危机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出点钱,让老胡帮忙做一下公关?”   “我相信你的为人,毕竟是我培养的儿子。”   付晟屿投去一个不信任的表情。   付逸把筷子一放:“真不是我舍不得花钱……就是,没那个必要嘛,只要我不说,谁知道你是我儿子?”   “你已经在考虑怎么撇清关系了是吗??”   付晟屿偶尔会怀疑和付逸的血缘关系。   但六七分像的脸打消了他拉付逸去做亲子鉴定的冲动。   付逸快速转移话题:“那啥,还有几天就除夕了,你去一趟牧马岛,接你外婆来城里过年。”   “你自己干嘛不去?”   “我去了。”付逸挺着腰杆说,“被笤帚赶出来了。”   付晟屿点点头,付逸想了一下,觉得儿子也不一定靠谱。   “她要还是不愿意来,你过完年就去岛上住几天。”   付晟屿答应下来:“好。”   “还有件事儿。”付逸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把那位都市女精英叫家里来,过年见一见,一起吃顿饭。”   “嘎?”   付晟屿差点一口汤呛到嗓子里。   付逸冲他抬了抬头:“就那什么恋爱攻略,葵花宝典。”   付晟屿:“??”   “我都不屑于拆穿你。”付逸说得更直白了,“那个1米72,不吃香菜还怕狗的……唔,这么一说跟傅教授倒挺像,他也不吃香菜葱姜蒜,正好,叫傅教授也来家里一起聚一聚,让阿姨做饭不放香菜啥的就行。”   付晟屿因为心虚而闷头干饭。   “他们俩来不了。”付晟屿嘟嘟囔囔,“顶多来一个。”   付逸霸总气息外漏:“不行,两个都得来。”   “不是……”付晟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压根没这个人,我去哪给你找个都市女精英去?”   “你还想欺瞒爸爸?”   付逸,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封来,丢给付晟屿。   “你偷偷和人家在外面买了房,贷款合同都寄家里来了。”   付晟屿在银行办理房贷的时候,觉得梧桐雅苑不安全,就填了海城一品的地址,没想到给付逸截胡了。   “你偷看我东西?”付晟屿问。   付逸理直气壮:“寄家里来的东西我不得查看查看?万一是个炸弹怎么办?”   付晟屿的钱只够一个首付的,所以才偷偷摸摸去办了银行贷款,等房产证下来,可以给傅教授一个惊喜。   “你看你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样,年纪轻轻学会金屋藏娇了还……”付逸数落完他,又打听了一句,“诶,你房产证上,是不是写你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付晟屿嫌弃地说:“逸哥,你毕竟是个生意人,思想过于市侩。”   “我是问你有没有加人家女精英的名字。”付逸不屑地说,“你把你爸想成什么人了,我能图那百来平的小房子?就御景湾那破楼盘,住那都算家道中落,你再努把力,争取五年之内换一套好的,近一点的。我去看你都懒得开车,那么远……”   “知道了知道了……”   付晟屿被付逸鄙视一通,坐公交车回家了。   他以前还有点被从小熏陶的少爷病,自从认识了傅谨言,就是一起开三轮都没觉着寒酸。   付晟屿回去把付逸一起聚餐的想法告诉了傅谨言,当然,稍微经过了一丁点儿文学加工。   “快过年了,逸哥叫你去家里吃顿饭。”   傅谨言:“我?”   “是啊……”   傅谨言高兴地说道:“付学长真是太客气了。”   去的是“都市女精英”还是“傅教授”,付晟屿有点拿不准主意。   “那个……”付晟屿弱弱地说,“以儿婿的身份。”   傅谨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跟他说了?”   付晟屿着急地说:“瞒不住了。”   “怎么瞒不住?你又没有大着肚子。”   “咱们的事儿被他发现了。”付晟屿严肃道。   果然,傅谨言的神色变得紧绷起来。   傅谨言一紧张,就揪下老橘头一撮毛,老橘头不满地喵了一声,抬起爪子拍了一下傅谨言。   “你让我想想……”   “别想了言哥,臭媳妇儿还得见公婆呢。”   傅谨言:“好吧。”   付晟屿本来还准备一箩筐说辞,忽悠傅谨言去的,但没想到傅谨言答应得这么爽快。   最后他们约定的日子是除夕。   傅谨言每天都在为这2021的最后一天焦虑不安,从衣着到用语,他设想了一套又一套,包括可能临时出现的状况。   甚至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的时候凌晨六点。   付晟屿发现怀抱里空空如也,也醒来了。   “怎么了言哥?”   付晟屿睡眼惺忪,看着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傅谨言。   傅谨言回过头来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啥了?”付晟屿问。   傅谨言额头上都是细汗,紧张兮兮说:“梦见付学长甩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他儿子。”   “哈哈哈哈……”   付晟屿的瞌睡给笑醒了。   “你笑什么?!”傅谨言打他两下,“我正烦恼要不要呢。”   “哈?这还用选?!”   傅谨言点点头:“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义正词严拒绝了付学长!”   “干得漂亮!”付晟屿很满意,“咱俩的爱情千金不换。”   “可是他又甩出一张耶,一共一千万……真的好难选。”傅谨言纠结地说。   付晟屿笑不出来:“……”   “如果你爸真的这样做,我该怎么办?”傅谨言问。   付晟屿立马说道:“你笨啊,你偷偷跟我在一起,等我继承了他的家产,我们就可以没人管束地,肆意妄为地快活。”   