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攻略之神穿成潘金莲   洗衣粉   简介:   攻略之神付臻红,穿成男版潘金莲。   剧情里,潘金莲貌美艳丽,原是大户人家男扮女装的婢女。   因被主家父子同时看上,而被盛怒的主家夫人许给丑陋的武大郎。   婚后,潘金莲不仅对武大郎的弟弟起了心思,还与西门庆勾搭到一起,与西门庆一起毒害了武大郎。   付臻红穿过来的时间,正是坐在花轿上即将嫁给武大郎之时。   当天夜里,捕捉到武大郎眼中杀意的付臻红,发现对方似乎与懦弱老实、善良质朴这些词不太相符。   很快,付臻红就知道了,原来这偏执阴郁的武植,是气运之子,拿的是重生复仇剧本。   而除了武植之外,气运之子还有两个,也都和他这个身份存在着关联,分别是———剧情里将潘金莲打死、为大哥报仇的土著居民武松。   从现代穿越而来,知道剧情、拒绝被炮灰、被美色套路的西门庆。   ……最开始,三个气运之子对潘金莲的想法是这样的————武植:要求多、难伺候,还见异思迁!   武松:招蜂引蝶,肆意妄为!   西门庆:不能靠近的夺命花!   ……到后面————武植:夫人,多爱我一点武松:爱而不得,永远都不可越界的存在西门庆:命给你ps1:受万人迷,艳丽大美人,撩心满级,人人都爱他ps2:开局已婚副本,原配大郎即是本文cpps3:二郎武松与主角叔嫂关系期间,不存在任何越界行为。   ps3:作者颜控,重要角色就没有丑的ps4:半架空的衍生世界,本质上是万人迷苏爽文,切勿过分解读、上升高度ps5:感情流,所有剧情皆为感情发展服务。   外貌描写较多,互动的细节刻画较多ps6:快穿系列文,这篇为单一世界,没看过前两部不影响阅读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传奇 古典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臻红 ┃ 配角:弱鸡系统 ┃ 其它:万人迷、穿书、水浒、攻略、   一句话简介: 他那么撩,谁都爱他   立意:努力追求爱与救赎的过程 第1章   临近黄昏。   清河县内,正进行着一桩特殊的喜事。   说它特殊,是因为这结亲的队伍里没有新郎,本该是八个人抬的花轿,也只有四个人抬。   不过,队伍里负责吹锣打鼓的人却格外多。   他们走在花轿的前方,一路吹吹打打,阵势很大。喇叭声、铜锣声格外响亮,就像是生怕旁人注意不到一般。   在结亲队行至一家面点铺的时候,前方路面出现了一点意外,因为几个小男童打翻了一家水果铺,所以整个队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面点铺搭的棚子下方,有几桌零散的客人。   其中最靠近外围路段的一桌,坐着两个模样不凡的年轻男子。   一个身着青衣,头发用白色发带束成了高马尾,看起来阳光洒脱。   另一个一袭玄衣,头发用玉冠束起,通身透着一种沉稳不俗的贵气。   青衣男子看向停在正前方一米远的花轿,有些好奇的问店小二:“这结亲阵势浩大,却不是八抬大轿,而且还没有新郎,是怎么一回事?”   店小二抬眼道:“因为这桩婚事有些特殊。”   青衣男子来了些兴趣:“怎么个特殊法?”   店小二闻言,顺着青衣男子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到花轿处:“那轿子里新娘是个男人。”   青衣男子听得瞳孔瑟缩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道:“男人怎么会做男人的新娘?”   与青衣男子的震惊相比,玄衣男子则显得十分平静。   他半垂眼眸,用手随意的摇晃着茶杯,面色如常的看着这茶水,在自己的动作下泛出淡淡的涟漪,显然对于青衣男子与店小二的谈话并不在意。   直到邻桌的一个壮汉接过店小二的话,回了青衣男子一句:“当然是因为长得好看啊!”   男子这才抬了抬眸,漫不经心的开口:“有多好看?”   壮汉并没有立刻回答玄衣男子这话,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又似乎是找形容词。   过了好几秒,壮汉才说道:“就这么跟你们说吧,我刘舟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男子,简直比女子还要漂亮!”   “可不是嘛!”坐在刘舟旁边的矮个子,也紧接着说道:“那潘金莲如果不好看,男扮女装的身份被识破之后,主家父子也不会还对他喜欢不已!”   两个汉子这么一言一语,让青衣男子更好奇了:“既然主家喜欢,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刘舟没有回答,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有些惋惜,又像是夹杂着其他情绪。   矮个子说道:“主家喜欢,但是主家夫人对潘金莲可是记恨得很,说他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玄衣男子听到后半句这夸张的形容,有些失笑:“男狐狸精?”   矮个子道:“在主家夫人眼里,潘金莲可不就是个男狐狸精,毕竟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可都看上了同一个人,还是个男子。也难怪主家夫人要将他配给武大郎……”   被时空管理局传送到这里的付臻红,正好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外面的议论声、大红的喜轿、以及身上的嫁衣,这让付臻红迅速判断出了自身的处境。   他垂下眼眸看向手中攥紧的红盖头,这应该是原主因为不安而取下来的。   剧情里,潘金莲原本是清河县内,一大户人家的婢女,因被主家父子同时看上,而被主家夫人记恨。   主家夫人为羞辱和惩罚潘金莲男扮女装、还引诱主家父子,就将潘金莲许给了丑陋、且还有些腿瘸的武大郎,故意让潘金莲以男子之身成为男人的新娘。   眼下,毫无疑问的,他所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正是潘金莲坐上花轿嫁给武大郎之时。   这个世界,于付臻红而言算是度假世界,时空管理局那边并不强制付臻红攻略。   不过,因为付臻红对于攻略的完成度一向讲究完美,所以还是开启了攻略天选之子的任务。   至于攻略方式,就全凭心情了。   毕竟崩了人设也无所谓。   就当是度假了。   整理好思绪之后,付臻红把红盖头放在了一边。为了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他斜倾身体、手肘撑着扶手,靠在了左手边。   这时,右侧吹来了一阵风,恰好将轿子的帘幕吹得掀了起来。轿内坐着的付臻红,便暴露在了面点铺众人的视线当中。   坐在最外面的玄衣男子和青衣男子,也十分清楚的看到了轿子里、这位被称为狐狸精的潘金莲。   红衣、墨发,肤白胜雪。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是线条轮廓却十分完美,介于男子的硬朗和女子的柔美之间,可以说是毫无瑕疵。   玄衣男子挑了挑眉。   就算是见惯了美人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潘金莲确实是好看到了极致。   即便只是半张脸,也不难想象他完整的容颜定然是极其的绝色和姝丽。甚至或许很难有比他更漂亮的存在。   不过,也就那样了。   他并不是会被美色轻易诱惑的人,对于一个人的外表,也并没有那般看重和在意。   正当玄衣男子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察觉到众人视线的付臻红,侧过头朝着右侧的面点铺看了过来。   付臻红的神情慵懒,微微抬眸之间,一个斜睨的眼神,轻飘飘的朝着男子这边投去,漫不经心中,透出了一种冷漠而又艳丽的美。   这一刹那间,他漆黑冷然的桃花眼,似乎为这幅昳丽的容颜注入了灵魂。像是一副尘封已久的美人图,突然活了过来。   那眉眼里散发着一种淡漠,散漫的状态让他看起来似游离于尘世之外,永远高高在上。   他像是注定被人凝视、被人喜欢的。   但是他的眼底深处,却像是并未真正映入任何人。   他只是随意的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曾停留半分。   然而就是在这个瞬间,玄衣男子的心跳却猛的快了半拍。对方这不经意间的淡淡眼神,就像是一根针一般,在他的心尖扎了一下。   玄衣男子还没来得及捕捉心底那一刹那间的心悸,被风掀起的帘幕,就落了下来。   这时,前方的道路也清理完毕,结亲队伍继续往前。   玄衣男子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敛下眉目的同时,也掩盖了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至于青衣男子,则是有些愣愣的,过了好几秒,回过神的他,才把目光转向了刘舟:“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说他是狐狸精了。”   这花轿里的男子,有着极富冲击力的艳丽容颜,和冷漠中透着慵懒的气质。这两者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吸引人的同时,会让人产生一种想在他眼底留下痕迹的征服欲。   青衣男子完全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清河县内,竟然有着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坐在邻桌的刘舟,并没有理会青衣男子的言语,因为此刻他的内心,正处于极度震惊中。   刘舟把头缓慢的转向了身旁的矮个子,喃喃道:“潘金莲他……有这么漂亮吗?”   他这话是在问矮个子,也是在问自己。   明明之前他是见过潘金莲的。   但是刘舟很确定,他之前所见的潘金莲并没有方才所见的那般好看。好看到多看一眼,都让他心跳加速,就像是快被勾了魂一样。   以前的潘金莲虽然漂亮,但是并不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潘金莲在清河县的名声不太好,关于他的传言也有很多。   明明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却因为长得好看,就心比天高,平日里总是趾高气扬的,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对于这样的潘金莲,他们自然谈不上多喜欢。   甚至刘舟还知道,他周围的一部分人,都对潘金莲的这一桩婚事幸灾乐祸。   毕竟潘金莲是一个男人,眼下却要嫁给另一个男人,而且所嫁之人,还是清河县内最丑的武大郎———武植。   想到这,刘舟看向越来越远的花轿,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在一阵阵敲锣打鼓声中,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议论声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那武大郎的脸小时候被火烧伤了,据说那面具下的模样,狰狞恐怖,丑得很!”   “不只丑,还有些腿瘸!”   “他弟弟多英俊啊,可惜了哥哥这么丑!”   “最美之人嫁给最丑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应了那一句话,鲜花插在牛粪上哟。”   “什么鲜花!那潘金莲算哪门子的鲜花,他就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   “对,狐媚子!”   “男扮女装的婢女,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主家夫人做得好!”   “我还听说那武大郎今早突然昏迷,估计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这还当真是一出好戏。”   说话的这些人,语气里的恶意很大,言语之间尽是嘲笑和轻蔑。好似侮辱潘金莲,诋毁这个长得过分好看、性格却不怎么讨喜的男子,就能让他们感到畅快舒坦,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般。   不过,尽管有些人的话里恶意满满,作为被众人议论的当事人,坐在花轿上的付臻红,神情却并未有什么变化。   潘金莲的形象和名声等,在清河县并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毕竟有些成见已经根深蒂固。   而至于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这些人并不会去在意。   更何况,这其中定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主家那位夫人的手笔。   比起外面这些人说得那些侮辱性的言语,反而是武大郎今早突然昏迷这事,稍微让付臻红在意一些。   在潘金莲嫁给武大郎的原本剧情里,可没有写到武大郎突然昏迷这一茬。   突然昏迷,还躺在床上。   看来一会儿到了武大郎家,大概需要他独自进去。   而事实,果然如付臻红所预料的那般。   武植是卖烧饼的,不算穷,也不算富裕。住的房子共有两层,一楼是专门用来卖烧饼的,二楼用来住人。是清河县内常见的楼式。   结亲队伍来到武大郎的家门口,一楼的大门虽然是敞开的,却空无一人。   付臻红盖上红绸巾,走下了花轿。   与此同时,烧饼铺的斜对面,站在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一个青衣,一个玄衣,正是方才那两个坐在在面点铺的男子。   青衣男子伸长脖子,凭借着优越的身高,他的视线越过看热闹的众人,往烧饼铺望去:“果然没有看到新郎。”他的语气似感叹,又似夹杂了某种微妙的情绪。   玄衣男子并未言语,而是在看了一眼红衣新娘往门内迈进的背影之后,才收回视线,不急不慢的说道:“走了,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   青衣男子道:“你敢说在看了那潘金莲的长相之后,会对这桩婚事不好奇?”   玄衣男子抬了抬眼皮:“好奇又如何,不好奇又如何?于我们并没有任何关系。”他的语气很随意,却透出了一种身处于高位的冷漠。   青衣男子看向玄衣男子,回忆起不久前对潘金莲的惊鸿一瞥,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我们在清河县多留几天再走?”   青衣男子问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身旁这人很少会改变原定的计划。   然而这一次,让青衣男子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从对方嘴里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好。” 第2章   付臻红的前脚刚进到屋子里,后脚,门外的结亲队伍就直接离开了。   这桩最美之人与最丑之人的婚事,在清河县的大部分人看来,就是一个饭后闲谈的闹剧。   这些人里,有人同情,有人惋惜,有人遗憾,有人叫好。   至于结为伴侣的两个当事人,感受是如何的,没有谁会真正在意。   红日西沉,阳光斜射。   黄昏的霞光蔓延到了屋子里,付臻红关上房门,将红盖头取下之后,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一层楼,接着便径直走向了同样二楼的阶梯。   武植的家并不大,二楼一共有三间房。   付臻红走过第一间和第二间,最后停在了第三间房的门口。   不同于前面两间房,这第三间房的门上贴着象征着永结连理的大红剪纸。门的两边还分别挂了两串手工制成的小灯笼。   整体装饰显得喜庆却不花哨。   看得出来,武植对于迎娶潘金莲这件事,是很上心的。   在原本的剧情里,尽管潘金莲在清河县的名声不太好,但武植这人责任感很强,在娶了潘金莲之后,就把潘金莲当成了妻子。   平日里,任由潘金莲如何刁难,武植也秉着作为丈夫的责任,对潘金莲宽容以待,照顾有加。   由于自身的脸被火烧伤过、且还有些腿瘸的缘故,老实中带着些许懦弱的武植,在面对潘金莲的时候,脾气本就很好的他,会将姿态放低,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选择退让。   然而武植的隐忍和不计较,换来的是潘金莲的变本加厉。   最终落得了一个被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计毒死的下场。   剧情里,除了性格的一部分原因,武植对潘金莲的好究竟是出于一种责任,还是出于一种喜欢,对于付臻红来说影响都不大。   他经历太多的世界,攻略了太多的人。   无论面临的是哪一种情况,他都能最好的应对。   眼下,他成了潘金莲,一开局就拿了已婚之夫的剧本。   虽然这里算是度假世界,但付臻红还是将获取爱意值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一共有三个。   武植、武松、西门庆……   将这三人的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付臻红推开了面前的门。   房间内,作为气运之子之一的武植,正躺在床榻上昏睡。   他的脸上带着一块面具,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梁,只露出了下半张脸。   似乎是因为梦魇,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嘴里也微微翕动着,似在喃喃自语。   剧情里的武植,由于脸被烧伤的缘故,在清河县是出了名的丑。眼下,对方带着面具,付臻红看不到他完整的面容,不过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是棱角分明。   付臻红没有探究的兴趣,也没有要叫醒武植的意思。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男人,便收回了目光,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   时间慢慢流逝。   黑夜的薄纱渐渐白昼覆盖。   当皎洁的明月从云层里浮上天幕之时,昏睡中的武植也醒了过来。   无数记忆在武植的脑海里涌现,他缓缓睁开眸子,一眼就看到了两米远处、那正背对着自己的红衣新娘。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上一世的记忆,让武植很快意识到了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这红衣新娘就是上辈子与西门庆通奸,合计毒死他的凶手———他的“好妻子”潘金莲!   武植的眸底深处闪过了一抹杀意。   付臻红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接着便站了起来。   而就在付臻红转过身的前一秒,察觉到他意图的武植瞬间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副还未清醒的模样。   付臻红走到床榻边,他垂下眼眸,看向装睡的武植。   相比于刚进房间时的一扫而过,此刻,付臻红才开始真正打量起武植。   大抵是因为常年在铺子外面卖烧饼,武植的皮肤是被阳光晒得非常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由于方才的梦魇,薄汗将他的衣衫染得半湿,薄薄的一层贴到了他的身上,隐隐可见那紧实流畅的肌肉和遒劲有力的精壮腰身。   付臻红用眼睛目测了一下武植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七。抛开长相暂且不谈,对方的身材很好。   闭眼装睡的武植原本是想看看潘金莲想做什么,却没想到对方会一直盯着他看。   尽管他没有睁开眼,却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目光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游走。   这视线并没有带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打量,但是却十分的直白,且毫不掩饰。   武植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再不醒来,对方还会继续打量他。   最终,武植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   上一世的记忆在武植的脑海中萦绕,再次看到潘金莲这张他曾看了无数次的脸,两世的记忆交织到一起,让武植有一瞬间的恍然。   付臻红看着有些发愣的武植,率先开了口:“醒了?”   他的语气随意,声音却极其悦耳,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却透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撩人诱惑。   听着这声音,即便心里记恨着潘金莲,武植也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确实是极其好听。   但是上一世的潘金莲,声音是这样的吗?   武植抬起眼眸,看向了站在床榻边的男子。   这一世,因为突然昏迷,他与潘金莲的初遇有了很大的变化。不是他去迎娶的潘金莲,而是对方独自进到了他的家门。   逆光中,身着红色嫁衣的男子容颜昳丽,明艳的眼尾下方缀着一颗勾人的红痣。   明明是女式的嫁衣,穿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是那一身的红衬得他的肌如雪,发如墨,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画,牢牢抓住了旁人的眼球。   站在床榻边的这个男子,明明有着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却似乎比他记忆中还要好看。周身的气质,也似乎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上辈子他在惨死之后,以灵魂的状态漂荡了许久,时间的流逝让他前世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是对潘金莲的恨意,却依旧清晰得印刻在他的脑海。   潘…金…莲……   武植在心里默念出了这三个字,想到上辈子的惨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暗涌,垂在床里侧的手也狠狠攥紧成了拳,指甲深陷进掌心里,被勒出了一条红痕。   不过下一秒,武植就调整好了情绪,掩去了那一瞬间的情感波动。   然而,即便武植是在须臾之间就收敛住了神色,却依旧没有逃过付臻红的眼睛。   他这夫郎武植,似乎和他从剧情里所认知到的性格,有些不太一样。   对方眼中那一瞬间的晦暗杀意,可不像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会有的。   这到是有些有趣了。   付臻红挑了挑眉,微微往下倾身,凑向了还躺在床榻上的武植,不急不缓的说道:“还不起来,是需要我扶你吗?”   说话间,他的发丝顺势垂落了几缕,散发着幽香的发尾轻轻到了武植的下颔。   武植的身体猛地一顿,下颔线也瞬间绷紧。   这一刹那间,武植差点就没忍住伸手掐住潘金莲的脖子。好在下一秒,在他对上对方的眼神后,微微一滞的武植,才很快在这个空挡冷静了下来。   此刻,由于潘金莲的倾身,他与潘金莲的距离拉得很近,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看着这个位于自己上方,正垂眸俯视自己的男子,武植十分清晰的看到了对方深邃而又漆黑的眼眸。   这眼瞳很美,泛着淡淡的涟漪。   然而涟漪深处,却似乎蕴藏了无尽危险的漩涡。   不然也不会让武植,在方才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感觉到一种仿佛被吸入进去的错觉。   这不是潘金莲!   武植在心里否认道。   他记忆中的潘金莲,不是这样的。   但这个男子,无论是容貌,还是穿着,又或者是他们眼下所处的环境,都无不在告诉他,这个男子的身份确实是潘金莲———他的新娘。   难道潘金莲也有重生了?   不对!   武植的思绪开始飞速旋转着。   尽管他已经在心里思考了各种可能性,而实际上,时间却只过了几秒。   不过即便如此,付臻红也没有那个耐心,继续等武植发散思维。   他直接俯下身,将唇凑到了武植的耳旁,不顾武植因为他的靠近而僵直的身体,在武植的耳畔说道:“你是脸被遮住了,难不成耳朵也被遮住了,所以听不见我说话?”   说这话时,付臻红唇缝里呼出来的热气萦绕到了武植的耳尖,温热的气息让武植的耳朵有些发痒。   他有些不自在的偏了一下头:“不是。”他回道,不知是因为昏睡了太久,还是因为其他,这一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更低沉,音色也有些轻微的沙哑。   付臻红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耳朵不好使。”   他言语里的调侃之意毫不掩饰,看向武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些无关痛痒的存在。虽然没有上一世那种像是看垃圾的嫌弃眼神,但这种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真正放在眼底的态度,比起单纯的厌恶,更让重生而来的武植感到愤怒。   这让武植有一种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垂下眼眸,浓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深处的思绪。在付臻红再次开口前,武植从床榻上坐起身,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尽量保持着前世面对潘金莲时的那种状态,解释道:“大概是因为睡了太久,所以状态还有些没恢复过来。”   看着迅速调整好情绪的武植,付臻红不咸不淡的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武植闻言,嘴角一扬,对着付臻红露出一个笑容:“你是潘金莲,今日是我们的成亲之日。”   付臻红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转身走向木桌,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和空杯,对武植说道:“过来。”   武植没有说话,默默的走下了床榻,准备按照付臻红所言。   与此同时,另一边。   景阳冈的一家客栈内,两个年轻男子正在喝酒对饮。   “武家二郎,按照这路程,再过几日就能到清河县了吧。”其中一人说道。   “嗯,我很快就能见到大哥。”回话的男子五官生得十分优越,他的模样英俊,鼻梁挺直、剑眉星目。   大抵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亲大哥,男子薄薄的双唇微微向上扬起,勾出的这一抹弧度,散去了那一部分因为硬朗凌厉的面部轮廓,所带来的距离感。 第3章   武植的房间里。   床榻与木桌之间大概隔了两米远的距离。   这距离对于正常人来说,不过几步,但对于有些腿瘸的武植来说,走过去所花费的时间就会相对多一些。   剧情里,武植早年经历了一次火灾,大火烧到了他的面部,在逃跑之时,他又被掉落的房梁压到了右腿。   那个时候,武植被压到的右腿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如果及时就医,完全不会有后遗症。但那会儿武植家穷,没钱看腿伤,久而久之,武植右腿的筋骨受到了损伤,到后面就落下了腿瘸的毛病。   虽然他腿瘸的程度并不重,但是与正常行走的普通人相比,到底还是没有那般利落和迅速。   自从经历了那一次火灾,这些年来武植已经习惯了众人的视线,习惯了旁人在看向他带着面具的脸之后、又移向他右腿时,那种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   然而此刻,在走向潘金莲的时候,武植却发现对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的右腿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没有怜悯和惋惜,更没有鄙夷和讽刺。   对方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到可以说是有些淡漠了。扫过来的那一个眼神里,也不掺杂任何的情绪,就仿佛在这个人的眼中,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武植不禁想着,上一辈子,在发现他腿部的残缺之后,潘金莲是这样的吗?   不对。   上一辈子,潘金莲用了尖酸刻薄的话语,来嘲弄他丑陋和腿瘸,将他说得一无是处。   两世的记忆在武植的脑海里不停交叠,武植的眼眸里也多了一份深思。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区别,就是他这一世突然昏迷。   因为昏迷,所以无法去迎亲。   或许潘金莲与记忆中所表现出的不同,与这些事的偏差变化,存在着一些关联。   他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短短两米远的路,武植在心里思考了很多。   但等他走到付臻红面前之后,眼底的冷涩暗涌已尽数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憨然中带着些许拘谨的眼神。   付臻红扬了扬下颔,示意武植将酒倒上。   武植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将象征着合卺的酒缓缓倒入了杯盏中。   付臻红拿起其中一杯。   武植见状,垂眸低首,看向了另一杯:“要喝吗?”   武植这宛如废话一般的言语把付臻红给逗乐了,他反问了一句:“不然?”   武植闻言,没有再说话,默默拿起了另一杯合欢酒。   上一世,他与潘金莲并没有喝这合卺酒。   不仅仅是因为潘金莲对他厌恶,不愿意和他行这些流程。更是因为他自己,对潘金莲也没有那种心动的喜欢。   他娶了潘金莲,把潘金莲当成了一种责任。   那个时候,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潘金莲是他的妻子,他会对他很好。然而最后,他对潘金莲的宽容和照顾,换来的却是被对方毒死的结局。   眼下,喝了这合卺酒,便意味着他与潘金莲之间,多了一分羁绊。   要喝吗……   武植在心里问自己。   付臻红见武植只是拿着合卺酒看,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是在犹豫吗?”   听到付臻红的声音,武植抬起眼眸看向他这身着红嫁衣的新娘,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的目光之后,武植笑了一下,回道:“没有。”   话落,武植主动伸出手,用拿着杯盏的那只手穿过付臻红的手腕。   这合卺酒,除了表面上,代表着一种新婚夫妻的永结连理外,还代表着新郎与新娘之间的阴阳和谐,有着明显的性象征的意味。   也正是因为如此,合卺酒的度数比一般酒的度数更高,也更容易醉人。   付臻红现在所用的这具潘金莲的身体,酒量并不是很好。   一杯合卺酒下肚之后,一丝醉意便渐渐涌了上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刚饮下去,所以程度还并不深。   合卺酒的香味萦绕在他的唇齿间,付臻红下意识舔了一下被酒润湿的唇角。   注意到付臻红这个小动作的武植,身体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落到付臻红那双唇上,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这时,放下杯盏的付臻红,走到了用来梳妆的铜镜前。他坐到凳子上,看着镜中自己头发上的发饰,对武植说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些头饰全部取了。”   虽然付臻红头发上的饰品并不多,也并不繁杂花哨,要全部取下来也只需要很少的时间,但是有武植这么一个可以使唤着做事的人在,付臻红自然懒得自己来动。   虽说是要攻略武植,但大部分时候,付臻红还是打算只凭自身的心情行事。   [我知道,你就是懒了。]   从付臻红成为潘金莲之后,就一直未吭声的弱鸡系统,发表了来到这世界后的第一条言论。   实名为三儿,实际却没什么用、更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被付臻红称为弱鸡系统。从付臻红在时空管理局任职开始,弱鸡系统就跟着他穿越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作为付臻红无聊时的一个聊天解闷的工具,弱鸡系统还是勉强合格的。   [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清楚,有些攻略是在一些小细节里。]   [啊,所以你让武大郎帮忙取头饰,这其中还有玄机。]弱鸡系统在付臻红的意识海里喃喃自语着。   而付臻红,不准备再理会弱鸡系统说废话的他,直接将系统屏蔽了,并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当下的处境里。   武植在他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武植的个子高,虽然走路的时候会有些瘸,但是身材却精壮挺拔。此刻,他站在付臻红的身后,身影落了下来,将坐着的付臻红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他的脸,藏在灰色的面具之下,因为低头的动作,额前的碎发垂落,发尾的阴影为他的眼眸覆上了一层漆黑。   他伸出手,先是取下了最右侧的那一根浅金色的发簪。   看着发簪这细尖的簪杆前端,这一刹那间武植不禁想着,若是他用这尖端直接刺进潘金莲的脖颈,只要再用一些力道和技巧,应该就能将潘金莲一击毙命。   这样一来,他心底的恨意也可以完全消除。   杀意在武植的眸底深处涌现。   就在他思忖着,要不要现在动手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异样的付臻红,装作毫无察觉般的,以一种因为见他不动、所以有些不耐烦的口吻催促道:“你愣着干嘛?”   付臻红这话,瞬间打断了武植的思绪。   武植收敛眉目,攥紧了一下手中的发簪,随即又松展,如此往复了一次后,他也彻底平静下来,开始为付臻红取其他的头饰。   这些头饰并不复杂,虽然颜色和花纹显得非常的俗气和廉价,但是却被付臻红带出了一种芳华灼灼之美。   很快,武植便将这些饰品全部取了下来。   待武植将最后一件发饰放到梳妆台之后,付臻红又开口道:“你来替我梳头。”他说得不疾不徐,语气里透着一种理所当然。   武植回了一声:“好。”末了,便按照付臻红所言,拿起了一旁的木梳,准备替付臻红梳理头发。   铜镜前的付臻红,青丝垂落,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只有几缕落于胸前。   但就是这样最简单而随意的散发,却衬得付臻红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慵懒之美。   武植垂下眼眸,静静地为付臻红梳理这一头墨发。   付臻红发丝间的幽香飘散而出,缓缓萦绕到了武植的鼻尖。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是十分淡雅的那种香息,不容被忽视,但也并不过分的浓郁,一切就像是刚刚好。   桌上的喜烛缓慢的燃烧着。   烛光晃动里,暖色的光晕笼罩在空气中,将周遭的红绸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   红绸、喜烛、发香、以及让人半醉颜酡的合卺酒,这些种种融合在一起,使得这初春夜里的新房内,萦绕出了一种缱绻旖旎的氛围来。   武植的视线从付臻红的发丝移到了铜镜前。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穿着嫁衣的潘金莲,或许是由于角度的缘故,铜镜里的他们,看起来挨得很近,甚至有一种仿佛他将这男子从身后抱着的感觉。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室的气氛实在太好,还是因为弥漫进他鼻尖里的香息太过好闻,武植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一丝醉意。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竟然会觉得他们真得就像是一对刚成亲的恩爱夫妻。   很离谱。   他怎么会有这般荒谬又可笑的想法。   是前世惨死的教训还不够吗。   潘金莲是杀他的仇人。   武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一个没控制住,梳头发的力道便下意识加重了。   而由于他刚好梳到了付臻红颈部的位置,这加重的力道,就使得木梳的排齿一下刮到了付臻红的后颈。   武植这一下的力气并不算小,付臻红的皮肤又比寻常人更娇嫩。这突然的一弄,一阵痛感传来,付臻红轻嘶了一声。   他将头发全部拢在一边,露出后颈,让武植查看:“是不是红了?”他问道。   武植没有说话,目光落到付臻红的后颈处。   由于付臻红微微低头又将头发全部撩到一边的缘故,他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了武植的视线中。   这雪白的颈部,线条优美而又流畅,像是美丽的天鹅颈。   这本该是完美的。   却因为一道排痕,而乱了这份无瑕。   不过,这红痕落入这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却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让人想要去破坏,去弄出更多的痕迹。   武植的双唇紧闭成了一条凌厉而又冷硬的直线,他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了一道如刀锋般狠厉的凶光。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匹恶狠了的孤狼,正紧紧盯着猎物。又像是一条从潮湿阴暗的泥泞里爬出来的毒蛇,腰腹怨气和破坏欲。   这一刹那间,看着这脆弱的后颈,武植很想就这么一口咬下去,刺破他的皮肤,吞食他的血肉,以此来缓解心中这并不太正常的、甚至是有些病态的情绪波动。   [小红,我感觉这武大郎想吃了你。]   吃瓜系统冒了一句泡。   付臻红没有理会弱鸡系统。   他也没有回头,只是看向铜镜里的武植,皱眉道:“你是故意的?”   听到付臻红的声音,武植微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压下心绪,对付臻红说了一声:“抱歉。”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且带着一种歉意。   说完这话,他便放下了木梳,用手抚上了付臻红后颈处的红痕。   他的本意是想要为付臻红揉一揉,好缓解一下。   然而由于常年干活的缘故,武植的手并不光滑,指腹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虽然不是特别的粗糙,但是与付臻红后颈处那过分细腻的软肉相比,就显得有些硌了。   于是他这一揉,非但没有让付臻红有舒缓之感,反而还因为指腹间的摩擦,让付臻红的后颈处显得更红了。   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痕迹,武植的眼神渐渐加深了。   眸底深处的情绪,也变得晦涩难辨。 第4章   而付臻红,他后颈处那被武植带着薄茧的指腹所摩擦过的地方,顿时生出了一种有些火辣的痛感。   他回头,抬起眼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武植。   付臻红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当他不笑的时候,浓长的眼睫垂落下,与他眼底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漠然组合到一起,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淡。   然而,一旦他笑起来,又或者是微微挑起眼尾的时候,便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蛊惑感蔓延而出。   此刻,不久前饮下的合欢酒在付臻红的体内起了作用,醉意浮上了付臻红的脸颊,他的眼尾处弥漫出了一抹浅而散的薄红。   这自然晕染出的绯红,比最上等的香脂涂抹出来的颜色更加好看,如一片用水墨画出来的桃花,潋滟至极。   这本该是极富有攻击力的美。   但付臻红眼眶里那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泪水,却又将那份浓艳感压下了些许。   那莹润透亮的点缀在他的眼尾处,与那一抹红融在一起,像是初春的清晨,那含着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让人有要抚|弄、亲|吻。   他看着武植,眉头微蹙,用一种近乎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武植自己也很想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潘金莲的眼睛上。   男子眼尾处的红,是勾魂摄魄的魅,眼尾处的泪,却又是一种似水雾般的朦胧。   这两种组合到一起,在对方看向他时候,竟然让他生不出一丝火气来。   反而让他有那么一刹那间,产生了一种似乎被蛊惑到、被惊艳到的感觉。不为其他,只单纯的为眼底所映入的这一份姝色。   想到这,武植不禁压下眉眼,移开了目光。   面对武植的沉默,付臻红也没打算在此事上多言。   他站起身,对武植说道:“你去烧热水,我要沐浴。”说完这句话之后,付臻红就离开了梳妆台。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付臻红的背影,收回视线后,又半阖下眼眸。漆黑的发须垂在他的脸颊两侧,烛光晃动间,他面具下的眼瞳更显深邃与莫测。   他那只触碰过付臻红后颈皮肤的手,微微动了动,像是无意识般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这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   或许在对潘金莲复仇的方向上,他可以适当做一些调整。   武植在心里思索着,然后在对方开口催促之前,先一步走出房间,朝着楼梯口走去。   武植是做烧饼的,有专门的厨房。   厨房就设在一楼,刚好是在新房的正下方。   因为没有专门的沐浴房,平时沐浴这些,武植都是在房间里的屏风后洗。这省去了搭建浴房的开销,不过,这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每一次沐浴,他都必须将烧好的水,用水桶提上二楼。   平日里武植沐浴,最多就提两桶水,他洗澡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并没有在浴桶里久泡的习惯。   但这次,要沐浴的不是他。   两桶水怕是不够的。   最后,武植行了两个来回,一共提了四桶水上去。   将四桶兑好温度的水全部倒进浴桶之后,武植这才对坐在桌旁的付臻红说道:“可以了。”   此时,上涌的酒意让付臻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有些倦意的慵懒。他微微偏头,单手着太阳穴,听到武植的声音,也只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过了两三秒才站起身。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这屋子里该弄个可以小憩的软榻。”坐在坚硬的木桌上,到底是没有那么舒坦。   武植闻言,心下却有些讽刺。   虽然这个潘金莲,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潘金莲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娇惯又不愿受累这一点,到是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确切的说,他视线中的这个男子,比他记忆中的潘金莲还要更独断和自我,似乎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来。   “我会试着去弄。”武植回道,语气实诚,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他说得是会试,至于最后到底弄不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水我已经放好了,这会儿温度刚刚好。”武植又紧跟着说道。而之所以会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武植有多体贴,而是他心里有其他思量,他想看看潘金莲的态度。   武植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潘金莲从来不在家中的浴桶里沐浴。他第一次见到那浴桶后,就嫌弃浴桶太小太旧,一点也没有在浴池里洗身来得舒服。   即便后来他说可以买一个大点的新浴桶,潘金莲也依旧不愿意。两人成亲之后,潘金莲每次沐浴都是去的对面那条街的洗浴房。   所以他想看看潘金莲见到浴桶后的反应,会不会和上一世的记忆一样。   然而,让武植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当潘金莲看到屏风后的浴桶之后,却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表情,他的反应很平静。   武植微微顿了一下,薄唇轻抿,脑海里有某个想法一闪而过。   付臻红见武植站在原地没动,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挑了挑眉,将屏风拉出来之后,走到武植面前,将脸凑近武植,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还站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跟我一起洗?”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付臻红放低了声音,故意拖长了语气,明明是揶揄的话语,却在他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里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诱惑来。   武植的下颔线紧绷,很快说道:“不是。”话落之后,也不等付臻红说话,他又紧跟着说了一句:“那我出去了。”   说是出去,其实也就是绕过屏风,去到屏风的另一边,本质上还是处于一个房间。   不过,这间房的空间很大,不然武植之前也不会将浴桶放在这里,选择在房间内沐浴。   浴桶里的水温被武植调过了,热度刚刚好。   这浴桶虽有些旧,不过却十分干净。付臻红用手试了一下水温,便脱下身上的衣衫,进到了浴桶里。   坐在桌旁的武植,虽然是背对着屏风的,但是却能非常清楚的听到屏风后的声音。无论潘金莲脱衣衫的窸窣声,还是温水缓缓流动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重生之后,身体的五感就加强了。不仅是视觉,听觉这些变得异常敏锐,就连体格与力气也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武植还不清楚这其中是不是有他曾作为魂魄在人间飘荡了几十年的原因。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可以将那几十年里学到的一些技能,用在这身体上。   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腿,他都要治好。   想到这,武植伸出左手,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掌心处的三条命格线里,代表着姻缘和生命的那两条线都冲中间部分断裂。   武植用右手食指触碰了一下这条生命线,随即又移到了姻缘线。看着这一条线,武植嘴唇勾起了一抹近乎自嘲的冷笑。   片刻后,他放下手,收回目光的同时,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狠绝与阴翳。   付臻红沐浴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洗完之后他身上穿得还是今日穿得那一件。不过他并没有穿外衫,而是穿得最里面的白色里衣。   这衣衫虽然有些轻薄,但布料还算光滑,用来当寝衣倒也算不错。   主家那位夫人让他嫁给武植,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他,自然不可能给他备什么衣物。所以付臻红所有的财产,也就那一身红嫁衣和几个廉价的发饰。   这若是原本的潘金莲,定然会感到愤怒和不甘,但付臻红对此到是不怎么在意。先不说他有的是方法让自己穿上最上等的绸缎,就单单只看他这个夫郎武植,付臻红知道,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穿着这方面的事情,武植会帮他弄来。   不过,嫁衣的里衣是可以穿,但是那红鞋子配着一袭白衣,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种诡异且不和谐的色彩搭配,付臻红自然不可能允许它们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他在有些事情上并不讲究,但一旦在自己认定的某个点上,就会格外注重。于是最后,穿着里衣的付臻红,是赤|裸着双脚走出屏风的。   沐浴的时候,付臻红并未将头发扎起,所以此刻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发丝间还在滴着水。   听到身后的响动,武植回头看了过来。   在他的目光触及到付臻红之后,他整个人微微一怔。   半湿的发丝披散在男子的身后,纯白的里衣贴着将他的肌肤衬得比白莲花还要细腻。   莹润透亮的水珠从他的下颔滴落,从脖颈滑下,来到了精致小巧的锁骨,最后再隐没于遮住胸膛的衣缝之中。   有些轻薄的衣衫为他增添了一种缥缈的朦胧美感,只到脚踝处的长度,让他的脚踝和白皙的玉足暴|露在了武植的视线中。   大抵是因为这里衣是颜色儒雅的纯白,比起红衣时的艳丽风华,此刻的潘金莲,身上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感到有些疏离的清冷。   但他的眼神又是极其散漫的,透着一种慵懒的欲。   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一刹那间,武植的心跳竟然快了一拍。   下一秒,他猛然收回视线,薄唇紧闭,敛下英挺的眉眼。   付臻红见状,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示意武植过来给他擦干头发。   武植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拿起一条新的脸帕,走到床边替付臻红擦拭起来。   这个季节正是初春。   夜里,晚风吹拂。双脚露在外面,还是会有些凉意,若是吹久了,一般人还容易感冒。   但付臻红并不在意。   而在正在付臻红擦拭头发的武植,注意到付臻红还袒露的双脚,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就这么沉默无言的为付臻红擦拭发丝,老老实实,任劳任怨,若是不仔细深思,这样的武植还真与剧情里那个武植的性格没有什么区别。   武植沉默做事,付臻红也没打算说话。   时间就在这寂静无声的氛围里缓缓流逝。   窗外的天色越发黑沉,闪烁的繁星也隐没到了云层里。   直到高挂的玄月被浮云遮去了一半,这时,武植才开口:“好了。”他说道,然后收回了已经被水润湿的脸帕。   付臻红点了点头,姿势也从坐在床榻边,改为了躺在床榻上。   武植见状,以为他要休息,便准备去收拾屏风后的浴桶,但他的脚步还未挪动,就被付臻红叫住了:“等等。”   武植看向他。   对上武植的目光,付臻红并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床榻的边缘:“你先坐下来。”   武植虽心有疑问,但还是坐了下来。   而武植这边刚刚坐好,付臻红就将双腿放在了武植的大腿上。   武植的身体猛地一僵,一时为这突然的肢体接触,二是因为没想到付臻红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他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之后,看着付臻红道:“你这是……”   付臻红也看着他:“脚太凉了,你用手来帮我捂热。” 第5章   付臻红也看着他:“脚太凉了,你用手来帮我捂热。”   说完这句话之后,付臻红就将身体靠在了床头。   武植见他这一副懒懒散散等着他来做事的样子,又想到那一句理所当然的言语,差点就没忍住将这个人扔出去。   他紧了一下后槽牙,忍住了这种冲动。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将掌心覆盖到了对方那放在他腿上的双脚。   付臻红的体温本就比寻常人更低,双脚露在外面吹了凉风,温度就更低了。   而武植的手又比寻常人更温热。   于是这一冷一热接触到一起之后,所带来的触觉体验便来得十分明显和深刻。   这一刹那间,武植下意识就看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也抬了抬眼皮,回视了武植。   两秒之后,武植率先移开了目光。就像是不好意思一般,他垂下眼眸,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视。   武植的手很大,虽有着一层薄薄的茧,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也是非常健康的小麦色。付臻红的脚精致无缺,皮肤是如象牙一般的白,细腻又光滑,像是最精致的艺术品。   武植的双手包裹着付臻红的双脚,两人的肤色形成了一种非常鲜明的反差感,像是野狼禁锢了羔羊,于视觉上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暧|昧来。   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武植,漫不经心的打量目光,像是要透过武植脸上的面具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   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面具上的视线,武植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从他上辈子,因脸上的烧伤而将小孩吓哭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在旁人面前取下过面具。他很清楚自己脸上的伤痕有多狰狞丑陋。   因为这一张脸,他忍受了太多人的嘲笑、畏惧和嫌弃。他曾经也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用在理会旁人的目光,他并不是为他们而活。但是说到底,没有谁能在旁人每日的视线提醒下,真正忽视掉自己丑陋狰狞的面容。   说不在意那定然是假的。   “你的脸是几岁伤到的?”付臻红突然问出了一句。   听着这一句熟悉的问话,武植沉默了一瞬,回道:“十岁。”   上一世,潘金莲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一字不差,然后在他回答完之后,对方好奇的让他取下脸上的面具,以他必须要坦诚相待为由。   而当他取   所以下一句,他的这位男新娘,会说出让他取面具这话吗?   武植等着他开口。   但武植等了好几秒,却没等到下文,他薄唇微抿,抬眸看向了当事人。而这一看,便再次和付臻红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   付臻红微勾唇角,意味不明的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是在等我说什么?”   “没有。”武植自然不可能承认。   “是吗……”付臻红不置可否,他这个攻略对象,小秘密到是挺多的。   付臻红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感觉到双脚已经回暖,他对武植说道:“可以了。”   末了,在武植收回手之后,他也将双腿放进了被褥中。   武植站起身,“那我去收拾了。”   付臻红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在武植快走到屏风处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特意补了一句:“你也必须要沐浴。”   武植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才回道:“好。”   听到武植给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付臻红也不打算多言,躺下床,闭上眼眸开始小憩起来。酒意让他的整个人有些微醺,躺下来闭着眼睛会好很多。   [小红,这个武植太不正常了。]   [嗯。]   [但他又确实是攻略对象。]   [嗯。]   [你说这性格的不符合,是不是哪里出现…]   [你很吵。]弱鸡系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付臻红打断了。   这下,为了避免被付臻红屏蔽、以至错过了什么好戏,弱鸡系统识趣的闭上了嘴,乖乖的做回了吉祥物。   屏风后。   武植坐在浴桶里,任由温热的水流缓缓浸没他的皮肤。他将双手搭在梧桐边缘,头部微微后仰,露出了刚毅硬朗的脖颈线条。   水流从他的下颔流过,随着他的呼吸,而在胸膛的起伏之间,沿着那肌肉的纹理慢慢滚落到了腰部。   作为野鬼飘荡了几十年,再一次拥有实体之后,感受着这温热的水流,这个时候武植才真正有了几分放松之感。   银制的灰色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面具下的武植,闭上了眼睛,回忆起这两世的记忆。   然而不知是关于潘金莲的记忆太过清晰,还是今日,这一世与潘金莲的初见,太过深刻。想着想着,武植的脑海里便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潘金莲的面容。   更莫名的是,一旦浮现出潘金莲的面容,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得微妙,他的思绪也不自觉的分散。   他想到了在铜镜前,用手触摸潘金莲的后颈时、对方那被他指腹的薄茧弄得发红的肌肤。   想到了对方那微红着眼尾、含着几分酒意的挑眸斜睨。   想到了对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那似芙蓉出水般的芳华。   还想到了捂热对方双脚时,那温凉如玉的光滑触感。   他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后面,记忆里的潘金莲全部被今日所见到的潘金莲覆盖。   想到后面,他的体内竟然渐渐涌起了一股热意。   前世,他对潘金莲没有那种喜欢之情,更没有哪怕一丝的心动。   然而,不久前,在看到潘金莲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心确实有了一丝被悸动到的感觉,为突然撞进眼底的那一份惊心动魄的美色。   潘金莲比他上一世记忆中还要更姝丽,这种姝丽甚至已经模糊了男女的性别界限。   薄薄的雾气从温水中缓缓飘散而出。   武植用手舀起一滩水,看着水流从他的指缝中流泻而下。他本意是想让自己清醒,然而不知是因为这浴桶里似乎还残留着潘金莲沐浴过后的香味,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他的心绪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是体内的热意越发明显。   就连呼吸也加重了些许。   想到潘金莲不久前就在这个浴桶里沐浴,想到他此刻贴着的浴桶边缘,也曾亲密的贴着潘金莲的肌肤。   武植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对劲起来。   他好像是真得病了。   不然为何一开始还能保持理智,而现在,却对仇人有了反应。 第6章   以往,武植沐浴的速度很快,而今夜,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快凉透了,武植才从水中起身。   他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之后,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里衣,又将剩下的水倒进脸盆里,清洗完脸颊,重新戴上面具。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收拾浴桶。先是将浴桶里的水用管子放走,接着再擦干地上洒出来的水渍。   等他将一切清理完毕时,桌上的喜烛已经燃到了三分之二。   他走到窗前,取下用来支撑的折木,关上窗户,挡去了微弱的月光。   这下,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喜烛的火焰照明。   屋子里的气氛很安静,而那从床榻上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正提醒着武植,他与潘金莲已成了亲、结为夫妻的事实。   武植并没有走向床榻,而是留在了原地,他就那么站在窗前,位于这房间里的阴影之中。恍然看去,就像是融入进了黑暗里。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目光就像狼一样,直直地盯着平躺在床榻上的付臻红。   被站在暗处的武植用这样的眼神紧紧看着,付臻红自然不可能真正睡着,他睁开眼眸,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打算在那里站到天亮?”   武植闻言,这才动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床榻边。   外侧的位置是空出来的。   潘金莲睡在里侧。   付臻红轻轻拍了拍空出来的外侧,意思很明显。   武植抿了抿唇,脱下鞋子,躺了上来。   他以为潘金莲会说点什么,然而对方在他躺下之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打算就这么入睡了。   付臻红确实是有些困了,虽说这个世界于付臻红而言算是度假世界。但他今日被时空管理局传送到这里,空间纬度的跨越也确实消耗了他一部分精力。   而不同于付臻红,睡在床榻外侧的武植,看着最上方的顶帏,却没有一丝困意。   最后,他干脆侧过身,看向了平躺而睡与他只隔了半个手臂的潘金莲。   看着对方安然入睡的模样,武植的眼底再一次涌现出一抹杀意。   如果……就这样直接掐死潘金莲……   这个念头在武植的心里产生之后,他的手立刻就动了。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对方脖颈皮肤的时候,武植却又犹豫了。   这一刹那,改变复仇方向的这个想法,突然在武植的心底再次涌现,最终,他还是选择收回了手。   他静静的看着潘金莲的侧脸,目光从他浓长的睫毛缓缓移到他挺直的鼻梁,接着又落向了那形状漂亮的双唇上。   这侧脸轮廓很完美,完美的让人想要收藏。   若是就这样断了呼吸,成了一具冰冷发灰的尸体,到底还是有些可惜了。   武植渐渐掩去了眼底的风暴。   那就再过一段时间吧。   至少先等他确认了一些事情之后。   [小红,大郎他刚刚又对你起了杀心!]   [嗯。]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从他见到武植开始,他这好官人武植就对他起了三次杀意。   原本的剧情里,武植和潘金莲一开始,可并没有任何深仇大恨。按理说,正常情况下,武植不该对初见面没多久的潘金莲,有那般浓烈而深刻的恨意。   这不仅是其中的逻辑说不通,武植的性格也和原剧情里的性格相差很大。   即便对方刻意伪装了,但依旧被付臻红察觉到了那看似木讷实诚的眼神下,所深藏着的幽深冷寒。   付臻红想到了武植今日突然昏迷的事。   刚认识潘金莲的武植,不该有那种恨意,但若是今日并不是武植与潘金莲的初相识呢?   付臻红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重生。   是的,重生。   这个猜测看似离谱,却又十分贴切。   如果这个武植是重生的,他经历了上一世的惨死,那么带着那份记忆复活的他,会对毒害自己的潘金莲怀有恨意和杀心,也就解释得通了。   若事实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这事情到是变得越发有趣了。   拿着复仇剧本的武大郎?   挺好的。   他喜欢这种有点难度的攻略。   武植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付臻红猜到了个七八。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付臻红的脸上,脑中的思绪飞转。   这时,付臻红突然侧过了身,从原本的平躺姿势改为了侧躺,身体朝向了武植所在的方向。   这一动,付臻红与武植之间的距离便顺势拉近了。   两人的呼吸也交织到了一起。   付臻红那一头青丝如瀑般散在枕头上,墨一样浓黑的颜色,衬得他的肌肤似霜雪般细白。   闻着男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息,骤然而来的心悸感,让武植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凶光。他半眯起眼睛,思考着潘金莲与他前世记忆里的各种违和之处。   武植记得潘金莲的后腰处有一朵血色的莲花刺青。   但这并不是他自己所见。   而是他从西门庆的口中得知的。   上一世,虽然他和潘金莲成了婚,但是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甚至连稍微亲密一点的接触都未曾有过。   而他之所以从西门庆口中听到,还是因为西门庆与潘金莲一起毒死他的时候,为了炫耀和气他,才故意说出来的。   他需要找个机会看看这个男子的后腰处,有没有那一朵莲花刺青。   毕竟这个潘金莲和他记忆里的潘金莲有很大不同,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的身份,是否是真得潘金莲。   这一夜,武植整晚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天还未亮。   平躺在床榻上的武植,听着身旁之人均匀的浅浅呼吸声,在感觉到对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之后,武植偏头看向了男子的背影,目光也渐渐移到了对方的后腰处。   因为潘金莲的身上的被褥已经全部滑到了一边,所以他只要稍微掀开对方衣服下摆,就能看到这人的后腰处有没有莲花刺青。   这或许是一个确认的机会。   心里这么想着,武植也确实行动了。   然而就在武植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对方衣摆的时候,背对着他的男子,突然在这个时候翻过了身。   接着,他的身上一沉。   等武植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潘金莲已经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让武植猛地一顿,身上的重量以及…………那紧贴着的柔韧触感,让从未与人有过这般亲密的武植,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过到底是经历了一世、又作为孤魂游荡了几十年,不过两秒,武植就找回了思绪,平复了内心的起伏。   他抬起眼眸,看着位于自己正上方的男子。   对方漆黑的眼眸里虽透着一股慵懒,却并没有那种刚睡醒的朦胧之意。   武植问道:“你在装睡?”   付臻红没有回答武植的问题,反而两凑近了武植,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他身后的发丝有几缕垂落了下来,发尾扫到了武植的脖颈,带来了一种似有所悟的、轻微的痒。   武植渐渐抿直了唇。   付臻红问他:“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武植回道:“没什么。”   付臻红闻言,嗤笑一声:“是吗……”   他低语了一声,然后直接就着这个姿势,用手肘撑在了武植的胸膛上,微微偏头,看着武植的眼睛道:“你在说谎。”   由于睡了一宿的缘故,穿在付臻红身上本就有些宽松的里衣,也因为付臻红方才突然翻身的动作,而变得更加的松散。   这会儿,付臻红撑首的动作,使得那有些凌乱的领口往他的肩膀处滑落,露出了半截雪白细腻的肩头。   看到这一幕,武植的唇线闭得更冷硬了。一股晦暗不明的情绪从他眸底深处闪过,他紧绷着下颔,将付臻红那滑落至肩头的衣衫撩起,有些缓慢的说道:“你先起来。”   他的语气有些沉,声音也比之前更低。 第7章   付臻红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武植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从武植身上远离了。   待付臻红坐回到床里侧之后,武植绷直的唇线才稍微舒展了一些。他从床榻上起身,穿上鞋子,然后才回头说道:“我先去做饭。”   付臻红背靠着床头,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武植盯着付臻红看了几秒,沉默了片刻,温温和和的说道:“一会儿吃了早膳,我去给你置办一些衣物,你同我一起。”   付臻红反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言外之意,便是武植完全可以帮他直接买回来。   毕竟若是他跟着出去,他所能穿得,也就只有来初这里时,穿得那一身惹眼的红嫁衣。   武植抿了抿唇,在付臻红的目光注视下,微微垂下漆黑的眉眼,摆出了一副有些紧张和局促的状态,放低声音,缓缓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尺寸。”   付臻红挑了挑眉。   这虽然是一个理由。   但付臻红不相信对方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见床榻上的男子不表态,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武植的眼睫轻眨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其实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这句话说到最后,武植的眼眸微微往下弯了弯,看向付臻红的眼神里浮现出了一抹爱慕之意来。   这一抹喜欢看着确实是挺真切的,并不是很外露,更恰当好处的表现出了一种小心翼翼和期许,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   若不是付臻红从这男人身上感觉到过三次杀意,怕是也不那么容易就从这眼神里挑出虚假。   [小红,这大郎也是个演技派。]   弱鸡系统发出了一声感叹。它突然发现,虽然这个世界对于它的宿主来说,只能算是度假世界。但除开剩下两个天选之子不谈,就单单只是这个武植,他和小红之间的相处,也应该会相当的精彩。   肯定会有很多好戏可以看。   最好是可以多一点拉扯,张力满满的那种!   想到这,弱鸡系统不禁发出了嗷嗷的叫声。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付臻红暂时屏蔽了半个时辰。   处理完弱鸡系统之后,付臻红看着站在原地还在等待他回答的武植,问道:“那地方远吗?”   武植很快回道:“不远,出了门,只需往右手边走两个铺面就到了。”   付臻红点了点头:“那你先去做早膳吧。”   武植:“那你……”   付臻红道:“我会和你一起。”   听到付臻红的这个回答之后,武植的嘴角上扬了起来,很开心的说道:“那我去做早膳了。”   话落之后,他转过了身。   也就是在这转回来的刹那间,于付臻红的视线盲区里,他唇角边勾起的弧度瞬间消失,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间。   …………   厨房里。   由于在重生之前,武植还做了几十年野魂的缘故,一开始在做饭的时候,因为太久没碰,武植的动作还有些生疏。   不过上一世他毕竟做了十几年的烧饼,所以很快就找回了节奏,动作也变得利落起来。   没过多久,一顿简单的早膳便做好了。   在把白粥和玉米馒头放在桌上之后,武植又将特意用用香菜炒好的肉丝端上了桌。   白粥,馒头,香菜。   和上一世他所做的分毫不差。   那时,他从宋蝶的口中得知,潘金莲最喜欢吃的就是香菜。   宋蝶与潘金莲从小就一起在主家做事,在外人看来关系很好。不知其中某些内情的他,便以为宋蝶说得就是事实。   那个时候,他想着既然与潘金莲成了亲,便要对已经是亲人的潘金莲好一点,所以即便自己从来不吃香菜,也在成亲之后的第二日,特意炒了一份香菜肉丝。   武植还清楚的记得,当潘金莲看到桌上的香菜之后,当场就将这盘菜倒掉了。   后来他才知晓。   原来潘金莲最不爱吃的就是香菜,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程度。   眼下,他所做的早膳与上一世所做的早膳完全重叠,潘金莲又会怎么做?会如他上一世的记忆里那般,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将这盘菜倒掉吗?   武植想借此试探一下。   刚从楼上下来的付臻红,并不知道武植的这一心思。他走到桌旁,在看到桌上的香菜炒肉之后,微微顿了一下。   注意到付臻红这一瞬间的表情微顿,武植的眼睛眯了一下。待付臻红在他对面坐下之后,他说道:“刚做好的,这会儿吃,温度正好。”   付臻红看了一眼香菜,又抬了抬眼皮,看向了武植。   感觉到付臻红的目光注视,武植也看向他:“怎么了?”他关切的问道。   付臻红收回视线,淡淡的回道:“没什么。”   末了,便率先拿起了木筷。   而这一顿饭吃下来,那一盘香菜,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动。   在付臻红将碗里的粥喝完之后,武植故意以一种试探性的问道:“是我炒的香菜不好吃吗?”   付臻红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的反问道:“你觉得呢?”   武植沉默了一瞬。   潘金莲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一句反问,模棱两可般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不好确定。   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将自己从另一个婢女口中得知他喜欢吃香菜这事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在撒谎,我以为你喜欢吃。”   “我不喜欢。”   武植垂下眸,语气有些低落:“我现在看出来了。”   看出来对面这个男子不喜欢吃香菜。   但是还看不出来,对方究竟是不是他前世所认识的那个潘金莲。   果然还是要确认一下莲花刺青的事。   武植正想着,付臻红就问道:“什么时候去买衣衫?”   武植站起身:“我先把碗筷收拾一下。”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植便立刻行动了起来。虽然他的腿在走起路来的时候会有一些瘸,但是做起事来却很有效率,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付臻红没等多久,武植就将一切收拾好了。   武植看着站在门口等他的付臻红,擦了擦洗碗之后还有些湿润的手,说道:“可以了。”   付臻红点了点头,上下看了一眼武植。   对武植的定义,也从“手握复仇剧本”、“性格存有隐形病态感”、“会伪装”的基础上,又多加了一条———“挺贤惠。”   若是这会儿弱鸡系统没有被付臻红屏蔽,应该会来一句———[大郎他,能抗能打能下厨。]   …………   卖布料绸缎的铺子名为锦绣阁,店名取得很温雅,但是铺面却并不大,从整体来看,在这条街上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锦绣阁与武植家隔得很近,由于时间还早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多少人。走在里面的付臻红被武植那高大的身躯完全挡在里面,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很快,付臻红就同武植来到了锦绣阁。   锦绣阁的店掌柜姓赵,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武植和付臻红到的时候,这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在用早膳。   他和武植算是街坊邻居,认识了十多年,虽然平日里交集不多,但也算熟悉。这赵掌柜为人和善,也是为数不多的,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武植的人。   他见武植从外面进来,又看了一眼武植身旁的付臻红,眼睛稍微一转,便瞬间明白了付臻红的身份。   一是长相这般标致的男子,除了潘金莲,整个清河县内找不出第二个。   二是因为武植和潘金莲成亲这事,在经过昨日之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整个清河县几乎无人不知。   眼下,会站在武植身边的,还穿着红嫁衣的男子,也只可能是潘金莲。   将思路理清之后,赵掌柜放下碗筷,对着武植笑道:“是来置办衣物吗?”   武植点了点头,回了一笑,说道:“来买两件成衣,再买些布料。”   赵掌柜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将武植和付臻红引到放成衣的架子旁,一边说道:“买成衣穿的话,需要先试试。”   话落,赵掌柜看向安静站在武植身侧、一直未曾发言的付臻红:“武家夫郎,你想选什么颜色的成衣?是亮一点的,还是素一点的。”   赵掌柜问这句话的时候,武植也下意识看向了付臻红,显然是在等他的回答。   付臻红对上武植的视线,目光在武植的身上扫了一遍后,对赵掌柜说道:“就要他身上这颜色的。”   付臻红的声音是清泠泠的那种,当他一种淡然的语气也不疾不徐的说着话时,传入到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夜色下徐徐吹拂的晚风。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赵掌柜不禁多看了付臻红几眼,发现这潘金莲似乎并不是外面所传言的那样。   他活了大半辈子,对方究竟是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坏脾气,他还是看得出来。   果然有些传言,还是不可信的。   赵掌柜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接着便按照付臻红所说,以武植身上的衣衫颜色为标准,拿出了一件浅蓝色的成衣:“武家夫郎,你试试这件合不合身。”   付臻红接过成衣。   赵掌柜指了指付臻红斜前方的位置:“试成衣的地方在那个拐角后面,你把帘幕拉开,有个小隔间。”   付臻红点头,拿着衣衫朝着斜前方的一个拐角走去。   武植看了一眼付臻红快走到拐角的背影,偏头对赵掌柜说道:“赵叔,你继续吃饭,我们自己来就好。”   赵掌柜也不跟武植客气,轻拍了一下武植的肩膀:“那我就先去吃了。”留下这句话之后,赵掌柜就走去饭桌,拿着方才放下的碗筷,继续吃了起来。   而武植,则是抬起脚步,走去了拐角。   拐角的右侧位置就是一处用帘幕遮住的小隔间,武植站在隔间外面,灰色的帘幕就在他的身旁。   这个时候,是他确认潘金莲的后腰处是否有莲花刺青的好时机。   听着里面换衣服的窸窣声,武植侧过身,手腕微动,轻轻撩开了帘幕的一角。   然而,就在武植准备顺着这个空隙朝里面看去的时候,一只细白纤长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一股力道直接将武植整个人往里一拉,不过眨眼的时间,武植便被拉进了隔间里。   武植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这惊人的相似感不禁让武植想起了今早的事情。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始作俑者,武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只换上了一件蓝色里衣的付臻红抵在了隔间的墙壁上。   武植的嘴唇翕动:“你……”   付臻红微微抬着眼眸,笑着看向武植:“在外面看……哪有在这里面看得真切?”说话间,他缓缓挑起了武植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青葱嫩白的指尖轻轻擦过了武植的耳垂。   这一刹那间,武植的身体猛然一僵,一直还算平稳的呼吸也乱了一瞬。   感觉到武植的变化,付臻红唇角边勾起的弧度上扬了几分,他收回手,将双唇凑到武植的耳畔,问了一句:“你说我说得对吗?武……郎?”   最后这两个字,付臻红的声音放得很轻,微微上扬的尾音里,透出了一种别样的亲昵,配上这亲密的称呼之后,莫名就多了一种缠|绵悱|恻之感。   武植从没想过会从潘金莲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对方用暧|昧的语气喊出这两个字的这一刹那,他的内心竟然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给轻轻扎了一下。   武植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我是……”   付臻红打断他:“你不用解释什么,”他的唇贴上了武植的耳尖,感觉到这一瞬间对方明显加重的呼吸,付臻红轻轻缓缓的说道:“骗子说得谎话……我可不想听。”   付臻红这话让武植垂在身侧的手猛然一紧,   特别是在听到“骗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这一刹那间武植差点就以为对方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感觉到武植的情绪起伏,付臻红轻轻挑了挑眉,手缓缓往下移动,探向了武植那垂在身侧已握成拳的手。   付臻红将指尖放在了武植的手背上,慢条斯理的说着:“我从今早就发现了,你似乎对我的后腰有些感兴趣。”   武植没有说话。   但这个时候,沉默,已经是变相的回答。   付臻红微抿双唇,似在思索一般:“让我想想……我的后腰所能吸引你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一朵莲花刺青了吧。”   听到付臻红如此轻易的猜出了他的目的。武植面具下的脸沉了下来,眼底深处也渐渐堆积出了阴霾。   这个男子,太聪明,也太过敏锐了。   付臻红并不在意武植此刻的心中所想,也没有要探究的打算,他有自己的衡量。   “你不说话,那我应该是猜对了。”付臻红笑了一下,“我其实有些好奇,你是想确认我的后腰有没有莲花刺青,还是你是想知道那一朵莲花刺青在我后腰的哪里?”   说话间,付臻红将下巴轻轻搭在了武植的肩膀上,而他那原本放在武植手背处的指尖,也上滑了几寸。   “如果是前者,从这番话里,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如果是后者……”说到这,付臻红微微停顿了一下,手握住了武植的手腕,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是后者,那你不妨先猜猜,那朵莲花刺青到底在我后腰的哪个位置?”   付臻红的手引着武植的手,来到了自己的后背,让武植那温热的指尖隔着一层布料贴到了的蝴蝶骨:“是在这里?”他问着,接着又往下,来到了那微微凹陷的腰窝:“还是在这里?” 第8章   武植的呼吸再一次加重,指尖所触碰到的位置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灼灼的发烫之感。这种烫意如火苗一般,猛然蹿到了他的心底,再变成一团热流漫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微微垂眸,看向这将下颔搭在他肩膀上的男子,对方发丝间的幽香萦绕进他的鼻尖。他们的胸膛隔着衣衫布料贴在一起,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事情发展到现在,完全超过了武植的预想。   狭窄的隔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他和潘金莲彼此呼吸的声音。武植的喉咙间莫名弥漫出了一种焦灼的渴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从对方的手中抽回了手。   在继续这样下去,武植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发展的越发不受控制。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在无形之中被打乱节奏、被对方牵着走的感觉。   武植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渐渐归于平静。   他将双手放在付臻红的肩膀两侧,想将付臻红往外推离半步。而付臻红,也顺着他这一股力道站直了身体。   “不想知道了吗?”付臻红双手抱臂,将头轻轻靠在墙壁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武植。   明明是一副随性到有些懒散的姿态,但他的眼睛里却好似有一种能洞察一切的锐利,仿佛一眼就看出武植心底隐藏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潘金莲,武植为他的聪明和敏锐感到有些心惊的同时,竟然还产生了一种兴|奋的颤栗之感。   他克制住了这种病态般的兴|奋感,半阖下眼帘,做出了一副认错低头认错的姿态,向付臻红解释道:“我因为听别人提起过,所以才有了一些好奇,若是直接问,我怕你会觉得我冒犯。”   付臻红嗤笑一声:“那你偷看岂不是显得更冒犯?”   武植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头低得更低了。   做出的这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到是很符合剧情里武植的形象。   付臻红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是听谁提起的?”   武植回道:“宋蝶。”   这睁眼说瞎话的之事,若是放在上一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武植身上的。但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懦弱愚善之人。   他已不是纯良之辈。   现阶段,为了将这事暂时揭过,借着宋蝶的名头来,是相对稳妥一些的说辞。   宋蝶和潘金莲从小生活在一起,两人都是孤儿,被同一个女子带大,是潘金莲男扮女装的事情暴露之前,唯一知道潘金莲是男儿身的人。   宋蝶与潘金莲的关系原本还挺好,但是后来因为宋蝶喜欢上了主家少爷,而那位少爷又喜欢潘金莲,所以受到主家夫人挑唆的宋蝶,成了主家夫人的眼线子,暗地里算计潘金莲。   这些都源于他曾经的记忆。   上一世,一开始他也不知晓宋蝶与潘金莲决了裂,不然也不会听信对方的话,以为潘金莲喜欢吃香菜。   都是在宋蝶死后,他才从来买烧饼的客人口中知晓这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   武植并不担心潘金莲会去找宋蝶证实,因为按照他上一世的记忆来看,宋蝶在潘金莲嫁过来的第二日晌午,就跳河自杀了。   至于宋蝶究竟是不是自尽,武植并不在意。   眼下,他所关心的是这个回答否能把这事暂时揭过去。毕竟他只知道宋蝶和潘金莲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很好,却不能百分百确定宋蝶就一定知晓潘金莲的后腰有莲花刺青。   今日这确认莲花刺青之事,到底是他有些冲动了,低估了潘金莲的观察力和敏锐度。   接下来,在没弄清楚一些疑惑之前,他必然要更注意一些。   不过既然他选择说出宋蝶,自然是在心里想好了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他该如何将这一切圆回来。   此刻他所需做的,就是沉默,沉默得等待潘金莲开口。   无论潘金莲是相信,还是质疑。   他都可以根据对方话中的内容,给出相应的回答。   无数思绪在武植那漆黑的眸底深处酝酿,他低着头,墨发遮住了那莫测深邃的眉眼,灰色的面具也挡去了外界对他表情的窥探。   然而,再一次让武植感到意外的是,面前这个男子什么话也没说,也丝毫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   就仿佛刚刚问他那一句是听谁提起的,只不过是随口的一问。   但潘金莲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武植有些猜不透了。对方的后腰处有莲花刺青,那潘金莲这身份便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而对方和他上一世记忆里的潘金莲,又实在相差太大。但若是潘金莲与他一样是重生的,又说不过去。   难不成对方是魂魄附身?   这个想法在武植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就听到对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过来帮我整理外衫。”   武植收敛住思绪,走到付臻红的身后,替他将埋在领口下的发丝撩出来,然后整理着外衫。   这件成衣的款式很简单,颜色虽然有些单一,但是衣衫上的绣纹却十分精致,看得出来做这成衣的绣娘,绣功应该相当精湛,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功的。   在武植替付臻红整理好外衫之后,付臻红又将腰带递给了他:“你来帮我系上。”   话落,付臻红张开了双手。   武植看了一眼手中的腰带,又看了一眼男子这纤细如风中劲竹的腰肢,沉默了两秒后,往前倾身,为男子系起了腰带。   在他垂着眼眸为付臻红系腰带的时候,付臻红则是抬着眼看着他。   付臻红发现武植的眼睫虽然并不是很长,但却非常的浓密,如鸦羽般的漆黑的睫压在他的眼睑处,宛如一条密闭的弧线,垂下眼时,衬出了一种深邃之感。   在付臻红目光凝视下,武植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付臻红笑了笑,说道:“专心点。”   话落,他的视线便掠过武植的面具往下,从武植的双唇来到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颔处。   “可惜了,单看这下半张脸,若是没有面具下的伤痕,你定然也是好看的。”   付臻红的话让武植的动作微微一滞,他原本垂着的眼眸也抬了抬,看向了付臻红。   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付臻红眼眸微弯,用唇语缓缓说出了这六个字:“不过,我不介意。”说完,他上半身往前一靠,在武植的下颔处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武植的身体一怔,瞳孔猛地瑟缩一下。   付臻红的话以及这突然的一吻,于他来说是全然的意外。   他眼中的情绪是惊讶的,而他的心底,那阴翳而又晦涩的病态,却在继昨夜用指腹在潘金莲的后颈摩挲出红痕之后,再一次被挑起。   这时,隔间的外面响起了赵掌柜招呼客人的声音。   看着走进来的两位年轻男子,赵掌柜的脸上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这两个男子一个身着青衣,一个一袭玄衣,皆是仪表堂堂。   他做了几十年的布料买卖,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身上的衣衫乃是最上等的绸缎。   能用得上这等绸缎之人非富即贵,就清河县内,也就只有张员外一家穿过。   这两位男子,很明显不是清河县本地人。   赵掌柜迎上前,和和气气的招呼着:“两位贵客,来店里是想选些什么啊?”   青衣男子看向掌柜:“我听说你们这里的秀徽服做得特别,就特意过来看看。”   赵掌柜笑道:“那你们可是来对了!我这锦绣阁开了有三十多年了,虽说布料用得布料算不是最好的,但是这整个清河县,就属我们家的秀徽服最为精致,每一件的绣纹都不一样。”   青衣男子道:“那我可要好好挑挑了。”   赵掌柜一边将两人引到放秀徽服的位置,一边搭着话:“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清河县的人。”   “我们从皇城那边来的。”青衣男子说道。   赵掌柜闻言,又打量了一下青衣男子,随即又看了一眼青衣男子身旁、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玄衣男子:“怪不得二位看起来气度不凡。”   “二位挑这秀徽服可是打算在五日后的夜宴灯会穿?”赵掌柜猜测着问道。   青衣男子笑了笑,语气爽朗而随和:“毕竟都来了清河县,又打算多留几天,不逛一逛这清河县最有名的夜宴灯会,岂不是一件憾事?”   说完,男子看向一旁的玄衣男子,轻挑了一下眼眸:“你说是吧,周煜?”   被青衣男子称为周煜的玄衣男子,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青衣男子也习惯了周煜的性子,很快就把目光转了回来。   赵掌柜问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青衣男子道:“我姓谢。”   赵掌柜笑喊:“谢公子。”   谢翎戈也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秀徽服,对赵掌柜:“掌柜的,你去帮我那朋友挑挑,我这边自己来选。”   赵掌柜应声:“好嘞。”   很快,谢翎戈就从众多秀徽服之中选出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一件,他将这红黑相间的秀徽服拿出来,回头看向赵掌柜:“掌柜的,试衣衫的地方在哪里?”   赵掌柜这边,正在替周煜仔细挑选合适的秀徽服,听到谢翎戈的话,他也没多想,顺口就回了一句:“就在那个拐角后面。”   说完之后,过了好几秒,赵掌柜才猛然反应过来,武家大郎和他家那位夫郎还在里面嘞!   “坏了!坏了!”赵掌柜猛地拍手,赶紧回头道:“那里面有……”   最后一个“人”字,赵掌柜还没说出来,走到拐角隔间的谢翎戈,手就已经抬了起来。   而就在谢翎戈的手快触碰到隔间帘幕的时候,帘幕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里面掀开了。 第9章   这只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圆润青葱的指尖上、指甲被修剪得整齐而干净,无疑是一只极好看的手。   谢翎戈的视线顺着这只手往上移动,在他的目光触及到这只手的主人之后,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是他!   潘金莲!   除开昨日的惊鸿一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男子。   不同于昨日隔了几米远的距离,此刻,他和潘金莲的距离隔得很近,近到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看着这与他迎面相对的男子,谢翎戈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他收回手,难得有些紧张的微抿双唇,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同潘金莲搭话。   然而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男子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就从他面前走过。   擦肩而过的这一刹那间,对方发丝间的幽然香息飘散进他的鼻尖里。   闻着这一股不过分浓郁、却格外好闻的发香,谢翎戈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空滞。   这时,又一个男子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这个男子脸上带着灰色的银制面具,身材高大,双腿修长,但是走起路来了,右腿有一点点的瘸。   结合着昨日的听闻,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武植了,谢翎戈很快确认了这一点。   想到潘金莲的无视,谢翎戈拿着衣衫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下,心底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失落来。   不过下一秒,他又立刻调整了过来。   毕竟潘金莲不认识他,现在的他于潘金莲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再加上,昨日他在面点铺见到喜轿里的潘金莲时,就从对方那漠然到极致的眼神里感觉出来了,潘金莲的性子应该是极为冷淡的,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这么一想之后,谢翎戈的情绪又重新归满。   他转回身,看向朝着赵掌柜走去的潘金莲和武植。   赵掌柜急忙迎上去,在付臻红和武植的目光注视下,赵掌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脸歉意的解释着:“看我这钝木脑袋,当真是有些老糊涂了,竟忘记了还有人在隔间里。”   付臻红没有说话。   武植语气温和,实实诚诚的说道:“没事的赵叔,我们也刚好换好了。”   赵掌柜看向付臻红:“武家夫郎,那这件衣衫可还满意?”   付臻红轻点了一下头。   赵掌柜见状,这才又笑了起来。   武植说道:“我们还需再买两双鞋。”   很快,武植在付臻红的授意下选好了两双素色的布鞋,接着又拿了两匹布料:“赵叔,这一些一共多少?”   在武植向赵掌柜结账的时候,站在赵掌柜后方的周煜,也没有被晒在一边的恼怒,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正在结账的武植……以及站在武植身旁的男子。   两人身上都穿着同色系的衣衫。   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个颀长高挑。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倒也登对。   但这登对,也仅仅只是就身高和体型而言。   这武植看起来憨厚和愚善,这样的人性子里或多或少会有些懦弱。私心里,周煜觉得,潘金莲这样的男子,至少应该站在更优秀的人身边。   周煜的目光里审视,无论是付臻红,还是武植,自然是都察觉到了,但两人都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   对于攻略对象之外的人,付臻红很少会去在意。而武植,在现阶段,他的心思也都在付臻红这边,不想浪费时间去关注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存在。   即便从衣着气度来看,对方的身份应该并不简单。   武植付完文钱之后,付臻红同武植一起往店门口走去。   在经过周煜的时候,付臻红同样未曾看他一眼。   被彻底无视了。   还是同一个人。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周煜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他挑了挑眉,随即扯唇一笑。   谢翎戈走到周煜的旁边,顺着周煜的目光看了过去,非常坦然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潘金莲,他是真得长得挺好看诶。”   周煜没说话,半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赵掌柜笑了笑,说道:“那确实是,毕竟整个清河县,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标致的人。”   谢翎戈故意将话题引出来:“所以刚刚那戴面具的男子就是武植吗?他的腿……”   赵掌柜轻轻叹息了一声:“他那腿是被砸到的,这武植啊也是可怜,从小父母双亡,带着弟弟相依为命。十岁那年又出了火灾,当真是祸不单行。”   “不过,要说我这倒霉运气总不可能跟人一辈子的。”赵掌柜话音一转:“这不,取了这么一个标致的新娘。虽说新娘是个男子,但男子做夫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也不知是触到了赵掌柜的哪一点,这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照我今儿个看啊,那潘金莲也不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般不堪,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解。”   谢翎戈附和得点头。   周煜瞥了他一眼。   赵掌柜又说道:“武家两兄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武家大郎与他家夫郎的关系,应该会越来越好。成了亲,冲冲喜,日后的倒霉气就散去了!”   周煜听着这赵掌柜的言语,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一点看法。只是在赵掌柜提到潘金莲和武植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时候,抬了抬眼皮。   而谢翎戈,听完赵掌柜这一番话,却有一种轻微的怅然感。   他觉得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好不容易对一件美好的存在一见钟情了,结果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别人先一步抢走了一样。   这边,谢翎戈和周煜两人心思各异。   另一边。   付臻红和武植回到家之后,武植就去厨房开始做起了烧饼。   武植心里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和打算,虽然他已经重生了,但有些事情不能一下就改变。所以现阶段,这烧饼,他还是得做,还是得卖。   做烧饼最重要的一道材料便是白面粉。   武植在发面揉团的时候,付臻红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弄。   揉面粉的时候,是需要用巧劲发力的,这样揉出来的面团,在擀薄之后,煎炸出来口感才会好。   为了方便做事,武植就将两只衣袖都卷了起来。   随着他揉面的动作,他手臂被扯出了一种非常流畅的线条感,结实有力,微微鼓起的肌肉充斥着阳刚又荷尔蒙满满的紧实感。   在那小麦色的肌肤颜色衬托下,显得男人味十足。   并没有用多长时间,武植就把盆子里的面粉揉好了,在他准备做下一步工序的时候,付臻红转身离开了,他不太想闻油烟味。   出了厨房的付臻红,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不得不说,武植与他从前攻略的那些天选之子相比,实在是有寒碜了。   这个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没有,而有的那些东西,也都很陈旧了,看得出来都是已经用了好些年头的。   平心而论,若这个世界是时空管理局那边颁布的正式攻略世界,无论是处于多么穷苦潦倒的处境,付臻红都能完美完成攻略任务。   但他来这个世界,既然算是度假的,那在生活质量上,就必然是需要提上去的。   该改善的,必须要改善。   该买的,也都必须要买。   而这些,自然要交给武植来。   毕竟若是重生之前的武植也就算了。但现在厨房里的那位,是拥有上一世记忆的武植。若是还如上一辈子那般,只知道做烧饼,卖烧饼。   那到是白白浪费了这重生的机会。   想到这,付臻红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随即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单手托腮,另一手放在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   为了不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无聊,付臻红决定让武植去给他买一些画本读物来,好打发些时间。   ………   没过多久。   一股香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武植将做好的烧饼端出来,放在可以推动的木架上。   这木架的顶端搭了白色的油纸布,上一世武植卖烧饼的时候,就是将这木架推到门外的街道上卖的。   付臻红见武植准备推这木架,起身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书册画本?”   武植放在木架上的手一顿:“书册画本?”   付臻红嗯了一声,“有没有?”   武植想了一下,回道:“有一本。”   付臻红道:“那你把它拿出来。”   武植闻言,走到一个柜子前,从最   这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还很新,显然没怎么被人翻阅过。武植垂眸低首,看了一眼书皮上的几个字,将书递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书,只见深蓝色的书封上,写着几个金色的字———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见付臻红的视线落在书名上,不相信付臻红真得会看这本书的武植,掩去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凉意,解释道:“早年有一个行脚僧,吃了烧饼之后,我没收他的文钱,那僧人便送了我这一本经书。”   “我听说这本佛经晦涩难懂,若是你……”   “挺好的。”付臻红打断了武植的话。   武植问道:“你要看?”   付臻红淡淡的说道:“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末了,付臻红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厚度,又对武植说道:“你再去帮我买一些书册画本来。”   “现在吗?”   付臻红点头:“现在。”   武植垂下眼,薄唇微抿,在付臻红的视线下,有些为难的说道:“但这些烧饼已经做好了,要推出去趁热卖才行。”   付臻红没说话。   武植又道:“若我现在去买的话,烧饼摊就没人守,这些烧饼浪费了就……”   付臻红说道:“我看着。”   武植惊讶的看向付臻红:“你……我……我没听错吧……”   付臻红很淡然的说道:“没听错,我说我来守着。”   在确认眼前这个男子是说真得之后,武植这下是真得惊讶了。虽说他说那句话确实是有着这个意思,但他没想到潘金莲会主动提出来。   付臻红见状,反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吗?”   武植嘴唇翕动:“没……没了。”   “嗯。”付臻红站起身,示意道:“你把这烧饼摊推出去,再搬一个凳子。”   “好。”武植应道,然后先是给付臻红讲了一个烧饼要收多少文,又给他示范了一下如何用镊子将烧饼装油纸袋。   做完这些后,武植才将烧饼摊推了出去,接着又搬出去一个木凳。走之前,他还特意说了一句:“我会尽快买完回来。”   …………   烧饼摊就摆在屋子正前方的街道上。   付臻红坐在武植端出来的凳子上,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书。他整个人很安静,通身都透出一种淡然的气质。   这个时间点,人还不是很多。   但几乎街道上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付臻红的身上。   一是因为付臻红本身的容貌太过惹眼,二是因为他的身份以及这与众不同的画风。   后者并非是指画面显得诡异,而是在旁人看来,抛开其他不谈,只单单看潘金莲眼下所给人的那种感觉,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本该是官家养尊处优的公子,该是清雅高贵的。   而不仅是这些人,从锦绣阁选好秀徽服,慢吞吞走出来的谢翎戈,在看到不远处的付臻红之后,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样的潘金莲,一点也不像是曾做着伺候主子活计的下人。   更奇妙的是,对方明明是非常昳丽又妖冶的长相,静静看书的模样却又意外的沉然,垂下来的眉眼沉淀出来了一种清雅的芳华。   就像是一副画。   身在烟火气息的街道中,却又脱离喧嚣、随性自然,不矫情作态。   让人觉得,无论他面前的是烧饼摊,还是文墨壁画,都没有任何区别。   谢翎戈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对身旁的周煜说道:“你说,我们跟他是不是挺有缘的?”   周煜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说了句:“难道不是你特意往这边走的吗?”   被周煜揭穿,谢翎戈笑了笑,直言道:“我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总归是想多见见的。”   说完,谢翎戈便迈开脚步,朝着被众人注视的视线中心走过去。   谢翎戈是第一个走到烧饼摊前的人。   虽然在一旁看着付臻红的那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心里都想去,但最后都没有付之行动。   所以谢翎戈,也是唯一个走过去的人。   他走到烧饼摊位前,看向半垂着眼眸,正看着手中之书的男子,说道:“我买烧饼。”   付臻红听到声音,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抬眸问道:“买几个?”   付臻红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清悦的嗓音如山间流淌的清泉。   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听。   而这也是潘金莲第一次正眼看他。   被彻底无视过两次的谢翎戈,在与对方四目相对之后,看着这一双漆黑的漂亮眸子,竟有一些轻微的愣神。   而他这一愣,反应便慢了半拍。   见男子不回答,付臻红又问了一遍:“买几个?”   而这一次,还未从思绪中彻底回神的谢翎戈,一个没注意,顺嘴就说了两个字:“全部。” 第10章   谢翎戈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的谢翎戈,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回答的这个“全部”,似乎把他显得有些蠢,好像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想到这,他不自觉的看向了坐在木凳上的潘金莲。   而着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正用一种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谢翎戈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话都已经说出了口,若是再收回的话,只会显得更傻愣,于是谢翎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些烧饼,我全买了。”   付臻红点头:“好。”   对于这样的事,他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一次性卖完,能省下许多事。他也不用再坐在这里,被一些人有意无意的盯着看。   虽说付臻红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也能在旁人的视线下泰然自若,但既然可以避免,他自然是更愿意一个人坐在屋里,身处更清静的氛围。   付臻红站起身,看了一眼木架上的烧饼,又看了一眼一旁挂着的油纸袋。   武植离开之前,只交了他如何将烧饼一个一个装。   这青衣男子要将烧饼全部买完,几十个烧饼若是一个个装起来,实在是太费事,付臻红不想这么麻烦。   于是他看向站在摊位前的这位年轻公子,非常直接的问道:“我用一个大油纸袋将烧饼全部装起来,可行?”   对上付臻红的视线,谢翎戈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紧张又微妙的欢喜,他点头道:“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付臻红一听,唇角微扬,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这青衣男子很可以,这样的顾客很上道,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将烧饼全部转到装到一个袋子里之后,付臻红将袋子递给了青衣男子。   接过烧饼、付完钱的谢翎戈,却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找话题。在目光瞟到付臻红手中的书后,谢翎戈的眼睛一亮,问道:“你看得是什么书?”   这青衣男子将烧饼全部买了,无论是付款还是装袋都非常干脆。面对这种爽快的顾客,对于对方故意找话题的闲聊,付臻红也不介意回应几句。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付臻红说道。   “什么?”谢翎戈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付臻红将书皮封面给谢翎戈看了,他才确认了原来并不是他听错了。   看着蓝色封皮上的几个金色字体,谢翎戈有些傻眼了。   还真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谢翎戈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这本佛经,又看了一眼拿着佛经的漂亮男子。   本来他想着借由这书来找话题。   无论是四书五经这类的正统书册,还是画本杂谈那样的民间故事,他都能说上几句。   然而谢翎戈万万没想到,对方手中的书竟然是一本佛经。   佛经!   一本除了庙中的僧人,寻常人很少会去阅读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完全就超过他的知识盲区了!   失策了。   谢翎戈再次尴尬了。   若是时间倒退,他绝对不会说出方才那样的言语。   他的耳根弥漫出了一丝烫意,羞窘的。   他活了近二十年,脸皮向来很厚的他,还真是第一次有这种耳朵发热的窘迫。   付臻红见状,蓦地笑了起来。   这青衣男子,挺有趣的。   付臻红这突然一笑,那漂亮的眼眸微微弯了下来,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朵芳华盛开的灼灼之花。   谢翎戈看着男子因他而绽放出的笑容,心底像是落入了一片轻飘飘羽毛,痒痒的,有一种飘然之感。   付臻红直言道:“你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付臻红会突然这么说,谢翎戈的耳根顿时更红了,灼灼的热意似有向他脸部蔓延的趋势。   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浮现,他看着付臻红,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烂明媚的笑容。   等谢翎戈拿着一大袋烧饼走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都还带着笑,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开心。   在不远处围观了全过程的周煜,看着谢翎戈那在他看来完全就算是傻笑的脸,脑海里浮现出了三个字———大傻子。   甚至在对方走到他面前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立刻挪动脚步,远离这手里提着烧饼的大傻子远一点,免得被传染。   谢翎戈并不知道周煜的心里活动,此刻,他的脑子还想着方才的一系列事。   周煜道:“我该拿一面镜子给你照照。”   谢翎戈下意识问道:“照什么?”   周煜嗤笑一声:“照你这副像是被妖精勾了魂的模样。”   谢翎戈反驳道:“他不是妖精!”   周煜闻言,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正往屋里走的男子,想到昨日听来的形容,说道:“那是男狐狸精?”   周煜这话里并不带走任何鄙夷之色,也没有调侃之意,仿佛就只是将昨日听来的话,在谢翎戈面前拿来了形容。   谢翎戈却没有回周煜这话,他心里整想着其他事情,隔了好几秒,才说道:“周煜,我原以为自己不是一个会被容颜所诱惑到的人,但是我刚刚发现,在面对潘金莲的时候,我好像真得变肤浅了。”   周煜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   谢翎戈立刻说道:“别误会,我那只是单纯的欣赏。”   话落,谢翎戈提了提手中的烧饼袋,问周煜:“所以你吃烧饼吗?我买得有点多。”   周煜道:“你这是买得有点多?你这是全部买完了。”   谢翎戈说道:“你就说吃不吃?”   周煜原本想要摇头,但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最开始所看到的,潘金莲坐在烧饼摊前的画面,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最终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了一个“嗯”字。   …………   这边,将烧饼卖完的付臻红,拿着书走进了屋内,至于外面的空烧饼摊,他没有要推回来的意思。   很快买完书册画本的武植,回来一看,发现摊位上的烧饼全部空了,而本该坐在木凳上的男子,却不见了身影。   周围有好些人都看着他的烧饼摊,整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什么。   武植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了潘金莲这三个字。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潘金莲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突然有些紧张的武植瞬间加快了脚步,迅速朝着屋内走去。   而等他进到屋子里之后,才发现潘金莲正好端端的坐在木凳上,玩着盆子里他之前弄剩下的面粉。   他玩得十分认真,半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在面团上灵活的动作着,似乎是在捏娃娃,鼻尖和脸颊处都蹭上了白色的面粉。   看到这一幕,对方身上那种融于烟火之气的真实感,不知为何,竟让武植的心底深处,产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悸动。   压下这份莫名的情绪,武植朝着视线中的男子走去。   武植一进来的时候付臻红就发现了他,不过并没有把目光移向他,直到武植走到了他的身边,付臻红这才抬起眼眸,看向了他。   “你看这个如何?”付臻红示意武植看他手中捏好的面团。   武植顺势一看,才发现对方一直捏得面团娃娃竟然是他。   虽然这面团人捏得不是很精致,但是那娃娃脸上戴着的面具,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捏得是谁。   武植看着这小小的面团人,又看了一眼拿着这面团人的潘金莲,男子的唇角微扬,眼里弥漫着随性浅淡的笑意。   这一刹那间,武植心底那刚刚才压下去的异样感再一次蹿升。对上男子这含笑的双眼,他竟然有了一种轻微的触动。   就像是归属于黑色深渊的复仇者,在从鲜血淋漓的地狱里归来时,突然在前方看到了一株嫩芽,他原本想要折断它,却发现嫩芽变成了一朵散发着光亮的兰草。   最终武植微抿了一下唇,回了两个字:“很好。”   付臻红又笑了一下,将手中面团人放下,然后站起身道:“书买好了吗?”   武植点头:“买好了。”   付臻红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武植将买好的书册画本递给了付臻红。   付臻红看了一下,大概有十本左右,他一本本看过来,目光从封皮上的文字掠过,在看到倒数第二本的时候,付臻红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帘,似笑非笑的看向武植:“风月回忆录?”付臻红念出了画本封面上的五个字。   武植一听,身体也瞬间顿住。   在对上付臻红略带戏谑的眼神后,他立刻解释道:“这些书全是那店掌柜选好给我的。”   付臻红挑眉:“是吗……”   武植点头,似乎是怕付臻红不相信,他又继续说道:“我付完钱就迅速赶回来了,没有注意买回来的有那些。”   付臻红笑道:“你紧张什么?”   武植垂下眼帘:“我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付臻红道:“你我既然已经成了亲,就算是一起看它,不也很正常吗?”   这下,武植不说话了,耳根却慢慢红了起来。   付臻红见状,伸出手轻碰了一下武植那泛红的耳朵。   武植的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一步。   付臻红乐了。虽然他不清楚武植这番反应究竟是全然的伪装,还是有一部分真情实感在,但这都并不影响他逗趣对方。   付臻红干脆将书放在了木桌上,然后往前迈了一步,示意武植道:“把手伸出来。”   武植不知眼前这男子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将手伸了出来。   付臻红取下手帕,放在了武植的掌心。   武植看向付臻红。   付臻红微微扬起脸,“帮我擦擦吧。”他眼中带着笑,如夜般幽黑的眼睛里,泛出了浅浅淡淡的涟漪:“我脸上脏了不是吗。”他低低缓缓的说道。 第11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付臻红便微微转了一下身体,他的双手往后撑着木桌的边缘,然后又将脸抬了些许,方便武植给他擦拭。   武植的手中捏着素色的手帕,目光落到男子这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上。   这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在弥漫进屋里的光线照射下,透出了一种有些通透的白,武植甚至能看到男子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即便是脸颊处和鼻尖处有面粉粘着,也丝毫无损于这个人的美貌。   角度的缘故,武植能隐隐看到对方扬起的脖颈上,那靛青色的血管纹路。这细白纤长的脖颈优美又脆弱,仿佛只要他伸出手掐过去,用点力就能将这掐断。   武植面具下的脸浮现出了一种冷沉,但此刻他的目光却丝毫未变,依旧完美的演绎出了武植该有的性格形象。   他的视线落在付臻红的脸上,专注,认真。   下一秒,他抬起拿着手帕的这一只手,为付臻红擦拭起脸上的面粉。   他的手帕先是擦过付臻红的脸颊,然后再是付臻红的鼻尖。速度很慢,动作也很轻,且非常的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将付臻红的皮肤弄红。   这半垂下眼眸、专注凝视的眼睛,以及细致轻缓的动作,若是旁人一看,怕是会感觉到一种爱得真切的深情。   但这份温情举动的背后,所藏匿的暗涌,唯有两个当事人,各自心知肚明。   武植将付臻红脸上的面粉渍擦干净之后,他就出去收拾烧饼摊了。   待他将外面的烧饼摊和木凳都推进来时,付臻红说道:“这屋子里好多东西都缺,今日的烧饼也卖完了,你可以把缺的东西都置办回来。”   武植闻言,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过了好几秒,才点头道:“好。”   付臻红满意了,拿起武植买好的书,随便从里面选了一本,准备看书打发时间。   武植见状,说道:“我可能要日落左右才回来,我现在去给你做些饭菜,到了午时,你若饿了把饭菜热一下便可吃。”   付臻红听到武植的话,拿着书册的手微微一顿,他看向武植:“你要申时之后再回来?”   武植点头,低低的应嗯了一声。   他需要去一趟清河县郊外的那座清河山,那山中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草药,名为浣溪草。浣溪草的功效十分神奇,可以修复溃烂的皮肤和去除各种疤痕,无论是烧伤,还是剑伤,都可在浣溪草的敷治下愈合。   这种草药虽然叫浣溪草,但是却生长悬崖峭壁处,乍一看它的外观和普通的野草没有太大区别,也并不起眼,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浣溪草在经过复杂的处理工序之后,会有比金疮药更神奇的治愈效果。   而武植之所以会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前世他被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计毒害之后,以灵魂状态在人间飘荡几十年期间,看到一位老神医用过。   那老神医独自住在一处谷底,位于高耸的悬崖之下,与外界隔绝。这位老神医不仅医术非常精湛,用毒功夫更是了得。   那个时候,作为一缕孤魂的武植,就这位老神医那里学到了很多。医术、毒术、以及到防身术等。   后来,这位老神医在他成为孤魂的第二十年时,老死在了谷底。从谷底出去的他,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飘荡。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身处的人间和他曾生活过的年代相差了多远,不知道这其中又是不是发生了某种时间的跨越。   因为在他死后的两个月,他就被一道惊雷劈中,然后莫名卷入进了涡流般的黑暗中。而等他再睁眼时,他这一缕孤魂就出现在了全然陌生的谷底,见到了那一位老神医。   想到这老神医用过的浣溪草,武植很庆幸上一世,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有在清河山上看到过浣溪草。   只要将浣溪草用特殊的方式处理之后,坚持每日用它敷脸半个时辰,快的话,不足半年,他脸上的痕迹就能完全消失。   既然老天给了他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他自然不能将这一次机会白白浪费。   [小红,这大郎要临近日落才回来,铁定是要背着你做些什么。]   [嗯。]   [你就这么放任他啊,这大郎内里就是一个疯批。]   [疯批?]   付臻红轻笑,这武植越疯批,他攻略起来才越有意思。   弱鸡系统不禁抖了一下机灵。也对!再疯批的天选气运之子也没有小红来得可怕。   武植见男子没再多问,便以为对方是默认了他的话,于是说道:“那我现在去做饭。”   话落,武植就转身准备去往厨房。   付臻红叫住他:“等等。”   武植回头,疑惑的看向付臻红。   付臻红直接说道:“我不会热饭菜,用不来那灶台。”这话付臻红说得真假参半。他是到这个世界度假的,自然是怎么让自己舒心怎么来。   至于武植会怎么看,是觉得他要求多,难伺候,还是其他什么,都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武植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说道:“那我给你做一些糯米糕。”   付臻红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武植见状,又说道:“糯米糕不用你热,放凉了吃口感反而会更好。”   