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异度空间》作者：闻人朝暮 　　文案 　　宇宙衍生空间，某个时代，地球空间发生分裂，形成多个独立空间，每个空间纷纷呈现不同的历史舞台。 　　异族处于最大的独立空间，也是最危险的一个空间。 　　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有超自然能力，它们的每一天都在为了生存而奉献着。 　　直到有一天，异族首领带回了个误闯空间的地球现代少年。 　　注： 　　1.封面是攻，受追攻，异族首领攻X地球少年受。 　　2.微丧系主角。 　　3.文案暂定（我是真写不出来了呜呜呜（文案废卑微落泪，建议直接看正文 　　4.架空原始，非真原始社会，正文主写一个空间，其他空间会挑选几个写在番外。 　　5.喜则留，不喜则散，感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穿越时空异能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见楚，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年少时的惊蛰 　　立意：世界疮痍满目，无所谓，只要追着光 第1章 　　这场雨下得又促又急。 　　大地森林气流都被洗涮着，泥土和青草与雨水混杂出新气息，空气中尚有几丝血腥味未消。 　　陈见楚的视线一直在前方，那里除了汹涌雨势连成的水帘，还有一株约三米高的象耳芋，叶丛生得葱葱郁郁，长圆心型的浅绿叶片纤尘不染。 　　但这不过是表面，假象，现在时。 　　在没下这场大雨前，那些叶面上溅了不少血，胆汁，碎肉。 　　就在象耳芋的根茎前，血肉被啃噬殆尽的残骸孤苦落在泥地里，雨水毫不留情穿过这个失败者。 　　陈见楚想，大概再过不久，他会连骨架都不剩。 　　嘈杂的雨声之外，有野兽沉重的呼吸声，尽管陈见楚克制自己的眼睛不看向四周，依然无法改变一群野兽包围了他的实况。 　　雨夹着风冲了过来，陈见楚身上又湿了好一些，校裤裤脚早已蓄满水，滴答掉着水珠。 　　脸上湿得难受，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把脸，手中粗大笨重的叶柄蓦地倾斜，险些脱手。他只好继续用两只手握着叶柄，借着这片因野兽争斗而被殃及扯落的巨形伞状叶片来挡雨，随后无所事事地仰起脸，看向天空。 　　说是天空过于勉强，因为树木过于茂盛高大，它们的枝叶足以遮天蔽日，露出的天空不过几个小缝隙。 　　这里无疑就是森林，而且还是危机四伏且怪异的原始森林。 　　他真的从水泥地走到了原始森林里，可那条路他走了不下百次，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再者他的所在地，根本没有森林。 　　任陈见楚再不可思议，认为这是一场梦都没可能了。 　　或许，当他发现周围越来越荒芜，草木逐渐增加时，他就该走回头路了。 　　又或许，从他踏上那条路的那时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耳边时不时有雨砸在躯体的声响，陈见楚困惑地看向围着他的兽群，雄壮威猛，面目凶狠，哪怕它们现在趴着，身量都接近三米。 　　陈见楚很不走运，倒霉地来到原始森林，没一会儿就碰上了这群巨兽在捕猎一只四米高的巨鹿。他体型小，易躲藏，却拧不过巨兽们的嗅觉灵敏，它们非但咬死巨鹿，还堵住了陈见楚的去路，低吼威胁着他。 　　不知出于什么原由，它们没有直接张口吃掉陈见楚，许是第一次见这种生物，好奇又警惕。 　　面对一群体型大他不知多少倍的巨兽，陈见楚毫无反抗之力，他仅有的就是口袋里的一把折叠刀。 　　这场雨下了不知多久了，脚下的泥土泡满了水，水有上涨的趋势。 　　陈见楚身上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他不知时间的流逝，但身体一直在发出饥饿的通报。 　　他上一次进食是回家的前两天中午，在进入森林时，他就已经两天没食用任何食物了。 　　陈见楚抿紧唇，巨兽们还在守着他，哪怕淋着雨。 　　很奇怪，陈见楚想不明白，这么跟他耗着有什么意义？ 　　这么久的时间，足以看出他的弱势，完全可以将他一口吃掉，何必在这淋着雨。 　　陈见楚对生物了解不多，所以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这种生物的习性。 　　何况身型都超过了他的认知，倘若习性超过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站得太久，陈见楚累了，他靠着背后的树干，环抱着叶柄滑坐在破土而出的粗壮树根上，也不顾湿不湿脏不脏的问题了，反正他快死了。 　　