傅谨言看他胡说八道的样子,乐得不行。   “我骗你的。”傅谨言捏他的脸,“我只梦到了五百万就激动,不是,难过醒了。”   付晟屿闷声闷气地说:“不过你别担心,我爸不会做亏本生意,他舍不得花一千万来拆散我俩的恋情,他宁愿把我逐出家门。”   “好了,快起床,今天要去你家和付学长共度除夕呢。”   傅谨言已经积极地穿衣服了。   付晟屿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   “天都没亮,说好的吃年夜饭,急什么?”   “我还要准备第一次见岳父的礼物,啊呀你快点起来。”   付晟屿在傅谨言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第106章 门不当户不对   付逸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厨房观看阿姨)准备年夜饭。   也不是不动手,就是一动手就砸了个价值不菲的盘子,阿姨心疼地让他走远一点。   付晟屿在客厅假装看春晚,实际当间谍,给傅谨言随时播报年夜饭的进程。   【全网唯一老实人:饭菜差不多齐全了,你掐着点来就行。】   做完菜,阿姨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告辞了,付逸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然后去付晟屿房间催促他。   “儿子,都市女精英和傅教授快到了吗?你问一问,要不你下楼去接人吧,别把菜等凉了。”   “行。”   平时叫都叫不动的付晟屿这次欢天喜地。   事实上傅谨言已经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了,他想着能拖一分钟就拖一分钟。   毕竟还不确定即将面对的是修罗场还是人间炼狱。   “言哥,走吧,我爸弄了一桌子菜。”   傅谨言紧张得哆哆嗦嗦:“弄那么多干嘛?掀起来华丽一点吗?”   付晟屿一时竟然没跟上傅谨言思维的脚步。   “你放心,我爸没有掀桌子的习惯。”   “我怕他很快就有了。”傅谨言再次确认一下,“付学长打不打人?”   付晟屿摇头:“不打啊,他甚至都没对我动过手,嚷都没嚷过我。”   “那就好。”   两个人一起踏入电梯。   还没进屋,傅谨言就已经鼻尖冒细汗了。   “言哥你别怕,不管今天我爸说什么,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付晟屿抓了抓他的手。   傅谨言惶恐的心安定了一些,从他决定跟付晟屿在一起开始,他就开始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他带了一堆东西。   付晟屿注意到他提的大包小包,主动问:“我来提吧?”   “不用。”   傅谨言坚持要自己拿着。   电梯直接入户,付逸已经在玄关隆重地欢迎了。   “傅教授,欢迎欢迎。”付逸热情地和傅谨言握手,“付晟屿,给教授拿双拖鞋,叫人了没?平时我不管你,大过年的对长辈要有礼貌。”   “不用不用……付学长,小小的一些伴手礼,不成敬意。”   傅谨言把自己准备了一天的礼盒奉上。   “这多不好意思,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付逸乐呵呵地接受了,“快请进快请进。”   付逸拉着傅谨言坐去沙发上,跟老伙计似的和傅谨言寒暄。   “傅教授,我之前听你说,你母亲已经过世,父亲也不在海城,我就想着你一个人过年孤单,就叫你来我家里过除夕,不碍事吧?”   “不会。”   傅谨言坐得笔直,两只手放在大腿上。   “那就好。”付逸又说,“待会儿还会有个客人,你别拘束。”   “唔……”   傅谨言微微扭头,求助于付晟屿,付晟屿端着一杯水过来。   付逸继续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是付晟屿的对象,我让他顺便带来家里吃顿饭,是个都市女精英哦。”   “哈?”   傅谨言迷茫:付晟屿平时到底在他爸面前怎么形容我的?   付逸叨叨个不停:“比他大两岁,这孩子从小缺母爱,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让你见笑了嘿嘿……”   付晟屿把水抵给傅谨言,傅谨言借着低头喝水的契机,避免和付逸眼神对视。   “爸。”付晟屿叫了一声。   付逸把挡在中间的付晟屿推了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都市女精英估计是来不了了。”付晟屿说。   付逸抬起头问:“怎么呢?今天菜里特地都没放香菜……”   “因为……”付晟屿鼓起勇气试探,“逸哥,你有没有怀疑过,1米72,爱看新闻联播,爱下棋种花的,他能是个都市女精英?”   “耶?”付逸逐渐瞪大了眼睛,“卧槽,不会已经退休的吧?”   付晟屿张着嘴竟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付逸已经开始反对了:“那不行啊那不行啊……”   付晟屿:“我……”   傅谨言简直没眼看,埋着头差点在杯子里洗脸。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付晟屿迅速地牵起了傅谨言的一只手。   “爸,我跟傅教授在一起了。”   傅谨言始终不敢抬头,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引起爆炸,至少他的脑袋嗡嗡的,感觉空气已凝固,声音也隔绝了。   付逸看了一眼傅谨言,接着抬头看了一眼付晟屿。   然后又看了一眼傅谨言,再看了一眼付晟屿。   他的表情僵在脸上,陷入了短暂的死机。   足足有一分钟时间,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落针可闻。   