听到这后半句,付臻红这才点头:“好,那你去做吧。”   武植做糯米糕的速度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将糯米糕做好了。将白糯糯的小糕点放在盘子里,武植走出厨房,对正拿着一本书看起来的男子说道:“糯米糕放在里面的,我先出去了。”   付臻红头也没抬,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武植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门。   武植离开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付臻红一人,他坐在桌旁看着手中的书册。   武植买回来的书册画本类型很杂,付臻红手中的看得这本书册,名为———汴洲赋。   书里的内容主要讲得就是汴州的首都,也就是东京的一些风土明情,当然,这其中也写到了某些王公贵族与庶民百姓之间,所发生的无伤大雅的趣事。   他所身处的这个世界,算是北宋末年时期的平行世界。   这个时代,书画家盛行,文人墨客皆是。   看到这书中关于东京的一些绘画,付臻红不免想到了那位居住于东京的、画出了清明上河图的北宋名画家张择端。   在付臻红所了解到的信息里,这位北宋末年著名的画家,身份成迷,史书上没有任何相关记载。张择端连同他的著作清明上河图,也只有一个85个字简单概言。   虽然他这是平行时空,但若是能见见这个世界里的张择端,倒也是一件趣事。   在付臻红将汴洲赋看到快一半的时候,时间已到了晌午。   付臻红放下书册,去厨房吃起了武植给他做得糯米糕。这糯米糕的味道比付臻红想象中的还要好,软糯可口,甜而不腻。   吃完糕点,付臻红又继续看起了书。   临近酉时的时候,屋外变得有些嘈杂,有几个人整在外面谈论着什么。   付臻红的听力很敏锐,即便隔了一堵墙,他都清楚的听到了这几人的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宋蝶自杀了!”   “宋蝶?是哪个宋蝶?”   “还能是哪个宋蝶啊!就张员外家那个和潘金莲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   “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听说了张家的另一件事。”   “噢?什么事,你快说说,别卖关子。”   “就是张员外的那位嫡子张越周,一直闹着要来见潘金莲,都被禁足了都还想着翻墙!”   “你们说潘金莲到底对张家那对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怎么把那父子俩迷得团团转的!”   “当然是因为潘金莲长得漂亮啊!”   “这漂亮能当饭吃吗?”   “这你就就不懂了,人大户人家又不愁吃穿的,想得……”   后面的话付臻红没有再听,无论是宋蝶,还是张员外一家,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武植走之前,说得是日落左右回来,在酉时过半的时候,消失了几个时辰的武植推开门,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置办了很多东西,包括安装软榻的木板。   付臻红注意到武植的手背上有些擦伤,后背处也有着深浅不一的划痕,有些位置衣衫布料都划破了。   武植察觉到付臻红的目光,他相应的理由都想好了,但对方却并没有询问缘由,甚至连提都未提,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这一刹那间,武植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潘金莲的漠视,还是该什么。   付臻红说道:“我等着你把软榻搭好。”   武植应了一声,将叠放在一起的木板抱上了楼。   付臻红紧随其后。   花了一些时间,武植将软榻搭建好,末了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新垫子,用买好的工具裁剪好垫子的尺寸,严丝合缝的铺展上去。   等做完这些之后,时间已经是快到戌时。   在武植准备去做晚膳的时候,付臻红叫住了他:“你的身上的伤不处理一下吗?”他背靠着门语气淡淡的问着。   话落之后,不等武植回答,付臻红又说道:“你去打一盆水来,后背的伤口我帮你处理。”他的语气依旧是淡然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透出了一种隐约的、不容拒绝的强势。   武植回头,他看向付臻红,面具下的双眼犹如仲夏夜里那一片深邃漆黑的苍穹,明与暗的光影在他眸底闪烁。: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带着伤做饭,我怕会影响饭菜的口感。” 第12章   软榻上。   武植脱下了上衣,上半身裸|露在外面。   他后背的皮肤结实而紧致,小麦色的肤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泛出了一种蜜一样的色泽。而他的腰部的线条更是流畅又刚毅,窄窄的腰线利落的收下去,隐没于下方的裤缝中。   付臻红的视线落在武植后背处这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上,随即拿起手帕为他清理起来。   虽说是在清理伤口,但无论是付臻红,还是武植,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付臻红清理伤口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在这个过程里,他能明显感觉到武植身体一直是有些紧绷的,不用看付臻红都知道,武植那放在前方的手定然是握成了拳。   付臻红也能理解,毕竟将后背交给一个前世毒杀过自己的人,任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放松。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付臻红就将武植后背上的伤口清理完毕,“好了,”当付臻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武植的情绪明显松展了一些。   明明时间不长,武植却有一种仿佛过了很久的错觉。潘金莲的视线落在他背上的时候,让他有一种仿佛被火烧到的感觉。   对方的视线移动到哪里,那一股火就烧到哪里。   好在已经结束了。   武植敛下眼中的情绪,拿起了一旁的上衣。   然而就在武植准备起身穿上衣衫的时候,付臻红却突然伸出手,将双手放在了武植的肩头。   在付臻红微凉的掌心贴到武植皮肤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微微一怔。付臻红将往前倾身,将下巴轻轻搭在了武植的肩膀上,就这么从背后贴到了武植的身体。   武植的下颔线瞬间绷紧,但他并未挪动,也并未出声,而是放任了付臻红的行为,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暗光。   见武植并未远离,付臻红的那贴在武植手臂处的手缓缓往下,细腻圆润的指尖似蛇信般来到了武植的腰部。   他从背后挽住了武植的腰,偏凉的体温传递到了武植的身上。   武植垂下眼,看向那双交握在自己腰腹处的手,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此刻武植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棵树,而身后这个男子成了那紧紧攀缠在树上的藤蔓。   明明潘金莲的体温是有些偏凉的,武植却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碰到了火炉。   一股热|意在发酵,从后背顺着他的脊|椎一路上蹿,最终涌入他的喉|咙,让他的喉|咙开始莫名的发|渴。   武植不喜欢这种在对方的诱导下脱离掌控的感觉,但他却又矛盾的沉溺于这种、让他的情绪逐渐变得兴|奋起来的感官体验。   武植的双唇紧闭成了一条直线。   他闭上眼,随即又睁开。   “…潘金莲……”最终,还是武植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主动开了口。   他念出了付臻红的名字,声音比平日里更为低沉,也更为沙哑,每一个音都像是从喉咙里缓缓滚出来一般。   付臻红侧过脸,面朝着武植:“嗯?”   他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到武植的颈侧,带来的痒意让武植的眼神再次一暗。   付臻红就着这个姿势,在武植的耳畔轻声说着:“武植,你的小秘密真多。”   武植顿了一下,随即才说道:“你也和我所以为的很不一样。”   “如此说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这说到最后,付臻红又轻轻笑了起来,而从他唇齿间所流转出来的热气,也再次萦绕到了武植的脖颈。   武植的呼吸加重了些许,他沉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先松手。”   “好啊。”付臻红依言松开了手。   干脆得让武植都愣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付臻红却在武植的后颈轻轻吻了一下,正如他在隔间里吻武植的下巴一般,一触即分。   后颈本就是非常脆弱和敏|感的部位。   当付臻红那柔软温|热的唇|瓣落在武植后颈的皮肤上时,所带来的感觉比亲吻他的下颔还要来得深刻和暧|昧。   武植的身体微颤了一下,他立刻站起身,回头看向付臻红。   而作为始作俑者,在对上武植的视线后,付臻红却是轻挑了一下眼眸,笑得随性而又肆意。   他是故意的。   故意逗趣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武植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   他看不懂潘金莲。   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他看不懂眼前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一会儿撩人似火,像是勾人心魂的妖花。一会儿又淡漠至极,像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武植不知道这是潘金莲的把戏,还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男子,是真得随性妄为。   但潘金莲越是这样,就越是有趣不是吗。   若是他面对是上一世的潘金莲,武植觉得这一切,反而会变得无趣起来。   最开始,武植只想着在确认完这个男子的身份之后,就尽快让他“自然”的死亡。但是现在武植却发现,他和潘金莲,该是……来日方长。   …………   这一夜,依旧是付臻红睡在里侧。   不过外侧的位置,武植却并没有睡。他拿着一床被褥睡在了软榻上,唯有这样,他才能稍微放松警惕的去休息,而不会因为身边有人,时刻保持着最高的戒备。   第二日,天幕还未泛白,武植就起来了。   他快速做好了烧饼,然后将烧饼摊推出去。   今日他所做得烧饼数量与昨日相比,少了近一半。而往后,他每一天都会减少一些。   以往这个时间点,因为还很早,所以来买他烧饼的人很少。但是今日,武植才刚刚将烧饼架推出去,就有刚几个人围了过来。   这几人看起来都非常年轻,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子最先开口:“买两个烧饼。”说完,男子往武植的周围看了看,又往他身后瞧了瞧,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你家那位夫郎?”   武植看了这高个子一眼,一手接过他的文钱一手将烧饼递给他:“他还在休息。”   而付臻红此刻,确实是在睡觉。   这会儿才刚过卯时,付臻红自然不会起这么早。昨日是因为去买衣衫,所以才会例外。   站在烧饼摊前的几个年轻男子,听见武植的回答,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几分遗憾。他们从前并不是没有见过潘金莲,但是昨日下午,他们听说潘金莲嫁给武植之后,就跟变了个性子一样,不仅早起卖烧饼,整个人看起来还让人有一种心跳加速之感。   他们几人不信这说辞,便想着今日来看看。   结果连潘金莲的影儿都没见着。   几人散开之后,那高个子看了一眼手中的烧饼,又打了一个哈欠,嘴上嘀咕着:“早知道我就不起这么早了。”   他旁边的男子附和道:“就是,困死了,还是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唉,我们还真是闲的没事做!大早上的撑得慌,不然怎么会这么无聊。”   站在烧饼摊斜对街的周煜和谢翎戈,听着这些人的抱怨,默默对视了一眼。   周煜嘴唇微动,正欲开口,谢翎戈就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特意早起来这边的我,和这几个人一样都显得有些蠢。”   周煜道:“你知道就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周煜觉得,被谢翎戈一来,就顺势起床然后跟着他一起过来这边的自己,似乎也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事,简直就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谢翎戈并不知道周煜所想,此刻他的心里还有些隐约的失落:“我就想跟他再说说话。”   周煜挑眉:“然后再把全部的烧饼买来?”他特意加重了“全部”这两个字。   谢翎戈身体一僵,干笑了一声,“就说,能不能别提这事了。”   周煜看了一眼街对面的烧饼摊,目光在带着面具的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后,对谢翎戈说道:“走了,回客栈。”   而在周煜和谢翎戈转身离去之后,原本正在收拾烧饼摊的武植,抬眸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背影,眸底深处沉下一抹冷光。   …………   付臻红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巳时。   他下了楼,洗漱好之后,看向摆放在木桌上的早膳———一盘糯米糕。   付臻红盯着这糯米糕看了好几秒,看来他有必要赚一些闲钱,然后将雇佣一个下人这事提上日程。虽然这糯米糕的味道不错,但若是武植每日出去,都是离开一整天,那付臻红可不打算天天吃这个。   吃了早膳,付臻红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跟昨日一样,他坐在木桌旁,看起来了书。   不过这次,他这书才刚刚翻了一页,屋外就响起了一道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这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敲门声和一道年轻男子的喊声———   “阿莲,阿莲你开开门,我是三苓。”   [弱鸡系统:三苓?谁啊?喊得太肉麻了!]   付臻红放下书:[张员外之子———张越周]   [弱鸡系统:噢噢噢对!张越周,就是字三苓。]: 第13章   “阿莲,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外面的男声还在喊着,敲门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大有一种如果付臻红不开门,他就在外面一直喊的架势。   付臻红被吵得有些烦,他放下书,朝着房门走去,在张越周再次开口前,将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张越周看着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潘金莲,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惊艳。也不知是因为七日未见,所以太过思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此刻见到潘金莲,张越周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跳得更快。   潘金莲……他……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漂亮到他多看两眼,都有一种仿佛被蛊惑到的感觉。   甚至在潘金莲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然还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局促,一时之间竟失了言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连早就想好的话语,也突然都忘得七零八碎。   付臻红看着他,淡淡的开口:“张越周?”   还处于某种怔然中的张越周,听到付臻红的声音,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待他很快反应过来后,又立即点头:“我是。”   付臻红问他:“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同我一起离开清河县。”张越周脱口而出。   “离开清河县?”付臻红不急不慢的复述了这几个字。   “对!离开这里,只有你我。”张越周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一般,往前迈了一步,满脸深情的凝视着付臻红:“阿莲,跟我走吧。”   话落,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张越周拍了一下胸口,保证道:“阿莲你放心,为了你,我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完这番话之后,张越周紧了紧手,期翼十足的看着付臻红。   而与张越周的激动相比,付臻红的反应却十分平淡,他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说完了吗?”声音清润冷冽,听不出一点情绪起伏。   张越周愣了一下,来这里之前,他的脑海里设想过潘金莲在听到他的告白之后,会出现的各种反应。然而没有哪一种反应是像现在这样的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了。   这个时候,张越周才发现面前这个男子于他而言,竟是那么得陌生。   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阿莲,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武大郎对你做了什么?”   付臻红并不想理会潘金莲的这一朵烂桃花。   这张越周的性子软弱,却爱自我感动,对潘金莲的感情是真,但也纯纯就是一个妈宝男。抛开其他不说,若潘金莲真得答应和他一起私奔,最终的结果只会很惨。   付臻红问道:“你喜欢我?”   张越周点头,举起手道:“天地为鉴!”   付臻红闻言,凑近了张越周。   面对付臻红的靠近,张越周那张周正白净的脸瞬间红了个透,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阿……阿莲……”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付臻红蓦地一笑:“真喜欢我?”   看着付臻红眼中的笑意,张越周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其他,只凭借着本能回道:“喜…喜欢!”   付臻红闻言,直起身子道:“但是你的喜欢会给我造成困扰。”   张越周愣了愣:“困……困扰?”   付臻红点头,“你的母亲会对付我。”   “不会的,阿莲,我们离开这里,去……”   “行了。”付臻红打断了张越周,他伸出手捏住张越周的下巴,不急不慢的说道:“知道吗……你这样真得会打扰到我。”   付臻红压低了嗓音,原本清悦的生线变得有些慵懒,让人听着会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然而他的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张越周只觉得下巴处被对方触摸的地方在发烫发热,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怔然的看着付臻红。   付臻红轻轻摩挲着张越周的下巴:“等你什么时候坐上了主家的位置,在来找我,而在此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好吗?”   最后这两个字,虽然是询问的字句,但付臻红却丝毫没有征求张越周意愿的意思。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做决定,真正的主导位一直在付臻红这边。   一颗心都放在付臻红身上的张越周,傻傻的点了点头:“好,阿莲,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付臻红收回手,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最终,张越周在十分眷念的看了付臻红好几眼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将张越周这朵烂桃花暂时解决之后,付臻红关上了门。他先是去厨房清洗了那只触碰过张越周的手,然后又用手帕擦干净,接着才回到之前所坐的位置,重新拿起了书。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又赶了一天路的武松,也进入到清河县的地界。   他走到路边的一家茶亭,叫了一杯清茶和一盘小菜,清茶很快被茶亭的店小二端上了桌。   就在武松拿起茶壶准备倒水时,突然从邻桌三个人的嘴里听到了自家大哥的名字。   “我们不如来打打赌,看武植和潘金莲能处得了多久?”   “依我看,不足一个月。”   “也不知该说那武植是幸运还是不幸,若说不幸吧,他又娶了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若说他幸运吧,这大美人又是个男子,不能传宗接代。”   “这不能传宗接代也就算了,但那潘金莲长那般标致,怎么可能看得上武大郎,性格又是那种不安分的,指不定没几天就会出墙。”   听到这,武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的大哥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还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这消息对武松而言,简直是猝不及防。   而且听这些人的谈话,那名为潘金莲的男子似乎还并不是一个会安分过日子的人?   他知道有些传言是不可信的,潘金莲这人究竟是如何他暂且不论,大哥他和这个人成亲的事应该是事实。   想到这,武松坐不住了。   他立刻站起身,将文钱放在桌上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需要尽快赶回去。   为了保证速度,武松在最近的马棚租了一匹快马,他骑上马背,手握缰绳,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家的方向。   临近午时,快马加鞭的武松终于来到了家门前。   他跳下马,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大抵是有些近乡情怯,好些年未回来过的武松,竟然有了一种紧张感。   他抿了抿唇,收敛住心神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武松敲了两声,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大哥难道不在家里吗?   武植想着,又用手背叩了叩门。   正在屋子里看书的付臻红,听到这接连两次的敲门声,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不过就想安静看个书而已,走了一个张越周,这次又来了一个谁?   若这个世界是正式的攻略世界,秉着完美完成任务的态度,付臻红会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开始,就开起天选之子靠近的提示。   但这里不是。   所以门外敲门的人是谁,付臻红并不知晓。   第二次放下手中的书,付臻红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而这边,站在门外的武松,就在他抬起手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原本关闭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14章   武松敲门的手猛地顿住,而等他看清楚开门之人的面容之后,不禁微愣了一下神。   付臻红抬眼,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你谁?”   武松下意识回道:“武松。”   听到这名字,付臻红微微挑眉,上下打量起了他这个小叔子。   个子和武植差不多高,身材非常挺拔,头发只用一根发带简单的竖起,额前的碎发落在英俊的脸庞上,平添了一种不羁的洒脱。   面对男子打量的目光,武松的身体莫名就绷紧了几分。   付臻红似笑非笑道:“武松?”他说道:“武植那早年犯了事,后来离家避风头的弟弟?”   武松闻言,嘴唇微动,想要解释。   然而他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付臻红却没有想听的意思,直接就转回身,朝着屋内走去。   武松站在原地,默默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他看着男子的背影,虽然对方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但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个家里,又是长相如此让人惊艳的男子,也只可能是大哥娶回来的那位夫郎了。   潘金莲……   武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走了几步的付臻红,见武松没有跟上,他回头一看,发现这武二郎还留在原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还不进来?是准备一直站在外面当门神吗?”付臻红不急不慢的说道。   听到这话,武松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默默踏进了房门。   待武松将门关上之后,已经坐在木凳上的付臻红,对走进来的武松说道:“坐。”   武松看了付臻红一眼,随即坐在了付臻红的对面。   此时此刻,武松的心情有些微妙。明明这里是他的家,然而在对面这个男子那漫不经心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却有一种自己仿佛才是客人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少有的紧张感,虽然这种情绪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存在了。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状态。   付臻红将手撑在桌上,单手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武二郎,不咸不淡的问道:“你多大了?”   武松微移视线,避开了付臻红的目光,开口道:“去年及冠的。”   这个时代,男子年满二十及冠。武二郎去年及冠,也就是二十一,比武植小上三岁。   付臻红又问:“你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   听到这个问题,武松并没有立刻回答,他顿了一下,看了付臻红一眼。   见男子的目光始终是很平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深意,武松这才回道:“暂时还不确定。”   说完,武松又错开了与付臻红对视的目光。   不知是因为这是他与潘金莲第一次见面,所以关系显得很生疏。还是因为这长相过分好看的男子,是他大哥的夫郎、他名义上的“嫂嫂”。眼下,只有他与潘金莲两个人待在这个屋里,还面对面而坐,这总让武松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他紧绷着下颔线,试图找话题来缓解。   而下一秒,就在武松准备开口时,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却突然站了起来。   付臻红站起身,绕过方形的木桌,走到了武松这边。   武松有些不明所以,他抬起眼眸看向付臻红:“怎么了?你……”武松这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将脸凑向了他。   面对付臻红的突然靠近,从付臻红走到他这边开始就身体一直绷紧的武松,这会儿更是直接往后一仰,借此拉开了与付臻红的距离。   武松的眉头微皱:“叔嫂有别,还请自……”   最后一个“重”字,武松还没有说出来,一直盯着武松脸看的付臻红就说道:“仔细看得话,你和你大哥的眉眼挺像的。”   武松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突然凑近只是为了观察他的眉眼与大哥的相似度。   而这时,说完这一句话的付臻红,已经站直身体,他顺手拿起桌上那本他未看完的书,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武松。   坐在凳子上的武松见状,顿时有些尴尬。   他刚刚,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一种对方要试图勾引的他错觉。   难不成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潘金莲是一个无论男女,都要引诱的狐狸精?   简直太荒谬了。   武松正想着,走上二楼的付臻红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对了,”他站在楼上,朝着楼下的武松看去。在武松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付臻红说道:“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吗?”   武植回道:“什么?”   付臻红半阖了一下眼帘,双唇微张,缓缓说出了四个字:“草木皆兵。”   说完,他嘴角微勾,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后,推开休寝的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而还坐在木凳上的武松,在意识到为何潘金莲会说草木皆兵这四个字之后,一股烫意瞬间弥漫上了他的耳根。   尴尬感比方才来得更盛,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羞躁感。对方是在说他心思不正,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看什么都像是别有居心。   而其实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武松抿紧双唇,很快平静下来后,他想到最后对方唇角边勾起的那一抹笑容,忽然又觉得或许并不是自己多想了。   武松敛下眉眼,眸中闪过一抹思索。   潘金莲,让他看不懂。   短暂的几句话,他看不出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有一点武松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对方看起来确实不太像是能安稳与大哥过着平淡日子的人。   而此时此刻,武松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是想着快点回家见到大哥的他,眼下脑海里却被自己大哥的夫郎——他名义上的“嫂嫂”给占据了。   他甚至还没有问大哥他为何这个时候没在家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敲那道门去询问里面的人,反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武松回来的时候,是临近午时。   因为赶路,他起得很早,整个上午就只吃了一个面饼。原本他在凉亭点了菜,是准备先填一下肚子的,结果却因为听了大哥和潘金莲的事急着赶回,最后一口也没吃。   这会儿,早就饿了的武松,打算随便做点吃食来填饱肚子,就当是午膳了。   他从座位上起身,正准备去往厨房,付臻红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之前拿在手上的书,则是被他放到了房间里。   付臻红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武松:“你会做饭吗?”   武松如实回道:“会一些。”   付臻红点了点头:“那我等你做午膳。”付臻红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武松只看了付臻红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去厨房了。   厨房里。   武松看了看剩下的食材,介于潘金莲是他名义上的嫂嫂这个身份,他还是回头问了一句站在厨房门口的男子:“面食吃吗?”   付臻红回道:“你弄什么,我便吃什么。”当然,前提是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必须要还算不错。   付臻红这话说得很随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然而明明这样的话语不含有任何的暧|昧之色,听在武松耳里,却像是他们的关系很熟络和亲近,似乎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般。   但是实际上,今日只不过才是他与潘金莲的第一次见面。   武松拿着挂面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这一刹那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再一次在他的心底产生了。   连带着在潘金莲的目光注视下,他都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不自在。好在对方并没有在厨房门口久站的意思,留下那句话之后,就出去了。   看着手中的食材,武松敛着眉目,开始煮起了挂面。   没用多长时间,武松就将面条煮好了。他在上面加了一些清淡的佐料,又放了荷包蛋,这才将两碗独特的阳春面端出了厨房。   武松将其中一碗放在了付臻红面前,他拿着另一份,在付臻红对面坐下来之后,也不怕烫就开始吃了起来。   付臻红看着桌上这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外观色泽这些看起来十分不错,闻起来也挺香的。   待热气散去一些后,付臻红才拿起木筷,挑起面条尝了一口,发现这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吃。虽比不上那些酒楼里做得精致,但是吃起来别有一番口感。   或许这往后的日子里,武大郎如果不在,那这武二郎也是可以做饭的。   [小红,大郎和二郎都是气运之子,不是伙夫。]   [这不影响。]两者之间不冲突。   弱鸡系统听到付臻红这么回答,也悟了,反正小红说什么都是对的。   而此刻,武松这边,付臻红心里的想法,他自然是不可能知晓的。这会儿,武松看似在认真吃着碗里的面,实际上,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   付臻红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吃相看起来非常的优雅好看。   这种好看,并不是那种故作斯文的优雅,而是从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容而淡然的气质。不拘泥作态,而是浑然天成。   就算武松对潘金莲的感官颇为复杂,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名义上的男嫂嫂,当真是连头发丝都是精致无比的,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第15章   黄昏时分,红日西沉。   天渐渐暗了下来。   武植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锦绣阁老板的夫人赵氏。赵氏同赵掌柜一样,为人十分热情,且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她见到武植,扬着温和的笑脸主动闲谈起来。   “武家大郎啊,你们家二郎今儿个给送给我和老伴的鲜果子,味道可真甜嘞。”   武植一怔:“武松回来了?”   见武植这幅样子,赵氏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武植道:“我一直在外面。”说完,也不等赵氏回答,武植就说道:“赵姨,我先回去了。”留下这句话之后,武植就迅速往家的方向赶去。   赵氏看了一眼武植那有些急切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感叹着:“这武家两兄弟的关系还真是好啊,做大哥的一听到弟弟回来了,就直往家跑。”   然而事实上,武植想尽快回去,想见武松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却是武植并不太想让潘金莲和武松单独相处。   上一世,潘金莲在认识西门庆之前,曾引诱过他的弟弟武松。即便这个潘金莲和记忆中的那个男子有很大的不同,但武植依旧不想他们单独相处。   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武植赶了回来。或许是因为这一世他的身体各方面能力,都比上一世好了太多,这一路急匆匆赶回来,武植不仅没有出汗,就连气息都还是十分平稳的,没有一丝急促。   他走上门前的台阶,直接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多年未归家的弟弟。   正在向贡堂上香的武松,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家大哥后,他英俊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大哥!”说话间,他迅速将香插好,大步迎了上去。   武植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弟弟,他原以为自己会非常喜悦,然而实际上,他的内心竟然格外的平静。   武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重生之前,他作为一缕孤魂在人间游荡了太久,上一世他曾最为看重的亲情,现在却无法在他的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对上武松这双满含喜悦的笑眼,也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你回来了。”   久别重逢的欢喜,让素来敏锐的武松没有察觉到、自家大哥这份反应里的某种异样,对亲人的思念驱使他一把抱住了武植:“大哥,好久不见。”   武植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武松的后背。   “回来就好。”武植说完,待武松站直身体之后,他扫了一眼四周,问道:“他呢?”   他口中的这个“他”,问得是谁,不言而喻。   武松顿了一下,才回道:“在楼上。”   武植闻言,点了点头:“我先上楼看看。”话落,武植也没再看武松,而是朝着楼梯走去。   武松站在原地,抬着眼眸看着自家大哥上楼的背影,双唇微微抿起。并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大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到底是哪里不同,武松也说不出来。   这次回清河县,武松原本是打算待上半个月就走。但是这会儿,武松却在心里将这时间默默延长了。   这个家似乎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变化,若是不弄清楚一些事情,武松总归是不能放心离开的。   看着香炉里缓缓飘散的白烟,武松心里有了些思量。   过了大概半刻钟,武松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毫无疑问,方才那一段时间里,大哥应该是在屋子里同潘金莲说话。   武植走下楼,他并没有看武松,而是先去了一趟厨房。   待他从厨房里出来之后,才走向了武松,用眼神示意武松先坐下。   武松坐在了木凳上,武植则是坐在了武松的旁边。他拿起桌上泡好的茶壶,先是给武松倒了一杯,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松接过武植手中的茶水:“临近晌午。”   武植想到那盘子里还剩很多的糯米糕,他垂眸低首,看着手中飘散着清香的茶水,问出了一句:“午膳吃得什么?”   武松回道:“阳春面。”   听到这个回答,武植微顿,随即用指腹缓缓摩挲起杯壁:“他也和你一起吃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潘金莲。   武松嗯了一声,他双唇微抿,有些诧异,不抬明白为何大哥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潘金莲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嫂嫂,都在这个屋子里,他总不可能只自己一个人吃。   武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道:“我记得你最拿手的就是阳春面。”   武松点头,他煮得面是在阳春面基础上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阳春面也是他做得好吃的食物。   武植又道:“他应该觉得味道还不错吧。”说这话时,武植的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一些,在这黄昏日落的光线里,显得有几分别样的沉然。   武松似乎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冷沉,但他还没来得及去捕捉这份细节,武植就又低低缓缓的说了一句:“应该是喜欢的。”这话与其说是在对武松说,不如说是他在对他自己说。   武松再次感到了一种轻微的诧异。   他大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语。为何会突然问潘金莲喜欢不喜欢吃他煮的面食的问题。   “大哥怎么为何会突然说这些?”武松不禁开口。   武植闻言,没有回答武松这个问题,而是深深看了武松一眼,随即才说道:“那你为何会选择煮自己最拿手的阳春面,而不是做其他更简单的吃食?”   武植这话,瞬间把武松问住了。他眉心微敛,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但是下一秒,武植就说道:“说说你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吧。”他看着武松,显然是不打算就方才那个话题继续多谈。   武松发现,几年未见,大哥的性子与以前相比,似乎更沉闷了,身上也似乎多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此刻,对上大哥漆黑的视线,武松原以为自己与大哥许久未见,他会有很多话想对大哥说,有很多趣事想同大哥分享。   然而在听到大哥询问他在外面发生的事时,武松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他和大哥之间,好像变生疏了。   大哥有些不一样了。   武松的心里再一次产生了这种感觉。   他握着杯壁的手紧了紧,仰头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将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在一边,开始讲起了这些年在外面发生的事。   武松在讲自身那些经历的时候,武植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只偶尔会问上一两句。   渐渐的,似乎是因为话匣子打开了,武松也找回了从前与大哥相处的那种感觉。他讲着自己在外面都遇到了什么人,又和哪些人做了朋友。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到了戌时。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漂亮的弯月从天边缓缓升起。   付臻红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站在楼上,垂着眼眸看向了坐在楼下的武植与武松。   下方的武植率先感觉到了付臻红的视线,他抬起头看向付臻红,而正在说话的武松,也因为武植的目光偏移,而朝着楼上看了过来。   两兄弟的视线都落在了付臻红的身上,付臻红看着戴着面具的武植道:“我饿了。”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非常清晰的传到了武植和武松的耳朵里。   这声音里透出了一种懒洋洋的意味,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非常直接的表露出了自己的诉求。且非常微妙的是,这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讨厌。   武植站起身:“我去做饭。”   武松见状,也跟着站起身:“大哥,你外出了一整日,脚的负荷大,该坐着多休息,晚膳我来做就行。”   武松这话说完,武植还未回答,付臻红就说道:“我要吃武植做得饭菜。”   武松一听,英挺的剑眉顿时皱了起来。下意识的,他觉得潘金莲是在故意刁难大哥。   武松的目光沉了下来,他看着付臻红,嘴唇微动,正欲说话,武植却说道:“好,我去做。”   话落,武植便走去了厨房。   武松看了一眼武植的背影,目光落在武植那行走起来有些瘸的腿上,随即又看了一眼楼上的付臻红,眼眸深处浮现出了一抹凛然的冷光。   而付臻红,面对武松目光里的冷凝,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房间。   最终,这一顿晚膳是武植和武松一起做的。   武松做了两兄弟的菜,武植单独给付臻红做了一份。   三人坐在饭桌前,武植看着右侧的男子只吃了自己给他做的这一份菜,面具下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   他对潘金莲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一开始是全然的恨,而现在,他对潘金莲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无论是复仇也好,还是其他也罢,他都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是他来带给潘金莲的。   武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并不正常。   但如今,他经历了死亡,又获得了重生,本就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   涉及到潘金莲,无论另一方是什么人,武植都不愿有人与潘金莲有太多的交集,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武松。   或者更确切的说,从另一方面讲,反而正是因为武松是他的亲兄弟,武植才更不想看到潘金莲和武松走得太近。   也更不愿意潘金莲去吃武松做的菜。   …………   饭后,付臻红一个人上了楼。   楼下,就只剩下武植和武松兄弟两人。   武植突然问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武松摇头,笑了笑说道:“大哥,我这些年在外面四处飘游,结交的都是男子。”   武植也笑了笑,说道:“几日后就是夜宴灯会了,兴许你就能遇到钟情的女子。”他看着武松:“毕竟你也不小了,看着你成了家,我也能放心下来。”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大概半个时辰,付臻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向带着面具的男子:“武植,你什么时候烧水?”   武植道:“我现在就去。”   话落,武植便去烧热水了。   待热水烧开之后,武植一左一右两只手,共提着两桶兑好温度的水,一步步走上了楼。   武松见状,看了一眼厨房里还剩下的、那另外两桶已经兑好温度的水,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或许大哥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但既然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这个家里,武松是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尽可能的为大哥减轻一些负担。   最终,武松将剩下这两桶水提了起来。他走上楼,弯腰将两桶水放在了敞开的房间门口。   就在站起身的时候,正好与准备往外走的武植迎面对上。   武植看向武松脚下的这两桶水,垂下的眼眸浮现出了某种难以明辨的情绪。他其实该感到欣慰的,因为这个弟弟是在他为着想。但是武植的心情却很平静,平静到目光都变得有些凉然。   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植,随即又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武松。   他就这么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单手托腮,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是不是什么事你都想替你哥去做?”   付臻红这话一说完,武松猛地愣住了。   而武植,面具下的脸也沉了下来,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他眸底深处闪过一道阴霾。 第16章   付臻红这话说得随意,清悦的嗓音里透出了一种隐约的戏谑。但就是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在武家两兄弟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武植提着空桶的手紧了紧,双唇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他半垂着眼,漆黑的发丝遮住了他目光里的阴鸷。   而原本还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武松,在看到大哥站在原地沉默得垂着眼后,心顿时咯噔了一下,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眉头一皱,凌厉的眼神朝着付臻红这边扫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某种警告。   付臻红乐了,蓦地笑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毫不避讳的回视着武松这锐利如刀锋的眼神。   武松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而这一刹那间,原本垂着眼的武植也恰好抬眸,于是便正好将武松与付臻红的眼神互动看在了眼里。   这一下,武植握着空木桶把守的手狠狠攥紧了,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背上甚至爆出了骇人的青筋,身上也散发出了一种低沉之气。   武松猛地一顿,他立刻看向武植,嘴唇翕动着想要解释,然而却在开口的前一秒,听到武植说道:“二郎,我有话要单独与他说。”   这话很显然是想让武松离开的意思。   武松削薄的唇微微抿起,这会儿他纵有万般言语,也只好先暂时压在心头。   “那我先下去了。”留下这句话之后,武松转身离开了。   付臻红将目光转向了武植:“你要跟我说什么?”虽是这么问着,但付臻红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好奇。   武植沉默了一瞬,突然问出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武植的声音很低沉,并不大声,但每一个音都足够清晰。   他这话一出口,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而已经走到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五米远的武松,也因为武植的这一句话,瞬间顿住了脚步。   你喜欢他吗?   大哥的这句话里,这个“他”是指他吗?   大哥为何会突然问潘金莲这个问题?难道是大哥觉得潘金莲会对他有意思?   武松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惊讶,错愕,紧张等等情绪接踵而来,搅得他的大脑无法再保持平静。   大哥让他离开,就是想支开他。   按理说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快远离,走到一个听不见大哥和潘金莲说话声音的位置。但是此时此刻,武松的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黏住了一般,没有挪动分毫。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房间里,付臻红听到武植的这一句话,他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从座位上起身,一直走到武植面前才停了下来。   付臻红看着武植道:“你问出这句话,是在紧张什么?”   紧张什么?   武植的眼底闪过一抹猩红。   紧张这个男子会像上一世的潘金莲一般,去故意勾引他的弟弟武松。如果真得发展到了那一步,武植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情绪,做出某些疯狂的事来。   武植闭了闭眼,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平稳着声音,维持着武植该有的性格,紧张而小心翼翼的说:“所以你不会喜欢他,对吗?”   事情发展到这里,付臻红倒是有几分惊叹于武植的隐忍和克制了。   虽然武植戴着面具,又微微垂着眉眼,付臻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定然是极其的冷沉和阴翳,但即便是这样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一种近乎于懦弱的卑微。   [小红,我感觉你若是回答喜欢,大郎绝对会用某种偏激的手段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   [把感觉去掉。]   付臻红说道:“武植,你是在防备自己的亲弟弟吗?”   听到这句话的武松愣了一瞬。   大哥在防备他?   武松蹙眉,这潘金莲到底在胡说什么!   武植立刻否认:“不是。”他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   武松听到这里,开始思索是否是自己的某些言行,让大哥产生了误会。而也是这个时候,某些被他忽略的小细节,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   武植想到了大哥问他的那一番话。   他为何会选择煮最拿手的阳春面,而不是做其他更简单的吃食?   所以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做阳春面?   难道是因为潘金莲?   难道是因为他下意识的,就想让潘金莲吃到他最擅长做的食物?   但为什么他潜意识里会有这种想法?   是因为只是想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无论对象是谁?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武松的眼慢慢沉了下来。   这个问题,他确实有必要理清楚。   而付臻红这边,武植将话题又转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他似乎很执着于这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会不会喜欢他?”   说这话时,武植看向了付臻红的眼睛。   付臻红挑了挑眉,又往前走了半步,拉近了自己与武植的距离。   此刻,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付臻红唇角一勾,在武植的视线下微微一笑:“不会。”他只回了这两个字,却让武植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与他们隔了几米远的武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不知为何,这一刹那间,他的心底深处竟然闪过了一道非常怪异的情绪。   他想要去捕捉,然而这瞬间闪过的情绪,却如同风一般,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他什么也没抓住。   武松脚步挪动,离开了原地。   武植放下手中的木桶,伸出双手握住了付臻红的双肩,然后微微向前倾身,再一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凝视着付臻红,对他说道:“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话落的同时,武植放在付臻红肩膀的手也紧了几分,像是要将付臻红整个人都牢牢抓在自己身边一般。   …………   这一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武松的归家,武植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上一世,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想到了潘金莲对二郎明里暗里的勾引,想到了潘金莲对他厌恶和嫌弃。   上一世,他对潘金莲的感情很单纯,因为并不是真正喜欢的那种在意。所以他对于潘金莲的一些举动,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多数时候他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一世,重生而来的他,却一点也不能忍受。哪怕是潘金莲和二郎有稍微亲密一点的接触,他内心深处那一条满腹泥泞的毒蛇,都会从阴暗潮湿的牢笼里爬出来。   他不会、更不允许前世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这,睡在软榻的武植侧了个身,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房间里的烛光早在该休寝的时候,就被武植熄灭了。   此时,已经是子时过半。   武植却没有一丝睡意。   浮云遮住了天幕上闪烁的繁星,弯月也隐匿了一半在云层里。   微弱的月光从窗户外漫洒进来,成为屋子里仅剩的光晕。   武植就这样看着床榻上男子熟睡的侧颜,久久也曾移开目光。   而不仅仅是武植,睡在隔壁房间的武松,素来好梦的他,这一晚也难得失眠了。   三人之中,唯有付臻红,一夜睡到了天明。   第二日。   武植很早就起来了,武松也同样如此。   武松已经离家好几年了,早些年的衣衫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太小了,不能再穿。武松的身高体型和武植差不多,昨日的衣衫换下来之后,武松今日穿得,就是武植的衣衫。   做好烧饼的武植将烧饼摊推了出去,武松则是留在厨房,弄着早膳。   大抵是因为一夜未睡,武松整个人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此刻他一边洗着菜,一边分心想着大哥的事情。   付臻红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个起来的。   他出了房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于是走下楼,顺着这股香味进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男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衫,背对着厨房门的方向,正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做着早膳。   看着男子的背影,付臻红并未犹豫,直接走了过去。他从后面贴上了男子的后背,手臂环住男子腰部的同时,缓缓说道:“武植,你在做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   大抵是刚睡醒的缘故,付臻红的声音比平日里听起来更低一些,缓慢的语气里有一种像是在撒娇一般的轻软和绵长。   这一刹那间,被付臻红从后面亲昵抱住的武松,身体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后背处所亲密贴合的身体柔韧而温热,腰部的这两只手,更是让武松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热烫感。   潘金莲……将他错认为了大哥!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武松正要避开和解释。   一道声音就从厨房外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17章   “你们在做什么?”   这道声音很低沉,没有震怒和咆哮,而是有些缓慢的……极近克制的沙哑。   武松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   而就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付臻红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你不是武植。”   付臻红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即使被武植看到了他和武松的暧|昧相贴,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与付臻红的淡然自若相比,武松的心情却复杂万千。   他立刻拉远了与付臻红的距离,有些焦急的向武植解释着:“大哥,事情并不是你看到得那样!”   他逻辑清晰的说出了重点:“因为我穿得你的衣衫,再加上你我从背后看身形很像,所以潘金莲是把我错认成了你。”   由于急着解释缘由,武松也顾不得什么叔嫂辈分,对潘金莲这位名义上的嫂嫂,也是直呼其名。   武植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站在原地。   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越发的冷凝。   武松的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无措感,他很少会有这般被动的时候,他非常在意大哥,不想大哥对他产生误会,更不想自己与大哥的兄弟之情出现隔阂。   武松还想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大哥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之下,或许他无论是说什么,大哥都不会真正听进去。   大哥他,想听的是另一个人的解释。   事实上,武松的猜测并没有错。   武植现在,却是只想从付臻红的口中听到回答。   他甚至看也没看武松一眼,目光从付臻红转过身之后,就一直放在付臻红的身上,直直的凝视着付臻红。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然而眸底深处却凝聚着一种压抑的暗涌,这暗涌如潮汐海浪,犹如莫测的风暴在瞳孔里酝酿。   他在等付臻红的解释。   他在隐忍着,扼制着晦涩阴翳的情绪在他脑海里滋生,用身体里的牢笼,关押着心底的这一头拼命想要挣脱的野兽。   付臻红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武植,对上武植的视线后,说道:“你家二郎说的没错,确实是我认错了人。”   付臻红说得不咸不淡,但即便是用着这样的语气,却让武植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减缓。   紧绷在武植心中的弦,也随之松展了一些。   潘金莲的目光不像是撒谎。   不过,即便知道了这是一场误会,但武植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潘金莲和他的亲弟弟都杀了,这样他就不用在被这种事影响到情绪。   见武植不说话,付臻红走到武植面前,与他相隔了一个大概半个手臂的距离,抬眼道:“你不相信我?”   武植的眼皮动了动,他轻眨了一下漆黑的眼睫,摇头道:“不是,我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在组织着言语。   付臻红道:“只是什么?”   武植正要开口,外面突然就有人喊道:“有人没?我要买烧饼!”   早就想离开这里,但却不好出声的武松,听到外面这道声音,立刻就说道:“我去吧。”   话落,他就迅速出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付臻红和武植两人。   付臻红对武植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这句话与付臻红昨夜在房间里时,所问武武植的话很相似。那个时候,武植回答了付臻红他的紧张。   而现在,付臻红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没有等武植回答,因为他自己又接着说道:“相比于其他人,我对你更感兴趣。毕竟你我成了亲,不是吗?”   最后一个尾音,付臻红的声音故意拖长了一些,低低缓缓的语调,传入到武植的耳膜里,有一种撩人心弦的痒。   武植的唇抿了抿,脸上露出的那一部分,那棱角分明的下颔线也因为他这无意识的动作,而显得更加的流畅利落。   下一秒,付臻红往前倾身,在武植的下颔处轻轻吻了一下。   也就是这轻轻的一个吻,让武植心底的那一头野兽收回了尖锐的利爪,暂时性的蛰伏下来。   武植的情绪好转了。   而刚好踏进屋内的武松,也正好看到了潘金莲亲吻大哥下颔的这一幕。   他的身体顿在原地,看着视线中正四目相对的两人。无论是两人的体型,还是身高差,这样的画面看起来都是非常和谐的,然而武松的眉头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特别是当武松看到潘金莲对大哥勾起的那一抹笑容后,武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潘金莲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凛然的冷意和戒备   潘金莲太危险了。   这种危险,并不是指他武功有多么高强,而是武松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从潘金莲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不安定的因子。   潘金莲的外形太过惹眼,而有时候,美色就是利刃,是夺命的刀锋。   大哥和潘金莲待在一起,让武松无法彻底放心。今日这个小插曲也让武松更加确定,已经必须要与潘金莲保持距离,同时也必须更注意潘金莲。   这时,武植发现了站在房门口的武松,“怎么了?”他问道,声音已不见最开始的低沉。   武松收敛住心绪,说道:“大哥,我不知烧饼现在是卖多少文。”他有好几年没回来了,不确定烧饼的价格是不是还和之前卖得一样。   武植回道:“还是一样的。”   说着,他便往房门口走去。   武松回头用冷寒的眼神看了一眼付臻红,接着便跟着武植出去了。   …………   烧饼摊前。   买烧饼的人离开之后,武植对站在他身旁的武松说了一句:“潘金莲是你的嫂子,你们要注意保持距离。”   武松闻言,漆黑的眼眸垂了下来,他说道:“大哥,那件事真得只是一个意外,我也定然会注意与他保持距离。”   说完这话,武松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提醒了一句:“大哥,潘金莲定然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你要多注意一点。”   他不想让大哥吃亏。   武植嗯了一声。   潘金莲当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越是这样,才越是有意思,不是吗。   若是潘金莲表现得真如上辈子一样,在那天夜晚,他或许就已经将潘金莲弄死了。   武松见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大哥太大的在意,他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武植却不打算,在与潘金莲相关的事情上,同他多说。   武松察觉到了一点,也只好暂时作罢。   至于厨房里的那个小插曲,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而实际上,武植与武松各自的心里,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也只有他们才最清楚。   此时,已是辰时过半,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倏得,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喊叫声和马蹄奔跑的声音———   “闪开,快闪开啊!”   驾驶着马车的车夫面色惨白,一脸惊恐的攥紧缰绳,然而被他攥着的黑马,却像是受了惊一般,拖着后面的车轮狂奔不止。   马车歪歪扭扭,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翻车,原本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以最开的速度避闪。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眼看这马车就要撞到烧饼摊,在千钧一发之刻,武松拉着武植的手臂,躲开了黑马这猛烈的撞击。   “砰呲”一声,不过眨眼之间,这烧饼摊就被撞得碎烂。   而下一秒,这匹发狂的马,前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膝盖突然往前一折,上身猛地往下跪倒。   “嘶啾————”   摔在地上的黑马发出了尖细的嘶鸣声。   它后面所拖着的马车,也斜倒在地,砸在地上发出了“砰”得一声闷响。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马车内,响起女子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咳咳……我们先出去。”这女子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紧跟着说道:“快看看我的琵琶有没有摔坏!”   “小姐,琵琶刚刚好像是撞飞出去了!”   “什么!!!”   听着马车内两个女子的对话,武松默默看了一眼七零八碎的烧饼摊,又看了一眼被烧饼摊的断木板所压住一角的琵琶。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向马车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冷冽。   若不是他方才躲闪的及时,他和大哥恐怕就会被撞伤到。   想到这,武松立刻看向身旁的武植,不放心的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武植摇头:“无碍,多亏你反应及时。”   说话的同时,武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方才朝着马腿扔出碎银的那只手。   他看了一眼被撞毁的烧饼摊,眼帘微垂,敛下了眸中的情绪。   实际上,在马车撞到烧饼摊之前,武植是完全可以提前出手阻止的。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而是在烧饼摊被马车撞坏了之后,他才用了巧劲,扔出一块碎银击中了马前腿的穴位,制止了这匹马继续发狂。   至于为何要任由马车撞坏烧饼摊。   则是因为这对武植来说,是一个契机。   一个后续他不用继续卖烧饼的契机。   毕竟烧饼摊都被撞坏了不是吗。   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摊位,武植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思量。   这时,方才在马车内说话的两个女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梳着丫鬟发髻的青衣女子,双手扶着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对马车夫道:“你怎么驾车的!”   车夫此时已经是被吓得不轻,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苦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这马怎么突然就发狂了。”   “要是我们家小姐出了事,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丫鬟愤愤得瞪了车夫一眼,“还不赶紧起来!”   车夫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粉子女子解释:“谢大小姐,这真是一场意外,我都很少遇到马突然发狂这种事,我也纳闷怎么今儿个它就……”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粉衣女子就一脸惋惜的看着被压住的琵琶:“我的琵琶!”很显然,比起听车夫的一通解释,粉衣女子更在意被压在下方的琵琶。   穿着青衣的婢女又瞪了车夫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琵琶给我们家小姐弄出来!”   车夫连连点头:“好好好,小的这就弄!这就弄!”车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走过去,他想要将琵琶拉出来,然而他用力一扯,非但没有抽出琵琶,反而让木架变得更散。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被压住前端的琵琶,被散下来的木架又压住了几寸。   车夫:“……”   被车夫称为谢大小姐的女子:“……”   青衣婢女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气鼓鼓的指着车夫道:“你收了我们家小姐这么多贯钱,就是这样做事的?!”   车夫的脸皱成了一团:“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这不靠谱的东西!”青衣婢女骂了这车夫一声,随即转看向了粉衣女子:“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粉衣女子有些恼怒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我的琵琶弄出来!”   青衣婢女闻言,又看向车夫。   车夫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觉得若是再让他来,那琵琶保不准会直接被全部埋在摊位   但如果他不做,结果也同样会很惨。   正在车夫左右为难的时候,目睹了全程的武松走上前:“我来吧。”   说完,武松便走了过去,伸出手,速度快而准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干脆利落的抽出了琵琶。   粉衣女子一喜,身旁的青衣婢女见状,赶紧走到武松面前,想要拿过琵琶。   但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武松却避开了。   很显然,是不想就这么给她。   “你什么意思?”青衣婢女蹙眉。   武松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青衣婢女身后的粉衣女子:“琵琶自然是会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把该赔付的都赔付了,还有,道歉。”   说完,他看了一眼七零八散的烧饼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武松说得最后两个字,这下,情绪本就不好的粉衣女子,脸瞬间冷了下来:“道歉?”   武松点头:“道歉,并且赔付。”   武松的想法很简单,马车是她们雇的,出了事,她们理应给出一个交代。   而且若不是他们躲闪及时,所受到的波及就不是只有烧饼摊被撞毁这么简单了。   粉衣女子道:“如果我们不道歉,也不赔了?”   武松不疾不徐的说道:“那这琵琶恐怕就不能给你们了。”   青衣婢女道:“你大胆!”   谢翎姗顿时气笑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与这清河县这地方犯冲,从来这里的路上就开始一波三折。来了这里之后,更是诸事不顺。若不是因为谢翎戈那个家伙和周大哥来了这里,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穷乡僻壤地方小县半步!   谢翎姗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又看向这拿着她的琵琶,一副油盐不进的男子。   若只是让她赔付烧饼摊的费用,谢翎姗是可以接受的。   但让她道歉,那不行。   马突然发狂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的错。她自己受了惊,琵琶还被撞了,情绪本就有些烦躁,听到这男子的话,自然更不能忍。   她这人最讨厌被人威胁。   越是有人这样对她,她就越是要唱反调。   “凭什么要让我道歉和赔付?”谢翎姗不耐烦的说道:“我最喜欢的琵琶被你们的烧饼摊压住了,定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损坏!该是你们赔!”   青衣婢女也附和道:“就是!我们这琵琶是凤颈琵琶,可贵着呢!你们一千个烧饼摊都比不上这琵琶的边角!”   “我们小姐没让你们赔也就算了,你们竟然还想着让我们道歉和出钱,难不成是看着我们像冤大头!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   这时,围观的众人忍不住说了起来————   “这对主仆也太不讲理吧,怎么这样啊。”   “就是,就是,刚刚她们的马车还差点撞到了我,要不然我反应快,这会儿少不了已经伤筋动骨了。”   “这粉衣小姐人长得这么漂亮,却没想到这般不讲理。”   “是啊,不讲理啊……”   围观群众的这些议论声让谢翎姗的脸一阵一阵白,她气得手抖:“你们人多是吧?我话就放在这里了!这辈子除非是我真正承认的人,否则没有谁能强迫我道歉!”   这时,一直未曾发表一言的武植,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才算是承认?”   谢翎姗瞥了他一眼,语气轻蔑:“至少是能让我真心佩服的人。”话落,她的目光扫到武松手上的琵琶后,突然眼睛一转:“比如琵琶弹得厉害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这不是在为难武家两兄弟吗!”   “是啊!这琵琶可是出了名的风雅之物,能学琵琶的人本就较少,而弹得好的人,除了教坊的乐人和歌姬们,就只有一些因为喜欢琵琶而从小学琵琶的官家小姐可以。”   “确实啊!武家这两兄弟,一个卖烧饼,一个常年在外,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和琵琶沾上边,更不用说是弹得好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说道:“诶!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啊?”有人不解。   “还能是谁啊!”这说话的人瞟了一眼带着面具的武植,又瞟了一眼武植身后的那道门。   另一个人见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说得莫非是……”   “潘金莲?”有人接过这话。   潘金莲这三个字一出,围观的群众又是一片哗然,讨论声也比方才更激烈了————   “潘金莲?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潘金莲长得虽然是顶好看的,那脸啊跟个仙人似的,但也就只有那张脸能看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潘金莲曾经也只是张员外家的下人,又不是张家的主子,他怎么可能会弹琵琶。”   “更何况,男子会琵琶的本就很少。”   “确实不可能,反正我是不信的。”   谢翎姗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几乎都没有离开“潘金莲”这三个字,顿时就有些好奇了。   她与自家婢女小宴对视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了一道极其好听的男声————   “好吵……”: 第18章   另一边,清河县最大的客栈内。   周煜和谢翎戈正在二楼的雅间里,喝着清河县最有名的清茶。   这时,一个穿着劲装、手拿佩剑的护卫迅速上了楼,跪在周煜面前道:“主子,谢家大小姐来清河县了。”话落,护卫还看了一旁的谢翎戈一眼。   刚喝了一口茶的谢翎戈听到这消息,惊得差点噎住,他猛地咳了咳,问道:“你再说一遍?”   护卫重复道:“谢家大小姐来清河县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就在半刻钟前,谢大小姐的马车撞到了一家烧饼摊,和卖烧饼的那家人起了争执,她……”   “等等!”谢翎戈立刻打断护卫:“烧饼摊?”   护卫点头:“是的,烧饼摊。”   谢翎姗接着问:“上扬街口的那家烧饼摊?”   护卫再次点头:“是的。”   这下,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周煜,也微微抬了抬眼。   而谢翎戈,则是倏得一下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周煜,我们现在就过去!”   护卫见状,下意识就说道:“谢公子,我们的人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过去守在了暗处,谢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谢翎戈脚步一顿,回头看:“我是在担心谢翎姗那不讲理的疯丫头吗!”他表情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复杂:“我是在担心烧饼摊!”   谢翎戈这话一说完,也不再理会护卫,而是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留在原地的护卫,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睫。   他刚刚应该是……没听错吧?   周煜笑了笑,也站起了身,在谢翎戈之后走下了楼。   与此同时,上扬街口这边———   烧饼摊前。   “好吵……”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一直喧哗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付臻红的声音很轻,如山间清泉般悦耳清悦的声线里,透出了一种有些低缓的慵懒。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道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子之后,均是一怔,仿佛看到了从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谪仙。   然而很快,等他们的目光触及到、男子眉宇之间那浑然天成的妖娆,以及漆黑眼神中的淡漠之后,就收回了这种想法。   天上的谪仙是济世救人的神,可不会像潘金莲这般,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就可以让人心跳加速、产生一种仿佛被勾了魂的恍然感。   “这……这是潘金莲吗……?”   围观的群众里,有些人是见过潘金莲的,有些人则只是听过潘金莲的名字、并未见过潘金莲本人。   此刻,这站在门口的男子,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身姿秀挺,眉眼如画。   “是……是的吧……!”   “这长得也太标致了吧!”   “这比传闻可好看多了……”   “小……小姐,这个男子他也太……”小宴的目光有些痴痴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似乎是想找一个最恰好的形容词。   站在小宴身旁的谢翎姗回过神来,一把敲了敲她的头,瞪了她一眼:“没出息!”小宴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现在还一副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过,这男子,确实是挺好看的。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谢翎姗在心里默默加了这两句。   小宴唔了一声,双手抱头道:“小姐!”   谢翎姗轻哼一声,提醒道:“别忘了正事!”   “哦?噢!对!”小宴反应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付臻红,飞快移开目光后,又扫向武植和武松两兄弟,拔高音量道:“你们到底能不能弹?”   小宴这话一说完,围观的群众再一次安静下来。他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容色绝艳的男子。   小宴和谢翎姗见状,也将目光转到了付臻红的身上。   在付臻红朝着她们两人看过来的时候,小宴下意识就垂下了眼眸,她怕自己对上这男子的眼睛,气焰就会立马消下去。   而比起小宴,谢翎姗要好很多,她抿了抿唇,对上付臻红的视线,微微仰着下巴道:“你就是潘金莲?你会不会弹琵琶?不会的话,就赶紧让那男的把凤颈琵琶还给我!”   付臻红闻言,抬了抬眼皮,看向了一旁的武松,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看向了武松手里拿着的琵琶。   从色泽和材质来看,这把琵琶绝对算的上是精品。   就是不知道音色如何。   付臻红收回视线,又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烧饼摊。   谢翎姗扬了扬眉:“喂,你说话啊!”她冲着付臻红喊着,却没有方才那股嚣张十足的气焰,反而有几分故作凶狠的感觉。   若不是此刻两人的立场是对立的,谢翎姗是真得很想在这个男子面前,表现得稍微温柔和淑女一些。   小宴感觉到了谢翎姗的变化,她站在一旁,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小姐,不能被美色迷惑!   但她这话与其是在对谢翎姗说,却更像在对自己说。   付臻红看了谢翎姗一眼,随即走到了武松这边,“给我吧。”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这琵琶上。   武松看向付臻红:“你会弹……”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朝着他伸出了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武松还有些犹豫,看潘金莲这样子,似乎是要弹琵琶,但他……   这时,武植说道:“二郎,把琵琶给他。”   听到自家大哥的话,武松这才将手中的凤颈琵琶递向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琵琶。   谢翎姗见状,侧头对小宴道:“去把拔子拿出来给他。”   付臻红抚摸了一下琵琶的身部,说道:“不用。”   谢翎姗惊了,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弹琵琶不用拨子?”   小宴也惊了:“不用拨子?”   围观的群众同样是震惊不已:“不用拨子怎么拔弦?”他们虽然不会弹琵琶,但也是知道弹琵琶是要用拔子的。   有人开始怀疑道:“潘金莲不会是在装腔作势吧!”   这话一说完,立刻有人附和着:“我看有可能!”   付臻红没有说话,而是微微垂眸,用手指试了几下音。   谢翎姗睁大了眼睛:“你真要用手指来弹?”   付臻红这才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谢翎姗傻眼,这大有问题!   用手指弹琵琶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她记得唯有太宗时期的一位琵琶大师裴神符,这般独辟蹊径过,但用手指直接拨弦的他是个异类。   付臻红并不打算多说,他收回视线,随意的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然后将琵琶竖抱着。   谢翎姗愣住了:“竖弹琵琶?”她不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小宴接过谢翎姗的话:“还不用拨子?”   谢翎姗闻言,立刻看向小宴,有些嫌弃的说了一句:“你怎么又说这句。”   小宴委屈,正要说话,一道悠扬清悦的琵琶声便缓缓响了起来。   这曲调清透而流畅,音色却又格外柔软,似山林空谷间偶尔飞过的一声鸟鸣,又似初春的朝阳里徐徐吹拂的清风。   原本还在质疑潘金莲是装腔作势的人,这下全部沉浸在了这精妙绝伦的琵琶曲中。   而谢翎姗看向付臻红的眼神,也在这琵琶声里,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她的眼睛发亮,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流转着璀璨的光晕。   她学了十几年的琵琶,从未想到原来竖弹琵琶、指拨和弦,竟会出这般与众不同的效果,弹出这般细腻复杂的旋律。   这一刻,谢翎姗好似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这弹着琵琶的男子吸引。   这个男子身上穿着在谢翎姗看来算是粗布麻衣的衣衫,然而对方垂眸弹琵琶的模样,却展现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动人姝色。   他浓长的眼睫像是一条密闭的弧线,垂在眼帘下的阴影好似为他的眼睛涂上了一种天然的黛色,如同一副微微晕染出的水墨。   谢翎姗不禁看得入了神。   而不仅仅是谢翎姗,围观的其他人,内心深处也纷纷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一刻,没有谁能将目光从这个男子的身上移开。   他们沉醉在曲调优美的琵琶声里,也沉醉在男子那得天独厚的容颜和万里无一的气质中。   急匆匆赶来这边的谢翎戈,听着这琵琶声看着这弹琵琶的人,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一种和谢翎姗相似的表情。   “周煜……”谢翎戈喊着好友的名字,然而却更像是喃喃自语:“我好像……对他更感兴趣了……”   周煜没有说话,他沉默不语的看着人群中的那个焦点,内心深处也掀起了一片轻微的波澜。   那正在弹琵琶的男子,初见时,他是喜轿里被众人用恶言议论揣测、也面色不变的新娘。再见时,他坐在烧饼摊前看着书,沉静淡然的模样似一副静置的画卷。   而现在,他随意的坐在矮矮的门槛上,转轴拨弦间,自有一种矜贵的风雅流淌而出。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潘金莲?   或者说,潘金莲到底还有多少面?   不可否认的,这一刻,周煜对潘金莲这个人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好奇。   而将琵琶亲自交给付臻红的武松,他站在付臻红的斜前方位置,看着男子这半张完美无瑕的侧脸,暖色的光晕落在男子的身上,像是为他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   眉若刀裁,鼻梁挺直,肤如凝脂白玉。   下颔的线条流畅优美,与他脸部旁边的琵琶凤颈形成了一种完美的画面融合。   在这一声声绝妙的琵琶旋律里,武松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深刻的领会到、“美人”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但想到潘金莲的身份,武松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垂下眼帘,将目光从潘金莲的脸上移开。   然而下一秒,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潘金莲那拔动琵琶弦的指尖时,他不禁想到了不久前在厨房里所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潘金莲在发现认错了人之后,收回手的那一刹那间,指尖曾在他手背处不经意的碰了一下。   想到这,武松的指尖无意识的微蜷了一下。   而站在武松身旁的武植,垂在身侧的手却狠狠收紧了,他的视线落在付臻红的身上,目光是阴鸷的,面具下的脸更是一片冰冷和森寒。   在几乎所有人都为潘金莲的这份姝色感到惊艳的时候……   武植却只想将潘金莲拖进房间里关起来。 第19章   把潘金莲关起来。   关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一抹戾气从武植的眼中划过,他攥紧的手心紧了又紧,指甲都深深扣进了肉里。   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对潘金莲流露出了痴迷的眼神,而武植内心深处,那被关在阴暗潮湿的铁笼里的野兽,也在愤怒的咆哮着,不断用尖锐的利爪挣脱着牢笼。   他对潘金莲的占|有欲,又增加了。   武植闭上了眼睛,隔绝了这会让他的情绪变得越发狂躁的一幕。他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再次睁开眼。   一曲终了。   付臻红站起身,而围观的人无论男女却依旧有些怔怔的,显然是还没有从方才的琵琶声里回过神来。   直到不远处的谢翎戈率先拍起手来,这清脆的鼓掌声才将众人拉回来了现实中。   “小姐,那是大少爷!”谢翎戈的掌声引来了小宴的注意,她伸出手拉了拉谢翎姗的衣袖,提醒着自家小姐:“还有周家公子。”   而谢翎姗却没有理会小宴,她还盯着付臻红看,眼中的喜悦和崇拜几乎快从那浅咖色的瞳孔里溢出来。   谢翎姗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谢翎戈和周煜,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叫潘金莲的男子,她想认识他,想与他有更多的接触。   这么想着,谢翎姗也直接行动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付臻红面前,主动开口道:“我想与你做朋友。”   她这话一说出口,围观人群均是一愣。   正在往这边走的谢翎戈,脚步也猛地一顿。   下一秒,他瞬间就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煜则是挑了挑眉,谢翎戈的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且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这样的人,到也简单。   没什么心机,让人很好读懂。   付臻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翎姗,身高的缘故,他需要低下头,才能对上谢翎姗的目光。   付臻红垂眸,不冷不热的问道:“你想和我做朋友?”   谢翎姗点头:“对。”   说这话的时候,谢翎姗其实是很紧张的,若是面对的是其他人,她必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她知道不会被拒绝。但这个人,谢翎姗却是一点也没有把握。   见付臻红不语,谢翎姗抿了抿唇,紧跟着问出了一句:“可以吗?”   这三个字无疑是将语气放软了很多很多,甚至于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了。   对上谢翎姗期盼的目光,付臻红微微往前倾身,将脸凑近了谢翎姗:“所以我现在是让你真心佩服了吗?”   谢翎姗眨了眨眼,近距离的美貌冲击让她的脸瞬间弥漫出红晕,不仅如此,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息,她的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就连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起来:“是……是的……”   付臻红轻轻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那既然如此,你现在该做什么?”   谢翎姗红着脸回道:“赔付。”   付臻红看着她,不说话。   谢翎姗又道:“还有道歉……”   付臻红闻言,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直起身体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就做出行动。”   谢翎姗立刻看向小宴:“小宴。”   小宴点头,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武松。   武松也没客气,直接接过了这一锭银子,转手就交给了站在他身旁的武植。   在这传递间,武松感觉到大哥的手指格外冰凉,他眉心微拧,正要询问,谢翎姗就走到了他们这边,开口道了歉。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谢翎戈见状,表情顿时更复杂了。   谢翎姗这小霸王竟然主动道歉了。   这可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都还要让他觉得稀奇。   不过谢翎戈转念一想,促使谢翎姗道歉的人是那个男子,似乎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再加上谢翎姗从小学琵琶,在这方面非常的心高气傲,认为比得上她的人全皇城也不会超过三个。   眼下,突然看到这么一个长相精致好看的男子,对方不仅又用她从未见过的方式,竖抱琵琶指弹乐弦,还将曲调弹得如此绝妙,谢翎姗会让心生崇拜,到也不奇怪。   更何况,她这妹妹有些时候的脑回路,本就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此刻,谢翎戈的心中所想,谢翎姗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付臻红的身上。   她向武家两兄弟道完歉之后,就立刻走到了付臻红这边:“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吗?”她抬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付臻红。   谢翎戈扶额,加快速度朝着谢翎姗走去。   付臻红对上谢翎姗殷切的目光,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我做朋友恐怕不太合适。”   谢翎姗一听,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付臻红将琵琶递向她。   谢翎姗却没接,反而是说了一句:“这凤颈琵琶送给你了,你比我更适合它。”   “更适合?”付臻红挑了挑眉,直言道:“我并不喜欢它,也不会需要它。”   谢翎姗却很固执的说道:“但我还是想送给你。”   付臻红闻言,嘴唇微抿:“那我怎么处置它都可以?”   谢翎姗点头:“对,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无论你如何处置。”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那如果我转手把它卖了呢?”   这话付臻红并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的的确确有这个想法。这凤颈琵琶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若是真到了他的手里,留着还不如拿去变卖了,还能用卖出去的钱去买一些其他的东西。   毕竟他现在这个家,于付臻红而言,实在是有些穷了。   谢翎姗想了想,非常直给的说道:“那我就把它赎回来,然后再送给你。”   谢翎姗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吸了一口气。   这个大小姐……难不成其实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而作为众人眼中冤大头的哥哥谢翎戈,则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然这小霸王遇上真心佩服的人,就会变成这幅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翎戈有些没忍住,对周煜说道:“有时候我真不想承认她是我妹。”   周煜却说:“你们兄妹,其实挺像的。”   毕竟谢翎戈将烧饼全部买回来的时候,那傻笑的样子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谢翎戈:“……”   这边——   小宴又上前扯了扯谢翎姗的衣袖:“小姐…”   还在等付臻红回答的谢翎姗,只瞥了小宴一眼:“干嘛?”   小宴示意谢翎姗往后看。   谢翎姗回头一看,待看到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谢翎戈和周煜之后,瞬间愣住了,“你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宴小声说了一句:“小姐,我刚刚提醒你了的……”   谢翎戈看着谢翎姗:“很早之前。”   这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谢翎姗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了周煜,她嘴唇翕动,正欲打招呼,谢翎戈就脚步一迈,站在了谢翎姗的前方。   谢翎戈一脸歉意的看着付臻红,非常诚恳的说道:“抱歉,家妹给你们惹麻烦了。”   听到自家兄长这话,谢翎姗也顾不得跟周煜打招呼了,她直接伸出手,将挡在自己前面遮住自己视线的谢翎戈扒拉开,“你们认识?”她看了看谢翎戈,又看了看付臻红,随即又看了看谢翎戈。   谢翎姗这话让谢翎戈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认识吧,也算不上,他都不确定潘金莲还记不记得他。   谢翎姗见谢翎戈不说话,便准备再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武植突然走到了付臻红的身边。   付臻红看向武植。   下一秒,武植将付臻红手中的琵琶放在了地上,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付臻红的手。   谢翎姗看到这一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的目光在付臻红和武植的身上来回打转,没忍住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谢翎姗的话使得武植将付臻红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说道:“他是我的夫郎。”   武植这话一说出口,谢翎姗更震惊了,“什么?!夫郎?”她指了指付臻红,又指了指带着面具的武植:“你们……”   她有些不相信:“你们再说一遍?”她没听错吧?   这时,武松也走了过来。   他站在武植的旁边,对谢翎姗说道:“他是我大哥的夫郎。”说话的同时,武松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谢翎戈和周煜。   一身黑衣的男子暂且不论,但这方才与潘金莲说话的青衣男子,明显对潘金莲有几分意思。   虽然武松在心里认为潘金莲并不简单,也并不是很看好大哥和潘金莲,但一码归一码,他也并不喜欢有其他人靠近潘金莲。   因为潘金莲是他大哥的夫郎。   谢翎姗有些不能接受:“你成亲了?还是嫁给了这戴着面具还腿瘸的男人?”她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亲属关系,却没想到会是这种。   武松瞬间冷下脸:“注意你的言辞。”   谢翎姗看向他:“我有说错吗?我说得本…”   谢翎姗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翎戈捂住了嘴:“你快别说了吧!”   谢翎姗将谢翎戈的手扒拉下来:“我实话实话有错了?”她看着付臻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她这话一说出口,原本还想让谢翎姗住嘴的谢翎戈,突然就停了下来。   谢翎戈不禁想到了这些天听到的那些传言。   因被主家父子同时看上,所以惹来主家夫人的报复。   潘金莲会嫁给武植,似乎确实是受到了主家的威胁。   所以潘金莲,其实是并不愿意的吗?   谢翎戈陷入了某种思索。   为什么他在谢翎姗说出这话之前,从没有往潘金莲是否是心甘情愿嫁给武植这方面去想过。   谢翎戈仔细思考了片刻,发现这大概是因为第一眼惊鸿一瞥的时候,坐在花轿里的潘金莲太过淡定。   一点也没有流露不情愿或者是被迫的伤感之情。   而且对方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性之意,会让人产生了一种只要这个男子愿意,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的感觉。   但潘金莲如果确实是有苦衷,确实是迫不得已的话……   谢翎戈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某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蹿出了苗头。   这时,谢翎姗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可以帮你。”   而武植,再一次收紧了力道,将付臻红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付臻红感觉到武植掌心里的热意,他侧过头看向武植。   武植,也看向了他。   他在等他回答。   不仅仅是武植,谢家两兄妹、周煜、武松以及围观的其他人,也都在等他的回答。   他们想知道潘金莲会怎样回答。   此刻,武植眼眸里所浮现出的情绪,是紧张的,是不安的。然而内里那满腹怨气的毒蛇,却渐渐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付臻红并不怀疑,若是他给出了一个不满意的回答,对方定然会杀了他,不惜一切。   虽然这并不可能成功。   最后,在所有人的等待下,付臻红侧过身,面朝着武植伸出手,他微凉的掌心放在了武植的后颈,然后稍微使力将武植拉向了自己。   下一秒,他便在武植的耳垂上吻了一下。   武植的身体蓦地一怔。   在很快意识到这是潘金莲的回答之后,他心底深处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仿佛涌进了一股暖流。   虽然这一股暖流与那一片死水相比,实在微小至极,但也确确实实的,掀起了一丝涟漪。   至于其他人,角度的缘故,他们看不到这一瞬间潘金莲对武植做了什么。   因为武家大郎的侧脸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但他们能感觉到,原本很紧张的武植,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下来。   不过,其他人虽然看不到付臻红对武植做了什么,但是原本就站在武植身侧的武松,却将方才发生的这一幕看得清楚。   他非常清楚得看到,潘金莲亲吻了一下大哥的耳垂,更非常清楚得看到了,潘金莲在感觉到大哥因他的举动而微怔身体的时候,那微微挑起的眼尾,以及那眼尾下方那变得妩媚风情起来的泪痣。 第20章   付臻红的这一举动,算是变相的回答了谢翎姗的问题。   谢翎姗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即便再三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之后,她依旧不愿意相信潘金莲和这面具瘸腿男成亲,是因为什么情之所至。   私心里,谢翎姗觉得潘金莲这样的男子,不该是与这卖烧饼的面具男成亲,不应该是待在这小小的清河县,过着吃食住行都显得有些拮据的生活。   谢翎姗的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翎戈攥住了:“行了,别闹了。”   谢翎戈将准备上前的谢翎姗拖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眉头蹙着,神情有些不悦和低郁,也不知这一抹情绪是因为妹妹谢翎姗,还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丝遐想被现实所粉碎了。   谢翎姗看向谢翎戈,很不喜欢他的用词,纠正着:“什么叫别闹了?我现在哪里有闹了?”   谢翎戈闻言,眉头直凸。   这时,周煜轻轻拍了拍谢翎戈的肩膀。   末了,周煜看向谢翎姗,语气平缓且不容忽视:“这里一片狼藉,需要快些清理,眼下如此多人在围观,继续待在这里,总归是有些不成体统。”   周煜这番话说完之后,谢翎姗的情绪瞬间就平复了很多。她从小到大,比起谢翎戈,反而更听周煜的话。   一来是因为周煜的身份。   二来则是因为谢翎戈有时候也没比她成熟得了多少。   谢翎姗又看了一眼付臻红,这才在周煜的目光下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周煜笑了一下,然后比了一个手势。   下一秒,六个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影卫们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在周煜的眼神示意下,六个影卫开始迅速收拾地上的狼藉。这时,周煜又扫了一眼周围这些还站在原地围观的群众。   围观的百姓们被周煜这一扫,又见这六个黑衣影卫,个个腰系佩剑、牛高马大的,纷纷识趣的散开了。   不过几分钟,一片狼藉的烧饼摊就被影卫们清理干净了。   至于付臻红,早在这六个黑衣影卫出来的时候,他就转身已经回了屋,至于那把琵琶,则是孤零零的待在地上。   虽说付臻红是有考虑过接受这把琵琶,然后将琵琶拿去变卖,但是在诸多思量之后,他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周煜他们这边,以谢翎戈将谢翎姗带走为结束。当然,那把凤颈琵琶也在谢翎戈的示意下,被小宴拿起带走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武植也回了屋。   武松原本也准备进屋的,但在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他的脚步微顿,接着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正是走到不久前那匹黑马跌倒的方向。   武松是练家子,身上有些功夫,且功夫还不弱。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玄机,只会认为发狂的黑马突然倒下是因为冲得太急,所以被烧饼摊给绊了一下。   但是武松却敏锐的察觉到,黑马之所以会突然向前倒下是因为腿部受到了冲击。   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武松垂下眼眸,仔细看着黑马摔倒的周围的地面。很快,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边角缝隙处,看到了一块碎银。   武松将这块碎银捡起来,拿在手上细细的看了一遍,眸中浮现出一抹思量。   武松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站在烧饼摊这边的只有他和大哥。   他没有出手,就只有可能是大哥。   所以这是大哥做得吗?   武松敛下眉眼,将这块碎银放在鼻尖,嗅了嗅碎银的味道。   他并没有在块碎银上闻到有关烧饼的味道。   武松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一些。   应该不是大哥。   武松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同时也否认了最开始的那个猜测。   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埋下了,即便当时是消除了,但终有一天,埋下的种子也会再次冒出来。   ……………   屋子里。   付臻红上了二楼,他懒洋洋的坐在木桌旁看着书。   楼下,武松和武植也坐在木桌旁,商量着之后的事。   由于烧饼摊被撞毁了,短时间之内,武植是不打算再做了。看着坐在对面的武松,武植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武松听。   他说这几日他在清河山上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很多珍贵的草药,他将这些草药拿去药铺贩卖之后,得了不少银子,比他卖半年的烧饼所赚得还要多。   武松听到这些,深思道:“大哥是打算通过采草药来赚银钱吗?”   武植摇头:“不是。”   武松有些疑惑:“那大哥是怎么想的?”   武植道:“我想去医馆当学徒。”   武松愣了一瞬:“医馆?当学徒?”   武植点头:“我发现我对草药有一种很特别的敏锐性,西街临安医馆的掌柜,也有意让我过去。”话落,他看着武松,很认真的说道:“我想试试。”   武松见状,轻轻笑了起来:“大哥无论是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武植闻言,唇角微勾,也轻轻笑了起来。   看着武植唇角边那熟悉的笑容,武松的心情也舒展开来。   如果大哥去医馆当学徒的话,那大哥的腿就有机会治愈了。一直以来武松都觉得,大哥的腿要治好并不是什么难事,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哥的心里障碍。   如今,大哥决定了要去当医馆的学徒,这也就意味着大哥已经开始试着走出曾经的阴影了。   这是好事。   想到这,武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大哥,我也想好了之后的打算。”   “什么打算?”武植问他。   武松道:“我准备暂时去县衙做吏役,每月有5贯钱,钱虽然不多,但吏役的门槛低,不论身份和过去,只要手脚利索、脑子好使,就可以去做。”   武植又问:“已经决定好了吗?”   武松点头:“对,昨日你回来之前,我就去县衙应了试,县衙那边通过了,让我明日就去任职,先熟悉一些流程。”   武植说道:“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了,就好好干。”   武松回道:“会的。”   这边,武家两兄弟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围观了烧饼摊的这场闹剧、以及付臻红谈琵琶的群众们,则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了其他人听。   潘金莲在清河县,本就是算是备受关注的存在。无论是因为潘金莲本身,还是因为潘金莲嫁给了最丑的武家大郎,都让清河县的百姓们下意识去关注。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关潘金莲的传闻,无论真假、无论好坏,总是传播得很快。   而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的时间,清河县的大部分人都知晓了,甚至有些人还开始讨论起来——   “武家大郎的烧饼摊被毁了,武家大郎的夫郎潘金莲会弹琵琶……”   “潘金莲不仅会弹琵琶,还不用拨子,还是竖着弹!”   “他弹得琵琶真是美妙绝伦!”   “那琵琶声啊……啧啧……简直甩了教坊司的乐人们好几百倍!”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潘金莲能将张家父子迷得晕头转向了!”   “我起初以为潘金莲只是长得好看,却没想到他竟这般有才,果然不该听那些传言,说什么潘金莲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不瞒你们说,我竟然有些羡慕武大郎了!”   当然,有人艳羡,自然就有人质疑。   “我说,你们不会都忘了潘金莲以前是什么样的了吧?”   “是啊,潘金莲以前看我们的眼神,和他说话的那种态度,大伙可都别忘了!”   但这些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当时在现场围观的人给压下去了———   “瞧你这话说得,以前的潘金莲如何我不清楚,因为我也没见过,都是听得传言。但今儿个吧,我是见到了潘金莲本人,别的不说,我还是相信我自己亲眼所见的。”   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多,清河县很多人都知晓了潘金莲会弹琵琶,而且琵琶弹得很好很好。   不知不觉间,有些人对潘金莲的看法,也发生了悄然的转变。   而除了潘金莲的事在清河县百姓们之间流传之外,还被众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两日后的夜宴灯会了。   夜宴灯会是清河县延续了近百年的一项传统节日。也是这小小的清河县,在其他地方唯一知名的一点。   夜宴灯会,每三年举行一次。   在清河县,比每年的元日佳节,都还要受到重视。   夜宴灯会这一天,整个清河县的住户都会在屋子外挂上各种灯笼。他们会穿上秀徽服,戴上各种千奇百怪的面具,到了戌时,便会将灯笼里的烛灯打开,以此来迎接三年一次的盛大灯会。   未婚娶的年轻男女,可在夜宴灯会上互通爱意。   已婚的夫妻,则可以永固初心。   虽然距离夜宴灯会还有两日,但清河县的百姓们已经着手筹备起来。   …………   武家这边。   接下来的两天,因为武松的刻意避嫌,所以他和付臻红接触的很少。   清晨,在付臻红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武松就出门了。这一出门就是一整天,直到亥时过半才会回来。   而那个时候,付臻红也已经休息了。   至于武植,他将那日在楼下与武松说得那番话,也说给了付臻红听。   对于武植的打算,付臻红自然是赞成的。   而且付臻红能感觉到,武植之所以会去医馆当学徒,并不只是表面这般简单,他应该是在为以后某个长远的计划做铺垫。   至于具体是什么计划,付臻红暂时还猜不出来,不过抛开其他不谈,武植不用卖烧饼了,对于付臻红来说,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毕竟这两日,一日三餐的膳食,武植做得很合他的口味。即便武植上午去了医馆,因为东街距离他们这西街街口并不远,所以快临近中午的时候,武植就会回来做饭。   付臻红对此很满意。   武植除了性格有一点点病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只是有一点点病吗?]弱鸡系统没忍住,弱弱的问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弱,他没有发言权。   ……………   夜宴灯会这一日。   一大早,整个清河县就已经洋溢出了一种喜庆的氛围。   付臻红起来的时候,轮班休假的武松正在楼下做剪纸灯笼,武植则是在厨房里做早膳。   付臻红没看武松,他洗漱好,吃完早饭就又上楼了。   夜宴灯会虽然是在戌时开始。   但这一日的中午,每家每户都会吃元宵和喝米酒。   米酒是又由糯米拌上酒酵发酵而成,作为一种甜米酒,米酒的度数并不高。   潘金莲这具身体的酒量很差,虽然不至于是一杯倒的程度,但却是属于典型的易醉体质。   而付臻红穿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又保留了这个特征,所以即便这米酒的含量很低,付臻红喝下去之后,却依旧有了几分醉意。   午膳之后,他就直接上楼了,准备躺在房间里的软榻上小憩。   这时,屋子外突然有人敲门。   武植将门打开,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专门送书信的年轻少年。   少年见到武植,将手中的一封书信两给了武植:“这是有人给潘金莲的信。”说完,少年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武植,随即才转身离开了,他还要去送下一封。   武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书信,沉默了片刻之后,关上门,朝着楼梯口走去。   武植上了楼,他进到房间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男子。   虽说是小憩,但付臻红并没有闭眼,而是半阖着眸子,懒洋洋的侧躺着。他一头青丝松散的束在脑后,有几缕垂在脸侧,随着窗外吹拂进来的风轻轻的飘动着。   武植盯着付臻红看了两眼,才说道:“有一封你的书信。”   付臻红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你过来。”   武植闻言,一步步走到软榻边。他抬手将拿在手里的书信递向付臻红。   然而伸出手的付臻红,却并没有接下这封书信,反而是握住了武植的手腕。   武植看向付臻红。   付臻红也看向武植。   下一秒,付臻红将站在软榻边的武植往自己这边一拉。   而武植,似乎是怕伤着付臻红,又似乎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顺着付臻红的力道坐在了软榻上。   付臻红将武植一推,然后一个翻身,将武植整个人压在了自己的下方。   他直接跨坐在了武植的腰上,双手撑在武植的脸颊两侧,至上而下的凝视着武植。   腰腹处所贴合的柔软让武植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他的下颔线紧绷,这一刹那间,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上方的付臻红,而当他触及到付臻红的眼眸时,却又蓦地移开了视线。   付臻红不禁为武植的反应笑了起来,接着他便将脸缓缓凑向了武植。   虽说是度假世界,但有些攻略,还是需要进行的……   同一时刻,楼下———   门外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还在弄剪纸灯笼的武松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灯笼,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另一个送书信的男子,这个男子看了一眼武松,在确认他并不是潘金莲本人之后,将手中的书信交给武松,说道:“这是给潘金莲的信,请尽快交给潘金莲。”   末了,这男子便火急火燎的去送下一封书信了。   留在原地的武松,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想着男子那句尽快交给潘金莲的那句话,思忖了两秒后,还是走上了楼。 第21章   房间内。   躺在软榻上的武植, 感觉到身上之人的慢慢靠近,他紧绷的下颔线变得越发深刻。   在男子的发尾轻轻扫到他脖颈的时候,武植那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都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像是不敢看身上的付臻红一般,从移开视线之后,就一直看向其他地方。眼睫轻颤,目光漂移,似羞囧青涩一般,就是不对上付臻红的眼神。   武植这份不知是伪装居多、还是真实居多的表现, 很好的取|悦了付臻红, 让付臻红产生了几分逗趣他的心思。   于是,付臻红在将脸凑到距离武植只有一个拳头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的右手肘压在武植左脸旁边的位置,五指弯曲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就这么近距离的欣赏着武植所表现出来的紧绷和无措。   付臻红也不说话, 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   直到两秒之后, 武植感觉到他的停顿,而下意识的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他脸上,付臻红才故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武植嘴唇微动, 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男子这一双含笑的眼,大抵是喝了米酒有些小倦的缘故,对方这双漂亮的凤眸里透着些许惺忪和慵懒。   似在云雾之下泛着浅浅涟漪的湖水, 倒映出了朦胧的光晕。   于平缓之中, 流淌出了一种像是要将人慢慢吸入进去的诱惑。   武植能感觉得到, 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正在被对方调动。   付臻红见武植不说话, 下一秒, 他直接吻上了武植的下巴。   这样的轻浅一吻,付臻红已经做了好几次。   但是他每一次这么亲吻武植的下巴,对方都依旧会微微一怔。仿佛这样蜻蜓点水般的吻,无论是经历多少次,武植都没办法保持平静。   付臻红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而武植,本以为这一次,身上这个男子也会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一触即分之后就结束,然后与他回到正常的距离。   但是下一秒,出乎武植意料的,身上这个男子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是将双唇直接覆盖到了他的双唇上。   倏得一下,这一刹那间,武植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唇瓣上这份温热的柔软,更是让武植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情绪。   