不是饿死，就是被吃掉，早晚的事。 　　口袋里还有几颗白兔糖，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着他人生最后的一样食物。 　　雨好像小了些，天色逐渐暗淡，夜幕似乎即将来临，视线一片昏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陈见楚靠在树躯上，思绪一点一点飘散。 　　在意识消失前，大地突然晃动了起来，大树跟着颤抖，陈见楚被惊醒。 　　许多积雨水从树冠上流下来，像森林瀑布一样，水帘漂亮壮观，藏在枝叶里的飞禽受到惊扰，纷纷冒雨展翅而飞，发出的各种鸟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不可忽视的噪音，五颜六色的羽毛随之掉落，寄生于树洞的动物丢下巢穴，撒开腿跑得无踪无影，森林里的走兽开始奔跑，种类多得目不暇接。 　　原先死死围着陈见楚的巨兽们终于有了动静，它们似乎也在忌惮着什么，无不站起身来。站直的它们可不止接近三米了，目测有五米高。 　　陈见楚察觉到它们都盯着一个方向看，不由跟随着望过去。 　　此时，大地恢复了平静，飞禽飞往了高空，走兽奔向远方。如若不是树冠还在流淌的水流，恐怕会误以为是错觉。 　　没有。 　　那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树还是树。 　　陈见楚正要收回目光，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火。 　　那团火很高很烈，色彩浓重，火的温度不低，以至于它周围的空气都沸腾了起来，水汽蒸蒸向上，靠近它的树开始冒烟烧焦，瞬间化为碳灰。 　　巨兽们终于开始逃命了，它们粗长而强壮的四肢跑起来速度很快，体重不轻盈，一群巨兽的动静震得大地直颤，陈见楚都快被震下树根了，他就像一只蚂蚁，它们稍微一点动静就够他吃尽苦头，乃至散失性命。 　　慌乱之中，陈见楚看见一只巨兽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看样子是打算花上两秒把他一口吞了。 　　逃命的功夫还有闲情吃他，怕是觉得自己守了那么久的猎物没吃掉实在太亏。 　　不过无所谓了，就算没被吃掉，他也会被那团火烧成灰。 　　野兽可不像人会刷牙漱口，注意口臭，它一张开口，恶臭味直接迎面扑向陈见楚，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清巨齿上还粘着巨鹿某个部位的薄膜，他不禁想起了那只鹿是怎么被拆解吃掉的。 　　这一瞬间，陈见楚感觉时间极其缓慢，脑子自动回顾着他短暂的一生。 　　很亮，很明亮绚烂的颜色。 　　视网膜只剩下了这道色彩。 　　一股暖意裹住了他，湿透的校服烘干了，皮肤也发着热度。 　　橙黄色的火光摇曳着，速度很快，几乎是一闪而过，可陈见楚还是看到了。 　　——火里面有个人。 　　企图将陈见楚吃下的巨兽已经成了落地灰，逃跑的巨兽有好几只都被那团火追上，统统变成了一摊灰，和肮脏的泥水混合在一起，难以辨别出来。 　　那团火本可以把所有巨兽全部烧死，但他没有，反倒是折回到陈见楚面前来。 　　这次，陈见楚看得更清楚了。 　　靠近陈见楚后，浑身燃烧着火的青年身上的火逐渐微弱，并且很快熄灭。 　　青年的身量很高，黑发黑眸，赤着上身赤着脚，小麦色的皮肤充满了极有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 　　可陈见楚却不觉得很有压迫感，只见青年朝他微微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话。 　　叽里咕噜的，陈见楚没听懂。 　　青年也反应过来陈见楚跟自己有语言的差异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无措苦恼的情绪，依旧很友善，使用着肢体语言，希望着陈见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在陈见楚没那么迟钝，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在问：有没有受伤。 　　陈见楚摇头，对方似乎很高兴这个答案，这点，陈见楚不是很能理解。 　　青年抬头看了看四周，尔后一双黑眸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他作了几个手势，当他发现陈见楚一脸疑惑，便思考了会儿，重新作了几个手势。 　　