还是付晟屿先开口:“爸……”   付逸捂着额头:“等等,你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哦,那你先疏通一下自己。”   付晟屿准备带傅谨言离开,傅谨言刚起身,就听到付逸说:“好了,准备好了。”   “你确定不再冷静冷静?要不我们先回去?这事儿明天再说?咱可说好了,有什么想法好好谈,不兴大呼小叫,骂人掀桌的,言哥他不经吓。”付晟屿询问。   “那倒不用,你坐下。”付逸又转向傅谨言说,“傅教授,我单独问他几句话,你自便……”   付晟屿说:“言哥你先去我房间吧。”   “好。”   傅谨言忐忑不安地走进了付晟屿的卧室,客厅只剩下了付晟屿父子两个。   付逸喝了一口茶,斟酌了片刻才说话。   付逸:“傅教授比你年长不少吧?”   付晟屿:“嗯,十岁。”   付逸:“咱就是说,爸自知不是一个合格传统类型的爸爸,对你从小也不嘘寒问暖,我知道你是缺少了点儿父爱,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你对他的感情,有所偏离?”   付晟屿:“我做春梦都是他。”   付逸:“什么时候的事?是傅教授来咱们家工作的时候,你勾搭上的人家?”   付晟屿答:“还早一点……在高原录节目的时候。”   付逸接着问:“到哪一步了?”   付晟屿:“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还没干。”   付逸:“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付晟屿皱了一下眉,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没有。”   “哦。”   简短的问答之后,付逸点点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付晟屿等了一会儿,等得失去了耐心。   “哦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咱们家四代单传。”付逸搓了一下手说,“多少有点直男基因。”   付晟屿接口道:“可能是隐性遗传?不是,爸,你扯这个干嘛?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难说。”   付逸抛下两个字,让付晟屿急得恼火。   “这不是小事儿,我不得问问清楚?”付逸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以后咱们这么大个家业,无人继承。”   付晟屿劝导他:“爸,你得换个角度想,不用苦苦维持这么大个家业,你连班都不用上了……这样是不是格局忽然大了起来?”   “是这个歪理。”付逸摆摆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付逸靠在沙发上瘫了片刻,完成了自我疏导。   “把傅教授叫出来吃饭吧,菜都冷了。”   “好咧。”   付晟屿马上答应,付逸又拉住了付晟屿的手臂。   “说到底咱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付逸小声问,“傅教授不会歧视咱们家吧?”   付晟屿:“不会。”   “那就好,有时候我跟他聊天,他说的那些公式概念什么的我压根听不懂,我通常面带微笑认可地点头,没人知道我装得有多累……”   傅谨言站在门背后,他很好奇付晟屿和他爸谈了什么,碍于付家的客厅太大,隔音效果又强,傅谨言一点都听不到。   付晟屿来开门的时候,满脸笑容。   “走言哥,吃饭去。”   傅谨言和他视线交流,就知道结果乐观。   付逸已经摆好了碗筷,坐在一侧,付晟屿和傅谨言坐在对面。   虽然付逸热情招呼,但是傅谨言仍旧不敢张扬,端坐着拿起自己的碗筷。   年夜饭很丰盛,中间是一个鸳鸯火锅,一个装着不同菜色的屉子,除此之外还煲了人参枸杞鸡汤,付晟屿喜欢吃的清蒸海鱼,炖鲍鱼,炸龙虾肉,白灼秋葵等等……   三个人的年夜饭,傅谨言总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尴尬气氛。   付逸站起来给傅谨言碗里夹了一块龙虾肉。   “傅教授,第一次在我家过年,别拘谨。”   “谢谢付学长。”   傅谨言难免拘束,他在平辈和晚辈的界限上下反复横跳。   “谨言。”付逸攀谈起来,“你在海城还有亲人吗?”   傅谨言点头:“还有小姨一家。”   “以往都是在小姨家过年?”   “嗯。”傅谨言老实回答,“除了以前忙课题,有两年没有回小姨家,其它都是。”   “哦哦。”付逸了然,“那你以后来我家好了。”   虽然很高兴付逸这么说,但是傅谨言又感到心酸,自从小姨知道他和付晟屿的关系之后,再也没有了联络,他也不敢登门。   “对了,付学长。”   傅谨言拿出一个手提包,郑重地交给了付逸。   付逸不解地拉开拉链,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红票子,份量可不轻。   “这是?”付逸问。   “这是……那个……彩礼。”   傅谨言红着脸,吞吞吐吐说。 第107章 嫁妆   “耶?”付逸拿着装满软妹币的手提包愣住了,“这……这就提亲了?”   付晟屿也懵了,他没想到傅谨言有备而来,难怪那么紧张。   “言哥,你把钱从银行取出来就是为了’娶我’?”   傅谨言神情庄严得像是在天安门广场宣誓:“这是彩礼,也是我的承诺,虽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聘,但付学长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对小屿好,给他幸福的。”   “嘶——”   付晟屿牙齿都快吸出一个洞,他筷子戳着碗。   “是挺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爸你觉得呢?”   “等等,让我捋一捋。”   付逸喝了一口果汁冷静了一下。   他的目光沉沉的,付晟屿总觉得他带着一股丢了颜面的怨气。   付逸朝付晟屿暗暗招手,付晟屿走过去,他皱着眉抓着付晟屿问话:“我听说,你们这一行,也是分角色的吧?”   付晟屿没想到那一块去:“什么角色?”   “就那个攻和受。”付逸难以启齿,“你就是那个……那个0?是按大小分的吗?”   付晟屿瞳孔震惊:“爸你说什么呢,说这个不合适……”   付逸:“我说年龄大小。”   “啊?年龄吗?”付晟屿脸一红,“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按学历分?”   “不是按身高吗?”付晟屿被他绕晕了,忽然醒悟过来,“什么啊,我们还没分呢,不过以咱们家的资质,只能委屈言哥受累了。”   付逸放他走了,一边自己嘀嘀咕咕。   “我就说你哪怕搞基也不会像你小舅舅这么没出息……”   他们各自回自己的座位端正仪表,继续商讨婚姻大事。   傅谨言不知道他们耳语些什么,付学长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以他们家的家境,三十万的确有些拿不出手。   傅谨言寒颤地说:“付学长,如果不够的话,我明年再补一些,不过可能要到下半年,我暂时身上……”   付晟屿一听,马上打断了他。   “不不不,这么多就够了,我很便宜的。”   付晟屿把手提包抢过来,从里面一叠一叠地拿钱放到桌子上,一共拿出了五万块。   “其实这些就可以了。”   付逸一看包里还给他剩不少,还算满意,就客气了一句:“是啊,绰绰有余绰绰有余。”   “付老板大气,我也觉得还是有点多。”   于是付晟屿又往手提包里拿回了四叠。   付逸看着桌面上那孤苦伶仃的,急眼了:“不是,拿出来的是给我的?”   付晟屿跟他说理:“你又不缺钱……我俩可愁钱花呢,房啊车的,总要留点儿给我们小两口共建美好生活吧?”   “你胳膊肘往哪拐呢?”付逸妥协了,“算了算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水。”   付晟屿把手提包拉上拉链,还给了傅谨言。   “你贪财也不能贪言哥的财,他的就是我的。”   付逸把最后一万块捞进了口袋,并且骂骂咧咧。   “你个赔钱货……”   付晟屿把钱拿回来了,高高兴兴地吃饭,给傅谨言碗里夹的菜堆到冒尖。   “对了。”   傅谨言记起一件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写着恭喜发财的红包来。   “上次去牧马岛,姥姥给了我一个红包,后来我才发现,里面不是钱。”   付晟屿打开红包纸,倒出一些金器来,两个手镯,几个戒指耳环,都是工艺高超,成色极好的,就是年岁已久,稍显陈旧,另外还有几片做工精巧的金叶子。   傅谨言说:“我想着应该是重要的东西,付晟屿,你帮我还给她吧。”   付晟屿拿着东西掂量了几下。   “嚯,份量不小呢。”   付逸看到这些东西,目光在金器上流连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吧。”   “不行,太贵重了。”傅谨言摇头说,“说不定是她老人家攒下来养老的呢。”   付逸笑了一下。   “你不用担心她,我答应过付晟屿妈妈会好好照顾她的。这些东西,本来是付晟屿妈妈的陪嫁,后来……他妈妈走了,姥姥一生气,不搭理我了,就把东西拿回去了。”   这是这么久傅谨言第一次听付逸谈起付晟屿的妈妈,虽然他云淡风轻地讲着,但傅谨言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深深的爱恋和遗憾。   付晟屿把金器重新收拾起来。   “我妈的陪嫁原来这么丰厚啊……”   “这算什么,你姥姥以前可是旧海城大佬的孙女,嫁给你姥爷的时候听说三十六抬嫁妆。虽然后来世事变化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典卖家当挨过了苦日子。后来你妈妈嫁给我,这些嫁妆已经所剩无几了。”付逸顿了顿,语气柔了一些,“现在到了谨言手里,可以说是名正言顺了。”   付晟屿眼珠子一转,转过头去:“爸。”   付逸知道他屁股一撅就没憋什么好屁。   “你别说话。”   “不是,我姥姥都给了‘嫁妆’,你就不表示表示?”付晟屿嬉皮笑脸说。   付逸瞪了他一眼。   “咱们家的资产,谨言比我清楚,反正就这么点家底……来来来,好多年咱们家没有三个人了,每年过年都是我跟付晟屿大眼瞪小眼,今年总算齐全了,来来来,走一个。”   三个人的果汁饮料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玻璃声音。   “除夕快乐!”   傅谨言逐渐融入他们的家庭氛围。   饭后,傅谨言主动要收拾残局,被付逸拉走了,他们父子俩一起在厨房忙活,傅谨言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厨房时不时传来碗碟碎在地上的声音。   洗碗槽边,付逸满头大汗地冲洗碗筷,付晟屿拿着笤帚等着下一个随机幸运儿。   “爸,实在不行,咱随便冲冲,阿姨上班了反正会再洗一遍。”   “不行也得行,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爷俩大男子主义,在家不干活的。”   付晟屿嘻嘻一笑,搂住付逸的肩膀。   “老爸,今天……挺感激你的。”   付逸对他的感激嗤之以鼻:“昂?怎么还来这一套了?”   “真的,我发自内心的。”付晟屿感慨说,“你也知道,言哥他性格很腼腆的,能跟我来家里已经不容易了。所以我特谢谢你,没让他感到难堪,谢谢你呀亲爱的老爸。”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付逸问。   