这下,武植是真真正正的感到了震惊。   真真正正的……感到了呼吸的急促。   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的香醇之味,伴随着馥郁的香息,从对方的唇齿之间弥漫到了他的唇缝里,再缓缓涌进他的喉咙,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而不知是因为这一股香息的存在太强,还是因为唇上的触感太过柔软,武植发现自己的体温再迅速攀升。   这于武植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这让他有一种主动权被对方占据的错觉。   付臻红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武植此刻的心中所想,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将武植这真实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后微微张唇,故意用牙齿咬了一下武植的下嘴唇。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使得武植的身体颤栗了一瞬,眼睫也再一次轻颤了一下。   付臻红离开武植的双唇,眼尾微挑,笑得像一只干了坏事的猫。   ……………   与此同时,武松这边。   拿着第二封书信的他,已经走上了楼梯。   二楼的房间一共就只有三间。   靠近楼梯这边是专门导致东西的空房,中间的房是武松的房间,武植的房间是在最里面。   就在武松走过中间的房间,快来到最里面这间房的窗户处时,他听到这间房里传来了一道低缓的笑声。   这笑声轻浅而魅惑,像一把细细的钩子,让人有一种耳根发痒的感觉。   几乎是在一瞬间,武松就辨别出了这笑声的主人是谁。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   这时,房间里响起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你先起来……”   是大哥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音色与平日里相比,也多了几分沙哑感。   而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又是另一道声音响起……   “你起来,我自然也就跟着起来了。”   说话之人的语气里透着浅浅的笑意,平日里清悦的嗓音,此刻却多了一种轻微的磁性。   武松不禁抿直了唇角。   站在原地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斜前方敞开的窗户、以及再远一点的敞开的房间门。   是往前,还是回头……   武松思索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往前。   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走到窗前的时候,却在一个不经意的斜眸瞬间,看到了房间内正在亲昵的大哥和潘金莲。   是的,亲昵。   至少在武松看来,这算是一种亲昵。   房间内……   因为付臻红的那一句话,武植真得就顺着付臻红趴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坐起了身。   而原本就位于武植身上的付臻红,便也因为武植的起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武植的腰|胯上。   于是走在窗前的武松,他这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哥背对着他坐着、而潘金莲则坐在大哥身上的画面。   武松僵住了。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角度的缘故,他只能看到大哥的后背,而潘金莲的一条腿随意的垂在软榻边上,手臂环住大哥的脖子,双手交叠在了大哥的后|颈。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潘金莲的腿与大哥的腰侧相贴,虽然他们并没有做其什么,虽然他们仅仅只是坐在一起。   但是此刻……   两人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亲|密无间。   而超强的视力,更是让武松非常清楚的看到了潘金莲脸上的表情,以及对方那白皙的皮肤上所微微泛起的、并不明显的薄|红。   特别是靠近眼尾的地方,红晕浅而散,浓长的眼睫垂下来,投出的灰色阴影更是为这份微醺的红,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妩媚感。   像是一汪艳酒,让人想一尝芳泽。   武松的耳根顿时弥漫出了轻微的热意,他英挺的剑眉皱了起来,拿着书信的手也不禁收紧了几分。   他的情绪在波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间里面朝着窗户方向的潘金莲,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武松忽然有些紧张,一种类似于偷窥被发现的尴尬和羞窘,席卷了武松的脑海。   这让他难得感觉到了一种无措。   好在很快,潘金莲的视线就从他这边收了回去。   但下一秒,武松还没有松口气,付臻红就将一只手放在了武植的后背,然后将下巴搭在了武植的肩膀处。他微微侧过脸,双唇凑到武植的耳边,嘴唇一张,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付臻红的声音很轻。   武松没有听到潘金莲喊在大哥的耳边喊了什么,但他看懂了潘金莲的唇形。   潘金莲喊着是———   “…武郎……”   武郎……   武松的心尖突然轻颤了一下,他和大哥都姓武。   这一瞬间,武松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潘金莲的喊得这一声武郎,就像是在喊他。   而更荒谬的是,或许是因为潘金莲在吐出最后一个字音的时候,对方朝着他这边随意的瞥了一眼,所以当他的视线与对方对视的一刹那,武松还产生了一种更离谱、也更大逆不道的错觉。   那就是……   好似此刻正在与潘金莲拥抱的人,也是他。   武植:“别逗我了,先看书信吧……”   听到大哥的声音,武松瞬间惊醒,他的脸色白了一分,方才那一瞬间产生的荒谬想法对武松的冲击力太大。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那样的错觉。   此刻,武松也顾不得思考其他了,他就像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带着一种复杂万千的心,有些狼狈的离开了现场。   而武松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付臻红这边。   他也并不太在意。   付臻红依旧将下巴搭在武松的肩膀上,侧脸听着武植脸上那微凉的银制面具。   “什么书信?”付臻红问武植,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蛇一般,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武植的身上,神情懒洋洋的,眉间尽显波澜艳色。   像是怕付臻红掉下去,武植伸出一只手臂挽住了付臻红的腰部,他的掌心贴在付臻红的后背处,隔着衣衫布料,付臻红都能感觉到武植掌心里的热意。   武植如实说道:“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付臻红闻言,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半醉颜酡的微醺,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署名的信,你也敢收?”   说话间,他唇间喷洒出来的热气落在武植的耳垂上,使得武植的眼眸加深了一些。   付臻红道:“你把信打开,念给我听听。”   话落,付臻红便重新坐回到了软榻上。   武植收回空掉的掌心,似回顾一般,他的指尖微微摩挲了一瞬。   随后,在付臻红的目光下,武植将这封书信拆开,待看清楚书信上写着的文字之后,武植的的唇线闭成了一条有些冷硬的直线。   付臻红问他:“信里写得什么内容?”   武植垂下眼帘,说道:“是姓谢的那位女子送来的。”   “噢?”   “她在信上邀请你同她一起参加夜宴灯会。”每一个字,武植都说得很慢,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的波动一般。   “她只邀请我一人?”   “嗯。”武植面具下的脸沉了一分,若不是情况不适合,武植很想立刻就将这封碍眼的书信烧成灰烬。   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平复情绪之后,抬眸看向付臻红:“你会答应她吗?”   付臻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武植半阖目光,好几秒才回了几个字:“我不知道。”   这话并非是武植伪装后的回答。   他是真得猜不出潘金莲会如何选择。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足够了解了潘金莲的随性与肆意,所以寻常的逻辑不能放在潘金莲身上思考。   付臻红道:“我不会。”   说完这句话,付臻红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识字?”   武植道:“早年和武松一起在学堂听过课。”   末了,武植又补充了一句:“近两日在临安医馆的时候,又将一些忘掉的字重温了。”   武植解释得很自然,付臻红也没有再多问。   武植看了一眼付臻红,说道:“夜宴灯会需要穿秀徽服,你休息好之后,我们一起去锦绣阁买。”   付臻红不甚在意的说道:“不想去,你帮我买回来就行。”   武植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才点头:“好。”   话落,他又说道:“那我现在便去。”   付臻红嗯了一声,然后将身体侧躺,面朝着软榻内侧,显然是打算小憩了。   武植见状,也没再多言,他从软榻上起身之后,拿着书信走出房间,将房间门合上了。   下了楼的武植,见武松正背对着楼梯口这边站着,垂在身侧的右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他的目光闪了一下。   虽然方才在房间里的时候,因为潘金莲坐在了他的身上,武植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潘金莲这边,但武植还是隐约察觉到了房间外的轻微响动。   武植的视线落在武松手中的书信上,眸中划过一抹思索。   他朝着武松走去,问道:“又有书信送来?”   听到武植的声音,武松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在对上大哥的视线之后,武松竟然有一丝非常微妙的心虚感。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种怪异的情绪,回道:“也是给潘金莲的。”   按照他与大哥的亲疏关系,他是该称呼潘金莲为嫂嫂的,但潘金莲是男子,他若是喊潘金莲为嫂嫂,会让武松觉得有些别扭,觉得这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他干脆就直接以名字称呼。   武植听到武松这话,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信,然后说道:“给我吧。”   武松点头,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武植。   武植道:“我要先去赵叔那里买秀徽服,这书信一会儿再上楼给他。”   武松闻言,想说送书信之人在门口对他说的那句话,但在对上武植的目光后,武松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武植像是没有看到武松这细微的变化,他示意武松同他一起去锦绣阁:“以前的那一套你怕是穿不了,需重新置办一身。”   收敛住情绪,武松笑了一下,说道:“我听大哥的。”   武植道:“那走吧。”   在去锦绣阁的路上,无论是武植,还是武松,都非常的安静。   直到快走到锦绣阁的时候,武植才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莫名的沉寂:“往后你还是叫他嫂嫂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武松嘴唇微抿,回了一声:“好。”   …………   锦绣阁内。   由于大家几乎都是提前买好了夜宴灯会要穿得秀徽服,所以店里的人并不多。   武植和武松两兄弟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两位客人在看衣服。   赵掌柜看到武家这两兄弟,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笑脸来:“大郎,二郎,你们两兄弟可是来买秀徽服的?”   武松微微一笑:“是的。”   赵掌柜上下看了一眼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听说你做了县衙的吏役,好好干!”   说完,赵掌柜又看向站在武松身边的武植,语气里透出了一丝关心:“大郎,在临安医馆当学徒的感觉如何?”   武植回道:“挺好的。”   赵掌柜点了点头:“如今你成了亲,去临安医馆当学徒,从长远来看,确实是比卖烧饼更体面。你还很年轻,日后学到行医之术,也更有前程。”   赵掌柜是看着武家两兄弟长大的,这份关心并不掺假。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下巴,朝着武松和武植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大郎,怎么没见你家那位俏夫郎?”   武植回道:“他喝了些米酒,有些微醉,这会儿正在屋里小憩。”说着,武植走到了放置秀徽服的位置:“我来替他挑选。”   赵掌柜点头:“好好好……那你们多看看。”   话落,赵掌柜又在武植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就只收些布料钱。”   武植看向他:“那怎么行。”   赵掌柜瞪了武植一眼:“怎么不行!平日里你也没少送我们家烧饼,而且前几日,二郎还给我们送了果子。”   武植还想再说,赵掌柜却先一步说道:“这事听我的!”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赵掌柜就继续招呼其他两个客人了。   武松道:“大哥,这……”   武植看了一眼赵掌柜的背影,随即对武松说道:“先选秀徽服吧。”   武松对于衣着这些并不讲究,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站在一排挂着男款秀徽服的木架前,很快就凭着感觉,挑出了一件深蓝色的秀徽服。   武植看向武松:“选好了吗?”   武松看了看手中的秀徽服:“就这件。”   武植道:“那你去试试。”   武松选衣服的速度快,试衣服的速度也同样很快。尽管这秀徽服穿起来比寻常的衣衫更为复杂,但他依旧非常效率的换好了衣衫。   他走出拐角的隔间:“大哥,我换好了。”   武植闻言,朝着他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点头:“很适合你。”   这话,并非是武植虚言。   他这弟弟,确实是生得英俊,身材高挺,面容硬朗,深蓝色的秀徽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相貌堂堂、洒脱不羁。   是可能让待字闺阁的女子,看了都心动的那种。   武植收回视线,拿起了一件紫色的秀徽服。   男款的秀徽服,与女款的秀徽服相比,要简单很多,无论是颜色,还是衣服上的花纹样式都相对单一一些。   女款的秀徽服有各种颜色。   男款的秀徽服却只有蓝、紫、以及红这三种主颜色。   一般来讲,大多数的男子都会选择前面两种颜色,因为这两种颜色不挑人。而红色的秀徽服虽然好看,但能将男款的红色秀徽服穿得不俗气的人,却并不多。   武植自己选了一件深紫色的秀徽服,接着又选了一件红色的秀徽服。   武松看向武植手中的这件红色秀徽服:“这是给潘……嫂嫂选的吗?”武松说出“嫂嫂”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别扭。   但是武植却适应的很好,他回道:“红色最适合他。”说完,武植便准备去结账。   武松见状,问道:“大哥,你不试一试吗?”   武植说道:“不用,这两件的大小都是合适的。”   听到这,武松微微顿了一下。   也对,潘金莲与大哥成了亲,大哥会清楚潘金莲穿什么尺寸的衣衫,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这边,武植武松两兄弟买好了秀徽服。   另一边,清河县最大的客栈内———   谢翎戈正与谢翎姗在雅间里对峙着,两人相对而坐,互相瞪着对方,就像是在用眼神暗自较量一般,好似谁先移开目光就输了气势。   小宴站在谢翎姗的身后,看了看谢翎戈,又看了看谢翎姗,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由着小姐胡来,更不该再小姐胡来之后,面对少爷的怀疑,就一股脑的将小姐做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下好了,两边都没有讨到好处。   谢翎戈:“你真是太任性了!”   谢翎姗:“我哪有?”   谢翎戈:“怎么没有?”只要他一想到谢翎姗托人送给潘金莲的那封信,就有一种想将谢翎姗的脑袋撬开来看,里面到底装得是什么。   他实在没有想到谢翎姗会邀请潘金莲同她一起参加夜宴灯会,还强调了只他们两个人。   且不说潘金莲已经是成了亲的人,就算对方没有这一层身份的束缚,谢翎姗一个女儿家,也不该这般任性冲动。   要知道,他听这清河县的人说,女子单独向男子发出一同游玩夜宴灯会的邀请,就等同于是看上了这个男子,想与这个男子永结连理。   作为谢翎姗的亲大哥,他自然能感觉得出来谢翎姗对潘金莲的在意,更多的是源于一种憧憬和崇拜,而并非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但谢翎姗竟然偷偷瞒着他,托送信人去给潘金莲送去邀请的书信。   而这也就算了,偏偏谢翎姗在讲邀请信交给送信人的时候,别人随口问了一句,她就回答了是邀请信。   这不让旁人误会才怪。   就清河县这些百姓对于消息的传播速度和看戏的心思,指不定明天,就会传出谢翎姗看上潘金莲的谣传。   特别是这信还直接送去了武家,指不定那收信的人,就是潘金莲那位名义上的“郎君”武植。   谢翎姗这番未多思考、就冲动行事的做法,无论是对她自己的名声,还是对潘金莲的名声,都有弊无利的。   这么一想后,谢翎戈看向谢翎姗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嫌弃。明明谢翎姗和他是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智商就差了这么多。   读懂了谢翎戈的眼神,本来就有些郁闷的谢翎姗,顿时就有些恼了:“就是没有!”她眉头蹙着:“还有谢翎戈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翎戈挑眉:“嫌弃的眼神。”   谢翎姗闻言,蹭得一下站起身,习惯性的下着战书:“谢翎戈我要跟你决斗!”   谢翎戈嗤笑一声,单手托腮道:“得了吧。”   “除了比琵琶,其他的,你哪一次赢过我?”   谢翎姗气鼓鼓的抗议道:“谢翎戈,这里是清河县,不是皇城,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能向以前那样约束我!”   谢翎戈抬起眼皮:“所以你想做的事就是和潘金莲单独参加夜宴灯会?”   谢翎姗不理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翎戈:“潘金莲已经成了亲,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谢翎姗没有像谢翎戈考虑得那么多:“我哪里是胡闹?”她是真得想这么做,她就是想与潘金莲见面,想与他多相处。   最重要的是,从那日之后她特意打听了与潘金莲相关的事,才知道潘金莲之所以会嫁给卖烧饼的那个面具男,是因为被张家的那位主夫人算计了。   即便当时潘金莲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面具男武大郎表达了亲近,但谢翎姗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说她任性也好,自作多情也罢,她就是想再见见潘金莲,想有个机会同潘金莲单独说说话。   “行,”谢翎戈不打算与谢翎姗就这个问题继续争辩,他这个妹妹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被娇惯出了小霸王的脾气。   说好听点是单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的蠢。   谢翎戈准备换个思路,于是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潘金莲吗?”   谢翎姗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啊!”话落之后,她看向谢翎戈:“难道你不喜欢?”   谢翎戈闻言身体一顿,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潘金莲的容颜,随即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面,纠正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谢翎姗道:“他琵琶弹得好。”   谢翎戈气笑了:“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   “当然不是。”   “哦?”   “他还长得好看。”谢翎姗说道:“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肤浅。”   “难道你不是?”   “……”   谢翎姗轻哼一声,说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潘金莲也很不一般。”   谢翎戈:“……”   所以到底为什么谢翎姗在该敏锐的地方不敏锐,不该敏锐的地方却直觉精准?   谢翎姗见谢翎戈这幅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想到那日在烧饼摊前,自己这兄长在面对潘金莲时的种种反应,谢翎姗突然弯下腰,两双手撑在桌面上,看向了对面的谢翎戈。   “我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特意在清河县多留几天的原因,就是因为潘金莲。”   看着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且认真的谢翎姗,被猜中心思的谢翎戈眉头一跳,不明白明明是他在声讨谢翎姗那不理智的送信行为,怎么此刻他自己却成了被声讨的对象了?   围观了全程的小宴见状,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少爷和小姐从某方面来看,还是真是很像啊。   而同样围观了全过程的周煜,则是神情淡然的喝着杯中的清茶。   与谢家兄妹两清奇的画风相比,同样坐在桌旁的周煜,这过分平静的样子在这一桌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喝了一口清茶,在谢翎姗还准备继续追问之前,不急不慢的说了一句:“你后面写得那一封信,应该也送过去了吧。”   谢翎戈点头:“我在知晓谢翎姗干出的好事之后,就立刻写了封信致歉补救,这会儿应该早就已经送到了。”   末了,谢翎戈又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看了没有。”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在意。   周煜看了谢翎戈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经过了周煜的这一打岔,谢翎姗也将追问的事抛在了脑海,她转头对小宴说道:“我听说参加夜宴灯会都要戴面具,我们现在去买面具。”   小宴自然是点头应道:“好的,小姐。”   谢翎姗兴致来了,就有些风风火火的,“那走吧,赶紧的。”   说着,就快速离开了雅间。   “小姐你等等我啊!”小宴一喊着一边加快速度追上去。   留在雅间里的谢翎戈看向周煜:“我们也去挑挑面具。”   周煜点头,随即站了起身。   ………………   武植和武松两兄弟这边。   武松买好秀徽服之后,离开锦绣阁去其他店挑选面具了,而武植,则是拿着衣衫回了家。   武植走上二楼,他推开房间门,发现潘金莲已经没有躺在软榻上了,而是坐在木桌旁,正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书。   显然,是酒意已经全然散去。   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暖色的光晕弥漫到潘金莲的身上,让潘金莲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静雅的温柔。   看着这一幕,武植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   他视线中的这个男子,有时肆意妖娆,有时却沉静清冷。   明明是两种非常全然想反的气质,却又非常的矛盾的组合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让人非但不觉得怀疑突兀,反而会心生出了一种、想要靠近一点、再看一点的探索欲。   到了现在,武植已经能将视线中的这个男子与他前一世记忆里的潘金莲,完全区分开了。   他们或许就是两个人。   或许因为他的重生,而致使一些事情一些人都发生了变化。   潘金莲……   武植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即才抬脚走了进去。   早在武植上楼的时候,付臻红就听见了脚步声,不过武植没有出声,他也就没有理会。直到此刻对方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付臻红才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转而看向了走向他的武植。   付臻红见武植的手上提了一个包好的浅色薄包袱,于是便问道:“秀徽服买好了?”   武植点了点头,将装着秀徽服的薄袋递给付臻红:“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听到武植些话,付臻红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以为这几日的接触,你应该已经了很解了我该穿多大的衣衫。”   武植闻言顿了一下,他的嘴唇微抿,似羞赧般避开了付臻红的视线。   付臻红见状,挑了挑眉。   他放下书册,接过武植手中的薄袋,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秀徽服是一紫一红两种颜色。   付臻红将这两套秀徽服拿出来,看了一下大小,虽然已经确认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红色这一套,是给我穿?”   武植说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是吗……”付臻红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武植面前,意味不明的问着:“那你我成亲当夜,你为何不多看看?”   武植敛下眉,眼睫轻眨了一下:“我那个时候……太紧张了……”   “原来是这样吗。”   付臻红又笑了一下。   确实是太紧张了,紧张到……好几次都想杀了他。   付臻红又往前迈进了半步,抬着眼眸凝着武植的眼睛道:“那你这次,可要好好看了。”   武植回视付臻红的目光,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回了一个字:“好。”   末了,他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封信,“这也是给你的。”   付臻红看了一眼这封书信,不同于上一封书信,这一封书信的右下角位置,写了寄信人的署名————谢翎戈。   看着这三个字,付臻红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青衣男子说要买全部烧饼时,那副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模样。   他的眼眸微扬了一下,接过了武植手中的书信。   拆开信封,看着信封上布满整夜的文字,付臻红很快挑出重点内容看完之后,轻笑了一声。   怎么说呢……   看得出来这谢翎戈非常的文采斐然,但同时也……废话多。   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字,真正传达的信息却只有那么两句。   武植见付臻红在看完书信后所展露出的浅浅笑意,唇角不禁抿直了一瞬。   他想到这写信之人,在面对潘金莲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面具下的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付臻红回道:“致歉。”他将书信给了武植。   武植接过书信,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确认了没有任何出格或者是逾越的言语后,他绷直的唇线才稍微舒展了一些:“那这信……”   付臻红不甚在意的回答:“烧了吧。”跟上一封一样。   武植的嘴角微微翘起:“好。”   随后,他看了一眼付臻红手中的衣衫:“你先换秀徽服,我下去做剪纸灯笼。”   付臻红问他:“面具挑选好了吗?”   武植摇头:“还未挑选。”   付臻红闻言,放下衣衫,“那先不急着换衣衫,我与你一起挑选面具。”   武植说道:“只用选好你的。”说着,他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银制面具,垂下漆黑的眼眸,语气有些低沉:“我不需要。”   付臻红摇头:“那不行。”他伸出手,指尖轻抚了一下武植脸上这似乎是万年不变的面具,说道:“我想看你戴其他面具。”   夜宴灯会上的面具多为动物面具,除了有十二个生肖之外,还有其他没排在生肖上的动物面具。   付臻红和武植一同下楼,准备去外面买面具的时候,正巧与买好面具刚从门外进来的武松碰上了。   武松的手里拿着一块老虎面具,这老虎绘制得十分精妙,在保留面具特点的同时,又做出了老虎的惟妙惟肖来。   而除了老虎面具,付臻红还在武松的手中看到了一条红色的丝带。   他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得知,这条红色丝带与今夜这三年才举行一次的灯会,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   红色丝带与面具是相搭配的,无论是谁,只要买了面具,卖面具的商贩就会送一条红丝带。   未婚娶,且未有心仪之人的人,就可在参加夜宴灯会的时候,将红丝带系在手腕上。   而两个同样系着红丝带的人,若是在灯会上通过聊天等方式看对了眼,就会相约去往清河县最那棵最大的姻缘树。   他们会在树下取下各自的面具,露出真容。   当他们对彼此产生的兴趣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容颜,而有所消减的时候,只要再将彼此的红丝带取下缠在一起,再紧紧系在树上,就代表着两人愿意展开一段情缘。   所以夜宴灯会这一日,只要是未婚娶,且未有心仪之人的男女,都会系上红丝带。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人只是想单纯感受这种节日氛围的未婚男女,因为不想被不认识的人搭讪打扰,所以并不会系上红丝带。   而看武松这样子,很显然是不打算系上红丝带。   付臻红猜到了这一点,作为从小与武松相依为命的兄长,武植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他的目光从武松手中的红丝带转到了武松的脸上,语气平缓的问出一句:“不打算系上吗?”   听到武植这句话,原本已经把视线从武松身上的付臻红,又再次看向了他。   感觉到大哥和潘金莲这两道目光的注视,武松垂下眼睫,同样语气平缓的回道:“大哥,我对日后的打算还没有定下,暂时还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   武植说道:“你若有了伴,成了家,我这个做大哥的,也算是了一桩牵挂。”   他的言语关切,不含半分虚假。   然而,这真情流露是真。   背后的深意,却也并非只如这话、所说得这般简单。   上一世,武松对潘金莲从始至终都是厌恶。   上一世,他也只会担心潘金莲给武松造成困扰。   但是这一世,他这个弟弟对潘金莲态度,和他记忆里相比,有了非常微妙的不同。   他不允许他不想看到的结果发生。   哪怕是再微小的苗头,他都会掐掉。 第22章   武植的话让武松沉默了。   早日成家……   这样的话在他前几日回来的时候, 大哥就曾对他说过。   同样的话,今日是他第二次听到。   武松并不傻,若是刚归家的那日, 大哥会说出那番话,是出于一种对他的关心和在意。那么这第二次,从这句关切之言的背后,武松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种隐约的深意。   像是一语双关。   武松大抵猜到了大哥会这样,是因为此刻站在大哥身旁的男子。   大哥并不想他和潘金莲有太多交集。   事实上,从那日看到潘金莲弹琵琶之后, 武松就已经在尽可能的避免与这位名义上的嫂嫂接触。   他也在心里提醒自己, 要注意与潘金莲的距离,甚至做好了过两日就在衙役那边申请守职夜班的打算。   因为只要守职夜班,就可以住在衙役那边的通铺。这样一来,他也可以更自在一些,不用那般瞻前顾后。   原本, 他是打算等夜宴灯会过了之后, 才把这个决定告诉大哥,但现在,武松觉得这事还是越早说越好。   想到这, 武松便把准备申请守职夜班的打算说了出来。   武植听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问道, “你决定好了吗?”   武松点头。   武植见此, 也不再多言。   至于红丝带这事, 也就顺势揭过了。   付臻红对武植说道:“去买面具吧。”   武植回了一声:“好。”   …………   街上。   道路的两旁摆着的商摊, 与平日里相比, 多了近两倍。   虽然距离夜宴灯会开始还有几个时辰,但是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很多人都换上了秀徽服,一些年纪不大的小少年正拿着各自的面具追逐玩闹,大人们则是三三两两的结伴,聊着天、讲着自己做得折纸灯笼有多好看。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一种节日到来的喜悦。   他们沉浸在自身的欢乐里,不像平日里那般去在意四周。   然而,即便是如此。   当付臻红和武植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一些人的视线就仿佛不受控制般的,投到了两人的身上。   武植并不喜欢旁人落在他和潘金莲身上的目光,无论这些目光是善意还是恶意,是单纯的好奇还是看热闹的兴味,他都不喜欢。   武植面具下的脸冷了下来,他嘴唇紧闭,握住付臻红的手,直接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卖面具的摊位:“你挑一挑。”他对身旁的男子的说道,但那握住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付臻红偏过头,看向武植:“单手挑选,似乎有些不太方便。”   武植闻言,这才松开了握住付臻红的手。   付臻红的视线在一堆动物面具上扫过,最后拿起了一个狐狸面具。   这狐狸面具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用色虽简单,但是却刻画的十分传神。   付臻红问武植:“你觉得这个如何?”   武植道:“你戴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付臻红轻笑一声,“但我更想看你戴它。”   武植:“我?”   付臻红将这狐狸面具递给武植:“这是给你挑的。”   武植问:“那你呢?”   付臻红道:“你给我挑。”   武植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具,随即又抬起眼眸扫向摊位上挂着的面具,下一秒,他也拿起了一个狐狸面具。   不过这狐狸面具的颜色不是黑与白,而是红与白,“这个。”武植将挑出来的狐狸面具递给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面具,斜眸看了武植一眼,“那就这个了。”   武植付完钱,就让付臻红将狐狸面具直接戴上。这狐狸面具能遮住一个人的大半张脸,这样一来就可以挡去旁人的目光。   付臻红扬了扬手中的面具,“你帮我戴。”   武植点头,从付臻红手中拿起面具,将上面的绳子解开后,他垂眸低首,为付臻红戴上了这个面具。   在收回手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了付臻红的耳尖。   “好了。”   “好看吗?”付臻红问得随意。   “好看。”武植却答得认真。   他这话并非虚言。   戴上面具的潘金莲,只露出了半张脸,漂亮的双唇下,那精致的下巴线条流畅又优美,让人有一种想要捏在手心,细细摩挲的冲动。   而武植,心里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付臻红的下颔,指尖的热度传到了付臻红的皮肤上。   阳光下,武植半垂着眼眸,眼睫所投下来的阴影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多了几分莫测的深邃感。   他就这么凝视着付臻红,指腹轻轻缓缓的摩挲着付臻红的下巴,带着一种轻微的、并不明显的缱绻之意。   这一刻,他仿佛没有再伪装。   但若是再仔细一看又会发现,他依旧是那个在旁人眼中沉默老实的武植,似乎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下一秒,在武植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付臻红却握住了武植的手腕。   与武植身上的温度相比,付臻红的体温相对偏低,他的掌心贴着武植的手腕皮肤,然后指尖一转,微微低头,在武植那摩挲过他下颔的指尖上吻了一下。   这一刹那间,指尖处柔软的触感似一道轻微的电流,顺着武植的手蹿向了他的喉咙。   因为面具遮挡,武植看不到潘金莲脸上的表情,但他能从他露出来的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看到一种近乎妖冶的光。   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冷艳,像是在魅惑和引诱着谁。又像是只是一时兴起的戏谑,而除此之外,不含有其他深意。   武植的嘴唇微动:“你……”   付臻红松开手,接过他的话:“我什么?”   武植轻轻摇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没什么。”   付臻红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他说道:“那就回去吧。”   话落,付臻红便率先迈出了脚步,往来时的方向走。   武植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又垂眸看了一眼被对方的双唇所吻过的指尖。他掩去了眼底的幽深,指尖似回顾似的轻捻了一下,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紧接着,抬脚跟上了付臻红。   而在武植和付臻红离开面具摊位之后,将付臻红和武植的互动看在眼里的一些人,没忍住小声谈论起来———   “这潘金莲怎么能当众与武植这般亲近?”   “就是呀,这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确实,一点也不害臊!”   然而这些声音出现之后,很快又被另一些声音压住了———   “人就亲一下指尖怎么了?”   “你们管好自己吧,整天盯着人不放,跟一条臭蛆似的,满嘴恶言,我看啊最应该害臊羞愧的是你们!”   “就是!本来潘金莲和武植就是成了亲的夫夫,就算是做了更亲近的事,那也是正常的,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的吗?”   说话的这几个人,年龄大概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们正是之前目睹了付臻红弹琵琶的人,自从那日在烧饼摊前围观了之后,这些人就成了潘金莲的忠实维护者。   听到有人说潘金莲的不是,他们就忍不住反驳一两句。   而这时,在面具摊位对面的二楼,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妇人,渐渐冷下了脸。   她看着潘金莲离开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明显的厌恶。   “夫人,这潘金莲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啊。”妇人的身后,站着一位年岁更老一点的女子。   黄衣妇人正是张越周的母亲,张家的主家夫人。她想到还跟自己怄气、说是要断绝母子关系的儿子,和那一直念叨着潘金莲的丈夫,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我不会让他好过的。”张氏攥紧手帕,暗暗在心里发誓。   “夫人打算怎么做?”   张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我记得武家那位二郎回来了吧。”   “前几日回来的。”   “所以他们现在是三个人住在一起?”   “是的。”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张氏的目光闪了闪,思量了几秒后,她转过身,对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奶娘说道:“桃姨,你上前来,我有件事需你帮我交代下去。”   桃姨走上前,将耳朵凑到了张氏的嘴边。   很快,张氏便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声音,在桃姨耳边说了几句话。   桃姨听后,有些震惊的睁大眼睛:“夫人,真得要这么做吗?”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张氏冷笑一声:“当然。”   桃姨有些犹豫:“那样会不会太过了,要是被老爷和少爷知道,他们……”   桃姨的话还没有说完,“啪”得一声,就被张氏结结实实的扇了一巴掌,“别跟我提他们!”张氏气得满脸通红,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   桃姨捂着被打的脸,立刻跪在地上,请着罪让张氏消消气。   但她的心中,却产生了几分悲凉。   夫人本就是非常好强的性子,自从夫人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同时看上潘金莲之后,脾气就变得越发的古怪。稍有一点不顺心的事,就会暴怒发脾气。   做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极端。   但她只是一个下人,看着夫人因仇恨而一步步的迷失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张氏并不知道桃姨心中所想,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报复潘金莲。   原本她以为将潘金莲嫁给武植,就能看到潘金莲的落魄样。只要潘金莲不开心,她就心里舒坦。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潘金莲不仅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日子看起来过得很是舒心,这让张氏简直无法忍受。   她厌恶张成的花心风流,更厌恶潘金莲引诱了她的儿子。张成是她的夫,她要报复张成并不不容易,需要一步步精心策划,但是让潘金莲不好过,于她而言却并不困难。   她至今仍就记得,潘金莲在引得她的儿子喜欢上之后,那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得意眼神。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根尖锐又锋利的刺一般,狠狠扎在张氏的心里。   每每一想到,她的心都开始抽疼。   她必定不能让潘金莲好过。   再一次在心里加深了这种想法之后,张氏又深吸了一下气。她稳了稳情绪,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桃姨道:“今晚的夜宴灯会,是一个机会。”   桃姨垂下头:“知道了夫人,我会按照你吩咐的,将事情交代下去。”   张氏点头:“记得让他们动作干净点。”   只要动作做干净了,找不到证据,即便被猜出来是她在幕后主使的,也奈她不得。   ……………   夜宴灯会虽然是在戌时开始,但是还有一刻钟才到戌时的时候,清河县的大多数人家,就已经点燃了挂在门口的折纸花灯。   这会儿日落刚过。   天边的斜阳完全散去,暗下来的天色为整个清河县增添了一种朦胧之感。   付臻红换好了秀徽服,又戴上了狐狸面具。   他的衣衫是红色的,而狐狸面具也是红与白两种颜色,面具与秀徽服搭配到一起,显得十分的和谐。   而在旁人穿起来会显得有些俗气的红色秀徽服,穿在付臻红的身上却格外的好看。明艳张扬的红反而将他的皮肤衬得越发的白皙细腻,像是雪地里探出的红梅,亭亭立立。   武植也很快换好了秀徽服,戴上了另一个狐狸面具。   当两人一同下楼的时候,已经在楼下等着的武松看到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大哥和潘金莲这样看起来十分登对。   武植看向武松:“灯笼都打开了吗?”   武松道:“都打开了。”   武植点头:“那走吧。”   街道上,各种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   在这些色彩斑斓的花灯照射下,所有人无论是年轻男女,还是小孩或者老人,都换上了秀徽服,带着千奇百怪的面具。   光怪陆离,似梦非幻。   整个清河县都萦绕出了一种有些神秘的奇幻感。   付臻红和武植并排走在前面,武松则落后一步走在两人的后面。   这时,几个小孩嬉闹着从付臻红和武植的正前方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小男童因为跑得太快,不小心将付臻红撞得往后一仰。   而走在后面的武松,眼看潘金莲的身体往自己这边倒来,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住,然而他的指尖还没有碰到男子的后背,对方就被另一手稳稳扶住了。   武植紧张的看着付臻红道:“有没有受伤?”   说话间,他的放在付臻红后背的手也移动了一下,手臂横过付臻红的后背,将付臻红整个人牢牢的挽在了自己的臂膀下。   付臻红摇头:“没事。”   站在后面的武松见状,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了一瞬,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   而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不知为何,看着走在前方的大哥和潘金莲,本就对逛夜宴灯会没什么兴趣的武松,更加不想在这人多嘈杂的环境下多待。   大哥和潘金莲是夫与妻的关系,他跟在两人的身后,多少感觉到了些许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会让武松产生一种自己是多余的错觉。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也不想就这么走在后面,像一个多余之人一般看着大哥和潘金莲。   最终,武松还是出了声:“大哥。”他喊着武植,在武植回头看向他之后,武松说道:“我想一个人去其他地方看看。”   武松这话,武植自然没有理由拒绝:“那我们亥时在岚洞石桥碰面。”   武松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武植看着武松的背影,想到武松方才那下意识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   武松离开后,付臻红与武植继续闲逛着。   付臻红虽然有潘金莲原来的记忆,但这夜宴灯会,却算是他第一次逛。   他喜欢安静,不过并不排斥这种带着浓郁的地方特色的节日,也不会觉得这种风俗性极强的灯会无趣。   “那边有喷火表演!据说这次的表演格外不同,快快快!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这话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大伙纷纷朝着前方跑去。   武植见状,正准备去牵潘金莲,避免男子被人群冲散,然而下一秒,四个戴着黑无常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他的身后,非常强硬的困住他的四肢想要将他脱走。   武植的眼神一冷,正准备用银针收拾这几个人,却在看到潘金莲发现他被困住之后,改变了主意。他装作不能反抗一般,任由这几个人将他带走了。   “刚刚那被拖走的人,是不是武家大郎?”   “应该是,我看他的腿有瘸,身形这些也跟武家大郎很像。”   “那些人好端端的怎么要抓武植?莫非是什么仇家?”   “武植一个卖烧饼的,能有什么仇家?”   “瞧你这话说得,武植没有,不代表武松没有!”   “武松?对嘞!我差点忘了,早年武松就因为喝醉酒跟人打斗,差点把人打死。”   “依我看大概是当年那人见武松回来了,就借着夜宴灯会好动手!”   “那这么说来,武植是被弟弟牵连了?”   “要不要报官?”   “这个点,县衙大人估计都在闲逛呢,谁会管这些?只要不闹得太大,就不是什么大事。”   在这些人的讨论声里,付臻红已经朝着武植被带走的方向追了去。   但无奈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三三两两、拥拥挤挤的,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付臻红仅仅是穿过人群,来到武植消失的巷口,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小红,大郎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刚刚有看到他的衣袖里闪了一道银光。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银针。]   [你这意思是武植是故意被抓的?]   [嗯。]   [为什么?难不成是想看你会不会为了他而涉险?]   不止是这个原因。   [他应该还想借此找出幕后之人。]付臻红回答着弱鸡系统。   [原来如此。]弱鸡系统懂了,怪不得小红明明可以更快的追上他们,却故意装成了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正常速度。   付臻红没有再理会弱鸡系统,他将注意力转回到现实中。   此时,站在巷口的两个戴猪脸面具的人,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讨论着———   “刚刚那几个人也太胆大了吧,直接将人拖走!”   “我看那被拖走的人有点像是武家大郎。”   “那个方向,是要将人带去清河山山口的那个破庙?”   “应该是的。”   付臻红听着这两人的言语,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扫过,在多看了他们的手腕一眼后,他才迅速朝着巷口走去。   而另一边。   几乎是同一时刻,正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的武松,也从两个猪脸面具的人嘴里听到了大哥被带走的消息。   清河山下,破庙……   想到抓走大哥的人可能是他曾经的仇家,武松的眼神一凛,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去。   然而当武松赶到清河山下后,走进破庙的他却并没有看到大哥的身影。   昏暗的破庙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四周很安静,偶尔吹来的夜风拍打在陈旧的木板上,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武松提高警惕,朝着破庙的内殿走去。   然而他才刚刚走到拐角,就感觉到头部有些发涨,视线也变得有些朦胧和涣散。   昏沉的脑袋让武松下意识摇晃了一下头,这种类似于中了迷香才会有的昏沉感,让他很反应过来这寺庙中的檀香有问题。   武松立刻屏住呼吸走去贡堂,查看放在上面的香炉。也就是在武松垂眸的这一瞬间,早就潜伏在贡堂下方的突然朝武松扔去一片香粉。   武松手臂一横,挡住了这扑面而来的香粉。   然而下一秒,躲在暗处的另一个人出现在武松的身后,直接一棍子将本就受到迷香影响的武松敲晕了。   这两个带着猪脸面具、又蒙着鼻子的人,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迅速用绳子将武松捆了起来,另一个,则是将香炉里的迷香换成了另一种具有催|情效果的香。   做完这些后,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同时看向了内殿背后的后院方向。   个子高一点的面具男感叹道:“这武大郎还真是惨,一会儿还得被迫听自己的夫郎和自己弟弟的墙角。”   “你也别感叹了,我们两个的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就赶紧离开这里。”   “你说得对,走走走!我们换身衣服到醉花楼喝酒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破庙。   这两人走了没多久,体质很好的武松就渐渐从昏迷从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仅四肢无力,还被绳子捆住了。   空气中的檀香味已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味。   武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发热,而这并不正常,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强撑着身体,武松用被捆住的双手解着脚上的绳子。   若是正常的状态,武松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绳子弄开,然而如今他四肢发软,往常轻而易举的事情,此刻做起来却有些困难。   好在这绳子捆得并不是特别的复杂,武松用了些技巧才终于将绳索解开。   不过脚上的绳子虽然是解开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体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必须尽快离开!   武松双唇紧绷,正准备靠着身后的石柱慢慢站起身,破庙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一个人影就走进了这昏暗无比的正殿。   与此同时,武松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武植?” 第23章   “武植?”   这声音十分悦耳, 清泠泠的,似空谷幽兰。   但此刻,武松不仅没有心情欣赏这悦耳的声音, 反而还因为这熟悉的声音而变得焦躁起来。   他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来者的背后是漫洒下来的银白月光,男子置身于光晕和黑暗的交界里,高挑的个子、清瘦的身材如风中的劲竹,透出了一种冷辉朦胧的芳华。   而那一身张扬的红衣,又恰如海棠般明艳。   狐狸面具更是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种神秘的妖冶感。   冷而艳丽。   矛盾却又契合。   潘金莲……   武松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 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得是潘金莲?   他现在最不想看到、更最不应该见到的人, 就是这位名义上的嫂嫂潘金莲。   而且也不知为什么,与清晰的思维相比,武松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一股热意,却因为潘金莲的出现,而涌动得越发厉害了。   位于昏暗里的他, 看着他的这位名义上的嫂嫂一步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眼看对方越走越近, 武松想要开口说话,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干涩无比!就像是被火焰烧到了一般,竟然暂时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一定是一开始的那个迷香!   武松随即又想到了空气中还飘散着的香味, 脸色瞬间阴沉的吓人。   而这时,他又听到了潘金莲的声音,对方对着他这边喊了一声大哥的名字:“武植?”   这声音里透着些许的迟疑,似乎是因为他身在暗处, 对方那边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所以才会有些不确定。   武松想到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大小的不同让他意识到原本戴得那一个老虎面具, 应该是被那两个合计打晕他的人换了。   这无疑是一场阴谋。   迷香, 换掉的面具,不能出声,以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潘金莲。   将这些种种串联在一起,背后之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对方是想算计他,算计他和潘金莲叔嫂通|奸!   武松的心猛地一颤!   他会过来这边是因为听到说大哥被抓。   想来潘金莲会来这里亦是因为大哥。   而他的身高体型都和大哥相差无几,身上这件深蓝色的秀徽服,在昏暗的光线里,若不仔细看的话,也与大哥今夜穿得那身深紫色秀徽服很相似。   毫无疑问,幕后之人是想让潘金莲将他误以为是大哥。   想到这,武松的后槽牙都咬紧了,指尖也用力的蜷缩和攥紧。他拼力站起身,想要先拉远与潘金莲的距离,然而,在他刚刚站起身之后,脚步还未挪动,潘金莲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对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武植?”   武松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飞快甩开了潘金莲的手。甚至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身体都非常不稳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但很快,他又被对方扶住了:“武植,你身体好烫,你怎么了?”   武松说不出话,只能再次挣脱,拒绝与潘金莲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闻着潘金莲身上的香味,武松体内的热意如海浪一般翻涌而来。因为忍耐,他的额头上泛出了细密的汗水,喉间也越发的干|渴和焦|灼。   此时此刻,正与身体里的那股热意做着斗争的武松,无比庆幸他的双手还被绳子捆住的,否则他真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个时候的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去拥抱面前这个男子。   而这个男子还在对着他叫着大哥的名字,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武植,你到底怎么了?”   武松的下颔线绷紧,莫名有些恼怒的同时,眉头也皱得越发深刻。眼角眉梢的细节里都无不在述说着一种忍耐,但很可惜的是,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潘金莲并没有看过。   为了保持清醒,也为了不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武松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就用牙齿狠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这下,唇上的疼痛让武松暂时找回了清明。   也就是在这个短暂的空挡,武松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贡台这边,用手臂将还在燃烧的香炉扫到地上,又用双脚将其碾灭。   待最后一丝星火被灭掉之后,武松背靠着贡台的旧木板瘫坐而下,他大口喘着气,身体的热流蹿向了四肢百骸,让他的气息变得越发的低沉和急促。   只要再过一些时间,再忍耐一下,体内的热意就会慢慢散去。   武松在心里自己说着。   而这时,将他错认为大哥的潘金莲,似乎也终于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武松听到对方再次开口时,喊出大哥名字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开始的迟疑:“武植?”   武松有些艰难的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在心里想着再过一会儿,就再过一会儿。他只要再恢复一些气力,就立刻站起身离开这里,或者是去到光线明亮的地方,让喊着大哥名字的潘金莲认清他到底是谁!   他想让对方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不是大哥武植,不是他的官人,而是武松。   [小红,我觉得二郎他现在肯定是又烦躁又郁闷。]   [应该吧。]   付臻红回完弱鸡系统的话,注意力便重新放在了武松的身上。他再次走上前,在察觉到武松因为紧张的情绪而僵直的身体之后,付臻红蹲下了身。   他并没有做任何动作,而是就这么在这暗光下看着武松。   在付臻红的目光注视下,武松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武松感觉到了一种像是被炽热的火焰所灼烧的烫|意。   这下,他身体好不容易有些减缓的温度,又再次回升。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的汗水也将他的发丝打湿,有几缕黏在了两侧,与那被换的狐狸面具相贴。   他的身上被对方的阴影笼罩,他周围的空气里萦绕着对方身上的香息。明明这味道并不是很浓郁的那种,却是存在感十足,不断的钻进他的鼻尖里,让他无法忽视。   武松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明明香炉里的烟已经被他碾灭,按理说他的思绪不会再受到影响,然而他此刻,却仅仅是因为潘金莲这个人,而无法完全保持清醒。   对方身上的香息就像是一只手一般,于无形之中轻抚他的心脏。   武松的嘴唇翕动着,尝试着开口:“你……”   好在这一次,随着最开始那迷香的散退,他终于能发出完整的字音了。武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非常急切的再次开口:“……我…不是…武…植…”   他那情绪很急,但是话却因为嗓音未完全恢复,而说得很缓慢,他的声音很低沉,每一次字音都似从喉咙里缓缓滚出来一般,沙哑无比。   当这几个字说出来之后,武松整个人如释负重。   付臻红闻言,抬起手,准备取下武松脸上的面具。   而当付臻红那微凉的指尖,因为取面具的绳线而接触到武松那发烫的耳尖时,武松的身体猛地一颤,被捆住的双手又狠狠攥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想平复情绪,直到面具被取下之后,他才再次睁眼。   付臻红喊出了他的名字:“武松。”   下一句,他又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大哥呢?”   声音比之前相比,明显更漠然了一些。   武松抿了抿唇,回道:“我不知道……”   付臻红挑眉:“不知道?”   武松垂下眼眸,嗯了一声,末了,他想了一下,又将自己所遇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付臻红听后,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中招?”   武松沉默。   心中的烦躁感更甚了。   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确实是他有些大意和轻敌了。   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松被绳索捆住的双手,随即站起身,转而去找了一块旧碗。他将碗摔裂开之后,捡起其中最尖锐锋利的一片,走回到武松这边:“把手抬一下。”   武松闻言,双手抬起放在付臻红的面前,以方便他能更好的将绳子系的结口割断。   付臻红也不多说废话,非常利落的行动起来。   而在付臻红用碎碗片割绳结的期间,因为需要使力,他的手不可避免的摩|擦到了武松的手。   武松的眉心紧锁,身体僵直,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他垂眸低首,不去看面前这个正在帮他解除手上束缚的男子。   然而即便如此,在他与对方的手部这不可避免的摩|擦之间,武松的呼吸依旧不受控制的变粗了。   这份变化让武松如临大敌一般,再次咬紧了后槽牙。   他现在只希望手上的绳索能快点被解开,武松不想自己变得越来越怪异。在继续这么下去,武松觉得自己一定会变得越发的不自在,某些莫名的情绪也会变得越发的不受控制。   武松越想,身体越紧绷。   这时,付臻红突然说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很像什么吗?”   武松下意识回道:“像什么?”   付臻红说出两个字:“刺猬。”他嗤笑一声,“像是随时都要炸掉一般。”   武松:“你……”   武松正欲反驳,付臻红却说道:“好了。”话落的同时,武松手上的绳结也被割断了。   武松不禁松了一口气,明明潘金莲割绳子只用了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但是却让他有了一种时间过去了很久的错觉。   不过好在,他手上的束缚终于是解除了。   付臻红没有理会武松这跌宕起伏的情绪,他将碎碗片扔在一边之后,站起身道:“你大哥应该也在这寺庙里,你我分头去找。”   付臻红的调理清晰,神情不慌不乱,这份从容和镇定不禁让武松多看了几眼。   事实上,武松其实是有些意外潘金莲会找过来,他原以为潘金莲并不会因为大哥而涉险,但是对方却真得来了这里。   付臻红见武松不说话,微挑了一下眼眸:“怎么?楞在这里是力气还没恢复?”   听出了付臻红话中的戏谑之意,武松收回视线,道:“我去后院看,你去偏堂看。”直觉告诉他大哥在寺庙后院的可能性更大,相对的,后院这边也更危险。   付臻红没说话,转身朝着偏堂的方向走去。   武松看着付臻红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说了一句:“小心一些。”   然而,武松这话才刚说完,昏暗的环境里突然就闪出一道冷利的银光,这银光如同离弦的箭,瞬间朝着付臻红的下颔射去。   武松的瞳孔猛地收缩:“小心!”   他想要上前推开付臻红,却没想到就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付臻红身上的这一刹那间,暗处又飞出了一道银光,细长的银针划破空气,直直擦过了他的耳骨。   顿时,一股刺痛感瞬间弥漫到武松的全身。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开始昏沉,本就没恢复多少的身体直直就往前倒下。   而就在摔在地上、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瞬,武松看到了同样倒在地上的潘金莲。   银针上,有迷|幻药!   这个猜测在武松的脑海里闪过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不过,付臻红这边。   同样是昏迷过去的他,却在意识空间里听起了弱鸡系统说话————   [小红,大郎他真得好狠也好狗啊!]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媳妇呢?]   [他把你弄晕是想干什么啊?]   [难不成是准备玩什么惩罚游戏?]   弱鸡系统的声音从逐渐变得亢奋起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不如弱鸡系统想得这般夸张,却也有些微妙的相似。   昏暗的光线里。   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子缓缓从暗处走出来,与正常人的行走相比,男子行走间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缓。   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棱角分明,淡色的唇闭成一条利落的直线。   他一步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付臻红。   在走到付臻红的身边之后,他蹲下身,静静的看向了昏睡的付臻红,缓缓说出了一句:“……潘金莲……我的夫郎……”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这破败的寺庙里,于在这灰暗的光线之下,透出了一种偏执和病态。   他就这么看了付臻红一会儿,然后单手将付臻红的上半身扶住,让付臻红的后背靠在自己的手臂。   接着,他取下了付臻红脸上的狐狸面具。   看着男子这一副毫无所察觉的昏睡之颜,武植抬起另一只手,用那有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缓缓的抚|摸着付臻红那细|腻光|滑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柔,微微垂下的眼睛里是一种非常专注的凝视。   随后,他的指腹顺着付臻红面部的轮廓,缓缓往下,最终停在了付臻红的下巴处、那道被他用银针划破的伤口旁。   这伤口很小,他刻意控制了力道,伤口处只泛出了几许猩红。   因而,这样的伤口,非但没有破坏这张脸的美感,反而还为这幅秾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脆弱而凌|虐的美。   看着看着,武植的眼神不禁加深了些许。   最终,他的指尖来到了这一道伤口上,他用指腹轻轻抹去了上面泛出的猩红,然后俯下身,在付臻红这精致的下巴上落了一个吻。   末了,他又拿出了一条红丝带,动作堪称温柔的系在了付臻红的眼睛上,用这丝带挡住付臻红的视线。   做完这些之后,武植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随即挽住了付臻红柔韧纤细的腰肢,将付臻红整个人横抱起来。 第24章   武植将付臻红抱在了偏殿的一个木凳上, 在此之前,他已经仔细扫去了木凳上的灰尘。   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男子,武植半垂着漆黑的眼眸, 轻抚着男子落在脸颊处的发丝,就这么缓缓地摩挲了几秒之后,他才将男子这几缕落下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末了,武植收回手,又转身去了寺庙的内殿后方。他走进阴暗而充满着血腥的后院,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四人, 而是捡起了一条绳子。   这绳子是这四人用来捆他的, 现在这条绳子将会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武植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后院。   至于地上这自不量力的四人,武植并未要他们的命。他只是在这四人的身上开了一道口,然后将药粉涂在了他们的伤口处。   他特质的药粉还从未实践过。   这四人作为练手的对象, 正好。   等这四人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他们将患上痴傻症,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微笑。无论是面对旁人的打骂也好, 还是唾弃和羞辱也罢,都只会微笑。   这是他们该有的惩罚。   武植拿着绳子走回偏殿,然后在付臻红的面说蹲了下身。他先是握住付臻红的手,在付臻红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然后才用绳子将付臻红的双手绑了起来。   他绑得并不紧, 但是系得很复杂, 并不容易解开。   做完这些后, 他抬起眼眸看着付臻红昏迷的睡颜, 轻轻缓缓的说道:“你能来找我,我其实很开心的,但是……”他的话音突然一转,眼里闪过了一抹阴沉:“但是你方才在一开始的时候认错了人。”   “而你的手,在替我弟弟解绑的时候,与他的手接触了好长时间。”武植说到这,轻叹了一口气:“你该知道的呀,我不想看到你们有任何的接触,任何的……哪怕是最细微的触碰,都不可以……”   [呀呀小红大郎他有病!]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但他之前表现得还挺正常,没太出格。]   [再说了,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嘛!小红你说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惩罚项目,我好……]弱鸡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付臻红屏蔽了。   没有了弱鸡系统的聒噪,付臻红的耳根也清净了许多,意识空间里的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武植这边。   抛开其他不谈,他到是有些想看看,这武植又是用红丝带蒙住他眼睛,又是用绳子捆住他双手的,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付臻红正想着,这具身体的指尖倏得一下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因为这份刺痛,他缓缓从昏睡中醒来。   脸上蒙着的红丝带遮住了他的眼睛,挡去了他的视线。在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付臻红感觉到了从武植身上压下来的那种阴冷的气息。   他的手试着动了动,虽然能活动一部分,但是手腕处的绳子依旧束缚了他的行动。而他的身体也有些发软和无力,使不出什么力气。   既然武植想玩这个游戏,那他就陪他玩玩。   付臻红冷声问道:“你是谁?”   武植收回了那一阵将付臻红扎醒的银针,他没有回答付臻红的问题,而是将手放在了付臻红的手背上。   他的目光落到男子那因为他的针扎而溢出几滴鲜血的指尖,缓缓问出了一句:“疼吗?”武植的声音有些沙哑,这经过特意变化后的音色,与方才付臻红在意识海中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   付臻红并不意外,既然武植都用红丝带蒙住了他的眼睛,自然不可能还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   不过……   这武植用银针弄了他两次的事,付臻红迟早要跟他清算。一次让他昏睡,一次让他醒来。他现在姑且陪他玩玩,往后再找时间双倍讨回来。   “疼吗?”武植见付臻红不说话,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付臻红也同样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武植闻言轻笑一声,压低声音,意味不明的回道:“我是爱慕你的人。”说完,他微微顿了一下,又说道:“也是惩罚你的人。”   末了,不等付臻红说话,武植的指尖就来到了付臻红那泛出血液的指尖。他抹去了这份猩红的血珠,然后用沾染着鲜血的手抚上了付臻红的双唇。   像是在为付臻红画口脂一般,在付臻红的唇瓣上轻轻缓缓的抹涂。他的动作非常的缓慢更非常的细致,慢条斯理中透着一种暧|昧和悱|恻。   直到付臻红的双唇在他的手中逐渐变成了殷红,他才满意的停了下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红色的秀徽服,红色的丝带,以及……红色的唇……   从新婚当晚他醒来的时候,武植就觉得他这位夫郎很适合红衣,这种若是穿得不好看、便会显得轻挑与艳俗的颜色,穿在潘金莲的身上却显得春华灼灼、冷艳摄魄。   武植喜欢这种颜色。   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喜欢潘金莲的身上穿上这种颜色。   这秾丽的红,会让男子的肤色似雪一般白。   看在武植的眼里,会让他有一种想要用手去将那嫩|白的肌|肤摩得泛出薄|红的冲|动。   武植的心里这么想着,下一秒他也付之了行动。   他向前倾身,身体的阴影朝着坐在木凳上的付臻红笼罩而来。身上那股阴冷的、低郁的气息也萦绕在了付臻红周围的空气中。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付臻红的脸颊,然后缓缓来到了付臻红的下颔处,捏住付臻红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脸。   他想从潘金莲的脸上看到慌乱和无措,然而让武植稍微有些失望的是,他的这位夫郎表现得太过镇定了。   即便是处于这种劣势的环境下,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和惊恐。   武植蓦地笑了起来,他突然有些好奇,到底要到达怎样的程度,才能看到潘金莲变脸。   付臻红道:“你笑什……”   付臻红这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双唇上被覆盖了一片温热的柔软。   武植半阖着眼帘,吻着这形状优美的双|唇。   他并没有探入,只是就这么覆盖在上面,用唇|瓣轻轻的磨蹭。   付臻红想要偏头避开,却被武植的双手先一步捧住了脸颊,不让他逃离。   付臻红不动了,任由武植在他的唇上厮|磨。   而这下,武植反而停了下来。   武植看着这潘金莲这张近在迟尺的容颜,明明就和他前世记忆中那张脸是一样的,但是为何却又能给他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近乎疯狂的独|占欲。   武植双唇微抿,唇齿间残留的香息让他的喉咙有些微微的发痒。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也缓缓来到了付臻红的后颈。   下一秒,就像付臻红之前吻他下颔一样。   武植也吻了一下付臻红的下巴,下唇轻轻碰了一下那道小伤口,呼出来的炽热气息,也顺势喷洒在了付臻红的皮肤上。   付臻红的双唇闭着,红丝带下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武植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   他将唇凑近付臻红的耳边,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你既然是被迫嫁给武植的,那我若是把他杀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付臻红没说话。   而他的沉默让武植的眼神暗了下来,眸底深处闪过一抹阴翳。   武植直起身,走到付臻红的身后,将双手搭在了付臻红的肩膀上:“你不说话,是默认了?”这一句他说得很慢,搭在付臻红肩膀处的手也用了往下按压的力道。   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在等潘金莲的回答。   若是这个答案让他不满意,他不介意将惩罚升级。   而在这等待的空隙,武植收回了放在付臻红肩膀上的手,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付臻红感觉到有一块坚硬且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颈。   即便眼睛被蒙住了,他也不难猜出这个东西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   不过这匕首虽然未出鞘,但是所散发出的寒意,却是冰冷至极的,若是普通人面对此种情况,定然已经是背脊发凉。   面对这样的威胁,付臻红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比起这把匕首,反而是武植的问话更让能引起付臻红的注意力:“你似乎很在意这个回答?”他唇角微挑,声音不急不缓:“为什么?”   武植微微一顿,他有些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潘金莲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还能这般沉得住性子。但是转念一想,武植又觉得这个男子本该如此。   这个男子并不在意生命会受到威胁,而他的这份从容和淡然也让武植越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底气能让潘金莲这般。   他将匕首的前端又往男子的脖颈抵了抵,语气温柔而低沉:“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   付臻红道:“我是武植的夫郎,你若杀了武植,我为何要感谢你?”他反问:“就因为我是被迫的?”   武植道:“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付臻红道:“我挺满意现在的生活。”   “挺满意?”武植愣了一瞬,这是潘金莲的真实想法?他的目光闪了闪,抵在付臻红脖颈的匕首都下意识松了几分。   此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眼眸深处的那种阴冷情绪,已经在这个简单的回答里,渐渐散去了很多。   直到他听到潘金莲接下来说得话———   “武植的话做得饭好吃,我很喜欢。”   武植握着匕首的手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这一刹那间,差点连声音都忘记了伪装:“就因为这个?” 第25章   付臻红很认真的反问了一句:“这个还不够吗?”   武植瞬间沉默了。   在此之前, 他想过很多原因,但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仅仅只是因为他做得饭菜好吃,所以就满意现在的生活。   武植将匕首收回到了袖中, 心情有些微妙。   由于他用红丝带将潘金莲的眼睛蒙住了,所以看不到潘金莲的眼睛里所浮现出的情绪,但是从此刻潘金莲的面部表情来看,武植能判断得出来,对方说得这句话并非是虚言。   也正是因为辨别出了潘金莲这话是真话,武植的心情才会有些微妙。   所以, 其实是他将事情想复杂了吗?   武植微微敛眉, 沉思了几秒,他再次走到了潘金莲的正前方,看向了这坐在木凳上安安静静的男子。   他不慌乱,也不害怕。即便视线被遮挡,身体无力, 双手被束, 也依旧有一种处惊不变的淡然。   而他一开始为对方撩到耳后的发丝,又在晚风的吹拂下垂落下来,散发着幽香的发尾在这昏暗的夜色里轻轻飞舞。   武植不禁伸出手, 挑起其中一缕发丝,指尖在发丝上缓缓缠|绕。   今晚的夜还很长。   抛开问题的本身不谈,他并不愿就这么放过潘金莲。   想到潘金莲和武松的互动,想到两人摩擦到一起的手, 武植的眸色沉了沉, 他的惩罚还没有真正开始。   思及此, 他收回手, 突然离开了这里。   但没多久, 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去而复返的武植,手中正拿着一朵精致明艳的红蓝花。   他再次走到付臻红面前,将这朵花放在付臻红的鼻尖:“好闻吗?这是我特意为你摘的。”   付臻红问道:“你想做什么?”   武植轻轻笑了笑,在付臻红耳边说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话落之后,他将这朵红蓝花收好。随后,他的手则是来到了付臻红的领口,解开了付臻红秀徽服上的衣扣。   衣领处的三个扣子被全部解开之后,付臻红的脖颈连同锁骨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细白纤长的脖子和精致小巧的锁骨,映入了武植的眼帘中,他嘴唇微抿,轻轻挑起了付臻红的下颔。   付臻红正欲说话,就感觉到颈部的右侧被两片温热的柔软所触碰到了。   是武植的双唇。   付臻红秀挺的眉微微拧起,不等他有更多的反应,武植就在他脖颈的皮肤处吮|亲起来。   他的力道并不是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故意加重的意味,为得就是让这道痕迹能留得更明显。他的右手捧住付臻红的脸颊,另一只手扶着付臻红的肩膀。   眼眸半阖,浓长的眼睫垂落,透出的阴影让他本就漆黑的瞳孔,变得更加的深邃。   为了更方便,那捧住付臻红脸颊的右手,缓缓往下移动了些许,指尖挑着付臻红的下颔,迫使他的脖颈曲线更好的显露出来。   脖颈间这带着惩罚意味的吻,让付臻红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付臻红的这份转变让武植的眼神变得更晦涩莫测,与此同时,武植的内心深处也产生了一种十分矛盾的情绪。   他一方面有些恼怒于潘金莲连多一点的反抗和挣扎都不做,另一方面,却又兴|奋于此刻在潘金莲的脖颈上留下更深刻的痕迹。   直到觉得差不多了之后,武植停了下来。   他看着潘金莲的脖颈上那由他留下的红色痕迹,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如果可以,他还想用牙齿咬潘金莲的皮肤,在上面留下自己的齿痕,但那样太不美观。   武植将收好的红蓝花重新拿出来,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接着便直接将这朵花碾捏成了汁。   被蒙住眼睛的付臻红,看不到武植正在做什么,但却能通过闻花香味的浓郁程度,大概判断出他在做什么。   将花弄成汁?   这花的香味像是红蓝花特有的味道。   而红蓝花,付臻红记得它是专门用来制作水粉胭脂的原料。   他这位好“官人”,想用红蓝花做什么?   付臻红的神色微动,联系到对方方才做得事情,他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而接下来武植所做的事,也应证了付臻红的猜测。   武植用沾染着红色花汁的指腹触碰着付臻红的颈侧,在他吮出红痕的位置周围,缓缓描摹出了一朵朵花瓣。   他描摹的动作很慢,每一抹都非常的细致和认真。   付臻红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武植那带着薄茧的手,是怎样用那微凉的红蓝花汁液,在他的皮肤上缓缓描绘的。   这种指腹的热和红蓝花汁液的冷,交织在一起,伴随着一种微痒的感觉,让付臻红根本无法忽视。   他这位好“官人”,到是挺会玩的!   付臻红的内里,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   今日之事他是记住了。   往后定也要学着这方法,在武植的身上加倍的实践一遍。   随着武植的描摹,渐渐的,一朵红色的莲花在付臻红的脖颈处形成,栩栩如生,这份晕染出的红是有些朦胧的,却又妖冶明艳。   武植收回手,非常满意的看着这一朵盛开的红莲,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沙哑,透着一种隐约的沉醉和欢喜:“…真好看……”   而就在他这话说完没几秒,寺庙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凭借着重生之后异常敏锐的听力,武植从脚步声里辨别出了一共来了大概十来个人,除此之外,他还听到女子的说话声,而那说话声里有提及潘金莲的名字。   武植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执意要送潘金莲琵琶的女子。   他想到那第一封信里落款的名字———   谢翎姗。   他又想到了另外两个男子。   相比这来得十来个人里,也定有他们在。   武植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看了一眼木凳上的男子,虽然很不想这样的潘金莲被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看到,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武植收敛住心神,沉默了一瞬后,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时刻,寺庙外———   “快!快分头找找看!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漏过!”谢翎姗非常急切的吩咐着周煜的影卫们。   谢翎戈虽然没有谢翎姗表现得那般着急,但他的心里也颇有些紧张。天知道当他从清河县的一些人口中听到武植被抓走,而潘金莲紧随而去的时候有多不安。   即便他和潘金莲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即便在潘金莲的眼里,他或许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但他依旧不想看到潘金莲有任何危险。   相比起谢家两兄妹,周煜是三人之中最为冷静的。他随着下属们踏进寺庙,迅速扫了一圈四周,在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武松之后,他的目光里浮现出一抹凛冽,对谢翎戈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右边,我去左边。”   谢翎戈立刻点头:“好!”话落,谢翎戈便迅速朝着左边的偏殿走去。至于地上尚未清醒的武松,并不在他的担心范围之内。   周煜看了一眼谢翎戈急匆匆的背影,随即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这一刻,他的面上是沉静的,但其实真实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明明潘金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但是却在听到潘金莲可能会有危险之后,产生了一丝紧张。   眼下,更是召出了暗处的影为,随着谢家两兄妹来到了这里。而会做出这些,仅仅是不希望潘金莲出事。   更有些可笑的事,潘金莲其实和他们并不相熟,对他们的印象或许也少之又少。   若是时间倒退,周煜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做出这种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但现实却是,他和谢家兄妹一同赶来了这里。   周煜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绪暂时抛在一边,转而去向了右侧。   而去往右侧的谢翎戈,他拿着照明的灯笼走过拐角,率先来到了这一侧的偏殿。在灯光的照射之下,踏过门槛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凳上被捆着双手的男子。   谢翎戈本该第一时间走过去,为被束缚的男子解开手上的绳子,然而此刻,他却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直直落在男子身上,似有些失了神一般。   在有些昏黄的光晕里,男子一头青丝随意垂落,秀徽服的领口散开,莹白的脖颈上印着一朵红色的莲花。   他的眼睛被红色的丝带蒙住,只出露出了挺直的鼻梁和形状漂亮双唇,以及那泛着一丝血痕的下颔。   在皎洁的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落在他身上的光影似朦胧的烟雨,又似一团散步开的秾丽的雾。   而他那殷红的唇瓣微微抿着,静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在这破旧凌乱的偏殿之中,透出了一种妖冶而又奇贵的艳意。   这一刻,谢翎戈的心湖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直到视线中的男子,朝着他所在的防线问出了一声:“谁?”   谢翎戈才从方才那心猿意马都不足以形容的心动里,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的谢翎戈迅速走上前,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付臻红:“谢翎戈?”   谢翎戈心里一喜,潘金莲竟然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是我,”他急忙回道,接着动作利落的替付臻红取着眼睛上的红丝带。   而在此过程里,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付臻红的脸颊,付臻红没什么反应,反而是谢翎戈的耳尖微红,在这份不经意间的触碰里乱了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与潘金莲有这么近的解除。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对于谢翎戈来说,却像是过了几个时辰一般漫长。   然而当他真得将红丝带取下之后,谢翎戈的心里又有了一种轻微的失落。   但他很快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将这条红丝带暂时放在了衣袖中:“接下来我来替你解绳结。”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有劳了。”   俯下身的谢翎戈看了付臻红一眼,在对上付臻红的目光之后,他有飞快的移开。   但就在谢翎戈的手快触碰到付臻红手上的绳结时,谢翎戈的身后传来了谢翎姗略显疑惑的声音———   “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而谢翎姗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从她这边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她的大哥正在俯身与潘金莲亲吻一般。   而除了谢翎姗之外,同谢翎姗一起过来的周煜,以及被两个影卫搀扶着的……“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武植,也同样看到了……这因角度而衍生出的视觉偏差。 第26章   听到谢翎姗这疑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 谢翎戈的身体猛地一顿,回头一看,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他条件反射的站直身体, 举出双手解释道:“我正打算给潘金莲松绑。”   谢翎姗闻言,轻呼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你刚刚……”   后面的谢翎姗没有再说下去,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谢翎戈还是从自家妹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谢翎戈有些尴尬,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喜悦感。他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下, 对谢翎姗说道:“别乱想, 也别误会。”   说这话时,他看了一眼位于谢翎姗身旁的武植,很显然,这话也是在对这位潘金莲名义上的夫君说。   武植却并没有理会谢翎戈,甚至可以说是看也没看他。武植的视线从看向坐在木凳上的男子之后, 就未曾移开分毫。   他没再让人搀扶, 而是一步步慢慢走向了付臻红:“我来给他松绑。”   在武植走近付臻红之后,谢翎戈只能将位置让出来。   在武植给付臻红解绳子的时候,谢翎戈就站在旁边问着:“你可知是谁将你捆在这里的?”   付臻红闻言, 微微顿了一下。   谁将他困在这里的?   不正是此刻这给他松绑的好官人吗。   付臻红摇头:“不知。”   谢翎戈眉头微拧,很认真的思索道:“这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话落,他不知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付臻红的下颔处的小伤口, 又看了一眼那脖颈处的红莲花, 眼眸里浮现出了一抹凌厉:“若是找到这幕后之人, 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已经给付臻红解开束缚的武植, 听到谢翎戈说得这句话, 薄唇微闭,抬眸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这是我们武家的事,不劳旁人费心。”   谢翎戈一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正欲反驳,谢翎姗就冷笑了一声,看着武植道:“若不是我带着影卫发现了你,并让他们把你叫醒,你现在都还昏睡在地上,跟你那弟弟武松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   话落之后,她又上下打量了武植一眼,非常不客气的说道:“恕我直言,说什么不劳旁人费心,你这样真得能保护好潘金莲吗?”她撇了撇嘴:“更不用说今晚这事的起因,还是因为你被人抓来了这里。”   若是平时,听到谢翎姗这般说话,无论是谢翎戈,还是周煜,都会恰当适宜的制止她,让她谨言。   然而眼下,两人都没有吱声。   武植垂下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   他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晦涩的冷沉,若不谢氏兄妹和姓周的这三人,他今晚会有更多的时间同潘金莲相处,这自作多情的三人贸然前来,阻碍了他与潘金莲相处不说,还打乱了他之后的某些计划。   而此刻,武植此番状态,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因谢翎姗的话,失了自尊心而愤怒得忍耐着一般。   在场的人之中,也唯有付臻红清楚武植的本质。   付臻红站起身,看着这背对着他的男子。   他想到方才谢翎姗说得话,在联系到武植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突然离开的举动,以及方才为他解绑时,手上多出来的一道伤口,便将情况猜到了个七八。   武植应该是在谢翎姗他们发现之前,就故意装成了昏迷的样子,让进来的人误以为他和武松一样被人迷晕了。   想到这,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植手背上那被划破的伤口,轻轻挑了挑眼眸。   自己用银针伤自己。   这个方法简单直接,不需要解释什么,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引起怀疑,是武植会做出来的事。   付臻红走到武植身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说道:“先离开这里。”   武植闻言,这才抬起了眼眸。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周煜,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你们应该是被两路人盯上了。”   他看了付臻红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武植的身上:“在灯会上把你抓走的人是一波人,让你们昏迷的又是另一路人。”   谢翎姗接过话:“我知道了!第一波人应该是跟你们武家两兄弟有仇,而第二路人是对潘金莲有意思!”   说着,谢翎姗看向了谢翎戈:“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谢翎戈微微颔首:“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能性很大,却不是真相。   付臻红也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猜测。   毕竟谢翎姗这几人并不知晓正殿那里的香炉里,曾燃烧过让人意乱情迷的烟,抛开后半句不谈,就拿前半句话来讲。   那几个抓走武植的面具男,真正的目的明显不是武植,而是他。   幕后之人显然是想让他和武松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并且还一定要让武植看到。   会有这样的目的,与其说是跟武家两兄弟有仇,不如说是跟他这具身体、也就是潘金莲本身有仇。   而与潘金莲有仇的人,付臻红想了一下,除了张越周的母亲、张家那位主家夫人,有能力在清河县弄出这一番算计来,暂时还没有比她更贴近的人。   而且那位主家夫人,似乎也并不担心他会猜到。   或者更准确得说,那位夫人应该是觉得只要是她喊的人手脚都做干净了,就算被潘金莲猜到了,也不可能奈她如何。   反而还更能解心头之气。   若是原剧情里的潘金莲,说不定真会着了她设下的套。但付臻红不是原剧情里的潘金莲,武植也不是原剧情里的武植。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还多了谢翎戈三人。   这也就注定了事情的发展,不会朝着这幕后之人所预想得那般进行。   付臻红正想着,武植突然伸出手,牵住了付臻红的手,在付臻红因为他的动作而看向他的时候,武植并未对他解释什么,反而是将手握得更紧了。   谢翎姗看着付臻红和武植相牵的手,发出了一声冷哼。   而谢翎戈,则是移开视线,掩去了眸底的一丝黯然,不去看这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的画面。   至于周煜,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就像他纯粹只是因为谢家两兄妹才会来。   武植看着付臻红道:“我们去找武松,然后回家。”   付臻红闻言,还没有开口,谢翎姗就又说了一句:“他受了伤,要去医馆及时处理。”   武植道:“我会一些医理,回家自会帮我家夫郎处理。”他着重强调了“我家夫郎”这四个字。   谢翎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翎戈拦住了。   谢翎戈对她摇了摇头。   谢翎姗见状,下意识看了一眼被武植牵着的潘金莲。见潘金莲不说话,且并未因武植的话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乖乖将原本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今晚确实是多说了很多不该她这个身份说出的话,但她一想到潘金莲是因为武植才会被困在这里,就有些不平。   她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格去生气或者什么,但是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想到这,谢翎姗又看向了穿着红色秀徽服的付臻红。而付臻红此刻,已经与武植一起走向了正殿的方向。   谢翎戈见谢翎姗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潘金莲的身上一般,他收敛情绪,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谢翎姗的脑门:“好了,别看了。”   谢翎姗吃疼,轻捂着自己的额头,垂下眸回道:“知道了。”   这时,周煜说道:“今夜的事,就先告一段落。”他看向谢翎戈:“我们该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谢翎戈的眼睛闪了一下:“你说得是……”   周煜点了点头。   谢翎姗看了看谢翎戈,又看了看周煜,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谢翎戈道:“马车突然失控这事,你可还记得?”   谢翎姗回道:“当然记得。”她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们的是意思是,马车失控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谢翎戈点头:“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再查证。”   …………   另一边。   被武植叫醒的武松,睁开眼之后,看着头顶上方有些昏黄的光线,脑海里还有片刻的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武松看向武植,目光在武植和付臻红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大哥我……”   武松想说点什么,却被武植打断了:“有什么先回去再说。”   武松闻言,点了点头。   一路上,武松都很沉默。他微微垂眸,安静的走在武植和付臻红的身后,天幕上的明月照射在地上,月光为他的眼睑下方透出了一片狭长的阴影。   或许是因为在寺庙的正殿与潘金莲发生的那个小插曲,武松在面对潘金莲的时候,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方才醒来之后,他尽可能的避免与潘金莲的视线对视。一来是因为他本身的情绪尚且还处于一种有些紊乱的状态,需要好好疏理,而潘金莲的目光会让他的思绪受到影响。   二来则是因为大哥,虽然他和潘金莲并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但不知为何,在面对大哥的时候,他的心里仍旧会有几分不自在。   武松也不想去思考这份不自在情绪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下意识不想去细想,因为直觉告诉他若是深思下去,这个家现有的关系将会被打破,而那样的结果一定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大哥……   潘金莲……   武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再次抬眸时,眸底的思绪已归于了平静。   而同一时刻,另一边————   阳谷县内。   理刑千户府。   三个清秀可人的女子正围在一个床榻边,看着睡在床榻上正处于昏迷中的男子。   男子的鼻梁高挺,面容俊美,半长的头发长至肩膀,额前的碎发落下几缕在两鬓,即便是在昏睡中,身上也仍旧透着一种臻美风流。   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道:“按照大夫所言,官人他这会儿应该醒了啊!该不会……”   “姐姐莫急,官人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另一个青衣女子打断了蓝衣女子的话,没有让蓝衣女子说出不吉利的话来。她的面上是与蓝衣女子一样的忧虑,然而眼底的情绪,却是极其冷漠的。   站在最远的黄衣女子,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冷笑一声道:“祸害都是遗千年的。”   “你怎么说话的!”蓝衣女子呵斥了一声,随后,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里泛出了泪花:“官人这次不幸摔落山崖,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好好的头发变短了不说,身上穿得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衣衫。”   说着说着,蓝衣女子眼中的泪花就变成了泪珠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黄衣女子见蓝衣女子这一副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虚伪。   不过比起虚伪,最能当得起这形容的人还是卓丢儿。   想到这,黄衣女子看了一眼一直在安慰的青衣女子。   这时,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梦呢。   三人齐齐朝着男子看去。   蓝衣女子的反应最快,几乎是在男子睁开眼的瞬间,她就立刻凑了上去,也不顾落在脸上的泪水,关切十足的问道:“官人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听到这称呼,愣了两秒:“官人?”   蓝衣女子见状,还未说话,黄衣女子就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怎么?西门官人,莫不是摔落山崖后,把记忆也给摔没了?”   “西门……官人?” 第27章   “西门……官人……?”西简林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他的思绪还有混乱,整个人都有几分恍然。   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头顶上方这古色古色的床子架, 随即又将视线转移,缓缓看向了站在床边的三个陌生女子。   他的目光在这三个陌生女子的脸上一一扫过一遍,有那么一瞬间,西简林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在这古香古色的环境里?   西简林从床榻上坐起身,蓝衣女子见状,想伸手搀扶,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西简林, 就被西简林制止了:“停!你站在原地别动!”   蓝衣女子闻言,顿时满脸委屈,轻声哭诉起来:“官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凶……”   西简林顿时有些头大。   但是他此刻已经顾不得去理会这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看了看身上穿得这件纯白里衫, 最后又扫了一眼四周这宋代化的装潢,某个荒唐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成了形。   他的眉头紧蹙,立刻撩起衣袖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 在看到手腕上的一颗弯月形状的红痣之后,他的眼神闪了闪。   身体还是他的身体。   这时,蓝衣女子哽咽着说道:“官人,你到底是怎么了……?”   青衣女子上前扶了扶蓝衣女子:“姐姐, 大夫说了官人醒来之后, 可能会因为头部受到的创伤而患上失魂症。”   官人?头部创伤?失魂症?   听着这青衣女子的话, 西简林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心里的那个猜测也渐渐加深了。   西简林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努力平复着纷乱翻涌的思绪。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西简林才重新抬起眼眸,他的脑海里回忆着这三个女子说得话,沉默了几秒,看向一开始喊他西门官人的黄衣女子:“你…刚刚喊我什么?”   黄衣女子瞥了他一眼,艳丽的红唇张开,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几个字:“西…门…官…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西简林放在被褥上的手瞬间紧了紧,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仍旧存着几分侥幸,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哪个西哪个门?”   黄衣女子蓦地笑了,掩去眸底深处的那一抹讽刺,套用着西简林的话,回道:“这阳谷县内除了你这个西门,还会有哪个西哪个门?”   阳谷县……   西门……   宋……   西简林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我的全名是叫什么?”   黄衣女子闻言,还没有开口说话,最开始出声的蓝衣女子,就用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先一步回道:“官人,你名西门庆。”   在蓝衣女子最后一个字音发出来之后,西简林的眼皮一跳。他虽然姓西,但他一点也不想身穿越到过去的朝代成为西门庆!   西门庆,与潘金莲通|奸的西门庆!   被武松杀死的西门庆!   “我真叫西门庆?”   “不然呢?谁敢冒充你西门庆?”黄衣女子轻嗤一声,这一副模样明显没有把自己的官人放在眼里。   听到黄衣女子讽刺的回答,西简林觉得自己刚刚有所平复的情绪,又开始上涌了。他俊气的眉拧了拧,对三个疑似西门庆的夫人和小妾的女子说道:“你们先出去,让我安静得待一会儿。”   西简林这话一说完,黄衣女子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她的步履轻快中透着几分急切,像是怕自己若是再慢一些就会被喊着留下来一样。   很显然,黄衣女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而距离西简林最近的蓝衣女子,原本还想对西简林再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青衣女子轻轻拉住了衣袖:“姐姐,我们先出去,让官人他好好静一静。”   蓝衣女子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垂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的西门官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的说道:“也不知官人这个状态,明日还能不能赶早去清河县。”   …………   武家两兄弟和付臻红这边。   武松到家之后,就独自回了房间。   这一晚上,他的心情都不平静,他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   而武植和付臻红,也同样回了房间。   房间内——   付臻红坐在软榻上,武植则是半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拭付臻红下巴处的伤口。他的动作很细致,墨一般漆黑的眼瞳里浮现着一抹心疼。   若不是付臻红知晓自己这下巴处的伤口,就是武植弄出来的,怕是不那么容易察觉出来他这眼底的心疼到底掺杂了几分真假。   在付臻红的视线下,武植清理好伤口,他放低声音,有些愧疚的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付臻红先是欣赏了一下武植的表演,随即才不冷不热的说道:“上药吧。”   武植顿了一下,点头回道:“好。”   因为是上药,为了能将伤口看得更清楚,武植距离付臻红的脸很近,姿势也改为了侧坐在软榻上。   暖色的灯光落在付臻红的脸上,让武植想到了凝脂如玉这四个字。他将药粉轻轻涂在那小伤口上,即便付臻红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缓缓说道:“这个药涂上,伤口明天就能好。”   付臻红不甚在意的轻“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倦懒。   武植见状,收回药瓶后,问道:“困了吗?”   付臻红回了一句:“还好。”说完,他将秀徽服的衣领解开,对武植说道:“你去拿一条湿手帕,帮我把这也擦了。”   武植闻言,盯着付臻红脖颈处的红莲花看了几秒,随后微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思绪,轻点了一下头:“好。”话落,他便去付之行动了。   很快,他就拿着一条湿手帕走了过来,坐在了方才坐过的位置。   付臻红微微扬起下巴,好让武植能更方便擦拭。   武植看着男子露出来的细白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目光微微移动,来到了那由他亲手描摹出的红莲花上。   他的眼神微暗了一瞬,但是须臾之间,又恢复如常。   感觉到武植目光的停留,付臻红故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武植薄唇微抿:“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这番言语之间尽显自责。   [小红,大郎他真得好狗。]   狗得它这个弱鸡系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听听这话,稍微单纯一点的人,还真可能就被演出来的形象给忽悠到了。   [小红,记得之后加倍还回去。]   [嗯。]付臻红应了弱鸡系统一声。   即便弱鸡系统不说,他之后也会这么做。   喜欢角色扮演吗,蒙着眼睛,用皮肤作为画布是吗……   付臻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武植见状愣了一瞬,抬起眼看向付臻红,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付臻红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笑了一下。   付臻红微微抬了抬眼皮,对上武植的目光之后,难得主动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武植的心里闪过一抹思索,面上却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有趣的事?”   “是啊,有趣的事。”付臻红唇角微勾,不疾不徐的说道:“以后再告诉你。”   武植没有再追问。   他开始为付臻红擦拭着脖颈处的莲花。   尽管武植已经放轻了力道,但在用湿帕摩擦之间,依旧让付臻红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泛出了红。   红蓝花汁水的痕迹已经全部擦掉,但那一抹被人用双唇|吮|亲出的吻痕,却依旧清晰得印在上面。   武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这一抹印记,沉默着。   付臻红问他:“你在想什么?”   武植没有直接回答付臻红的问题,而是低低缓缓的说道:“擦不掉。”   付臻红微微挑了挑眉,他身体前倾,将双唇凑到了武植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那你就将它覆盖掉。”说着,付臻红抬起手,指尖在武植的唇角处暧|昧不明的抚|摸了一下。   武植的身体一怔,为付臻红说得这句话,也为付臻红这突然亲昵的举动。   他垂下眼帘,看着付臻红的肩颈,鼻息之间全是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香息。在付臻红看不到的视线盲区里,武植的眼神里流转出了更幽深的情绪。   他的唇抿直了,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付臻红收回那放在武植唇角的手,转而将掌心贴到了武植的后脑勺,他微微偏头,唇在武植的耳根磨蹭了一下,问道:“如何?”   武植的喉结滚动着,回了一个字:“好。”   话落,他便就着这个姿势,在付臻红扬起脖颈的时候,将唇覆盖了上去。他的双手撑在柔软的软榻垫上,半阖着眼眸,开始亲|吮着,带着几分生疏,几分缓慢,几分隐忍的缱绻。   而付臻红,他看着上方的房梁,漂亮的凤眸似夏日的月,散发着一种清冷又疏离的光辉。那只放在武植后脑勺的手,则是一下又一下的,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力道,抚|摸着武植漆黑的发丝。   …………   此刻,付臻红和武植的隔壁。   躺在床榻上的武松,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了在破庙里发生的事情。   他会不自觉的想到潘金莲,想到那昏暗的环境下,他从潘金莲身上所闻到的独特香息,想到对方那一张狐狸面具下毫无瑕疵的下颔曲线。   还想到了潘金莲为他解绑时,不经意间所摩擦到的手。   武松英挺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强迫自己赶紧入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然而越是这样,他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是清晰。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后半夜,武松才渐渐睡了过去。   而他这一睡,便做了一个朦胧的梦。   梦里的他正身处于清河山下的破庙中,破庙里白烟萦绕,银白的月光从外面漫洒进来。   他的身体很热,呼吸很急。   有一道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与他相拥,对方的青丝垂落,散在他的肩头,散在他的脸颊,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他。   牵动着他的心跳,撩动着他的情绪。   让他的心火,越燃越旺。   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正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包围。火焰蹿到他的身上,炙热痛苦,却又带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第二日,天幕泛白。   从梦中醒来的武松,坐起身,面色有些难看的看了一眼脏了的裤子。   他垂眸低首,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修长的指尖穿过额前的碎发,俊气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 第28章   第二日, 武植这边醒来之后,武松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县衙。   昨日之事存在诸多蹊跷,有些事他想和大哥好好商讨一番。   两兄弟在楼下交谈了很久, 直到付臻红也起来之后,他们才停了下来。   武植看向往楼下走的付臻红:“想吃什么?”   付臻红稍微思索了一下,回道:“糯米糕。”   武植点头:“我去做。”   话落,便起身去往了厨房。   付臻红走下楼,走到木桌前,坐在了武植方才坐过的位置。他也没看因为他的出现而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武松, 而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   清茶的幽香从茶杯里渐渐飘散出来, 冒出的白烟朦胧,有一种江南烟雨似水的悠然。   付臻红一只手轻轻摇晃了一下杯壁,另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看着杯中的清茶在他的晃动下泛出一圈浅浅的涟漪,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慵懒和散漫。   坐在付臻红右侧的武松, 从看到付臻红出现之后, 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无论是昨夜在清河山下的破庙里发生的事,还是那个满含着旖|旎与香|艳的梦,都让他此刻有些不知该以一种怎样的状态面对潘金莲,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嫂嫂。   虽然梦中的那个身影是十分模糊的,让武松看不清面容,但是当他看到潘金莲从楼下一步步走下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 梦里的模糊身影似乎与潘金莲重叠到了一起。   武松为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恼。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在心里否认梦中的那道身影就是潘金莲的事实。   但即便是这样, 此刻, 只有他和潘金莲两个人坐在这里, 武松的情绪也依旧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而与武松有些紧绷的情绪相比,付臻红则是非常的淡然自若。他喝着杯中的清茶,很享受这份晨光初现的闲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武松没有说话,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付臻红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待付臻红将杯中的清茶喝到快三分之二的时候,武植端着一盘糯米糕和一碗清粥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付臻红,随即又看了一眼武松。   在将视线收回之后,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粥有些烫,放一会儿再吃。”他对付臻红说道。   付臻红轻嗯了一声。   武植又看向武松:“你也去盛一碗粥,其他的,吃了早膳再说。”   武松点头,随即站起身去向厨房了。   再出来时,他的手上端着两碗,一碗推到了武植的面前,另一碗放在了自己的位置前。   这一顿饭,三人都吃得很安静。   付臻红是纯粹的吃早膳,而武植和武松这两兄弟,却是心思各异。   …………   早膳之后,武松洗好碗筷,就去了县衙。   武植则是去了临安医馆。   不过,似乎是怕付臻红一个人在家会待着无聊,武植在去临安医馆之前,又特意先买了一些书册画本回来。   有了上一次的小乌龙,这次武植在买书册画本的时候,特意仔细看了看,确认了都是非常正常的内容,并没有上一次的那种香|情又暧|昧的艳|书。   付臻红接过武植手里的书册画本,大致看了一下这些书册画本的名字,待武植离开后,他将这些书册画本放到了房间里,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拿出一本坐在桌前翻看。   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印出朝霞的天幕,又低头看了一眼街道上的行人,眸中浮现出了一抹思索。   片刻后,他将窗户合上,转身来到装衣衫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衣衫。   很快,付臻红就换好了衣衫,末了他又拿出了昨日的狐狸面具,戴在脸上之后又用黑色的面巾遮住了容颜。   [小红,你这是准备去哪里了?]   [张府。]   昨夜的事,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张家那位主家夫人。既然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让这幕后之人得到该有的惩罚,那他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反正待在家里也是无聊。   