陈见楚心里惊讶又提防，青年让他跟他走，虽然对方救了他，并且对他表达了善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即使他很弱，对方杀死他比喝水还要容易。 　　青年见陈见楚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很快会意了少年的防备心。 　　他没有气馁，更没有不耐烦，接着使用手势想要说服陈见楚。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帮他？ 　　陈见楚无法理解，因为所谓的同情心吗？ 　　如果这个人知道了他的事，恐怕很难再对他有同情心了吧。 　　其实跟这个人走，就算对方有歹意，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不跟他走，他很快就会死在这片森林里，他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经验，再者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 　　或许是对方分明可以使用强硬手段带他走，也可以甩手走人让他自生自灭，可青年没有那么干，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一直做着手势。 　　陈见楚对活着的欲望不是很大，所以一路来，他的情绪基本没有起伏，更没有求生的动作想法。 　　大概是青年太有耐心了，不断换着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抚慰着不为所动的少年。 　　陈见楚能闻到青年身上清爽温暖像阳光一般的气息，他觉得无论拒绝，还是继续沉默，青年还是会很坚持地做手势，直到说服他为止。 　　终于，在青年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陈见楚点头了。 　　显然易见，青年很为陈见楚的同意开心。 　　雨还在下，但走在青年身后的陈见楚却淋不到一点雨，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雨还没落下来，就在半空中蒸发了。 　　如此一来，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拿着那柄叶子伞了，被抛在后面的叶子伞随着两人的走远，很快沾满了雨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了。 　　这是第一次开文没那么紧张。 　　纵有千言万语，终是保持沉默。 　　总之，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会好好完成的，无论怎样。 　　然后，求收藏~>_<~ 第2章 　　天空透过叶缝投下灰蒙蒙的光线，绿树成荫的森林底部几乎是雾蓝一片，忧郁而寂静。 　　树木们的巨大根系破土而出，肆意生长，它们盘根错节，在森林地里、地面构成了庞大复杂的网脉。 　　热带雨林里的资源富饶，同时伴随着最激烈竞争，纯粹的泥地少得可怜，因为遍地的植物真菌。 　　为了有限的生存资源，它们互相吞噬着，侵占着。 　　陈见楚不能确定这里是雨林，森冷阴暗的气候显然不符合雨林该有的气候特点。 　　可单看这里的植物生长情况趋势，却是比较符合雨林结构的。 　　陈见楚跟在青年的身后，这人背部有道从右边肩胛骨延伸至左腰际的疤痕。 　　长疤模样狰狞，约莫三指宽，看成色便知时间悠久。 　　这道疤极深，下手者定是下了死手，他能活下来是侥幸。 　　为什么没有上装？ 　　这个人很强，运用异能很熟练，长疤极有可能是先前打斗留下的，再者这里的动物体积不小，生存环境有限，想要活下去，争夺资源是必不可少的。 　　也就是，他经常战斗。 　　尽管他很强，也不一定总能全身而退，他的上装在战斗中散失并非无可能。 　　思及此，陈见楚垂下眼睫，双手揣进宽大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没人知道他已经开始了天人交战。 　　经过一场思想斗争。 　　最终，削瘦的手指搭在拉链上，不过几息，他便把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中。 　　望着青年肌肉紧实的背影，陈见楚舔了下发干的唇，心跳频率直收，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想要退缩的心，伸长手拍了对方的肩。 　　