付晟屿当场就开始唱跳。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你滚。”   付晟屿很快就被赶出来了。   “言哥,还习惯吗?”   付晟屿坐到他的身边。   傅谨言点头:“嗯。”   付逸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随便搞了下卫生,一起来看春晚了。   时针刚过十点,傅谨言来了电话,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示,他忍不住欣喜又不安。   “是小姨,我去接电话。”   傅谨言走到落地窗前接听。   电话那边很安静,是小姨先说话。   “言言。”   “小姨。”傅谨言不知道如何开头,只能说,“除夕夜快乐。”   “你也是。”   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傅谨言知道小姨此刻牵挂他,才会来电话。   但有了芥蒂,反倒亲人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傅谨言硬着头皮问:“小姨夫和珂珂呢?他们在家里过年吗?”   “嗯,他们在看春晚。”   傅谨言下意识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里面面善的喜剧女演员已经出场了。   血缘这种关系很奇怪。   哪怕疏远了也共通着悲欢。   “言言。”小姨终于问了,“你在哪里?”   傅谨言咬了咬嘴唇,他无意去刺激小姨的情绪,但他不能说谎。   “在付晟屿的家里。”   “哦。”   小姨果然声音低了许多,傅谨言准备迎接一通责骂,但无所谓了。   “是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吗?”小姨又问。   “嗯。”傅谨言尽量说得展现自己的幸福,“他爸爸也在,我们以前就认识,但他今天才知道我们……嗯,我们的关系,他爸爸很开明,我们一起吃了饭,也在看电视节目。”   小姨那边没说话,傅谨言一停下来,就显得很寂静。   半晌小姨才说道:“明天是新年了,大年初一你回家吗?看看你姨父,还有珂珂,她很挂念你。”   傅谨言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台喃凮阶,是小姨发起的和解的信号。   他悦然答应:“好,我会回去。”   “嗯。”小姨的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带上你……你男朋友一起。”   傅谨言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好。”   挂断电话之后,傅谨言将泪渍擦去,他转身看到付晟屿和付逸一人躺在沙发的一头,两个人慵懒的姿势都十分雷同。   他们家没有什么规矩约束,自由散漫,一起洗碗都能一人摔烂一个碟子。   看着五官相似的父子两个,傅谨言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落地生根般的感动。   傅谨言总结自己的前半生似乎运气都不太好,糟糕的事情总落到他的头上。但遇见付晟屿开始,他好像开始被上天眷顾。   他的人生,从高原到海城。   从荒芜到灿烂。   从支离破碎到完整周全。   除夕夜外头又开始飘雪了,室内温暖如春。 第108章 终章   这是傅谨言第一次留宿在付晟屿家里。   傅谨言先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付晟屿把卧室的空调开到了29度。   “言哥,给我暖床,等我哟。”   付晟屿洗个澡都兴致勃勃,在浴室一会儿哼着小曲儿,一会儿唱着摇滚。   傅谨言拿着手机,给通讯录里的人一一送上新年祝福的短信。   总共没几个微信,傅谨言几分钟就发完了。   闲着没事,他点进付晟屿的朋友圈看最新动态,付晟屿最近一条是年夜饭的图文祝福,不过傅谨言发现付晟屿的朋友圈少了好多条,消失的都是关于恋爱的。   傅谨言记得他以前有两条内容是【从此我跟在座的各位人狗殊途】、【恋爱的酸臭我先替你们品尝了】,现在已经不见了。   他为什么要删掉这些呢?   付晟屿手机的来电打断了傅谨言的遐思,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傅谨言无意窥探付晟屿的隐私,但一眼就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示:爸爸的好大儿。   响铃几十秒结束了。   不到五分钟,就有六七个电话打进来。   可真是一朵人间交际花。   傅谨言心想。   付晟屿总算洗完了澡,带出浴室香氛的水汽,他披着一条白色的浴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胸肌中间的线条一览无遗,公狗腰小翘臀,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   傅谨言的视线被牵引过去。   “付晟屿,你有几个未接来电。”   “谁啊?”付晟屿拿起手机随口问。   “我又没看。”   付晟屿翻了一下通话记录。   “照照他们,不重要,明早我再回过去给他们拜年。”   付晟屿把手机放回去,然后溜进了被窝里,他刚冲完热水澡,浑身暖和,但没擦干的水渍又凉丝丝的,傅谨言挨着感受到冰火两重天。   付晟屿一钻进被窝,就把浴袍脱下扔了出去,整个人光溜溜的蹭过来,脑袋往傅谨言身上钻。   “言哥你真好,愿意花30万娶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死心塌地跟着你……”   付小媳妇儿含羞带怯地枕在傅谨言的胸膛上。   