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而且付臻红没记错的话,潘金莲这句身体的卖身契还在那位主家夫人的手里。虽然对方为了羞辱潘金莲,将潘金莲嫁给了武植。但似乎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这位主家夫人就特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卖身契交给武植。   付臻红对于这一张纸契没什么所谓,不过这种东西到底还是不该放在一个、跟这具身体有仇的人手中,将它拿回来毁了才是最恰当的。   将脸遮得严丝合缝之后,付臻红从另一侧的窗户翻身而下。他先是走到了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从商贩这里买了一个黑无常的面具。   接着在无人的拐角处,他将面巾取下,将狐狸面具替换成了新买的黑无常面具。   做完这些,付臻红走着人烟稀少的小道,凭着记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张府。他来到主家夫人张氏的房间上方,正好听到了一道茶杯被摔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房间内———   张氏一脸盛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桃姨:“我让你守好潘金莲的卖身契,你就是这样给我守的?连卖身契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都不知道!”   桃姨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夫人,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放着,它为什么就不见了!”   “你作为府里的副管事,你竟然跟我说你不知道!”张氏气得手抖:“按照你的意思,难不成它还能长双翅膀自己飞出去?!”   桃姨一听,肩膀微微一颤,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她确实是不知道潘金莲的卖身契怎么就失了踪,明明将它和府中其他人的卖身契放在一起的,却偏偏只有潘金莲的卖身契不见了。   张氏眉头紧锁,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若非是昨日之事搞砸了,我也不会想着在潘金莲的卖身契上动手脚,结果现在好了,卖身契竟然丢了!”   张氏说着说着,心底那一股火又燃了起来。   桃姨苦着脸说道:“夫人,要么是府里出了内鬼,要么就是有人潜入府中将卖身契偷了。”   张氏冷笑:“这难道还需要你说!”她看着桃姨道:“现在说我们连潘金莲的卖身契是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实在是荒唐至极!”   桃姨的身体又颤了颤,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夫人,会不会是那天……”   张氏的目光闪了闪:“那天?你是说宋蝶死得第二日?”   桃姨点头,抬起眼眸道:“那日府里的婢女和小厮们都集体肚子疼,因而轮班守值都不怎么用心,或许就是那日被人钻了空子。”   桃姨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当日的情况:“我之前以为是饭菜的问题,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中了药。”   张氏听到桃姨这说辞,眼神沉了几分:“但谁会特意拿走潘金莲的卖身契?”   听到这,付臻红的神色微动,脑海了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红,会是大郎吗?]   [有可能,但不绝对。]   毕竟在事情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付臻红不会就这么下结论。   房间里,桃姨和张氏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这个我也不清楚。”桃姨的声音低了下来,显然也是为这事感到蹊跷。   张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算了,这是先放在一边,你让人赶紧进来收拾这地上的碎片。”说着,张氏站起身:“今日有客人来……”   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外就响起了婢女的传话声:“夫人,西门家那位掌家的公子还有一刻钟中就来了,老爷说让您先过去正堂,再随他一起将人招待到花园。”   位于房顶上方的付臻红听到婢女这句话,微微挑了挑眉。   西门公子?难不成是西门庆?   若是真是西门庆的话,张家什么时候和西门家扯上了关系?付臻红从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两者有联系的地方。   张家是做盐生意发家的,根基都在清河县。   而剧情里的西门庆,原是阳谷县的一个落魄财主,后来开了一家生药铺经商,与当地的官僚混在一起,算是阳谷县有名的商人。   清河县与阳谷县虽然算是临县,且相隔得不远,但在潘金莲的记忆里,张家与西门家并没有任何往来。   是剧情的蝴蝶效应?   还是说在他与武植成亲之后,张家与西门庆那边有了生意上的合作?   付臻红心里思索着,张氏这边,已经整理好衣着出了房间。与在房间内时的那怒意通红的脸颊相比,此刻张氏的脸上,是全然相反的笑容。   她调整好情绪,这幅模样几乎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怒火,若是不知情的人一看,定然不会想到这脸上挂着微笑的妇人,前几秒都还处于一种愤怒和烦躁之中。   “走吧,去正堂。”张氏对过来传话的婢女说道。   婢女行了个礼,低头应了一声:“是。”   看着张氏离开的背影,想着这妇人做得事,付臻红的眼睛微微半眯。   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于他而言算是度假世界。这个世界任何异能,也没有光怪陆离的神鬼妖魔。   作为时空管理局的攻略之神,付臻红每穿越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学到的东西都会成为他本体的技能。   没有上限,且会不断累积。   付臻红在穿到这个世界成为潘金莲之后,他在保留了潘金莲这具身体的一些属性和特点的情况下,将潘金莲的身体与自身的灵魂做了一些适当的融合。   比如潘金莲的易醉体质他保留了下来,后腰处的那一朵红莲花刺青,他也留了下来。   也因为这份选择性的融合,付臻红本身的能力虽然会在这个世界受到不小的限制,不能使出超过这个世界正常范围之外的技能,但他的体力和武力值这些,却是通过精神的融合,而延续保留了下来。   留下这些,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归是比较方便的。   [小红,你要跟着去正堂那边吗?]   [不。]他直接去花园就行。   凭借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付臻红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花园。   张家是清河县有名的大户人家,张家的家住张成注重舒逸,又颇有几分爱风雅,所以将府中的花园修建得很大。   树木红花,小桥流水,可以说是样样皆具。   付臻红扫了一眼花园内的树木,最后跳到一棵视线范围很广、且相对隐蔽的树上。   他坐在树上,背靠着树干,一边小憩着一边等着张成和张氏这两人,将那位西门家掌家的公子招呼来。   没等多久,付臻红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睁开眼,朝着花园的入口看去。 第29章   最先走进花园的, 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的面容方正,眉毛很浓,一双眼睛里透着一种满腹算计的精明。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这具身体记忆中的张家家主———张成。   此刻,张成的脸上挂着友善和气的笑,嘴角微微翘着。他一边走着一边跟慢自己半步的男子说着话,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付臻红将目光从张成的身上移开,转向了慢张成半步进来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很年轻,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衣衫, 袖口与衣襟的位置都绣着金色的纹路。身形高挑挺拔, 模样非常的俊雅。   [小红,他就是气运之子西门庆。]   弱鸡系统将从时空管理局那里得来的检测告诉给付臻红。   付臻红听到弱鸡系统的检测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的视线落到西门庆的脸上,秀挺的眉微敛,若有所思着。   [小红, 怎么了?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这人的眼睛里并没有那种过度沉迷于情|欲的浑浊。]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一句。   剧情里的西门庆, 好色成性,喜爱美人,享受颠|龙倒|凤的肉|体交|缠。   但是此刻, 随着张成进来的这个男子,眉宇之间虽有一种风流之态,眼神却非常的清明,与剧情里的那个西门庆并不太相符。   [有没有可能是伪装?]   [不太可能。]   是本性如此还是可以伪装, 穿越了这么多世界, 攻略了那么多天选的付臻红, 自然能分得出来。   弱鸡系统又道:[总不可能这个西门庆也跟大郎的情况一样, 是重生的吧?]   [不清楚。]付臻红这话并非虚言。   就目前而言, 他确实无法判断出这个西门庆和记忆中的不同,究竟是属于哪一种缘由。   先静观其变。   付臻红调整了姿势,以便更清楚得看到下方的情况。   然而,西门庆随着张家夫妇走过小桥后,刚来到凉亭坐下,张氏所住的院子那边就飘起了一股浓烟。   西门庆所身处的位置是正对着张氏院子的方向,他是三人之中最先发现浓烟的:“那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张氏的眉毛却是猛地一跳,心里也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和张成同时往后方看去,待看到自己所住的院内飘出的烟雾后,她倏得一下站起身。   恰好这时,桃姨也急急忙忙跑进花园,面色慌张的喊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听风院走水了!”   张氏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还有西门庆这个客人在场,迅速朝着浓烟飘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婢女小厮道:“都赶紧去救火!”   张成的眉头也紧皱到一起,对西门庆说了一句:“失礼了。”话落,便也朝着浓烟飘来的方向走去。   西简林思索了片刻,也跟着去了。   付臻红看了一眼张氏院子的方向,漂亮的凤眸微挑,从树上飞身来到房顶,也紧跟着前去。   他有些好奇,张氏的院子为何会突然走水。   听风院这边———   下人们慌慌张张的提着水桶救着火,不过火势虽然降下去了,烟雾却并没有散去多少。   看着眼前一片慌乱的场面,张氏紧紧抓着桃姨的手腕,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着火?”   桃姨的脸色发白:“是……是阿福……”说着她看向了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男子。   张氏顺着桃姨的视线看去:“他怎么回事!”   瘫坐在地上的男子嘴唇发白,圆胖的脸上全是汗水。他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眼睛里满是惶恐,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说着说着,他将头埋在了腿间,抱着头直哆嗦着。   桃姨赶紧解释着:“是阿福放得火,但是他现在完全不记得了!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张氏眉头紧锁:“失心疯?”   桃姨急忙点头:“他一直不肯承认是自己放得火,但是有好几人都看到了,看到他手上拿着还没来得及销毁的作案工具,并且在作案时间上也完全吻合!”   桃姨说完,另一个小厮也点头附和道:“桃姨说得没错,火是阿福放的,但是他就是不肯承认,还非要说那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坚持说是有人控制了他!”   这话说完之后,这小厮又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阿福,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们都觉得他是中了邪,或者是得了什么失魂症。”   “胡说八道!”听到这,一直未曾出声的张成厉声呵斥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小厮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桶都慌得差点掉了下来。   [小红,看来这一对夫妻的仇家也不少呀。]弱鸡系统有些幸灾乐祸:[这火烧得好,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干的。]   付臻红没有说话,比起弱鸡系统单纯看热闹的心态,付臻红则是要想得更深一些。他看了一眼瘫坐地上的阿福,心里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阿福算是张氏的选房亲戚。因着这份关系,阿福虽然是下人,但是地位却在下人之中极高,平日里在府中作威作福,没少欺负过人,原本的潘金莲就经常被阿福找茬。   付臻红又想到桃姨和小厮的这一番话,心中有了些思量。   而房顶下方这边。   桃姨和小厮说话的这个时间,火已经被众人合力浇灭了。   小厮婢女们累得坐在地上喘着气,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张氏见火焰已经被完全灭掉,略微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抓着桃姨的手,也终于收了回来。   然而,她心中的石头还没有彻底落下,不远就突然就响起了一道笛声。   这笛声的调子十分诡异,起伏之间像是有千万根彩绘交织在一起,高起高落,与其说是笛声不如说是一种有些邪气的咒语。   张氏只听了两秒,身上就不禁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笛声怎么听起来瘆得慌!”   张氏的话刚说完,院子外突然飞来了一大片蜜蜂,密密麻麻,似疾雨一般。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开始躲闪。   桃姨立刻大喊道:“快来人保护老爷!保护夫人!”   众人闻言,只好脱下身上的外套,企图将这成片飞来的蜜蜂扇开。   然而这些蜜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即便他们奋力抵抗,却依旧是无济于事。   西简林站得远,他躲闪的动作虽然快,额头却还是被一只蜜蜂叮了一口。   而张家夫妇这边,挡在他们前方的下人们发现,这些蜜蜂叮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挡了路,蜜蜂与其说是无差别叮人,不如说是像受到某种命令一般,只想攻击老爷和夫人。   而他们越是离老爷和夫人近,蜜蜂就越是叮得凶。   但他们是仆人,即便知道了蜜蜂是针对主家和主家夫人,却也不得不任命的挡在前面。他们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肿包,疼得直抽抽,也不得不护着张成和张氏。   [小红,这些蜜蜂似乎只想叮张成和张氏这两个人,是因为笛声吗?]   [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   付臻红觉得笛声只是一个引导,最关键的点应该还是出在张成和张氏的身上。   至于具体的这个点是什么,付臻红暂时还无法确定。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他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拿走原身的卖身契,二是为了小惩一下张氏。   现在看来,从前者分析,不管原身的卖身契是被谁拿走了,定然是有与他相关的目的,既然有目的,最终应该会到他面前来。   而后者,有人特意用这种方式惩治张氏,到是不用他亲自出手了。   [那我们现在要离开吗?]弱鸡系统问。   [先不急。]   付臻红看向了因为远离张家夫妇、而快退到树下方的西门庆。   付臻红就在树后的房顶,此刻,两人的距离就只相隔了不到六米。   读作西门庆、实际为西简林的男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情颇有些郁闷。   这短短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在西简林看来简直可以用离谱来形容。他突然穿越离谱,身穿之后莫名其妙的就替代成西门庆更离谱,而现在,更是被无辜波及,额头上被蜜蜂叮出一个包。   哪怕是他的心里素质非常的强大,面对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也多少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   西简林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动,他侧过身一看,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房顶来到了树上,动作之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西简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因为有树叶的遮挡,他并不能看清楚这人的完整身形,只大概能看到对方身上戴着一个面具。   他心下警惕,正欲出声,下一秒,只觉眼前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闪过。等他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该待在树上的人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后颈,也被抵上了一个尖锐锋利的物件。   西简林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这利器是匕首的尖端……还是其他……   角度的缘故,西简林无法看到。但是后颈的皮肤所贴合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只要他再乱动就有可能被利器瞬间刺破。   不过即便如此,西简林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之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还算平静,并不见多少惶恐和慌张。   以身后之人这敏捷的身手来看,这人若是想要他性命,恐怕从他退到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从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杀意。   而且西简林还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方才那一声响动很有可能是这人故意弄出来的,对方若是有心隐藏,他定然不可能有所察觉。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西简林想了很多,待他迅速判断出自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即便后颈仍被利器抵着,他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西简林的目光闪了闪:“你……”   他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静,然而这才刚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被身后之人打断了———   “别出声。”   他听到了一道极其好听的男声,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是一种清泠泠的悦耳,似月色下漫洒到湖面的清辉。   而且……   许是因为对方说这话时,与他的耳朵相隔得很近,所以当这声音穿过他耳膜的时候,带来了几分莫名的痒意。 第30章   西简林不是声控,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道声音真得极其好听。若是对方说话的时候,距离听者的耳朵再近一些,应该会像是拥有某种魔力一般, 能牵动听者的神经。   除此之外, 他还问道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十分好闻,并不过分浓郁,但是非常特别。   不过眼下, 无论是对方的声音, 还是对方身上的香息, 都不是适合他去欣赏。   西简林微垂眼眸, 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处境。   他现在处于被动状态,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什么, 甚至连对方的长相这些都通通不知。   他只能大概判断出对方的身高,是要比他稍微矮一些,身形清瘦挺拔,应该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   而除了这些外,他并未分析出更多信息。   不过西简林的心态到底是非常强大的, 穿越成为西门庆这种离谱的事他都已经接受了,这么一对比之后,其他的这些, 也算不了什么事了。   此刻, 张氏那边场面还很混乱, 而这个时候, 没人回顾及到他这边。他现在不如静观其变, 看看身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西简林在心里思索着, 面色不见丝毫慌乱。   他任由身后之人将带到荫蔽的草丛后方,让这些绿意遮住他们的身影。   待停下脚步后,西简林再次试着开口,而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制止他出声。   西简林问道:“你是谁?”他的嗓音并不是特别低沉,而是一种如玉般的温雅。   付臻红有心逗他,便回了一句:“若我说出来,定会吓着你。”   西简林眉头微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臻红回道:“就字面意思。”   西简林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对方这游刃有余的打哑谜,让他稍微有些不悦,他嘴唇翕动,正准备继续询问,下一秒就感觉到后颈处抵着他的利器被收回了。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萦绕在鼻尖的香味变淡了。毫无疑问,是对方远离了他。   西简林立刻转过身,看向这位挟持他的始作俑者。   他先是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面具,随后再看向了对方手中拿着的一截树枝。   意识到方才抵着他的利器其实只是一截树枝之后,感觉自己戏耍了的西简林,顿时感到了几分轻微的懊恼。   他的面色沉了一下,“阁下到底是何意?”   付臻红没有回答,他将这截树枝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斜靠着树干,好整以暇的看着西简林。   西简林薄唇微抿:“阁下这般,只为戏耍在下?”因为不太适应古人的咬文嚼字,西简林这话说得有些生涩。   付臻红闻言,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瞎猜什么。”   西简林沉默了。   开始仔细观察着这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这男子脸上的黑无常面具有一种索命般的悚然感,但面具下露出的双唇,唇形看起来却十分的好看。下巴的弧度更是流畅优美,透出一种精致的无瑕感。   而这人的眼睛,即便是狰狞的面具也掩盖不了眸中的芳华。   不用多想,便能感觉出,这男子定然有着一副极其出挑的长相。   不过,比起外形这些,西简林更在意的,还是这个人的身份。   听对方方才的说辞,似乎是他应该、或者说是西门庆听过的人。当然,也不保证对方说得那一句话只是个玩笑。   西简林一边思索着,额头上那被蜜蜂叮过一口的位置,刺痛感也越发明显了。   他没有用手去触摸,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已经红肿了起来。   付臻红似有所察般,看了一眼这气运之子那被蜜蜂叮过的额头,随即扫了一眼四周,随手折断了一小片芦荟,将这芦荟扔了过去。   看着这扔向自己的芦荟,西简林下意识伸出手去接。   接住芦荟之后,西简林低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立刻用这草本植物里的凝胶,来涂抹额头上的肿包。   他微微垂着眼,思考着这面具人的用意。   付臻红见状,猜到些对方心思的他,挑了挑眉,有些戏谑的说了一句:“怎么?难不成是想我给你涂?”   付臻红这话一说完,西简林整个人微微顿了一下。他抬眸看了付臻红一眼,再确定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之后,他也不再顾虑其他,用芦荟上的凝胶涂抹着自己额头上的肿起来的红包。   清清凉的芦荟胶降很快便去了他额头处的那有些火|辣的痛感。   在疼痛感没有这么明显之后,西简林看向这带着黑无常面具的男子,脑海里也渐渐有了个打算。   如今他莫名其妙的穿越,明明是本体跨越了时空,但是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西门庆。   西简林心中有很多疑惑,他想把这些疑惑弄清除。但在弄清楚的前提下,是他的人生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原本的西门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他如今的处境目前并不是特别的安全。   原本的西门庆会摔下山崖绝非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西简林也隐约感觉到了,有一些人似乎在盯着他,大概是有什么原因,这些人暂时没有还没有对他动手。   昨日他在接受了穿越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之后,冷静下来的他有去找过西门庆的三位妻妾。   从三人的口中,他得知了一些事情,再结合着他自己所发现的上面这两点,西简林几乎可以确定西门庆会摔下山崖是因为遇到了刺杀。   眼下,他要在清河县待上一段时间,虽然有专门雇佣打手来保护,但比起依靠别人,把命交到别人手中,西简林更希望自己能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他在来这张府之前,就想过要找一位武艺高强的师傅,学习武义。而此刻,看着这带着面具的男子,西简林想到对方那干脆利落的身手,没多纠结,便直接说道:“虽然突然这么说会有些唐突,但是阁下,能否教我轻功。”   西门庆想得很简单,武功不好学,耗时长且对天资和身体的根骨都要求较高。虽然他穿越之前,曾学过几年的格斗术,但不知道放在这个世界,能算什么等级。   所以比起武功,学好轻功于他而言会更合适一些,也更适合自保。   西简林说完这话后,不等付臻红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当然,若是阁下愿意教我,我定然不会让阁下白费时间。”   听着这男子的话,付臻红稍微有些意外这西门庆竟然会想着学轻功。而且还是如此干脆的找他这个只见过一面、又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从这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很冒险,也很直接的。   付臻红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是认真的,是真得想学。   这西门庆,果然和剧情里的西门庆不一样。   这就有些意思了……   付臻红来了几分兴致。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我若教你,我有什么好处?”   西简林闻言,发现有戏的他立刻反问:“阁下需要什么?”   西简林想得很简单,若是对方所需之物是他能给的,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对方没有需要从他这里获得的东西,那也只能算了。   他便再去寻其他人。   付臻红微微抿唇,似在思考。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十秒过去了,付臻红依旧沉默着。   西简林见状,就在他以为这场交易成不了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开口了,说了非常简短的两个字:“钱币。”   西简林有些意外的重复了一遍:“钱币?”他没有想到竟是这么简单且接地气的需求。   不过若是钱的话,反而是最好办的了,因为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币。   西简林点头:“好,只要阁下愿意教我,我会付给阁下相应的钱币。”   付臻红看他一眼,随即伸出了手。   西简林看着男子朝着自己伸出的掌心,对方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斑驳的阳光下透出了一种通透的光泽。他愣了愣,有些没明白付臻红的意思:“这是……”   付臻红说道:“现在先给定金。”末了,付臻红补了一句:“之后也是先给钱币,后教学。”   西简林笑了笑,也没犹豫,直接从钱袋里拿出了五片金叶,放在了付臻红的手心。   付臻红看着掌心里的金叶子,心情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小红,这西门庆是个大款!]   [嗯。]   西简林虽然看不到男子面具下的容颜,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在拿到金叶之后,明显好了很多。   他开口道:“阁下既然同意了,那我们便定一个地点,可好?”   付臻红对此没有异议:“你来定。”末了,他说道:“不过在教你期间,我会一直带着面具。”   西简林很爽快的点头:“好。”他需要对方教得是轻功,至于对方的模样,他并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要求对方要取   他们之间,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最后,西简林将地点定在了南坊后方的那一片竹林。至于时间,则是付臻红定的,每日巳时开始,半个时辰结束。   确认了时间和地点之后,付臻红便直接离开了,他要去看看那吹笛之人。   西简林站在原地,他看了一眼男子消失的方向,随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芦荟。他刚刚忘记了,忘记问这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该如何称呼。   不过,既然他们明日就能在南坊后方的竹林见到,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想到这,西简林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今日之行,他心里的计划也是落实了一项。 第31章   西简林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付臻红并不在意,他与西简林分开之后, 就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前去。   这笛声非常怪异, 且吹笛之人对于张家的报复也算是帮他了一桩事,因而付臻红对这人的身份稍微有些好奇。   不过,付臻红还没有赶过去,笛声就停了下来。等他来到笛声发出的地方时, 吹笛之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会儿, 巳时已过半。   回去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付臻红看了一眼天色, 思索了片刻后,便决定不再耽搁。   在午时来临之前, 他抄近路回去了。   付臻红换好衣服没多久,武植就回来了。   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 武植正提着一包东西往厨房走。   他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勾了一寸弧度,棱角分明的下颔曲线,因为嘴角的那一丝笑意而少了几分冷硬, 多了几分柔和。   付臻红能感觉出来, 武植的心情似乎很好。   付臻红走到厨房门口,他靠着门, 微微歪头看向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的武植, 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开心。”   武植闻言, 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付臻红道:“我今天又学到了一些很有用的医理。”   “这样吗……”付臻红没有再多问, 转身离开了。   没用多长时间, 武植就将午膳做好了。   两人吃完午膳, 付臻红坐在一边看画本, 武植则是去厨房洗碗筷。   武植的动作很麻利,他很快将碗筷洗好,也不午休,同付臻红说了一声之后,就出门去临安医馆了。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黄昏。   许是武植和武松在谈话时约定好了什么,又或者是武松自己有了计划,武松并没有从县衙回来,而是留在县衙那边过夜。   一夜过去了。   第二日,武植同往常一样,早早去了医馆。   而付臻红,则是在武植离开没多久,就换上了昨日那件黑色衣衫。不过他并没有戴昨日的那个黑无常面具,而是戴得武植那个黑白的狐狸面具。   南坊后方的竹林内———   西简林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衫,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刻钟来到了这里。   西简林很有时间观念,在现代的时候他就不习惯别人等他,所以通常都会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到达。   眼下,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习惯依旧没变。不过,让西简林稍微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提前一刻钟来到了约定地点,却发现男子竟然比他来得更早。   看着正前方的树上那正闭眼小憩的男子,西简林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他抬着头,目光落在这平躺在树上的男子身上。对方单手作枕,反手垫在后脑勺下方,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的平放着,随意的姿态里透出了一种风雅的洒脱感。   对方的脸上不再是戴着黑无常的面具,而是变成了一个狐狸面具。   这狐狸面具的整体,要比昨日那个黑无常面具小一些,因而男子面具下露出来的面部就要更多一些。   从西简林这个角度,能非常清楚得看到对方的面具下那流畅分明的下颔轮廓,以及那白如雪皑的皮肤。   西简林再一次确认了,对方的面具下,定然是有着一副极其出色的容颜。   不过对方的脸究竟是怎样的,是美是丑对于西简林来说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对方能不能在他学习轻功的过程里有所帮助。   收敛住心神,走近后的西简林轻轻咳嗽了一下,以此来提醒小憩的男子醒来。   听到西简林的咳嗽声,付臻红缓缓睁开眼。   他偏过头,垂着眼眸看向树下的男子,不疾不徐的说着:“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开始吧,时间就从现在算起。”   西简林点头:“好。”   话落,他便准备去拿袖子里的金叶。   付臻红说道:“今日的酬劳,就等结束了再付。”   西简林动作一顿,收回手回道:“行。”   末了,他问道:“这第一日,阁下准备如何教……”西简林的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直接朝着他扔来了一样东西。   西简林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他将书翻开,快速翻了一遍,发现书里讲得是与轻功相关的理论知识。   虽然上面的文字全是繁体字,但是每一页都有绘图,辅助着来看,倒也不难。   但是这书实在算不上什么稀有物,随便在集市上一个卖书册画本的摊位上,就能找到。   西简林微微抿唇,抬眸看向了还躺在树上似不打算下来的男子。   付臻红也确实是不打算下来。对上西简林那略显疑虑的视线,他不咸不淡的说道:“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掌握好理论,实践才能更好的发挥。”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付臻红就重新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打算继续小憩。   毕竟这里微风清凉、阳光和煦,在这种环境下躺在树上小憩,能让人的心情更悠然。   西简林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不过须臾之间又舒展开了。他看了一眼树上这不打算再理会他的男子,沉默了一瞬后,握紧手中的书,走到树下坐下来,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两人一个在树上小憩,一个在树下看书,互不干涉,更互不打扰。   整个竹林的氛围都非常宁和,闲雅又清净。   空气里,只有树叶吹拂的风声和飞鸟欢快的鸣叫。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幕上的阳光渐渐变得浓郁,这些光晕穿过树叶的缝隙,斑驳下来,在付臻红的身上形成了浅色的光点。   付臻红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整个人都在这温和的阳光下变得慵懒起来。   至于树下的西简林,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不仅如此,他的记忆力也异常优秀,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一本五厘米厚度的书,西简林看完并把书中的内容牢记在心里,半个时辰都没有用到。   他合上书,抬头看向树上的男子。   这时,恰好一种风吹来。   落叶从树上飘落,擦过付臻红的肩膀,落到了西简林的脸颊。   西简林将脸上的落叶拂开,付臻红也从小憩中睁开眼。他半垂着眸子,墨一般的瞳孔像是泛着涟漪的湖面,朦胧中透出了一种醉人的清辉。   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间,西门庆有一种想将树上这个男子画下来的冲动。   无关乎其他。   仅仅只是觉得视线中的这一幕很好看,他想将这一副画面画下来。就像他穿越之前经常做的那样,用手中的笔画下他觉得美好中透着几分神秘感的存在。   不过以往他基本都是画的风景,画的自然上水,画的民宿老宅,而此刻,是他第一次想将某个人画下来。   付臻红并不知道西简林心中所想,他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开口道:“看完了?”   大抵是因为刚小憩了一会儿,付臻红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微的沙哑。配合着那一股有些慵懒的调调,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撩人磁性。   西简林回道:“看完了。”   付臻红又问:“里面的内容都记住了吗?”   西简林:“嗯。”   付臻红微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现在可闭上眼睛,按照书中所写来静坐,感受体内的经脉流通。”   西简林闻言,眉头微蹙。道理他都懂,但这样真得就能感受到体内那种较为玄乎的气流吗?   如果真就这么简单,为何这些书摆放在卖书摊位上,真正去买的却很少,且练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   若不是西简林之前见过这男子施展轻功,且身手极好,他都以为对方是在诓他。   西简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句:“这样真得可以?”   对于这人的疑惑,付臻红并不感到意外,他淡淡的回道:“如果只是这样,当然不可以。”   西简林一顿:“那你还让我这么做?”   付臻红道:“所以我加了前面半句话。”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不可以。   和当然不可以。   这两者有着非常本质的区别。   西简林思索着:“那你的意思是?”   付臻红眼睫动了一下,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会助你。”   西简林直接问道:“你准备怎么帮?”   付臻红却懒得再解释了,他让西简林双腿盘膝而坐,然后把眼睛闭上。   西简林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看着付臻红这淡然的眼神,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将疑惑暂时放在了心里,按照付臻红所言,照坐了。   直觉告诉西简林,对方并没有必须骗他,这个男子也不像是那种装神弄鬼,浪费彼此时间的人。   这么想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付臻红则是坐起身,随手摘下了树上的一片绿叶,然后就直接用这一片树叶缓缓吹了起来。   听着这声音,西简林睁开眼,抬头看向树上的男子。   感觉到西简林目光的付臻红,只是眼皮微动了一下,瞥了西简林一眼。   西简林像是偷瞄的学生被老师抓包一般,立刻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   这缓缓传入到他耳膜里的声音十分清亮,曲调悠扬,旋律很奇特。像是有一种特别魔力,能沉淀心神,让听者的思维归于平静,又像是某种引导之曲,让西简林在这音律中,渐渐感受到了体内的那一股气流。   这个过程就像是养气和练气的过程。   西简林本就聪明,学什么都快。   在感受到体内的气流之后,他将方才所记在脑海里的理论要领,转换为实际用法。   而就在他渐入佳境的时候,旋律突然停止。   西简林睁开眼睛,有些不解的看向树上的付臻红。   怎么突然停了?   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他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疑问。   付臻红坐起身,道:“我有些渴了。”   西简林:“然后呢?你想说什么?”虽然这么问着,但是西简林的心中,已隐隐有了预感。   对方定然会让他做点什么。   而事实,果然如西简林所预料的那般,下一秒,他就听到这个男子说道:“你去摘些果子。”   西简林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大树,树上结着个大肉满的野生桑葚,色泽呈紫红色,一看就非常好吃。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桑葚树很高。   西简林道:“你用轻功,不过眨眼之间就能过去。”简而言之便是,付臻红自己摘要比他去摘要容易的多,也更节省时间的多。   付臻红却摇头道:“这事得你来。”   西简林皱眉,嘀咕了一声:“凭什么……”   他与这男子充其量不过是交易关系,他支付钱财,对方教他学武。除了这个,他没有义务去帮这人解馋。   付臻红看出了西简林的心中所想,他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你领会到了气流,让你上树是为了学以致用。”   西简林轻啧了一声:“这算什么理由?”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已经行动了起来。 第32章   [小红, 这西门庆怎么给我一种他很聪明但同时有些傻的感觉?]弱鸡系统有些费解:[为什么这两种矛盾的形容会出现在西门庆的身上?]   付臻红没有理会弱鸡系统的吐槽,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走向桑葚树的男子身上。   西简林很快就走到了桑葚树下, 他抬眸看了一眼树的高度, 用眼睛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就开始往上爬。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付臻红,发现这西门庆爬树的速度,虽然并不是特别的快, 但是身形非常的敏捷, 行动之间胜在干净利落。   看这熟练程度, 定然是没少爬过树。   但是剧情里的西门庆, 是这样的吗?付臻红若有所思着。   不过无论这个西门庆和他认知里的那个西门庆有多大的不同,于付臻红而言, 都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没用多长时间,西简林就摘好了桑葚, 为了方便拿取,他还特意将这些桑葚用两个大片的叶子包着。   他从树上下来,重新走回到付臻红所在的这棵树下, 接着抬头看向树上的付臻红:“桑果摘好了, 你下来吃。”   付臻红看了一眼西简林,又看了一眼西简林手中捧着的桑葚, 没动。   西简林挑了挑眉, 心里再一次有了隐隐的预感, 这人不会是想让他给送到自己的跟前来吧!   西简林正想着,下一秒果然就听到对方对他说道:“你上来。”   短短的三个字, 却让西简林的眉头一抽。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不能太计较, 爬树上树也算是一种锻炼, 一种实践。   就这样,西简林很快在心里调整好情绪,又做好心里建设之后,才乖乖上了这一棵树。   十几秒的时间,他就攀爬到了付臻红所在的高度。   付臻红见状,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树干,示意西简林坐过来。   西简林嘴唇微抿,顿了一秒后,还是在付臻红所拍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所坐的这个树枝丫很粗壮,足以承受几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付臻红身形清瘦高挑,西简林也是俊逸挺拔的身材,两人都不是体重肥胖的那种存在。   “给。”西简林将摘下来的桑葚递给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桑葚,没有吃,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西简林见此,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他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找水给你洗吧?”那样他真得会忍不住将手中另一捧桑葚扔到这男子的脸上!   付臻红看向西简林,并没有直接回答西简林的问题,而是说道:“但若是不洗就直接吃,会有些不干净。”   其实如果是其他果子,付臻红也不会有这般要求,但是桑葚果子的外皮所附着的灰尘相对更多一些,且附着物细小,不好用手擦拭,所以才需要用清水清洗。   当然,如果是比较特殊的情况,付臻红也不会有什么讲究。但这个世界于付臻红而言是度假世界,即便有攻略任务,付臻红首要的还是让自己更舒坦。   付臻红想了想,在西简林开口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你把这桑葚洗干净,就算是今天的酬劳。”   听到这话,西简林微笑,眼神却变得有些阴恻恻的:“其实我宁愿你要金叶子。”至少他不用这般折腾。   付臻红道:“从这往后六百米远,有一处山泉。”后面的话付臻红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西简林去那边洗。   西简林挑了挑眉:“何必这么麻烦。”他嘴唇微微上扬,在付臻红的视线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袋,然后直接将水缓缓倒在了放在桑葚的大树叶上。   这树叶的空间还很空余,即便装了水,也没有流出来。   西简林动作利索的将桑葚洗好之后,把水倒干净,接着便将手上的这个递给付臻红。随后又从付臻红手中拿走方才的那一个,用同样的方法开始洗涤。   付臻红一边吃着桑葚,一边看着西简林清洗着。   抛开其他暂且不谈,这西门庆的外形确实非常的优越。他的面部轮廓不似武家两兄弟那般深邃硬朗,而是一种非常流畅的利落,看起来很俊美,有几分山水如墨的臻美倜傥。   付臻红的目光从男子的脸上渐渐往后移到了他的头发上。这头发很短,差不多只到肩颈的位置。   在付臻红的目光注视下,原本还能认真洗桑葚的西简林,双唇紧闭,下颔线也渐渐变得有些紧绷。很奇怪的,对方的视线凝视,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紧张。   即便这种情绪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到底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尽量不去在意身旁这人的视线。   然而当他的用余光瞟到身旁这男子突然伸出手,似乎准备触碰他的发丝时,西简林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猛地远离:“你干什么?”   他的上半身往付臻红相反的方向倾斜,一双漆黑的眸子有些警惕的盯着付臻红。   付臻红见状挑了挑眼尾,轻笑一声,说了一句:“惊弓之鸟。”   西简林顿时有些尴尬。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反应似乎是有些大了。   他看了付臻红一眼,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重新坐回了身体。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纳闷,方才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他平日里并不是一个一惊一乍的人。   他虽不是特别的内敛成熟,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保持镇定和冷静。在旁人面前,也不会这般,也不知为何,偏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轻易就调动出了他的情绪。   是因为这个男子本身?还是因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对外界的一切变得更戒备了?   西简林微微垂下眼眸,在心里思索着这个问题。   而付臻红,也同样在思考着某个问题。   方才他之所以会伸手,是因为他发现这西门庆的发丝,有几缕并不是像是正常生长出来的颜色。   那发尾微微泛着黄,有点像是亚麻色,这种颜色像是染发剂染过头发之后,退色退出来的颜色。   [小红,你在怀疑西门庆的身份?]   [嗯。]   [反正无论他到底是怎样的身份,都是气运之子。]   [嗯。]弱鸡系统这话确实没错。这个男子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西门庆的身份,他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付臻红记得剧情里的西门庆,右手的手腕处是有一颗月牙形状的红痣,这标志性的红痣很有辨识度。   想到这,付臻红看向了这男子的右手。   不过稍微有些可惜的是,此刻,对方并没有将衣袖挽起,付臻红暂时无法看到上面有没有红痣。   西简林并不知道付臻红的心思,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应该正在想他有关的事。他将桑葚迅速洗好之后递给付臻红:“好了。”   他说道:“距离约定的时候还没有结束,你尽快吃了好继续教我。”   付臻红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右手的桑葚全部倒在了左手这边一片叶子上,接着他松手右手,任由空掉的叶片往下飘落。   看着缓缓往下飘落的叶片,付臻红问一旁的西简林:“这高度如何?”   西简林回道:“挺高的,大概有七八米。”话落,他看向付臻红:“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付臻红没有回答西简林的这个问题,而是又继续问:“方才那种感觉还记得住吗?”   西简林点头,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嘴唇翕动,正欲说话,下一秒,就被付臻红直接一推,整个人身体随着惯性往下坠落。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的西简林的瞳孔猛地瑟缩,好在他反应也快,除了最开始那一下有些震惊之外,很快他就找到了打坐是左转体内气流的那种感觉。   他尝试着调动那股气流,下坠的身体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或者更准确得说,是他控制着气流,让自己下降的速度变慢了。   西简林眼睛一闪,趁着这股势头开始试着往上飞。在感觉到身体再往上之后,西简林面色一喜。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太久,身体就因为控制得不够熟练,而开始左右摇晃。   他眉头一皱,正准备继续尝试,却因为太过心急而乱了平衡,一个没掌控好,身体又开始继续往下坠。   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西简林下意识闭上眼睛,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身下,突然汇集了一大片落叶。   这些落叶就像是垫子一般,给了他缓冲,支撑着他的身体,悬在半空中。   直到他调整好姿势,落到地上的前一秒,这些落叶才尽数散开。   稳住身形的西简林,立刻抬头看向树上的男子。   付臻红一边吃着桑葚一边说道:“比我预料得要好。”他的语气平静,淡淡的口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即便如此,西简林听着这话,心里却依旧产生了一种隐约的喜悦。这种情绪来得非常的微妙,大抵是一种付出了终有收获的感觉。   付臻红从树上飞身而下:“时间差不多了。”   西简林微微一顿:“不是还没到吗。”   付臻红挑眉:“你舍不得我?”   西简林听得眼皮一跳,立刻回道:“你胡说什么!”他是这个意思吗?!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想多学一点,舍不得我走,所以我说那话有什么问题?”   西简林:“……” 第33章   还……有什么问题吗?   西简林纠正道:“你这话容易引起歧义。”   付臻红闻言, 嗤笑一声。他没有回话,而是往西简林所在方向迈了一步。这下, 两人的距离便只相隔了一个手臂不到。   面对付臻红的突然靠近, 西简林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待当他的后脚跟准备挪动的时候,突然又反应过来,他为何要后退?   于是最后,西简林稳稳站在了原地, 目光直直的看着这与他距离相隔很近的男子。   在西简林的目光注视下, 付臻红微微往前倾身, 将脸凑向了西简林。一直到距离西简林的脸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时, 才停了下来。   他的脸被狐狸面具遮挡,所露出来的这双眼睛, 形状十分的漂亮。此刻,他浓长的眼睫轻眨了一下, 慢条斯理的问出了一句:“你在紧张。”   被付臻红说中的西简林微微一顿,他撇开视线不去跟面前这男子对视,然而对方身上飘散出香息却窜进了他的鼻子里, 存在感浓烈得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西简林不自觉的抿直了唇角。   最终他抬了抬眼皮, 以一种十分自然淡定的口吻回道:“你突然凑近,我自然会感到紧张。”   付臻红挑了挑眉, 对这说辞不置可否, 他就这么看着西简林, 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一种似漩涡般的涟漪。   他像是在观察着西简林,又像是在思考着别得什么。   西简林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了一下。   这个男子的存在感太强了, 强到让人会因为他的靠近、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产生情绪, 失了原本的节奏。   就在西简林以为对方还会说什么的时候, 下一秒, 付臻红却重新站直了身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西简林略微松了一口气。   付臻红抬头看了一眼树林上方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西简林点头,没再多说。   付臻红收回看向天幕的视线,又转而看向了西简林。   西简林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话?”   付臻红说道:“把手伸出来。”   西简林照做了。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付臻红将剩下的桑葚放在了西简林的掌心。   末了,他便飞身离开了。   一开始说好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付臻红掐点很准,此刻,时间到了,片刻不带停留。   西简林看了一眼付臻红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桑葚,他拿起一个喂进了嘴里。   甜中带着一点点酸,十分适口。   西简林的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不过很快,他又收回了笑意,轻摇了一下头:“我在想什么!这明显是那家伙不想吃了才给我的。”   付臻红这边,已经离开的他自然不知道西简林的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回到家,取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紧跟着,武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是扫了一眼一楼,没有看到付臻红的身影后,他才走上二楼。   推开房间,武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软榻上的付臻红。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   武植问道:“今日没看书册吗?”   付臻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武植道:“未曾有翻阅的痕迹。”话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随即以一种好奇关心的语气问了一句:“你上半日都在做什么?”   付臻红回道:“在做我觉得还算有趣的事。”   话落之后,他站起身走向武植,随口问了一句:“午膳吃什么?”   武植盯着付臻红看了两秒,眼瞳里闪过一抹思量,随即才回道:“是你喜欢吃的。”   武植做饭的速度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做好了午膳。付臻红看着武植端上来饭菜,确实如武植所言,都是他喜欢吃的。   吃过午膳,收拾好之后,武植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离开。他并没有前去医馆,而是坐在了付臻红的对面。   他回道:“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付臻红道:“什么事?”   武植:“我打算下个月就搬离这里。”   付臻红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单手撑着太阳穴,目光落到武植的眼睛上:“搬去哪里?”   “汴京。”武植道:“我想把这处卖了,然后去汴京开一家小医馆。”   付臻红:“你可考虑好了?”   汴京是皇城,地带繁华、富丽天下,是出了名的风雅之地。不过汴京的地段虽好,却比这清河县要复杂的多。   武植点头,他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道:“等搬去汴京城,我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下。”他凝视着付臻红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想以全新的状态开始新的生活。”   付臻红道:“你既已考虑好,我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武植站起身,走到付臻红身边,他两双手放在付臻红的肩膀上,俯下身问道:“你会跟着我一起的,对吗?”   他的眼瞳幽黑,浓长的眼睫垂落着,落下的阴影里笼罩在他的眸子里,透出了几分莫测的深邃感。   付臻红抬起眼眸看着武植,回答的语气平静而淡然:“你我既已成了亲,我自然会跟着你。”   听到这句话,武植的唇角才终于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欢喜一般,他捧住付臻红的脸颊,主动在付臻红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末了,他又拥抱了一下付臻红,结实有力的手臂收紧,将付臻红整个人牢牢拥在怀中。   付臻红轻拍了一下武植的后背:“你不用去医馆吗?”   武植回道:“要去。”说完,他才松开了手。   武植出门之后,付臻红也上了二楼。   他走进房间,拿出之前那本只看了一半的画本,坐在窗户旁边的光线最好处,开始慢慢翻看起来。   午后的阳光有一种闲散的暖意。   付臻红微微歪头,放手撑着腮,神情慵懒得看着手中的画本。   这时,街的对面,站着衣着华贵的三人。   两男一女,都正看着对面的房楼。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煜和谢氏兄妹。   谢翎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打开的窗户,神色有些纠结,有些不舍,眸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谢翎姗见谢翎戈这一副不干脆的模样,向来不喜弯弯绕绕的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去告别就去,一直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   话落之后,她又补了一句:“你有这个时间纠结,都已经跟潘金莲说上话了。”   谢翎戈瞄了谢翎姗一眼:“有些事哪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他到是很想上前敲门,亲自与潘金莲道别。   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要离开清河县,回去东京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兴许可能就见不到面了。   但是潘金莲的身份始终是特殊的。   他是武植的夫郎。   且真要算起来,他和潘金莲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彼此之间也没说什么话,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向潘金莲道别?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妹,谢翎姗自然是猜出了谢翎戈的心思,她轻哼了一声:“出息。”   谢翎戈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但随后一想,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   而从始至终一直未曾说话的周煜,则是淡淡的看了谢翎戈一眼,随即又把视线缓缓移向了对面。   此刻,因为没有人再开口,所以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谢翎姗是个急性子,最终不想就这么傻站在这里的她,还是没忍住问谢翎戈:“所以你现在到底去不去?”   谢翎戈沉默,他还在思索。   谢翎姗不想等了:“你不去我去。”说着,她便抬起脚步准备走向对面。   然而她才刚迈出一步,就被谢翎戈拉住了手腕:“回来,你干什么?”   谢翎姗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去道别啊。”   谢翎戈闻言,抓着谢翎姗手腕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谢翎姗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去道别只是在自作多情,我们的离开与否,潘金莲并不在意,也不需要你特意前去。”谢翎戈这话是对谢翎姗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谢翎姗微蹙眉头,一把甩开谢翎戈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般瞻前顾后,怎么能追得上潘金…”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翎戈一把捂住了嘴:“你别胡说!”他有些恼意的反驳着谢翎姗,耳根却因谢翎姗的话而微微红了起来。   谢翎姗拍了拍谢翎戈的手臂,用眼神示意谢翎戈放手。   谢翎戈警告道:“那你别再胡言乱语。”   谢翎姗眨眼睛表示同意。   谢翎戈这才收回了手。   重新能说话的谢翎姗斜了谢翎戈一眼,再次说了方才说过的两个字:“出息!”   话落,也不等谢翎戈给出反应,她就拔腿一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对面,在谢翎戈追上来之前,敲起了门。   谢翎戈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敲门的女子。   周煜走上前道,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心里也是想这么做的吧。”   谢翎戈神色动了动,没有反驳。   其实若是真想阻止谢翎姗,以谢翎姗这速度还没跑到一半,就能被他抓住。   周煜说得没错,他的心里确实是想再见见潘金莲,想与他亲口道一声别。听着谢翎姗的敲门声,谢翎戈微微抿唇,想到能看到潘金莲,他竟有些紧张。   而这时,因为临时需要回家拿点东西的武松,一回来,就正好看到了这三人站在门口。   他眉头微皱,出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34章   武松的声音算不上他大声, 但是语气低沉而严肃,音色之中流露出的凌厉感让人无法忽视。   听到这话,周煜和谢家两兄妹同时将目光从门这边转向了武松这边。   待看到走过来的男子正是潘金莲的那位小叔子之后, 谢翎姗挑了挑眉, 回了一句:“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在敲门。”   武松几步走上前,眼神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我自是知道你们在敲门,你们来这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翎姗耸了耸肩, 道:“能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拜访吗?”   武松一听,有些警惕的问道:“拜访谁?”   “明知故问,”谢翎姗轻笑一声:“你都已经猜到了,还问什么。”   武松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英俊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寒意。他的五官轮廓本就是非常硬朗深邃的那种,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距离感。   此刻,神情严肃下来,眸中的锐气便如最锋利的刀锋一般, 直直的射向了谢翎姗。   谢翎姗被武松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站在了谢翎戈的身后。   谢翎戈见状, 回头安抚性的拍了拍谢翎姗的肩膀。   武松顺势把目光移向谢翎戈,声音变得越发冷沉:“你们为何要拜访我家嫂嫂?”武松特意加重了嫂嫂这两个字, 意在提醒谢翎姗三人潘金莲的身份, 是他哥哥武植的夫郎。   于情于理都不该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而嫂嫂这个于武松而言,显得有些拗口的称呼, 现在在外人面前, 武松却十分自然的说了出来。   “你们该与我嫂嫂保持距离。”武松又补充了一句。而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在告诫他们不要来找潘金莲。   谢翎姗听到武松这话,娇俏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怒意。若是这话是潘金莲的成亲对象武植所说,那也就罢了,但是这武松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不要来找潘金莲,有什么资格替潘金莲决定他的交际范围。   谢翎姗越想越不服气,她嘴唇翕动,正准备反驳,就被谢翎戈拉住了。谢翎戈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谢翎姗见状轻哼一声,甩开谢翎戈的手,站在一旁,双手抱臂,不说话了。   谢翎戈看向武松,有条不紊的解释道:“我与家妹以及好友并非有意唐突什么。只因还有半个时辰便要离开清河县,所以才想着来同潘金莲道别。”   听完谢翎戈的话,武松脸上的冷冽感稍微少了一些。暂且不谈这三人对潘金莲如何,真要算起来,这三人在夜宴灯会那日确实是救了潘金莲和他大哥。   有这一事在,到底不能算是陌生的存在。   若只是单纯的来道一声别,也能说得过去。   想到这,武松看了谢翎戈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一直未曾说话的另一个男子。这男子比起谢翎戈,反而要更让武松在意一些。   这种不轻易显露声色的男子,才是最需要注意的,因为这样的人很难让人猜出心中所想。   感觉到武松的视线,周煜只是微微垂眸,对着他颔了一下首。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存在感却十分强烈,周身的那种气度让人很慢不注意到。   武松也算是在外行走了多年的人,这名为周煜的男子,一看就是身份非常尊贵之人,他也隐隐感觉到了,谢家两兄妹都以他为中心。   武松思考了很多,实际上却只过了几秒的时间。他收敛眉目,看向紧闭着的门,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闭着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外的四人同时朝着房内看去,一身素衣的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即便是最普通最素色的衣衫,也掩盖不了男子的姝容。他眉目如画,光晕落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这是从云端而来的仙人。   也不知是武松的心里作用还是其他,两日未见他竟然觉得这位嫂嫂与之前相比,似乎又更好看了一些。   而不只是武松有这种感觉,其余三人也同样有这种感觉。   最后,是周煜最先开得口:“打扰了。”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稳然,让人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谢翎姗直言夸赞道:“你真好看。”她的脸颊有些红红的,杏眼里印满了欢喜和倾慕。   欢喜是因为见到了美人,倾慕是因为这样的美人还有着让她叹为观止的琴艺。   她从小到大就崇拜厉害的人,而潘金莲就是厉害的人,所以她崇拜潘金莲。   而比起什么都喜欢打直球的谢翎姗,谢翎戈要稍微恪守礼仪一些,他瞥了一眼谢翎姗,用眼神告诫她不要太没分寸。   谢翎姗哪里还理会谢翎戈,她现在满心被潘金莲吸引,根本没有接收到自家兄长的眼神。   她脚步轻快迈了两步,来到潘金莲面前,主动说道:“我们是来同你道别的。”   付臻红看向她:“道别?”   谢翎姗点头:“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就走。”   付臻红闻言,反应平淡的嗯了一声。   谢翎姗顿时有些受打击:“这就没了?”   付臻红轻轻抬了抬眼皮,语气淡淡的问道:“那你还想我说点什么?”   谢翎姗噘了噘嘴,小声嘀咕:“但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嘛。”她说着,原本欢喜的情绪也瞬间降下不少。   而一旁的武松,见潘金莲这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情却莫名好转起来。   付臻红感觉到了武松的情绪,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刚好与武松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目光对视上的这一刹那,武松立刻转开了视线。   谢翎戈看着付臻红,他的嘴唇微抿,俊雅的眉宇之间流露出几分失落。他上前拉住谢翎姗的手腕,对付臻红道:“那我们便就此……”   然而谢翎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翎姗打断了:“可以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哪怕只是喝杯茶也好。”她一脸期盼的盯着付臻红,语气里透出了几分像是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谢翎戈听到自家妹妹这话,愣了一瞬,但没有出声反驳,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丝期待。   而武松,他脸上那刚刚缓下去的冷冽,因为谢翎姗这句话又再次浮现出来。他嘴唇紧闭,下颔线绷紧,眼神也沉了下来。   这谢翎姗暂且不论,这谢翎戈明显对潘金莲有些不一般。   眼下大哥正在临安医馆,若是今日他没有回来,这三人也不知会和潘金莲说些什么。   想到这,武松又看向了付臻红。   以方才潘金莲对这三人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会答应着谢翎姗的这个请求。   武松这么想着,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就从潘金莲的嘴里听到了让他感到意外的两个字——   “可以。”   这下,武松原本已经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的双唇紧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寒意。   [小红,你看二郎这脸,都有些黑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弱鸡系统问了一声。   [嗯。]付臻红确实是故意的,若是武松没有回来,没有在这里,他不会答应谢翎姗的请求。   但武松既然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撞上了谢翎姗他们,付臻红便有了些思量。顺势让他们进来喝杯茶,到也不错。   片刻后——   谢翎姗三人,武松以及付臻红,围坐在了一张方桌旁。   谢翎姗和谢翎戈坐在一方,位于付臻红的正对面。周煜则是单独坐在一方,位于付臻红的右侧,至于武松,则是坐在付臻红的左侧这方,与周煜相对。   事实上,武松原本是打算拿完东西就立刻离开,但是谢翎姗三人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大哥不在家,他必须看着这三人,不能让三人同潘金莲有太越界的互动。   思及此,武松又瞥了一眼对潘金莲有几分情愫的谢翎戈一眼。   而谢翎戈也不傻,他自然没有漏过武松眼底的警告,但此刻,与多看看潘金莲相比,武松的眼神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也不会在意。   到是谢翎姗,像是在为哥哥撑场子一般,回敬了武松一眼。   周煜看了一谢氏兄妹,又看了一眼武松,唇角微勾,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   四个人,四个心思。   不过,这桌上的风云暗涌并没有影响到付臻红分毫。他拿着茶壶,倒着茶水,并不需要刻意去营造什么,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每一帧都像是一幅画。   惹得坐在付臻红对面的谢翎姗,也不去管武松了,而是双手托腮,一脸欣赏的看着他。   四杯茶倒好之后,坐在付臻红左右方的武松和周煜,各拿了一杯。而坐在对面的谢氏兄妹由于距离杯盏这边的距离要远一些,付臻红便用指尖将杯盏推向了他们。   谢翎戈见状,立刻伸出手准备接过,而就在他接触杯盏的时候,指尖不小心擦到了付臻红的手。   这一刹那间,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之感似酥麻的电流一般,从他的指尖往前蹿,瞬间流过他的手臂涌进了他的喉咙。   谢翎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整个耳朵红了个透。   他应该迅速收回手的,但他像是还没有从这种触碰中回神一般,没有做出远离的反应。   也就在这时,“砰”得一声响,杯盏在武松的手中被瞬间捏碎。   他直直盯着谢翎戈那还未收回的手,漆黑的瞳仁里浮现出了一抹凌厉锋锐的凶光。   这谢翎戈,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起了这样的小动作!无论是有意的也好,还是无意的也罢,都让武松不能容忍。 第35章   武松的面色阴沉, 如一头被旁人侵占了地盘的猛兽,野性十足,像是随时就要冲上来将谢翎戈抓碎一般。   在武松这如有实质的眼神下, 谢翎戈自然也意识到了, 自己这一直不将手收回的行为有些不妥。   待收回手之后, 谢翎戈急忙致歉道:“我刚刚并非有意的。”   付臻红没怎么在意,武松脸上的冷沉却并没有好转。   谢翎姗看了看自家兄长, 又看了看对面的潘金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嘴角一勾,笑得十分灿烂。   谢翎戈一手拿着杯壁,另一只手则是垂在身侧。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在桌下的这只手, 指尖似眷念般的轻捻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着不久前的那种触感。   此刻,谢翎戈有些不敢抬眸对上潘金莲的视线,他心跳的速度也变得比平日里更快了一些。   为了掩饰这种情绪, 谢翎戈拿起杯盏,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   一旁的周煜见状,多看了谢翎戈两眼, 收回眼眸的这一刹那间, 他的眸底深处也闪过了一道让人难以明辨的思索。   付臻红看向武松,目光落到他因为将杯盏捏碎而被划伤的手:“不需要去处理一下?”   武松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随即又看了看谢氏兄妹, 沉默了两秒后, 回道:“不碍事。”   话落, 便将这手放在了桌下。   而脸上的那种冷凝,也终于因为付臻红这话而散去了一些。   付臻红看了武松两秒,随即也不再多言,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谢翎戈三人:“这清茶的味道如何?”他随口问了一句。   谢翎戈:“清香怡然。”   周煜:“清香怡然。”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   周煜和谢翎戈对视了一眼,周煜是因为有些没有想到谢翎戈回答的话竟是和他一模一样。而谢翎戈,也是因为有些意外于周煜会开口回答。   毕竟以之前几次来看,大部分情况下周煜都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习惯性的保持沉默。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接着又极有默契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武松直言道:“这茶也喝了,三位不怕再这么继续坐下去,会耽误行程?”这话明显是带着几分逐客令的意思了。   谢翎姗皱眉,正要说话反驳,就被谢翎戈拦住了,他站起身,对着付臻红微微颔首:“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付臻红点头:“告辞。”   最后,谢翎戈拽着念念不舍的谢翎姗,同周煜一起往门口走。   在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谢翎戈还是没忍住,回头留了一句:“若是日后你们来汴京,有需要帮助的可来景门街的谢府。”   付臻红闻言,还没回答,谢翎姗就附和着说道:“对对对!景门街谢府,你可别忘记了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是怕付臻红会说出什么让他们感到失望的话,谢氏两兄妹迅速走了出去。   留在后面的周煜回头看了付臻红一眼,贵气的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然的笑:“别过。”   待这三人都离开之后,武松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但他一想到那两兄妹两人临走时说得那句话,心里就有一股没来由的烦闷。   这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潘金莲表达喜欢之情,到底置他的大哥于何地?   付臻红微微偏头,看向坐在他侧方的武松:“你看起来似乎很生气。”末了,不等武松给出回答,付臻红就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到是有些好奇,是因为你大哥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付臻红这后半句话把武松问住了。   武松想回答说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大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真得只是因为大哥吗?   武松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   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依旧没有明确。   因为有些问题是必须要深思下去才能有所解惑,然而下意识里,武松并不想继续深究。心里有一种隐约直觉告诉他,若是这么深想下去,定然不会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付臻红见武松沉默,目光闪烁的同时,眉宇之间浮现着思量,便将此刻所想猜到了个五六。   付臻红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有些好奇,其实对于武松的回答并不怎么在意。   付臻红喝了一口自己杯盏中的清茶,慢条斯理的说道:“虽说你对手上的伤不在意,但你这被茶水打湿的衣衫,也不打算理会?”   说着,付臻红淡淡的瞥了一眼武松那被茶水打湿的衣衫。因为衣衫被茶水润湿,而这些水又基本集中在武松的腹部位置,所以此刻,他腹部的肌肉轮廓被湿布料勾勒了出来,不经意间显出了几分色|气。   武松噌得一下站起身,转身之后,大步往楼上走,速度快且急切,像是想远离这种被嫂嫂看到的尴尬一般。   付臻红看着武松这动作,轻轻笑了笑。   听到付臻红的笑声,武松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若是此刻付臻红就在武松面前的话,就能看到武松的嘴唇紧闭,耳尖有些泛红。   待进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武松立刻将门关上,他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门上,仰着脖颈,闭着眼平复着加快的心跳。   就在方才,当潘金莲的目光落到他腹部处的时候,明明对方的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意思,然而却让他感觉腹部一紧,心跳加速的同时,一股热意也随之涌动而出。   潘金莲的目光就像是火一般,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像是被烧到了一样。   别再乱想了!   武松对自己说着,他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边往里走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衫。   武松的体力天生就很大,身材也是结实而紧致,平日里穿着衣衫的时候还没有那般明显,此刻脱下衣衫,上半身的肌肉轮廓便完美的展露了出来,行走间都是一种力量的拉扯。   他脱下上衣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柜子里拿干净的衣衫来换,而是先擦干净掌心处,被杯盏碎片划伤的血痕,接着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   待武松重新整理好一切出来房间时,他看到潘金莲还坐在一楼的桌旁喝着清茶。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潘金莲的背影,和那把玩着杯壁的手。   深褐色的杯盏与潘金莲的手形成了极其鲜明颜色的反差,这修长白洁的手,骨节分明,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   武松看着看着,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破庙那夜,这双手的指尖在他的手上摩挲而过的感觉。他拧了拧眉,将这种杂念祛除,然后走下了楼。   听到声音,付臻红抬了抬眼皮,看向走下来的武松:“你这手不需要上药?”   武松闻言,收紧了一下掌心:“不用。”   付臻红的目光落到武松肩上的包袱处,很快便猜到对方回来应该是为了拿些东西。他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武松方才坐的方位:“过来坐。”   武松没动:“我要回县衙。”   付臻红道:“陪我说说话再走。”   武松闻言眉头顿时一皱,语气有些冷硬的说道:“若是嫂嫂你需要人陪你聊天,待大哥回来之后,便可与你畅聊。”   他特意加重了嫂嫂这两个字,像是在提醒着两人之间叔嫂的身份,提醒潘金莲要注意分寸。   付臻红蓦地一笑:“知道吗,你越是强调什么,就越是说明你心中对此越是在意。”   武松没说话,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对付臻红话非常不赞同,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反驳。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继续道:“我不过是有些无聊,想让你同我说说话来打发时间,你这样到是如我要吃了你一般。”他挑了挑眸:“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武松沉默。   他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武松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他必须与潘金莲保持距离,这对大哥,对他,才会都好。   最终,武松说道:“县衙那边还有事,需我快些赶过去。”留下这句话之后,武松就大步走向了门口。   而就在他将门拉开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站在门外准备敲门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的模样方正,皮肤白净,身上穿着上好的绸缎,一看就是一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武松:“你是谁?”   张越周:“你是谁?”   武松和张越周同时开口。   随后武松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是谁。”   张越周冷哼一声:“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必要认识你。”   话落,他伸长脖子朝武松的身后看去,不过由于武松的身形高大,使得他根本就看不到多少里面的情况。   武松冷眼看着他,猜测着这人身份。   张越周道:“阿连在里面吧。”说着,他便准备进去,结果却被武松一拦去路。   张越周看着面前这拦着他的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你干什么?”   武松却没有回答张越周这话,而是想着他说得上一句,“阿莲?”这个称呼让武松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想到之前所听到的一些、关于潘金莲和张家的传闻,对眼前这男子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他直视着这男子,声音冷冽:“你是张家的?”   张越周回道:“是。”末了,便准备推开挡路的武松。然而武松整个人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硬是没有让他推动分毫。   张越周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颇为恼怒的说道:“我找阿莲有事,你别挡路。” 第36章   说着就又要去推武松, 然而武松依旧是纹丝不动。   张越周性格软,却并不是傻子。此刻这站在他面前阻挡他进去的男子,十有八九就是武植的亲弟弟武松。   张越周早就听说过武家二郎力大无穷, 体型高大,但是听说归听说, 他从前一直以为是旁人将事实夸大了,没想到竟确实如此。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 张越周换了一副表情,摆出笑脸说道:“你不是阿莲, 你不能替他做决定, 你…”   张越周的话还没有说完, 武松就厉声打断了他:“你不该叫他阿莲。”末了,武松又补了一句:“他是我大哥的夫郎。”   此刻武松的心里也有些烦躁,刚走了谢家兄妹, 这会儿又来一个张越周,他这嫂嫂的桃花可真多。   武松看了张越周一眼:“你不该来找他。”话落,也不等张越周给出回答, 武松就直接将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毫无防备的张越周瞬间吃了一脸的灰,他捂着鼻子咳嗽着:“咳…咳咳…武松你个…你个……”   张越周想找个合适的词骂, 然而好半天都憋不出一个最贴切的形容来。最后, 他只能涨红着脸, 气得一个劲的拍门喊道:“喂!武松!快开门!快给本少爷开门!!”   然而张越周的话并没有得到武松的回应。   将门关上的武松直接忽略门外的敲门声,径直往回走, 对于张越周的喊声也是充耳不闻。他重新走到最开始坐的位置, 什么话也没说就坐了下来, 然后将包袱放在了桌上。   看这架势,显然是不打算现在离开了。   付臻红见状,问道:“不是有急事吗?”   武松轻咳了一下:“我方才突然想起,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急事。”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松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说辞实在是有些牵强。   付臻红并没有点破,他看了一眼门口,装作不知情的问道:“外面是谁在敲门?这声音我听着有点耳熟。”   武松看着付臻红,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张越周。”他企图从付臻红的眼睛里看到更多的情绪,毕竟传言里张家家主张成的儿子,曾与潘金莲互生过情愫。   武松想看看潘金莲会有什么反应,然而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听到来者是张越周,潘金莲此刻的反应竟然非常的平淡。   平淡到甚至可以是漠然,就像这个人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一刻,武松心底的那一股烦闷感突然就消散了。他能感觉得出来,潘金莲对门外的张越周是真得毫不在意。   他一直紧闭的唇角缓缓舒展了一些,他甚至还主动说了一句:“他叫你阿莲,说找你有事。”   付臻红听到这话,秀眉微微一挑。   这张越周他前些日子才将他打发走,如今没过多久,就又跑过来,付臻红猜测这一次这张家小公子,估计还是同上一次一样,是为得同一件事。   张府那边张成夫妇被蜜蜂叮得不轻,一时半会儿定然好不了。从付臻红这具身体里对张越周的记忆来看,这张越周估计便是趁着这个空隙顺了这张家的地契金银,又打起了将这些东西卖了之后、拉着潘金莲远走高飞的注意。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弱鸡系统没忍住吐槽着:[而且还烂泥扶不上墙,我以为上次之后他会有所作为,结果还是想着怎么带你私奔。]   也无怪乎弱鸡系统会这么吐槽,事实上,张越周确实是这般想得。他现在身上有了足够的钱财,父亲母亲还在彻查院内失火和被蜜蜂群袭击之事,无暇顾及他。   这个时候若是他带着潘金莲离开,就不会有人阻止。   但张越周显然忘了一点,那就是潘金莲也就是如今的付臻红,根本不可能同他离开。   付臻红思索了片刻,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武松见状,也跟着站起身道:“你要让他进来?”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的说着:“有些事说清楚好。”   武松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回道:“我去。”   话落,他便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张越周见开门的人是武松,没好气的轻哼一声,随即迈出脚步绕开武松走进了房内。   他看到站在桌旁的付臻红,脸上瞬间浮现出微笑,几步上前喊道:“阿莲!”   付臻红没有回应张越周,他重新坐在座位上之后,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位置。   张越周迅速坐过去,刚想开口。   付臻红就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别来打扰我。”   张越周一听,顿时有些委屈,他一脸深情的看着付臻红:“但是我真得太想你了。”   [呕!]弱鸡系统想吐。   武松的眼睛闪了闪,盯着张越周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刀刃。他甚至有一种想上前提拧着张越周的后领,将他整个人扔出去的冲动   而付臻红听着,却是一笑而过。   但是下一秒,他却轻描淡写般得说出了一句让张越周脸上惨白的话,他说:“你让我恶心。”   张越周眼底的笑意消失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付臻红,像是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最爱的阿莲的口中,所说出来的。   “阿莲你刚刚……你刚刚……”   张越周的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而与张越周越发伤心的情绪障相比,武松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他干脆也坐回到原位,明目张胆的听着两人的谈话。   付臻红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张越周。   “阿莲……说……说我……恶……恶心……”张越周喃呢着,眼眶里竟然泛出了一丝泪花来。   只要一想到这话,张越周就心里发酸,委屈得不行。   他长了一张白净端正脸,此刻这哽咽着声音可怜巴巴的模样,到是有些像是惨兮兮被抛弃的小白兔。   比他那油油腻腻的表达爱意神情的样子,要稍微顺眼一些。   武松见不到男人哭啼,看向张越周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嫌弃。   事实上,他也有些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听闻张家小公子性子软,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此番见到,岂止是性子软,简直就是承受力脆弱,只不过是被潘金莲说了一句,竟然就想哭。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是武松始料未及的。   就张越周这样的,潘金莲不可能会对他产生情愫。   他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而张越周此刻,哪里有空去理会武松对他是怎么想的,他也根本不在意武松对他的看法。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身上。   他微微抽泣着,用一张白净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付臻红:“阿……阿莲……”   而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张越周,他的表情平静,眼神冷漠。   最终,在付臻红的视线下,张越周硬生生的止住了抽泣,努力将眼眶里的泪给憋了回去。   阿莲的眼神好凶,明明没有多余的情绪,但就是让他有些发悚。一种本能告诉张越周,若是他再继续这么下去,事情的发展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   付臻红见张越周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才继续说道:“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张越周的脸垮了下来:“可是我……”   “没有可是。”付臻红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上次说得话,你都忘了?”   “没!”张越周立刻回道:“我没忘。”   “既没忘,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张越周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他耷拉下头,整个人变得有些怏怏的,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行了,现在就离开吧。”付臻红没什么耐心的下起了逐客令,“趁我还没有真正对你讨厌之前。”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张越周还是很管用。   原本还丧丧的张越周听到最后这句,噌得一下就站起了身,“我走我走,我离开便是!阿莲你千万不要讨厌我!”   ………   而同一时刻,另一边,在距离这里不足五百米的街口处。   坐在马车内的西简林听到路过的人在讨论着———   “你们看到了吗?刚刚那张家的小公子走去武植家找潘金莲了!”   “我看到了!是那小公子,这会儿武植不在家,那张小公子定然是想带着潘金莲私奔。”   “要我说呀,娶了潘金莲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男子,这武家大郎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听到这,西简林惊了。   潘金莲?男子?   这两个分开来看,他都认得,组合到一起之后就让他觉得有些惊悚了。   他对于水浒的剧情还算了解,但水浒中描写潘金莲的笔墨并不多,所以他才没有想起潘金莲与武大郎在来阳谷县之前,是住在清河县的。   不过这些,与潘金莲竟然是男子这个事实相比,都已经显得不重要了。   潘金莲是男子,是他同一性别的男人。   而他现在,又顶着西门庆的身份。   西门庆,潘金莲。   西门庆与男版的潘金莲通奸,毒杀武大郎之后,被武二郎斩杀在鸳鸯楼。   理清这个思路之后,西简林的人有些麻了。   暂时作为这个世界里的西门庆,西简林决定了,不能靠近潘金莲,否则他将变得不幸。   想到这,西简林问车夫:“我们这会儿要去的如意酒楼,可是要经过潘……武大郎的家?”   车夫如实回道:“是嘞。”他知道今日要赶马车,把路线都打听好了。   西简林道:“绕路。”   车夫愣了:“哈?”   西简林道:“我说绕路。”   “哦?哦!好!”车夫这下反应了过来,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但是谁让马车里坐的人是他的主子,所以即便有疑问,也照做了。   然而就在车夫准备调转车头,绕路走另一条线到如意酒楼的时候,马车内的西简林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算了,就这么走。”   车夫:“……”   西简林道:“继续往前。”   车夫握着缰绳,应声。   马车内,坐在西简林侧方的贴身小厮,见自家主子这眸色幽深,面色复杂的模样,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事?”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关心,然而眼底却带着一种试探之意。   西简林瞥了这小厮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小厮微怔了一下,迅速低下了头:“是。”   公子自从失忆后,让他越发不好琢磨了。   看来有些事情,却是要再等等,不能轻举妄动。 第37章   付臻红与武松这边。   张越周在听了付臻红说得那番话之后, 怕被付臻红真正讨厌的他,也不再拖延,虽然心中极其不愿意离开,但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 回头看向付臻红, 眼中的爱慕与不舍都快溢了出来。眼神也似胶水一般, 牢牢黏在了付臻红的身上。   武松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   下一秒,付臻红便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男子,张越周以为阿莲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是想挽留他, 他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有了好转, 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然而付臻红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没继续往前。   他看着门外的张越周,不疾不徐的语气里却透出了一种冷冽与疏离:“听着,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有第三次。”   说完这句话, 也不等张越周回答, 付臻红便转身了,与此同时, 还留下一句:“把门带上。”   张越周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了, 他的心里发酸, 嘴里也满是苦味。   他知道阿莲这话是认真的。   他看着阿莲与他一步步拉远的背影, 心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越来越大。   而此刻,除了张越周以外,还有一人看到了付臻红的背影。   这人正是坐在马车内的西简林。   他在听到车夫说街右侧这屋就是武植家的时候,撩开了马车的帘幕,于是正好就好看了一道高挑颀长的背影。   西简林嘴唇微抿,这背影让他感到有一丝熟悉。但是具体熟悉在哪里,西简林又有些说不出来。   就在西简林准备细看的时候,门外的张越周就已经把门合上了。   西简林放下车窗的帘幕,重新坐直了身体。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方才那一晃而过的背影。   结合实际情况来看,这背影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男版潘金莲。   莫非他会觉得有一丝熟悉,只是因为对方是与西门庆息息相关的潘金莲,所以是一种感觉在作祟?   西简林正思索着,车夫的声音从马车在传来———   “主子,快到如意酒楼了。”   “嗯。”西简林的思绪被这声音突然打乱,他应了一声,便没有再想潘金莲那背影之事。   …………   屋子里。   武松在张越周走了没多久,也拿着收拾好的包袱离开了。   但当天夜里。   戌时过半的时候,武松又回来了。   他进屋的时候付臻红和武植都还没有上楼。   武松走到武植身边坐下,他看着武植,一脸正色的说道:“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武植道:“是何事?”话落,武植看了一眼付臻红,也说道:“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武松道:“那大哥你先说。”   武植摇头:“既是你先开口的,你便先讲。”   武松闻言,也不再推迟,直接说道:“这个月中旬,我准备去汴京。”   武植微微挑眉:“汴京?”   “嗯,汴京。”武松说道:“今日酉时一刻之时,我收到一位友人的来信,信中友人邀我去汴京共事,我已回了信,这月中旬便到。”   武植听后,没有说话。他眼眸微垂,似在思索着什么。   武松见状,主动问道:“大哥要与我说得是何事?”   武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说道:“下个月,我与武植打算搬去汴京。”   武松有些惊讶:“也是汴京?”   武植道:“这事也是我昨日才决定的。”   “那还真是巧了。”武松的声音了透出几分喜悦,若是以后都在汴京诚,他与大哥也能有个照应。   “是挺巧的。”相比于武松的喜悦,武植的情绪要平淡许多。   武松也是非常敏锐,他隐约感觉到了武植的情绪,正欲说话询问,武植却先一步开口了,他问道:“我听你嫂嫂说,你下午那会儿回来过?”   武松如实回答:“回来拿些东西。”   说完,想到下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武松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潘金莲。   武植自然也注意到了武松这个眼神,他嘴唇闭着,瞳孔里闪过了一道冷光。不过等武植看向他的时候,他眸中那须臾之间便消失的冷意,也深藏在了漆黑的眼瞳深处。   武松盯着武植看着,他原以为大哥会再问些什么,然而让武松稍微没有想到的是,大哥并没有再多问,而是将话题转到了他那位友人身上。   “你那友人可还靠谱?”   “靠谱,是值得信任的人。”   “那便好。”武植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就变得安静下来。   武松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   从他回来之后,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从潘金莲以大哥夫郎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家开始。他和大哥之间就仿佛多了一道鸿沟。   这道鸿沟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横在了他与大哥之间,让他与大哥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疏远了。   武松并不想这样,不想与大哥渐行渐远。   然而有些可笑的是,他明明清醒的感知到了这份变化,却不知该如何去扭转这种局面。   这些日子,在与大哥相处的时候,明明很多情况下,他都可以和大哥说很多的话,聊很多的天。但是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是一些有些干瘪的简短问候。   想到这,武松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丧气。   这时,武植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武松说道:“今日就在这休息,明日再去县衙吧。”   此刻,武松自然不会拒绝,他看向武植,回了一声:“好。”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   在回皇城路上的谢翎戈失眠了,周煜也没有睡好。   回到张府的张越周,更是只直接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他梦到他最爱的阿莲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一个满是蛀虫的垃圾,扶不起的烂泥。   然后转头牵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与这陌生男子亲吻拥抱。   这个陌生的男子身高和体型和武植很像,但是腿不瘸,面部更是非常的俊美。他和阿莲站在一起,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他,就是像是一个可怜虫。   张越周被吓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梦中阿莲对他的疏离和厌恶,而哭了出来。   张越周大力抽了自己两巴掌,暗骂自己真没用。他攥紧了被褥,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擦干脸上的泪珠后,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而除了张越周之外。   武家两兄弟也同样做了一个梦。   武植梦到了前世发生的事,梦到了潘金莲引诱武松的种种。   这对于武植来说,是噩梦。   武松梦到的也是这般。   他梦到潘金莲对他示好,对他嘘寒问暖,对他表露爱意。梦里的潘金莲笑得很灿烂,和他认识的潘金莲有很大的不同。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今日见到付臻红背影的西简林,也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因为同潘金莲通奸,在合力毒害武大郎之后,被武松一刀斩杀在鸳鸯楼,鲜血飞溅,凄惨无比。   西简林从梦中惊醒,他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颈,更加坚定了潘金莲就是一朵夺命花,不能靠近的信念。   …………   第二日。   付臻红下楼的时候,武松已经去了县衙。   照旧是武植做饭。   饭后,收拾好一切之后,武植也出门去了临安医馆。   接下来的几天。   按照约定,付臻红每日都会戴着面具来到南坊后方的树林。   西简林学习的速度很快,也很有天赋,不过一个星期左右,他对于轻功的掌握虽然算不上是特别的娴熟,却已经能在树林间自由的往来。   这足以让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顺利脱身。剩下的,只要再多加练习,要达到上乘并不是什么难事。   付臻红坐在树上,看着灵活的摘下果子飞身来到他身旁的男子,很自然的伸出手。   而西简林,也很自然的将洗好的果子放在了付臻红的手中。   在付臻红吃果子的时候,西简林就坐在了付臻红的身边,他偏过头看着付臻红,说道:“对了,虽然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我似乎还没有正式对你说过我的名字。”   付臻红闻言,看了西简林一眼。   大抵是因为这男子的头发本就有些短,所以长得速度就比较快。不过只是几天的时间,他两鬓垂下的碎发就明显长长了,树林间的微风吹过时,发丝飞动,衬得这张偏倜傥风流的脸多了几分少年气。   付臻红道:“所以你现在准备告诉我你的名字?”   西简林点头。   不过不是他真正的名字,西简林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说道:“西门庆。”   付臻红闻言,又看了西简林一眼,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   西简林抬眸:“怎么了?”   付臻红道:“没什么。”   西简林没再追问,而是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付臻红挑眉:“你很好奇?”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最好不要问太多。”   西简林微微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如实说道:“我一开始不好奇,但是现在很想知道。”   付臻红语气平淡:“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西简林听懂了付臻红的弦外之音,但还是开口道:“所以你是不会说的?”   付臻红却没有回答西林这个问题,而是抬头看了看逐渐阴下来的天幕:“快下雨了。”   西简林也跟着抬头往上看:“确实。”   付臻红道:“今天就到这里。”留下这句话之后,付臻红看也没看西简林,便飞身离开了。   西简林独自坐在树上,看了一眼付臻红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被付臻红放在一旁未吃完的果子,最后缓缓垂下了眼眸。   他拿起其中一个果子,一口咬了下去。   西简林有时候觉得这带着面具的男子很好接近,但是很快现实的情况,又在告诉他,那只是他个人的错觉。   对方其实距离他很远很远,就如同这几日的离开一般,每一次,他都是留在原地的那个。每一次,也都是他看着这个人的背影……   想到这,原本甘甜的果肉,吃在西简林的嘴里,莫名就让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西简林将这果子扔在了地上,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顿,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等等!   西简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这会儿已经不见对方的背影。   但……   背影……   背影……   西简林猛地抬眸,一个荒谬的猜测在他脑中产生了。   他想到了某个非常离谱的可能性。 第38章   [小红, 那西门庆明显对你开始在意了。]   [嗯。]   现阶段,付臻红对于西门庆这个气运之子的攻略,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更关注的,还是武家两兄弟。   在付臻红回去的路上, 天空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地面上, 拍打出白白的水花后,与泥土融在了一起。   回到家中, 付臻红取泥, 这红泥不是很明显, 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略。   不过付臻红的衣衫都是武植负责洗的,以武植的细致程度, 十有八九会看到。   [大郎应该会起疑心吧。]弱鸡系统说道。   [他早就自己起疑心了。]付臻红回了一句。   以武植的敏锐,付臻红不认为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出去的事,武植会一点也没有察觉。   更何况, 付臻红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   弱鸡系统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付臻红看了一眼衣衫上的红泥,随即将这身衣衫脱下。他一边换上另一件干净的衣衫一边说道:“就这么放着。”   弱鸡系统听到付臻红这句话,便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小红都这么说了,就一定有绝对充分的理由。它的宿主业务能力是最顶尖的,根本不用它瞎操心,作为系统, 只用乖乖当个吉祥物就好。   …………   武植很爱干净,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每天都会将当日穿得衣衫换下来, 然后在晚膳之后开始洗洁。   天色渐晚, 黄昏的霞光从天幕中褪去。   戌时一刻, 武植跟往常一样,将换下来的脏衣衫放在木盆里清洗。   在清洗付臻红换下的这身衣衫时,他看到了衣衫上沾上的红泥。武植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污渍,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这是红泥,这种泥土并不是特别的常见,方圆百里之内,只有南坊后方的树林才有。   想到这,武植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他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看画本的付臻红,随即又将视线收回了回来,平静的清洗着手中的衣衫,仿佛方才某种那一闪而过的晦暗只是错觉。   [小红,他果然看到了。]   [嗯。]   不只看到,应该也猜到了他这些日都去了哪里。   [诶!小红,我突然发现大郎他现在走路和寻常人相比,好像差不了多少了。]弱鸡系统在付臻红的意识海里感叹着:[若是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他的腿有些瘸。]   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植,目光从武植的腿移到了武植脸上戴着的面具上。   [兴许再过些日子,大概就是在搬到汴京的时候,你还能看到他取   [咦?这是什么意思?]弱鸡系统疑惑。   而付臻红,却没有再回答。   他将注意力收回,继续看起了手中的画本。   第二日。   武植提前出了门,去往了临安医馆。   付臻红也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南坊后方的树林。   付臻红到的时候,西简林已经到了快有一刻钟。   看到戴着面具的付臻红,西简林走上前,主动打了招呼:“你来了。”说话的同时,他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付臻红的身形。   他这眼神其实很隐晦,也并不惹人注意。但是付臻红不是普通人,自然将这眼神捕捉到了。   不过发现归发现,对此付臻红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相比于付臻红的沉静和淡然,西简林却是思绪纷飞。他昨日回去之后,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男子的背影。   他记忆力很好,那日在马车里,西简林虽然只看到潘金莲的背影一眼,但是却将对方的背影记在了脑海中。   一来是因为潘金莲本身的身份,二来则是因为抛开其他不谈,有着那样的背影,即使不看这个人的正脸,也能看出这人身段姣好,身材挺拔高挑,劲瘦却不显柔弱。   这样的背影,让人想忘记都难。   原本西简林并没有将潘金莲和眼前这戴面具的男子联想到一起,毕竟无论怎么看,两人都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在他的记忆里,水浒里的潘金莲只是一个身份非常普通的女子。就算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潘金莲是男子,也不该与剧情里的实际身份相差太多吧。   因为这个想法,一开始西简林是在心里否定了的,但是他越是想这男子的背影,就越是觉得和那日所看到的潘金莲的背影很像。   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亦或者是头发的长短,都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实在是太巧了。   西简林的思绪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说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要相信自己的自觉。另一份又告诉他,面前这个男子很厉害,若是潘金莲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被主家羞辱,嫁给丑陋腿瘸的武大郎。   两方思绪在西简林的脑海里不停交战,而实际上,现实才只过了几秒。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西简林整个人都没怎么在状态。   付臻红自然也看出了西简林的心不在焉,从西门庆的表现来看,让这人心不在焉的事定然与他有关。   而果然,付臻红猜得并不错。   没练习多久,西简林就问出了一句:“你们清河县的人是不是很喜欢聊些八卦?”西简林准备将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上引。   但是在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突然又意识到最后这两个字,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于是又很快改口道:“就是喜欢聊些其他人的事?”   付臻红闻言,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西简林身体微顿,这一刹那间,明明是他在怀疑这个人的身份,怎么却突然有一种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的错觉。   西简林轻轻摇头,打消了这种没来由的怪异之感。   付臻红道:“你有话就直说。”   西简林酝酿了一下措辞,随即说道:“我前些日子去如意酒楼,马车里听到街上有人在讨论什么武家大郎和潘金莲…”   说到这,西简林微微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付臻红之后,才继续道:“我听到这些讨论声这才知道,你们清河县最好看的人,嫁给了最丑陋的人。”   “我就有些好奇,那些讨论的人是本来就喜欢聊这些,还是因为聊的对象是潘金莲?”这话说完之后,西简林又看了付臻红一眼。   此刻,西简林其实是有一些轻微的紧张,他想听听这个男子会怎么说。   然而,对方脸上戴着面具,他无法通过观察这个男子脸上的表情,来得出有用的信息。而对方露出来的这双眼睛里,又是始终如一的平静。   付臻红抬了抬眼眸,有些好笑的看着这正在试探的他的西门庆:“我说过了……”他不急不慢的开口:“有什么话直说。”   末了,付臻红又补了一句:“不必拐弯抹角。”   西简林愣了一瞬,显然是有些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不过既然对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打算在拐着弯来试探。   “那我就直说了,”西简林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你和潘金莲……是什么关系?”   付臻红闻言,并没有感到多大意外。听这人方才所言,想来应该是那日在马车里看到了他的背影,因而有了这一系列的怀疑。   他上前一步,走到距离西简林不足一个手臂远的位置,有些玩味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和潘金莲是什么关系?”   西简林看着付臻红,目光不移。如果说原本他还只是单方面的猜测。那么现在,听到面前这个男子反问的这句话之后,他心里的猜测也变得肯定了。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下一秒,他还是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你是潘金莲。”   付臻红蓦地笑了出来,点头道:“我是。”   付臻红回答的很干脆,险些让西简林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就承认了?”   付臻红:“不然呢?”   西简林有些惊了,他的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面前这个教他轻功的男子,竟然真得就是潘金莲。那个在剧情里,和西门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着武大郎偷情的潘金莲。   而他自己,心里想着一定要珍爱生命,远离潘金莲,避免原剧情的发生。结果没想到却以另一种方式和潘金莲有了联系。   一时之间,信息量大到让西简林有些难以消化。   此刻,他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又确认似的问了一遍:“所以你真得是潘金莲?”   付臻红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往前迈了半步。他这一动,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相隔很近了。   西简林下意识往后退,然而他的身后就是一棵大树,根本就退不了。西简林的嘴唇紧闭,这一刻,闻着眼前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香息,过近的距离让西简林变得有些紧张。   他的心跳在加快。   付臻红看出了西简林的紧张,他轻笑着,慢条斯理的说:“知道吗,好奇心会害死猫,现在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付臻红把问题抛给了西简林,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西简林的身体瞬间绷紧。   付臻红察觉到了这份变化,眼底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西简林的下巴,漆黑的眼瞳直视着西简林,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   几乎是付臻红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弱鸡系统突然在他的意识海中说道:[小红,有人来了!]   [谁?]   虽然这么问着,付臻红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是武植!] 第39章   从弱鸡系统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付臻红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这一段时间,武植本就对他白日里的活动有所猜测。昨日傍晚在洗衣的时候又发现了他衣衫上的红泥,以武植的疑心程度, 必然会亲自跟来查看一番。   武植会来,本就在付臻红的预料之中。   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这本就是他刻意诱导后的结果。   所以付臻红对此,并不惊讶。   眼下, 比起正在靠近他这边的武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了眼前这个西门庆身上。   西简林的下颔线紧绷,他僵直着身体看着这被他点出潘金莲身份的男子。他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对方那放在他下巴处的指尖,细腻而冰凉。   有那么一瞬间,西简林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是被一条毒性极强的蛇给紧紧缠上了一般。   但又有些微妙的是,此刻, 他的心虽然跳得越发快, 却并没有感到惊慌和恐惧。   这加速跳动的心脏, 也并非是因为对方这句要不要杀了他的话,而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因为对方的近在咫尺。   西简林很清楚这个人的实力。   也正是因为很清楚, 他反而没有感到那种生命可能受到威胁的惊恐:“你不会杀我。”西简林语气坚定的说道。   若是这人真要杀他,大可以直接动手。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与这人的交流虽然并不是很多,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是一个不愿意麻烦、更不会多说废话的人。   又想做的事, 就必定会直接去做,不会拐弯抹角, 更不会拖泥带水。   这样的人真要杀, 是不会同说这些话。   更何况, 他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付臻红微微挑眉:“你就这么笃定?”说话的同时,付臻红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西简林的神色未变。   与他越发加快的心跳声相比,他的思绪非但没有因此变得紊乱,反而是越发清晰。   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眼前这个真实身份为潘金莲的男子,回了一个字:“是。”   付臻红听到这一声回答,蓦地笑了起来。下一秒,他的手直接来到了西简林的脖颈,不轻不重的扣住了西简林的命脉。   西简林的目光闪了闪,脖颈处被对方的手所贴合的位置让他有了一种异样感。   西简林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在这样的处境下他竟然会有这种莫名之感。   而就在西简林思索的片刻,付臻红已经倾身将唇凑到了他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不杀你,但是可以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毕竟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不是吗?”付臻红的语气很轻,清幽冷冽的嗓音因为压低的语气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磁性。   西简林的嘴唇再一次抿紧。   因为这话,也因为对方说话间喷洒到他耳根的热气。   明明他最应该思考的,是自己是否会受到损伤,是对方这扣着他喉咙的手是否会用力,但是莫名其妙的,他的思绪就发生了偏移,甚至有了一种往不太正常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就像现在,比起对方言语中的内容,他更在意的,竟然是这人距离他实在太近了。近到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就想要逃离,好以此来摆脱心中突然产生的那份隐秘又复杂的情绪,让发烫的耳根,温度能降下来。   西简林深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道:“你…”   然而他这才刚开了一个口,那扣着他脖颈的手就已经收了回去。与此同时,这手的主人也重新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与他拉远的距离仿佛在告诉他,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错觉。   西简林的身体微微一顿,心有疑惑的他正欲说话,却看到这人突然朝着斜后方向看了一眼。   西简林也顺势往这方向一看,然而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往下飘动飞舞。   西简林收回了视线,看向面前这个男子。   对方微垂着浓长的眼睫,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西简林见状,眉心微拧,又朝着方才那个方才看去,而他这一次,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但是西简林不认为这个男子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往这个方向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将目光转向付臻红之后,西简林问道:“莫非方才那里有其他人在?”   付臻红回了一句:“也不能算是其他人。”这话等同于是肯定了西简林的猜测。但同时也似乎有另一层含义。   不能算是其他人?   西简林敛眉,琢磨着付臻红这句话。   不算其他人,是指方才那个人是他认识的熟人,且和他的关系很亲近,所以不能用其他这两个字来形容?   西简林正想着,付臻红却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打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西简林,什么话也没说,直接飞身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西简林,有些愣然的看着付臻红离开的背影,一种莫名的郁闷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什么跟什么呀?   这人就这么走了?   也不管他知晓他身份的事了?   这事情的发展跟他所预想得完全不一样!   西简林的心情很复杂,非常复杂。   对方这般干脆利落的离开,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给他一种对方其实完全不在意的感觉,完全不在意他这个人,更完全不在意他对他身份的知晓。   而且不知为何,西简林还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被利用了的错觉。   简直是莫名其妙。   西简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了一眼潘金莲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潘金莲方才所看的那个方向。联想到潘金莲最后说得那句话,西简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一顿,一个猜测从他脑海里浮现。   莫非潘金莲方才之所以会突然靠近他,突然与他贴近,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说那些话逗趣吓唬他只是一种表象,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那个他嘴里“不能算是其他人”的人看到。   西简林不相信以潘金莲的实力,会没有发现有人在,所以只可能是潘金莲故意为之,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西简林设想了一下若是方才自己站在那个位置,朝着这边看过来,角度的缘故,兴许会让看的人误以为他们是在拥抱亲昵。   想到这,西简林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出一抹薄怒。   果然是被利用了!   西简林气笑了。   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被当成了工具人。   很好。   西简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潘金莲这个名字。   …………   另一边。   回到家的武植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辛辣的烈酒。   碗里的酒倒映出了他带着面具的脸,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面具映在酒液里,在波纹的荡漾下显得扭曲又狰狞。   武植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在树林里,所看到的那一幕,心底的火猛烈的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上一世的记忆再一次在他的脑中涌现,南坊后方的树林里,那个和潘金莲贴到一起的人,那一张熟悉的脸,武植根本不可能会忘记。   西门庆,潘金莲……   武植垂在另一侧的手狠狠攥紧成了拳,因为太大大力,他的指甲都深陷进了肉里,掌心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面具下冰冷的容颜透着一股戾气,那些潘金莲和西门庆通奸的记忆,似咆哮的河流,尽数朝着他涌来,似要冲破他内心关押着那头野兽的牢笼,将那狰狞的怪物放出来。   他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压抑。   他以为他如今已经能足够平静,然而当看到潘金莲与西门庆待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两人的身体好似贴到一起的时候,他只想冲上前将两人撕碎。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忍住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心底的那股怒火却一直灼烧着他。   眼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辛辣的酒液涌进他的喉咙,却没能麻痹他的思维,反而让他脑海里的某些画面越发清晰。   待一壶酒都快见底之后,武植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处的血痕红得有些刺目。此刻,从面色来看,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然而若是仔细再看,便不难发现,他面具下的眼眸深邃而幽黑,流转出的是一种比单纯的怒意,还更令人胆寒的病态和阴翳。   似有无尽危险的暗涌,仿佛要将人吞没。   所有的窗户都被武植关掉了,没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就这么坐在桌前,垂着眼眸,整个人置身于昏暗的阴影里。   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小红,检查到武植情绪波动不正常,你确定要现在进去?]   [嗯。]快走到门口的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一声,将弱鸡系统屏蔽之后,他直接推开了房门。   付臻红抬脚走了进去,光晕也随着他进到了房子里。   武植抬起眼眸,看着付臻红关上门,一步步朝着他进来,他的视线落在付臻红脸上的狐狸面具上,目光平静的出奇。   闻着满屋子的酒味,付臻红神色未变。他走到武植对面坐下,开口道:“这酒的味道如何?”   武植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付臻红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付臻红身边,至上而下的凝视着他。   付臻红抬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一起。   武植回道:“很苦。”   话落之后,他伸出手,取下了付臻红脸上的狐狸面具。看着这熟悉的面容展露在自己的视线下,武植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沙哑,他对付臻红说道:“很苦,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喉咙。” 第40章   “很苦, 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喉咙。”   武植这话像是在形容当下的感受,又像是还暗喻了什么。   酒可以是辛辣的、酸甜的、清冽的,但独独不该是苦的。   武植将手中的狐狸面具放在桌上, 然后俯下身凑近了付臻红。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的阴影也落了下来,笼罩在付臻红的身上,像是要将付臻红整个人都包围在自己的怀抱中。   他的脸在距离付臻红的脸差不多一个拳头大小的时候, 才停了下来。银制的面具覆盖在他的脸上,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似有无数复杂的思绪流转而出。   武植很清楚,他这位夫郎身上有很多秘密。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所谓。   毕竟他自己于潘金莲而言,也是诸多秘密。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不是潘金莲的隐藏。   他在意的,是潘金莲接触了什么人, 与那些人又做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 武植已经能确定, 眼前这个男子并不是他上一世记忆里的潘金莲。   但是知道归知道。   当他在树林看到潘金莲和西门庆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不能确定, 对方会不会如记忆里的那个潘金莲一般和西门庆在一起。   很可笑的。   他对眼前这个男子有着极近病态般的占有欲,却又没有那个绝对的自信,认为对方会始终如一的待在他的身边。   哪怕他们成了亲,哪怕他是他的夫郎。   眼前这个男子,似云, 似风。   漫不经心间便能牵动一个人的心神。   而他本身,却始终站在边缘之外, 看似诱惑万千, 实则冷漠疏离。   武植最初以为自己重生之后, 等同于是掌握了一切先机,以为自己能在与潘金莲的这场关系里占据主导。   然而事实证明,他早在潜移默化里,就被潘金莲牵动了情绪。   这些日子,他自以为的做着伪装。   而眼前这个男子,不需掩饰得做着自己。   一开始他想杀了潘金莲,到现在,他心底的杀心,已经变成了一种想要永远将潘金莲束缚在身边的执念。   武植很清楚这份执念的背后,到底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对潘金莲的在意,早已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他想拥有这个男子。   从身到心。   或许他该在这个男子面前坦诚一点。   但在此之前,对方背着他去和西门庆私见的事,根本不能原谅。   既然关在心底野兽已经从牢笼挣脱,他又何必再继续压抑着情绪,紧收爪子伪装成一个无害的沉默寡言者。   想到这,武植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嘴唇翕动,缓缓念出了付臻红的名字。   “……潘金莲……”   他的声音很低,透着一种让人难以分辨的冷沉。但他的眼神又似火一般,流转着某种浓烈的气焰。   此刻,他与付臻红的距离很近,近到付臻红都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气。   付臻红秀挺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武植见状,用指尖抚上了付臻红的眉,指腹在上面摩挲,似要以此来抚平。   然而一开始,他的动作还很轻缓,随后却突然加重了力道。像是要将某种让他看不顺眼的东西抹去一般。   付臻红立刻握住了武植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喝太多了。”   武植闻言,并没有反驳,他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冷笑,回道:“大概吧。”   说完这话,他另一只未被付臻红握着的手抚上了付臻红的脸颊。这一次,他并没有摩挲,只是就这么覆盖在上面,温热的掌心贴合着付臻红有些偏凉的脸部皮肤。   他说道:“你是我的夫郎,对吗。”   付臻红松开手,站起身:“你想表达什么?”   武植直起身,低声重复了一遍付臻红说得这句话,“我想表达什么……”他笑了一下,眼睛直直的凝视着付臻红,“我想吻你。”   话落,他手臂一伸,便把付臻红整个人挽在了怀里,然后直接吻上了付臻红的双唇。   带着一种惩罚性的,报复性的,他用牙齿咬着付臻红的唇瓣,在付臻红因为疼痛而微微张唇的空挡,强势的探了进去,开始逡巡起来。   不过,武植终究是没有真正接过吻的,即便他知晓理论知识的同时,凭借着一种本能去探索着,却到底还是有些生疏和青涩的。   但是也恰恰就是这种生涩的反应,反而透出了一种最直白最纯粹的炙热。   他的舌勾|缠着,亲|吮着,没多久便找到了要领。于是他的吻开始变得更浓烈,更霸道,也更疯狂,就像是要把付臻红整个人吞末一般。   酒味在两人之间萦绕。   喝过酒的人像是要将未喝酒的人也弄醉。   付臻红的身形微动,想要避开,但就是这一下,却似乎激起了武植的情绪,让他的攫取变得更炽|热悱|恻。   甚至于,下一秒,武植直接手臂一扫,将桌上的酒与面具扫到地上。“嗙”得一声,酒壶与酒杯落在地面,发出了碎裂的响动。   紧接着,武植一个用力,把付臻红直接悬空抱起,放在了桌面上。   这下,付臻红坐在桌上。   武植站在桌前。   两人的高度差也因此有了对调。   原本是武植的视线更高,而现在,付臻红看向他,需要垂眸。   因为方才的亲吻,付臻红的双唇变得有些红有些肿,在这略显昏暗的房子里,这如花般娇美的唇泛出了漂亮的色泽,像是灼灼开放、等待着折枝的海|棠。   或许是因为醉了,又或许是因为思绪还很清醒。武植褪下了平日里的一些伪装,展露出了较为真实的自己。   他握住付臻红的双手,让他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又将手放在了付臻红的后颈,略微用力,将他往下一带,强势的让付臻红的唇碰上他自己的唇。   然后他就这么贴着付臻红的唇,语气低低的说道:“夫人,你背着我与其他人见面,举止亲密,暧|昧不明,你说我如何惩罚你?”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武植却并没有等付臻红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成了亲,那便做成亲之后该做的事吧……”   说到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武植的声音变得越发的沙哑和低沉,就连呼吸,也比方才更显粗|重了一些。   随后,武植将付臻红横抱起来。   从一楼的桌上抱到了二楼两人的房间里。   房间门被合上,窗户是紧闭着,屋内的灯也没有点燃。   这环境比之一楼,还要更暗。   付臻红被武植抱在了床榻上。   武植的膝盖抵着床榻边缘,手臂撑在付臻红的身侧,他就这么看着他,喉结滚动,缓缓说出了一句:“我想仔细看看你身上的莲花刺青。”这话,自然不会只是单纯的看。   这背后所代表的深意,武植知道潘金莲懂。   付臻红静默,他看着武植,似在思考着,精致的眉眼透出了一种惑人的诱|色。   武植道:“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说这话时,他面具下的脸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涩莫测的冷光。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没有直接回答武植的这个话,   而是问出了一句:“你是醉,还是未醉?”   武植回道:“醉了,亦未醉。”   付臻红伸手,想要去取武植脸上的面具,却在指尖快要触及到面具的时候,被武植握住了手腕。   付臻红道:“我想看。”   武植回他:“到了汴京,我就取的眼睛,“别转移话题。”他说道:“背着我同其他男人私会的你,该受到惩罚。”   付臻红抚上武植的后颈,手一拉,让武植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处。他微微偏头,就着这个姿势,将唇贴到武植的耳旁,好整以暇的问出一句:“你待如何惩罚?”   武植一口咬了一下付臻红的耳垂,说出了三个字:“弄|疼你。”话落,他便再次吻上了付臻红的唇。   而他的双手,则是压住了付臻红的双手,掌心与付臻红的掌心相贴,五指紧扣在一起。   床榻上的帘幕被放了下来。   伴随着衣衫被解开的窸窣声响,旖旎的氛围在屋子里萦绕开来。   ……………   另一边。   县衙内。   原本打算这月中旬再动身去汴京的武松,在受到友人的第二封来信之后,决定提前出发。   恰好今日正式他休假之日。   他提笔回信,寄出去之后,又辞去了衙役一职。   接下来,只需要回家收拾行囊,预计明日一早便可动身离开。   这么想着,武松也不再耽搁,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用多长时间,武松就走到了家门口。他打开门,在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后,脸色骤然一变。   以为是家里出了事的武松,第一反应就是上楼。   然而等他快速走上楼,走到窗口的时候,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那是一种很轻的低唔,带着几分压抑,几分克制,几分轻微的沙哑,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虽然这声音穿过窗口,落到武松的耳朵里后已经是非常模糊,但是武松依旧一听便辨别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他的嫂嫂潘金莲。   这声音让武松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让他感觉像是吃了最粘稠和浓甜的浆果,浆果入嘴,然后缓缓融化在了他的喉间,让他的喉咙变得烧渴。   除此之外,这声音穿透他耳膜的时候,还平添了一种莫名的痒意。   武松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耳朵,想缓解这份痒意,却发现的耳根发烫得厉害,像是要将他的手都灼伤一般。 第41章   武松猛地收回手, 心脏却开始狂跳不止。   他的体内莫名涌起了一股热意。   而这股热意似海水一般,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武松能感觉到,自己耳根的烫意在弥漫, 从他的脸部红到了他的脖颈。   武松并非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这些年他在外行走,虽然没有经历过任何男女之情, 但是对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又传出来另一道更为低沉和浑厚的声音, 这声音是沉闷的,带着几分粗|重的沙|哑。   “……潘金莲……”   这道声音于武松而言无比熟悉,是他的大哥的声音。   武松能听出来大哥这声音里, 所透出的那种对潘金莲的在意,那种就像是要将潘金莲融进灵魂的感觉, 浓烈而又深刻。   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大哥和潘金莲为何会有这样的响动, 武松很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才会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的羞窘感, 蹿入武松的神经。   而在这份情绪之外, 他还产生了一种非常隐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特别是听着潘金莲那轻而缱绻的声音, 他竟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在火堆里被烈火灼烧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上一次, 他偶然看到潘金莲和大哥亲近时一样。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更深刻。   “……武…郎……”   付臻红的手指没入武植的后发, 骨节分明的手与武植漆黑的发丝勾缠。他这一声, 喊得很慢也很轻, 原本清冽的嗓音变成了一种勾人的魅。   似蚕食人精魂的妖, 蛊惑万千, 芳艳灼灼。   房间里的光线本就很昏暗。   帷幔落下之后, 这一处狭窄的空间便显得更暗。   付臻红一头青丝散落,眼睛被武植蒙上了一层红布,红颜的颜色与付臻红白皙的皮肤,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武植的双手撑在付臻红的脸颊两侧,垂着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再戴那银制面具,他俯下身,贴着付臻红的耳朵说道:“叫我武植。”   是武植。   而非武郎这个模棱两可的,既可以是称呼他,也可以是称呼武松的两个字。   听到武植这么说,付臻红便知晓了。   武植察觉到了门外有人,更猜到了门外的人是谁。   此时,武植的额前早已弥漫着汗水,小麦色的皮肤上也泛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武植将双手压在了付臻红的双手之上,再一次与付臻红十指紧扣。接着,他吻上付臻红的唇,将他的声音尽数吞没。   屋外的武松。   本该在第一时间就离开的他,直到这个时候,他那仿佛被地面黏住的双脚,才终于挪动了。他紧闭着双唇,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里,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潘金莲和大哥是成了亲的关系,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做亲密的事也无可厚非。但是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和亲耳听到,完全就是两码事。   没有亲眼看到,没有亲耳听到,就不会去思考这些,在意这些。   而一旦这两者有一项发生了,那就是不一样的感官。武松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他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木凳上,与木凳的冰冷不同,他身体的温度是一种截然相反的热。他的心,也跳得很快,并没有因为距离的远离而减缓多少。   此刻,隔壁的声音他已经听不到了,但是方才所听到的潘金莲的声音,却仿佛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武松双唇紧闭,想要将脑海里声音屏蔽掉。   然而他越是这么做,那声音就越是清晰,就像是某种咒语一般,挥之不去。   他猛地站起身,开始收拾起行李,想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将其他不该想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将收拾好了行囊。   武松原本的打算是明日一早再出发,但是现在看来,动身得越早越好。再多待下去,只会徒增麻烦。   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眼下,武松不好与大哥亲自道别,便从柜子里找到了笔墨,提笔写下了离别的书信。   他拿着书信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大哥和潘金莲所在的方向,随即便大步走下了楼。   将书信放在楼下的木桌上之后,武松就直接离开了。   …………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光晕洒在地面给人一种和煦之感。   房间内。   付臻红睡在床榻上,他的里衣松散的穿在身上,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的皮肤上,印着大大小小的清晰的吻|痕。   他浓长的眼睫半垂着,尽管此刻眼尾处的那份薄红已经散去,眉宇之间却依旧流转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武植则是侧躺在付臻红的身旁,整个人尽显一种餍足。此刻,他就这么单手撑着太阳穴,静静的凝视着付臻红,墨一样浓黑的瞳孔里浮现了难得的柔和。   “累了吗?”武植开口道,声音虽然没有了之前的沙哑,却依旧十分低沉,磁性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懒懒的调调。   付臻红没说话。   武植便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付臻红的眼尾。   付臻红没看他,直接抬手拍掉了武植的手。   武植也不恼,反而是轻轻笑了笑,将手移到了付臻红散开的发丝里。   他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样,用手指勾起付臻红的几缕发丝,一圈又一圈的打着转。   付臻红这才看向他。   对上付臻红的目光,武植眨了眨眼睫,眼神无辜。   下一秒,他微微俯身,低头用鼻尖嗅了嗅付臻红发丝间散发出的香息,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声音喊出了付臻红的名字。低低缓缓的语气里,是一种意味不明的亲昵。   付臻红微微挑眉:“不装了吗?”   付臻红这话其实问得没有任何征兆。   但他知道武植听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武植的唇角微勾,他凝了付臻红两秒,回了几个字:“不装了。”   武植不傻,他能感觉得出来,与其在这个男子面前,做着早就被看出来的性格伪装,不如直接袒露更真实的自己。   武植看着付臻红的眼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付臻红懒洋洋的开口道:“你说。”   武植:“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付臻红回得随意:“没什么关系。”   “但是你那时与他的举止,看起来很亲密。”武植陈诉着这个事实,当时所看到的画面,即便他现在想起,也依旧会感到烦躁。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西门庆。   “我那时不过是在威胁他。”付臻红如实说。   “威胁他?”   “嗯。”付臻红道:“我戴着面具出现,便是不想被认出。”   听到这,武植将脑海里获得的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   此番,他已经能确定潘金莲对西门庆没有上一世潘金莲对西门庆的喜欢。   也确定事情应该并不是他最开始想得那般。   因为若是那样,潘金莲完全没必要在西门庆面前戴面具。   而且还有一点,这个西门庆,给他的感觉和上一世的西门庆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太一样,由于接触的时间太短,武植暂时也说不出来。   想到这,武植把这问题放在一边,问出了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付臻红回了一句:“偶然认识的。”   武植闻言,静默了一瞬,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付臻红的眼睛看着,似乎要借此洞察出付臻红的内心,来确认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付臻红见状,抬了抬眼皮,不疾不徐的反问道:“你觉得我会骗你?”   武植并没有回答付臻红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知道的,我想了解的是你与他认识的经过。”   付臻红闻言,轻笑一声,看向武植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意味深长来。   他坐起身,背靠着床头,伸手轻轻捏住武植的下颔,红唇微张,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也该知道的,你若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就该拿相应的信息,同我等价交换。”   话落,付臻红将唇凑到了武植的耳畔,缓缓道:“关于这一点,我以为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武植未说话,他目光闪了闪,面具下的眼眸里流转着一抹思量。   付臻红轻轻笑了笑,微微偏头,在武植的下颔处印上一吻:“我有些饿了,你去做饭吧。”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轻飘飘的这一句话,用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是被命令了。   也不会有人拒绝。   事实上,他这样的男子,不需要任何命令,也会有前仆后继的人,等着听他的差遣。   武植低低的嗯了一声,轻轻摩挲了一下付臻红的脸,回道:“我去给你弄点清淡的吃食。”   至于方才的话题,就在两人的默许里,暂时被放在了一边。   武植很清楚,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而他与潘金莲之间的相处方式,也必须要换一种了。   武植收敛眉目,从床榻起身,然后整理着衣衫。   等他将外衣穿好之后,付臻红也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武植见状,很自然的半跪下,为付臻红穿起了鞋。   与他自己给自己穿鞋的速度相比,武植给付臻红穿鞋的速度就显得很慢。他的掌心贴着付臻红的脚,小麦色的皮肤和付臻红白皙的皮肤形成了一种视觉差。   他似乎是很享受着将付臻红的脚握在手心的感觉。那有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付臻红光洁的脚背。   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任由武植动作。 第42章   明明是几十秒就能完成的事, 武植却花了一分多钟。   为付臻红穿好鞋之后,武植站起身。付臻红也跟着站起来,他的衣衫穿得随意, 松松散散的披在身上,领口的位置敞开, 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肩颈。   墨色的发丝垂落,有几缕落在垂落在前, 隐隐遮住了一些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 深浅不一的暧|昧红痕。   武植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一暗。   他嘴唇轻抿, 很快替付臻红整理起衣衫。   直到付臻红的衣衫都整齐的穿在身上后,武植才收了收。随即他又走到桌前给付臻红倒了一杯水,“先润润嗓。”他对付臻红说道。   付臻红走过去, 接过武植倒的水, 拿着杯壁的手轻轻晃了晃, 喝下了这杯润喉的水。   武植见付臻红喝完水,轻轻用手抹掉了付臻红嘴唇的水渍,接着又抚了抚付臻红因为喝水的动作而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将这些碎发别到付臻红脑后之后,他满意的才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武植下到一楼, 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信封。他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拿起信封。   在他看信封里武松写给的道别时,付臻红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付臻红走到武植身边:“武松写的?”   武植点头:“他已经出发去汴京了。”他看向付臻红,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 似乎是想要看看付臻红会如何反应。   而付臻红面对武植的目光凝视, 只是抬了抬眼眸, 淡淡的嗯了一声。   武植说道:“他应该听到了。”   付臻红听到这句话,好整以暇的看了武植一眼:“听到便听到了。”他不甚在意的回道。   武植闻言,眼中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他重复着付臻红这句话:“嗯,听到便听到了。”   话落之后,武植将信封折起,重新放进了信封里。他扫了一眼四周,地上还残留着酒壶的碎片,“你先回房间,我做好膳食给你端上来。”   付臻红也没推迟,点了点头,转身上楼了。   没用多长时间,武植便做好了饭菜,口味做得很清淡,但是味道十分不错。   吃过膳食,武植说道:“我仔细考虑了,打算也提前动身去汴京。”   付臻红闻言,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武植道:“改成什么时候?”   武植回道:“就这个月中旬。”他问付臻红:“你觉得如何?”   付臻红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行。”   这个月的中旬,是武松最开始决定离开的时间,现在武松提前去了汴京。武植原本确定的时间是月末,眼下将动身的时间提前了近半月,算下来便还有七天的时间。   付臻红道:“这房子的事你待如何安置?”   武植道:“明日一早我便将房契那些都拿出来,该卖的卖,该换的换。”   听到武植这么说以后,付臻红也没再多言。   现阶段,他在意的气运之子是武植。   虽然按照他与武植现在的关系,武植待在哪里,他就会待在哪里。但是一直在清河县这个地方,到底还是有些无趣的。   能提前去汴京,付臻红自然是愿意的。   …………   武植是个行动派,确定好日期之后,第二日一大早,武植便开始行动起来。   付臻红能感觉得出来武植之所以会将离开的日程提上来,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西门庆。剩下的一部分,大抵是与武植自身有关。   而另一边。   巳时时分,西简林准时来到了南坊后方的树林。   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西简林虽然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树干上,并没有坐着那个男子之后,他的心里依旧有一种发堵的烦闷感。   果然……没来呢……   西简林薄唇微抿,俊逸的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冷色。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随即一个飞身,熟练的上了树。   他坐在前几日每日都会坐的位置上,以往在休息的时候,他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坐着。他说着话,那个人吃着他摘的果子。   西简林其实很喜欢那种氛围。   没有喧嚣的声音,没有俗事的干扰。   一切都似乎变得非常的简单。   那个人教,他学。   有时候他也会和那个人一起吃果子。他喜欢一阵风吹来时,光晕漫洒、落叶纷飞的感觉。   他很享受这种气氛。   即便大多数时候那人都没怎么说话,身上也总是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但是对于西简林来说,两人短暂的相处,是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非常特别的记忆。   想到这,西简林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潘金莲是不会来了。不止是今日,每日,再往后,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他和潘金莲这场短暂的师徒关系,似乎在他昨日点出对方身份的时候,就结束了。   明明一开始他认为自己和那个男子不过是各有所需的交易关系,然而现在,胸口那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闷胀感,却让西简林意识到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是那样想的。   西简林从衣袖里拿出准备好的金叶子,这原本是今日的“学费”,但是作为他老师的那个人,却不会再来了。   盯着这金叶子看了许久,西简林突然抬起眼眸,用手摘下了一片树叶。   他回忆着潘金莲之前用一片树叶所吹奏出的曲调,然后调整着呼吸,凭借着超强记忆,将曲调吹了出来。   然而无论他将曲调学得再像,吹出来的旋律却总是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模仿的,比不了本尊。   一曲结束,西简林丢掉了这片树叶,他看着这脆嫩的树叶缓缓飘落而下,只觉这一切似乎都有些索然无味。   就这样吧。   西简林估算了一下时间,也不再等待,纵身一跃跳下树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是西简林,但现在也是西门庆。   而西门庆与潘金莲,本就不该再有联系。   不能靠近。   剩下这几日,待他将清河县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便回阳谷县。毕竟一些与西门庆本身相关的事情,他必须要回到阳谷县才能查得更清楚。   …………   七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清河县距离都城汴京有好几日的路程。将一切都打理妥帖的武植,为避免路途劳顿,特意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是很大,但内部空间的面积也不小。   武植在上面垫了柔软的毯子,又专门做了一个类似于书案的折叠架子。   付臻红坐在马车上,闭眼小憩着。   而武植,也是在外面同锦绣阁的赵叔道别。   赵掌柜握着武植的手,有些感叹:“武家大郎呀,你这也决定得太突然了啊!”   不只是赵掌柜觉得突然,清河县的其他人也觉得突然。此刻,他们站在不远处,小声议论着潘金莲和武植。   在清河县,大家对潘金莲和武植本就十分关注。这几日武植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为,大家伙猜到了武植可能是要同潘金莲离开,但是猜到归猜到,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有些人甚至都不敢相信,要知道武植和清河县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此番突然便卖房子,动身去汴京,且看武植那架势是不打算再回来,这般不留余地、不留后路的行为,怎能不让他们惊讶。   赵掌柜看着武植道:“真得决定了吗?”   武植闻言,还没有回答,站在赵掌柜旁边的赵氏就用手肘推了一下他,“瞧你这话说得,人两口子都要出发了,还能有假?”   武植说道:“我与夫郎确实是要离开这里。”   赵掌柜听到武植这么说,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拍了拍武植的手:“这样也好,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话落,赵掌柜给赵氏使了个眼色。   赵氏点头,取下了肩上挂着的包袱,“这是我与赵叔的一点小心意,里面有几件成衣,武家大郎,你且拿着。”说着,便将包袱递向武植。   武植也没推脱,接过这包袱,对两人道了一声谢。   “赵叔赵婶,就此别过。”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植便转身上了马。   车轮滚动,马车驶离。   赵掌柜和赵氏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均是一脸怅然。   武家大郎和他夫郎这次离开,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赵掌柜有一种预感,那便是这两人定然会在热闹繁华的汴京城,活出一番精彩来。   赵掌柜正想着,突然听到夫人诶了一声。   赵氏惊讶的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又看向赵掌柜:“这是……”   赵掌柜轻轻拍了拍赵氏:“这是成衣钱,大郎是不想欠着咱们。”   赵氏有些疑惑,她回忆方才的情景:“但大郎他是什么时候放到我这里的啊……”   赵掌柜拦起赵氏的肩膀,“夫人,其实你也感觉出来了吧,武家大郎变得不一样了。不必疑惑什么,你我也不能再用以前的看法去判断。”   赵氏点头:“你说得也是。”她对自己的老伴微微一笑:“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一个半时辰之后,马车驶离了清河县。   而在武植驾驶着马车离开清河县没多久,西简林所坐的马车也随之离开了清河县。   西简林坐在马车内,他撩开马车的帘幕看着外面的景色。今日的景色很美,阳光很和煦,微风也清凉。   但西简林的视线掠过这些美景,却并未将这些景色真正看在眼里。他心里想着事情,思考着自己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和潘金莲保持距离,却在听到潘金莲和武植要离开清河县的时候,特意把离开的时间从昨日,改到了今天。 第43章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 未时左右,武植将马车停在了一处阴凉的树下。   付臻红和武植用过吃食之后,付臻红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武植则是在喂马。   这会儿, 太阳高悬当空。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 又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斑驳之后, 漫洒到了付臻红的身上,似朦胧缥缈的轻纱。   付臻红背靠着树干, 半眯着眼眸,神情慵懒的享受着这午后的阳光。他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衣衫, 头发自然的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素色的木簪别起两侧的发丝。   这时,上方飞过几只杜鹃。   付臻红抬起手, 其中一只杜鹃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飞向了付臻红, 最后在付臻红的手背上停了下来。   付臻红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杜鹃的翅膀,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   武植喂完马, 转身的时候, 看到就是付臻红低眸看向杜鹃鸟的画面。   他朝着付臻红这边走来,付臻红看了武植一眼,指尖往上抬动了一下,原本停在他手背上的杜鹃便顺势飞走了。   武植走近后,站在付臻红面前的他, 挡去了一大半部分阳光。他身体颀长,宽肩窄腰, 双腿笔直而修长。   付臻红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你的腿完全治愈了?”说是问, 其实付臻红的语气里却淡淡的, 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诉。   武植点头:“已经好了。”简而言之,便是不会再腿瘸,走起路来也是和正常人一样。   付臻红似笑非笑的看了武植一眼:“看来你在临安医馆学到了不少。”   武植像是听不懂付臻红这句话里所隐藏着的几分调侃一般,神色自然的走到付臻红的身旁坐下。   他与付臻红一样,背靠着树干,微微抬着头看着天空:“到了汴京,你可有想做的?”   “先说说你自己。”付臻红说道:“除了开一家医馆,你还想做什么?”   武植没有犹豫的说道:“还想守着你。”   付臻红闻言蓦地一笑,他斜睨了武植一眼,好整以暇的说道:“怎么个守法?”话落,也不等武植回答,他就又说了一句:“是与别人距离太近,就以蒙眼睛作为惩罚的守?”   听到付臻红说得后半句话,武植的身体猛地一顿,他立刻转向付臻红,直直的凝着付臻红的眼睛,似想从付臻红这双漆黑的瞳孔里读出点什么。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语气随意:“怎么了?”   武植紧盯着付臻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你……”他想问眼前这个男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晚在破庙里的人是他。但是这话才刚到了嘴边,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的节奏非常的快,声势浩大,从声音来听,最少也有十几匹。   如今乱世动荡,一旦出了县,来到无人居住的山路,就有可能会遇到山贼倭寇。   有些山贼倭寇只抢钱财,不夺人性命,但有一些贼人,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甚至不仅仅是拿人性命这般简单,还要将抢来的人作为食物吞之入腹。   武植听到这一阵极速奔来的马蹄声,眼神一凛,立刻站起身对付臻红说道:“你先进马车。”   付臻红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犹豫,顺手摘下几片树叶之后,起身上了马车。   待付臻红坐稳之后,武植也翻身上马,驾着马车避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在武植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能避则避,他不想徒增麻烦。   然而有些事,你越是因为不想麻烦而选择避开,就越是容易遇上。   武植看着前方十米开外将他们的去路挡住的贼匪们,面具下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这些人,共二十来个,个个身强力壮,身上披着虎皮,腰上挂着锋利的武器。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皮肤黝黑,脸上长着厚厚的胡须,眉骨位置还有一道丑陋的刀疤。   他的两截手臂是露出来的,手臂的肌肉夸张的鼓起,身形很是壮硕。这人骑着一匹黑色的壮马,微微仰着脖子,用一种看食物的眼神打量着驾车的武植。   毫无意义,这些山贼并不是善茬,而是那种毫无底线的会吃人的那种匪徒。   这为首的刀疤脸说道:“今儿算你们倒霉。”   武植没说话,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阴翳的凶光。虽说他不想麻烦,但是眼下都被人堵住了去路,且这些人也该死,那他也不必顾虑什么。   此刻,位于刀疤脸身旁的,一个更年轻的男子凑过来说道:“二当家,这人看起来不一般。”   毕竟寻常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吓白了脸。他们以往劫持的那些人,见到他们之后都瞳孔瞪大、惊慌不已,就算其中有一两个人没有面色惨白,也没有哪一个像这带着面具的男子这般镇定。   而在这种情况下,无非就是几种情况,要么是这个男子故作镇定,要么是另有后手,要么就是有足够的信心,认为眼前的危机不足为惧。   刀疤脸不以为意:“有什么不一般的。”他说道:“遇到我们,最后不都是咱们桌上的食物。”   他身边的男子点头,“二当家说的对。”这驾车的男子只一人,马车内也不会超过三人。   加起来都够不到他们这群人的零头。   更何况,那种十几人的商队,且还配了打手的,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最后不还是被他们剁碎,成了盘中餐。   为首的刀疤脸抬了抬手,手指往前一扬,下一秒,其他人就立刻分散,迅速且很有秩序的将马车团团围住。   这时,刀疤脸的视线越过武植,看向了他的后方,意味不明的笑着:“也不知马车里坐着的是男是女,男的嘛抓回去直接弄成食物,若是女的嘛,爽了之后再吃。”   这刀疤脸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手下齐齐附和。因为大当家的事,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来过,这会儿出来后,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赶路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这些人笑得更加肆意,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恶意,让他们看起来连最低贱的畜生都不如,甚至比阴沟里的蛆虫还要令人作呕不堪。   生逢乱世,有些东西,也要取之有道,不可越过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但是这些人,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将这种事当成了一种乐趣。   武植的眼中杀意尽显,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马鬓,收回的时候,从侧方挂着的匣子里抽出了一抹细长的银针。   这时,为首的刀疤脸还在跟身旁的下属笑乐着:“不过若是女的长得太丑,那也不行,爽起来都……”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的帘幕突然微动,一道快速闪电般的东西朝着他飞射而去,不过瞬息之间,刀疤脸的喉咙就被割破,鲜血飞溅,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刀疤脸的属下全部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从震惊中回神之后,刀疤脸已经倒在地上,捂着不断喷涌鲜血的脖颈抽搐不已。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楚那割破二当家喉咙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利刃,而是一片树叶!   树叶!   这下,这些人彻底慌了,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只用一片树叶便瞬间割破了二当家的喉咙。   马车里的人,到底是有多深的内力,竟然能这般……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下一秒,又是几片落叶从马车里飞射而出。这几片树叶就像是最冰冷锋利的刀片一样,在这些人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割掉了刀疤脸的耳朵,手指,和双脚。   刀疤脸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剧烈的疼痛让他痛苦不已,他现在只求快点死去。不愿在濒死的关头,都还忍受着四肢断裂的折磨。   终于,几秒过去了,在尝到了身体被分割的剧痛之后,刀疤脸彻底断了气。   前前后后,不过十秒。   一时间,鲜血弥漫,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到空气中。这些一开始还盛气凌人的恶匪们,全部惨白了脸,胆子稍微小一点的,直接就吓得跌下了马,瘫坐在地上直哆嗦。   他们也是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但那不足以让他们在看到自己的二当家,被人只用树叶在十秒之内就分割杀死后,还保持冷静。   这时,一道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害怕吗?”   这声音极其好听,清泠泠的,轻轻浅浅,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但就是这般好听的声音,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却宛如修罗之音。   他们僵硬着身体,视线从刀疤脸那死不瞑目的脸上缓缓转向了马车。   下一秒,马车的帘幕被一只素白的手撩开。   若是以往,这样一只漂亮好看的手定然会让他们垂涎不已,然而现在,这些人却无瑕欣赏这些。他们只感觉到了恐惧,一种滔天般似被地府无常索命的恐惧。   付臻红微微倾身,露出了面容。   待看清楚付臻红的脸之后,这些匪徒们瞬间愣住了,直到付臻红的眼神轻飘飘的扫向他们之后,这些人才瞬间回神。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杀掉他们二当家的人竟然是这般漂亮的男子。这个男子在瞬息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割破了二当家的喉咙。   一想到这,这些人顿时头皮发麻,身体一个劲的颤栗。   “怕什么……”付臻红不疾不徐的说道:“不过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那个一开始跟刀疤脸说话的男子闻言,哆哆嗦嗦的指着付臻红道:“修…修罗!”   修罗?   付臻红挑眉,偏头看向武植:“我是修罗?”   武植摇头,他伸出手,将付臻红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你是我夫郎。” 第44章   付臻红又道:“既如此, 乱说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武植闻言,扫了一眼这些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 神情各异贼匪们, 眼神冰冷似出鞘的锋利刀尖:“自然是都杀了。”   他的语气低沉,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另这些贼匪们胆战心惊的话语。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也确实这么付之了行动。即便贼匪们很快反应过来后开始纷纷骑马逃跑,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被武植用银针刺中了身体, 从马背上坠落,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武植并没有将他们一击毙命,他用得这十几根银针,针尖上涂着一种他调制的特殊药剂。可麻痹人的神经和穴位, 让被针刺中的人就像是被点穴了一般, 不能动弹分毫。   不过这与点穴相比,他的银针有一个更直观的区别。   那便是点穴可解穴,且不会危及健康。   而被银针刺中皮肤的人, 不可解,且银针上面的毒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深入中针者的肺腑, 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噬心之感。   若只是寻常夺人钱财的匪徒, 武植或许还不会用这种银针, 但是这些贼匪们, 杀人吃人, 将人侮辱折磨, 理应受到这般惩罚。   就如潘金莲所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晴空万里,蔚蓝澄澈,半空中偶尔飞来几只觅食的秃鹰。   武植收回视线,看着这些贼匪道,轻描淡写的说道:“就看你们是被毒素折磨致死,还是被秃鹰捕猎分食。”   听到武植的话,这些匪徒们面如死灰,他们想张开嘴试着说话,却发现连发出字音都变得异常艰难,拼命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之音。   这种感觉,就像是喉咙被毒哑了一般。   更让他们惊恐万分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咬舌自尽都不行。   毒素开始蹿向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浓烈的惊恐。汗水从他们的身上泛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始作俑者,驾着马车从他们身边离开。   远离了这些匪徒之后,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散去了。武植手握缰绳,驾着马车,目光直视着前方。   而付臻红,他并没有坐回到马车里,而是坐在马车外,与武植并排着。   “觉得我残忍吗?”武植突然问出了一句。其实他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手段结束那些匪徒的性命,但是他却选择了最让那些匪徒的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折磨的方式。   武植对于自己的做法到不后悔,若是潘金莲不再,他兴许会将事情做得更绝。但不后悔归不后悔,他到底还是很在意潘金莲的看法。   付臻红没有回答武植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残忍吗?”毕竟他的做法与武植的做法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武植摇头。   付臻红说道:“你我都差不多,何来谁觉得谁残忍?”话落,他又道:“更何况,那些匪徒们本就该这样,被折磨致死,再去地狱赎罪。”   武植闻言,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带着几分好奇的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何会那些吗?”   付臻红再次反问:“你不也没问我为什么会那些吗?”   武植笑了,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豁然之感。   直到现在武植才真正发现,原来去开以往的伪装,以真实的性格面对潘金莲,比他所预想得要好得太多太多。   两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各自的秘密。   这么一对比之后,秘密的本身在对方这个人面前,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只要人在,只要双方还在相处,那么秘密就会慢慢被彼此知晓,这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想到这,武植眼中的笑意更浓厚了,他看着付臻红道:“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其实现在仔细回想,早在他第一次在赵叔那里替潘金莲买成衣的时候。在那个狭窄的小隔间里,潘金莲就曾隐晦的表露出了他对于他秘密的不在意。   只是那个时候,对方在言语之间、于无形之中透露出的这种对他的认知,武植没有意识到。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武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路面很平坦,风很轻,天很蓝。   武植握着缰绳的手技巧性的用力,马车便被马带动着,加速往前放移动。   此时,距离他们遇到那帮匪徒已经过去有一刻钟左右了。   方才那些匪徒很明显只是一部分,最先死的那位为首的男人被其他匪徒称为二当家,想来他们是还有一位大当家。   在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这一路上,他必须要多注意。   由于武植的脸上还带着面具,付臻红只能从对方的眼神变化来判断他的心中所想。虽然付臻红猜不到武植的情绪变化的具体原因,但是能确定那定然是与他有关。   付臻红将手伸进马车内,从里面摸出一片他不久前摘下的树叶,“要听曲吗?”他问武植。   武植点头,“用这片树叶?”   付臻红嗯了一声。然后将树叶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起来。   不久前才被付臻红用来杀人的树叶,现在却成了一件能吹出美妙旋律的乐器。   不过,付臻红此刻吹出来的曲子却并不是那种悠扬婉转的,而是有些诡异的,旋律听起来高起高落,似某种咒语。   听到这熟悉的曲调,武植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复杂变成了后面的释然,一曲终了,武植也露出了一副像是拜给了付臻红一般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果然是知道的。”武植可并不认为他身旁这个男子只是单纯的给他吹曲。   付臻红问武植:“觉得熟悉吗?”这话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话语之间,尽是一种肯定的陈诉。   武植微微挑了挑眉。作为曾经吹出这种旋律的当事人,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种曲调。   而潘金莲这么问他,无疑是在对他说出上一句,给出了一个变相的肯定回答。   武植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付臻红语气淡然的回道:“一开始只是猜测,直到现在,才彻底确定。”   武植闻言,思索了片刻,“所以那日,你去了张家?”因为只有去了张家或者是位于张家附近,才有可能听到他吹奏的笛声。   武植猜测,身旁这个男子,应该是前者。   付臻红轻轻点头,将那日去张家的目的简单说了出来。一为卖身契,二为报复张氏,让张氏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付臻红看着武植道:“将卖身契从张家拿走的人,也是你吧。”   武植:“是我。”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他回视着付臻红的目光:“我的这些事你都已知晓了,诚如你之前所言,等价交换,我想问问你一个问题。”   付臻红抬眼:“你问。”   武植直接问道:“你和西门庆,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即便武植现在已经能确认潘金莲是很在意的他,也能确认对方对西门庆并没什么所谓,却无法保证潘金莲和西门庆会不会有和前世那般互生爱慕的可能。   所以有些事,他还是想要弄清楚。   付臻红想了想,回道:“那日,西门庆作为贵客到访了张府。”   武植的思绪转得很快:“所以你们就是那日在张府认识的?”   “嗯。”   武植又道:“那你们之后,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相约在南坊后方的树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武植的眼神淡定,然而握着缰绳的手却因为心绪的紧张而明显紧了紧。   付臻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片金叶子:“因为这个。”   武植愣了一秒,他看了一眼这金叶子,随即又看向付臻红:“因为钱?”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真实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简单且接地气。   “不然呢?”付臻红道:“他给我金叶子,我教他轻功。”   “如此简单?”   “嗯,如此简单。”   武植道:“你什么时候会的轻功?”   付臻红道:“你又是什么时候会的用毒针?”   武植静默,不再多问了。   他明白潘金莲的意思,现阶段,有些事,点到为止。   他们该心知肚明。   眼下,清楚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事之后,武植的心情成直线上升。   潘金莲和西门庆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而等他们到了汴京,相隔千里,潘金莲和在阳谷县扎根的西门庆也不会再碰面。   想到这,武植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   另一边,同一时刻。   由于阳谷县,是从清河县去往汴京的必经之路,所以与付臻红和武植两人走在同一条道上的西门庆,看到了被武植用银针刺中的这些匪徒。   此时,这些匪徒们已经是意识模糊,神情恍惚,唇色惨白。   巨大的痛苦让他们思维慌乱,神态痴傻。   西简林看到地上这一片惨状,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这些人身体状态,紧接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雇佣的护卫那里抢来了马匹,利落的翻身上马,加快速度往前方赶去。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追上潘金莲。   “公子!你等等我们呀!你一个人这么往前冲也太危险!公子!公子!”小厮在后面大声喊着,见西门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小厮赶紧冲着其他护卫道:“还不快追上去!”   “要是公子出了事,你们也别想拿到钱!” 第45章   西简林骑得是快马, 又提了速。   付臻红和武植是坐得马车,在速度上到底比不过一匹快马。   并没有用太长时间,单独骑马的西简林就在前方两百米处看到了付臻红和武植的马车。   待确认前方这辆马车里坐着的人应该是潘金莲和武植两人之后。西简林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潘金莲的实力很强,但是知道归知道, 却还是因为担心而追上来了。   再确认潘金莲没有出事后,西简林也没有继续缩短距离靠近。   眼下,西简林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的。他会突然骑快马追来,是因为看到了地上那些匪徒的身体, 头脑发热,行动快于思维。   而现在,他冷静下来之后,脑海里的思绪飞转, 顾虑得事情变多了,反而没有了那种直面迎上去的勇气。   这种感觉竟有几分像是近乡情怯一般。   但是仔细一想, 又不像的。近乡情怯, 至少该是潘金莲有过亲近的关系,而实际上, 潘金莲与他并没有关系。   唯一的以金钱为系的师徒关系, 也是极为短暂的,维系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   前方马车上的潘金莲, 是和武家大郎待在一起的, 他们是成了亲的夫妻关系。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贸然上前打扰,终究是有些可笑的。   想到潘金莲和武大郎,西简林就想到了那日在南坊后方的树林里所发生的事。那日西简林就推测出来了, 潘金莲突然凑近与他说话, 是为了做给旁人看。   他一开始并没有猜出潘金莲口中那个“不算其他人”, 这到底具体指得是谁,只知道应该是和潘金莲的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直到后来他回到客栈里,才推算出来,潘金莲口中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武植。   起初他有猜测过是武家的二郎武松。   毕竟他所认知的水浒剧情里,潘金莲是对武松有好感的。而嫁给武家大郎,是因为被迫害。   这两者一对比,显然是武松的可能更大。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猜测,不说潘金莲和他记忆里剧情中的那个潘金莲,相差很多。就单单只看潘金莲的实力,若是潘金莲不想嫁给武植,西简林不认为张家真得能逼迫他。   所以这样设想之后,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潘金莲对于嫁给武植这件事是不排斥的,甚至很乐意接受,不然以潘金莲的武力值,不可能会至今还与武植在一起。   思及此,西简林的情绪就有些烦闷。   他看着前方的马车,一想到此时潘金莲可能正在马车里同武大郎谈笑风生,他的胸口就堵得慌。   越想,西简林的心情就越是不爽。   他在树林里被潘金莲当了刺|激旁人的工具人。   现在潘金莲和那个“旁人”好好的,他却在后面骑着马,跟个傻愣子一样。   这什么跟什么呀!   西简林握紧手中了缰绳,也不近乡情怯了。   他现在有了和追上来的那个时候,完全相反的想法。   什么贸然打扰不好。   他偏要去没眼力劲的打扰,去破坏那两人之间的氛围。   他又不是真正的古人,管他什么礼数周全。   西简林冷笑一声,加快了速度。   既然都成了西门庆了,西简林想着,潘金莲都见着了,他也该看看这武大郎究竟是怎样的。   …………   付臻红和武植这边。   早在西简林追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后方那骑马之人没有再加速往前,他们也就没有理会。   眼下,听到越来越近马蹄声,武植的嘴唇微抿,看了一眼还坐在他身旁的潘金莲。   而等西简林骑着马与他们并排之后,看清楚骑马的人是西门庆的武植,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变淡了。   他面具下的脸变得有些冷,嘴唇紧闭,用一种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西简林,目光里带着一种审视。   武植在看西简林的时候,西简林也同样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武植,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顿时宛如两道利刃在交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下一秒,感觉到武植对他的敌意之后,西简林微微挑了挑眉。他率先移开了视线,把目光转向了坐在武植旁边的付臻红身上,嘴角一勾,故意以一种非常亲昵的语气,向付臻红打起了一声招呼:“真巧呀。”   付臻红还没说话,武植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难道不是你故意追上来的?”   西简林笑了,一点也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反而是非常大方的承认道:“是我特意追上来的。”   话落,他又道:“这不是因为太想见到潘金莲吗。”说着,他唇角一勾,冲着付臻红露出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西简林长得好看,是那种非常俊逸雅致的长相。大抵是因为从现代穿越而来,他的身上还有着一种这个时代的人,所不曾具有的那种聪明中不受束缚的洒脱特质。   看着西门庆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公然对潘金莲示好,武植的眼神也沉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又怎会不知西门庆是故意这么说得。   若是其他人,武植大可以不在意。   但是这个人是西门庆,是上一世他的记忆里和潘金莲有过亲密关系的西门庆,就单单只是这一身份,就让武植不可能做到将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西简林感觉到武植的情绪变化,他唇角勾起的笑意顿时又扩散了几分。   原本郁闷的情绪也舒坦了不少。   他无视掉眼神彻底冷下来的武植,轻眨了一下眼睫,对付臻红说道:“自从那日在南坊后方的树林离别后,我就开始想你。”   他故意加重了“南坊后方的树林”这几个字。   就像是在提醒着武植一般。   武植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付臻红:“这就是你说得那个黏在你身后如跟屁虫一样的家伙?”   付臻红:“?”   西简林:“?”他眉头一皱:“跟屁虫?”   武植甩过去一个眼神,轻飘飘的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说话间,他又上下扫了一遍西简林,这意思就像是在说西简林现在这样的行为就等同于跟屁虫。   西简林气笑了:“什么时候,你能代替潘金莲说话了?”他又不傻,潘金莲到底会不会说出这种话,他自然分辨得出来。   经过这个照面,西简林也确认了潘金莲不是他认知里的潘金莲,武大郎也同样不是他认知里的那个武大郎。   武植回道:“我自是不能代替谁说话,但潘金莲是我的夫郎,我们朝夕相对,能猜中他的一些想法,也并不是难事。”   武植也特意强调了“我的夫郎”、“朝夕相对”这几个字。变相提醒了西简林他与潘金莲的亲近关系。   西简林挑眸:“是吗。”他嘴上回着,却明显没有信武植这话。   西简林看向付臻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虽然他早就已经从清河县的一些人嘴里听到说潘金莲和武植是去汴京,但是此刻,他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问出了这一句。   武植见状,轻啧了一声。   这西门庆,装起来到是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尴尬。   付臻红抬眸,回了他两个字:“汴京。”   西简林轻笑道:“我是回阳谷县,正好可以顺一段路。”   话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的家丁他们都还在后面,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了匪徒的尸体,想来应该是你们出手的。”   说到这,西简林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武植,随即又转向付臻红:“这路上也不知还会不会再遇上其他匪徒,我与你们随行,你顺带护我周全,作为回报,我会付相应的酬劳,可好?”   “可以。”   “不行。”   在西简林说完那一大段话之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付臻红,另一道是武植。   西简林直接忽视武植的拒绝,眉眼微弯,笑意盈盈的看着付臻红道:“那就有劳了。”   武植嘴唇抿紧,目光冷寒。   与武植沉下来的情绪相比,西简林的心情却彻底舒坦了。   两个人,两种心情,两种脸色。   唯有付臻红,情绪始终如一。   付臻红对西简林说道:“先付酬劳。”   西简林闻言,也不扭捏,直接从钱袋里拿出两片金叶子。   从西简林的手中接过金叶子,付臻红的唇角微微勾起。钱越多,到了汴京城,他的衣食住行才能更让他满意。   武植注意到付臻红微勾的唇角,在很快意识到于潘金莲来说,金叶子远比西门庆这个人更重要之后,他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潘金莲会同意,应该只是为了这金叶子。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武植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瞥了西门庆一眼,便没再理会他。   于是,就这样,西简林顺理成章的混进了潘金莲和武植这两个人的队伍里。并且,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大冤种的西简林,开始尝试着找话题同付臻红聊天。   在行至一棵树下的时候,西简林还顺手摘下了两片树叶,坐在马背上的他将其中一片树叶递给付臻红:“你之前吹得那首曲子,教教我。”   “可以。”付臻红回道。   西简林闻言,嘴角微微一翘。   一直看着前方驾着马车的武植,听到付臻红这般干脆的同意,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瞬,随即向身旁这个男子投去了一个眼神。   然而下一秒,付臻红在顺手接过西简林递过来的树叶之后,又说了三个字:“金叶子。”   西简林唇角的弧度,骤然一滞。   而武植的唇角,却向上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第46章   西简林的护卫和家丁们马不停蹄的跟上来之后, 发现他们的主子正随着一辆马车前行。   这辆马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   但是这些人想到不久前在地上看到的那些满脸恐惧与痛苦的匪徒,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辆马车上的人所为, 单凭这一点, 他们就不敢小瞧。   西简林的贴身小厮骑马上前, 十分贴心的询问着西简林:“主子,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   西简林摆手拒绝。   此时,付臻红已经坐回到马车里,西简林一门心思都放在方才潘金莲教他的曲子上,根本没空去喝水或者吃东西。   武植瞥了这小厮一眼,又向西简林投去一个眼神,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只同意你一人随行。”   西简林听出了武植的弦外之音,他对跟过来的贴身小厮说道:“你退回去, 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保持五百米的距离。”   这小厮一直跟在西门庆身边, 也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他听西简林这么说之后,什么也没问,就乖乖的退了回去,按照西简林所说让队伍与前方的马车始终保持着五百米左右的距离。   由于前方的路段是山林,为了不让马车显得颠簸, 武植放缓了驾马的速度, 控制着方向, 以便能更平稳的前进。   就这样, 马车行进了半个时辰。在快要翻过这片山林的时候, 天色开始变暗,原本晴朗的天幕也渐渐阴沉下来。   四周刮起了大风,吹的树枝呼啦作想,地上的灰尘被卷起,形成了有些浑浊的风沙。   很明显,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低声对马车内的付臻红说道:“这天快要下雨了,我加快速度,尽快到达山脚。”   付臻红闻言,掀开了马车的帘幕,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回了一声:“好。”   到达山脚后,应该会有可以落脚的客栈。   按照付臻红从武植那里准备的地图来看,过了这山林,再往前一百公里左右,就是水澜县。   水澜县两面靠海,县如其名。   县中也多有河流水溪,水干净清澈,阳光下泛出的波澜会散发出粼粼的光辉。   水澜县里,大多数房屋楼阁都是搭建在水面上,或者是河水的两侧。整个水澜县给人一种小桥流水的感觉,颇有几分江南烟雨的味道。   天空中雷鸣电闪,尽管武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但还是没有雨下得快。   马车才刚来到山脚,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下了起来。因为是刚开始,所以这雨下得并不大,不过从这昏沉的天空和闷重的雷鸣声来看,不难推断出暴风雨即将来临。   好在武植在前方看到了一家客栈,他握紧缰绳,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加快了速度。   而西简林,早在第一声雷鸣声响起之后,为了避免被暴雨浇得透心凉的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坐进了马车里。   到了客栈门口,武植并没有立刻下来,而是抬眸看向了这客栈牌匾上的名字。   待看清楚这几个字之后,武植微微抿唇,眼中划过一抹思索。   这时,付臻红也撩开了马车前方的帘幕,他顺着武植的视线靠过去,待看到客栈牌匾上写的几个大字后,也微微顿了顿。   只见朱红色的牌匾上,不偏不倚,写了三个字———等人来。   这三个字作为一家客栈的名字,实在是有些怪异。   武植回头看向付臻红,微微垂眸,询问他的意见:“就这家吗?”   虽然头上带了斗笠,但是武植的头发却依旧被雨水淋湿了,银制面具的上也沾染着莹润透亮的雨滴。   因为略微垂眸的动作,他浓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雨水,为那漆黑的瞳孔增添几分清澈却深邃的矛盾美感。   付臻红又看了一眼武植肩上的水痕,随即回道:“就这家吧。”   武植点头:“好。”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功夫,西简林的队伍也来到了客栈。   武植和付臻红只有两人,西简林这边却是有二十来个人。他们二十来个人一到这客栈,动静便大了起来,很快,客栈内便走出一个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个子中等,头上围着汗布,肩上还搭着一条擦桌的布,一副店小二的打扮。   武植翻身下马,对朝着他们迎上来的这个店小二说道:“住店。”   店小二笑意盈盈的应声:“好嘞。”虽然他嘴上是在回应着武植,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从马车上下来的付臻红的身上。   这店小二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惊艳,随即便是一道更复杂的情绪,似贪婪,似痴迷,又似可惜。   武植面具下的脸沉了沉,他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住了店小二的目光,声音冰冷:“带路。”   店小二这才收回视线,立刻侧过身体,低下头,对着武植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两位客官请进,里面有人招呼。”   武植将唇凑到付臻红的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着:“这家店有些不对劲,你且多注意。”   付臻红轻轻嗯了一声。   在武植和付臻红耳边交语的时候,这店小二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付臻红。他的目光落在付臻红这完美无瑕的侧脸上,后槽牙动了动,像是有些渴一般,滚动了一下喉结。   在武植察觉到他的视线,朝着他冷冷看过来的时候,他又瞬间低下头。   武植微微皱眉,他的下颔绷紧,略微伸手握住了付臻红的手,将付臻红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付臻红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热意,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武植,而武植正垂眸凝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相碰,武植握着付臻红的手紧了紧,低声说道:“走吧,先进去。”   付臻红点了点头。   而等武植和付臻红一起踏进客栈后,原本低着头的店小二又再次抬头,他目光直直的看着付臻红的背影,眼中的凶狠和贪欲尽显。   而这一幕,被站在后方的西简林看到,他英挺的眉也皱了皱,随即对身旁的贴身小厮小声说了一句。   贴身小厮点了点头,随即又将西简林的话小声传达给了其他人。   这家“等人来”客栈,内部的空间很大,整体呈四面环绕的结构。   楼层一共有两层,一层是用膳的饭桌,二层则是客房。不过二楼的中间是空的,成距离相等的四边形,上面竖着围栏,可站在二楼的过道上俯瞰下方。   在付臻红和武植,以及西简林进来之前,这客栈内并没有其他客人。他们进来之后,原本冷清的客栈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   这时,一开始迎接付臻红和武植的那位店小二走了过来,对付臻红和武植微微哈腰道:“二位请到柜台这边,登记客房。”   付臻红和武植闻言,看向柜台。   武植问道:“你们店长呢?”   这店小二回道:“两位先过去,店长很快就下来。”   付臻红和武植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走向了柜台。而这个时候,武植握着付臻红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随便找了一个木凳坐下的西简林,看到付臻红和武植交握的手,轻啧了一声,随即便将视线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   付臻红和武植走到柜台之后,武植这才在付臻红的示意下松开了手。两人在柜台前又等了一分钟左右,一道男声从二楼的方向传来———“让两位久等了。”   这声音听起来还算清雅,语气也可以称之为温柔,但是透着一种病殃殃的虚弱之感。   付臻红和武植,以及西简林等人都朝着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子从二楼一步步走下台阶。   这年轻公子身形清瘦,模样还算俊俏,但是面色苍白,像是常年没有见到阳光一般,给人一种有些阴冷的死沉感。   他的双唇也没有什么血色,穿着一件紫色的华贵锦袍,身上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头发用头冠扎起,手中拿着一条同样纯白的手帕。   很明显,这看起来病弱的公子便是这家客栈的店长。   西简林眉心一拧,本能的排斥着这个,让他看起来就感觉十分不舒服的男子。   这年轻公子走到柜台这边,他的视线扫向付臻红与武植,目光在触及到付臻红的时候,停顿了几秒,随即才问道:“二位要几间房?”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然而本该是让人觉得和悦客气的微笑,却因为他苍白的唇色和毫无起色的脸,而显得有几分诡异。   武植道:“一间。”   这年轻公子闻言,看了一眼武植,又看了一眼付臻红,说道:“今日暴雨交加,客栈房间宽裕,二位可花一间房的钱,住两……”   这年轻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武植打断了:“不用。”   这年轻公子见状,也不再多言。   很快按照武植所言,为武植和付臻红两人安排好了房间。   待店小二将武植和付臻红引上楼之后,西简林冲自己的贴身小厮小玖招了招手。   小玖见状,立刻来到西简林的身边,俯下身将耳朵凑向西简林:“主子,你说。”   西简林道:“你去把我的房间订在刚刚那两人的隔壁。”至于是哪两人,不言而喻。   小玖闻言,先是顿了一下,他看了西简林一眼,随即才点头道:“我这就按照主子说得办。”   西简林点头,摆手道:“去吧。”   看着行动麻利的小玖,西简林心里想着这小厮还算机灵。   而小玖却想着,看来他家主子失忆之后,不仅是性情变了,就连口味也变了。喜欢的对象从女子变成了男子,还是有夫之夫。   不过小玖转念又想,武家那位夫郎长得那般美丽,多看几眼都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主子会看上他,也实属正常。 第47章   等人来客栈———   武植和付臻红在客栈店小二的带领下进到了房间, 武植扫了一眼这间客房,随即对客栈店小二说道:“你先出去吧。”   店小二点头,抬眸瞧了瞧武植和付臻红, 很快回道:“客官若是有什么吩咐, 可直接摇铃。”说完这句话之后,店小二才转身退出了房间。   待店小二将门关上之后, 武植直接走到燃着淡淡清烟的香炉旁,将这飘散着香味的香炉灭掉了。   末了,武植又开始检查起这间客房有没有其他让他觉得不稳妥的地方。   武植在做这些事的时候, 付臻红就坐在软榻上, 单手撑着太阳穴, 饶有兴趣的看着武植检查四周。   此时,客栈外大雨磅礴,狂风肆意的吹动窗户, 发出了无章无序的呲呲声响。   武植在检查完整间客房, 确认没有不妥之处后, 走到木桌旁。看着桌上的水,他先是试了一下温度, 接着又用银针试了一下是否有毒, 确认了没有问题, 武植才倒出了两杯水, 一杯给付臻红, 另一边自己喝。   他走到软榻旁,将右手的杯盏递给付臻红。   待付臻红接过之后,他坐在软榻的边缘, 向付臻红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虽然我检查了这间客房没有问题, 但是这家客栈很古怪。”   付臻红微抿唇瓣, 想了想,说道:“你觉得这家客栈是黑店。”   武植点头:“是。”这客栈里,无论是客栈的店小二,还是客栈的老板,身上都透着一种诡异之处。   特别是那穿紫色锦袍的客栈老板,武植嗅觉敏锐,习得一声毒术和医术之后,对各种味道就更是熟悉。   那客栈老板面色惨白,双唇无色,不单单只是病殃殃,他的身上,除了散发着一种药物的味道外,还隐约透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这一股隐约的血腥味,并不是来源于他当下自身的伤口上的鲜血,那就说明那客栈老板是常年和血液接触的人,因为只有那样,才会沾染上散不去的血腥味。   想到这,武植便把这些猜测尽数说了出来。   付臻红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问武植:“你可从他的气色看出点他身体的病症?”   武植如实说道:“我只能大概判断出他体质虚寒,精血亏损,应是脏腑出了问题。”至于其他更多的,继续要通过把脉才能确认。   付臻红闻言,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多问,而是说道:“我方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茧,那薄茧的位置,常年握剑之人才会有。”   武植敛眉:“这个我也发现了。”他低头看向杯中的清水,这客栈的种种违和之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最终他脑中的画面定格到一开始那个店小二看潘金莲的眼神。   武植沉了沉眼:“总之小心些为好。”   武植这话刚说完,房间外的过道上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客观,这边请。”店小二热情的招待着。   “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备上来。”小玖对店小二说道。   “不用。”西简林制止了。在经过潘金莲和武植的房间时,他偏头看向了紧闭着的房间,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像是在提醒着房间内武植和付臻红一般。   这种找存在感的方式让付臻红有些想笑。   付臻红和武植的房间是在客栈右侧这一面的倒数第二间,门外的西简林这个时候经过他们的房间,那西简林的房间,只可能是他和武植隔壁那最后一间房。   武植见付臻红的神色因为西简林弄出的动静而变得有些柔和,他眼睫轻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开口:“我买了几本画本,你可要看?”   武植这话,瞬间便将付臻红的注意力从西门庆的身上,拉回到了自己这边。   付臻红问道:“都是什么类型的画本?”   武植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敛眸,似在斟酌着语言。   付臻红见状,心底的好奇被勾了起来,又问了一遍:“怎么?不好归类?”   武植抬眸,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说出了一句话:“是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画本。”   “噢?”付臻红挑了挑眉,他将手中的杯盏放在软榻旁的案桌上,站起身,走到武植面前。略微俯身问:“是露骨一点的,还是不露骨的?”   说这话时,付臻红的唇角微勾,眼中含着几意味不明的笑意,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带着面具的武植。   他的睫毛很长,黑而浓密,此番顺着眼睑垂下,透出的阴影笼罩在他的眼瞳上,给了武植一种自己是被他喜欢着的感觉。   武植伸出手,指腹轻轻抚摸了一下付臻红的脸颊,用一种有些暧|昧不明的语气说道:“是怎样的,你看了便知。”   末了,他问付臻红:“所以你要看吗?”他说道:“我可与你一起。”   付臻红挑眸:“好,那便一起。”   虽是这么说着,但最终,付臻红和武植并没有看那几本画本。   因为没过多久,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武植道:“谁?”   门外的西简林道:“我。”   武植:“……”   这会儿酉时已过半,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戌时。武植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个点西门庆不去用晚膳,却反而跑来敲他与潘金莲的门,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西简林站在门口道:“你开门,我有事要与潘金莲商量。”   武植没动,也没出生,只是微微偏头,将视线转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只淡淡抬了抬眼皮,本不打算理会西简林的他,在听到西简林说得下一句话之后,改变了主意。   “金叶子。”猜到自己可能是被无视了的西简林,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武植:“……”   付臻红站起身,准备去给西简林开门。   这时,武植先一步说道:“我去。”话落他不疾不徐的走到门口,将房间门打开了。   武植靠着门,看向站在门外的西简林。   西简林见开门的是武植,视线直接越过武植看向了房间内的付臻红:“让我进去说。”他的目光是在付臻红的身上,话却是在对武植说。   武植闻言,冷着脸说道:“你一个外人,进我们夫妻的房间,恐怕不……”   最后一个“妥”字,武植还没有说出来,西简林就以极快的速度,灵活麻溜的闪进了屋子里。   很明显,西简林懒得同武植说废话。   那些所谓的礼数等,根本约束不到从现代穿越而来的西简林。   武植的嘴唇顿时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那扶着门把的手也紧了紧。他转过身,看向就这么登堂入室的西门庆,泛着寒意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凌厉如刀锋的锐利,面具下的脸更是渐渐沉了下来。   而西简林,像是没有察觉到武植周身所降下来的寒气一般,又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完全屏蔽了这朝着他侵袭而来的凉意,动作利落的走到了付臻红这边。   付臻红问他:“你要与我商量什么?”   西简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钱袋里拿出五片金叶子:“轻功学会了,武功我却还很弱,你今晚教我武学理论,我付酬劳,时间到丑时。”   付臻红:“……”   武植:“……”   “如何?”西简林眼睛亮亮的,等待着付臻红的回答,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说得这个交易有多么离谱。   时间到丑时,差不多就是到深夜。   武植眉头紧皱,有一种想用银针直接将西门庆弄死的冲动。但他在看了付臻红一眼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至少现在还不行。   现在还不是适合。   武植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他走到付臻红这边,看了一眼西简林手中的金叶子,随即看向付臻红,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句话:“我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般穷。”   言外之意,便是付臻红不需要为了这五片金叶子,而去答应西简林这个荒谬的要求。   武植这话说完,付臻红还没有回话,西简林就先一步说道:“那你到是拿出金叶子啊。”话落之后,他还向武植投去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武植冷笑一声,看西简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二傻子:“人傻钱多?”   上一个被人用这四个字形容的人还是买付臻红烧饼的谢翎戈。   西简林没再理会武植,他把视线转回到付臻红身上,又问了一遍:“可行?”   付臻红看了一眼西简林手中的金叶子,心里想得却是另一件事,这客栈处处透着古怪,想必今夜是不可能太平。   西简林见付臻红不回答,怕被付臻红拒绝的他,又接着说道:“我再加两片金叶子,就当是保护费。我感觉这家客栈不太正常,像是一家黑店,你让我待在这里,我有安全感。”   虽说西简林一开始的出发点有点偏,但是这番话到并没有作假。   武植道:“你不是有家丁护卫吗。”   西简林反驳:“有是有,但他们不厉害。”   武植静默,他半垂着眼,似在思考。   几秒之后,付臻红以七片金叶子,同意了西简林暂时待在这间客房里。   至于武植,他之所以会默许下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西门庆同他们待在一间房,若是有不可控制的意外发生,在他无瑕顾及之时,到是可以将他先推出去顶在潘金莲前面。   最终,就像赶路时那样,三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表面默契,共处在了一处空间之下。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时不时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声,而这个雨夜,注定了不会平静。 第48章   房间内。   达成表面共识的三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付臻红坐在软榻上, 看着武植在离开清河县之前买回来的书册。西简林坐在木桌旁,看着付臻红扔给他的武学理论。   至于武植,则是坐在书案这边, 搅弄着某种紫红色的草药。   西简林看书的速度很快, 他记忆力好,几乎是一遍就记在了脑海里。将这写着武学理论的书册看到快有一半的时候, 有些口渴的他, 放下手中的书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拿起杯盏, 一边喝一边看向了软榻那边的付臻红。   在烛光的照射下, 男子秾丽漂亮的容颜少了几分白日里的那种锋利的张扬,暖色的光晕柔和了他五官所带来的那种、直击人心的冲击力。   西简林虽然不是纯纯的颜控, 但是对于长相美丽的人,谁都会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欣赏。   他就这么很认真的看着, 最后喝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付臻红察觉到西简林的视线, 在十几秒过去之后,而西简林仍旧没有收回目光时, 他微微抬起眼皮, 看向了他。   西简林一点也没有一直看着别人被正主发现的尴尬, 反而是冲着付臻红笑了笑。   他的长相是那种非常风雅的清俊,不说话的时候就如那种学识才情渊博的文人墨客。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副臻美风流的长相,微笑起来的时候, 却透出了洒脱气和少年感。   给人一种很好骗很纯粹的感觉。   但事实上,他又非常的聪明, 脑子灵活, 思维转动得极快。   这时, 一直在搅弄草药的武植故意咳嗽了几声。   西简林听到咳嗽声, 这才将视线从付臻红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武植。   他将空掉的杯盏放在桌上,接着便走到了书案这边。看着这黏糊糊的、颜色也十分不正常的碎草药,西简林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武植没理会西简林。   对于武植的无视,西简林也不恼,反而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伸手去摸摸。   而就在西简林的指尖快触碰到这紫红色草药的时,武植才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皮肤一接触它,就会溃烂发痒。”   西简林猛地一顿。虽然武植这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但西简林还是赶紧收回了手,心有余悸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看是否沾染上了这草药。   他以为武植带着手布搅弄草药,是为了干净来着。   武植见西简林这反应,嗤笑了一声。   西简林抿唇,瞬间意识到方才那话只是武植随口一说。   实际情况,就是去他一开始所想得那般,为了干净。   西简林啧了一声,也没再理会武植,重新走回到了自己一直坐的位置,再次拿起未看完的书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了,但是风却依旧刮得很猛烈。房间外的过道上,照明的灯也随着夜色的加深,而被客栈内的店小二熄灭了几盏。   亥时过半,房间外的光全部暗了下来。   整个客栈变得安静下来。   武植将搅弄好的草药,弄成了三颗半个指甲壳大小的药丸。他先吃进去一颗,然后将两颗递给付臻红。   付臻红也没问这药丸的用途,直接就拿起一颗吞了下去。   西简林见状,也从付臻红的手中拿起最后一粒药丸,吞服进喉咙里。   吞下这药丸之后,西简林才问武植:“这有什么作用?”   武植没回答,显然是不打算跟西简林解释什么。   直到下一秒,付臻红也看向他之后,察觉到付臻红的眼中也带着几分询问的武植,这才回了一句:“可在一定时间内,免疫各种迷|幻药。”   西简林挑了挑眉:“这么神奇?”他上下打量着武植,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说出了一句:“我以为你只精通做烧饼。”   说这话时,他的嘴角勾着一抹笑,似在调侃武植。待武植移开视线没再理会他时,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里,西简林唇角的弧度消散,眼瞳中闪过了一抹冷沉的思索。   果然,现在这个武植,与他从水浒的原著里所认知的武家大郎,相差很大。   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   在骑马追上潘金莲和武植之前,他观察过地上的那些匪徒,除了一个身上披着虎皮的匪徒身体是不完整之外,其他匪徒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虽然时间很短,西简林并没有细看,但是他能确认那披着虎皮的匪徒,应该是那一群人的首领,且很明显他是外伤所致。而其他匪徒,应该是五脏六腑受到了巨大损伤。   那披着虎皮的匪徒周围,有几片沾染着鲜血的树叶。而在看到那几片树叶的时候,直觉告诉西简林,这极有可能是潘金莲做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匪徒,除开潘金莲,便极有可能是武植做的了。   那个时候,短短的时间里,西简林其实已经分析出了很多。不过最终,他还是感性大于了理性,因为急切想要确认潘金莲的情况,所以抢过了护卫的马。   而之所以他现在会在这里,或许也是因为他的骨子里,就渗透着一种追求刺|激的心里。   抛开那种对潘金莲产生的微妙情绪不谈,天性中的那种猎奇心,让西简林明明清楚自己该远离潘金莲,最后却还是主动将脚迈了进来。   至少在到阳谷县的这段路程里,他想跟着潘金莲,同潘金莲一道。   此刻,西简林究竟是如何想得,武植虽然不能完全猜到,但多少还是知晓,在未到阳谷县的时候,对方是打算一直跟着他们。   将这西门庆当成是可以在关键时刻,用来替潘金莲挡危险的工具人之后,武植的心中虽有不悦,却也默许了下来。   付臻红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他看了一眼武植,又看了一眼西简林,随后便将桌上的蜡烛熄灭了。   这下,没有烛光的照明,整个房间完全暗了下来。虽然不至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是却只能大概看到身形轮廓。   黑暗会将人的其他感官放大,武植来到付臻红身边,握住了付臻红的手。   而这时,西简林也挪动了脚步,来到了付臻红的另一侧。虽然他并没有像武植那般伸手握住付臻红的手,但是却将身体贴近了付臻红,手臂也与付臻红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感觉到右侧这边西简林的贴近,付臻红微微顿了顿,向西简林投去了一个眼神。   西简林能感觉到身旁这人投过来的视线,心情顿时有些紧张。在南坊后方的树林里时,他也不是没有过与潘金莲的肢体接触,但是却没有此刻给他的感觉更深刻。   或许是因为这是在黑暗中,或许是因为潘金莲的另一侧,还有着另一个人。且这个人的身份是武植,是与潘金莲成了亲的武大郎。   潘金莲,武大郎,而他,则是西门庆。   在他认知到的剧情里,潘金莲和西门庆互生情愫,背着武大郎勾搭在一起。在武大郎看不到的地方,恩爱勾|缠,翻|云|覆|雨。   在这种原著身份的影响下,此刻,西简林的心跳竟然因为某种隐秘的兴奋感而开始不正常的加快,连带着原本平稳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影响。   西简林抿了抿唇,平稳着呼吸。   武植本就敏锐,他感觉到西简林那并不明显的变化,眼神冷冽,一抹杀意在他眸中闪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的嘴唇紧闭,原本握着付臻红的手也松开了,下一秒,直接抬手揽住了付臻红。结实有力的手臂圈着付臻红的后腰,将付臻红整个人拉向了自己这边。   西简林挑了挑眸,想到眼下的情况,也就没再靠近。   就在这时,房间外闪过两道黑影。   付臻红三人同时看向了门外。   昏暗的环境里,一道长管搓破了窗户,是门外的黑影将迷烟吹了进来。   付臻红三人假意昏睡,然而过了小片刻,门外的黑影却并没有进房间,而是压着声音开始小声交谈着———   “今夜就这么放过他们?”   “没办法,这是大当家下得命令,将今日来的人都迷晕,以便出什么岔子。”   “行吧,那如果他们明日就离开呢?”   “应该不会,大当家说这暴雨应该会持续两日。”这人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大当家的姿势就是先将他们迷晕,观察一日,今夜先把地窖里人的处理了,明晚再弄他们。”   “那我们现在去地窖。”   “走。”   在门外这两人走远之后,武植思索片刻,小声问付臻红:“要跟去吗?”方才那两人的对话中提到了大当家,想来和他们几个时辰前遇到的那帮匪徒是一伙的。   付臻红半眯起眼眸,回了一句:“自然是要去的。”他也想看看这家客栈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武植点头:“好。”他握住付臻红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   西简林眨了眨眼睫:“这就决定了?”   武植道:“你可以待在这里。”言外之意便是没有要求他同他们一起。   西简林拒绝得很干脆:“不,”他说道:“子时都还未到,我自是要跟着潘金莲的。”   西简林从方才那两人的口中判断出,客栈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既如此,比起在原地被动的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而且从某方面来看,西简林很清楚,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忽略武大郎不计,跟在潘金莲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稳妥的。 第49章   亥时末分。   等人来客栈, 付臻红、武植,以及西简林三人,悄无声息的跟在说话的那两人身后。   片刻之后, 藏身在暗处的付臻红三人, 看到这两人扭动了一个机关,紧接着, 一处地下暗道缓缓打开。   付臻红与武植对视一眼, 下一秒,付臻红闪身来到那两人的身后, 两手并用,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时将这两人劈晕。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一眼下方的这条暗道。   大抵是因为四面都没有等的缘故, 在微弱的月光漫洒下,过道只能看到一米左右的阶梯。再往下, 便是一片漆黑, 如一个张开的大口般,充斥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西简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他这人胆子不小, 也不怕黑, 但是因为思维丰富,脑子转得快,所以爱联想。   往往被吓到的时候, 最后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   此刻,他看着这条暗道, 若有所思着。   付臻红对他和武植说道:“我们进去。”   西简林抿了抿唇:“确定要进去?”西简林的声音压得很低。说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害怕吧, 他的语气里又透出了一种隐约的兴|奋和刺|激。   付臻红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你也可以先回去。”   西简林立刻拒绝:“不。”   付臻红闻言, 也不再与他多说废话, 率先迈开脚步,踏上了暗道的阶梯。   武植见状,加快了速度。迅速走到付臻红身旁之后,武植略微倾身,在付臻红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走最前面。”   付臻红轻嗯了一声。   而西简林,也立刻跟上速度,在武植往前之后,占据了付臻红身旁的位置。   这条地下暗道似乎很长。   暗道的两侧,大概十五米的距离,就有一处烛台。不过这烛台很小,上面的蜡烛也很细,燃起的火焰只能为这狭窄的暗道带来微弱的光晕。   而称这暗道狭窄,也并没有错,左右的宽度加起来差不多只有一米。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子能轻松走过,但是两人并排走,就相对会显得有些挤了。   付臻红的身形是高挑而劲瘦的,挺直的背脊和纤细的腰身,让他看起来就宛如一棵风中的青竹,婷婷立立。   西简林与付臻红相比,身形要更高大,也更宽。此刻,他和付臻红并排走着,即便没有刻意的往付臻红这边靠,但是手臂还是时不时的摩擦到了付臻红的衣衫。   付臻红不动声色的瞥了西简林一眼。   而这一刹那间,感觉到付臻红的目光,西简林侧过头,微眨了一下眼眸,做出一副无辜状。   付臻红收回视线。   西简林嘴角微翘,继续往前。   由于这条地下暗道四面都不透风,密闭的过道里格外安静,整个空气里,似乎只有付臻红三人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和那放得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越往过道的深处走,烛光就越昏暗,空气也越发冷寒。   付臻红和武植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西简林的脚步却放慢了一些,像是害怕一般往付臻红身边靠,身体与付臻红的身体隔着一层衣衫贴到了一起。   付臻红脚步一顿。   走在前面的武植,脚步也是一顿,他似有所感般,回过头。在看到西简林与付臻红相贴的身体后,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似有锐利的刀锋,直直射向了西简林。   这一瞬间的冰冷眼神,蕴含着某种令人发悚的杀意。西简林一点也不怀疑,若不是时机不合适,这武植绝对会将弄死。   但是下一秒,西简林的嘴唇一抿,像是恐惧武植的眼神一往,又往付臻红这边贴了贴,甚至还握住了付臻红的手腕,如同找寻安慰般,将身体往付臻红的身后移,似在借此挡武植的视线。   西简林极小声的说道:“我……害怕……”   他说得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说出害怕这种词汇的窘迫。   武植冷笑。   西简林眼睫轻颤,垂了下眼。   武植见状,唇角的弧度顿时更阴冷了。   他嘴唇微动,直接甩出了一句话:“要么正常走路,要么我现在就弄死你。”   西简林:“……”   西简林轻咳了咳,看向了一直未曾发表言论的付臻红。   而武植,也同样看向了付臻红。   顶着两道目光,付臻红神色如常,他先是看了武植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转向了装害怕装起劲的西简林。   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西简林。   明明是非常平静的眼神,但是西简林被他这么看着,身体就是莫名的一僵。   直觉告诉他,最好是赶紧放手。   西简林的目光闪了闪,下一秒,乖乖收回了手,与此同时,他的脚步也挪动着,拉开了与付臻红的距离。   武植见状,似讽刺般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后,便转回身不再理会他。   跳梁小丑。   西简林:“……”   西简林从武大郎最后这一个眼神里读出了这几个字。   他轻啧了一声,脸上也浮现出明显的薄怒。   不过须臾之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意尽数消散。   他用只有他与潘金莲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觉得武植刚刚那样很恐怖吗?”   付臻红没说话,只是同武植一样,给了西简林一个眼神。   茶言茶语。   西简林:“……”是茶言茶语吧!   他绝对从潘金莲这眼神里看到了这类似的意思。   西简林沉默了。   付臻红这才对他说了几个字:“正常点。”末了,便跟上了前面的武植。   留在原地的西简林扶额,看着潘金莲和武植的背影,想到潘金莲说的这三个字,他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他确实是有些不正常。   西简林自己其实都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气,就像是要与武大郎在潘金莲的事情上,争出一个输赢一般,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作风。   果然还是那该死的胜负欲在作祟吧!   西简林扶额,决定调整自己的情绪。   而很快,他也调整好了思绪,没再继续装害怕的作妖。   三人继续往地下暗道的深处走,这一次,没走多久,付臻红三人就从前方听到了一阵液体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落下时发出的声响,但是前方传来的血腥味却说明落下的液体并不是什么积水,而是血。   这时,走在最前方的武植再次停了下来。在他的正前方,已经没有了阶梯,而是一片有一间房这么大的空间。   在空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四面距离都相等的正边形浴池。   武植双唇紧闭,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正前方的浴池方向,面具下的脸变得冷沉而晦涩。   付臻红走上前,顺着武植的视线看向浴池之后,他的眉心微蹙,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至于最后走上前的西简林,在看清楚由鲜血染红的浴池,以及浴池边缘、那被绑着身体正放着血的小女孩之后,眼中划过震惊和愤怒,神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小女孩大概五岁左右,脸色苍白,闭着眼昏睡着,她的整个身体被绳子紧紧捆着,手腕上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溢出的鲜血落在浴池里。   在小女孩的旁边,还倒着两个昏睡人,一男一女,年纪不是很大,像是夫妻。小女孩的眉眼和这两人很相似,三人应是一家三口。   付臻红身形一动,正欲上前,西简林就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递给他一把匕首。   付臻红接过匕首,飞身来到小女孩面前,顺势用匕首割破小女孩身上的绳子,然后点住小女孩的穴道,减缓血液流逝的同时,又用手帕捂住这小女孩的手腕。   几秒之后,付臻红抱起小女孩回到了武植和西简林这边。   武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药瓶,对把小女孩轻放在地上、手臂枕着小女孩背部的付臻红说道:“倒在她的伤口上。”   付臻红闻言,抬头接过小药瓶,按照武植所言,将小药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了小女孩的手腕处。   西简林蹲下身,看着小女孩身上大大小小的鞭伤,轻轻抚摸着小女孩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眼底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做出这些事的人,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已经没有最基本的底线。”   西简林这话说完之后,一道不属于武植,也不属于付臻红的声音,在浴池的斜侧方响起——   “生逢乱世,活着已是不易,为了生存,所谓的底线,就必须抛下。”   随着这一道男声的结束,浴池斜侧方的石墙缓缓打开,紧接着,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从石墙后方走了出来。   这男子身上披着纯白的狐裘,面容苍白,病弱,明明个子很高,看起来却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似的。而年轻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时辰前,那位为付臻红他们办理登记的客栈老板。   与几个时辰前那苍白的纯色相比,此时他的双唇很红,像是刚刚喝过了鲜血一般。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小女孩,然后扫向了付臻红三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付臻红的身上。他的唇角微扬,勾出了一抹弧度,然而,明明是在对付臻红微笑,但是这笑容里却透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   下一秒,他的嘴唇翕动,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夸赞着付臻红:“你长得当真是好看。”   武植眉头一蹙,脚步一动,用身体挡住了这男子看向付臻红的视线。   而西简林,也挪动着身体,挡在了付臻红和小女孩的前方。   :   这客栈老板看到这一幕,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浓厚了,他半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武植,又看了一眼西简林,缓缓道:“你们三人,有些意思。” 第50章   说这话时, 这客栈老板的语气里透出了一种意味深长,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显得越发的诡谲难辨。   武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具下的面部轮廓也因为皱眉的动作, 而变得更加的深刻与硬朗。   他嘴唇微动, 正欲说话,一旁的西简林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我们三人怎样, 与你何干?”   西简林嗤笑着瞥了这客栈老板一眼:“瞧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衰样,先管管你自己吧。”   这客栈老板闻言, 却一点也不恼, 他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位小公子,你的嘴到是挺能说。”   末了, 他又看了武植一眼:“既如此,应该会喜欢在下为你们准备的大礼。”   武植直视着客栈老板, 语气冷沉:“你是故意引我们来此。”   客栈老板轻笑:“这是自然。”说到这, 他的视线越过武植,似想看看武植身后的付臻红。不过由于武植的身形高大, 足以将付臻红的身影完全隔绝, 所以这客栈老板并不能看到。   他微微顿了顿, 话音一转:“不过,我以为来得会是两个人,到是有些没想到, 竟还有一人也跟了来。”   话落,他抬了抬有些狭长的眼眸, 又似感叹般说了一句:“你们三人的关系, 着实有趣。”说到最后, 似乎是因为连续的说话, 虚弱的身体让他不禁用手帕捂着唇轻轻咳嗽了几下。   这一次,武植和西简林都没有说话。两人没有眼神对视,但是却不约而同的从这客栈老板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武植想到了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一波匪徒。   大当家,二当家……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就单单只是称呼上,就已经足够说明了,路上那波匪徒和这个客栈的老板应该是一伙的。   同样的,眼前这个男子,似乎也从那一波匪徒的迟迟未归中,分析出了这其中的原因可能和他们有关。   正如对方方才所回答的那般,他们会出现在在这地下暗道,也是对方故意引导的结果。   很显然,从他们踏进这客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对方盯上了。   对方推断出了他们的能力应该不低,猜到了他们不会被迷烟所获,甚至猜到了他们会跟在放迷烟之人的身后。   甚至于那放迷烟的两人,在门外所说得那一番话,都是这个男子刻意吩咐后的结果。   当真是心思缜密。   武植和西简林在心里同时想到了这几个字。   而事实,与武植和西简林心中所猜测的,并没有相隔太大。这身着紫色锦袍的客栈老板,确实是推断出了二当家刀疤李那一行人,应是被这几人或者是其中的某个人所杀。   在武植他们来到这里之前,他还不能确定武植他们这一行人里,是几人合力对刀疤李他们下了手,还是那一切只是其中一人所做。   不过此刻,这客栈老板到是可以确定了。   