来自一位189cm的撒娇,傅谨言真遭不住。   傅谨言把他推开,捧着他的脑袋。   “你先别闹,我问你一件事,你的朋友圈呢?”   “朋友圈?”付晟屿想了想说,“哦哦那些啊,我删掉了。”   “为什么删了?”   付晟屿唔了一声说:“吃一堑长一智吧,要不是我高调秀恩爱,你不会被学校停课,这事儿给了我不少教训。以前我以为爱情是要宣告全世界,现在……我觉得爱情应该是藏起来。”   原来是这个原因。   付晟屿正在以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速度成熟着,少了轻浮,多了沉稳。   傅谨言欣慰地说:“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校已经恢复我的职位,下个学期我就可以正常上课了,而且期间停发的工资也会补偿给我。”   “恭喜傅教授。”付晟屿也说,“老胡也跟我说,我拍的电视剧可以正常过审上线了。”   两个人拥在一起,进行了一次绵长的热吻。   可能是卧室空调温度太高,也可能是情到深处自然浓,傅谨言浑身越来越热,都冒出了一些细汗,呼吸也灼热起来,他越吻越主动,当他发现付晟屿的手伸进了自己的睡衣里,搂着他的腰时,自己竟然占据着主动的姿态。   他一停下来,付晟屿也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怎么不继续了?言哥。”   付晟屿的脸颊都烫烫的,眼睛却清亮有神。   “我知道了。”傅谨言看着他说,“我是你的私生饭。”   “啊?”付晟屿茫然问,“什么私生饭。”   “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付晟屿竖大拇指赞同:“顶级理解。”   傅谨言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他摸了摸付晟屿自带微笑弧度,又浓又黑的眉毛,又碰了碰付晟屿的鼻子,再揉了揉付晟屿的耳朵,每一处他都很满意。   这是傅谨言唯一如此亲密的人,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对傅谨言来说都具有十足的吸引力,新奇又性感。   傅谨言掀开一点点被子,捏了捏付晟屿的手臂,结实有力,又戳了戳他手臂上的血管,最后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指尖画圈圈。   “付晟屿。”   “嗯?”   傅谨言的嗓音喑哑:“我想煮饭。”   对付晟屿而言,惊喜来得太突然。   “现在吗?在我家?”   “你家的隔音效果好像还可以……”   付晟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卧槽,言哥,这可真野啊……好羞涩好刺激我好喜欢。”   付晟屿把被子一拱,夯嗤夯嗤爬起来,又停下来了。   傅谨言问:“怎么了?”   “呃。”付晟屿神色尴尬,“我没有准备那个……”   “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付晟屿难以启齿,“拦精灵。”   “蓝精灵?”傅谨言不解地问,“要一边放动画片吗?”   付晟屿支支吾吾说:“不是……就是那啥,宝宝嗝屁袋。”   傅谨言悟了半天,突然脸颊臊红了。   “我们也要那个吗?”傅谨言不太懂。   “我不知道……网上说的。”   两个新手司机卡在了第一步,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一起下楼去买。   两个人一起行动好壮胆。   但是大年三十的深夜,街上的商铺几乎都关门了,他们走遍了小区附近的几个药店,都不营业,最后走了两公里,才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傅谨言和付晟屿在五十米外探头探脑,一直看了十分钟。   “情况怎么样?”傅谨言问。   付晟屿压着声音说:“便利店只有一个三四十的大姐看店,没有其它店员,行人稀少,暂时没有看到顾客出入便利店,十分有利于行动,报告完毕。”   “收到。”傅谨言戳了付晟屿一下,“立即采取行动。”   付晟屿回头:“啊?我去吗?”   “你……该不会让我去吧?”傅谨言缩了一下脖子,“要不还是回去吧,计划取消。”   “我去,言哥,你等我片刻,必定手到擒来。”   付晟屿走向便利店,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社交再牛批轰轰的人,对买小物品也发憷,以前付晟屿路过成人用品店门口都是低着头走的,目不斜视的那种。   傅谨言在拐角等他,看着他走进了便利店,在收银台和老板娘交谈了片刻,把一盒东西揣进了裤兜,付完钱很快就出来了。   付晟屿的神色还算冷静,就是怪怪的。   傅谨言:“得手了?”   付晟屿摇摇头。   傅谨言:“卖光了?”   付晟屿又摇摇头。   “那是……?”   付晟屿手从裤兜里拿出来,递给傅谨言。   “那大姐认识我,我没脸说……言哥,吃口香糖吗?”   “……”   还是薄荷味的。   “吃。”   傅谨言嚼着一片木糖醇,冷静了一下,两个挫败的人决定回家,并且决定网购,网购无风险。   便利店的老板娘看着离开的二人,马上打了一个电话。   “老公,我跟你说,我刚刚看到两个人,在店外面一直偷看我,我以为是小偷采点,但是有一个进来买了盒口香糖,是住海城一品的那个小明星。是啊,多危险啊……我怀疑他们是冲我来的……”   正当傅谨言和付晟屿以为行动失败的时候,街边的一个自动售货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傅谨言和付晟屿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采取了这个方案。   傅谨言放风,付晟屿扫码购买,拿上掉落的小盒子,一气呵成。   