想到这,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小女孩。   随即又想到在石墙后所看到的那一幕,没想到那容色姝丽的男子,竟是几人中武功上乘的那一个。   从这客栈老板的目光里,似明白了什么的武植,眼神暗了下来,语气也冷如寒潭:“你竟拿一个几岁孩童的人命来试探。”   客栈老板却蓦地笑出了声:“试不试探,她都得死。”他唇角笑意灿烂,说出来的话却是阴气森森:“当然,你们最终也会和她一起。”   “谁给你的自信?”一道清悦冷幽的男声缓缓而起,一直未曾说话的付臻红,抱着小女童从武植和西简林的身后走了出来。   西简林见状,从付臻红的手中接过还在昏迷的小女孩:“我来吧。”他对付臻红说道。   付臻红没说什么,将怀中的小女孩交给了西简林。   他抬了抬眼皮,对上客栈老板意味深长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神情里透出了一种冷冽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既然已如你所想般,身处在了这个地下暗道里,那么之后的一切,也会如你计划得那般发生?”   客栈老板轻轻摇头:“我可并未这么说。”然而虽然他嘴上是这么回答着,但是他的眉宇之间所流露出的那一份自信,却更像是在回答付臻红的这番言语。   付臻红语气淡淡的说道:“太过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客栈老板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   随后,他半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在付臻红的身上移动,瞳孔深处流转出一抹隐秘的欲色。他轻舔了一下唇角,似好奇般的说道:“你长得这般好看,想来你的血,应当也极为诱……”   最后一个字,这客栈老板还未说完,一道细长的银针便直直朝着他的喉咙射去。这客栈老板反应也极快,在银针快刺破他皮肤的前一秒,躲过了攻击。   不过虽然是躲开了这致命的一针,但是他下颔的皮肤却被银针的尖端瞬间擦破,伤口处溢出了鲜血。   一抹惊讶从客栈老板的眼中划过,他虽然猜到了这戴着面具的男人,是有着攻击力的那种存在。却没有想到对方出手的速度会这般快,竟险些让他被刺中了要害。   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怕是会被那银针直接刺破喉咙。   先到这,客栈老板看向了地上的这一枚细长的银色尖针。   而武植、付臻红以及西简林三人,则是看向了客栈老板那正在流血的下颔。   西简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是血吗?怎么会有人的血是紫红色的?”   不只是西简林,武植的目光里也同样划过了一抹惊讶。不过与西简林单纯的感叹这血液的颜色不同,武植是还因为这男子竟然在中了他的银针之后,仿佛不受影响一般,好好站立在原地。   他的银针上有毒,而毒素很显然已经进到了这男子的血液里,但对方看起来却如无事一般。   作为亲眼看见过武植用银针解决那些匪徒的付臻红,自然清楚这银针的威力,也自然从武植垂下的眼眸里,猜出了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药人?”几乎是同时的,付臻红和武植说出了这两个字。   一旁的西简林闻言,眼睛转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付臻红和武植的意思。   西简林听过一些传言,那便是有一种人因为常年浸泡在各种毒素里,所以身体受到了某种改变,形成了特殊百毒不侵的体质,可以抵御外界入|侵到体内的各种毒素。   而这种人,被称之为药人。   客栈老板听到这两个字,挑了挑眼眸,并未出声反驳。而是捡起了地上的这一枚银针,仔细看了看:“刀疤李他们,就是被这银针所害?”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语句,但是这男子的声音里却透出了一种肯定。   武植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更为莫测的眼神重新审视起、这看起来病弱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倒的男子。   客栈老板感觉到武植的目光,轻轻一笑。下一秒,他的手指一松,“噔”的一声,银针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抬起手,用指腹抹去下颔的伤口处所溢出的血液,又用手帕轻轻擦拭起来,动作看起来斯文而又优雅。   这时,被血染红的浴池开始冒起了白烟,一股奇怪的腥味也从这飘散而出的烟雾里,缓缓蹿了出来。   紧接着,浴池周围的门被从上方直直垂下的石墙堵住,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整个空间就变成了一处四面封闭的密室。   西简林一手抱着小女孩,另一只手抬起,用衣袖捂住了口鼻:“你想将我们都困在这里?”话落,他便立刻屏住了呼吸。   虽然西简林不知道这浴池里飘散出来的味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定然是比迷烟更难控制的存在。   客栈老板微笑的回道:“毕竟这是为你们特意准备的。”他摊开手,明明是清俊的面容,唇角的弧度却是瘆人无比:“在这密室里慢慢睡下去,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是药人,不会受味道影响,但是普通人不行。   西简林眉头紧皱,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少说话,减少味道的摄入,但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两个字:“有病。”   他是真得觉得这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而此刻,付臻红意识海里的弱鸡系统,也非常赞同得学着西简林说话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有病。]   付臻红眯了眯眼,看向这客栈老板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凉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西简林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处爬一般。而这痒意的来源,正是他怀中抱着的小女孩。   西简林低头一看,只见他怀中的小女孩身上的皮肤泛出了一种似中毒般的紫黑,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诡异的紫红色纹路。   西简林反应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之后,他迅速将这小女孩放在地上。而他那与小女孩的身体所直接接触过的手部皮肤,此刻,也泛出了同样的紫黑色。   武植见状,立刻抓住了付臻红的手腕,将付臻红的双手摊开,待看到付臻红曾与小女孩接触过的掌心,也开始变成紫黑之后,一直还算镇定的武植,这下终于有些慌了。   客栈老板缓缓说道:“这是在下为你们准备的见面礼,三位可还喜欢?”   武植的手攥紧了,眼中杀意尽显,漆黑的瞳孔深处更是堆积出了令人颤栗胆寒的阴霾。   付臻红迅速点住了掌心处的一处穴位,随即又替西简林点住了穴位。   然而穴位被点之后,痒意虽然是止住了,但是他和西简林的皮肤却开始发烫,喉咙也变得有些干涩和发渴。   西简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所以他这突然升起来的燥热难耐感,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第51章   这下, 西简林是真正有些慌了。这种身体发热、喉咙发痒的燥热之感,就好似有一团火在他的体内四处乱蹿,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栗, 迫切的想要得到某种抚|慰。   不知名的热意涌动, 他的耳根、脸颊,甚至是脖颈, 都弥漫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不禁伸手捏住了自己的脖颈, 扼着喉咙尽可能的抵御这种烫意。   与西简林相比,付臻红脸上弥漫出的红晕要少得多, 但是他的眼尾依旧泛起了一层浅而散的薄红。   付臻红本就长得十分好看, 此刻,由于受到了影响, 有些昏暗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衬出了一种朦胧又秾丽的美。   他一双漂亮的凤眸半眯, 因为克制而凝聚出了些许水汽, 漆黑的瞳仁半阖着,浓长的眼睫垂在眼帘, 映出了一片深邃而诱人的阴影。   西简林看到这一幕, 脸上的烫意顿时更明显了, 喉结也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武植察觉到西简林的目光,脚步挪动,直接挡住了他看向付臻红的视线。武植握住了付臻红的手腕, 感觉到掌心下付臻红这具身体越来越热的温度,武植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暗深邃。   而西简林, 在看向付臻红视线被武植整个人挡住之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似在稳定呼吸。   片刻之后, 他睁开眼, 看向不远处的客栈老板,嘴唇翕动,忍耐着那股翻涌的热意,有些缓慢的吐出了几个字:“…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一开口,他的声音已是沙哑而低沉。   客栈老板闻言,摊了摊手:“我人好好站在这里,可什么都没做。”末了,他神情愉悦的说道:“不过是这浴池里飘散而出的烟雾,喜欢往里面身上弥漫罢了。”   最后这一句话,客栈老板无疑是间接点出了问题的根源。事到如今,他似乎已经并不介意告诉西简林这事情发展的真相。   即使体内热意翻涌,但西简林的思维还是转得很快。从客栈老板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他便迅速分析出了最可能的原因。   他之所以整个人会受到影响,觉得身体燥热无比,并非是因为吸入了烟雾,是因为他在被小女孩身上的毒素侵染之后,又被这些弥漫的烟雾附着。   真正的原因,是接触所致。   这比吸入还要更令人不好防备。   前者可以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而后者,只要他们身处在这个密室里,身体上就一定会被萦绕开来的烟雾沾染。   猜到这一点之后,西简林的脸沉了下来。   是他自诩聪明,在现代社会下生活太久,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书中内容,便觉得自己可以躲开算计,始终游刃有余。   而现实却是,朝着他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想到这,西简林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他大力的攥着,指甲都深陷进掌心里,手臂上更是爆出了青筋。   付臻红这边,西简林此刻究竟是如何想得他并不知晓,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泛黑的掌心,与逐渐发热的身体和微红的眼尾相比,他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武植感觉到付臻红身上的变化,他不禁握紧了付臻红的手腕:“你……”   武植想说什么,下一秒,付臻红就抬起了眼眸。他直视着武植的眼睛道:“这解药你能否配出来?”   武植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付臻红的掌心,回了一个字:“能。”话落,他紧接着说道:“最快半个时辰。”   付臻红点头:“好。”他相信武植。   若非是确定,武植必定不会给出这个回答。   不远处的客栈老板听到付臻红和武植这番对话,顿时笑了起来,他轻轻摇头,看着武植道:“半个时辰配出我的解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武植却没有理会他,   武植的目光一直落在付臻红的身上,他的视线与付臻红的视线对视。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武植松开了手。   付臻红走向西简林。   西简林看着付臻红的靠近,身体不禁紧绷起来,他喉结滚动,有些紧张的开口道:“怎……”   然而,西简林这才刚发出了一个字音,下一秒,就被付臻红直接劈了个手刀。   在闭上眼倒下去的最后一瞬间,西简林其实很想抗议,他其实还可以忍受体内的燥热,虽然他帮不了什么忙,但是真得没必要二话不说就将他劈晕。   淦!   付臻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西简林,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客栈老板,用冰冷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是真得有些惹恼我了。”   客栈老板听到付臻红这句话,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更明显了,他似乎并不觉得付臻红还能带给他什么威胁。   毕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中了毒素又被烟雾侵染的人,身体会发软无力,强行运功只会加剧体内的热意,被欲|火折磨。   抛开这一点不谈,这地下密室里处处都是他设下的机关,只要他按下身旁的机关,便会有万箭射出,这两人根本没有机会近他身。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还有人质。   客栈老板看向地上还在昏迷的一男一女,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手握刀柄,将锋利的尖端对准了女子的心脏位置。   只要他一用力,匕首就会刺进女子的心脏。   这种情况下,无疑是他占据了主导地位。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这边。   想到这,客栈老板饶有兴趣的看向武植和付臻红:“你们待如何做?”   武植瞥了一眼他匕刃对准的女子,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关心旁人的死活?”他的语气冷漠,眼神也平淡冰冷。   客栈老板微微一顿,眼睛半眯起来。   他重新审视着武植,似乎在确认他这句话中的真实性,等他看到武植那漠然到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眼神后,也意识到,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是确实并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但是……   这人不在意,但他身旁的这个男子呢?   客栈老板又看向了付臻红。   然而,从付臻红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依旧是一片平静。似一汪无波无澜的湖水,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客栈老板眉心微拧。   不应该的。   明明这两人对于那小女孩的遭遇很在意。   为何现在,却又在看到那小女孩的父母可能受到危险后,却表现得如此平静。   是刻意伪装,还是……   客栈老板的思绪正飞转着,下一秒,便听到付臻红的声音———“不需要刻意伪装。”   几乎是在这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凌厉迅猛的疾风闪过,客栈老板眼神一凛,反应过来的他刚要做出行动,他的脖颈就被一只手掐住,紧接着他整个人被带动,后背猛地撞击到石墙上,发出了一声背脊碎裂的声音。   客栈老板吐出一口鲜血,一脸震惊的偏头看向身侧,然而,他的视线还没触及到这攥紧他脖颈的人,就被对方用长匕首直接刺中了胸口,整个身体被贯穿,匕首的尖端穿透他的身体牢牢的没入进石墙。   付臻红收回握着刀柄的手,在客栈老板的耳边轻声说道:“不需要刻意伪装,因为你,根本构不成威胁,懂吗?”   最后这两个字,付臻红说得很轻,看客栈老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客栈老板的瞳孔猛地瑟缩,他忍住剧烈的疼痛,手指一动,正欲扭动石墙的机关,然而掌心却被一枚银针刺穿,如那匕首一般,牢牢没入进墙壁。   客栈老板看向射|出这枚银针的武植。   武植没有看他,而是为地上的男女把了脉。   片刻后,付臻红远离了客栈老板几步,与把完脉走过来的武植,并排站在了这客栈老板的面前。   客栈老板忍着痛苦,咳嗽着说道:“咳……咳咳……你们若杀我,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付臻红挑了挑眉:“出去的机关我们可以自己找,但是你,必须死。”   听到这话,客栈老板有些慌了,他目光闪了闪,紧跟着说道:“你现在想必没有自己表现出来得那般无碍吧,你体内的那股火一直在……”   客栈老板的话这还没有说完,武植就握住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一边用力搅动着一边缓缓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武植话落的同时,这客栈老板也彻底痛晕了过去。   武植见状,又用几枚银针刺进这客栈老板的穴位,以防止他失血过多而亡。   他虽然想立刻弄死他,但现在还不是适合。   只有让被这客栈老板真正伤害过的人,亲手解决他,才会更有意义。   随后,付臻红开始根据心中的推断找着密室的机关,武植则是为小女孩做了简单的包扎。   付臻红穿越了很多世界,在每个世界所学到的知识与技能都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能够被他灵活的运用,所以密室机关这类,于他而言,并不难。   没用多长时间,付臻红就找到了机关。   他将烛台挪开,按下了藏在烛台下方的暗红色按钮。   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闷响声,付臻红面前的石墙被打开,石墙的背后,是一处房间,房间里放置着各种草药,和许多奇奇怪怪的药瓶。   付臻红扫了一眼房间的内部,转头对武植说道:“正好,可以将这房间用起来。这里面的东西应该能助你尽快配出相应的解药。”   武植闻言,却没有立刻回话,他走到付臻红身边,握住了付臻红的手。付臻红原本体温是偏低的,以往他和武植的手接触时,往往是武植身上的温度传到他这边。   然而往下,他掌心的热度却比武植的体温还要高出很多。很显然,虽然那飘散着烟雾的浴池已经在机关的作用下合上了,但是付臻红先前受到的影响,却并没有消除。   不仅如此,由于付臻红不久前强行运功,压抑在体内的热意就更加翻涌。   而这,已经不是像西简林那般,只要劈晕就能解决的情况了。   作为当事人,付臻红自然很明白这点。   而作为对各种毒术和医术都甚为敏|感的武植,也同样很清楚。   武植握紧了付臻红的手,他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流转出一抹深意,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比起制作解药,我有更快捷的方法。”   话落之后,也不等付臻红的回答,他便略微倾身,直接吻上了付臻红的双唇。 第52章   雷电交加的深夜, 原本渐小的雨势再一次加大。狂风呼啸,吹动着客栈外的围栏和树木,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黑夜下的等人来客栈, 在暴风雨中随着闪电而忽明忽暗, 远远看去,如同画本里那些妖魔用妖术幻化而出的驿站,阴气森森。   而此刻,与客栈外这电闪雷鸣的恶劣环境不成强烈对比的, 是付臻红与武植所位于的这间制药间。   地下密室这厚厚的石墙, 阻隔了外面的雷电风雨, 也阻隔了肆意呼啸的风声。   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   只有付臻红与武植的呼吸声。   武植突然凑上来的亲吻,让付臻红的瞳孔微张,唇上的柔软触感提醒着他,这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温热。   武植垂下眼眸, 凝视着付臻红的面容, 下一秒,他张开手臂,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了付臻红的腰,将付臻红整个人向自己拉近,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短。   而他的吻, 也从一开始的只是唇|瓣相碰的浅浅贴|合, 到现在的探进付臻红的唇|缝里。   这一刹那间, 明明付臻红才是受到了毒素与烟雾混合影响的人, 武植却因为唇齿间所攫取到的馨香,而微微急促了呼吸。   他那只环住付臻红腰腹的手, 改为了掌心摊开, 放在付臻红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抬起来, 用指腹摩挲着付臻红泛红的眼尾。   这时,付臻红也伸出手,不过,他并没有回应武植的拥抱,而是来到了武植脸上戴着的银制面具上。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这冰冷的面具,接着微微移动,来到了面具的取下处。   武植结束了这短暂的亲吻,一把握住付臻红的手腕,阻止了付臻红的动作。   付臻红嘴唇轻抿,没有说话。   武植也保持着沉默。   然而,就在付臻红以为武植不会将面具取下时,对方将周围的灯焰熄灭了,然后就在黑暗的环境里,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紧接着,取下银制面具的武植再一次靠近付臻红。   他将付臻红揽在自己怀中,此刻,他身体的温度竟是与付臻红一般高。   很明显,方才的那个吻,已经挑起了他对心中的渴|念。   使得自身的热意渐渐涌了出来。   黑暗的环境下,视线被阻隔之后,付臻红看不到武植的面容,而武植也看不到付臻红此刻脸上的表情。   但也正是因为视线受到了阻碍。   其他感官,才越发敏锐。   武植再一次略微倾身,他将双唇凑到了付臻红的耳畔,缓缓道:“说好了的,要到了汴京。”   武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凑在付臻红的耳畔说话,呼吸灼灼,低低的嗓音里透出了一种让人耳根微痒的磁性。   见武植都这般说了,付臻红也没揪着这事不放。   他伸出手环住了武植的脖颈,用柔软的双唇吻了吻武植的眉峰,鼻梁,然后缓缓往下,继续吻着他的唇角。   最后,就像之前经常他做得那般,吻了吻武植那线条利落而分明的下颔。   在付臻红这细密的吻里,武植的体温也变得越来越热。好似有一片羽毛在他的心尖,轻轻的飘动,让他心尖发颤,喉咙发渴。   武植的呼吸加重,他的喉结滚动,像是受不了付臻红对他做出的这份甜蜜的折磨般,双手捧住付臻红的脸颊,深深亲吻了一番后,将付臻红整个人腾空抱起,轻放在了桌面上。   …………   木质的桌面并不能特别的结实,所幸付臻红身体的重量几乎都放在了武植的身上。   武植喘着气,支撑着付臻红,吻着付臻红的耳垂,而付臻红,则是将头靠在武植的肩上,感受着武植在行动间微微起伏的肩膀。   分秒移动,时间流逝。   当付臻红受到的影响被解除之后,这间制药房的烛光也再一次亮了起来。付臻红坐在红木制成的木凳上,单手撑着太阳穴,懒洋洋的看着正在调制解药的武植。   此时,付臻红眼尾的薄红已经完全散去,但是他眉宇之间,却仍旧流转着一种魅人心魄的诱惑。   他整个人是慵懒的,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状态,却自有一种灼灼芳华的秾丽,蔓延而出。   而武植。   暖黄的光晕照在武植的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蜜色的光泽。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好了银制面具,只露出了付臻红熟悉的下半张脸。   在他的脖颈处,印着一道红|痕和齿|痕,这是付臻红留下的,在武植动到最厉害的时候。   此刻,心在在制作着解药,武植整个人格外的认真。   他垂着眼眸,专注的弄着,浓长墨黑的睫毛为他的眼瞳增添了一道黑色的阴影,使得他的眼看起来格外的深邃。   这是付臻红第一次见武植制药。   虽然之前他知道武植在这方面很擅长。   却从未亲眼见过。   付臻红知道武植是重生的。   也知道武植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不过付臻红也很清楚,就算再有天赋,也不可能让武植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掌握住这般娴熟的技能。   无论是那些银针,还是眼下的制药。   很显然,在武植重生之前,他应是还有什么机遇。而那些机遇,造就了如今的武植。   想到银针,付臻红又想到了在清河县的破庙那一夜。那晚武植对他做的事,他说过要尽数奉还。   这回敬之事,就等到他们到了汴京之后,再做。   想到这,付臻红微微勾了勾唇角。   不远处的武植,自然没有忽略掉付臻红的目光。毕竟付臻红的视线注视,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视若无睹。   武植不知道对方此刻的心中所想,不过能大概猜出来,那定然与他有关。   武植心里这么猜测着,便也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了?”   付臻红回道:“没什么。”   武植道:“再过几分钟,就弄好了。”   付臻红回了一声:“嗯。”   这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武植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中的活计上。   几分钟之后,正如武植所言,他将解药调制了出来。   武植先将解药喂给了被劈晕在外面的西简林吃。解药进到肚里的西简林,掌心处所泛出的紫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待西简林缓缓睁开眼后,确认完解药没问题的武植,这才将解药递给了付臻红。   付臻红吃下解药,掌心处的紫黑也迅速消散了。   付臻红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似想到什么之后,他问武植:“你与我的手有过接触,却并未受到影响,莫非是因为你用药物改善过自身的体质?”   武植点头:“一般的毒素不会影响到我。”   武植这话刚一说完,西简林就一边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走到了付臻红和武植这边:“所以我被打晕之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说到打晕这两个字的时候,西简林还特意看了付臻红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怨念。   武植语气冷然的说道:“你不需要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你只用知道麻烦事解决了就行。”   西简林正欲出言反驳,却在视线触及到付臻红脖颈处的一道吻痕之后,猛地一顿。他立刻偏头看向了武植,在发现武植的脖颈上,也留着同等暧|昧的痕迹之后,眼神微微一暗。   西简林想到自己被潘金莲打晕之前,自己和潘金莲都因烟雾而产生的热意,很快便明白了什么。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双唇紧闭,强压下了心底的那一股酸意和烦躁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从武植手中拿过解药,转身走去喂还在昏迷的小女孩了。   虽说他这路上他一直跟着潘金莲和武植。   但是西简林其实很清楚,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格管潘金莲和武植的事。   即便他算是西门庆,却也没有资格插足在潘金莲和武植之间。   他没有立场,更没有任何道理。   武植瞥了一眼西简林的背影,轻嗤一声。   付臻红看向武植。   武植唇角的弧度瞬间恢复了正常。   没多久,付臻红找到了地下密室的开关,将石墙门打开之后,他抱起了小女孩。   而武植则是一手一个,扶住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清醒、但是还缺乏力气的小女孩的父母。   至于西简林,则是一脸嫌弃的带上了客栈老板。   事情的最后,小女孩清醒了过来,小女孩的父母也平安无恙。这一家三口,无疑是相对幸运的,因为恰好遇到了付臻红他们,而曾经被这家黑店迫害的无辜受害者们,却没有那般幸运的获救。   付臻红将已经奄奄一息、勉强掉着一口气的客栈老板拖到小女孩一家三口面前。很显然,是打算把人交给他们处理。   至于这客栈老板的其他手下,全部被武植解决了。   用得方法,是和他们在路上学到的那帮匪徒一样,在身受痛苦的折磨中逐渐断气。   付臻红将一把匕首递给小女孩,对小女孩说道:“人交给你了,做你最想做的事。”付臻红声音淡然,然而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小女孩接过匕首,低头看了看,随即握紧。   心中的恨意若是不宣泄出来,必定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魇和阴影。   心怀善意,却不能对恶鬼仁慈。   小女孩最终,用这匕首刺向了客栈老板的喉咙,亲手了结了这个恶鬼。   付臻红走上前,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掉了小女孩脸上的血,末了,抱住了小女孩因为杀|人而颤抖的身体。   付臻红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简短的三个字,付臻红的声音清冽而温柔。   小女孩闻言,就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般,蓦地一下,抱紧付臻红,哭了出来。   付臻红轻抚着小女孩的背脊:“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西简林的下属们在西简林的吩咐下,将那些尸体全部处理了,这场持续近两日的暴风雨过去之后,天空变得晴朗起来。   付臻红和武植继续赶路。   西简林,也依旧是跟在付臻红与武植这边。   不过,与一开始相比,经历客栈之事后,这一路上的西简林明显安静了很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   武植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因为前世的记忆,武植看作为西门庆的西简林本就不顺眼。若不是确定了这西门庆和他前世记忆里的西门庆不同,武植早就动手了。   根本不会让西门庆在他和潘金莲面前蹦跶。   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阳谷县。   这西门庆,便没有理由再继续跟着他们。   想到这,武植唇角微扬,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第53章   半个时辰后, 马车行至阳谷县。   西简林只向付臻红道了一声别,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县。   汴京城内,富贵繁华。   付臻红与武植一进城门, 就听到了市井喧嚣声。街道的两旁, 商贩们摆着各种摊位。再摊位的后方,又是雅致楼阁,整条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由于是初来汴京, 武植和付臻红对汴京城的路段并不熟悉。眼下, 临近午时, 再过一会儿便是该用午膳的时候。   武植心里计划着,回头对马车内的付臻红说道:“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脚。”   找到价格合适的房源,并且安家落户将一切安排妥当,并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事。在此之前, 他们需要先住在客栈里。   付臻红明白武植的意思, 漫不经心的回道:“听你的。”   汴京城是皇都,是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的商人很多,贸易频繁。   大抵是因为商人们来自各个地区,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汴京本地人, 没有固定的住所, 所以汴京城中的客栈数量, 比其他地方多出很多。   没用多长时间, 武植就找到了一家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客栈。   客栈名为福瑞阁,共两层楼。   付臻红下了马车, 同武植站在一起。   迎客的店小二见到有客人来, 非常热情的上前, 习惯性的开口:“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   这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店小二,话还没有说完,在视线在触及到付臻红的脸之后,原本利索的话瞬间就卡了壳,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直直的盯着付臻红。   武植见状,眉头微皱,冷声说道:“住店。”   武植这冰冷的声音传到店小二的耳朵里,原本还处于呆愣中的店小二,这才很快回了神。他的脖颈有些红,想到自己方才的痴楞,整个人羞赧得不行。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付臻红的脸,只微微低头,伸出手臂对付臻红和武植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两位快请进。”   武植瞥了店小二一眼,没再说话,抬脚朝着客栈迈去。   付臻红跟随着武植一起。   在武植和付臻红经过这店小二之后,一直低着头的店小二小圆才抬起头来,看向付臻红背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惊艳。   这个男子,真是漂亮极了。   是的,漂亮。他读书少,找不到一个更风雅的形容,看到这男子,他脑海里就只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活了十六年,小圆就没有见到过比这男子更好看的人。方才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见到了谪仙。   拍了拍自己这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圆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跟上前招呼。   而同一时刻。   福瑞阁的对面,原本正百般无聊的喝着茶水的谢翎戈,猛地站起身。   茶水从杯盏中飞溅,他也浑然不觉,只直直的看着对面的福瑞阁,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走进福瑞阁的一抹背影。   这背影他明明没有见过几次,但是却熟悉无比,就像是见过千百回一般,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刚刚那个是……   潘金莲?   谢翎戈拿着杯盏的手一紧。   应该是没看错!   那样的背影,就是潘金莲。   所以潘金莲是来了汴京?潘金莲旁边那个是武植?   潘金莲来汴京是常住还是……   短短的几秒中,谢翎戈想了很多,而陷入思索中的他,连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叫了他好几声都未曾反应。   直到对面那一抹让他觉得熟悉的背影,在客栈店小二的引领下进到客栈内之后,谢翎戈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   见谢翎戈回了神,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才再出声问道:“子逸,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吗?”他喊着谢翎戈的表字,语气温柔,声音温润而儒雅。   这男子的年龄看起来和谢翎戈一般大,穿着一袭浅蓝色衣衫,面容俊气斯文。手中拿着一把雅致的折扇,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世家文人公子的书卷之气。   谢翎戈重新坐下,他将杯盏放回桌上,回了一句:“没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轻轻笑了笑:“你方才那般状态,可不像是没什么。”   谢翎戈没说话,他的脑海里还浮现着潘金莲的面容。   原以为分开多时,他对潘金莲的印象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淡。然而谢翎戈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从他回到汴京后,潘金莲的面容不仅没有从他的记忆中逐渐消散,反而越发的清晰和深刻。   一想到方才那个进到对面福瑞阁的背影,极有可能就是潘金莲,谢翎戈的心里就产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喜悦来。   潘金莲来了汴京,就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   谢翎戈越想便越是欢喜,甚至唇角边都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心情很好的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开始擦拭着手上的茶渍。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将谢翎戈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他微微挑眸,用温雅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在对面客栈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熟人?”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这男子的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诉。   谢翎戈擦茶渍的手一顿,回道:“也不算是许久未见。”而他这话,无疑是变相的肯定了男子的话。   “看来这为熟人在子逸的心中,占据了很高的地位。”这男子略带打趣的说道。   而谢翎戈对于这话,并没有反驳。   男子见状,心里有了些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道:“不知这位熟人我是否认识?”   子逸与他算是表兄弟关系,汴京城虽大,但世家公子的圈子,却是由汴京城内身份显赫的人组成。就算在这圈子里,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见过面,但是名号等,却是熟悉的。   谢翎戈见赵子善这般问,便猜到了他大概所想,赵子善是他的表兄,全名赵凛,字子善。   虽然他们是表兄弟关系,但是赵子善只比他大一个多月。此刻,面对赵凛的询问,出于一种私心,谢翎戈并不想多言,所以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你不认识,他是我在清河县认识的人。”   “这样吗…”赵凛若有所思的看着谢翎戈,轻笑道:“看来子逸在清河县的那些日子,确实是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   话落之后,赵凛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姗姗嘴里经常念叨着的那位男子,莫不就是子逸口中那位在清河县认识的人?”   谢翎戈闻言,身体一顿,擦拭手的动作也停滞了一瞬。   这就是他不想与赵凛多说的原因。   他这个表兄赵凛,从小就极为聪明,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是汴京城中世家公子的典范,可以说是极近完美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反而给谢翎戈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表兄就像是戴了一层温文尔雅的面具,虽处处得体,却让人触不到他的心底,更看不透他真实的一面。   与这表兄相处,会让谢翎戈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能被对方轻松看破,而他却洞察不到对方的内心所想。   谢翎戈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有太多的交集。   因而,虽然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实际上谢翎戈与赵凛并不亲近,也只有谢翎姗崇拜着处处都完美的赵凛。相比之下,他与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周煜,反而是关系最好。   周煜这人虽然话不多,有时他也同样看不透周煜心中所想,但是不会让谢翎戈在与对方相处的时候,产生一种对方是带着虚假面具的感觉。   更何况,周煜那样的身份,旁人看不透才是正常的。   赵凛注意着谢翎戈的神色,唇角含笑:“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谢翎戈垂下眼眸,低低的回了一声:“嗯。”他知道赵凛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了,再隐瞒不过是多此一举。   感觉出了谢翎戈的情绪变化,赵凛也不再此事上多言,而是主动转开了话题。   谢翎戈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赵子善的面前说潘金莲的事。潜意识里,他不想赵子善与潘金莲有任何接触,更不想他们两人认识。   随后,这一壶茶喝下来,谢翎戈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竭力得想让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但是思绪总是会不自觉的偏移,眼神也好几次朝着对面的福瑞阁瞟去。   潘金莲到对面的福瑞阁应该是住店,不知道是住几天。福瑞阁内有包含膳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在里面吃午膳,如果他现在……   赵凛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水,看着茶面泛出的涟漪,他声音轻缓的说道:“子逸已经往对面的福瑞阁瞟了不下七次,看来那位熟人真得让子逸很在意呀。”   谢翎戈接过话:“啊?有吗。”   赵凛看了谢翎戈一眼,眼眸微弯,随即也看向了对面的福瑞阁,语气温柔的提议:“子逸既如此在意,何不前去叙旧一番?”   前去叙旧呀……   谢翎戈沉默了。   他自然是很过去福瑞阁同潘金莲打招呼,但问题是,他现在若是前去,赵子善有可能也会同他一起。   而他并不想赵子善同他一起。   谢翎戈正想着,就听到赵凛说道:“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子逸和姗姗这般挂念。”   谢翎戈抿唇,“不了。”他抬眼,对上赵凛的目光后,说道:“既然来了汴京,又是在福瑞阁住店,想来应该是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我改日再去也不迟。” 第54章   说是过几日去福瑞阁客栈见潘金莲, 然而这之后的几天,谢翎戈却因家中突然安排下来的急事而耽搁了。   等他五日之后,他处理好事情之时, 再来福瑞阁却并未找到潘金莲的身影。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谢翎戈来到柜台前,询问起福瑞阁的店掌柜:“五日前,来这里住店的两个年轻男子可是已经退房了?”话落,他又很快补充道:“一个戴着面具, 另一个男子长得非常好看。”   几乎是在谢翎戈这话一说完, 快五十岁的店掌柜就立刻了知道他说得是哪两位男子了。   店掌柜回忆道:“是哪两位啊……”   那两位男子太有记忆度了, 无论是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还是那一位长相标致的男子,都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谢翎戈有些紧张的点头:“他们是还住在店里,还是已结房了?”   店掌柜说道:“那两位在昨日就退房了。”   谢翎戈:“昨日?!”   店掌柜点头:“是的, 昨日。”他眼睛往上抬起, 回忆着具体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点。”   谢翎戈听完,脸上的期待化成了一抹遗憾。   他就这么错过了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攥紧了,心中甚至还产生了一种悔意。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日他就不该因为赵子善,而选择暂时不去找潘金莲。   想到这, 谢翎戈神情怏怏的走出了福瑞阁。   他站在门口, 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心底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最后,谢翎戈去找周煜了。   所幸, 周煜今日也刚好空闲, 于是谢翎戈当机立断的拉着周煜去了清安楼。   清安楼是汴京出了名的酒楼。   装潢典雅贵气不说, 里面的食物更是飘香四溢,惹人垂涎。   而美食还并不是清安楼最出名之处,清安楼最为出名的是酒,酿制出桃花酿和千里醉在整个汴京广为称颂。   此时,清安楼的雅间内。   谢翎戈和周煜相对而坐,他右手拿着一壶千里醉,左手拿着一盏精致的酒杯,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对周煜说道:“……唔……我怀疑赵子善当时就是故意的,以他那精明程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不想他同我一起,结果还说那一番话……”   说到这,谢翎戈挺俊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俨然是对赵凛有些不爽。但其实,谢翎戈自己也很清楚,他这就是迁怒,把没有看到潘金莲的那份不悦转移到了赵子善身上。   不过清楚归清楚,他这个时候,就是不想保持理性的态度。这么一想,谢翎戈又是一口酒灌进了肚里。   谢翎戈的酒量一般,不算差也不算好。   千里醉虽然算不上是最顶级的烈性酒,但是比之一般酒的度数更高,也更容易醉。等一壶酒被谢翎戈喝到快要见底时,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明显的醉意。   而即便如此,谢翎戈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半趴在桌面,准备去拿桌上的另一壶千里醉。然而指尖还没有碰到酒壶,酒壶就被另一手拿走了。   这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即便是因为常年握剑,虎口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也丝毫不影响这只手的美观。   谢翎戈顺着这手看向了这手的主人。   周煜微微挑眉,不疾不徐的说道:“毕竟是请我喝酒,总不可能全是你一个人喝。”   谢翎戈闻言,摆了摆手:“你喝,你喝……”说着他还打了一个酒嗝。   周煜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后,看着对面的谢翎戈道:“你若是想见潘金莲,何不派人找找。”   “找?”谢翎戈眼睛动了动。   “嗯。”周煜道:“汴京城虽大,要找知道普通人或许不太容易,但若是潘金莲的话,应该不难。”比较潘金莲的样貌太过惹眼,但凡是见过潘金莲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会忘记。   想到这,周煜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这个男子的脸。诚如谢翎戈酒后所言,明明已经离开了清河县多时,对于潘金莲的记忆却深刻而清晰。   周煜垂眸,漆黑的眼睫在他的眼帘下方透出了一片狭长的阴影。他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千里醉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从这里看去,他的表情是平静的、不动声色的,让人洞察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然而只有周煜知道,他的心底并没有表面这般平静漠然。谢翎戈的话,影响到了他。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谢翎戈口中提到的那个人,影响到了他。   而此番,或许这杯中正泛着淡淡涟漪的千里醉,就映射出了他心中的波澜。   周煜收敛眉目,将杯中的千里醉一饮而尽。   位于他对面谢翎戈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他的建议:“你说得挺对的,只要潘金莲还在皇都,要找他应该也不会太难……”   周煜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开口:“所以你决定派人去找?”   谢翎戈将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放,直起上半身道:“决定了。”他看向周煜,语气坚定而果断的说道:“我要派人找到他。”   周煜又问:“找到他之后呢?”他道:“你又准备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似乎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谢翎戈听到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振奋的表情又奄下来。对上周煜的目光,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他确实是不知道,找到潘金莲之后他准备做什么。事实上,潘金莲和武植成了亲,他们之间有着这世间最紧密的姻亲联系。   先不说潘金莲到底喜不喜欢武植,就单单只是潘金莲和武植是夫夫关系这一点,就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为了。   这么一想后,谢翎戈顿时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酒杯,倒起了千里醉。   又是一口喝完之后,谢翎戈将唇角溢出的酒液擦掉。此时,酒意上涌,他的意识已经是不太清醒了,醉了酒的谢翎戈低声喃喃道:“……总之先见到他再说……”   周煜闻言,若有所思着。   先到见到他再说吗……   周煜在心中重复着谢翎戈的这句话。像是在单纯的琢磨着这句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   同一时刻,另一边。   被谢翎戈惦记着的付臻红,正坐在新家的小花园内,于凉亭之下看着武植为他制作秋千。   这是他们今日一早租下的小宅院,租期是半年年限。   小宅院的面积不大,花园加上住房也比不上一些稍微大点的宅子的小院。不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付臻红这小宅子还算满意。   汴京是皇都,是寸土寸金之地。   要买下的这处小宅院,所需支付的钱足以买下清河县十家铺面。付臻红和武植考虑到若是买下了这小宅院,花在药铺上面的钱就会变少。   且一旦买了宅院,便算是落了户,骤时若有什么变故,也不甚方便。所以诸多考虑之后,两人最终决定先租一段时间。   此刻,未时刚到,正是午后休息之时。   这个天气,阳光和煦明媚,懒洋洋的光晕照射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慵懒闲散之感。   为了方便制作秋千,武植将衣袖挽了起来。   阳光下,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被染上了一层蜜一样的色泽。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行动间张驰,充满着一种浑厚遒劲的爆发力。   武植很高,腿瘸的隐疾治愈之后,他的身材便显得越发的挺拔。宽肩窄腰,是那种既是戴着面具不看长相,仅凭借身材就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存在。   付臻红静静的看着,视线从武植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脸上。在他脸上,依旧戴着付臻红熟悉的银制面具。在来汴京的路上,武植曾说过到了汴京,便可摘   前几日,武植一直在忙着找住宅、物色合适的铺面,以至于两人的相处并不多。付臻红也没有特意去要求武植摘   而今日,差不多是时候了。   想到这,付臻红看向武植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意味深长。   并不是他的错觉,其实,付臻红能隐约感觉到,武植没有主动说要摘面具,是在等他开口。   付臻红有一种直觉,武植的脸上的疤痕或许早在他们来汴京城路上的时候,就基本好玩了。   对方在吊着他。企图吊足他的胃口   在让他好奇。   对方在用这种方式,于无形之中将他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勾动他对他面具下的容颜产生更强烈的好奇心。   而武植也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   付臻红得承认,从他们离开清河县到汴京这一段时间里,他确实对武植的面容越发好奇。   正在制作秋千的武植,感觉到付臻红投过来的视线,他抬起头,看向付臻红。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嘴唇微动,说出了三个字:“快好了。”   付臻红闻言,看向了只需在接上结实的粗绳便算完成的秋千。算下时间,武植只花了不过一个时辰。   想在小院内安一个秋千,不过只是付臻红随口所说,但武植却听了进去,并且很认真的制作起秋千。   今日,他穿得是一身浅灰色的衣衫,木头的木屑沾染到他的身上,头发上,就连那面具上也沾染了些许。   付臻红站起身,走向武植,抬起手将武植头顶上方的木屑抚开。   付臻红问他:“累吗?”   武植摇头,说道:“等我挂上铁链,再系上粗绳,这秋千便可坐了。”   话落之后,武植便紧跟着行动起来。   不多时,一个秋千便做好了。   武植试了一下结实度,确认这秋千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才走到付臻红的面前,唇角含笑的问道:“现在试试?”   付臻红轻轻点头,回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付臻红便准备走过去,而他的脚才刚刚抬起,武植就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付臻红顺势将手臂搭在了武植的肩膀上,两只手交握在武植的后颈。   武植垂下头,看着怀中的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扩散了几分,“我抱你过去。”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已经先付之了行动。   将付臻红稳稳抱到秋千上之后,武植站在秋千的旁边,手握着绳索,为付臻红轻轻荡起这秋千。   过了一会儿,武植停了动作,秋千渐渐停了下来。付臻红微微偏头,斜睨了武植一眼,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面具,什么时候摘?”   武植似乎并不意外付臻红会这么问,他走到付臻红面前,略微俯身,视线与付臻红的视线平视,他看着付臻红那漂亮的眉眼,缓缓说出了两个字:“现在。”   “我来?”付臻红问他。   “嗯,你来。”武植回道。 第55章   “我来?”   “嗯, 你来。”   武植说着,将戴着银制面具的脸又凑向了付臻红几分,以方便付臻红能更轻松的取下他脸上的面具。   此刻, 他漆黑的瞳孔里是一片深邃, 看向付臻红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宠溺,一眼看去,竟隐隐流转着一抹温柔的光晕。   付臻红伸出手,用指尖触摸着武植脸上的面具, 随即缓缓移动, 来到了武植的耳根。   待面具取下来之后, 武植的面容也清晰得映进了他的眼底。   付臻红想过武植的面容,应是不差。   毕竟他和武松是亲兄弟。   武松的面容英俊深邃,而武植脸上的疤痕消除之后,定然也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   而眼下, 看着武植的面部, 付臻红才发现武植与武松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人的容颜其实是两种类型。   武植脸上戴着面具的时候,单看露出来的眼睛形状,和武松的有几分相似。但是当完整的面容露出来之后,他的五官轮廓, 竟是一种与武松的硬朗完全不一样的锋利。   无论是眉, 还是眼, 亦或者是挺直的鼻梁和厚度适中的双唇, 组合到武植的脸上,有一种偏冷峻的深刻。   然而也是这样的一张脸, 若是唇角微勾, 轻挑眼眸含着笑的时候, 又会给人几分邪气感。   看似矛盾却又无比契合。   武植见坐在秋千上的男子,正静静的观察着他的面容,也不说话,不禁开口问道:“如何?”简短的两个字里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本容,是否能让眼前这个男子满意。   付臻红没有回答,他唇角微扬,好整以暇的反问:“你想听我给出怎样的回答?”   武植握住了付臻红的手,凝视着他,非常直言的说道:“我想听到你说喜欢。”   付臻红微微点头:“我是喜欢的。”   而他这样的回答,让武植心生一喜,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放开。   付臻红并未收回手,而是来到了武植的右眼上方的眉骨后侧。这个位置,还留着一道并不明显的疤痕,大概有一厘米多长,看起来并不狰狞丑陋。   武植握住付臻红的手腕,缓缓说道:“再过几天,最后这一道伤痕就会消散。”   “这样吗……”付臻红低声回复着,随即他半垂下眼眸,似在思考起什么。   武植问他:“怎么了?”   付臻红闻言,抬起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武植,瞳孔里蕴含着某种深意。   武植身体一顿,“你可是想说什么?”   付臻红道:“我是想做点什么。”   话落,他又说道:“如今来看,你身上的疤痕应是消除的很快。”   武植唇瓣微抿,没有说话,思索着眼前这个男子突然说出这话的含义。   付臻红手腕动了动,示意武植先松开手。   武植照做了。   而待武植将手松开后,付臻红的手指便从武植眉骨处的疤痕渐渐下移,圆润细腻的指尖滑过武植的脸颊,掠过武植的下颔,最终来到了武植的脖颈处。   他用指腹按压着武植的喉结,感受着武植那因为他指尖的动作,而微微滚动的喉结。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之前对我都做过些什么,应该是没忘吧。”   武植垂下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但这并不是因为想起某些事情而心虚,而是因为被付臻红指尖的触碰,而弄得有些上涌的情绪。   付臻红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问道:“清河县破庙那夜,你可玩得开心?”   蒙眼,画花,银针,染血。   除此之外,还有匕首抵在他脖颈的威胁。   武植静默。   对于付臻红会知晓那晚的人是他,同样一点也不意外。   事到如今,若是潘金莲还不知道那一晚用银针弄晕他和武松的人是他,那反倒是奇怪了。   眼下,武植隐隐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子大抵是想要将他当晚所做之前,加倍的偿还回来。   武植再次握住付臻红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此刻,他包裹着付臻红手的掌心,比方才的温度更高了。灼灼的热意从他掌心的皮肤里渗透而出,一点点入|侵到了付臻红的手上。   而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低沉的声线里,透出了一种悄无声息般蔓延的欲。   付臻红轻笑一声,拿出了当日他从等人来客栈离开时,武植亲手送给他的一把匕首。   他自己原来的一把,送给了那个小女孩。   武植松开手,看了一眼付臻红拿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压低声音问:“你要对我动刑吗?”   付臻红反问:“你觉得你能被赦免吗?”   付臻红说着,抽出了匕首,匕刃瞬间散发出一种凛然的寒光。   付臻红将匕刃轻轻贴在了武植的脸上,然后慢慢下滑,最终停在了武植的下颔,接着,他微一使力,在武植的下颔处划出了一道伤口。   付臻红精准的控制了力道,伤口很浅,大概只有一厘米左右。   看着武植伤口处所溢出的鲜血,付臻红将匕首归鞘后,伸出手抚上了伤口。   他的指尖白皙,细腻如玉,霜雪般的肌肤与猩红的鲜血形成了一种非常鲜明的对比。   付臻红就像武植曾对他做过的那样,用沾染着血液的手抚上了武植的双唇,然后轻轻缓缓的在唇瓣上摩挲。   武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喉间也涌上一股渴意。下颔处伤口的那轻微的刺痛,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此刻,他只觉得潘金莲放在他唇瓣上磨蹭的手,是在挑动他的神经,挑动他的情绪。   武植的目光闪了闪,看向付臻红的眼神变得幽深和炽热。   付臻红自然感觉到了武植的情绪变化。   不过此刻,他更关注的,是武植那被他用血染得有几分邪气肆意的唇。   付臻红欣赏了片刻,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可惜的说道:“没有红绸布,遮不住你眼睛。”   武植挑眉:“你这是真打算悉数奉还给我?”   付臻红回得很干脆:“自然。”话落,他顿了一下,又道:“只不过今日,到是只能选取一部分先还了。”   武植闻言,却蓦地笑了起来。   他凑上前,吻了一下付臻红的双唇,然后在付臻红的耳畔低声说道:“那你可要一一实施。”他的语气低沉,沙哑的嗓音里透出了某种旖|旎的暗示性。   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说完之后,武植也不等付臻红回答,便直接抱住了付臻红的腰,然后将付臻红整个人抱起,接着,将两人的姿势做了一个对调。   这下,变成了武植坐在秋千上。   而付臻红,则是坐在了武植的双腿上。   姿势的缘故,付臻红的视线便高出了武植半个头,他低下头,看着抬着头望着他的武植,微微一笑道:“不怕这秋千掉落?”   武植一手环住付臻红的腰部,另一只手将付臻红垂下的几缕发丝撩至耳后。末了,收回手的时候,还轻松捏了捏付臻红那小巧精致的耳垂。   他说道:“秋千很结实,足够承受你我。”   话落,他的手来到付臻红的后脑勺,然后让付臻红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相贴,用极其小声的声音说道:“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也不会散落。”   最后这一句话,武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付臻红的双手轻轻搭在武植的肩膀两侧,双腿自然得垂在武植的两侧。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付臻红盯着武植看了片刻,随后,他缓缓吻上了武植的双唇。而为了方便付臻红亲吻,武植也微微扬起了下颔。   武植的姿态是顺从的,但他的吻,却又像他这个人内里的真实性格那般霸道。   武植这个人,似地壳里滚烫的岩浆。   平日里,那灰黑的泥泞之上是平静的,一旦从地壳里流淌而出,平静的表象被打破,所展现出来的、便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绪。   一吻结束,付臻红和武植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付臻红用手轻触碰着武植眉骨上的疤痕,带着一种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蛊惑。   而此时,武植的呼吸是紊乱的,眼神是炽热的。   他的眼眸变得似深夜苍穹般幽黑,然而在这一片幽深的黑色里,他的瞳孔深处,却又无比清晰得映出了付臻红的容颜。   逆光里,付臻红毫无瑕疵的五官更显秾丽。   他半垂着漆黑的眼眸看着武植,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的垂落,与他面部的肤色相衬,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妖娆的美艳感。   似荆棘之上生长出的红花,花瓣似血,锋利张扬,夺人心魄。   武植将这份姝色看在眼里,短暂的歇息之后,便准备再吻上来。   然而,就在武植的唇在快要贴到付臻红的唇时,付臻红却用手拦住了。付臻红一边坏心眼的按压着武植下颔处的那道伤口,一边说道:“怎么,你还真打算在这里?”   武植轻轻一笑,将付臻红横抱在怀中,就这样一路走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房间门被缓缓合上,照射进屋内的光晕也被抵在外面。   武植将付臻红轻轻放在床榻上,紧跟着自己也上了床榻。   武植他将床榻的帘幕放下,在付臻红的视线里俯下身。   整间屋子,并没有点灯。   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户的缝隙处照进来。   昏暗的环境里,降紫色的帘幕将床榻与外部隔绝。   帘幕外是静谧无声。   帘幕内是悱恻绵绵。 第56章   在将汴京城的住宅重新布置了一番后, 武植没过几天,就敲定好了一间距离住宅并不算远的商铺。   商铺是武植直接买下来的,铺面的空间面积和他在清河县的烧饼铺差不多, 不过只有一层。   药铺定下之后, 武植又去批发购买了大量药材,花钱雇佣匠人按照他绘画出的图纸,改造药铺的内部布局,以方便日后取拿药材。   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 一切准备就绪, 小药铺在一些人的讨论声里开了业。   而之所以会有人讨论, 并不是因为这家药铺本身,而是因为开这家药铺的男子,长相非常的俊美,更有一位模样国色天香的夫郎。   国色天香通常是用来形容貌美的女子, 但是这位容颜标致的夫郎, 实在是长得过于好看,有一种独一无二冷艳与张扬感,美得秾丽夺人。   他们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的人,然而以往见过的美人,与这位夫郎相比, 都显得黯然无光。   虽然这位夫郎这些日子只来过药铺一次, 却被看到的人记在了心里。   此刻,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 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药铺门外,有些好奇的往药铺内部看去。待看到里面的付臻红和武植之后, 他忍不住问旁边的一个壮汉:“里面那两个真是一对?”   男子旁边的这个壮汉, 目光正落在药铺里的付臻红身上, 他看也未看这粉衣男子,直接回了一句:“是一对,据说昨日那王老七才问过。”   粉色衣衫的男子挑眉:“王老七?”谁呀。   听到这粉衣男子语气中的诧异,壮汉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身旁问他话的人。   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虽然衣衫的颜色是有些过于惹眼的淡粉色,但是一看这衣衫布料就是上层,显然这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   而因为要解释王老七是谁比较麻烦,不想浪费时间多说废话的壮汉,便随口说道:“王老七就是东街巷口卖猪肉的。”   谁知这粉衫男子一听,说了一句:“东街巷口卖猪肉的不是叫刘三郎吗?”   壮汉愣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粉衫男子的唇角愉快的翘起,正要说这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没有哪一家店铺是他不清楚的,结果就听到这壮汉似明白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来了一句:“噢,我知道了,你应该是买过他们家的猪肉。”   粉衫男子:“……”这人怎么回事?   凭他的身份像是亲自去买猪肉的那种人吗?   这没眼力劲的。   粉衫男子嘴唇微动,正欲说明,结果这壮汉又紧跟着问了一句:“据说他们家卖得猪肉特别贵,你吃起来可觉得和其他猪肉有很不同?”   看着这壮汉一脸认真的表情,粉衫男子下意识回道:“我觉得口感没啥区别。”   话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粉衫男子,微微扶额。突然觉得回答对方这个问题的自己,是不是被带偏了。   他轻咳了一下,将话题拉到他最开始就感兴趣的话题上:“王老七还问了什么?药铺里面的那两个人看样子不像是汴京本地人。”   旁边的壮汉回道:“确实不是本地人,听说是从清河县来。”   粉衫男子抿唇:“清河县?”他眼中划过一抹思索。他记得两个月之前,谢家的谢翎戈和那位似乎去过清河县。   壮汉点头:“是的,清河县。”   粉衫男子又看了一眼药铺内那模样漂亮的男子,想到这几日谢翎戈似乎在派人寻找一位长相好看的男子。他眼神微微闪了闪,心里一动。   “我进去这药铺里看看。”粉衫男子说道。   壮汉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粉衫男子,疑惑的问道:“看什么?你又没病?”   粉衫男子微微一笑:“没病我可以买点养生的药。”说着,他便抬起脚步,走向了药铺,准备做第一位购买药材的人。   壮汉在原地嘀咕:“买养生药?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粉衫男子没有再理会壮汉,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药铺内的那位漂亮夫郎身上。   然而粉衫男子前脚还未迈进药铺的门槛,就有一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先他一步进了药铺。   粉衫男子微微一顿,看向走在他前面的人。   背影有些熟悉,他将脑中的记忆迅速过了一遍,最后将这背影与一人对上了号:“谢翎戈?”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心都在付臻红身上的谢翎戈这才回过头,看向了身后这穿着骚包的粉衫男子。待看清楚这粉衫男子的模样之后,谢翎戈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楼槿,你怎么在这里?”   被谢翎戈称为楼槿的粉衫男子闻言,反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谢翎戈眉头微皱,收回视线,不打算再理会他。这楼槿整日把自己打扮成花蝴蝶一般,惹得一些女娘们天天追着他跑,两人交集不多,也互不对盘。   被谢翎戈无视了,楼槿也不恼。原本打算走上前的他,在发现谢翎戈看到那漂亮夫郎时,脸上所露出来的欣喜表情,他便瞬间打消了原本的想法,好整以暇的站在了一旁,俨然是一副准备看谢翎戈打算做什么的模样。   谢翎戈走上前,他看着付臻红道:“那个……你还记得我吧。”   其实谢翎戈有很多话想同潘金莲说,当他派出去调查的人,传来了找到人的消息,谢翎戈迫不及待的就赶来了这里。然而此刻,当他真正见到潘金莲之后,他原本酝酿好的言语,竟然一个都说不出来。   付臻红微微挑眉,看着谢翎戈有些紧张的神色,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的记性还没差到不足两月就忘的地步。”   谢翎戈面上一喜,潘金莲这么说,便是还记得他。谢翎戈压住内心的那份激动,尽可能的保持着语气的平稳:“你来汴京了,是打算常住?”   付臻红纠正道:“是我与武植,是我们两人来汴京了。”   谢翎戈闻言,身体一顿。   而从谢翎戈进来之后,眼神就渐渐冷下来的武植,听到付臻红这句纠正,眸中的凉意也散去了几分。   这时,谢翎戈也目光转动,看向了站在潘金莲的年轻男子。他的视线在这男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你是武植?”   武植微微抬了抬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怎么,只记得住我的夫郎?”他特意加重了后面这四个字,虽然是在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谢翎戈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也没有想到武植面具下的真容并不是如传言那般,不仅不丑陋狰狞,反而非常的俊美。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的楼槿,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谢翎戈,随即又看向了付臻红和武植,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兴味。   看谢翎戈这模样,应是喜欢这叫武植之人的夫郎。   而那漂亮夫郎,似乎对谢翎戈毫无感觉。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楼槿微微眯眼,觉得自己今日因为好奇来到这里,果然是正确的。   想到这,楼槿又把目光精准无误的转到了付臻红的脸上。抛开其他不说,这位漂亮夫郎,长得确实是好看,即便是男子,却有着一种似超越了男女界限的那种美丽。   无论是身段,还是脸蛋,亦或者是气质,都无可挑剔。   这么一看,也无怪乎谢翎戈会心动。   就连他自己,在看到这位漂亮夫郎的那一刹那间,也产生了一丝心神微动的惊艳感。单纯的因为映入眼底的这份美,无关乎其他。   心思转念间,楼槿不禁又多看了这漂亮夫郎几眼。   直到他身旁的那叫武植的人,目光冷冷的朝着他看了过来,楼槿才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   武植的下颔线绷紧,双唇紧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决定来汴京的时候,武植想过他与潘金莲来了这里,定然是会遇到谢翎戈他们的,但是武植有些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早就遇到了。   谢翎戈对潘金莲怀有什么心思,他自然看得出来。事实上,相比于更容易被猜透心思的谢翎戈,在清河县同谢翎戈一起的另一个男子,才更让武植在意。   那叫周煜的男子,身份神秘,过于平静的表情下让人无法清晰洞察出内心。   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不好估量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武植有一种直觉,那便是那叫周煜的男子,对潘金莲所表现出的平静态度并不源于真实内心。   这么一想后,武植原本因为付臻红方才那句纠正而有所缓和的情绪,又再次冷了下来。   他看着谢翎戈,表情冷沉,眼神凌厉。压着心底深处渐渐上涌的杀意。   这一个个的,是真得碍眼。   付臻红感觉到武植的情绪变化,他轻轻拍了一下武植垂在身侧的手,安抚了他的情绪后,看向谢翎戈道:“你来这里,是买药还是看病?”   买药还是看病。   付臻红只给了谢翎戈两个选择。   谢翎戈也隐隐明白了,这是潘金莲此刻并不想与他有除这两个选择之外的交集,他压下心头的失落,回道:“买药。”   付臻红抬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若是问你买多少,你待如何回答?”   谢翎戈愣了愣,反应过来付臻红这话里所蕴含的调侃之后,他的耳根有些泛红。药材又不是烧饼,真要回答一句全部,这次不用周煜说,他自己都会觉得傻。 第57章   付臻红见谢翎戈微红着耳根, 便知晓他是因他的话而回忆起了在清河县买烧饼之事。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窘迫,显然对于当日之事印象深刻。   而事实上,那日之事于付臻红来说, 也同样是记忆深刻。毕竟他第一次卖烧饼, 就遇到了财大气粗的谢翎戈,一次性包揽下所以烧饼。   见让自己动心的男子正盯着自己看,谢翎戈的耳根顿时更红了,甚至大有一种往脸颊处蔓延的趋势。   谢翎戈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相反, 他在同年龄层的世家公子或者是王孙贵族里, 除开赵子善和周煜, 其实已经算是较为成熟的那一个了。   但是每每在潘金莲面前,大抵是因为太在乎这个人、太在乎对方对他的看法,所以他大多数时候就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和稳重。   被潘金莲的视线凝视时,更会产生几分轻微的紧张和不自在。   付臻红见谢翎戈不说话, 便继续说道:“药铺是武植负责, 你要买什么药,同他讲就行。”   谢翎戈下意识点头:“…噢…好。”   一旁的楼槿难得见谢翎戈这副有些傻愣愣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楼槿的笑声,有些不悦的朝着楼槿投去一个眼神。   对上谢翎戈的视线,楼槿耸了耸肩, 不仅没有要收敛笑容的意思, 反而笑得更明显了。   谢翎戈的脸色瞬间一黑。   这楼槿着实是让人生厌。   一点也没有其长兄那般温厚有礼。   这时, 武植低沉冷然的嗓音打破了谢翎戈和楼槿的眼神交锋:“买何药?”他问谢翎戈。   谢翎戈随口一说:“在夜里能安稳睡眠的。”   谢翎戈这话一刚说出口, 楼槿就走上前,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子逸兄,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夜里思人, 所以才来求安神药?”   谢翎戈冷笑一声, “楼槿,你可知你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楼槿挑眉。   谢翎戈说道:“像一只被染成粉毛的嘴碎公鸡。”   楼槿:“你……”   “我什么我。”谢翎戈直接打断他,反问了一句:“觉得我说得不对?”   楼槿正欲反驳。   谢翎戈又道:“怎么,你没穿粉衫?”   话落,他又紧接着道:“你不是公的?”   不等楼槿开口,他又说:“你不是嘴碎?”   楼槿:“……”所以现在究竟是谁话多嘴碎?!   谢翎戈轻嗤一声:“我以上说得三点,那一点和你不符合?”   这次换楼槿冷笑了。   正在将药装袋的武植,听着谢翎戈和楼槿的对话,只觉这两人实在是聒噪又碍眼。他迅速将抓好的药包好,然后放到台柜上,言简意赅的对谢翎戈说道:“两贯钱。”   谢翎戈一手拿药一手付钱。   楼槿道:“怎么,药都拿了,你还不走?”   谢翎戈提药的手微微一紧,说道:“我走与不走,与你楼小公子无关。”   楼槿摆手,不打算再问。   他走到武植面前,学着谢翎戈方才的话,说道:“我也开一副能在夜里安稳睡眠的药。”   谢翎戈:“……”   武植瞥了他一眼,转身去开药了。   在等待的空隙,楼槿单手托腮,手肘撑在台柜上,非常认真的打量着付臻红。   在付臻红因为他的目光而抬眼看他时,他眨了眨眼睫,嘴角一勾,对着付臻红扬起了一抹微笑。   楼槿的长相和西简林的长相,有着类似的气质,都有一种风流臻美之感。不过西简林的面容整体给人的感觉是雅俊居多,而楼槿则是倜傥张扬居多。   粉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与他那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相辉映,显得他整个人无不透着调的肆意与多情。   谢翎戈看了一眼含笑的楼槿,随即又看了一眼潘金莲,接着又看了一眼含笑的楼槿,如此往复了几次之后,他才忍住了想将手中的药糊到楼槿身上的冲动。   楼槿这招蜂引蝶的花蝴蝶,这舞到潘金莲面前来了!   若不是没有足够的立场,谢翎戈是真得想立刻上前,将对着潘金莲乱放掉的楼槿给隔开。省得污了潘金莲的眼睛。   楼槿自然感觉到了来自于谢翎戈的怨气,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眼下,他更愿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面前这个漂亮夫郎身上。   他微微抿唇,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出声问道:“你们是从清河县来的?”他这句话里用得是你们,而非是单独的一个你字。   虽然是在问付臻红,但是非常巧妙的把武植也算了进来,这样一来,至少在表面上,不会让人觉得太刻意。   付臻红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声:“嗯。”   楼槿又道:“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二人成婚多久了?”   楼槿这话一说完,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   这时,包好药的武植说道:“私人问题,不便奉告。”   楼槿闻言,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问。   他接过药,“两贯钱?”   武植道:“三贯。”   楼槿诧异,下意识问道:“你给我开得药不是和谢翎戈的一样?”   武植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这药里,我还加了一种润喉的药材。”   楼槿闻言,眉头微蹙:“润喉的药材?”   谢翎戈笑道:“这都不懂吗,人开这药,是怕你话太多,会喉咙干燥。”   楼槿:“……”   谢翎戈又道:“你既然已拿了药,你我今日遇上又算是有缘,不如一起去喝上一杯?”   楼槿眯了眯眼,对上谢翎戈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回道:“这邀约,甚好。”   随后,楼槿又看了付臻红一眼,和谢翎戈一人提着一包药,抬脚迈出了药铺的门槛。   看着两人提着药走出去的背影,付臻红和武植对视了一眼,随即没忍住轻笑出声。   并非是他有意想笑,而是谢翎戈和楼槿这两人的这般举动,实在是有一种莫名惹人发笑的傻气感。   明明都没有病,却一人提着一包药,在对彼此互看不顺眼的情况下,相携去正店酒楼。   武植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付臻红的耳垂:“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武植这话说完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相比于纯粹只是为了看付臻红的谢翎戈和楼槿,后面进来的人,是真得身体有恙,抱着新店开张的心态,看这位年龄不大的年轻大夫,是否能开出让他们身体尽快好转的药方。   武植话不多,他静静的把完脉,又按照这些人描述的症状综合后,开出了相应的药方。   而武植在号诊的时候,付臻红就坐在台柜右侧的屏风后面,看着武植买给他的画本。   两人互不干扰,也没有太多的交流,然而却自有一种静雅的和谐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午膳两人是在药铺吃的,由闲汉送来。   点的菜是汴京城的特色招牌。   用过午膳之后,武植和付臻红一起,坐在了屏风后的躺椅上。付臻红继续看着画本,武植则是看着医书。   然而,这闲雅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两道迈进药铺的脚步声打破了。   “公子,怎么突然想着来这家药铺?”穿着深色蓝衣的小厮,一脸疑惑的问着自家主子:“夫人之前所用药材都是锦安堂提供的。”他小声说道,言语之间满是诧异。   事实上,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会随他一起来抓药。毕竟以往定期去药铺替夫人开安神药这种小事,从来都是他独身前来的,用不着公子亲自过问。   赵凛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轻轻一笑,解释道:“我听闻今日一早,子逸和楼家小公子便来这里抓了一副安神药,想来这药铺的掌柜,定是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   赵凛的语气温润,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急不缓的语气落在人的耳里,会让听者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小厮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吗……”   赵凛轻嗯了一声。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有些好奇,让子逸宝贝着不想让他看到的人,究竟长何模样。   小厮用眼睛四处扫了一下,稍微拔高了一下音量:“有人吗?”   他这话音刚落,屏风后的武植,便放下手中的医书,走了出来。   武植看了一眼进来的这两人,从两人方才的对话和穿着气度,瞬间分辨出了两人对应的主仆关系。   武植将视线停留在赵凛身上,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可是来开安神药?”   赵凛轻轻点头。   随即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小厮。   小厮接受到赵凛的眼神,立刻上前,将夫人的情况说明。   而在武植听小厮说话间,赵凛则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   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在马车内听到有人在讨论这家新开的药铺。   说得是药铺是一对年轻夫夫所开,药铺的掌柜大夫是一位相当年轻的俊美男子,他有一位非常漂亮、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丽夫郎。   相比于掌柜大夫,那些人的谈论声里,关于掌柜大夫的那位美丽夫郎的话语,明显居多。且话里话外都是惊叹,甚至隐隐夹杂着些许倾慕。   药铺是一对夫夫所开。   很显然,这男子便是掌柜大夫了。   如此看来,让子逸心生惦记的人,应该是这大夫的那位美貌夫郎了。   已婚、男子、别人的夫郎。   这三个无论是挑出哪一个,放在子逸喜欢的对象身上,都足够让赵凛好奇。更不用说,是集齐了这三个要素。   这么一想后,赵凛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屏风,从他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 第58章   这家药铺是一对夫夫所开, 掌柜大夫他已经见过了,屏风后的这道人影,便只可能是传闻中的那位漂亮夫郎。   漂亮夫郎……   赵凛琢磨着这四个字, 只觉这样直白的称呼莫名有些让人发笑。   武植这边, 虽然在听着小厮的描述,但是他的余光却瞟向赵凛这边。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所看方向是屏风后时,想到某种可能的武植,英挺的眉头顿时微微皱了一下, 身上的气息一下变得有些冷。   正在讲话的小厮莫名轻颤了一下, 对于这空气中突然降下来的温度, 有些不明所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突然颤栗的手臂,本能地退了半步,然后才继续将夫人夜里失眠时的一些症状,详细的讲给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夫听。   屏风后的付臻红。   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道看向他的视线。   屏风很轻薄, 能将外面的身影映得清晰。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 隔着这一处屏风看向了另一侧,这单独站着的一道身影。   此时,小厮还在与武植说话,这单独站着的高挑身影,毫无疑问, 便是小厮口中的公子。   付臻红只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视线, 继续看起了手中的画本。对于无关紧要的人, 他通常来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然而,付臻红刚把视线转回到画本上, 药铺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同样是两个男子, 同样是一对主仆。   只不过区别在于, 这一次进来的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人武植在清河县见过几次,正是同谢翎戈一起的周煜。   周煜进来之后,先是看了武植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一起,很快,周煜又淡定的移开,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最后才看向了赵凛。   赵凛轻轻一笑,率先出声:“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四郎你,还真是巧。”话落,他顿了一下,礼貌性的询问道:“莫不是四郎有哪里不舒服?”   周煜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赵凛微微挑眉:“噢?”   周煜道:“何家一案,官家命我彻查,今日我手下从何婉君房中发现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凛字。”   赵凛闻言,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语气依旧是温润的:“四郎是在怀疑我?”   周煜说道:“何家一案涉嫌众多,我若怀疑你,便不是只带着一位护卫前来。”   赵凛自然听出了周煜的弦外之音,他嘴唇微抿,垂眸收眉,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如此看来,四郎是想与我叙叙旧了。”   周煜轻笑了一下,道:“西街的雅香阁,子善觉得如何?”   赵凛回道:“既然四郎都已选好了地放,此番又亲自前来找我,我岂有不去之理?”   话落,赵凛对小厮道:“你在这里等着,药开好之后,直接拿回去便可。”   小厮立刻应声:“是,公子。”   听吧小厮的回话之后,赵凛这才看向一旁的周煜:“那四郎,你我现在便去?”   周煜说了一个请字。   赵凛闻言,率先迈开了脚步,只不过在他转身朝着药铺门口走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武植以及屏风后那道的身影。   看来,只有一次再来了。   虽说赵凛的心里,是有些好奇谢翎戈所喜欢的这位漂亮夫郎,到底是何模样,但是这一丝好奇,在别的事情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而紧随着赵凛迈出脚步的周煜,在离开药铺之前,也同样看了一眼屏风后露出的那道身影。   至于武植,直到赵凛和周煜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之后,他的情绪也依旧处于一种非常冷然的状态。   今日,不过才是药铺开张的第一天,正常来看病拿药的病人没多少,反倒是一些不该来的身体也并无病症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   这种状况,着实让武植的心情好不起来。   一想到这些人里,有觊觎潘金莲的存在,还极有可能并非是一个,武植就觉得胸口发闷,心中那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戾气,也隐隐有了窜出来的苗头。   越想,武植的脸色就越发阴沉,漆黑的眼眸里更是浮现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厉光。   正在等待武植抓药的小厮,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看向这位大夫,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撞之后,小厮竟然产生了一种像是被猛兽盯着的压迫感。   这……这个大夫好吓人……   让他莫名发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为了掩饰掉这种紧张感,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嘴角往两边扯,有些傻气的干笑了几声。   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他情绪的紧绷,一直到拿到药离开这药铺,这小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店铺,想到对方那道漆黑的眼神,心有余悸的他没忍住小声嘀咕起来。   这药铺的掌柜大夫,明明就是一个初来汴京城的普通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就仿佛自己若是被他盯上,不过眨眼之间就会丧命一般。   怪哉,怪哉!   小厮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摇了下头,将这种感觉从脑海里剔除。   药铺内———   武植重新走回屏风后,他坐回到自己之前所坐的位置,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然而,他的目光虽然是放在了手中的医书上面,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将上面的文字看进心里。   他的脑海里还想着今日来的这几人,刀裁般的眉皱得深刻。   付臻红见他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放下画本问道:“有心事?”   武植闻言,看向了这个坐在他身旁的男子。   他轻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付臻红又道:“因为谢翎戈他们?”   这次,武植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医书,站起身来到付臻红正对面。   付臻红抬眸:“怎么了?”   武植还是没静默,不过,下一秒,他将双手撑在付臻红两侧的木椅把手上,俯下身凑近了付臻红。   武植这个动作,使得他身上的阴影尽数落在了付臻红的身上。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付臻红,漆黑的眼瞳里蕴含着某种复杂而晦涩的深意。   付臻红见状,微微挑眉,也不再言语,而是任由武植看着他。   最后,还是武植率先有了动作。   他再一次凑近付臻红,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付臻红的额头处。   付臻红的体温偏低。   他能感觉到额头处自武植那里传来的热度。   因为两人的距离凑得很近,只隔了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萦绕在了一起,且这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武植率先有了动作。   他亲吻了一下付臻红的眉心,然后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你是属于我的,对吗?”虽然是在问着,但武植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武植并非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在面对眼前这个男子的事情上,若不将对方关起来,他是真得没有足够的自信,能保证这个男子的目光会永远只放在他的身上,只在意他一人。   付臻红感觉到了武植问出这句话时,那份隐秘的不安。他轻轻笑了笑,随即伸出手,将五指没入武植后脑勺的发丝里,然后微微使力,让武植将脸凑近,将耳朵靠到他的唇边。   “你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毕竟我是你的夫郎,不是吗……”付臻红的语气很轻浅,说完之后他便收回了手。   然而,即便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口吻,却让武植的情绪渐渐转好,心底的一丝郁气也随之消散了。   事实上,付臻红说这话,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顺应武植,这确实是他的心中所想。   这个世界于付臻红而言,并不需要强制完成任务,也不需要必须攻略完三个气运之子。所以若是武植值得他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另外两个气运之子,付臻红便可以忽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那几个字,那便是武植值得与否。   武植并不知道付臻红心中所想,不过他隐约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旁得意思。他掩去眸底的若有所思,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偏头,吻上付臻红的脸颊。   他的吻是温热的,双唇从付臻红的脸颊往下磨蹭,随即停留在了付臻红的唇角处。   他半阖着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这近在迟尺的男子。考虑到时间和地点并不合适,怕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失控,会忍不住想从这男子的身上攫取更多,武植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才重新站直了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武植想了想,说道:“明日,你还会随我来药铺吗?”   付臻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道:“你是希望我来,还是希望我不来?”   武植如实回道:“我希望你来,又希望你不来。”话落,他自己摇头一笑:“很矛盾吧。”   希望他来,是因为想一直同他待在一起。   不希望他来,是因为不想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他。   这么想着,武植最终还是说道:“若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可不用随我来药铺。”   付臻红回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有些想好好逛一逛汴京城内的书铺。”这个世界里的时代,文人墨客极多,书法字画极富盛名。   武植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戴上面具,应该会更方便。”毕竟潘金莲的容貌实在是太过惹眼,只要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会是众人的目光聚集地。   理智上,武植认为这并不利于潘金莲逛大街小巷的书铺。私心里,他也不想旁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潘金莲的身上。 第59章   事实上,无论是理智分析,还是感性所致。   归根到底,都源于他对潘金莲的占有欲。   付臻红从武植的眼神里也知晓了他的这份小心思,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会按你说得做。”   武植唇角勾了勾:“晚点你想吃什么?”   付臻红思考了片刻,回道:“糯米糕吧。”   武植点头:“好。”   他应声着,回到小宅子之后,虽然有雇佣相应的下人,但是武植还是亲自进了膳房,为付臻红做起了糯米糕。   接下来的两日,付臻红并没有跟随武植去药铺,而是戴上面具逛起了汴京城的书铺。   也因为付臻红并不在药铺,所以当谢翎姗听到消息去往药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付臻红。   谢翎姗沮丧着脸,不死心的又仔细扫了一遍四周,再确认潘金莲真得没来这里之后,她失望的嘀咕着:“什么嘛……只能下次再来了……”   而除了谢翎姗这么一个女子之外,药铺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个衣着贵气的年轻公子。   这些年轻公子皆是汴京城内的世家或高官子弟,之所以会来,原因无他。   无非就是心生好奇。   毕竟谢家公子,楼家小公子,公子们的典范赵凛,以及备受官家宠爱的周四郎,都在药铺开张当日来了这里。   这消息不足半日,便在圈子里传遍了。   这怎么不让他们好奇。   更不用说他们还听小道消息说,这几人之所以会来药铺,是为了见这药铺掌柜大夫的那位夫郎。   据说那位夫郎貌若谪仙,让人一眼难忘。   为了确认这其中是否存在夸大的成分,这些闲得无事的公子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药铺。   不过结果很失望。   他们并没有见到传闻中的那位漂亮夫郎。   事实上,除了有从众因素在作祟外,这些年轻公子们对这位漂亮夫郎的好奇,更多的还是源于谢翎戈几人的作为。要说对于这位漂亮夫郎的本身,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另一边。   楼家———   书房内,楼槿坐在帘幕外侧的软榻上,在贴身小厮的喂食下,悠哉的吃着葡萄。   一串葡萄吃完之后,楼槿从软榻上懒洋洋的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抬脚便准备往外走。   然而,他的脚步才刚刚挪动,帘幕的内侧就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站住。”   楼槿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对着帘幕内侧的人影说道:“我就出去逛逛,不会太久。”   “你是准备去那个药铺?”   这道冷而沉然的声音落下之后,声音的主人也从帘幕内侧走了出来。   “大兄,你也听说了那个药铺?”楼槿有些惊讶。要知道他这位大兄,严谨,克制,向来是说一不二,比之父亲,都还要让他生畏。几乎整日都在忙,平日里也从不参加公子们的聚会。   在楼槿看来,大兄每日都过得千篇一律。   简直就跟苦行僧一样。   毫无乐趣可言。   而且大兄不仅独来独往,对一些在世家公子之间流传的八卦等,更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就像是除了与楼家相关的正事之外,旁得事情跟他完全绝缘。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楼槿从自家大兄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才会这般诧异。   被楼槿称之为大兄的男子,一袭黑衣,身形颀长。他的眉如刀裁,透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凌厉感。   相比于楼槿这有些懒散的站相,他的站姿端正而挺拔,似一棵直直的劲松。   身上也不沾染一丝灰尘,衣衫上更不见一丝不该有的褶皱。   明明五官和楼槿很相似,天生一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却因为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严谨和自律的冷冽,而生生压下了那份容颜所带来的多情感。   楼焱没有回答楼槿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半个时辰后,随我去姨母家。”他看向楼槿:“你若现在出去,确定能赶回来?”   虽然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楼焱要表达的意思很显然,便是让楼槿待在这里。   楼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此刻,于他来说去不去闲逛到是其次了。他是真得一点也不想去姨母家。每次一去那里,就要被孙妙妙那个麻烦的女人缠上。   对方是个话痨,就跟蜜蜂一样,在他身边嗡嗡乱叫。   吵得他心烦。   楼焱看出了楼槿心中所想,他目光平静的陈述着:“你平日同那些女娘们相处,也不见你心烦。”   楼槿一听,下意识反驳:“那能一样吗!”他嘀咕着:“孙妙妙就是个夜叉!”力气比男人大不说,还不讲理。   小时候就能将他整个人举起来,现在长大了力气更甚。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娇俏。   偏偏每次他想远离,最后都会被对方逮住。   楼焱道:“母亲有意让你与她订婚。”   楼槿一脸惊恐:“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和孙妙妙绝对不可能,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订哪门子的婚!”   楼焱看着满脸都写着抗拒的楼槿,不冷不热的说道:“她若不喜欢你,又为何粘着你?”   楼槿道:“她那是纯粹为了吵我。”楼槿对于孙妙妙不喜欢他这一点很确定。两人毕竟也是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对方对他有没有爱慕之情,他自然是了解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楼槿坚信这一点,自家的大兄和母亲却似乎不这么认为。而这两人都是极其固执之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旁人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可能改变他们心中所想。   这么一想后,楼槿有些烦躁的说道:“总之她就是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可能娶她。”   “至于喜欢她,那就更不可能,我就算喜欢男子,也不会喜欢孙妙妙!”楼槿最后这一句话说完之后,空气有瞬间的冷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楼槿,在感觉到周遭骤然降下来的温度后,他心里一个咯噔,有些僵硬的抬起眼眸,看向了这股冷意的制造者。   明明大哥的眉头并没有皱起,但就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让楼槿有些发悚。   在楼焱深邃漆黑的目光下,楼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大兄我……就……我……”   楼焱嘴唇微动,重复着楼焱的话:“就算喜欢男子,也不会喜欢孙妙妙?”   楼槿抬起双手,开始打着哈哈:“这不是随口一说吗,我自是不可能喜欢男子的,我……”   楼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楼焱直接打断了:“既如此,你派去查潘金莲的人,可以收回了。”   楼槿又惊了:“大兄你怎么知道我派人去查了潘金莲?”这事他明明做得很隐蔽啊。   楼焱语气平静:“你有何事是我不知道的。”   楼槿沉默了。   下一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   他紧跟着说道:“所以大兄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位漂亮夫郎是叫潘金莲!”   楼槿回道:“不过多问一句,便知晓,有何奇怪?”   楼槿点头:“这样呀……”   事实上,楼槿会派人暗地里查潘金莲,一是因为他有些闲得慌。二是因为,他对潘金莲和谢翎戈周煜等人,在清河县所发生的事感兴趣。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那日在药铺与潘金莲一见,他确实是被这个男子惊艳到了。虽然那日,他并未与潘金莲说上话,但是对方却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诶,不对呀,”楼槿话音突然一转,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兄:“但是大兄,你为何会多问一句?”   楼焱闻言,微微顿了顿,在楼槿略显诧异的目光下,说道:“这就是你所关注的重点吗?”   话落之后,楼焱上下打量了一下楼槿的这身粉衫:“去把衣服换了,这颜色男子穿着太轻挑。”   楼槿道:“哪里轻挑了,这不挺好看吗。”   楼焱眉头微皱:“不适合见长辈。”再次开口后,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去换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楼槿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在看到楼焱的眼神后,默默将要说出口的反驳吞了回去,非常识趣的出了书房。   然而出了书房之后,楼槿没走两步,脚步就瞬间一顿,停在原地似在思考起什么。   跟随着他一同出来的贴身小厮见状,出声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楼槿后知后觉的说道:“我大兄刚刚是不是在转移话题?”话落,他摩挲着下巴,眼睛半眯起来:“大兄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这么想着,楼槿回头看向了书房的方向。   贴身小厮道:“大概是大公子觉得那不值一提?”   楼槿收回目光,“可能是这样的吧。”他自顾自的说道:“应该是我想多了。”   “走吧,换衣衫去。”   “好的,公子。”   …………   与此同时,位于西街的楼阁的一处雅间里。   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身紫衣的男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问出了一句:“你不去看看你的兄嫂吗?”   拿着杯盏的武松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杯中的酒液倒映出的自己,脑海里想着的却是来了汴京城的大哥和潘金莲。   药铺的事于昨日一早,他就听说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见见自家兄长的。   然而去见兄长,便意味着他可能会见到潘金莲。   一想到潘金莲,武松便有些犹豫了。   虽然他与潘金莲已经许久未见,但是武松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在见到潘金莲的时候,保持绝对的寻常心,并且在注意两人距离的同时,不受对方的影响。 第60章   申时一刻。   换好衣衫的楼槿随楼焱一起,坐上了去往周家的马车。   马车内,楼焱看了一眼楼槿的衣着。   那身男子穿起来显得过于轻挑的粉衫,楼槿已经换下了,眼下穿得这件衣衫的颜色,虽然依旧是有些不够沉稳,但到底是没之前那般惹眼。   察觉到楼焱看着的目光,楼槿求生欲很强的解释道:“大兄你知道的,这已经算是我最素的衣衫了。”   楼焱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楼槿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大兄盯着他然后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   这种情况,比大兄对着他皱眉更让他心慌。   因为无法从大兄的表情看出大哥的心情。   他和大兄,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他的性格随父亲,大哥的性格随了母亲。   周姨母家距离他们楼家并不算太远。   正常行驶的话,坐马车不足半个小时就到。   然而,在马车行驶了大概两刻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   前方的桥面出现了往下凹陷的裂痕。   桥的下方是一片河流。   这样的桥,虽然不至于坍塌,但到底不适合久站在上面,更该不是一个争执的地点。   此时,由于桥上有四人在争吵,引来了旁人的围观。围观的人有些站在桥头,有些则是同样站在了桥上,距离争吵的四人很近。   四人分别为两男两女。   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是身形佝偻,头发发白的老人。另一个大概四十来岁,身体强壮,皮肤黝黑。   两女是一对母女,女子二十来岁,身边牵着一个大概四岁左右的小女童。   那对母女和老人这三人是一起的,壮汉则是单独一人。   两方的争执似乎与小女童有关。   马车内。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又听到外面吵闹声的楼槿,顿时有些好奇掀开帘幕,看向了马车的外面。   发现是一场争执引来的围观之后,不甚感兴趣的楼槿正准备收回视线,却意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抹让他眼前一亮的身影。   这身影的主人是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的男子。   素色的衣衫,胜雪般白皙的肌肤,以及那自然披散着的、只有一根发簪挽起几缕的墨发。   虽然对方的脸上戴着一枚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露出来的下颔却精致漂亮,下颔线条更是非常流畅完美。   以楼槿的经验来看,这个男子定然是一个极其好看的人。   这么想着,楼槿不禁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让楼槿产生了一种有些眼熟的感觉。   他摩挲着下巴,半眯起眼睛,开始思索着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而或许是因为他打量的视线太过直白。   这时,被他看着的男子突然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间,视线触及到对方眼眸的楼槿,微微愣了一下。   这形状漂亮的眼睛,以及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这种漫不经心的冷艳感……   “啊……!”楼槿猛地拍手。   他知道了!   他就说这男子怎么给他一种熟悉之感,这戴着面具的男子,不正是他前几日才在药铺见到过的漂亮夫郎吗!   是潘金莲!   楼槿在心里猜出男子身份的同时,也直接将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坐在楼槿身旁的楼焱,原本正在闭目凝神的他,听到楼槿用一副欣喜的口吻说出的名字,缓缓睁开了眼睛。   楼焱淡淡的瞥了楼槿一眼,在发现楼槿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探索眼神,兴致满满的盯着外面的一处地方之后。   他也顺着楼槿的目光看了过去。   映入楼焱眼帘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楼焱想到楼槿脱口而出的名字。   潘金莲?   楼焱虽然从暗探那里得知,楼槿派人所调查的那位药铺大夫的漂亮夫郎,有着一副极其好看的相貌,但是他本人并未见过潘金莲。   楼焱知晓,暗探虽不至于夸张,但他本人并不认为潘金莲真得有那种,只需眼神就能蛊惑人心的魅力。   然而此刻,在与对方的眼神对视上的这一瞬间,楼焱得承认,他确实是有一双极其让人惊艳的眼睛。   至于这带着面具的对方,是否是潘金莲。   楼焱对此,并不怀疑。   楼槿在认人方面,有着超出常人的直觉。   想到这,楼焱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楼槿。为了将人群里似准备过桥的潘金莲看得更清楚,楼槿整个人往前倾斜,身体完全离开了坐垫。   楼焱微微蹙眉,冷声说道:“坐好。”   楼槿听到自家大兄的声音,又看了一眼早已经移开目光的潘金莲,这才重新坐下,端正了身体。   他的眼睛亮亮的,眼睫眨了眨,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楼焱见状,猜到楼槿定然是在打着某些小算盘,他用一种冷然的声音说道:“潘金莲虽是男子,不用顾及男女之别,但也是别人的夫郎,楼槿,你该知晓分寸。”   楼槿抬眸,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大兄我知道的。”他回得实诚,态度呀很端正,只是内心究竟是怎样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楼焱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他见楼槿面上应承下来,也不再多言。   这时,车夫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公子,前面太堵了,桥上人太多,马车怕是不好过去。”   楼焱闻言,掐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到周府的路程,对楼槿说道:“下车。”这里距离周府已经没多远了,走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楼槿明白了楼焱的意思,以往有马车就不愿意走路的楼槿,眼下一点也没抗拒的下了车,甚至看起来还似乎非常兴奋。   楼焱不禁多看了楼槿一眼。   楼槿眨眼,对上楼焱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了,大兄,不快些下车吗?”这句话说完的同时,楼槿的余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了桥那边。   想到楼槿眼下有些反常某种可能,楼焱的眉头再次拧了一下:“安分点。”他对楼槿警告道。   楼槿立刻回道:“知道了知道了。”话是这么回答着,在楼焱下马车的时候,在楼焱的视线盲区,楼槿的余光又再次瞟向了桥那边,准确来说是瞟向了已经踏上桥的付臻红身上。   楼焱对车夫道:“你先回去。”   车夫语气恭敬:“是的,大公子。”   车夫调转马车,楼焱和楼槿也走向了前面的石桥。   楼槿贴着桥的围栏边缘,走在最前面,他特意选择的是和潘金莲相同的那一侧,这样就能和从桥的另一端走过来的潘金莲遇到。   心里这么打算着,楼槿的脚步也不禁变得轻快起来。   很显然,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在楼槿与付臻红的距离拉近到只有半米左右的时候,绕过一个看热闹的人,楼槿这才发现潘金莲的手中还抱着几本崭新的画本。   是去逛了书铺吗。   楼槿想着,正准备出声,变故却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原本只是口头争执的壮汉,突然开始动起手来,他直接抱起小女童,也不顾小女童的哭哭啼啼和大力挣扎,扒开围观的人就走。   女子和老人见状,吓得赶紧去追,然而就在这一来二往间。壮汉因为太过心急,加之小女童突然咬他一口,壮汉一个甩手,突然重心不稳的滑倒,整个人往前栽去,而小女童,则是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   而甩出的方向正是楼焱这边。   楼焱见状,立刻侧过身想要接住小女童。   然而就在楼焱接住小女童的这一瞬间,他身后的石桥围栏,因为被这股力道压了一下而骤然塌陷,猝不及防之间,楼焱和小女童往下倒去。   “不!!”女子惊恐的大喊着。   “大兄!”楼槿的瞳孔也猛然瑟缩。   下一秒,扑通的水声响起,楼焱和小女童见人同时落入了河水中。   女子满眼泪花的求助着众人:“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女儿,我不识水性!”   楼槿也暗骂一声:“我也不识水性!大兄虽然懂游水,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他现在怕水!”   因为小时候的一场事故,大兄改了名,换成了三火焱,现在对河水更是有很深的阴影。   楼槿整个人顿时焦急得不行,很想立刻就冲下去救大兄,但他不会游水。偏偏今日他与大兄出门时,因为种种原因,所以并没有带暗卫。   这怎么弄!!   周围的人也个个面露难色,他们之中有些人很想帮忙,但是奈何不懂水性。而有些会游水的人,知晓他这河水很深,又见水流翻涌,也不敢贸然下水犯险。   就在这时,楼槿只觉手突然一沉,他下意识去接,低头一看,发现是潘金莲将书册放在了他的身上。   楼槿正欲说话,下一秒,付臻红就已经跳下了水。   楼槿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跳下去救人的人竟然会是潘金莲。   此时,落入河中的楼焱和小女童已经分散。   付臻红先看到了小女童,见小女童快要窒息而亡,他当机立断的抱起小女童,左转功力加速上了岸。   “琳琳!”小女童的母亲见状,因为太过忧心自己孩儿的安全情况,匆忙向付臻红道谢后,便接过了小女童。   楼槿急忙问付臻红:“我大兄呢?他……”   付臻红想着方才那男子抬手接那小女童的本能反应,又想着自己反正已经下了水,衣衫已经湿透了,他也没说什么,便再次潜入了河水中。   大抵是因为昨夜又下了大雨,本就很深的河水又上涨了很多。付臻红往下游动,很快便找到了被水草缠住的男子。   付臻红并未犹豫,游过去之后,立刻弄掉了水草,而这时,闭着眼睛的男子似有所感般,凭借着某种本能,伸出手抱住了付臻红的腰腹。   他的力道很紧,结实的手臂牢牢的抱住了付臻红,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第61章   作为当事人的付臻红,自然能明显感觉到腰腹处的这一双手臂,抱得有多紧多用力。求生的本能,让这个男子即使因为缺氧而神志不清,也依旧不松手,不放开。   付臻红并未耽搁,左转功力的同时抓着男子的后领,让对方在他的力道带动下,以最快的速度往上。   很快,付臻红就将这男子救上了岸。   楼槿见状,立刻跑上前,蹲下身检查躺在地上的楼焱:“大兄!”他一边喊着一边按压着楼焱的胸膛。   两秒之后,待呛得水都吐出来时,楼焱也睁开了眼睛。   楼槿面色一喜,那从大兄落入水中之后,就一直悬在心底的石头,此刻也终于落了下来。   楼焱轻咳了几下,对楼槿道:“我没事。”话落之后,缓过神的他站起身,看向了将他救上来的男子。   付臻红这会儿正低着头,拧着衣衫上的水。   他的身上全部湿透了,发丝上也粘着水,整个人都是湿淋淋的。   今日付臻红穿得是一身颜色素雅的衣衫,此番湿透之后,衣衫贴合着他的身体,将他身体的曲线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看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自然感受到了周围的人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但比起这些目光,付臻红更在意的是将身上多余的水拧掉。   是潘金莲救了他。   正看着男子的楼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感激,是其他更复杂的心绪。   在他因为被水草紧紧缠住而快在水下陷入昏厥时,这戴着面具游向他的人,像是携带了一层浅色的光晕,将他从溺水的阴影中攥出来。   楼焱想到方才在水里时,自己在意识恍然的时候,用手臂紧紧圈住的腰腹,下意识的就将目光移向了对方的腰部。   这腰肢很细,线条也极为流畅优美。   救他上岸而发力的时候,有一种遒劲有力的柔韧触感。   楼焱的思绪不禁开始偏移,不过好在,下一秒,他就在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和所思所想,对于他的救命恩人而言很不妥当。   楼焱瞬间敛下眉眼,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有些不自在轻抿了一下唇,走上前,正准备同这救下他的男子致谢。就看到将多余的水拧掉的潘金莲,抬起手解面具的绳。   因为面具上有很多水珠,面具的内面所凹陷的地方也淌了水,这些河水在付臻红的面部和面具之间,不仅让付臻红很不舒服,味道也不好闻。   所以付臻红自然没有理会其他,直接便将面具取下,并且他甩了一下脸上的水。   这下,看清楚付臻红真容的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气,被映入眼底的这份美丽,而惊艳得呆了神。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这份美丽是镜花水月。   湿润的黑发,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面容。   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昳丽的容颜,还是那淡漠的眼神,以及身上所流露出的疏冷气质,都似仙人。   然而那被湿润的衣衫勾勒出的秀美绝伦的身姿,自带风情潋滟的风眼,以及眉宇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冷艳,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蛊惑人心的妖。仿佛要将被他的目光注视着的人,拖入进深渊,共赴沉沦。   更仿佛那湿淋淋的墨发,并不是贴在他的身上,而似一张密密麻麻的情网,缠绕在了旁人的心尖。   近距离站在付臻红面前的楼槿,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看直了眼,心跳都快了半拍。而楼焱,也第一次红了耳根。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尽可能的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多谢相……”   楼焱的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显然是对于楼焱的感谢并不感兴趣。   楼焱微微一顿。   付臻红朝着楼焱身旁的楼槿伸出手:“书。”   楼槿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付臻红的意思之后,噢了一声,立刻走去一旁,将放在石头上的书册递给了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书册,确认自己购买的书册一本都没有少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楼槿又是一愣,脱口而出:“你这就走了?”   事实上,楼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在挽留什么一般。   付臻红闻言,脚步一顿。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转回身,也不说话,就这么上下打量着楼槿。   楼槿的身体紧绷,在付臻红的目光下变得有些紧张的,他嘴唇翕动:“怎……怎么了……”   付臻红也不说话,继续用一种静然平淡的目光打量着楼槿,将楼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楼槿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平日里利索的嘴这会儿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你你…你…这是……”   楼槿想问对方这么看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他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付臻红就说出了三个字:“脱衣服。”   “哈?”楼槿的脸瞬间爆红,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脱衣服?!!”他指着付臻红,涨红着发烫的脸,不可置信的重复:“你让我脱衣服?!”   付臻红点头。   楼槿见状,这下连脖颈也红了个透。如果说方才楼槿的心跳只是快了半拍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心跳声就直接如鼓了。   大抵是因为太过震惊,又或许是因为这一瞬间,脑海里所受到的冲击力又太大。平日里脑子转得很快的楼槿,下意识就忽略了某种逻辑上的不合理,结结巴巴的说道:“就算……就算你救了大兄,也该让我牺牲色相,满足……满足你吧。”   付臻红:“……”   虽然他那三个字因为说得太简洁,可能会引起某些歧义,但这人的思维也偏得太离谱了。   一旁的楼焱拧了一下眉。   付臻红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楼槿。   而思绪已经有些乱了的楼槿,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反问了一句:“怎……怎么,我有说错吗……”   “闭嘴。”楼焱打断了楼槿话,阻止了楼槿的思绪继续发散:“你把外衣脱了。”   楼槿听到这话,猛地一顿。   这才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了一般,看着付臻红道:“你是想用我的外衣遮挡自己?”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不然呢?”   楼槿尴尬得大力咳嗽了好几下,眼神游移的干笑着:“原来是这样呀,哈哈……”付臻红看着他,也不说话。   楼焱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楼槿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   付臻红接过外衫,直接披在了自己身上。   楼槿的身高比付臻红高上许多,体型也更宽上许多,他的外衫披在付臻红的身上,显得有些大。   付臻红将衣衫收拢了一下。   楼槿见状,脸上刚刚散下去的红晕,又弥漫了出来。看着将自己衣衫披在身上的潘金莲,属于他的味道贴合着对方,楼槿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仿佛是自己将他抱在怀里的错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而楼焱,他看着将自家弟弟的外衫裹在身上的潘金莲,脸上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他紧闭着薄唇,漆黑浓长的眼睫自然的垂在眼帘,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思绪。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扒开围观的人群,大步跑了过来,他来到付臻红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落的同时,付臻红和楼家两兄弟还没有说话,周围的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了原因。   武松闻言,看了一眼付臻红身上所披着的外衫,随即又看了一眼脸部泛红的楼槿,英挺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付臻红看向面前这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说付臻红知晓,既然他和武植来到了汴京城,那必然就会遇到武松,区别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他到是有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武松嘴唇翕动,回道:“我碰巧路过。”说完这话之后,武松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然后将付臻红身上的那属于楼槿的外衫扔给了楼槿,接着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付臻红的身上。   楼槿看着自己手中被扔回来的外衫,有些不爽的看向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正欲说话,突然想起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看武松的眉眼。   楼槿半眯起眼眸道:“你不是武植吧。”   武松回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楼槿轻啧了一声,“你这眉眼和那药铺大夫有几分相似,你是他兄弟武松吧。”   被点出了身份,武松神色不变,他没有再理会楼槿,转而对付臻红说道:“先回去吧。”说着从付臻红的手中接过了书册。   两人离开之后,楼槿看着武松和潘金莲的背影,一手拿着衣衫,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我怎么觉得这武松对潘金莲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大兄,你觉……”   楼槿的话还没有说完,楼焱就已经走进了得到楼槿的消息后,就从半路返回的马车内。   楼槿看了看自家马车的方向,又看了看潘金莲和武松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随即也上了马车。   在潘金莲去救人的时候,他就花钱让人带去了消息,所幸车夫并未走多远,所以这会儿他们才能坐上马车。   楼焱对车夫说道:“先回府。”   在马车返回楼家的路上,楼槿看着一旁正在用毛巾擦拭水的楼槿,“大兄,我方才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呀,那武松和潘金莲……”   楼焱拿着毛巾的手一紧,直接厉声打断了楼槿:“楼槿,不可妄议他人。”他的声音冷冽,语气比平日里更加让人觉得冷寒。   楼槿轻轻抖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马车内的空气都突然降了几度。   而且,虽然从大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感觉到,大兄现在很不高兴。   这么想着,楼槿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往远离楼焱的方向挪动了。 第62章   楼焱和楼槿两兄弟返回楼家的路上,付臻红和武松也朝着小宅院前行。   武松不知道大哥和潘金莲在汴京的住所,此刻便是由潘金莲在带路,他随着潘金莲的脚步而行。   虽说方才武松在楼家两兄弟面前,要带走潘金莲时的态度,表现得非常的干脆和冷硬,但是眼下,他和潘金莲走在一起,却相对无言。   或者更确切一点得说,是他沉默无言,纠结着一些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口。至于潘金莲,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始终是漫不经心的。   两人并排的走着,彼此之间隔得一个手臂的距离。武松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男子,想说点什么,然而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却又什么也没有发出。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萦绕。   武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接着又收紧了,如此往复几次之后,似乎才做好了心里建设。武松很清楚,若是眼下他不主动开口说话,身旁这个男子他名义上的嫂嫂,也绝对不会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想了想,武松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最适合的话题,开口道:“大哥,他还好吗?”   付臻红说道:“挺好。”付臻红回得简短,语气也不冷不热,让人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信息。   武松闻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听闻你们开了一家药铺。”   付臻红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回了面具,武松无法窥探到付臻红此时的表情。   这时,有路过的人看向付臻红和武松后,开始窃窃私语着:“这两人……”   后面的话武松并没有听清,因为说话的人将声音放得格外轻。   不过这后面的话虽然是没有听清楚,但是看向他与潘金莲对方的眼神,却让武松猛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外衫还在潘金莲的身上披着。   思及此,武松又不禁用余光看向了身旁这个男子。   对方那清瘦高挑的身躯,被他的外衫完全遮挡住了。这样的画面,恍然之间有那么一瞬让武松产生了一种非常荒谬的错觉,那就是仿佛是潘金莲被自己抱在了怀里。   一想到自己的衣衫被潘金莲披着。自己衣衫上的气息,与潘金莲身上的气息交融。对方身上的水汽,更是会渐渐氤氲到他的衣衫上。   武松的心跳突然就开始变快,一种似羞耻又似隐秘喜悦的情绪,也渐渐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开来。   武松的耳根开始发烫,连带着思绪都开始不平静起来。为了掩饰这份不该有的情绪,他伸出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试着找一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然而武松发现,平日里还算是健谈的他,此刻竟然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话题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武松才深刻的意识到,他和潘金莲之间,除了有大哥武植作为一个纽带之外,就别无干系。   而关于大哥的话题,他已经提及过了。   最终,武松还是选择了沉默。   沉默的跟着潘金莲一起,走过街巷,来到了潘金莲和大哥在汴京租下的小宅院。   小宅院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武松还看到了一个秋千,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由大哥亲手所搭。在潘金莲出现之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大哥在这方面和厨艺方面的精湛。   院内的花开得很漂亮,嫩绿的青草里飘散着一种清香。   武松能感觉得出来,大哥和潘金莲在这个小宅院内过得很愉快和温馨。虽然他是大哥的亲弟弟,但是从大哥与潘金莲成了亲之后,他们才是一家人。   眼下,他跟随着潘金莲一起,更像是一个来拜访的客人。   武松说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有些微微酸涩,有些时事过迁的怅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至于酸涩和遗憾具体为何而生,武松自己也说不明白。   此时,婢女已经去烧热水了,付臻红将身上的外衫递给武松之后,便让小厮引着武松去客堂先坐着。   小宅院里的婢女和小厮一共就四个,两女两男,是武植挑选的。武松坐在客堂的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杯清茶,却并未喝,只是微垂着漆黑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杯中的倒影。   他在想大哥和潘金莲的事,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在想潘金莲的事。并不是他的错觉,这次重逢,他明显感觉到潘金莲对他态度变了。   好似那种兴趣散去之后的平静。   如果说之前在清河县的时候,武松能从潘金莲的身上感觉出某种不安定的因子,这种因子似最蛊惑人心的花,散发出的香气浸染他的神经。   那么现在,潘金莲好似将他踢出了感兴趣的范畴,对他的态度是冷淡的,就像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了那种若即若离的缱绻,也丝毫不见暧|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武松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产生了一种更加酸涩的情感。   按理说他该高兴的,但是此刻,他的情绪却莫名的有些不佳。就像是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武松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事实上,此刻,武松其实该离开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留了下来。   等大哥回来这里,一起吃一顿晚膳。   武松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   至于究竟这个理由的背后,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心思,武松不愿去细想。   没多久,付臻红便沐浴完,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他的头发还没干,此刻,正侧躺在软榻上,任由圆脸的可爱小婢女,跪坐在软榻上替他擦拭头发。   付臻红慢条斯理的问道:“他走了没?”   他指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毕竟这个宅院里,就只有待在正堂的武松这一位客人。   婢女刚满十五岁,小名秀秀,年龄不大,却十分机灵。听到付臻红这话,她手中擦拭的动作未停,乖乖巧巧的回答着付臻红:“还在正堂。”   付臻红嗯了一声,随后说道:“今晚应是要多加一份碗筷。”   秀秀闻言,想着那位男子与主子那有些相似的眉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出声问道:“公子,那位正堂的客人和主子是兄弟吗?”   付臻红回道:“他是武植的弟弟。”   秀秀轻笑:“怪不得有些像。”话落,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还是主子更好看。”这话并非是秀秀在拍马屁。她是确实觉得自家主子更好看一些。   客堂的那位,五官线条更硬朗,是一种很周正的帅气。但是她家主子,皮肤更白,面容也更俊美,最重要的一点是,和公子一样,身上都有着一种让人觉得很神秘的气质。   一眼看去,便会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付臻红挑了挑眼眸,“你到是挺会说的。”   秀秀轻轻一笑,直接而纯粹说道:“嘴甜一点,才能更讨公子欢心。”   付臻红和秀秀说话间,位于正堂的武松,已经是杯清茶下肚。在小厮准备给武松满上第四杯的时候,武松抬手制止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算着时间,然后说道:“我四处逛逛。”话落之后,便站起身,出了客堂,朝着进来时,在小花园内看到的那一架秋千走去。   他走到这秋千旁,用手触摸着这秋千上的绳子,脑海里也不自觉回忆起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大哥为他搭建的秋千。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大哥已成家立业,曾经为他搭建秋千的大哥,为他的嫂嫂搭建了。武松垂下眼眸,轻抿着双唇。   这一刻,武松不知道自己是在感伤大哥离他越来越远,还是在惋惜着那因潘金莲而起的一丝怅然。   武松有一种预感,他和大哥关系会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仿佛最终两人的关系归于一种彻底的平淡,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武松轻轻摇头,将脑海中这种怪异的想法剔除。他看了一眼这秋千,随后挪动脚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坐上秋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好听男声在他的身后不急不慢的响起:“不行哦。”   这声音极其的悦耳,似黑夜里山间吹拂的晚风,清泠泠之中透着一种醉人的慵懒。   武松回头,看向换好衣衫的潘金莲朝着他这边走来。   付臻红走到武松面前之后,看了一眼这个秋千,重复着方才的话:“不行哦,这个秋千。”   付臻红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随口一说,但是他的眼神却在告诉武松,这个秋千武松不能坐,那是只属于他的。   武松微微顿了一下,收回了触碰秋千的手。   付臻红见状,轻轻笑了笑,自己走到秋千上坐了下来:“算算时间,武植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兄弟应是有许多话要说。”   武松不知如何回答,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付臻红闻言,看向站在秋千旁的武松,他的目光落到武松的侧脸轮廓上,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和武植,侧脸看起来,比正脸更相像。”   武松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潘金莲说出这句话的深意,对方就已经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了一句:“你来,在后面帮我推一下这秋千。”   武松看向说话的这个男子,剑眉深刻,眼眸里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怎么?”他问道:“不愿?”   武松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合适。   但……   武松迈出了脚步,走到了斜后面。   他并不想拒绝。 第63章   然而, 就在武松的指尖快要触碰到绳子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道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了。”   这是他大哥的声音, 而大哥这话, 既是在对秋千上的潘金莲说, 也是在提醒他。   武松身体一顿, 收回手,垂在了身侧。   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 想到那快要触碰到的绳子,武松指尖轻捻, 心中泛起了一丝怅然。   或许这也正预示了他与潘金莲的关系。   不可接触。   即便在相隔很近的距离下, 也永远不能够再近一步。   潘金莲是他名义上的嫂嫂。   他们也本该是这样。   然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 此刻武松的内心深处,却产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这份情绪像是遗憾,又像是……不甘。   遗憾什么, 不甘什么。   武松不想再深思下去,或者说是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压下内心深处的情绪,收敛住眉目, 转过身,看向了朝着这边走来的武植。   在触及到武植脸上那并没有戴面具的完整五官之后,武松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欣喜的说道:“大哥你的脸……”   武植走到秋千这边,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武松这一句话,而是先看了付臻红一眼, 动作自然的抬起手, 为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红推起了秋千。   他一边推着秋千一边回道:“我脸上的疤痕在来汴京的时候便好了。”这话是在对武松说。   武松闻言, 笑了起来, 他看着自家大哥的面部,非常开心的说道:“太好了。”   武植看向面露喜悦的武松,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高兴。武植唇角微勾,也轻松笑了一下。   不过,在两人笑过之后,气氛就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明明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有着这一层血缘关系在,两人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存在,然而此刻,却像是并不熟络的普通关系。   一直未曾说话的付臻红,自然察觉到了在武植与武松之间流转的氛围。但付臻红并没有开口打破这两兄弟之间的沉默。   他只是坐在秋千上,在武植的推动下荡着秋千。以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任由细碎的微风吹拂脸颊,在这日落时刻,为他带来几分清幽的凉爽。   片刻之后,武松嘴唇翕动,率先说出了几个字:“大哥,好久不见。”   武植闻言,点头回道:“好久不见。”   事实上,明明两人才不过月余未见。   比起曾经武植在清河县时,武松在外两三年不归,这月余的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无论是武松,还是武植,其实都很清楚,这一次月余时间的分别,远比从前的一年两年更让他们的关系生分。   两人都变了很多。   就是这月余的时间,武松那原本嫉恶如仇的性子,有了沉淀,变得沉稳了。   而武植,在武松的视角下,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不再似从前那般板正憨厚,而是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不动声色的从容和淡然。   日落夕下,秋千旁的高大树木遮住了一部分霞光,落下的阴影笼罩在武植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置身于阴影之中。   而武松,则是站在光晕下,身上不见一丝树影的斑驳。   曾经关系最为亲近的两兄弟,此刻仿佛一个在暗,一个在明。而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红,位于这明与暗的交界里。   这时,婢女秀秀走了过来,他对武植行了个礼,喊了一声主子之后,转而看向秋千上的付臻红:“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付臻红嗯了一声。   武植推秋千的手停了下来。   付臻红站起身,说道:“先用膳吧。”   ……………   饭桌上。   武植与付臻红坐在一边,武松坐在武植和付臻红的对面。   从前武植与武松吃饭时,并不会奉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然而眼下,两人吃着饭,都没有开口说话。   武松是因为心里想着事。   而坐在付臻红左侧的武植,则是因为将心思放在了为付臻红夹菜上。   这些日子的相处,足够武植摸清什么样的口味,潘金莲会喜欢,什么样的菜潘金莲会多吃几口。   对于武植的夹菜,付臻红从不会拒绝。   因为对方确实是每一次,都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将他最想吃的食物,精准无误的夹到他的碗里。   除开在清河县一开始的神经质,正常情况下的武植,在对待付臻红的态度上,完全可以说是体贴入微。   只要他一直保持冷静,控制住心底深处那被关押在牢笼里的野兽,付臻红也愿意在与他维系现在这种伴侣关系的前提下,将他攻略下来。   此时,坐在付臻红和武植对面的武松。   他垂着眼眸,吃着碗里的饭菜,却只觉得是味同嚼蜡。   他没有抬眼看向桌对面的大哥和潘金莲。   大哥和潘金莲之间,有一种他无法融进的氛围。他能感觉得出来,比之在清河县时,大哥和潘金莲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   在清河县那会儿,潘金莲和他的大哥看似亲近,但是潘金莲的眼眸深处,是疏离的,流转着一种旁人无法触及的冷淡。   好似有一层雾,将潘金莲与他们这些人隔绝在两端。   但是现在,武松发现潘金莲眼眸深处的那种疏冷,散去了很多。就像是大哥站在了这层雾的前方,而潘金莲,伸出了手,穿过薄雾,握住了大哥的手。   他虽然并未从雾中走出来,却在拉着大哥让大哥慢慢归属于他。   武松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脑中会产生这种有些诡异的思索。但他又能肯定,这确确实实是现阶段大哥和潘金莲所带给他的感觉。   大哥和潘金莲的距离会越来越近。   而他和他们,将会越来越远。   这么一想后,武松竟有些食不下咽。   此刻,他虽然与大哥潘金莲两人同坐一桌吃饭,却像是一个打扰两人温情氛围的外来者。   而早在清河县的夜宴灯会时,走在两人后面的武松,便有了这种感觉。   但是那个时候,武松其实还有一种非常隐约的直觉,那便是他名义上的嫂嫂潘金莲,或许是有些在意他这个人的。   对方对他,是有所关注的。   而那种关注,并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嫂嫂对小叔子该有的关注。   武松在这一点上,很敏锐。   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会因为潘金莲偶尔投来的眼神,而分神之后,他会有些心慌,心跳会开始不正常的紊乱,理所当然的,他果断的选择了避退。   他远离潘金莲,也一直认为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该这么做。   然而伴随着这种清醒的认知,武植的心里又有一种非常矛盾的怅然感。就像此刻,若是他抬眸看向桌对面,他并不会为大哥和潘金莲的越发亲密的关系,而感到欣慰或者是开心。   相反,他只会觉得眼前的画面很刺眼。   刺眼的他想要上前破坏。   理智与情感,仿佛将他的思维分割成了完全相反的两半。   武松握筷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他的眼睫颤了颤,将视线迈得更低了。   坐在他对面的武植,不着痕迹的看了武松一眼,眸底深处的情绪晦涩难辨。   一顿饭吃下来。   天色已晚,黑夜覆盖白昼。   然而就在武松准备离开时,一声闷雷猛然响起,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雷声越大越响,暴雨下得越来越猛,地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   这个雨势,怕是即便身上披着蓑衣,戴着蓑帽,也会被雨水淋得彻底。   武植说道:“这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再走。”   即便武植其实并不想武松和潘金莲有更多的接触,但武松到底还是他的亲弟弟,在宅院里有客房的前提下,他终归是不可能就这么任由对方淋着暴雨离开。   武松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并未推脱,点了点头道:“好。”末了,他又说了一句:“有劳大哥了。”   这一句客气的补充,无形之中,便将两人的关系拉得更生分了。   付臻红看向了武松。   而感觉到付臻红视线的武松,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双唇,颔首道:“也有劳嫂嫂了。”   付臻红闻言,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的,收回了视线。   武松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思索。   当天夜里。   武松再次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不同于在清河县的那次,梦中那与他亲密拥抱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这道身影有了非常清晰的面容。   完美无瑕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身姿。   梦中的这道身影,与潘金莲彻底重合了。   第二天醒来。   武松坐在床头,感觉到腿间的粘湿,他垂下眼,将掌心放在了额头上。   潘……金……莲……   他在心里默默念出了这个名字,一种巨大的羞耻感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   武松不停对自己说着,然而,梦中的画面却像是不受控制般得在他脑海里回荡,连同最微小的细节,都清晰的印刻了下来。   武松的喉结滚动,汗水从他的额头泛出。   也是在这一刻,武松才意识到,自己对潘金莲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越是抗拒,越是清晰。   他……喜欢潘金莲。   与此同时,另一边。   躺在武植身侧的付臻红,突然听到了弱鸡系统在意识海里的提示。   [小红,气运之子武松的好感度,突然有了大幅度提升。]   [嗯。]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一声,放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轻轻抚上了武植的眉。   武植偏过头,看向付臻红:“怎么了?”他问道。   付臻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在武植的眼尾处堪称温柔的吻了一下,然后,一触即分。 第64章   武植不知身旁这个男子为何会突然凑过来吻他, 但是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看向他的视线后,如同一种本能一般,武植伸出手, 环住了对方纤细的腰肢。   付臻红的头顺势靠在了武植的胸膛, 而武植则用另一只手轻轻缓缓抚摸着付臻红的秀发。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任由静谧的氛围缓缓流淌开来。   就这样,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从窗户的缝隙处漫洒进来,付臻红和武植才不疾不徐的起身。   待两人走出房间时, 秀秀立刻迎了上来,对付臻红和武植说道:“昨日那位留宿的男子, 在天还未亮时就离开了。”   付臻红闻言, 并不觉得意外。   不久前弱鸡系统告诉他武松的好感值波动很大, 想来应是对他有了很明显的感情变化,眼下对方会提前离开,错开与他们的相处, 也是在付臻红的意料之中。   毕竟……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名义上的嫂嫂,于武松而言,总归是需要先尽快离开这里, 再独自一人,在无人打扰的环境下,好好的思索一番。   武植沉默了片刻, 还是对秀秀说道:“昨日那个人, 是我的亲弟。”   秀秀乖巧的点头:“好的主子,我记住了。”   付臻红说道:“先去吃早膳吧。”   两人用过早膳后, 武植去了药铺, 而付臻红则是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翻看着昨日买回来的书册。   这一看, 便是一上午。   午休之后,闲的无事的付臻红并未继续看书册,而是戴上面具,又出了门。   而在行走在街道上时,好巧不巧的,付臻红看到了一个按理说不该出现在汴京城的人。   付臻红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看见了他,正快步朝着他这边走来。   大抵是因为再次相遇,对方俊挺的眉眼流转出一抹巨大的欣喜,就像是没有想到会在这街道上碰到付臻红一般。   他加快了往这边走的速度,直到站在付臻红面前之后,用了一个两人以往相处时几乎并不曾用过称呼,率先打起了招呼:“师父。”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付臻红语气平淡的陈述:“虽说在清河县时,我曾教你轻功,但你也付了相应的酬劳,是以,严格来说你我并不算师徒。”   西简林闻言,没有说话。他浓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像是有些失落一般,微垂下眼眸。   但是很快,他又抬起眼眸,直直的看向了脸上还戴着面具的付臻红。他的目光紧锁着付臻红的目光,两秒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二十片金叶子,你承认你我的师徒关系。”   付臻红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于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并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而是饶有兴味的说道:“你钱多?”   西简林点头:“是,我钱多。”话落,他又说道:“所以,你认我吗?”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付臻红轻笑一声,他上前一步,将脸凑近了西简林。感觉到西简林因为他的靠近而骤然放轻的呼吸,付臻红唇角边的不禁弧度扩散了些许。   他嘴唇微张,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何想与我建立师徒关系?”   西简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了两秒,才半开玩笑的说道:“大概是……钱多?”   付臻红道:“你这样的理由能说服谁?”   西简林微微抿唇,他对上面前这个男子的笑眼,真正的理由在喉间滚动,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付臻红轻轻摇头,将唇凑到西简林的耳畔,用冷冽清幽的嗓音缓缓说道:“知道吗,我喜欢诚实一点的孩子。”   西简林愣了一瞬:“孩子?”   付臻红蓦地笑起来。   这一笑,他喷洒出来的热气落到西简林的耳根,让他整个耳朵都被红晕染透。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拉开距离。   甚至于当付臻红的双唇离开他的耳畔、站直身体之后,西简林的心底还有一些隐约的失落。   不过西简林也没有忘记方才的疑惑。   他本身就是非常聪明的,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很强的敏锐性。有些话在旁人听来,或许只以为是一种玩笑的说辞,亦或者是口癖,但在西简林听来,却足以让他抓住不寻常的关键点,进而往下思索。   此刻,他眉头微拧,试探性的纠正道:“无论怎么看,我都和孩子这两个字不沾边吧。”   付臻红道:“我以为你该注意的重点,是诚实这两个字。”这话,像是一语双关。   而这句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付臻红抬了抬眼皮,看向了西简林的眼睛。   西简林嘴唇紧抿。   这一瞬间,对上潘金莲的眼眸,他竟有一种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这个男子完全看破的感觉。   西简林睫毛微微动了动,迅速将这种怪异之感压了下去,把话题重新引到了让自己疑惑的事情上,“你我应是差不多大。”他说道。   付臻红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道:“从某方面来讲,你的年岁于我而言,确实算是孩子。”   西简林目光闪了闪,琢磨着面前这个男子给出这种解释的深意,思量着这句话的背后,到底还隐藏了何种玄机。   付臻红见状,又笑了笑。   随后,他朝着西简林伸出手。   西简林看着这朝着自己伸来的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后,他也不扭捏,直接拿出了自己的钱袋,接着便将一整袋装着金叶子的钱袋放在了付臻红的手心。   付臻红掂了掂重量,从褐色的钱袋里拿出了金叶子,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片。   西简林见状,立刻喊了声:“师父。”   付臻红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   他对西简林说道:“好好想想我方才说得那句话。”他用手轻抚了一下西简林的脸,意味深长:“你既这般聪明,应是能有所理解。”   话落之后,付臻红便收回手,绕过西简林准备离开。   西简林转身,“你不问问我怎么也来汴京了吗?”   付臻红脚步一顿,回头道:“难道不是为了我而来吗?”   付臻红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西简林的脸瞬间一烫,偏偏他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这次来汴京城,确实是因为对方,他想见潘金莲,更想借助此行搞清楚一些事情。   付臻红走远之后,还留在原地的西简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抹弧度。   [果然呀,这西门庆是看起来很聪明又很傻的样子。]弱鸡系统这句话刚说完,突然话音一转:[小红,有人跟踪你!]   [嗯。]在弱鸡系统开口提醒之前,付臻红便察觉到了。或者说,早在他从西简林递给他的钱袋里,拿出金叶子的时候,暗处就有几道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付臻红故意绕了路,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死胡同里。   随后,付臻红转过身,看向了跟随他过来之后,将他的出路堵住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除了为首的是一个体型宽大的大胖子外,其余四人均是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   他们的脸上并未有任何遮挡,极为嚣张,看付臻红的眼神里更是透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似将付臻红看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弱鸡系统吐槽了一句:[这汴京城的治安也不怎么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来人抢钱。]   付臻红没有理会弱鸡系统的吐槽,他看向逐渐朝着他逼近的五人,淡然的站在原地,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我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吗?”   付臻红问出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他和西门庆同时被这些人看到,而西门庆的钱袋里也明显金叶子更多,但是这五人却似乎一点也没犹豫的选择了来抢他。   所以,这是为什么?   付臻红看着这五人,眼露诧异。   五人闻言,互相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回答付臻红的问题,反而是开始上下打量起付臻红。   “老大,没想到这人的声音这么好听。”   “这身段看起来也是极品!”   “就是可惜了,是个男的。”   “男的也没啥,涟花楼里的客人,有些不就是爱玩男的吗?”   “大哥你这么说对!”   五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当着付臻红的面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似丝毫没有把付臻红放在眼里。   付臻红沉默了。   原本他以为这五人会这般大胆行事,或许是因为背后有手握权柄者作为靠山。   但是现下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而且,这一时之间,付臻红竟然有了一种疑惑。那就是究竟是这五人是真得太蠢,还是他看起来真得是太弱,不然为何会给了这五人一种任由宰割的错觉。   领头的大胖子对着付臻红一笑,无比自信的说道:“你若乖乖听话,兴许能少吃点苦头。”   付臻红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你们是真得单纯的太蠢?”   大胖子闻言,脸色一黑,“你说谁太蠢!”他的手一扬,对身旁的四人说道:“兄弟们都给我上!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话落的同时,这胖子率先冲了上来。   虽然他的体型肥胖,看起来非常笨重,但是这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行动之间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灵活。   嗯,是个还算灵活的胖子。   付臻红下了个总结,随后在对方冲上来的一瞬间,直接一个抬脚,将这大胖子踢飞,砰得一声,撞到胡同的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你竟敢伤我们老大!”其他四人急了,大呵一声,同时向付臻红发起进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付臻红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公子,那死胡同里好像有一个戴面具的男子被围攻!”   “戴面具的男子?”赵凛思索了半秒,随后说道:“去看看。” 第65章   尽管赵凛被视作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但事实上,他真实的一面,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他的冷漠其实早就已经渗透进了骨子里, 温柔儒雅不过只是表象。所以, 习惯了将真实性格伪装的赵凛, 在无旁人在的场合里, 冰冷而又凉薄。   更不喜多管闲事。   然而,当他从小厮口中听到, 被围攻的人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时,他下意识想到了不久前所知晓的一些消息。   出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心里。   赵凛改变了原本准备漠视而过的想法, 让小厮随他一起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今这个世道, 汴京城虽位于官家脚下, 是繁华富饶的皇都,但是这并不代表汴京的大街小巷就全然安全和太平。   在偏离中心的一些小巷里,偶尔会有拿命博的亡命之徒, 似豪赌一般,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眼下他身处的这个位置,正是这一类人出现频率相对较多的地段。   赵凛本身武功不错, 并不畏惧那些人。   以往他没有管,那便就罢了。   但是此刻,他既然选择了迈出脚步, 便必然会好好惩治这些人。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赵凛已经给这些人定了生气。   然而,当他和小厮一起来到这死胡同时, 赵凛才发现, 面前这呈现一面倒的局势, 并不需要他出手。   只见死胡同的深处, 五个壮硕的男子似叠罗汉一般倒在地上,一脸狰狞的哀嚎着求饶着。   他们的脸上都印着十分清晰的鞋印,眼睛被打得眯成了一条细缝,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更是肿得像猪头。   俨然是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样。   赵凛身旁的小厮没忍住笑了起来:“噗——”   赵凛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随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将目光从几人的脸上,转向了站在距离这五人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身上。   这个男子脸上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是所露出来的下颔线条,却非常的优美。   嘴唇的形状也格外好看,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吻冲动的漂亮。   而抛开面部暂且不谈,对方个子高挑,身姿秀挺卓绝,似沉静亭立的青竹。   如果说在过来这死胡同之前,赵凛心里只是有点猜测,那么现在,在看到这个男子之后,他心里的猜测便直接落实了下来。   这白衣男子,即使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了身上那种吸引人的气质。而据他说知,不久前,不慎落水的楼家的大公子楼焱,被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从河中就起。   当时在场的人都在说,那位男子后来取了面具,脸漂亮得不可思议。之后又有人说,那男子就是药铺那位武大夫的漂亮夫郎。   由于那日围观的人太多,哪怕楼焱有心将事情压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却还是在世家公子的圈子里传了开。   之前在药铺那日,赵凛就对这位让谢翎戈那般在意的人有所好奇,不过中途被周煜打断,所以他没能看到对方真容。   赵凛到是有些没想到,此番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对方遇到。   赵凛一点也不怀疑这白衣公子不是那位漂亮夫郎。因为显而易见,对方完全附和那位漂亮夫郎的描述。   赵凛的脑海里思索了很多,而实际上,不过才过了两秒。他上前两步,看着这距离他一米远的,明明揍了人、白衣上却不沾染一丝灰尘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公子好身法。”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缓缓而来的语气里,透出了一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温柔。   付臻红淡淡的看向这个男子,一身青衣,面容俊雅,腰上别着一把水墨折扇,一眼看去俨然就是一个随和温柔的贵公子。   付臻红这男子,与他不久前带着小厮来药铺买药的那位对上了号。   那日在屏风后,付臻红听到周煜叫他赵凛。   看他这和煦的笑容,和与脸上的这个笑容完全相反的———眼底深处的冷意。   显然,这是一个习惯性伪装的男子。   外热内冷。   付臻红收回视线,不甚在意的想着,随即迈开脚步,准备绕过这男子,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付臻红快与这男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伸出了拿着折扇的手,用手臂横住了付臻红的去路:“公子请稍等,在下……”   赵凛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手腕一紧,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的折扇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中,而他自己,也被抵在了墙壁上。   后背是坚硬冰冷的石墙,面前是戴着面具的男子。   他的肩膀被对方的掌心压着,一道无形的力将他禁锢着,使得他无法动弹。   而这一切,不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小厮猛地反应过来,一脸焦急的喊道:“主子!”他想要上前,却被付臻红朝着他轻飘飘看过去的一眼,给怔得愣在了原地。   付臻红收回视线,看向被他禁锢的赵凛。   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愕,对方表现得可以说是非常的冷静和沉稳。此刻,脸上更是一点也没见慌张。   赵凛抬了抬眼皮,对上这个男子的目光。   赵凛发现,这个男子有着一双异常吸引人的眼睛,瞳孔漆黑而深邃,似充满着某种神秘感的漩涡,很冷,却又有一种别样的艳丽。   赵凛解释道:“公子,在下方才拦住你,并无恶意,只是想认识公子,与公子结交。”   付臻红闻言,挑了挑眼眸:“认识?结交?”   赵凛点头。   付臻红笑了笑,将带着面具的脸朝着赵凛凑近了几分:“你对我感兴趣?”   男子突然的靠近,让赵凛顿了顿,他眼眸微弯,笑如清风:“是,在下对公子很感兴趣。”   付臻红嗤笑一声,又凑近了几分,近距离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看着这与他相隔了一个拳头距离的男子,赵凛下意识放慢了呼吸,对方的突然靠近,让他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跳,开始出现了波动。   他并不习惯与旁人靠得太近,然而眼下,他与这男子的距离,早就已经超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对方近距离的打量,更是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想试着挪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是动弹不得。明明对方压着他肩膀的这只手,纤细修长,似最优美的艺术品般,具有极强的观赏性。   不应该有那种将他整个人禁锢的气力。   但是偏偏,他就是无法摆脱这只手的气力束缚。   这个男子,很强。   武功远在他之上。   果然啊……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这位在他们圈子之中传开了的漂亮夫郎,并不简单。   一想到这,赵凛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非常隐秘的、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   付臻红注意到赵凛的情绪变化,不冷不热的问道:“你对我感兴趣什么?”   赵凛闻言,正欲说话,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想听他回答的意思,而是将另一只手缓缓伸向了他的腰部。   赵凛的嘴唇微抿,身体突然变得有些紧绷。   他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而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他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也跟着乱了。   下一秒,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来到了他的腰带处。   赵凛垂下眼,目光闪了闪。   这时,被付臻红眼神怔住的小厮,似回过神一般,“你想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不过这一次,付臻红并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赵凛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过来。   小厮的脚步猛地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公子这眼神里所透露出的信息,是让他别打扰。   别打扰。   小厮看了看这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又看了看已经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的主子。   静默了半秒之后,他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低下头,安静的站在原地,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付臻红嗤笑一声,在赵凛的目光下,抽出了他腰上的水墨折扇。   付臻红将这折扇打开,看着下方的署名。   “赵凛?”他念出了这两个字,声音清冽而悦耳。   赵凛眼睫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在下赵凛,字子善。”   付臻红将打开的折扇收起,然后用这折扇的前端,轻轻拍了拍赵凛的脸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缓缓说道:“子善,你这温和的面皮之下,应是极度凉薄的血肉。”   他亲昵的叫着赵凛的表字,然而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那冷冽的声音,都无不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   赵凛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一点也没有真面目被直接点破的心慌,反而是那一直平淡无澜的心湖,在这一瞬,莫名涌起了一股热浪。   而除开这些,在目光触及到这个男子的目光时,他竟然还产生了一种近乎荒唐的,想要吻上对方眼睛的冲动。   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   这具儒雅温和的表壳之下,一旦有人揭开了他凉薄和傲慢的内里,就能发现,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是一种离经叛道的疯狂。   赵凛嘴唇翕动:“我……”   付臻红直接打断了他,用折扇抵在了赵凛的额头:“名满都城的子善公子,可不该对一位已婚的夫郎感兴趣。”   话落之后,付臻红将折扇归于原位,转身离开了。   在他经过小厮的时候,小厮闻到了一股十分好闻的清香。他的目光下意识随着对方的背影移动,直到听到自家主子意味不明的笑声,小厮才回过神来。 第66章   小厮连忙跑到赵凛那边,伸出手想要扶着自家主子,却被对方轻轻抚开了。   赵凛揉了揉方才一直被压住的肩膀,看了一眼始作俑者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上翘,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忽然明白,为何子逸在清河县与这个男子相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于即便对方是别人的夫郎,在重逢之后,也依旧心生爱慕、欣喜不已。   好看的容貌和身段是只是心动的第一步。   对方身上那种自然流露出的神秘而疏离的气质,以及那漫不经心的慵懒之中、所散发出的冷艳感,才是最惹人心跳加速的关键。   赵凛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拿起了折扇。   看着手中这把印着他名字的水墨折扇,赵凛不禁有些好奇,若是那个男子方才,并不是用折扇碰的他的脸颊,而是用自己的手,那圆润细腻的指尖滑过他脸颊的皮肤时,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应该会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吧。   赵凛这么想着,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扩散了几分。   站在赵凛身旁的小厮,抬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这还是他这两年第一次看到主子这般开心。   不是以往那种浮于表面的、做给让人看的开心,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想到这,小厮也笑了笑。   随后,他看向不远处以叠罗汉姿势昏迷的五个人,出声问道:“主子,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赵凛思索了片刻,说道:“交给周煜吧。”   小厮微微顿了顿,他将目光转向赵凛,有些疑惑的问道:“大理寺那边的人,会有时间来审查这几个小喽啰吗?”   而且,周四郎还是深受官家宠爱的大理寺少卿,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把时间浪费在这几个不知名的小喽啰身上的人。   赵凛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只要把这几人企图打劫之人的身份,稍微透露一下,周煜一定会管的。”   甚至可能会亲自审查。   后半句赵凛没有说出来,不过作为从小就跟着赵凛的贴身小厮,他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小厮想着,若是这几人由周四郎审查,那最后的结果必然会很惨很惨。   毕竟周四郎从表面上看起来寡言少语,给人一种不动声色的沉稳,但实际上,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手段异常的很辣,是整个大理寺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不过这些人平日里干了不少龌龊事,就算被大理寺折磨的再惨也不足惜。   这边,小厮在赵凛的授意下,命人将这几人全身捆着,快马加鞭的拖去了大理寺。   另一边。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打岔之后,付臻红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情。   不过,由于眼下时间还早,付臻红打算直接去药铺。   而就在付臻红往药铺方向走的时候,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擂台。   擂台上铺着大红绸步,四个边角,处了主正方向是一处两层的楼阁外,其他有三个边角都围满了人。   [小红,这是比武招亲吧!]   弱鸡系统的声音有些兴奋,这种比武招亲的热闹虽然它在跟着宿主的过程里,也不是没有在其他世界遇到过,但是每次碰上,依旧是觉得非常有意思。   [小红,我们要不先看看热闹再回去?]   付臻红听出了弱鸡系统语气里的期待,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思索了片刻后,也不急着去药铺了,而是顺着弱鸡系统的期盼,站在了一处人相对较少的角落。   由于付臻红的脸上一直戴着面具,且又是站在较为隐蔽的角落位置,所以周围这些一门心思都放在比武擂台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付臻红的到来。   擂台上,两个体型高大的壮年男子正在激烈的对决,两人一个用长矛,一个用长剑。   “你们觉得这两个谁会赢?”   “这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周围这些看热闹的人,眼看这场对决即将进入尾声,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已经是最后两个人了,获胜者就能成为张大人的乘龙快婿。”一个脸上留着小胡渣的男子说着。   “怎么,你羡慕?”他旁边的矮个子调侃了一句。   胡渣男一听,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会羡慕,那张家的大小姐刁蛮任性,不仅在府中养了十几个幕僚,还经常去逛涟花楼。若是入赘到张家,岂不是天天都被戴绿帽子。”   矮个子提醒道:“嘘!你小声一点!”   他这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台上的一人,又说道:“不过若是能忍受这一点,日后过得定然是锦衣玉食,华服加身。”   胡渣男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也对,张家的大小姐虽然不可行,但是张家确实算是高门之家,与百年世家的楼家和谢家都沾亲带故。”   矮个子闻言,伸长脖子往一楼看去:“你这么一说,我记得楼家大公子和谢家大公子都来了的,怎么站在比武都快结束了,也不见人?”   胡渣男也朝着一楼看去:“想必是在一楼的雅间里吧,我估摸着这两位应该是和张家大小姐待在一处,要等这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后,才会现身。”   矮个子把目光重新移向了擂台,感叹般的说道:“你别说,也只有最终获胜者,才能勉强对得上张家大小姐。”   谁都知道,张家这个比武招亲,主要是张家老爷想找一位能勉强压住自家孙女的夫婿。   “你这不是废话吗!”胡渣男轻啧了一声,分析着:“张家的大小姐擅长用长鞭,要是入赘到府中的夫婿没点武学功底,一人日后若是争执起来,那位大小姐一个鞭子过来,岂不是就废了半条命。”   付臻红对汴京城的世家这些并不感兴趣,不过听着前面这两个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也将事情拼凑了个七八。   他看了一眼擂台上已经打到末点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擂台主正方向的一楼。一位身穿华服的老人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台上的对决。   这老人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发白,但是眼睛却异常的清明。在他的身侧,分别站着两个腰配利刃的护卫。   付臻红将目光转向准备给双方最后一击的两人。手握长矛的男人大呵一声,用长矛作为支撑点,借助弹射之力攻向拿着长剑的男人,在对方躲开的那一刹那,他直接一个回旋踢,用尽全力将对方踢出了擂台。   而从擂台被踢飞的这个男人,在众人的惊呼中,身体直直的朝向付臻红所在的方向倒来。   站在付臻红前方的、那原本还在讨论的两人瞪大眼睛,一脸错愕的看着从自己的头顶上方堪堪飞过的男人。   他们僵硬的转过身,“砰”得一闷声,正好看到这男人狼狈的倒在地上,抽搐的从嘴里吐出一口白沫,然后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这……”两人同时吞咽了一下口水,将“太惨了”这三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一人才注意到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付臻红。   而不只是这一人,擂台周围的其他人也看向了这躲过了飞来横祸的男子。   唯有擂台上那拿着长矛的男人,还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欣喜的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他的话音一落,便迫不及待的敲响了结束的鸣锣。   “铛!”   异常清脆的声响来回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围观的大部分百姓,这才将视线重新转回了擂台。不过仍有一小部分的人,用一种非常好奇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着付臻红。   [比武招亲也结束了,该走了。]   付臻红对弱鸡系统说道。   [好嘞。]弱鸡系统回得很干脆。   然而,就在付臻红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因着对决结果而走出来的红衣女子,突然一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付臻红这边飞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凌厉的劲风,她手中的长鞭,也一直朝着付臻红挥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眼看着这长鞭就要打到白衣男子的身上,纷纷屏住了呼吸。   结果,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这张家大小姐甩出去的长鞭并未打中这个男子,只见这男子只抬了一下手,便稳稳的抓住了这道气势逼人的长鞭,甚至都未转身。   张宜茹飞身落到擂台上,想要收回长鞭,却发现这长鞭竟然纹丝不动。   她不禁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这禁锢住她长鞭的男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兴味来。   以她多年的眼力,单单只从这背影来看,就不难推断出,这白衣男子定然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美男子。   而且……   武功很强。   张宜茹愉快的勾了勾唇,她喜欢厉害的漂亮男子,这样不会被她轻易伤到。   显而易见,比起擂台上这模样只能算是周正的获胜者,这个白衣男子更符合她的心意。   张宜茹嘴唇翕动,正欲说话,却蓦地被长鞭的力道带动得往另一端飞去,整个人十分狼狈的摔到了地上,被迫吃了一嘴的灰。   而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张宜茹一边咳嗽着,一边撑着双手准备先起身。而就在她抬眸的这一瞬间,首先入目的是白色的衣衫。   付臻红蹲下身,看向这将眼眸抬起来的红衣女子。   而原本打算怒骂的张宜茹,在对上付臻红面具下的眼睛后,瞬间就卡了壳。   下一秒,她听到这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用极其悦耳磁性的声音,不咸不淡的问她了一句:“这地上的灰,味道如何?”   张宜茹:“?” 第67章   听到这句话,张宜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吃了一肚子的灰,就在前几秒,似乎都还准备发怒来着。   不过,即便是回过神来了。此刻,与这个男子的目光对视着,张宜茹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一丝火气了,甚至心跳还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   这种紧张之中夹杂着几分羞赧的情绪,是张宜茹这二十年来鲜少会有的。   她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   付臻红不打算同这女子耗时间门,站起身便准备离开,然而对方察觉出了他的意图,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迅速说道:“你不准走。”   张宜茹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家这一辈只有张宜茹一人,平日里她被长辈宠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习惯性的用这种发号施令的语气,同其他男子说话。   付臻红听到她这话,挑了挑眼眸,略带轻讽的说道:“看来是地上的灰,还没吃够?”   张宜茹脸色一变:“你!”   付臻红收回视线,不打算再理会这脾气火爆的大小姐。   然而对方却显然不准备放任他离开。   在付臻红转身的前一秒,害怕付臻红就这么走了的张宜茹心一急,也顾不得思考其他,直接将手一挥,再次朝着付臻红甩出了鞭子,想要用鞭子缠住付臻红的腰部。   不过这一次,她依旧是没能成功。付臻红动作利落的握住了长鞭,然后往自己这边一拉,不过眨眼之间门,张宜茹就被惯性带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的身高的缘故,让张宜茹需要抬起头才能对上付臻红的眼睛,“你……”   张宜茹才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被付臻红的动作给影响得失了语。   付臻红一只手握着张宜茹的长鞭,另一只手捏住了张宜茹的下巴。付臻红的体温与一般人相比,要相对偏低一些。   此刻,他捏着对方下巴的手稍微使力,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变得有些冷。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直直的袭向了张宜茹,让张宜茹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仅如此,她下巴处那被对方的手所捏住的部位,更是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骨骼都被捏碎的刺痛感。   疼得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面容都扭曲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张宜茹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碰上了铁钉子。眼前这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子,并不是她可以随意拿捏、随意招惹的存在。   付臻红垂下眼眸,漆黑的目光凝着她。浓长的眼睫在他的眼帘下方透出一片阴影,为他这如墨的瞳孔更添了几分不可明辨的莫测。   此时,他看向张宜茹的眼神是冷的,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他就着张宜茹方才没说完的话问道:“你什么?”   话落的同时,他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明明这捏着下巴动作是有些暧昧的,但张宜茹却只感觉到了痛和冷。   怕这男子再继续用力,自己的下巴可能就废了,张宜茹急忙说道:“我错了!”身处下风,她很识时务者为俊杰。   付臻红又问了一遍:“真得错了?”   因为下巴被禁锢住了,张宜茹只能一个劲的眨眼:“真得!”她强调道。   这时,十几个佩戴着武器的护卫齐刷刷的拔开围观人群,迅速跑过来之后,以包围之势,将付臻红围了起来。   “放开我家小姐!”为首的男子大声说道,一脸警惕的盯着付臻红。   张宜茹见状,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些个没眼力劲的废物!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莫不是嫌她命长?   付臻红扫了一眼将他团团围住的护卫,最后把视线定格到开口说话的护卫脸上,饶有兴趣的说道:“我若不放,你能奈我何?”说着,他再次使力。   这下张宜茹直接疼得叫了起来。   这护卫见状,神情顿时更紧张了,若不是理智还在,差点就拔剑冲了上来。   付臻红见他这一副担忧得不行的模样,不像是出于一种简单的护卫对主子的保护,更是看待喜欢之人的在意。   这么想着,付臻红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张家大小姐。   张宜茹立刻说道:“漂……漂亮公子,我真得错了。”话落,她又用余光瞥向为首的护卫:“你们都退下。”   为首的户外有些犹豫,正欲说什么,一道虽苍老但是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孽障!”   张家老爷手握一把朱红色的鸠杖,在众人的视线下走了过来。他嘴上骂着张宜茹,但是目光却是盯着付臻红,眼神中透出了明显的警告和一丝隐隐的威胁。   “这位公子,有什么话,还请好好说。”   他对付臻红语气还算客气,但是目光里所蕴含着的,却是一种付臻红若是再不松手,就会让他大吃苦头的意思。   付臻红眯了眯眼。   很少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付臻红习惯了无论何种情况,都由自己占据主导地位。除开所需要扮演的角色,他本身的性格是有些冷淡和强势的,吃软不吃硬,讨厌旁人威胁。   付臻红原本是打算松手,但是现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再次使力了。   于是伴随着骨头被捏碎的“咯呲”声,张宜茹疼得惨叫起来,差点两眼一翻就这么晕过去。   张家老爷的脸色瞬间门变了,护卫们也抽出长剑对准了付臻红。   张家老爷一声令下:“拿下他!”   然而张家老爷这话音刚落,就被另一道声音制止了:“慢着!”   谢翎戈迅速走过来,站在付臻红的身边,目光凌厉的扫向朝着付臻红拔刀相向的护卫,冷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张家老爷眉头紧皱,看着与护卫们对峙的谢翎戈,生气的说道:“子逸,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翎戈道:“那这些人拔刀又是在做什么?”   张家老爷说道:“这人伤我孙女!”   谢翎戈:“张宜茹性情顽劣,若不是她先招惹再先,又怎会如此。”   “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张家老爷怒视着谢翎戈:“你是要为着一个外人与我作对?”   谢翎戈回道:“什么外人,他是我的故人。”   话落,他又说道:“再说了,我谢家与你们张家也不过只是有一点旁系沾亲。若不是逝去的祖父与您还有些交情,子逸今日都懒得过来!”   张家老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茹茹与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这样看着她受疼?”   谢翎戈冷笑一声:“受疼?”他说道:“我看您还是真是老糊涂,手握权势久了,习惯性的用眼神威胁警告。”   张家老爷一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还不懂吗?”谢翎戈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张宜茹:“若不是您放才突然插手,你这宝贝孙女也不用受骨骼碎裂之疼。”   一直未曾开口的付臻红,听到谢翎戈说得这话,稍微有些意外的看了身旁这男子一眼。   他到是有些没想到,与他没有太多交集的谢翎戈,能将事情看得通透,并且还精准无误的分析出了缘由。   张家老爷指着谢翎戈:“子逸,你这要与我公然作对吗!你祖母若是知晓,定然会……”   张家老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翎戈直接打断了,“别提我祖母!”   他在心里暗骂张家老爷,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张家老爷一噎,他看了一眼一直未曾说话的白衣男子,由于这男子脸上戴着面具,他无法看出对方此刻的表情。   他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护着这白衣男子的谢翎戈:“你这般维护这人,对方未必领情。”   谢翎戈说道:“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张家老爷还想再说什么,另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张太翁。”   张家老爷听到这声音,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转头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男子,说道:“阿焱,你素来懂规矩,又最尊敬长辈,来帮老爷子我将子逸拉走。”   谢翎戈一听,立刻看向楼焱:“我想,楼家大公子应该不会任由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人用刀剑相指。”   他的目光是盯着楼焱的,然而这话却明显是对张家老爷说。   张家老爷一愣:“救命恩人?”他一脸诧异的看了看楼焱,又看了看付臻红,接着又看了看楼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楼焱没有立刻回答张家老爷的疑惑,而是面无表情的朝着付臻红走去,直到走到付臻红的另一侧之后,他才说道:“张太翁,这位公子确实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作为年纪轻轻就掌管楼家的现任家主,楼焱的声音虽平静,然语气却低沉而不容拒绝:“所以,您不可动他。”他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张家老爷气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胀红着老脸,指着一左一右站在付臻红身旁的楼焱和谢翎戈:“你们!你们!你们!”   他连说了三个你们,硬是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反了,反了!全反了!   这时,疼得思维都开始紊乱的张宜茹,非常艰难的开口道:“祖……祖父,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她的下巴恐怕会彻底废了。   张家老爷听到这话,立刻软下了语气,心疼的喊道:“茹茹!”话落,他手一挥,对护卫们说道:“都退下!”   待所有护卫都退下之后,张家老爷对楼焱和谢翎戈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楼焱和谢翎戈没有说话,而是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付臻红。   显而易见,他们是在让付臻红来决定。   付臻红松开手。   虽说他其实并不需要这两人的维护,不过两人此番站出来为他说话,这份情他是承下了。 第68章   最终, 这场由张家老爷亲自坐镇举办的比武招亲,以痛晕过去的张宜茹,被护卫们带回张家结束。   而张家老爷, 在他随着张宜茹离开之前,特意多看了付臻红两眼,接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楼焱和谢翎戈两人,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胡子一翘, 甩袖离开了。   付臻红身处于楼焱和谢翎戈这两人之间, 见张家老爷转身走远,他也不打算在这继续耗着。   他先是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楼焱,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那日顺手救你, 今日你已抵消。”简而言之, 两人算是互不相欠。   虽然最后这一句话付臻红并没有说出来, 但是他知道这人能听懂他所表达的意思。   事实上, 楼焱确实是明白了话里的深意。不过, 他并不认为自己今日这站出来的行为, 能抵得了对方将他从河中救起的恩情。   那日这男子走得干脆利落,他还没来得及感谢, 本想着找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致谢, 结果这些天因为种种原因而暂且耽搁了下来。   今日在张家这场比武招亲的现场遇上,完全是在楼焱的意料之外。   楼焱压下心中那份因为看到对方而产生的微妙喜悦。此刻,他在对上这个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之后,嘴唇微抿, 正欲说救命之恩不可轻易相抵, 另一侧的谢翎戈却突然咳嗽了两声。   听到这咳嗽声, 付臻红将视线转向了左侧的谢翎戈。   而话已经到了嘴边的楼焱,见付臻红的注意力被谢翎戈的咳嗽声引过去之后,他整个人瞬间一顿,刀裁般的墨眉微敛,漆黑的瞳孔里划过一抹冷意。   若是这个时候楼槿在场,就一定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大兄的情绪不悦。   不过这里,并没有楼槿。   只有谢翎戈。   谢翎戈没有理会另一侧的楼焱,他对付臻红微微一笑,用十分爽朗的声音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真巧啊。”   付臻红回道:“确实很巧。”   这汴京城的面积明明很广,大大小小的街巷众多,路段也弯绕。他却感觉好似很容易就碰上这些世家公子们。   无论是不久前的赵凛,还是现在的谢翎戈和楼焱。   谢翎戈听到付臻红的回复,唇角边勾起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他想了想,说道:“你来这汴京城也有段时间了,我还未尽地主之谊,不知今日你可有空,我想邀你去永淩楼用晚膳。”   “永淩楼?”   “嗯,永淩楼,就距离这里不远。”似乎是怕付臻红会拒绝,谢翎戈又紧跟着说道:“那里的菜式很多,能吃到很地道的清河县菜品。”   付臻红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垂眸思索着。   谢翎戈见状,顿时有些紧张的抿着唇,心情变得既期待又忐忑。   付臻红思索了两秒之后,说道:“永淩楼就算了,不过福瑞阁到是可以。”   听到这前半句,谢翎戈的眼眸失落的垂了下来,待他听到后半句话之后,愣了一瞬,意识到这是可以一起用膳的意思,谢翎戈的眼睛又瞬间一亮。   他的目光闪了闪:“福瑞阁?”谢翎戈回忆着这个名字,很快便想起来福瑞阁是在哪里。   他记得福瑞阁是在药铺的对面。   所以为什么选择去福瑞阁?   谢翎戈敛眉。   潘金莲这么说,莫非是因为去福瑞阁用晚膳的话,就在福瑞阁对面开药铺的武植,骤时同他一起会更方便?   想到这种可能性,谢翎戈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一些。   注意到谢翎戈的情绪变化,付臻红非常自然的开口,肯定谢翎戈的猜测:“是你想得那样。”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晚膳由武植来请,就算是还你在清河县寺庙那日和今日所做之事。”   谢翎戈沉默了半秒,随后点了点头,“好。”   并不是他的错觉,谢翎戈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在提到武植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所浮现出的,是一种不夹杂着任何疏离感的笑意。   潘金莲和武植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谢翎戈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意识到什么的他,脸上的笑意也彻底散去了。   压下心中的那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之意,谢翎戈道:“那酉时三刻,我们福瑞阁见。”   付臻红嗯了一声,随即便离开了。   谢翎戈看着付臻红的背影,心情顿情有些五味成杂。若说之前,潘金莲对武植并没有很在意的那种情意,他尚且还可以说服自己,说潘金莲嫁给武植是被迫的。   但是现在,无论是从潘金莲方才说到武植名字时的语气来看,还是从潘金莲在他发出邀请之后、所特意提及武植这一点来看。   都无不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潘金莲对武植的想法应该是不同以往了。   若是潘金莲不喜欢武植,那他还可以忽略自己的卑鄙,可耻的靠近一个成了亲的男子。但若是潘金莲和武植是互通心意,他就无法再自欺欺人,更无法再保持从前的心态。   他需要调整情绪,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思及此,谢翎戈也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楼焱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他看了一眼付臻红离开的背影,紧闭的冷硬唇线透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和压迫感。虽然有着一副极其优越的面容,路过的人却都下意识选择了绕道而行。   ……………   比武招亲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付臻红的心情,他一路去往了药铺。   药铺内,武植正在给一位老妇人抓药。   付臻红进去的时候,武植抬眸,用唇语对付臻红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付臻红点了点头,随即走向了屏风,坐在了屏风后的躺椅上。   不一会儿,抓完药的武植就走了进来。   他走到付臻红面前,然后蹲下身,将手放在付臻红的双腿上,微微抬眸,看着付臻红。   此番,两人靠得近了,付臻红闻到了武植身上那因为抓药而残留下的药材味,并不浓郁,淡淡的,有点像木质香。   付臻红垂下眼帘,目光与武植的目光对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付臻红发现武植会在他面前刻意收敛脾性,显示出相对温顺的一面。像是凶狠的野兽收起了獠牙和利爪,露出了柔软的后颈,只希望能得到亲耐的猎物,主动的垂青。   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对于习惯于情感占主导的付臻红而言,颇有些受用。   即使从另一方面来看,他这算是被武植当成了猎物,付臻红也觉得无伤大雅。   他伸出手,轻抚着武植的眼尾。   武植轻轻握住付臻红的手腕,习惯性的问了一句:“今日逛得如何,可遇到了什么趣事?”   付臻红道:“比武招亲算吗?”   武植挑了挑眉:“比武招亲?”他道:“你被波及了吗?”   付臻红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什么样的程度算是被波及?”   武植想了想,说道:“大概是被招亲的当事人注意到。”   付臻红道:“我戴着面具。”   武植说道:“若是你的话,就算是脸上戴了面具,也依旧引人注目。”   付臻红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言,他微微往前倾身,说道:“帮我把脸上的面具取了吧。”   武植顺势取下了付臻红脸上的面具。   他顺手将面具放在躺椅旁边的柜子上,然后将手放在了付臻红的后劲,稍微使了一些力,让付臻红更靠近位置位于下方的自己。   付臻红低头,武植抬头。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下一秒,武植那放在付臻红后颈处的收轻轻摩挲了一下,接着便直接吻上了付臻红的双唇。   武植的姿态是温顺的,甚至可以说是柔和。   然而他的吻,却是霸道而又凌厉,灵活温热的舌,肆意的攫|取着付臻红嘴里的每一个隐|秘角落。厮|磨、吮|亲,勾|缠,贴|粘,企图将自己的气息袭满付臻红。   一吻之后,武植放开了付臻红,额头抵着付臻红的额头,喘着气,平复着自己那凌乱而急促的呼吸。   随后,待他气息平缓之后,付臻红才将比武招亲遇到的事,说给了武植听。   武植听完,沉默了半秒,回道:“所以时间定在了酉时三刻?”   付臻红:“嗯。”   武植道:“那还有一个多时辰。”   武植的话音刚落,屏风外就响起了两道脚步声。   是一对母女走进了药铺。   武植走了出去,询问两人的情况。   要看病的是女儿,说得是因昨天夜里感染了风寒,所以来这里开药。这女子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皮肤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有些病殃殃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羸弱。   不过容貌非常的秀气,五官小巧,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感觉。   武植开药的时候,这女子时不时用手帕捂着嘴唇轻声咳嗽着,她身旁的母亲则一直用手扶着她。   武植注意到这母亲的眼神有些奇怪,看自己女儿的目光也颇为复杂,像是蕴含着某种矛盾的情绪,晦涩难辨,像是恐惧又像是怜惜。   武植只看了一眼,便不甚在意的移开了目光,毕竟这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武植很快开了药,收了钱,待这对母女离开之后,他又回到了屏风后。   此时,付臻红正看起了画本。   见武植进来,付臻红并没有抬眸,依旧垂着视线看着画本里的内容。   武植见状,看了一眼付臻红手里的画本,有些好奇的问:“看得是什么画本,这般专注?”   付臻红闻言,合上画本,将画本的封面竖起来给武植看。   武植看到封皮上写着的四个字————   汴京怪谭。 第69章   汴京怪谭?   武植微微顿了一下, 问道:“怎么突然对这种类型的画本感兴趣了?”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说道:“逛书铺的时候偶然看到的。”话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没看这画本之前, 我到是没想到这汴京曾发生过那么多的灵异之事。”   武植走到付臻红身边坐下,他从付臻红的手中拿过这画本,随意翻看了下画本里的内容,回道:“这类画本, 大多都是编撰人凭借着主观想象来描绘的,真实性很低。”   付臻红闻言,没有说话,而是偏头看向了身侧的武植。   武植对上付臻红的视线,合上画本道:“怎么了?”   付臻红没说话, 继续这么静静的凝着武植。   或者说是观察着武植。   从武植的眉眼,到鼻梁, 再到嘴唇和下颔。   武植被付臻红专注的视线看得抿了抿唇, 滚动了一下喉结。   见付臻红仍旧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武植这才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这次, 武植的话音落下之后, 付臻红饶有兴趣的问了他一句:“你可相信鬼神妖魔的存在?”   他记得水浒这个时代的宋人, 对于鬼怪灵魂这些很在意, 并且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当今的官家更是广开祭坛。   付臻红有些好奇, 身为水浒世界剧情里的人物,但是行为举止、性格医学都不似剧情里描述的那般的武植, 对鬼神妖魔这类灵异存在, 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武植没有想到身旁这个男子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双漂亮的漆黑眼眸被睫毛的阴影沉沉覆盖, 莫测而深邃。   若他武植只是一个没有过灵魂飘荡经历的寻常人,那么对于潘金莲的这个问题,他可以很轻易的、就给出一个很符合寻常逻辑的回答。   但是,他不是普通人。   作为拥有上一世记忆的重生者。   这一世,他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离奇的灵异。   所以这个问题,他需要深思熟虑。   付臻红见武植沉默,微微挑眉,语气不疾不徐:“怎么,这个问题让你很难回答?”   说话间,付臻红往武植这边凑近了几分,他直视着武植的眼睛,瞳孔深处流转出那么一抹意味不明。   这一刹那间,武植以为是这个男子已经完全知晓了那个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所以才会借着这描绘汴京灵异怪谭的画本,故意问他这个问题。   其实这么一想,也不奇怪,更不离谱。   毕竟潘金莲这般聪明。   这些日子,他一直同潘金莲生活在一起。   武植觉得,如果是潘金莲的话,对方从他的言行举止里看出点什么,也是在情理之中。   心思转念间,武植给出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回答:“鬼神妖魔信则有,不信则无。”   付臻红闻言,蓦地一笑,“你这回答,可不是我想听到的。”   武植嘴唇翕动,正欲再说什么,付臻红却没打算在武植的回答上继续纠结,而是拿起被武植放下的画本,继续翻看起来。   武植见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失落。他甚至不禁想着,这个话题的终止是不是意味着潘金莲对他,并没有那么在意。   因为不那么看重,所以才不执着于这个答案的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   这么想着,武植敛下眉目,默默看了付臻红一眼。   随即,他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暗道自己,怎么还突然患得患失起来:“我……”   武植想再说点什么,然而这才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被屏风外响起的脚步打断了。   武植只好把原本要说的话放回肚子里,然后起身走出了屏风。   进来药铺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同上一对母女一样,也是来这里开风寒药的。   这个女子的模样也颇为秀气小巧,杏眼,柳眉,身形清瘦而纤细。虽然她的皮肤没有上一个女子那般苍白,不过脸上同样是没什么血色。   在武植抓药的时候,她站在一旁,垂着眼眸低声咳嗽着,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倦意。   随后,这个女子付完钱,拿着武植开好的药离开了药铺。   这女子走了没多久,药铺又来了一个女子。   同样的,也是来开治风寒的药。   和前两个女子一样,这女子的身形同样很清瘦,样貌清秀婉约,弱柳扶风。   接二连三的女子前来看风寒,原本对旁人不怎么关注的武植,眼中也多了一丝思索。   待这女子走后,武植看着台面上摆放着的三张病例纸,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就在武植思索这其中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的时候,付臻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武植身边,同武植一起,看向了病例纸。   武植抬眼道:“这三人的共同点太多了。”   三个女子,都是二十有一,身形清瘦,面色苍白,且都在昨夜感染风寒。   如果只是以上几点,还不足以引起武植的注意。   真正让武植有些在意的,是   一是这三个女子的病症,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风寒,但是武植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隐约感觉到这三人的病状,并不像是单纯的风寒所致。   二是他从这三位女子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同样的香味。那香味很淡,不是女子常用的脂粉香息,像是把芍药久放于地下之后所散发出的阴冷香息,又有点像是某种海草的味道。   若是这味道只有一个身上有,也就罢了。   但是这短短时间内,三个女子都是如此。   这不得不让武植多了一些思量。   “眉头都皱起来了。”付臻红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抚平了武植因为思考而下意识皱起来的眉头:“先别想了。”   武植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握住付臻红的手,在付臻红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将三张病例纸叠放在一起,单独放在了一处。   末了,武植看了一眼街对面的方向,算了算时间,对付臻红说道:“那我现在去福瑞阁预定菜肴。”   付臻红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放在一起的病例纸,随后又看了一眼位于药铺对面的福瑞阁,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谢翎戈约好的时间是酉时三刻。   但在酉时二刻的时候,谢翎戈就已经到了福瑞阁。   他坐在武植预定好的雅间里,有些无奈的扶额,“你能不能老实坐好?”他对正伸着脖子、朝对面药铺看的谢翎姗说道。   谢翎姗闻言,头也没回的说道:“我就想看看这里这个角度,能不能看到对面药铺里的潘金莲。”   谢翎戈问她:“看得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说着,谢翎戈拿起桌上的杯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下午那会儿,他在与潘金莲分别之后,本打算回家一个人好好想一想,结果却被得知了比武招亲上发生之事的谢翎姗打扰了。   这大小姐前些日子因为闯了祸,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反思,今日一早才重获自由。   结果在听到潘金莲的事之后,立刻就来书房找他。得知了他要与潘金莲用晚膳,更是执意要跟着他一起来。   大有一种他不同意,就一直吵着他的意思。   谢翎戈被烦得不行,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意。   他也深知,以谢翎姗的脾性,若是他没有同意,这大小姐指不定要暗地里偷偷跟来。与其任由谢翎姗在暗地里,搞些他不可控的小动作,他还不如让谢翎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谢翎戈又看了谢翎姗一眼,对情绪明显很喜悦的谢翎姗说道:“一会儿用膳的时候你注意点言行举止,不要越界。”   谢翎姗摆了摆手:“知道了。”   一想到过一会儿就能见到潘金莲了,谢翎姗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谢翎戈见状,收回视线的同时,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他有些自嘲的想着,他们这两兄妹,还真是对潘金莲情有独钟。   酉时三刻。   付臻红同武植一起,准时来到了福瑞阁。   谢翎姗在看到武植的模样后,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原来你面具下的脸竟然是长这样啊!”她非常直白的感叹道。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看了看付臻红,又看了看武植,突然觉得这两人这么一起走进来,竟然格外的般配。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谢翎姗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怎么能这么想!   即便这武植不仅长得一点也不丑陋,还非常帅气,她也不能这么想!   潘金莲这么好看,谁都配不上他。   就算是谢翎戈也不配!   这么想着,谢翎姗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随即又看了一眼走过来坐下的潘金莲,煞有其事般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内心的的想法。   谢翎戈见状,眉头顿时微微一跳,直觉告诉他现在谢翎姗的脑子了,定然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方才从谢翎姗的眼睛里还看到了一丝隐约的嫌弃,绝对是嫌弃吧,绝对是。   谢翎戈警告性的瞥了谢翎姗一眼。   然而,谢翎姗只是微微一笑,下一秒,便十分热情的同付臻红打起了招呼。接着,直接无视了谢翎戈的眼神,亲自给潘金莲倒水,嘴上还不忘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好看!”   话落,她又看向武植,颜控的属性让她不忘说了句:“当然,你也长得很俊气。”   谢翎戈再次扶额。   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后悔让谢翎姗跟着来,还来不来得及。 第70章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谢翎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翎姗不停的说着话, 如同一个聒噪的鹦鹉般。   最终,这一顿晚膳吃下来,他和潘金莲反而没有说上几句话。   一种无力和气闷感让谢翎戈颇为无语, 偏偏谢翎姗这个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   等用完晚膳回家的时候,谢翎姗都还在说着今日与潘金莲用膳的感受。   谢翎戈眉头一凸,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打断喋喋不休的谢翎姗:“停!”   谢翎姗嘴一停, 用一种非常不理解的眼神看向谢翎戈:“?”   谢翎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谢翎姗你能不能安静点。”   谢翎姗抬眼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话多。”她说得理所当然。   谢翎戈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有些无力的说道:“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谢翎姗闻言,上下打量着谢翎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你这是……”   谢翎戈打断她:“闭嘴, 别说,安静!”   谢翎姗:“……”   谢翎姗眨了眨眼, 她这才刚开了个口, 谢翎戈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谢翎戈冷笑。   他当然知道谢翎姗想说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   谢翎姗摇了摇头, 又叹了一口气, 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向谢翎戈, 劝诫道:“放弃吧。”他和潘金莲是不可能的。   之前在清河县的时候, 她并不知道武植的真实模样这般帅气,觉得潘金莲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毕竟武植的家境不好, 长相也不好,腿又瘸, 还是一个卖烧饼的。   但是现在一看, 武植长得好看, 也没再卖那什么烧饼, 自己开了一家药铺,又会看病。最重要的是,潘金莲和武植之间有一种旁人介入不进的氛围。   她有时候虽然大大咧咧,但某些情况下心思其实相当细腻,她看得出来。潘金莲是在意武植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是一种好的旁人无法真正打扰的地步。   所以这么一对比之后,她不认为谢翎戈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谢翎姗又说了一句:“及时止损吧。”   谢翎戈闻言,苦笑了一声,把视线缓缓移向了马车外的夜空。   漆黑的夜幕闪过几道繁星,耀眼而深邃,正如潘金莲的眼睛,漂亮得好似印满了这广袤的万千星河,高然疏冷。   潘金莲,或许于他而言,真得就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   “你们听说了吗,王家那位小女娘昨夜在家中自杀了!”   “自然是听说了!而且我听说还不只是那位王家小女娘,吴家和郑家的小女娘也在昨夜自杀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不是!好端端的大姑娘,怎么突然就在家中自杀。”   “唉,不懂!不懂耶!”   付臻红和武植在去往药铺的路上,听到了周围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王家,吴家,郑家……   付臻红微微一顿,看向了身旁的武植。   而武植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了付臻红。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付臻红低声问武植:“那日在药铺里看风寒的三个女子,可是刚好对应的这三个姓?”   武植点头:“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沉了沉。   这时,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从武植和付臻红身边经过,彼此之间小声说着———   “据说他们自杀之前,都穿着新娘服,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要将自己献祭给邪神。”矮个子神神秘秘的说道。   “呸呸呸!什么献祭!什么邪神!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可不能散播谣言!”高个子瞪了他一眼,“这可不能乱传!否则大理寺的人把你抓起来!”   “我这也是听说的!好多人都知道了,这事绝对是瞒不住的。”   “瞒不住你也别传,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家拜拜香,保保平安!”   “你说得对!那东西太玄乎了!就跟多年前那帽妖案一样!”   “是啊,那帽妖案最后也没个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唉!快别说了,提起来都不吉利,让我觉得瘆得慌!”   新娘服,邪神,献祭。   听着这几个关键词,付臻红垂下眼,眸中划过一抹思量。   两人来到药铺之后,武植将那三张记录着三位女子的病例拿了出来,反复看了好几次。   付臻红问他:“你觉得方才那两人口中的邪神存在吗?”   武植闻言,将病例纸重新放好,异常冷静的说道:“比起那所谓的邪神,我更认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付臻红没有说话,他在武植旁边坐下来,单手托腮,看着药铺的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付臻红有一种预感,不足半日,汴京城就会流言不止。   而在此之前……   付臻红将视线转向了武植。   武植嘴唇一动,说出了付臻红此刻的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会有人来药铺调查。”   毕竟三个自杀的女子,都曾在同一日来到他的药铺开风寒药,这样的相同之处,若是大理寺的人查案,应是不可能会忽略这一点。   而事实上,也正如付臻红和武植所预料的那般。   半个时辰之后。   身着大理寺少卿官服的男子,带着十几个金甲卫来到了药铺。   率先走进来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气,身上透着一种沉稳和凛然的贵气。这个男子于付臻红和武植而言,都不算陌生。   对方正是在清河县时,同谢翎戈待在一起的周煜。   周煜先是看了付臻红一眼,随即才看向了站在付臻红身旁的武植。他的视线在武植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才开口:“想必二位在来药铺的路上,应该已经听说了昨夜的三起命案。”   其实若是普通的自杀案,并不需要大理寺亲自审理,更不用大费周章的彻查。   但是由于昨夜的三起命案,都涉及到了非常敏感的神鬼玄术论,所以就能不再当做是普通的自杀案来处理。   若不彻查清楚,找到幕后的真凶,及时遏制坏事再发生,汴京城内必将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   周煜不喜拐弯抹角,他看着武植,直言道:“我今日来,是想了解一些问题。”   武植闻言,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之后,又扫了一下他身后的金甲卫。   这些金甲卫手握长刀,身穿金色软甲,面容肃杀。就这架势,大有一种若是他不配合,就会立刻将他抓起来的感觉。   武植嗤笑一声,问道:“你想了解什么?”   周煜走上前,说道:“你把那三个女子的病例记录拿出来。”   武植没说什么,将病例纸递给了周煜。   周煜查阅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三个死者的病例看完了。   他将病例纸还给武植,顺势问了一句:“除了上面记录的之外,你可在那三个女子身上发现什么共同之处?”   “香味。”武植并没有隐瞒,将从他从三个女子身上闻到的味道告诉给周煜。   周煜听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武植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不太妥。”   周煜闻言,正准备说话,他的副手便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这药里有一致幻香料。”   这副手的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武植开的风寒药。   武植眼睛半眯,语气平静而冷沉:“我抓的药里没有致幻香料。”   周煜抬眸,看向武植,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冷光,审视般的眼神似要洞察武植的内心,辨别出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面对周煜锐利的视线,武植依旧没有任何动容,脸上更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他安静,沉默,似一汪莫测无澜的平湖。   即便平湖之下是汹涌危险的暗涌,水面之上却只有细微的涟漪。   两秒之后,周煜收回视线,说道:“究竟有没有,你我说了都不算,需要交给刑医进一步证实。”   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此之前,武大夫这药铺可能需要暂时关闭几日。”   武植回道:“可以。”   有些事,他也需要弄明白。   周煜又道:“当然,为避免节外生枝,我这边会派金甲卫保护二位。”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周煜又看了一眼一直未说话的付臻红。   付臻红的脸上没有变化。   听到这话的武植,微微挑了挑眉。   他自然知道,周煜这话,说好听点是对他们的保护,说难听点就是变相的监视。   不过,这对武植而言都无所谓。   若他真有心隐藏,就凭这些金甲卫,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武植看向周煜,不疾不徐的问道:“所有大理寺少卿,是打算继续待在我这药铺?”   周煜没回话,转而对副手说道:“去王家。”   他需要一家一家的调查。   两人出了药铺之后,副手没忍住问道:“大人,那致幻香料确实是在风寒药里发现的,你为何不将那药铺掌柜先带回大理寺?”   周煜道:“这事不是他做的。”   副手不解:“为何?”虽然这致幻香料在风寒药中找到,不能说是证据确凿,但也说明了与这家药铺不是毫无干系。按照以往的情况,将事件涉嫌的人带回大理寺,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周煜回道:“没必要。”他回头看向这药铺,目光在武植和付臻红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他没有作案动机。”   那个人,很明显只在意潘金莲。   至于旁人,根本不值得他浪费任何心思。   而且周煜也不认为武植会那么蠢,将致幻香料放在风寒药里。   副手顿时更费解了:“既然不是那药铺掌柜做的,那为何大人又要派金甲卫监视他们?”这不是会打扰他们吗。   周煜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一声,别有深意的说道:“你就当是我的恶趣味吧。” 第71章   大人的恶趣味?   副手不懂, 非常的不懂。   特别是当他看到大人的脸上,所浮现出的笑意之后,就更困惑了。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副手, 他知道有些事不可多问,只能点到为止。   …………   药铺这边。   付臻红淡淡的扫了一眼六个贴着墙而站的金甲卫,随后看向了武植。   此刻,武植正垂眸思索着, 接收到付臻红的眼神之后,他说道:“我现在先关药铺。”   付臻红嗯了一声。   随后,药铺内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武植走到外面关起了药铺的门,而六个金甲卫, 则是分别分成两排,站在了武植和付臻红的身后。   就在这时, 一个男子小跑过来。待看到付臻红并没有受什么伤, 也并没有被金甲卫带回大理寺之后, 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付臻红看向来者, “你怎么来这里了?”   西简林道:“我听人说大理寺的人来你们药铺这边, 我有些担心, 便过来了。”   武植瞥了一眼平复着故意的西简林, 面色微沉,语气冷淡:“我的夫郎, 不劳你担心。”他特意加重了夫郎这两个字,意在警告西简林注意彼此的身份。   西简林神色未变, 像是没有听出武植的弦外之音一般, 又或者更恰当的说, 此时武植所说的话根本入不到他的耳。   他一门心思都在付臻红的身上。   武植眉头一皱, 直接往左迈开一步,用身体挡住了西简林的视线,语气不善的说道:“管得太多了。”   西简林冷笑一声:“若不是你抓药的时候不小心,怎么会惹来大理寺的注意。”   显然,西简林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前因后果。   武植不欲与西简林这一个人外人多言,他转过头,说道:“我们回家。”话落,武植便伸出手准备牵付臻红的手。   然而,武植的手还未触碰到付臻红的指尖,又是两个人出现在了这药铺门前。来者是一男一女,正是前几日在福瑞阁,同他们一起用过晚膳的谢家两兄妹。   谢翎戈和谢翎姗的脸上均是焦急,显然也是听到大理寺金甲卫来药铺的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谢翎姗大步走上前,直接挤开了武植,站在付臻红的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付臻红看了个遍。在确认付臻红没有受任何伤害后,谢翎姗眉宇之间的紧张之色,才稍微散去了一些。   谢翎姗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而被谢翎姗挤开的武植,面色却不太好,来了个西门庆也就算了,这会儿这谢家两兄妹竟然也来了。   而且这谢翎姗将他挤开,以关心者站在潘金莲面前的行为,让武植的情绪颇有些不佳。   明明潘金莲是他的夫郎,不是吗。   武植冷着眼,牵起付臻红的手,将付臻红拉到了自己身边。   谢翎姗有些不赞同的挑了挑眉,随即很认真的看着武植道:“眼下这种情况,我和谢翎戈也只是关心潘金莲而已,武植你不要小肚鸡肠。”   被谢翎姗说小肚鸡肠的武植:“……”   武植握着付臻红的手紧了紧,嘴唇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家两兄妹,眼神却越来越冷。   一旁的西简林,看了看武植,又看了看谢翎姗和谢翎戈,眼眸半眯,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谢翎戈看向了这几个金甲卫,走到其中一个的身边,问道:“可是周煜亲自下的令?”   被问话的金甲卫闻言,点了点头:“是的。”   谢翎戈说道:“所以只要那三起自杀案一日未破,你们就一日不从他们身边撤离?”   金甲卫再次点头:“是。”话落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奉大人的命令,保护这二人的安全。”   谢翎戈听到这话,眼里划过一抹冷光。   保护?   这般打扰,哪里能算得上是保护。   谢翎戈很清楚周煜查案的风格。   若是他在心里确认了那三起自杀案与武植和潘金莲二人有关,那必然倜傥会将二人带回大理寺审查。但是此番,他并没有将二人带回,那便是他心里肯定二人与案件无关。   然而,周煜明明已经确认了潘金莲和武植与案件无关,却还留下这六个金甲卫,这种名义上的保护实在太不和常理,更不像是周煜以往的作风。   周煜他……   究竟在想什么……   谢翎戈敛眉。   是故意给潘金莲和武植二人一个下马威?还是只是单纯的想彰显一下存在感?   但无论是这上面哪一点,都说不通。   谢翎戈很疑惑,他垂下眸子,计划着找一个时间问问周煜,为何会这么做。   谢翎戈正想着,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谢翎戈一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浅绿色衣衫的楼槿,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走了过来。   谢翎戈没有理会楼槿,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慢楼槿一步的楼焱身上。   楼槿这人素来爱凑热闹,喜欢在大街小巷乱窜,会来这里也就罢了。楼焱为何也会来此?   心思转念间,谢翎戈想到了某种可能,默默的瞟了付臻红一眼。   所以,是也因为潘金莲?   他记得不久前潘金莲曾救过楼焱。   谢翎姗走上前,语气不悦对楼槿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楼槿轻啧了一声,好整以暇的回了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的,我和大兄就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谢翎姗皱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又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姗姗,子逸,没想到这里竟这般热闹。”   听到这声音,谢翎姗和谢翎戈同时一顿,不约而同的看向这道男声传来的方向。很快一个面容俊雅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谢翎姗问道:“所以,子善兄,你怎么也来了?”   赵凛微微一笑道:“我听闻你和子逸急匆匆的过来这边,恰好今日无事,便来看看情况。”   话落之后,赵凛看了一眼付臻红,随即又看向楼焱:“真是意外,楼家家主竟也来了这里。”   楼焱没有说话,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   对于楼焱的冷淡,赵凛并不在意,只是轻轻笑了笑。   一旁的西简林看着不短短短时间就出现在这里的几个男子,第一次对武植产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同情。   如果他没有分析错的话,这几个男子会来这里,真正的原因应该都是因为潘金莲,且他们或多或少对潘金莲有些在意。   这么一想后,西简林看向了眼神越来越冷的武植,没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好惨一男的。   武植自然察觉到了西简林那暗含着几分同情的视线,他英挺的眉头微皱,锐利的视线如一把凌然的刀锋,直直的扫向这些以不同的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   想把这些人都杀了。   一股戾气从武植的心底滋生。   他漆黑的眼眸深处也渐渐堆积起暗含杀意的阴鸷。   付臻红感觉到武植的情绪变化,默默动了动指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武植那握着他手背的手。   武植的身体一顿。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他的理智瞬间回笼,心底翻涌而起的杀意也被散去了几分。   这时,由于太多人站在这里,已经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一些围观的人甚至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这药铺的大夫和他这位漂亮夫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四个大公子,就来了三!”   “是啊是啊!谢家公子来了也就罢了,子善公子和楼家大公子竟然也来这里了!”   “子善公子真得好优雅!”   “可不是嘛!整个汴京城内想嫁给子善公子的女娘们,简直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怎么,你也心动啦?”   “你这说得哪里话!我这年龄都快当子善公子的阿母啦!”   “不过我觉得这药铺大夫和他家的夫郎这么看着,丝毫都不逊色这些贵公子。”   “确实,特别是这位漂亮夫郎,那皮肤嫩得啊像是能掐出水,五官比女儿家还精致。但又不显得女气,当真是哪哪都看着让人惊艳!”   这些人还在谈论着,为首的金甲卫走过去一扫,厉声说道:“都别看热闹!赶紧走,别聚在这里!”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心里,没再继续围观。   为首金甲卫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回头看向其他五个金甲卫。   这五个金甲卫接触到自己领头的眼神,然后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又同时把视线转向这几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   有那么一瞬间,金甲卫们忽然悟了,莫非大人让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围观情况的发生?   但是那些围观的群众们他们可以驱赶,这几个身份显赫的世家公子们,他们可惹不起啊。   这么想着,五个金甲卫又同时看向了领头。   为首的金甲卫接触到自己下属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转而走向武植和潘金莲,说道:“二位是要回家?我六人定当竭力互送。”   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若是继续这么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武植看了这金甲卫一眼,微微颔首。   谢翎姗一把拦住了为首的金甲卫,警惕的问道:“你们不会把他们带到不该去的地方吧?”   谢翎姗很听周煜的话,但这并不影响她讨厌大理寺的金甲卫。   为首的金甲卫回道:“我们只是互送他们二人回家。”   这金甲卫的话刚说完,一个高大的男子神色焦急的跑了过来。   金甲卫有些麻了,这又是谁!   他们正准备拔剑拦住,就听到这男子对着药铺大夫喊了一声:“大哥!” 第72章   大哥?   为首的金甲卫瞬间一愣。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男子, 又回头看了看药铺的大夫,再注意到两人的眉眼有几分微妙的神似之后,金甲卫收回了拔剑的手。   没有了金甲卫的阻拦后, 武松大步上前, 迅速来到武植的跟前,询问着:“大哥你有没有受伤,这些人有没有为难你?”   武植摇头。   随即问道:“你怎么来了?”   武松回道:“我听说大理寺少卿携金甲卫来药铺, 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就赶过来了。”武松说着, 看了武植身旁的付臻红一眼。   武植道:“我与你嫂嫂无碍。”   武松顿了一顿, 随即扫向四周,英挺的眉头微皱:“这些人……”   武植:“不熟。”他回得很干脆, 简单的两个字便将谢翎戈西简林等人,都通通划分了出去。   西简林冷笑, 收回了方才那微妙的同情。   谢翎姗则是有些不服,当即就反驳着:“什么不熟,我们可是有吃过一顿饭的交情。”   说到这,谢翎姗拉了一下谢翎戈的衣袖, 不忘带上自家兄长:“对吧谢翎戈?”   谢翎戈看了武松一眼,嗯了一声。   武松冷笑一声, 随即再次扫了一眼这几个男子:“你们既与我大哥和嫂嫂不熟,现在难道不应该识趣的远离吗?”   西简林上下打量着武松, 饶有兴趣的说了一句:“你这小叔子管得还挺宽的。”话落之后,似乎是觉得还不够, 西简林又别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不知道的, 还以为潘金莲是你的夫郎。”   武松脸色一沉:“你!”   武植也朝着西简林看了过去, 目光幽暗而锐利。   被武植和武松两兄弟的眼神同时盯着, 西简林也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是摆了摆手,颇有几分无辜的说道:“我不过只是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西简林又看向其他几个男子,最后把目光转向了付臻红的身上。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做过他师父的人。   身处于争端的中心,却神色不变,似位于漩涡之外,神情平静得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一瞬间,西简林不禁想到了曾经看过的西幻小说里,那对于王的描述。臣民们为求得王的垂青而争夺,而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用最明艳秾丽的脸,以孤冷疏离之色,淡然而冷漠的俯瞰着他们。   就很强。   西简林觉得,被那么多优秀之人喜欢的潘金莲会吸引他,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付臻红瞥了西简林一眼,注意到西简林那俊逸的脸上,堪称丰富的表情变化,不用多想便猜到定然是与他有关。   付臻红发现这一次与西门庆相遇,对方的性情比之前更外露了一些。在清河县的时候,对方似乎因为顾虑着什么,尚且还能算是沉稳。而现在,西门庆给他的感觉就好似,摆脱了一些麻烦和束缚,只做自己。   看来是他们分别之后,回到阳谷县的西门庆又做了些什么。   武植注意到身旁的潘金莲在看西门庆,他握着潘金莲的手故意紧了紧,以此来拉回潘金莲的视线。   待潘金莲的目光从西门庆的身上转到自己的身上后,武植才说道:“我们回去。”   付臻红嗯了一声。   随后,武植和付臻红在金甲卫的互送下,回了宅院。   而武松,也同武植和付臻红一起。   楼槿看了看武植和潘金莲离开的背影,随即又看向自家大兄,“我们是不是白来了?”   楼焱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冽。   楼槿身体一僵,非常识趣的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随后跟在楼焱的身后离开了。   至于其他几个人,没有理由跟上去的他们也都各自离开了。   