然后付晟屿拉起傅谨言撒丫子跑,飞速逃离了现场。   两个人跑进了小区,呼哧呼哧喘气,呼出来白色的雾气。   傅谨言和付晟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笑起来。   “成功了?”   “成功了。”   “给我看看。”   付晟屿把战利品交给了傅谨言,傅谨言借着小区里路灯看了一下包装,上面写着超薄两个字。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橡胶制品,就令人面红耳赤。   “走,回家。”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小区里,这么一闹腾,他们也不着急了,慢慢悠悠走回家,踩在刚下的新雪上,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付晟屿一直低着头。   傅谨言问:“你看地上干嘛?”   “言哥你看,地上有两个影子。”   傅谨言:“废话。”   付晟屿模仿鲁迅的文法:“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傅谨言哼哼说:“不得了,大学生是不一样了哈。”   付晟屿大言不惭:“我笔名叫付树人你不知道吗?”   时针刚好过了十二点,远处有烟花升空。   傅谨言驻足,抬头欣赏,可惜距离太远,而且被高楼大厦遮挡,只能看到一丁点儿。   “新年快乐,言哥。”   “新年快乐,付晟屿。”   “言哥,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我不会。”   “没事儿,我陪你。”   傅谨言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开口唱歌,是他唯一会的苏芮的歌。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白云奉献给草场   江河奉献给海洋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小孩……】 第109章 番外1谨言晟屿*北铭有余   大年初一,付晟屿和傅谨言十一点才醒。   醒来的时候,傅谨言还感觉腰酸背疼,比拉了一晚上石磨还累。   傅谨言低估了一个大一新生的活力。   憋了大半年的精力全用在了一个晚上。   仿佛盘古开天地,又如共工撞倒不周山。   傅谨言以前看科技杂志,人类迄今为止没能造出永动机。   但现在有了。   傅谨言木木地看着天花板,对昨晚的狂欢心有余悸。   并且为未来的日子担忧。   这要是隔三岔五来一次,他可能享年30。   “言哥,你醒啦?”付晟屿看着目光呆滞的傅谨言,“咋了言哥,你的双眼怎么就失去了光华呢?”   傅谨言眼睛都不带动的:“你累吗?要不我们再睡一会儿,我缓缓……”   “还好啊。”付晟屿笑嘻嘻地说,“言哥,你好棒呀。”   “什么?”   “我没想到会这么好玩……就想久一点儿,劳您受累。”   傅谨言瞳孔聚焦,扭头看付晟屿,叹了一口气。   “老了老了,还要被这么折腾。”   傅谨言抓住了付晟屿妄图乱动的手。   尽管身体疲乏,但傅谨言还是掀开被子穿衣服,毕竟现阶段,和付晟屿睡同一张床上多一秒钟都要冒极大的风险。   洗漱后傅谨言穿戴得一丝不苟。   连他自己都看不出,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干部,在晚上能那么热情似火。   付逸正在客厅回看昨晚的联欢晚会,他给了傅谨言和付晟屿一人一个红包,两个人出门去拜年。   傅谨言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红包。   “这也叫红包吗?这是红砖吧?”   一般的红包是纸,付逸的红包厚得跟一块砖似的,不仅能消费还能防身。   付晟屿提示傅谨言:“等会儿去小舅舅家还能拿一个。”   “你舅舅家住哪里?坐车去吗?”   付晟屿转了一个身,指着隔壁小区的一栋楼。   “呐,在那,他们家住一期。”   傅谨言知道付晟屿的远房小舅舅和小舅夫都是电影明星,傅谨言还有点小期待。   按门铃之后,开门的一个和傅谨言差不多高,但是衣着鲜亮的小鲜肉,看起来比路修还鲜嫩,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傅谨言,像一只诡计多端的小白兔。   傅谨言弯腰鞠躬:“抱歉,我们好像……走错了?”   求助地看向付晟屿。   “嘿。”小白兔乐了,“大过年的开门就有人行礼,我今年不是红到起飞?”   “小舅舅。”付晟屿拱拱手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呀,长高了,让我摸摸……嗯嗯,骨架子不错,还有点小肌肉,身体素质还可以……“   小白兔开始对付晟屿上下其手,有点像长辈,又有点像摸骨算命。   傅谨言张着嘴,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小伙子能有什付晟屿这么大个外甥。   “言哥,这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小舅舅,他叫余北。小舅舅,他是傅教授,我电话里跟你说过的……”   “你好,新年好。”   小舅舅这几个字傅谨言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你也新年好。”余北转头朝里面喊,“……顾亦铭你快来看!付小狗带他男朋友来了!”   傅谨言对男朋友这个称谓还是感到一阵羞涩。   西装革履的小舅夫顾亦铭走出来,傅谨言一下感觉世界都亮了。   这不就是大明星的模范版本吗?   顾亦铭身高和付晟屿不相上下,但是整个人的气质精致中带着沉稳,浑然天成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   相比之下,付晟屿多多少少稍显咖位不够。   “你们好,快请进。”   傅谨言生疏地道贺:“恭……恭喜发财。”   顾亦铭笑容得体。   “借您吉言。”   傅谨言端坐在沙发上,余光还是不停地瞟顾亦铭。   付晟屿敏锐地察觉到了。   “言哥,我人还在呢……”   傅谨言悄悄跟他说:“我认识他。”   “哈?”付晟屿嚷嚷起来,“你们见过?”   “你小点声……”傅谨言脸一红,“我看见过他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还有明珠广场那个大屏幕里,经常会放广告……付晟屿,你也是明星,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大屏幕里看见过你呢?”   “……”   付晟屿当时就是很没面子。   非常没面子。   “我性格害羞,不太乐意抛头露面。”   “哦。”   傅谨言很开心,他今年认识了好几个明星。   余北拉了一下付晟屿的胳膊。   “你平时就这么忽悠人家的?”   付晟屿也很烦:“我总不能告诉他,电视剧咖比电影咖小,而且我还没有获得过电视剧奖,而小舅夫已经三金大满贯了吧?”   “拿了三金又怎么样?”余北不屑一顾,“奖杯还不是被我当高达玩?”   “说得跟你拿了似的。”   “我那是让着他,不然三金他连个屁都摸不着。”   顾亦铭忽然插话:“屁我摸不着,屁股还是摸得着的。”   傅谨言发现,顾亦铭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是搂着余北的腰,但手掌已经垂到余北的臀部,好像还在动来动去……   傅谨言赶紧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真是……真是太轻浮了。   顾亦铭在傅谨言心中,成熟稳重的形象轰然倒塌。   “小屿今年怎么样啊?我看你前段时间虽然绯闻缠身,但是热度好像提升了不少,要不要来拍电影啊?”   傅谨言听懂了。   原来在他们演艺圈,拍电影和拍电视剧也是不同的。   电影明星咖位要大一点,所以容易获得广告代言的青睐。   他还发现了,付晟屿跟他小舅舅五官不太像。   但嘴一样硬。   到了午饭时间,准备一起吃顿饭,三个人一合计,没一个会做的。   “我可以做饭。”   傅谨言主动起身,余北一把把他拉住了。   “你天天自己做饭?”   傅谨言点头:“差不多。”   余北拉他坐下:“那还要男人干嘛?”   顾亦铭和付晟屿都被余北赶去了厨房。   傅谨言都惊了:“顾先生这么听你的话吗?”   余北翘着二郎腿,老生常谈的样子。   “傅教授,虽然你是教授,正经知识比我多,但在驭夫一道上,你还得好好看,好好学啊……”   “啊?”   傅谨言一脸懵,还有这种东西吗?   “顾亦铭,给我倒杯水!”余北朝厨房喊了一声。   不到二十秒,顾亦铭就端着两杯水出来了,另一杯递给了傅谨言。   余北冲傅谨言挑了挑眉,然后又喊起来。   “顾亦铭,给我削个苹果!”   一分钟后,顾亦铭屁颠屁颠地送来了一个削好的苹果。   余北分给傅谨言一半。   傅谨言忽然觉得手里的苹果不香了……   虽然付晟屿也很不错啦,但是大大咧咧的,没有那种成熟男人的细心。   瞧瞧人家,苹果籽都去了。   是不是自己以前对他的要求太低了?   “顾亦铭,给我洗个草莓。”   顾亦铭端着一盘草莓出来。   余北用牙签扎了一枚:“没去籽啊?”   顾亦铭依旧满面笑容。   但傅谨言觉得笑里藏刀。   毕竟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果然,顾亦铭背着傅谨言,弯腰细声细语,但还是逃不过傅谨言的耳朵。   “在你外甥面前我可给足了你面子……今天至少三次。”   余北:“你直接鲨了我吧……一次。”   顾亦铭:“那不行,一次是低保,两次是基本工资,三次才是年终奖。”   “那两次。”   “成交。”   顾亦铭满意地离开了。   傅谨言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余北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带傅谨言参观起了家,他们家的房子也很大,布局和付晟屿家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里面多了一些年轻人的摆设,一柜子奇奇怪怪的玩偶熊,材质是塑料还是玻璃暂且不明。   “为什么不摆一些花呢?”傅谨言问。   “不知道,顾亦铭买的。”余北摊手说,“他说保值。”   “玩具也可以投资吗?”   傅谨言好奇,这是什么新型投资?   “可以啊。”余北拍了拍一个大熊说,“这玩意儿前两年两三万,现在已经涨到十万了呢。”   “……”   傅谨言默默地把一只玩偶熊放回了柜子里,并且关上了玻璃柜门。   傅谨言走到阳台,这里放置了一台大型金属器械。   “这是运动器械吗?”   “唔……”余北变得支支吾吾,“算是吧。”   傅谨言对学术的追求,不允许答案里有这么模棱两可的词。   “为什么算是?”   “怎么说呢……总而言之,它还是起到了它辅助运动的功能。”   傅谨言早晨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对运动开始感兴趣。   “好用吗?好用的话我也去入手一台。”   余北笑容怪异:“挺好用的,还是多功能呢,一机多用……”   “主要是锻炼哪个部位的呢?”   余北:“……腰?”   傅谨言立即退却了。   “那我们暂时不需要。”   付晟屿的腰很好,孔武有力,不能再锻炼了。   “言哥,小舅舅,吃饭了!”   付晟屿正在餐厅摆碗筷,他们爷俩把酒店外送的菜摆一下盘就是做了一顿饭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