西简林看着这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眸,像是一个单纯的看戏之人,轻声感叹了一句:“都是鱼。”   话落,西简林突然一顿,意识到自己和这几人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之后,他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散了。   什么鱼啊!这说话简直晦气!   他很明显和那几个人不同。   这几个人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毕竟在水浒原著的剧情里,潘金莲可是为了能跟他好,而杀了原夫武大郎。   就充这一点,他也和那几个人相比,也是最特殊的。   不对!   他到底在想什么!   西简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原著里的西门庆虽然和潘金莲很好,但是缺顶着一个奸夫的头衔,而且最后还被武松血溅鸳鸯楼,所以成为西门庆的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有毒!   果然有毒。   西简林一脸郁色,冷着脸离开了。   另一边。   武植和付臻红居住的宅子内。   武松,以及付臻红和武植夫夫二人,正坐在小院的亭子里。   付臻红和武植坐在一方,武松则是独自坐在一方。   武松也不扭捏,直接问武植:“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和那三起自杀案扯上关系?”   武植闻言,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用最精简的字句,告诉给了武松。   武松听后,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说着,他又看了看坐在武植身旁的付臻红,“是打算就这么干等着,直到大理寺那边调查出结果吗?”   武松对于大理寺没有任何好感,更不信那内部已经开始腐朽的大理寺,能有尽快查出事情真相的效率。   如今这世道,官家荒诞,多数偏远地区民不聊生,当权者腐败奸邪。虽说他听闻大理寺的少卿还算正直,但是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武松对朝廷并没有任何好感。   再加上最近这些日子他认识的那几位好友英杰,武松对于朝廷就更加不信任。   付臻红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武松一眼。   武植则是说道:“我有打算。”   武松闻言,仔细想了想,随即说道:“我同你们一起。”   武植刚要说不用,武松就先一步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武植见武松表情认真,眼神固执。虽说武植这一世是重生,性格与从前相比大为不同。但是作为武松两辈子的兄长,对于武松的性格他还是十分了解。   武植知道若是他此刻不同意,以他对武松的了解,武松必然会在暗地里悄悄调查。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武松跟着他们一起了。   这样至少在他的是范围之内,能保证有些事情是可控的。   思及此,武植点了点头。   武松见兄长同意了,一直紧绷着的俊脸,终于有了些缓和。   他说道:“现在门外有金甲卫守着,要出去调查的话,我们只能从房顶上翻出去。”   武植道:“先不急。”这会儿大理寺的人说不定还在死者的家中,他们若是白日里过去,恐怕会遇上。   武松看向武植:“大哥是有其他打算?”或者说是准备别的时间去?   后半句武松并没有说出来,但是要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付臻红看了武植一眼,不疾不徐的对武松说道:“他是准备等天黑之后再行动。”   武松闻言,思索了片刻,点头:“确实天黑之后更方便行事。”话落,他看了一眼高高的围墙:“大哥,到时候你抓着我的手臂。”   付臻红蓦地一笑,说道:“你似乎小看了你的大哥。”他看向武植,一边把玩着武植的长发一边说道:“这墙壁的高度可困不住他。”   武植没有出声,等同于是默许了付臻红的言语。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付臻红把玩他发丝的指尖,指腹在付臻红的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摩挲了几下。   武松见大哥和潘金莲这自然而起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忽略掉内心深处的那一抹隐约的酸涩,他别开眼,不去看潘金莲和大哥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   武松在心里暗示自己,要把注意力放在正确的事情上,而不是去在意大哥和潘金莲的互动。   然而他越是这么告诫自己,脑海里就越是不受控制的想着两人的暧|昧互动。   以至于连最要紧的正事,都排在了第二位。   随后,武松站起身,对武植说道:“大哥我去正堂喝点水。”   武植点头:“让秀秀给你倒。”   武松转身离开亭子后,武植这才看向身旁的男子。他捧住付臻红的脸,在付臻红的额头吻了一下,接着又吻上了付臻红的鼻梁、眼尾,最后停在了付臻红的双唇上。   他用牙齿轻轻咬着付臻红的唇瓣,炽热的气息从他唇齿之间流转出来。   显然,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因为付臻红方才的小举动,让武植觉得安心的同时,忍不住想要好好吻一吻眼前这个男子。   而武植是个行动派,心里这么想着,他便也这么做了。   他亲吮着付臻红的唇角,漆黑的眼眸里印着付臻红的面容,浓长的眼睫压着他的瞳孔,落下的阴影显得他的目光炙热而深邃。   吻着吻着,武植的手臂便挽起了付臻红的腰部,结实的肌肉隔着衣衫贴着付臻红纤细而柔韧的腰肢。   他身上的温度传到了付臻红的身上。   他身上的气息也侵染到付臻红的身上。   付臻红微微扬着下颔,回应着武植的吻。他抬起手,将手掌放在了武植的后脑勺,五指没入进五指的发丝之间,有些强势的将武植的头往自己这边压低。   与此同时,另一边,原本该去正堂喝水的武松,因为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件事未说,于是便折返了回来。   而当他穿过一棵树,走向亭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亭子内,正在亲吻的武植和付臻红。   武松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第73章   角度的缘故, 让位于这个方向的他,能非常清楚的看到两人亲密相贴的身体。他看着潘金莲细白修长的手没进大哥的黑发里。   那圆润细腻的指尖被墨色的发丝勾缠着,就像是潘金莲和大哥这个人一般,密不可分。   这样的认知让武松的心情变得有些低郁。   他的嘴唇紧闭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下颔线更是绷得深刻, 就连垂在身侧的手, 也不自觉的攥紧握成了拳。   事实上, 这已经不是武松第一次撞见大哥和潘金莲亲昵了,然而每一次撞见, 对他的冲击都是一次比一次更甚。   他的目光落到亭中的两人,看着潘金莲的手从大哥的后脑勺抚下,然后环住了大哥的脖颈。   武松一点也不怀疑, 若是他此刻再往前靠近一些, 就能听到两人亲吻时发出的声音。   武松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一根细细长长的针给轻轻扎了一下,又感觉好似有一根刺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让他觉得难受,觉得发堵发闷。   他该立刻转身离开, 识趣的远离。   然而,武松的脚步却没有挪动分毫。   这种感觉, 和上一次他撞见大哥和潘金莲在房间里亲吻上很像。但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他的感受更深刻,对他的影响也更大。   上一次,他是心慌的, 更多的, 是想要逃离的。   而这一次, 武松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上前分开那二人的冲动。   他想阻止这二人的亲吻,想阻止他们继续亲昵。   这种情绪的转变让武松心惊的同时,又有一丝微妙的快意。或许在他被潘金莲吸引之后,他的骨子里,就已经渗透进了某种疯狂。   这一瞬间产生的争夺之念,似翻涌而起的海浪,瞬息之间便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像是理智的弦被绷到了最大。   武松的眼神渐渐变暗,渐渐变沉。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的凝视着亭中正亲吻的二人。   日落的光晕从天幕照射下来,穿过树叶,斑驳到了武松的身上,让他的面容位于光影的交界里,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莫测感。   而亭下这边。   无论是武植,还是付臻红,都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们这边。   这个时候,这个宅院里,会看他们的人只可能是武松了。   付臻红对此没什么所谓,或者说于付臻红而言,这样的刺激对他攻略武松来说,其实是有利的。所以他自然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而武植,武松的窥探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强烈占有欲的同时,唇上的亲吻也越发得猛烈。   武植在借此宣告自己的主权。   既然武松在看这边,那他便让他这个弟弟好好看清楚,自己是如何与潘金莲亲昵的,他要让武松意识到,他和潘金莲的关系,容不得旁人插足。   于是,在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这场亲吻与窥探,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几分钟之后,武植停下了亲吻,将付臻红抱在怀里,让付臻红将脸靠在自己的肩膀。   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至上而下的抚摸着付臻红的秀发。而他的视线,落在斜前方,穿过斑驳的光影,看向了站在树下的武松。   武松抬眼对上武植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无声的相撞。   武植微微眯眼。   武松神色不变。   视线交锋的这一刻,曾经相依为命的武家两兄弟,终是有了分歧。这十几米的距离,就像是他们关系的相隔。   有些东西,变在了悄无声之中。   片刻之后,武植率先收回了目光。他微微低头,垂下漆黑的眸子看向怀中的付臻红,低声说了一句:“武松在那边。”   由于方才热烈的亲吻,武植的声音听起来比正常情况下要更低沉,即便已经平复了粗重的呼吸,他的声音依旧残留着一丝沙哑。   此刻,这番凑在付臻红耳畔的说话,平添了几分磁性。   付臻红抬眸,侧头看向了斜前方。   武松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待武松走过来之后,武植才松开了手,没再继续抱着付臻红。不过武植的手臂虽然是收回去了,但是手却握着付臻红的手,轻轻把玩着。   武植抬了抬眼皮,看向在距离他们一米开外站着的武松,出声说道:“怎么?是突然想起还有事未说?”   武松低声嗯了一声。   武植:“是何事?”   武松说道:“我认识的一位好友,对香料颇为在行,我准备去问问他,说句定能寻得一丝与香味源头相关的线索。”   武植微微颔首:“好。”他说,对于武松的这份好友究竟是谁,他并没有多问。   武松见武植给了回复,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是真得一路去了正堂,未曾转身或者是折反。   没多久,武植和付臻红也过去了。   武植对武松说道:“留下来用晚膳。”   武松点头。   此时,距离用膳还有些时间。   为了方便今夜行事,武松准备先去打探往往那三起自杀者家中的路线。   因为金甲卫只负责付臻红和武植二人,所以在武松走出宅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跟上去。   武松用了最短的时间摸清了路线,然后特意又在商贩的摊位上买了一些清酒和糕点。   在回宅院的时候,金甲卫看了一眼武松手中提着的糕点和酒壶,并没有多问什么,任由他进去了。   武松的记性很好,他来到书房,很快就将路线画了出来。他画了两份,一分给武植,一分给付臻红。   不过付臻红并没有接,而是看向了正拿着图纸看路线的武植,说道:“武植记住就行了,我跟着他。”   武松没说话,默默的收回了递过去的图纸。   武植抬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显然,付臻红的这句话,让他颇为受用。   武松将图纸握在手里,面无表情的将其揉成一团之后,扔在了放纸屑的木桶里。   …………   晚膳的时间定在了戌时一刻。   三人将晚膳用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不过,由于行动的时间定在了亥时二刻,现在距离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付臻红闲得无事,便坐在院子里武植为他搭建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   他来这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相比于曾经所攻略的那些大多为灵神怪异的世界,这个度假世界于付臻红而言,相对平淡了很多。   没什么阴谋算计,没什么打打杀杀,更没什么天地崩塌。   付臻红平日里逛逛书铺,看看画本书册,也不算无聊。但这种日子若是过得久了,于付臻红而言,终是有些乏味。   好在今日这突然发生的三起自杀案,让付臻红有了几分的兴趣。   他到是想看看,这背后究竟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还是真得就存在着某些灵异玄魂。   想到这,付臻红微抬眼皮,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时,武植走到了付臻红的身侧,一边推着秋千一边问道:“在想什么?”   付臻红道:“在想那所谓的邪神。”话落,付臻红看向前方的地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和武植的倒影上:“你看,你的影子很浅。”   他这话,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暗含着某种深意。   武植的身体一顿,整个人有一瞬间的紧绷。   下一秒,付臻红从秋千上下来,他走到武植面前,伸出手抚着武植的脸颊,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所以你是人,还是魂?”   武植沉默了几秒,随即将手覆盖在付臻红的手背,凝着付臻红的眼睛道:“是人,也是魂。”   付臻红蓦地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更诚实一点。”   武植闻言,深深的凝了付臻红几眼,随后他的眼睫微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低声回道:“我的回答并非是虚言,我做过一段时间的人,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魂,所以最终,成了现在的我。”   付臻红听后,满意的笑了。   他主动在武植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对武植说道:“这样的你,我很喜欢。”   武植道:“只是喜欢而已吗?”   付臻红道:“想要得到什么程度的回应,就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武植笑了:“我知道了。”   付臻红重新坐回到秋千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武植顺从他的意思,坐在了他的身侧。   时间缓缓流逝。   亥时二刻。   武松率先跳上了房顶,他见那六个金甲卫守在门外,用眼神示意武植和付臻红。   付臻红和武植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付臻红也紧跟着飞身而上。   虽然武松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毕竟在用膳的时候,他就从大哥的口中得知他们都会武,但是此刻,当武松亲眼看到潘金莲如此轻松的,就用轻功上到房顶之后,仍旧非常惊讶。   他能感觉得出来,潘金莲的轻功很好,甚至远超于常年习武的他。   武松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思索。   这时,武植也紧跟着上了房顶。武松顺势看向飞身而落的武植,微凉的夜色之下,大哥的身影显得有些幽暗。   武松对上武植的视线,这一刹那间,他再一次无比深刻的意识到,现在的大哥,已经不是他从前所熟悉的大哥。   他离开的那些年,大哥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无从知晓。   不过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们都在不停变化。如今,他和大哥之间尽管还存在着血缘,但也仅此而已了。   武植压低声音道:“先下去。”话落之后,他便替付臻红戴上了面具,接着,又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第74章   月光朦胧, 树叶婆娑。   夜色下,付臻红、武植以及武松三人,在金甲卫的视线盲区,利落敏捷的跳下石墙, 离开了这小宅院。   付臻红跟着武植, 武植则是按照武松在图纸上画出来的路线, 走在最前面。至于武松, 则是位于付臻红的后方垫底。   无论是武植,还是武松, 都十分有默契的选择了把中间这样相对安全的位置,让给付臻红。   事实上,以付臻红的实力其实根本不需要被武植和武松保护在中间。但是既然武家这两兄这般做了, 付臻红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自己不需要这样的照顾, 平白服了这份心意。   再者,付臻红没有那么强的表现欲,他不是那种会去特意强调自己实力很强的性格。   他不需要去向别人证明自己,更不认为被其他人以保护之心来照顾,是一件对本身拥有实力的自己而言,很没面子的事。   武植道:“按照现在这个速度, 再走大概一刻钟,就到王家。”   王家, 便是自杀的三个女子中,第一个进药铺看风寒的女子所姓。因为这女子是当日第一个来药铺看风寒之人,所以武植,自然也就把顺序排在了最前面。   王家的位置相对偏僻, 距离汴京城的中心街道尚远。付臻红三人穿过一片小树林, 又走了一条小道, 最后才找到了王家。   王家的小院外,十个金甲卫正轮流把守着。   王家院子的栅栏上、门梁上都挂着长长的白绸。   屋子里亮着好几盏烛灯。   由于有两扇窗户是半掩着的,微凉的晚风吹进屋内之后,便将蜡烛上的灯焰吹得忽明忽暗。   付臻红三人隐匿在暗处,看向了屋子里那印在窗户上的人影。   从这人影的轮廓大小来看,和那日同女子一起药铺的那位妇人吻合。   是自杀女子的母亲。   敏锐的听觉让付臻红听到了一阵抽泣似的哭声。   付臻红和武植对视一眼。   武松开口道:“我们可以从厨房的侧方绕进去。”   武植没说话,他看向守在院子外十个的金甲卫,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某种思索。   虽然武植知道,武松既然提前来探了路,那必然也是找到了避开金甲卫的最优路线。   但是即便他们进去的时候避开了金甲卫,在现场找蛛丝马迹的时候,势必也会因为顾及到不被外面的金甲卫发现,而分心分神。骤时,做起事情来难免就可能会有些束手束脚。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这些金甲卫弄晕来得方便。   武松没有听到武植的回答,于是喊了武植一声:“大哥?”   付臻红猜到了武植的心中所想,他看向一旁的武松,语气淡淡的说道:“有没有想过把金甲卫弄晕,然后直接进去?”   虽然对付臻红来说,无论是弄晕金甲卫再进去,还是避开金甲卫再进去,其实都没差。   毕竟从某方面来看,就算是直接从正面进到王家,付臻红也可以悄无声息,不让那些金甲卫察觉到分毫。   武松顿了一瞬:“弄晕?”抓住了付臻红话中的关键词,武松想到自家大哥如今的能力,先是又看了一眼院外那十个金甲卫,接着又看向了武植,问道:“大哥是准备用药粉吗?”   武植嗯了一声。   武松闻言,面上点了点头,心中所想却不自觉的偏移了。   方才大哥明明什么也没说,潘金莲就猜到了大哥的心中所想,这份默契,就算是作为大哥亲弟弟的他,也未曾有过。   武松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份不合时宜的心绪变化掩盖了。然后在武松将金甲卫都弄晕过去时,当即利落的跟了上去。   三人进到屋子里,一眼就看到死者的母亲跪在死者的灵牌前,嘴里念叨着:“玲玲…玲玲…”   这妇人专注的看着自己女儿的灵牌,她的视线直直的看着灵牌上的名字,眼神无光,瞳孔有些涣散。   这样一副恍惚状态,使得这妇人并没有发现堂屋里,已经多出了三个人。   她一身丧服,头上裹着白头布,发丝非常凌乱,显然是没心情打理,双眼因为哭得太多而红肿着,眼角上还泛着泪花。   付臻红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对方注视着的灵牌。   在灵牌的两侧,分别点着两根白蜡烛,蜡烛的中间放着一个香炉。   淡淡的香味从香炉中飘散而出,和香蜡的味融杂在一起,萦绕在这堂屋里的空气中。   这香炉里的香味……   付臻红微微抿唇,看向了武植。   武植也看向了付臻红。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之后,武植微微颔首,然后走向了放着灵牌的木柜台。   也是在这个时候,妇人才猛地发现了付臻红三人的存在。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错愕的惊呼道:“你想干什么!”她立刻站起身,想要去拉武植,不让武植靠近灵牌。   然而,这妇人才刚刚站起身,就被付臻红点住了穴位,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付臻红站在这妇人的面前,微微倾身,对她说道:“放心,不会动你女儿的灵牌。”   妇人看着紧皱眉头,“你们都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付臻红脸上的面具:“你们戴着面具,莫不是……”   这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直接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妇人猝不及防的看到付臻红的真容,剩下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   近距离被付臻红这过分姝丽的容颜冲击,妇人直接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嘴唇翕动,说道:“你是不是药铺大夫的那位……”   武植也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接过这妇人的话说道:“他是我夫郎。”   妇人听到这话,看了看武植,又看了看付臻红,一脸警惕的说道:“你们不是应该被大理寺的金甲卫看守吗!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她从小院外的金甲卫口中听说了,这药铺的大夫可能和她女儿的死存在某种联系。   付臻红扫了这妇人一眼,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你女儿既是自杀,与旁人何来干系?”   妇人闻言,瞬间沉默了。   神情以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   确实,她女儿的死与旁人无关。是女儿自己身着红嫁衣,在深夜时分用匕首割破了手腕,将灵魂献祭给了邪神。   这事实摆在她的眼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想到女儿死之前的精神状态,妇人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既痛惜又后怕。   付臻红注意到这妇人的表情变化,又盯着这妇人的衣领看了两秒。随即,在武植查看香炉的时候,他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你可觉得那邪神是真实存在?”   妇人垂下眼,“我不知道。”   付臻红轻笑一声,说道:“你是不知道,还是因为有所隐瞒所有不好回答?”   话落,他伸出手,轻轻为妇人整理了一下两侧凌乱的鬓发。随后,他的手又微微滑动,将妇人垂落胸前的发丝抚到后面,指尖在这妇人的衣领处停了片刻。   付臻红体温偏低,在这夜色里,指尖就更显得比平日里更凉。此番,他明明是堪称温柔的举动,然而在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妇人的脖颈皮肤时,却让妇人感觉到了一种无端的冷寒。   她有些不敢对上面前这个男子的目光,明明长得如此好看,给给了他一种其他两个男子更危险的感觉。   妇人正想着,付臻红这时已经收回了手,转而拉出一旁的长木凳,直接坐了下来。   付臻红看着这妇人道:“说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妇人、也就是王氏,见付臻红这架势,她的眼神闪烁,似在斟酌如何开口给出说辞。   眼下,她被这个男子点了穴道,完全无法动弹,就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动。但她就算向金甲卫求救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这三人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来到这里,足以说明大理寺的金甲卫根本拦不住他们,说不定这会儿外面的那十个金甲卫,已经被弄晕了。   “你现在看起来到是很冷静,一点也不似方才那般哭哭啼啼。”付臻红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意味不明:“所以这究竟是意味着你方才所展露的那一面都是伪装?”   “还是这不过是我多想了,你只是因为要思考该如何说,所以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氏听着,额头处顿时泛出了几滴冷汗。   而付臻红说完这番话,也没想过要确认王氏的变化究竟是出于以上哪一点。他只是轻轻笑了笑,重复了一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话落,付臻红又特意补充道:“包括你女儿昨夜自杀的全部经过,以及那日你们来药铺的前一夜,你女儿是做了什么才会感染风寒。”   王氏神情犹豫,眼中浮现出某种挣扎。   付臻红见状,也不急,而是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家这个武大夫,不仅是看病厉害,还会调制各种药物。”   他轻笑着,语气淡然:“这调制出的有些药物,不仅能让人说真话,还可让人痛不欲生。”   付臻红小心的提醒道:“所以你千万不要隐瞒哦,更不要说谎。”   王氏听得心里一惊,顿时有一种头皮发麻之感,若不是此刻被点住穴道,怕是会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而此刻,与王氏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武植。他停下了香炉的动作,回味着付臻红方才说得那句话中的几个字,唇角勾起了一抹愉快的弧度。 第75章   在这屋子里搜寻线索、但实际上, 一直都在暗自注意付臻红这边情况的武松,在听到付臻红对王氏说得那句话之后,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他紧闭着唇, 看向了另一方的武植。   注意到大哥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想到方才潘金莲说出的那句话中的前缀, 武松的双唇不禁闭得更紧了。   很显然, 他的情绪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潘金莲的一句话。   不过下一秒,武植在武松因为他的目光而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 就先一步收回了视线。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垂着眼眸, 开始更仔细的搜寻这屋子。   似乎是想借此来让自己心无旁骛, 好不受其他因素的影响。   至于付臻红这边。   他很有耐心的侧坐在木凳上, 修长白皙的手随意的放在桌上, 一边用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一边神情淡然的看着王氏,等着这位让他觉得疑点颇多的妇人开口。   王氏不敢对上付臻红的视线。   明明是极其淡漠的视线,但在这个男子的目光下, 她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穿了一样。   她想要逃离,想要摆脱。   却无能为力。   最终,承受着付臻红眼神的王氏, 在想到男子方才那轻描淡写般的“威逼利诱”之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劳烦你把我的穴道解了, 我好慢慢说来。”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 “你在跟我谈条件?”   王氏立刻解释:“不……不是, 我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给她解了穴道。   付臻红道:“说吧。”   王氏点了点头,重新跪坐回在一开始的蒲团上,开始讲起了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经过。   半个月前。   王氏和自己的女儿王玲玲在上山时,不甚被猛兽追击。两人为躲避危险,逃到了一处狭窄的小山洞里。   “那个时候,我和玲玲原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危险,没有想到在山洞内,竟然非常不幸的遇到了一只蝙蝠。”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王氏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明显的悚然和惊恐,身体也微微抖了一下。   很显然,她口中的蝙蝠不同于寻常的蝙蝠。   毕竟若是一只普通的蝙蝠,不可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付臻红问她:“那只蝙蝠可是有不同之处?”   王氏点头,回忆着:“那只蝙蝠的体型比寻常蝙蝠的体型大很多,眼睛是血红的,鼻扇非常突出,獠牙长而尖锐。它盯着我与玲玲的眼神就好似要将我与玲玲的血吸干一样。”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好在,在逃跑的紧要关头,我与玲玲不小心触碰到了某种机关,于是阴差阳错的,滚落进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洞里,因而避开了蝙蝠的攻击,也算是有惊无险。”   武植捕捉到了这番话的关键字:“地洞?”   王氏道:“是的,地洞。”   她看了武植一眼,又看了付臻红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地洞很深,大概有三十来尺那般高,我和玲玲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无法爬上去。”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当时的经历,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武松问她:“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王氏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几秒,才说道:“后来…我们进到了一座古墓。”   “古墓?所谓的邪神的古墓?”付臻红挑了挑眉,来了一丝兴趣,“那古墓是什么样的?”   王氏道:“那古墓很大很大,比那些世家的住宅还要大很多很多,就像是宫殿一般。”   付臻红问道:“你们可曾进到墓穴深处?”   王氏摇头:“那古墓里有好多机关,我与玲玲不敢贸然往前。”   武植说道:“既是有很多机关,你们最后又是如何出古墓的?”他走过来,看向王氏:“我记得你们来药铺那日,看起来并未受伤。”   王氏道:“我和玲玲刚进去没多久,就不小心触发了一道机关,那机关瞬间喷出了一团紫色的浓烟,我和玲玲闻到了那浓烟,当即就直接晕了过去。”   说到这,王氏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自己女儿的灵牌,眼中流转出一抹复杂。   武植眼睛微眯:“你们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王氏道:“然后我们就做了一场非常奇怪却又真实无比的梦。”   武松有些诧异:“梦?”   王氏:“嗯,梦。”她强调着:“梦很真实。”   武松道:“梦醒之后,又遇到了什么?”   王氏道:“梦醒之后,我和玲玲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古墓。”   付臻红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当时醒来的地点,大概距离古墓有多远?”   王氏回想了一下,说道:“三十公里。”   付臻红挑了挑眼眸:“记得这般清楚?”   王氏点头:“因为那会儿我和玲玲觉得所经历之事不可思议,所以特地算了一下距离。”   付臻红道:“那个时候你梦到了什么?”   王氏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付臻红又问:“是什么时候记不清的?是当时醒来之后,还是随着时间推移之后?”   王氏没有回答,她垂下眼帘,抿着唇,似在思索着什么。   武松见状,提醒了王氏一句:“不要说谎。”   王氏闻言,抬眸看了武松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付臻红:“是在随着时间推移之后。”   她说着,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从古墓出来之后,我有时候就会有一种自己好似已经不是已经的感觉。”   “我会突然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失去了一小段记忆一般。无论我如何回忆,都回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甚至有时还会有一种,仿佛记忆空白的那一段时间里,所做之事并不是我自己做的,而是源于另一个人。”   一口气说完之后,王氏揉着自己那开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付臻红站起身,走到了王氏面前。   王氏看着付臻红,说道:“我并没有说谎。”   付臻红自上而下的俯瞰着王氏:“所以你外衫下的红衣,是你口中的另一个人所穿?”   付臻红这句话让王氏瞬间一惊,她有些错愕的站起身:“我?红衣?”   付臻红挑了挑眉。   王氏立刻惊呼:“什么红衣!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穿红衣。”说着,她猛地低头,抓着自己的外衫往外一扯。   待看清楚里面那颜色显眼的艳丽红衣后,王氏脸色一白,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摇着头,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我不会……不会的……”   付臻红打断了王氏的呢喃,直接问:“所以我说对了吗?”   王氏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恍然。   武植走了过来,他站在付臻红的身边,问了一句:“是在一开始为王氏整理发丝的时候发现的?”   付臻红嗯了一声,给了武植肯定的回答。   武植并不意外。   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他这夫郎的目光有在王氏的衣领处停留了片刻,这并不正常。   现在想来,潘金莲果然是在那个时候,就隐约看到了里面的红衣边角,然后迅速判断出了王氏的不对劲。   在潘金莲的视角里,王氏的伤心不作假,然而却在女儿下葬的这一晚,内里穿着红衣祭奠女儿,这太矛盾了,明显存有诸多疑点。   按照王氏的这番说辞来看,有点像是因为某种因素,而被短暂的控制了思维。又有点像是精神分割成了两种状态,衍生出了另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   前者是受外界影响,可能是因为毒气,也可能是因为药物或者其他。   至于后者,更可能是自我分裂出来的。这种情况,武植曾经在灵魂状态跟着那位神医的时候遇到过。   思及此,武植将视线移向王氏。他回忆着王氏方才说得那一番话,又想到自己从王氏之女身上所闻到的香味,于是问到:“你女儿可是从古墓里接触到了某种特殊的香味?”   话落之后,似乎觉得这么问还不够具体,武植又改口道:“或者说,你的女儿可曾从古墓里拿走过什么东西?”   王氏顿了一下,仔细回忆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她的手中衣袖中确实多出了一样东西。”   武植问道:“是何物?”   王氏道:“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   付臻红道:“那铜镜上可有味道?”   王氏点头:“有,是一种像是芍药的味道。”   武植和付臻红互相对视了一眼,付臻红又问道:“那铜镜现在在哪里?”   王氏犹豫了,抿紧双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搅动着,似在斟酌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付臻红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着王氏开口。   十几秒之后,王氏才说道:“那个铜镜的材质和市面上卖的铜镜很不同,我觉得那铜镜很不吉利,想要扔掉,但是玲玲却把它藏了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铜镜被磨成了粉末状,如香料一般装在了袋子里。”   武植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下午那会儿,周煜的手下所说的那致幻香料。   所以那幻香料就是由铜镜磨成的粉末?   武植正思索着,站在另一方的武松眉头微微一皱,低声说道:“是你女儿将那枚铜镜磨成了粉末状,还是另一个你自己?”   王氏道:“是玲玲。”   武植指了指那香炉:“那里面的香可是混合了微量的铜镜粉末?”   王氏点头。 第76章   付臻红问她:“那个山洞的大概位置可还记得?”   付臻红这话一说完, 王氏点头,武植和武松均是一顿。   武植看向付臻红:“你打算去那个古墓?”   付臻红微微颔首:“我打算明日就去。”他轻轻一笑:“毕竟所有的疑问,去了那里自然就能解开。”   武植没有说话, 垂下眼似在思量着什么。   武松皱眉道:“会很危险。”那古墓里充满着未知,且不说那邪神的事是否与古墓的主人有什么联系, 就单单只是古墓中可能存有的各种机关暗道, 就已经十分莫测了。   稍有个不甚,性命就可能受到威胁。   私心里,武松并不赞成把去古墓的时间定在明日。时间上太赶了, 太过仓促,若是准备得不够充分, 恐有危险。   付臻红道:“没有危险, 岂不是了然无趣。”   武松一听, 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潘金莲这轻描淡写的话语, 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对方是在儿戏。   看着潘金莲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武松嘴唇翕动,正欲再说点什么,武植就问了一句:“明日什么时辰?我好着手准备。”   武松看向武植, 似乎是有些没想到大哥会这般干脆的由着潘金莲来:“大哥你……”   武植摆了摆手,对武松说道:“只要是他的提议,我都没有任何异议。”   武松沉默了。   过了两秒,他说道:“我和你们一起。”   武植和付臻红同时看向武松, 武植道:“你不必如此。”   武松摇头:“我不可能看着你们去冒险, 而我什么也不做。”无论是大哥,还是潘金莲, 他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武植走到武松的面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亲弟弟, 低沉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平静的冷然:“武松,你既有理想与抱负,又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那便该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跟我们犯险。”   武松再次摇头,眼神坚定:“我要同你们一起进去。”   武松这话刚说完,一道男声就从外面响了起来:“把我也算上。”   武松一惊:“什么人!”   武植的眼神瞬间一凛,直接抓起旁边的小木块,朝着声音传来的窗外方向扔去。   只听“砰”得一声,小木块撞到木栏发出了一道闷响。   下一秒,一个高挑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西简林站定之后,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武松的瞳孔微张,认出了来者:“你是……”   西简林截过武松的话,笑意盈盈的看向付臻红:“我是师傅的好徒弟。”   武松冷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西简林不疾不徐的回道:“我猜到了师傅会夜探王氏家,自然就来了。”   武植的目光冷了下来,锐利的视线射向西简林:“这事与你无关,”武植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警告:“别多管闲事。”   武松看了一眼武植,随即又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西简林,最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付臻红,很快就隐约明白了三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武松重复了一遍武植的话:“别多管闲事。”   西简林轻呵一声,没有理会武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付臻红的身份:“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不是吗?”   付臻红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西简林看着。   西简林知道最终的决定权不再武松那里,也不再武植那里,而是在这个男子的身上。   怕潘金莲会出言拒绝自己,西简林又紧跟着说道:“我毕竟也算是你的徒弟,做师傅的,总得相信自己的徒弟吧。”   付臻红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不怕死?”   西简林回得非常干脆:“怕,我当然怕。不过……”他话音突然一转:“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跟着你不会出事。”   付臻红挑了挑眉:“所以,你觉得我到时候还要分心来保护你?”   西简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你保不保护我,跟我去不去无关。”在西简林看来,那是两码事。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次,无论怎样,都要跟着潘金莲,跟着眼前这个男子。   西简林对于自己的直觉很有自信,因为迄今为止,他的直觉没有一次是错的。有时候准得甚至西简林自己在怀疑,穿越异世界的他,是否拥有曾经看过的某部漫画里的主人公,所拥有的那种超直感。   付臻红并不知道西简林此刻心中所想,他只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对方想要跟来的决心。   “你确定要跟来?”付臻红问他。   “当然。”西简林回道。   武植的眉头微微一皱。   武松也同样是皱着眉头。   [小红,你要让他跟着你一起吗?]   [嗯。]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   既然武松也要跟着,西简林再跟来,一个也是跟,两个也是跟,对付臻红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无论是眼前这个西门庆,还是武松,都同武植一样,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既然是气运之子,顶着这么一个头衔,这三个人就不会轻易出事。   付臻红作为时空管理局的资深攻略者,从前在任务世界的时候,哪怕是一个世界里需要攻略的气运之子有四五个人,最后他也能出色的完成任务。   水浒这个度假世界,付臻红不需要完美完成任务,所以他把主攻略对象定为武植,在对西门庆和武松的攻略上,付臻红的态度意外的随意。   能攻略满好感度,自然是最好。   攻略不满百分之百的好感度,付臻红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这次,武松和西门庆主动开口要跟他们一起去古墓。对于付臻红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攻略的机会。   毕竟若是能借着这个契机将武松和西门庆彻底攻略下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最终,付臻红点头同意了。   武植虽然有些不悦,但到底还是以付臻红也主,未曾提出任何异议。   既然决定好了要去那古墓。   付臻红同武植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再继续待在这里。   四人在王家分别后。   付臻红和武植一起回了小宅院,武松回自己的住处,顺便同认识的那几个朋友道别。西简林也同样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大半夜的,他派手底下的人去书铺扫荡与墓穴风水相关的书册,临时抱佛脚的,恶补相关的知识。   所幸西简林十分聪明,再加上又有差不多能称得上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即便时间很赶,他学到也非常快。   西简林有信心在明日巳时一刻,将相关信息掌握。   巳时一刻,就是付臻红定好的出发时间。   集合的地点,就是距离王家一百远的树林。   ………………   第二日。   付臻红和武植提前来到了约定地点。   没过几分钟,武松也来了。   非常凑巧的,他今日和武植一样,都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遒劲有力的腰部规矩的束在腰带里。   两人的个子相仿,眉眼也有几分相像,又都将头发扎成了一个简单方便的高马尾。所以从后面来看,若不是衣衫的款式略有些区别,很能将这两兄弟区分开来。   武松看了一眼武植这一身装扮,身体微微顿了一下,双唇微抿。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身会和大哥的穿着打扮如此相似。   武植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   注意到武植脸上这细微的神情变化,武松想解释,却又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会显得非常刻意。最后,他干脆就沉默了下来。   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松,又看了一眼武植,随口一说:“这就是亲兄弟之间的默契?”   武松立刻说道:“只是巧合而已。”   付臻红闻言,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松:“你到也不闭急着解释。”   武松沉默了。   武植的眉头又皱了一下,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一抹凛然。   显然,他此刻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武松感觉到了武植的心绪变化,默默看了武植一眼。显然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得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而就在这两兄弟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的时候,西简林的出现打破了这份沉寂。   西简林来到付臻红身边,“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他说着,然后掂了掂自己的包袱。   付臻红看向西简林手中的包袱。   这包袱的形状是长条形的,颜色为黑色,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看出了付臻红的疑惑,西简林说道:“是风水罗盘、黑驴蹄子、压尸钱、符咒,以及一些糯米和桃木剑。”   他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个个罗列出来。   武松有些惊讶,“你确定自己不是去盗墓?”   西简林斜了武松一眼:“都是要进古墓,我带得这些,定然会大有用处。”   付臻红笑了一下,问道:“你带得这些,你可都会用?”   西简林点头:“当然。”他清俊的眉眼浮着一抹笑,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从他的骨子里慢慢渗透出来:“虽然不能算是特别精通,但是决定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   说完这话之后,西简林看了看四周:“王氏呢?”他问着,又道:“还有大理寺的人的呢?”   武植看向西简林:“你怎么知道还会有大理寺的人?”   西简林道:“我还知道跟着我们一起的,应该是大理寺的少卿周煜。”   毕竟若是要让王氏带路,大理寺那边必然需要一个交代。所以西简林猜测,潘金莲和武植应是将事情告知给了周煜。   事实,也确实如西简林猜测得那般。   人是武植通知的。   有大理寺的人跟着一起,对于他们这一趟古墓之行,是利大于弊。 第77章   巳时一刻, 作为负责调查这起邪神事件的大理寺少卿,周煜带着二十个精英金甲卫,准时来到了约定地点。   碰面时, 周煜先是看向了付臻红。在付臻红因为他的目光而朝着他看过来之后, 周煜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无声的招呼。   接着,他又看向了武植和武松这两兄弟。   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到一起,看似平静的面色下,掩含着各异的心思。   隐隐之中, 似有一种武植和武松两兄弟对周煜一人的感觉。   西简林察觉到了这三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目光闪烁, 心底来了一丝兴味。   就在这时, 周煜打破了这场眼神交锋, 将视线转向了看热闹的西简林。   西简林也没有看好戏被正主抓包的窘迫, 反而是大大咧咧的直视着周煜, 唇角微微向上扬着一抹恰当好处的弧度。   周煜半眯了一下眼眸,锐利的视线从西简林的脸上移开,然后在西简林身上所带着的包袱上停留了几秒, 似要通过这外部大致的形状,判断出包袱里的东西。   西简林并不在意周煜这暗含审视的视线, 也没有给周煜解释的打算,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付臻红,问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出发?”   付臻红微微颔首:“嗯。”   这个字音落下之后,一整个大队伍在王氏的带路下, 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   王氏早年经常走这片山路, 对山路这种路线的记性, 与普通人相比,会更加的深刻。   在王氏的带路下,一行人抄着近路,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来到了目的地。   王氏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抬手指向正前方的一排老槐树,回头对付臻红说道:“那山洞的入口就在树后,被杂草堆遮住的。”   付臻红闻言,抬起脚步准备上前,然而下一秒却被武植拦住了。武植牢牢握住了付臻红的手腕,用了些许力道拉着付臻红。   付臻红侧头看向武植。   武植道:“等一下。”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植就立刻看向了周煜。   周煜接收到武植的眼神,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抬手对身后的自己副将比了一个上前的手势。   这副将是一个和周煜的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名为程勿。个子高大,身形魁梧,一身金甲穿在身上颇为威风凛凛。   此刻,他双手合拳,对着周煜行了礼,然后对身旁的两个金甲卫说道:“去看前面看看。”   两个金甲卫领命,同时上前,迅速绕过老槐树之后,动作利落的清理着遮住洞口的杂草。   程勿问道:“如何?”   其中一人回道:“确有一洞口。”   听到这回答,程勿把目光转向了周煜,等着周煜来定夺。   这时,负责带路的王氏往后挪动脚步,迅速退到了周煜的身边,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的说道:“洞口我现在也带你们来了,既然已经没我的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周煜没说话,他微抿双唇,漆黑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深思。   王氏见状,又紧跟着说道:“大人,我不想再进那个洞穴里了,那个洞穴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最后说到噩梦这两个字的时候,王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恐和怯弱,显然对于曾经所经历的事,依旧是后怕无比。   今日若不是她必须要带路,她连这座山都不会再靠近,更不用说再次进这万分危险的山洞。   这么想着,王氏又喊了周煜一声:“大人?”   周煜依旧沉默。   他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和计划。   不过,此番王氏脸上的恐惧并不作假,周煜也并非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   考虑到接下来他们进到山洞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周煜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同意了王氏的离开,并且特意分出了一个金甲卫,命他将王氏安全护送回去。   王氏离开没几分钟,堵着洞穴的杂草就被金甲卫清理完毕了。   没有了杂草的遮挡,洞口的形状也完全露了出来。这洞口大概有一米多高,成年人需要弯下腰才能走进去。   洞穴里似乎没有一点光,从外面朝着洞穴内部看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程勿询问道:“大人,现在进去?”   周煜点头。   得到了周煜的授意,程勿对拿着火把的金甲卫说道:“先进去四人探路。”   待负责探路的四个金甲卫进去之后,他和周煜一同走了进去。   付臻红和武植,则是紧跟其后。   原本西简林也想同付臻红并排走在一起,不过这洞口的宽度只能同时容纳下两个人。西简林慢了一步,且有武植在前,他这个潘金莲名义上的徒弟,到底是差了些资格。   最后,西简林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同武松一起走在了付臻红和武植的后面。   ……………   火把上的灯焰,让原本黑漆漆的山洞有了光亮,不至于让人有在里面的时候,都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这山洞内阴风阵阵,将火把上的火焰吹得忽明忽暗,到底没有正常情况下方便前行。   西简林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这洞穴两侧的石壁。想到王氏昨夜对这洞穴的描述,他抬头看向头顶上方,“那王氏说这山洞里有吸血蝙蝠,我们多半会遇上。”   武松说道:“万事小心。”   这山洞的温度与外面的温度相差了很多,特别是他们现在越往里走,周遭的温度就越低,甚至有一种像是进到了冰窖里的感觉。   武植垂眸,小声问付臻红:“冷吗?”   付臻红回了一句:“还好。”   虽然付臻红这么说了,武植却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付臻红,用温暖的掌心将付臻红的手牢牢包住。   武松看到前方武植和付臻红相牵的手,嘴唇不自觉的抿直了。   西简林本来也有几分酸涩,但是当他发现了武松的情绪之后,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不那么发堵了。   西简林顿时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向了身侧的武松。   武松适有所感般的看向西简林。   有事?   武松微微敛眸,用眼神传达了这个意思。   西简林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拍了一下武松的肩膀,眼神更微妙了。   武松皱眉。   西简林耸了耸肩。   武松当即收回目光,决定不再理会这男子。   当然,他的视线为未再移向潘金莲和他大哥相牵的手。   武植隐隐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也大概推断出了身后这两人,在看到他和潘金莲的亲昵举动后的心情,武植心情很好,将付臻红的手握得更紧了。   付臻红看了武植一眼。   武植的唇角微扬,冷峻的眉眼之间流转着一抹柔和。   一行人安静的往前走着,整个洞穴里只有脚步移动的声音。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其中一个金甲卫回头提醒道:“前方的路变窄了,要过……”   然而,这个金甲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前方的地面就突然出现塌陷,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整个人就直直的往下坠落:“啊———!”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个金甲卫就猛地掉了下去,惊呼声也淹没在了碎石落下的声音里。   周煜的表情瞬间冷凝:“所有人注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走了一个金甲卫的火把,放轻脚步迅速走上前,蹲下身往下方那好似一望无际的深渊照去:“林三?林三?”他接连喊了好几声这个金甲卫的名字。   很快,下方就传来了林三的回应:“大人我没事。”林三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虚弱,应是突然下坠,以至于摔到   再确认了林三是安全的之后,周煜脸上的冷凝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林三回道:“   付臻红闻言,和武植对视了一眼。   王氏描述里的深坑是大概三十尺,而下方的金甲卫却说得深坑六十来尺。   王氏没有说谎,林三也不可能说谎。   那么只能说明这处山洞的内部构造,可能还另有玄机。   周煜看向程勿:“绳索放下去,先将林三拉上来。”   待绳子放下去之后,周煜对林三说道:“你借着绳索的力爬……”周煜的话还没有说完,山洞突然开始剧烈震动,紧接着,一阵呲呲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金甲卫的身体瞬间紧绷,这怪异的声音让他们同时警惕起来。   付臻红道:“这声音,应该是蝙蝠的叫声。”   西简林伸手扶着山洞的石壁,一边稳着身形一边看着前方声音传来的方向:“吸血蝙蝠?”   西简林的话音刚落,整个山洞倏地开始发生诡异的移动,像是某种迷宫被启动了一般。   武植的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正前方,又看了一眼后方。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武植眼睛微微一眯。   下一瞬————   咕隆咕隆……   咕隆咕隆咕隆……   一阵更奇怪更诡异的声音响起,瞬间就掩盖了蝙蝠的叫声。   武松瞳孔瑟缩:“是石墙在收拢!”   程勿指着前方道:“你们看!”只见正前方的石墙正迅速朝着他们挤压而来。   最后面的金甲卫也说道:“不只前面,后方也有!”   周煜嘴唇紧闭,在脑海中快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势,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会被不断靠拢的石墙挤压,与其如此,还不如……   “跳下去。”付臻红十分冷静的说道。   周煜看了付臻红一眼:“对,跳下去。”他对金甲卫说道:“就现在,尽快!”   这些金甲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在周煜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就迅速拿出了绳索,不多问不多言,以最快的速度借着绳索往下飞落。 第78章   待最后一个人下落到深坑之后, 顶上的石墙也相撞到一起,贴得几乎严丝合缝。   躲过了一次危机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深坑上方, 回到上面的路被石头封住了, 他们现在只能从这个深坑里找路。   好在金甲卫手中的火把并没有熄灭,可用来照明,查看这深坑周围的情况。   付臻红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金甲卫,声音悦耳清冽:“你手中的火把,可否给我?”   对上付臻红的目光, 程勿愣了一瞬, 他眨了眨眼睛, 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付臻红是在对自己说话。   直到付臻红准备重复第二遍的时候, 程勿才猛地回神, 涨红着一张英毅端正的脸, 用空余的那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可……可以。”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程勿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付臻红。   付臻红接过火把,走向了深坑的边缘, 将火把照在石壁上观察起来。   程勿轻呼了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眸轻轻抚了抚胸口, 平复着自己因男子方才那一瞬与他说话时,而莫名加快的心绪。   这武大夫的夫郎,当真是长得好看。   程勿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有几道凌厉的眼神射向自己。   他身体猛地一僵,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 他立刻抬头一看, 发现这几道锐利的目光分别来自于武大夫、武大夫的弟弟、以及自称是武大夫那位漂亮夫郎徒弟的西门庆公子, 和他们的大人?   大人?   程勿一顿。   所以大人为什么也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前三个人,尚且还说得过去,但是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觉得他方才有些呆愣,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发怔,没有作为一名合格金甲卫该有的专注和警惕?   程勿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觉得自己找到原因的他,迎上周煜的视线,瞬间将腰板挺得更直了。   周煜:“……”   西简林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到是有些没想到周煜这副将,看起来勇猛英武,竟然会是这种有些天然呆的性格。   周煜瞥了西简林一眼。   武植收回落到程勿身上的视线,走到付臻红的身边,同付臻红一起观察着石壁。   武松见状,也挪动脚步,紧随着武植。   周煜对金甲卫说道:“观察四周,找出路。”   他这话一出,以程勿领头的金甲卫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而西简林,则是不慌不忙的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风水罗盘。   这个时候,就该是用风水罗盘确定方位、探测吉凶,根据风水盘中央的磁针指向,来找出一条明路。   为了能最大化的提升效率、减少在墓穴中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西简林特意恶补了“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不过因为时间紧急,他只能零时抱佛脚,好在学习天赋和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摆在那里,几个时辰下来,他也算是学了个六七。   现在用风水盘,无疑是最合适的。   周易八卦、风水定位。   罗盘上的磁针在转动了三圈之后,停在了西简林的斜侧方向。   西简林的思绪飞转,根据磁针指向,结合着风水学,迅速分析出了生门方位。   西简林指着生门方向道:“走这边。”   他身旁的金甲卫看了看风水盘,又顺着西简林所指方向看去,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这算得到底准不准?”   “别不靠谱吧。”另一个金甲卫也说道。   “是啊,这面是墙,都没有路该如何走?”   付臻红道:“没有路,把墙打了便是了。”   周煜道:“墙打碎,可能会有坍塌的风险。”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不疾不徐的说道:“既是生门,就定然另有玄机。”   西简林听得眉间一喜:“你信我?”   付臻红反问:“为何不信?”   西门庆能作为这个世界里的天选之子,必然是有一定的本事。虽然一共算下来,付臻红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是对方确实是非常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西简林唇角微扬,“你呢?”他看向武植。   武植面色沉静而冷淡的说道:“我家夫郎信你,我自是也信你。”   西简林又看向武松。   武松道:“大哥他们信你,我自然信你。”   西简林满意了,最后看向了周煜。   周煜没再说话,算是无声的默许。   程勿走到石壁这边,伸手摸了摸这坚硬冰冷的石壁:“那我来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武松就已经伸出手,凝聚气力一拳打向了面前这石壁。   只听轰隆一声,接着便是石块碎裂的声响。   不过短短两秒的时间,石壁墙就被打穿。   程勿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徒手?!”他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武松。   武松揉了揉手腕,回道:“我天生力气大。”   程勿闻言,看向武松的眼神也突然变得钦佩起来。毕竟他也是生来力气就很大,但是那也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的。   像眼前这男子这般的力气,已经不是单单天生力气大就可以概括形容的了。   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临界范围了吧!   这么想着,程勿的视线也从武松的脸上移动到了武松的身上。   这脑子的肌肉明明不是过分夸张的那种,身形也不似他们这些人一般魁梧壮硕,却没想到竟然会有徒手打穿石墙的力气。   若不是此人眼下露了一手,程勿根本看不出来这男子还有这般本事。   当真是深藏不露。   程勿看武松的眼神顿时更钦佩了。甚至他还开始思索着,这武松尚且如此,那作为武松大哥的武大夫是不是也有着非比寻常的本领?   除此之外,武大夫的夫郎,是不是也有着旁人无可企及的实力?   心思转念间,程勿看向付臻红的眼神里,也多几分好奇和期待。   程勿并不是习惯于隐藏自己情绪的性格。   他性格直,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心里怎么想的,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   不需要过多探究,就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周煜微微敛眉,声音冷然的喊了程勿一声。   程勿这才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到被武松打通的石墙。   他先是往里面看了看,待看到里面有一道两米高的青铜门之后,非常欣喜的回头,看向付臻红道:“里面有一道青铜门,还真如你所说得那般,另有玄机。”   程勿正说着,武植这边,突然发现斜前方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   是一道形状奇怪的蓝色光晕,正朝着他们这边移动。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道像是在半空中飘飞的蓝光:“这光……”   “看那形状,有点像是一只发光的鸟。”   “确实!越看越像一只鸟。”   “这颜色好漂亮啊!”   “它在朝我们这边飞来。”   周煜神色严肃:“不要放松警惕。”   他这话刚说完,付臻红的神情严肃的说道:“赶紧跑!这不是鸟,而是火瓢虫。”   西简林有些心惊:“火瓢虫?!”   他听说过火瓢虫,是一种由尸体内的磷,所发出的光组成的怪虫,这种虫会散发出蓝色的光晕,一旦沾染到人的身上,就会将人瞬间燃烧成灰烬。   程勿没忍住问道:“火瓢虫是什么?”   西简林回道:“一种碰到人的身体,就能将人烧成灰烬的虫!”   话落,西简林又紧跟着补了一句:“而且这种火瓢虫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   西简林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火瓢虫已经越飞越近。而在这只火瓢虫的身后,涌起了一大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蓝色光晕。这些光晕不停闪动着,由密密麻麻的火瓢虫组成,浩浩荡荡的朝着他们这边飞来。   周煜的瞳孔瑟缩:“快跑!”   所有人朝着打通的通道跑去。   西简林跑在最前面,最先来到青铜门前,找寻打开铜门的机关。   付臻红位于队伍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火瓢虫,若有所思。   武植道:“可是有什么其他发现?”   付臻红微微摇头:“还不确定。”   武植闻言,也没再多问。只是在两人最后进到石壁另一面之后,朝着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两米远的火瓢虫,洒出了一团白色粉末。   粉末落到火瓢虫的身上,火瓢虫尾部的发出的蓝色光晕瞬间熄灭,紧接着,火瓢虫动作一滞坠落到地下,一动也不动了。   付臻红有些惊讶:“你洒出去的白色粉末是什么?”   武植回道:“是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粉,在此之前我也不能确定它对这这火瓢虫是否有用。”   武植这话并非是虚言,方才他确实是抱着一个试一试的态度,看对火瓢虫有没有用,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不过这火瓢虫的数量太多,如果单单是用药粉,肯定是不够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打开那道门的方法,然后进到门的后面,将火瓢虫隔绝在外。   武植正想着,西简林这边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机关。他按照风水罗盘上的磁针和那一圈星术提示,迅速转动了机关。   很快,沉重的青铜门从两侧缓缓打开。   刹那间,一股阴冷的风从门后吹来。   直面这股阴风的西简林,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顿时泛出了生理性的细小疙瘩。   不过,想到后方那密如针雨般的火瓢虫,西简林并未犹豫,十分果断的迈了脚。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最终,有惊无险的,所有人平安进到了青铜门后,避开了成群追来的火瓢虫。   :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青铜门后的景象给惊得瞪大了眼。 第79章   在他们的正前方位置, 赫然立着一个足有三十多米高的诡异神像。   神像的姿势是盘腿坐着的,如同西天如来的坐姿,而双手, 则是向前摊开的。手臂上是一条条错中复杂的黑色细线,蜿蜒曲转,如同血管的纹路。   神像的脸上戴着古老的图腾面具,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   而这些, 还不是让众人惊讶的原因。   真正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神像的手心上那立着的几十个牌位。   一、二、三……二十一、二十二……   一共二十二个灵牌。   西简林指着最前面的其中一个灵牌,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上面的名字写的是……周煜?”   周煜沉着脸, 紧闭着双唇,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莫测而深邃。他自然看到了灵牌上的那两个字, 他眉心紧锁, 思考着眼前这些画面究竟代表了什么。   西简林又接着指向了另一个灵牌:“然后这个是武松?”   武松的脸色也同样冷沉。   毕竟任谁看到自己的名字, 被写在已死之人才会有的灵牌上, 心情都会相当糟糕。   西简林道:“还有程勿……”   程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一脸愤怒的说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呀!”   他话音刚落, 身旁的一个金甲卫说道:“我也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金甲卫的话一说出口,其他金甲卫也紧跟着说出了同样的话,且声音听起来或多或少有些慌乱。   毕竟, 即便是训练有数的金甲卫, 在邪神传说的影响下, 于古墓中骤然看到刻着自己名字的灵牌, 都不可能会保持冷静。   他们不怕诡计多端的犯人, 更不怕穷凶极恶的匪徒, 因为那些人都是能看得到,伤得着的存在,而不像那种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魂鬼妖魔。   这么一想后,一些金甲卫的额头上顿时泛出了一层冷汗,他们的心跳开始加快,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禁攥得更紧了。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傻到认为,这些灵牌其实只是人为的恶作剧。毕竟若是恶作剧,又是谁有那个本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他们的名字刻上去,且分毫不差。   灵牌是为死人准备的。   这种自己的名字被写在灵牌上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即将葬送在这里一般。   一种未知的恐惧悬在他们的心头,金甲卫们下意识往后退着。   这时,西简林突然摇头:“不对劲。”   付臻红闻言,看向西简林,似无意一般,问了一他句:“怎么个不对劲?”   西简林对上付臻红的目光:“数量不对。”他说道:“上面一共只有二十二个灵牌,但是…”西简林话音一转,“我们这里有二十五个人。”   西简林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武植,随即又把视线转回到付臻红的身上:“有三个人的名字没有被刻在灵牌上。”   程勿点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   周煜眼神微动,目光在西简林、付臻红和武植的身上流转:“没有你们三人的。”   但是为什么会单单只有这三人没有?   周煜陷入了某种思索中。   一旁的武松也同样非常诧异,他脑中的思绪飞转,目光同样在付臻红三人身上移动,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个共同点,以此来分析出这三人的名字不再灵牌上的原因。   而此刻,被其他人用视线打量的武植和西简林,也正各自思索着其中的玄机。   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植,接着又看了一眼西门庆,最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武松。   若是天选之子的缘故,那么刻着武松名字的灵牌,也应该是和武植西门庆二人一样,不出现在上面的。但是那二十二个灵牌里,出现了武松的那一个,那么必然不会是天选之子的原因。   既然不是,那就可能是另一个原因了。   付臻红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是从时空管理局来的攻略者,虽然以潘金莲的身体作为存在的媒介,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灵魂其实并不属于这里。   至于武植。   武植作为已经死过一次之后,最后又重生的存在。他的灵魂自然也不可能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在付臻红看来,这一世,拥有上辈子记忆的武植,相较之下,灵魂更应该是属于上一世,而非是这一世的这个世界。   而最后一个西门庆。   付臻红看向了这个与原著里性格大不相同的男子。在之前与西门庆相处的时候,付臻红就多少看出了这个西门庆的不同,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便说明了这个西门庆的灵魂,应该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灵魂才会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要么西门庆是武植那种重生的情况。   要么,就是西门庆和他的情况类似,本身的灵魂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异世界,是从世界穿越而来的。   很显然,这两种情况一对比,西门庆应该是属于后者。   这么想着,付臻红不禁多看了西门庆一眼。   西简林察觉到付臻红的视线,在他抬眸对上付臻红这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西简林有些不自在的微微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好似自己的秘密,被这个男子完全看破的感觉。   武植看了一眼西简林,又看了一眼付臻红。   结合着自身的情况,他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但是这种猜测太过离谱,也太过玄乎。所以在没有更多指向,能证明他的这个猜测可能是真得之前,武植还是将其默默吞在了心里。   毕竟有些事,并不适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挑明。   而与武植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西简林。   作为知道水浒剧情,又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西简林,他的猜测会更加具体,也离真相更近一步。   他自己不是原来的西门庆。   他所熟悉的潘金莲和武植,也不是剧情里的那种性格和人设。   眼下,这种情况,只要他往大胆的想,造成这种情况的缘由,其实不难猜测。   除开蝴蝶效应和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无非就是穿越或者重生这两种可能。   至于潘金莲和武植究竟是属于哪一种,他现在还无法判定。   这么想着,西简林看向了武植。   恰好这是,武植也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到一起,随即,又十分有默契的,同时移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顶着武植和西简林这两道视线,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带着从骨子里所自然流露出来的、漫不经心的慵懒。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   在这充满危险的古墓里。   他也依旧是冷静的,沉着而平然。   西简林不禁想到了一句话,所有的恐惧均来源于火力不足。   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自身底气足以让他在面对任何险境的时候,都镇定自若。   毫无意义,潘金莲,便是如此。   想到这,西简林原本因为古墓这危险环境下而产生的紧绷心绪,也瞬间散去了不少。   而与西简林逐渐转好的心情相比,武松的情绪则是越来越低沉。   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下颔线绷得越来越深刻。武松不知道大哥潘金莲以及西门庆三人之间,到底存在着何种共通点。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烦躁,胸口也堵闷得厉害。   大哥和潘金莲是夫妻,以往,他被大哥和潘金莲之间的氛围排除在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西门庆。   就连西门庆这么一个外人,都能与潘金莲和大哥融进某种微妙的氛围里,而他,却只能做一个什么都不知的旁观者。   武松无法理解。   他的心情更差了。   也就这时,神像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出现了漩涡一样的涡轮。   最先发现这一幕的一个金甲卫惊呼道:“神像的眼睛好像动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看得出来在咬牙坚持,努力着克服心底的恐惧:“好像……好像还闪出了红光……!”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正准备看向这神像的眼睛,付臻红就先一步说道:“别看!”   付臻红这话刚说完,方才那个金甲卫突然痛苦的哀嚎了一声,然后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众人一看,顿时一惊,程勿赶紧上前,喊着这金甲卫的名字。   付臻红也上前,然后直接劈晕了这金甲卫。   周煜蹲下身,查看这金甲卫的情况,“怎么回事?”   付臻红道:“他应该是中了幻觉。”   “幻觉?”周煜神色一动:“因为他看了神像的眼睛?”   “嗯。”   “你为何会知道?”   “猜的。”   周煜闻言,抬眸看向付臻红,漆黑的眼瞳直视着付臻红的眸子。   付臻红至上而下的看着周煜:“不信?”   周煜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才回了一个字:“信。”话落,他便收回了视线,示意程勿将这个金甲卫背起。没有再多问付臻红一个字,似乎是真得如他回答的这般,信了。   至于他的心底究竟还想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付臻红也没有探索的兴趣。   此刻,让付臻红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一片古墓。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不会存在着神鬼妖魔,更没有万象灵异。然而现在看来,就算可能不存在这些东西,也会有着一些风水玄学、周易阴阳会造就出奇妙的现象、环境、或者是事物。   而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   心思转念间,付臻红身体微转,一步步走向了这一尊由石头刻成的神像。 第80章   在神像手部的下方, 是一枚像是由沉积岩形成雏形扳指。   付臻红走近之后,观察着个扳指。   扳指上绘制着复杂的纹路,印着的字体如同最古老的部落里, 所使用的语言。   付臻红的视线掠过这些晦涩难辨的字体,将心思花在了上面那些复杂的纹路和图案上。   武植走了过来,他走到付臻红的旁边,低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付臻红轻嗯了一声, 回道:“这扳指似乎是一个机关。”   机关?   西简林听到最后这两个字之后,瞬间就来了劲:“我来看看。”他一边说着, 一边走到了付臻红的另一侧。   而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以至于慢了西简林一步的武松, 身体一顿,只能看着这西门庆和他大哥一左一右站在潘金莲的两侧。   而他自己,则是像一个融不进去的外人。   武松垂下眼眸, 任由浓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 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另一个旁观者周煜, 若有所思的看了武松一眼。并不是他的错觉, 方才那一瞬间, 他仿佛从武松的身上看到了一团隐约的黑气。   那团黑气出现得太快, 也散得太快。   稍纵即逝,让人很难察觉。   那究竟是武松的负面情绪?还是其他?   周煜不得而知。   眼下,他更在意的还是潘金莲这边的情况。   周煜将视线从武松身上转回到潘金莲身上。   他原本想问潘金莲可有什么发现, 但是话到了嘴边, 在看到武植那紧贴着潘金莲手臂的身体之后, 周煜突然就不想开口了, 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自嘲似的无趣。   也就在这时, 西简林像是找出了机关的启动方式一样, 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付臻红看向他,“说说看。”   西简林指着扳指的某一处:“这里。”   付臻红闻言,并不意外。毕竟作为天选之子的西门庆,确实是脑子转得很快。   付臻红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锋利的匕刃对准西简林所指的位置用力一划,整个过程快准狠。   下一秒,雏形的扳指瞬间断裂,尖端落在地上,另一端的圆心处,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从里面滑出来。   武植看了一眼这圆形按钮,又看了一眼付臻红:“按下去?”   付臻红点头。   武植见状,也不再犹豫,当即利落的按了下去。   也就是在武植将按钮按下去的瞬间,神像发生了震动,不过只在眨眼之间,巨大的神像就开始转动。往左三圈,往右又转了五圈。   轰隆轰隆……   在一阵沉闷的声响停下之后,神像往后侧平移了几米,而在神像原本的位置上,露出了一条地下暗道的石门。   程勿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从他们进到山洞里之后,所遇到的种种,都是在刷新他的认知。   看着前方地上这长和宽都差不多十六尺的石门,程勿不禁问道:“这又该怎么打开?”   程勿这话刚说完,石门就缓缓移动,自动打开了。   程勿见状,更惊了。瞪大了眼睛,指着缓缓打开的石门,“这……这这……”他这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付臻红没有理会程勿的惊讶,同武植一起走了进去。   西简林和武松紧随其后。   周煜看了一眼程勿,说道:“进去吧。”他说着,也挪动脚步走了进去。   程勿这才回神,握紧武器对其他金甲卫眼神示意后,跟在了周煜的后面。   这条暗道是由一层层阶梯组成,两侧没有照明的烛火,周遭的环境显得格外的幽暗。   金甲卫全部走在最后面,火把的光也集中在后面。周煜原本想让六个金甲卫随他一起走在最前面,但是却被付臻红制止了。   “不用。”付臻红平淡而冷静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周煜带来的这些金甲卫,虽然并不算是泛泛之辈,在外面也足够担得上精英二字,但是自从他们看到刻着自己名字的灵牌之后,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   紧绷之中,带着恍惚。   这种情况走在前面并不合适。   若是因为恍神和恐惧而不甚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反而会让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与其如此,不如走在后方来得稳妥。   武植明白付臻红的意思,虽然担心付臻红的安全,但他相信自己的夫郎并不是需要被小心呵护的弱者。   即便他将这次来古墓的行动告诉周煜的最初原因,其实是为了保证潘金莲的安全,以防意外发生的时候,可以拿这些金甲卫垫背挡祸,但是此刻,只要是潘金莲做出的决定,他都无任何异议的选择了支持。   随后,武植从其中一个金甲卫的手中拿过一个火把,用来作为前行的照明。   暗道很长,付臻红估算了一下,他们大概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到了头。   这途中,虽然遇到了机关,但是最终,众人还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没有出现伤亡情况。   也因为这一段路并未遇到实质上的危险。   金甲卫们的情绪好转了不少,至少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精神恍惚。   付臻红看了一眼周煜,对这大理寺少卿的看法或多或少有了些改变。对方从始至终的表现都还算镇定,并没有惊慌失措,面对危险时也足够冷静。   感觉到的男子那不同于之前看向自己时的冷淡目光,周煜的心里微妙一喜,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捻了一下。   武植冷着眼,投给了周煜一个眼神,随即便出声将付臻红的关注点从周煜的身上拉回,他说道:“前面这两条路,往左还是往右?”   付臻红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西简林。   西简林看向手中的风水罗盘:“从这上面的磁针指向来分析,我得出的答案是左右都可。”   付臻红问他:“是指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西简林点头:“对。”区别是过程。最终的结果都是生门。   武植道:“那就分成两路,你觉得呢?”他问付臻红。   付臻红道:“可以。”   付臻红的话音刚落,一直静默的武松就突然说道:“大哥,我跟你们一起。”至于为什么是用得你们这两个字,是因为武松很清楚,大哥是绝对不可能和潘金莲分开的。   西简林见状,也立刻表明了态度,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也跟你们走一路。”   武植没有说话,眼神扫在武松和西简林的身上,带着一种晦涩沉沉的压迫感和警告。   西简林对上武植的视线,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意。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俊逸臻美的眉眼上带出了某种锋利的东西。   “作为徒弟,我跟着自己的师父,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   武植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半眯着眼,沉默的看着西简林,似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武松说道:“你同大理寺的金甲卫走一路,两方的安全才能更平衡。”他说得十分客观,似乎只是单纯的根据眼下的处境来分析。   西简林冷笑一声,瞥了武松一眼。他嘴唇翕动,正准备反驳,程勿就走上前,诚恳而真挚的说道:“小兄弟,你就随我们一路吧。”   他看向西简林的眼睛里,流转着一丝明显的期盼,一双黑色的瞳仁亮亮的,就这么注视着西简林,纯粹而直白。   西简林顿了一下,想要拒绝,但最后还是在程勿的眼神下妥协了。   于是一行人分成了两队,一左一右两路。   付臻红,以及武植武松这两兄弟走左边这一路,西简林同周煜带领的金甲卫走右边这一路。   武植率先说道:“出发吧。”   他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武松一眼。   事实上,武植最开始想得,其实是自己和潘金莲单独走一路,并没有打算让武松跟随他们一起。   但是那会儿他因为还在思考其他问题,以至于话慢了一步。武松已经先一步对西门庆说了那番话,让他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武松说了那话之后,他也错失了开口的最佳时机。想到这,武植又不着痕迹的瞥了武松一眼。   武松本就是极其敏锐之人,自然感觉到了大哥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他此刻,只是装作没有察觉一般,默默走在了付臻红的另一侧。   两路人同时出发。   付臻红这边,他在中间,武植和武松分别走在他的两侧。   走在另一边的西简林,回头看了一眼付臻红那边,眼神暗了暗。   两条路,各有玄机。   付臻红他们走的这条路,空间很窄,堪堪只够三个人并排。   武植走在付臻红的右手边,他一手拿着照明的火把,另一只手微微扶着付臻红的后腰。而这么做,并非是因为怕付臻红摔着磕着,仅仅只是因为占有欲在作祟。   武松走在左手边,他自然看到了大哥放在潘金莲腰上的那只手。他很清楚,这是大哥在宣誓主权,也是在无声的告诫他,不要越界。   若是在两个月前。   有人说他武松有一天,会喜欢上大哥的夫郎他名义上的嫂嫂,武松绝对会把这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此刻,他往前走时,手臂不经意间触碰到身旁之人手臂时,心底的那份隐秘的悸动和欢喜,却直直白白的告诉着他,他确实陷了进去。   陷进了一段不伦的暗恋中。   武松知道这样的暗恋是可耻的,更是会被世人唾弃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无法遏制这种情感的滋生。   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远离,尝试过避开。   然而,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他越是逃避,越是挣扎,那种情感就越是深刻。   他压抑在心底,以为能让他终年不见天日。   却在与潘金莲稍有亲近时,压抑的情感就在瞬间溃不成军。   甚至于此刻,他的心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由理智操控,一半被感性影响。   前者被世间的伦理束缚,告诉他不能踏出那一步,不能被不该有的情感所羁绊住。   他的追求不该拘泥于小小的情与爱,他的抱负他的理想,该是广阔自由的天地,该是和一群有着同样志向的英雄豪杰结束这场乱世纷争,减少这世间的流离失所。   而后者却又在对他说,满腔抱负与小情小爱并不冲突。别管什么伦理道德,更别管什么叔嫂界限,追求本心,才不枉此生,才不会到最后徒增遗憾。   这两种声音在武松的心底交织,随后又涌向他的脑海,让他的思绪开始发涨,也让他在这昏暗的密道里,凝聚出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付臻红似有所察般停了下来。   右侧的武植见付臻红停下脚步,他也立刻停了下来,“怎么了?”他问道。   付臻红看向了左侧的武松。   武植也顺着付臻红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而这个时候,武松身上的那团黑色雾气已经消散,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武松动了动眼睫,抬眼看了看付臻红,又看了看武植,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武松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略带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看向我,是我身上有什么?”   付臻红摇头道:“没什么。”说着,他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武植微微皱眉。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盯着武松看了好几秒,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想着眼下的情况是走出这条通道,也只好收回目光,随着付臻红往前。   慢了武植和付臻红一步的武松,在昏暗的光线里,缓缓垂下眼。此时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原本漆黑的瞳孔里,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这条通道比方才的阶梯暗道还要更长,也更为漆黑和幽深。且越往里走,通道两侧的空间就越窄。   然而即便如此,武松和武植还是并排走在付臻红的两侧。   武植手中的火把,燃烧消耗的越来越快,周遭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寂静的通道里,只有付臻红和武家两兄弟的脚步声,而三人浅浅低低的呼吸声。   就这样,走着走着,付臻红突然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   是手指。   但是却没有常人该有的温度。   而是很凉,带着一种明显的冷意。   付臻红正想着,他的手背再一次被这手指刮了一下。而这一次,不再如上一次那般,不轻不重,而是带着某种暧|昧和缱|绻感的,在他手背摩挲停留了片刻。   付臻红敛眉。   走在他左手这边的人,是武松。   而手指的主人,毫无意义的正是武松。   付臻红微微抬眸,斜了左侧的人一眼。   武松并没有因为付臻红这一眼而看向他,而是始终目视着前方,像是没有察觉到付臻红的目光一般。   武松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很挺,眉峰很深刻锋利。从正脸来看时,因为是亲兄弟,他和武植的眉眼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然而从侧脸来看,他与武植并没有一丝的想象。武松的睫毛更长,垂在眼帘时,投下来的阴影更多。   而武植的睫毛更浓密,也更黑,如同一条密闭的弧线,只是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就会给人一种莫测的深邃感。   此刻,付臻红从武松侧脸的表情来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若不是确定这里并不存在第四个人,也没有飘荡的魂魄,付臻红兴许会认为是邪祟在作怪。   手指的主人,的的确确是武松。   不过……   付臻红想起了方才就从武松身上察觉到的情绪变化,结合着眼下这诡异的环境和神像那足以迷幻人心智的眼睛,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小红,二郎难不成是被鬼附身了?]   [不是。]付臻红觉得,左侧的武松之所以会做出暧|昧的举动来,与其说是被鬼附身了,还不如说是心中的欲因为某种因素而被放大了,或者说是意识被侵入了一部分,来得恰当。   [那现在怎么弄?就任他这样吗?]   [嗯。]   在情况不明前,保持原状,以静制动会更为妥帖。   弱鸡系统听到付臻红的回答之后,也不再出声,安安静静的待在付臻红的意识海里。   而这时,付臻红又突然对弱鸡系统说了一句[或许一会儿我会用到你。]   [诶?]   弱鸡系统一愣,想要追问,付臻红却已经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现实中,显然是没有要说明的意思。   外界这边,武松的手又动了动,这一次,他冰凉的指尖在付臻红的手背上停留了好几秒,随即缓缓往上,想要探进付臻红的衣袖里,沿着付臻红的手腕皮肤一路向上。   察觉到武松的意图,付臻红想要避开,却被武松先一步握住了手。   他宽大的掌心将付臻红的手包住了,戴着薄茧的手掌紧紧贴合着付臻红光洁细腻的手背,就像是要将付臻红整个人束缚住一般。   而此时,武植的手还圈着付臻红腰肢,掌心放于付臻红的腰上。他正一边走着一边借着微弱的光焰,观察着通道墙上的壁画,并不知晓走在付臻红另一侧的、并不对劲的弟弟,正用手牢牢的握着他夫郎的手。   意识海里的弱鸡系统有些激动了。   虽然不清楚武松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这种画面让它很想嗷嗷嚎叫两下。甚至还暗搓搓的想着,武松最好能更主动一点,让他能看到更刺|激的画面。   而武松,也并没有让弱鸡系统失望。   在将付臻红的手握住之后,武松将手势改为了同付臻红五指相扣,就像他曾经走在两人的后面,看到的大哥和潘金莲五指相扣那般。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唇角含着一抹极浅的笑,眼底深处流转着一抹猩红。这种背着大哥和潘金莲亲近的牵手,让他的心跳加速,一种背德般的隐秘之举,让他的心底生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一种从背脊蹿升到喉咙的酥|麻。   砰砰砰……   武松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加重的声音。   恍然之间,他握紧了掌心这一只素白无瑕的手。   这一刻,武松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思绪。   他仿佛还是他自己,还是武松。   又仿佛自己的思维,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侵袭占领,让他的灵魂就像是一个看客一般,看着某个不像自己的自己,做着自己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他想要阻止,却开不了口。   或许……   也并不是他开不了口。   而是他自己,潜意识的,选择了放任。   甚至渴望着,这个他,能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第81章   事到如今, 武松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对潘金莲毫无感情。   他内心的悸动、加快的心跳,都无不再告诉他,他渴望着这个名义上的嫂嫂, 且不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喜欢, 而是一种,从里到外的、想要拥有这个人的爱恋。   武松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着时间的流逝能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无比清楚,清楚的知道眼下自己这份与潘金莲五指相扣的亲昵,其实算是偷来的。   他是一个可耻的卑劣者。   觊觎了一个不该觊觎的人。   然而他却不想放手,只想在这昏暗而幽深的通道里, 背着自己的兄长, 更亲近兄长的夫郎。   也就武松的思绪越发纷扰复杂的时候, 另一侧,响起了他兄长的声音。他的兄长什么都没有察觉, 而是专注的看着通道上刻着的壁画, 声音低沉平冷:“这上面画的是一个故事。”   武植观察着这些壁画, 很容易得出了这个结论。   武松听到武植这话, 想问壁画上什么故事,但是他怕自己一开口, 那因为过分克|制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就会暴|露出什么。   最后,这句话是付臻红问的:“什么故事?”   付臻红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依旧是清泠泠的嗓音, 不急不缓,似夜色下的山谷里所徐徐吹拂的晚风。   情绪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武松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身旁的男子表现得太过淡定, 淡定到给了他一种, 对方之所以没有再抽回手, 选择放任自己握着, 并不是因为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愫,而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于这个男子而言,根本没什么所谓。   因为不在意。   想到可能是这种原因,武松内心深处的那份的隐秘欢喜,瞬间就散去了,他整个人也仿佛被当头一棒。   像是被一下敲醒了一般,武松开了手,但是脸色却渐渐暗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眼瞳中所堆积的猩红,却也越来越明显。   这时,付臻红似有所感般,侧头看了武松一眼。   而付臻红的这个动作,立刻就引来了武植的注意。   武植关切的问付臻红:“怎么了?”   说着,他的视线便顺着付臻红的视线看向了另一侧的武松。   武松微微垂着眼眸,两侧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尾,落下的阴影也遮住了他瞳孔里的猩红。   付臻红半眯了一下眼睛,就这么盯着武松看了两秒,随后才收回了目光,转而对武植回了一句:“没什么。”   话落,他又紧跟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让武植说说从壁画上看到的故事。   武植神色微动,冷着眼,不动声色的审视了武松一眼之后,才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了壁画上的内容:“一个古老部落里以血为食的邪王,被村民献祭给他的新娘们合力烧死的故事。”   付臻红一听,有了些许好奇,他走到武植这边,随武植一同看向了通道上刻出来壁画,饶有兴趣的说着:“所以这是墓穴主人的故事?”   武植道:“八九不离十。”   付臻红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猎手反成猎物,仅凭几个献祭者合力就被烧死的王,可不太行。”   付臻红这一句话说完之后,空气似乎有一刹那间的凝滞,武松的眼睛倏得闪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片刻后,他低低的嗓音从付臻红身侧缓缓响起:“前面似乎是有一道门。”   他抬起手指了指前方,付臻红和武植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前方大概在一百米左右的位置,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晕。   在光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可以依稀看到光晕的背后,是有一不大不小的铁门。   付臻红道:“那就先过去吧。”他说着,率先加快了速度。武植和武松同时嗯了一声,也紧跟着提升了前行的速度。   很快,三人便靠近了这忽明忽暗的光晕。   武植的视线掠过这有些晃眼的光晕,将目光扫向了光晕后方的铁门。   而就在武植思索着,这道铁门需要通过怎样的机关来打开时,铁门竟然自动开了。   武植愣了两秒,随即与付臻红对视了一眼。   这时,武松突然开口问道:“要进去吗?”   付臻红和武植同时回应了一声,接着两人又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这一幕落在武松眼中,只觉一阵心烦堵闷。   他紧绷着下颔线,率先挪动,直接从付臻红和武植之间走过,然后一脚踏进了门后。   非常凑巧的,进到门后的武松,看到了恰好从对面那道铁门走出来的西简林。   四目相对间,武松正准备说话,西简林突然就移开了目光,眼睛亮亮的看向了武松身后的付臻红,瞳孔中夹着一抹欣喜。   付臻红自然也看到了西简林。   但是也只看到了西简林。   原本该同西简林一路的大理寺的那些人,包括周煜,他一个也没看到。   而西简林此刻的状态,与他们不久前分别时相比,明显狼狈了许多。   他俊美的脸上蹭了些许灰尘,白皙的皮肤也有些脏兮兮的,发丝略显凌乱,衣衫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整齐,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的外衫处有不少深浅不一的划痕。   这些痕迹像是躲开利箭时,不甚划到的。   很显然,西简林所走的另一条通道,并不如付臻红和武家两兄弟,所走的这条通道平静。   付臻红微微敛眉,眼中划过一抹思索。   他问道:“其他人呢?”   西简林摇头:“不知道,我们走散了。”   武植一顿:“走散了?”   西简林嗯了一声,情绪不是很好。   他抬眸看了武植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付臻红,沉默了片刻,才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他和大理寺的人,原本好好的走在通道里,结果行至了没多久,一个金甲卫不甚撞到了机关。   机关启动,他们所在的通道发生变化,断裂成了两截,紧接着如同拼接的迷宫一般,出现了一堵堵移动的石墙,将他与其他人分散了。   而后,他又被密集的箭雨袭击,好在他反应迅速,轻功很不错,这才摆脱了危机。虽然最后有些狼狈,但终归是没有受什么伤。   付臻红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双手:“你的风水罗盘呢?”   西简林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弄丢了。”   那会儿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躲箭雨上,毕竟稍有不甚,就会被尖锐锋利的长箭刺中,所以根本无瑕顾及其他。   等他脱离危险之后,发现自己的风水罗盘已经不见了。西简林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在他用轻功躲避箭雨时,飞身转首间不小心弄掉的。   付臻红没说话,看着西简林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西简林抬了抬眼皮,强调道:“那会儿情况实在紧急,所以我才有些顾及不暇的。”   毕竟那时的情况是真得十分凶险,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刺中心脏。若不是轻功在线再加上幸运值叠满,西简林觉得自己,怕是可能就见不到潘金莲了。   这么想着,西简林往前走了几步,他走到付臻红面前,然后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被长箭划破的手腕:“你看。”   付臻红顺势一看。   只见西简林的手上,好几道箭伤,虽然每道箭伤似乎并不是很深,但是伤口处泛着血,纵横交错着,视觉上看起来到是显得非常严重。   西简林道:“师父,我好疼的。”他的语气轻轻的,夹杂着几分求安慰似的委屈。   明明是一副臻美风流的长相,身形也比付臻红高大许多,身上落下的阴影更是几乎要将清瘦的付臻红完全笼罩,然而配上此刻这有些脏兮兮的脸蛋,却颇有些像是受了伤需要亲亲抱抱的小奶狗。   武植见状,眉头一皱,很想直接一根银针将这不要脸的男子弄死。但是在想到潘金莲并不喜欢他擅自做决定之后,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毕竟他好不容易和自己的夫郎有了更亲近的羁绊,武植并不想因为一时的忍耐不急,而让自己和爱人的关系回到原点。   想到这,武植尽可能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即便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经攥紧成了拳,指甲也深陷进掌缝里,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压制住了心底翻涌的滔天醋意和晦暗阴鸷的疯狂。   付臻红像是没有察觉到武植的情绪一般,问西简林:“有这么疼吗?”   西简林急忙点头:“有,很疼。”末了,他又紧跟着说道:“不过若是师父你帮我吹吹,就没那么疼了。”   他最后这一句话说完。   付臻红沉默了。   两秒后,付臻红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脑子没坏吧。”   西简林:“……”   他就知道,这种肉麻又油腻的话,果然不该用在这个人身上。   武植冷笑一声,说了两个字:“蠢货。”   武植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西简林自然是听到了。他到是一点也不恼,只是神色淡淡的斜了武植一眼,不急不慢的说了一句:“你看不惯我想弄死我,却又不得不压制的模样可真丑。”   话落之后,也不等武植说话,西简林就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武松,故意把问题抛给了武植这个名字上的亲弟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武松?”   武松的神色动了动,并没有对上西简林的视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西简林点头:“也对,确实不适合说这些。”   他收起了戏谑的表情,将目光转回到付臻红身上,正色道:“我和大理寺的人走的那条通道有机关,你们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第82章   付臻红想了想, 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看到了一个甚是无聊的故事,算发现吗?”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松那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西简林愣了一瞬,重复着付臻红的形容,思索着:“一个甚是无聊的故事?”他轻眨了一下眼睫:“你们什么机关也没有碰到?”   付臻红的回答言简意赅:“没有。”   西简林又问:“那是什么样的故事。”   付臻红:“大抵是这墓穴主人的故事。”话落之后, 付臻红便将故事简单概括了出来。   西简林听了之后,垂眸低首, 片刻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付臻红一眼,冷不提防的说道:“那些被献祭的新娘都是女子吧?”   付臻红挑眉:“所以你的关注点是这个?”   西简林强调道:“这个很重要!”说完这句话之后, 西简林又有些紧张的追问着:“所以那些新娘是不是都是女子?”   付臻红没有回答, 而是看向了武植。   那会儿他在看壁画的时候, 并没有注意西简林问得这个问题,更没有第一个发现壁画的武植看得详细和具体。   武植顿了一下, 回忆着壁画上的内容。他先是看了付臻红一眼,随即又看向了一旁神色略显忧虑的西简林。   对上西简林这夹杂着几分紧张的目光,武植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他虽然对西简林这人很是不喜, 但是他也清楚西简林在某些情况下, 超乎常人的直觉和敏锐力。   对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露出这种表情那必然是有什么缘由。很快想到了某种可能后,武松的语气也低沉下来:“有男有女。”   西简林一听, 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武植注意到西简林的神情变化, 半眯着漆黑的眼眸,冷声问着西简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没说?”   武植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西简林并没有在意武植的威胁, 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付臻红。   在付臻红这双漂亮如晨星的眼眸注视下, 西简林只犹豫了片刻, 便说了出来:“事实上,我与大理寺的人所走的那一条通道,在碰到机关之前,曾听到一道模糊的声音和一段成亲时才会响起的喜乐。”   付臻红微微拧眉:“模糊的声音是什么?”   西简林道:“我听得不是很真切,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一道非常低沉和沙哑的男声,大致说得意思是他将会在今日迎娶他的新娘。”   话落之后,西简林又盯着付臻红的脸看了好几秒,眼神颇有些复杂。   付臻红道:“你这眼神,莫不是觉得我会被牵扯其中?”   西简林回道:“是。”他说着:“所以我才问壁画上的新娘们是否都是女子。”   他们今日来的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然而那道声音却说要迎娶新娘。在没有与潘金莲碰面之前,西简林虽然对这声音有些在意,但是到底没有细想。   然而现在,在他知晓潘金莲他们所走的另一条通道里,壁画上的新娘献祭内容之后,就由不得他不去深思了。   甚至于西简林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些人之中,容貌最为出色的潘金莲极有可能被墓穴的主人、也就是那所谓的邪神给盯上了。   那道声音里所提及的新娘,极有可能指得就是潘金莲。   这并不是说西简林太敏感。   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潘金莲本身的容颜实在是非常的惹眼。没有谁能在看到潘金莲之后,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西简林说道:“即便这还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们不得不更警惕一点,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西简林这话音刚落,一直未发表一言的武松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比他平日里笑起来时更低,也更缓慢而沙哑。   西简林看向武松:“你笑什么?”   武松抬起一直微垂着的眼眸,猩红的颜色布满他的双瞳,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西简林:“我笑你天真而不自知。”言外之意便是蠢。   而西简林却并没有在意武松的话,他的注意力落在武松猩红的眼眸上,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摆出应敌姿势,一脸警惕的说道:“你不是武松!”   西简林这话一出,武植也注意到了武松的不对劲。他迅速拉起付臻红的手,将付臻红拉到了自己的身侧,远离了身上渐渐散发出黑色气雾的武松。   武松笑道:“我不是武松还能是谁?”他的嘴角微扬,笑得十分愉悦,隐隐可见眸底深处流转着的戏谑促狭。   他的目光在武植西简林以及付臻红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付臻红的脸上。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掌握着众人生死的愉悦犯,在这个变化莫测机关重重的古墓里,他是绝对的主导者。   他嘴唇翕动,开口问着中间这个容颜姝丽的男子:“你觉得我是谁?”   对上对方的眼睛,他的心就会有所悸动。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份悸动并不是源于他本身,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眼下,他们共用着这一具躯壳,只是他入|侵到此的思维,暂时占据了上风。   只要还在这古墓里,只要这身体的主人还在受负面情绪的影响,他就可以一直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虽然这身体并不是他最满意的附身对象,但是这里的另外三人,他的思维都无法入|侵。   一个,是因为他的灵魂体根本探究不到他的思维。   而另外两个,则是排斥着他的思维侵|占。   从这具身体里获得记忆,让他对前者很感兴趣,也对这具身体的原主纠结和挣扎很是不屑。   世人就是多枷锁,只是因为有了一层叔嫂的伦理关系,就变得如同一个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实际上,不过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   一旦脱离了表现,在没人看到的暗处,脸上的面具褪去,往往做出来的都是最不堪的事情。   仁义温厚的表象下,掩盖着阴险,奸诈和虚伪。   想到这,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又问了付臻红一遍:“你觉得我是谁?”   付臻红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轻缓而冷淡的陈述:“一个只能占据他人思维的可怜虫罢了。”   似乎没有想到付臻红会这样回答,“武松”的脸色瞬间一沉,阴着眼说道:“你这个时候激怒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付臻红道:“我不过是在如实回答你的问题而已,何来激怒一说?”   西简林道:“就是,你曾经好好歹也是部落里的一代邪王,怎么现在只能可怜兮兮的占据别人的身体。”   附着在武松身体里的邪神微微眯眼:“你们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敢如此激怒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低沉的嗓音在这幽静的墓穴里透着一种刺骨的阴森。   西简林:“不是都说了吗,只是在如实回答而已。”   “武松”一听,眼底堆积出的阴霾更甚,瞳孔里也浮现出一抹凶狠的阴鸷,他眉头微皱,正欲说话,武植就先一步说道:“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如此说你不是在正常不过吗。”   听到武植这话,“武松”原本愤怒的情绪却突然开始缓和,他蓦地笑了起来。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武松”很快转换了心境,有些悠然的开口:“我何必在这里与做一些无聊的你们口舌之争。”   话落,他的手微微一抬,往身后按动了一个按钮,下一秒,整个空间里突然就飘散出了一大团白色的浓烟。   付臻红三人想到王氏曾经的描述,当即屏住呼吸,迅速用手帕捂住口鼻,避免吸入这些成分不明的烟雾。   然而看到付臻红三人的动作,“武松”却是轻轻一笑。很快,烟雾散去,他背靠着墓穴里这坚硬的石壁,不疾不徐的说道:“没用的。”   武植危险的半眯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武松”摆了摆手:“字面上的意思。”   末了,他又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们可以试试看,身体可还能动弹?”   西简林一听,正欲挪动脚步,却发现双脚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沉得他根本动弹不了分毫。他目光直直的射向始作俑者:“你做了什么?”   “武松”道:“你不挺聪明的吗,不若自己猜猜看?”   武植眉头微皱:“是烟雾。”他看着盯着武松躯壳的墓穴之主:“只要是沾染上烟雾,就无法动弹。”   “武松”笑了笑:“你说得没错。”他唇角上扬起一抹愉快的弧度:“所以不管你们吸没吸入那烟雾,结果都是一样的。”   武植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武松”没有立刻回答武植的问题,而是意味不明的反问了一句:“我现在是你的弟弟,你觉得你的弟弟会想做什么?”   话落的瞬间,他的目光微移,有意无意的瞟了付臻红一眼,眼底流转出一抹兴味和隐约的暧|昧来。   武植的神色一变,阴沉着脸道:“你觉得这些就能困住我们?”   “武松”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知道无法困住你们太久,但是这个时间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武松”说完,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然后继续对武植说道:“其实真要说起来来,我的思维在这具身体的所占的比重,并没有你弟弟的思维多。”   武植闻言,神色微微顿了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的瞳孔里闪过啊一道冰冷的杀意。   “武松”见状,笑了起来:“看来你猜到了。”   他摊了摊手:“现在这种情况,是你弟弟刻意放任的结果。至于为何要选择放任……”   说到这,“武松”停了下来,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付臻红。他就这么走到付臻红的面前,对上付臻红的视线,接着道:“自然是因为我能肆无忌惮的做他想做,却又不好做的事,比如……”   最后的话,“武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用行动来说明了————   他倾身凑近付臻红,直接在付臻红的双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