青年身量很高，最少一米九，陈见楚目前也就一米七一，身高差距大，他不得不仰视，而青年投下的目光是那么的徽柔，令他稍有不自在。 　　陈见楚将外套递给青年，清澈却略为无神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他，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余动作表示。 　　青年有一瞬讶异，他似乎想道谢，却不知道谢该怎么表达出来。 　　外套交了出去，陈见楚便低下了头，没再看青年，可听觉并未松懈，捕捉着一切能触及的动静。 　　穿衣摩擦出的窸窣声维持了小会儿，陈见楚绷紧的弦终于得以放松。 　　4XL的外套恰好合青年的身，反观在外套持有者身上，尤其宽大，就算挽上几圈，也无法改变松垮，仿佛他才是穿了不属于自己的外套的人，滑稽又可笑。 　　这里的沙土地质松软，草根几乎是虚覆，一丁点儿风吹，足以随风飘去，散落在泥土里的枯草上死僵的松鼠那黝黑的眼睛还在倒映着灰暗的苍穹。 　　陈见楚的视线很快移开，只是，死的并不止松鼠。 　　很快，陈见楚看到了更多死亡的动物，有些甚至肢体残缺，血肉模糊。 　　怪相。 　　但这无疑是食腐动物的狂欢，它们围着尸体贪婪地啃噬着，腐肉众多，它们也不必在为了争抢食物而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方滑溜溜退场。 　　大概，不久前这里有场激烈的争夺。 　　真相，陈见楚无从得知。 　　随着时间拉长，脚步未止，周围的景象不停更迭变换。 　　不知何时，四周的树木都缠上了藤蔓，曲绕的藤条宛若竹叶青蛇缠在树枝上，用它橘红色的双眼窥视着。 　　树枝上的藤蔓算是纤细，陈见楚发现绿色落叶下隐藏着小臂粗的藤蔓，若不是他眼尖，还真被瞒过去了。 　　关于这些藤蔓，陈见楚心里有些预感。 　　尤其是在越往前走藤蔓越多的情况下。 　　前方的青年停下了脚步，陈见楚心存疑惑，走到他的右侧后一步站定。 　　地上的藤蔓开始翻滚扭动，前方不断有无数粗大的藤蔓滚滚而来，像数只绿魔手在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青年除了期间跟陈见楚做了个安抚的动作，之后站在原地就没有其余动作了，而陈见楚就更没有什么动作了。 　　但那藤蔓再怎么翻滚舞动，也没有碰到两人分毫。 　　片刻，藤蔓凝聚起了一个人形，属于藤蔓的绿色疯狂褪去，露出了人的肤色，头发，五官，身体，手脚。 　　这人的肤色苍白，黑色长发随风飞扬，犹如鬼魅，好在容貌清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珠子正一错不错看着两人。 　　他开口发出了一个音节。 　　——“炎。” 　　陈见楚听不懂，但这人大概是在叫青年的名字。 　　紧随着名字后，长发人又吐出了几个天文般的话语。 　　——“你终于回来了。” 　　陈见楚的视线不由放在炎的身上，看着他张开唇。 　　——“这一趟去得有点久，让你担心了。现在族里的情况怎么样？” 　　陈见楚试图通过他的表情来推测出他们在谈论什么，很遗憾，他失败了。 　　——“伤者十九人，无亡者。” 　　——“万幸。” 　　不知他们说到哪了，又有什么值得青年轻轻一笑。 　　陈见楚发觉到长发人的谈论对象似乎转移到他身上了。 　　——“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他身上的气息很陌生，不像是分裂空间的人。” 　　——“他应该是主系空间的人。” 　　——“怎么可能？” 　　长发人神情讶异，不可置信地紧盯着陈见楚。 　　似乎是顾虑到陈见楚的感受，炎略有责怪意味地看了长发人一眼，这才让他收了失态。 　　陈见楚不知道是什么让长发人讶异成这样，就好像他是披着皮的鬼似的，不过青年制止了长发人，还很有耐心地抚慰着他。 　　其实他毫无波澜，仅有的就是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别大惊小怪，你会吓到他的。” 　　——“……我知道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他的身份，总之，除了主系空间，基本没其他可能了。” 　　——“可是，一直以来主系空间的人不都是跟我们隔绝着的吗？怎么突然就…而且现在的散系空间……” 　　长发人说着说着，神情突然落寞了起来。 　　陈见楚更好奇了。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我们先回去。他应该很久没有进食了，身体比较虚弱，还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陈见楚还在思考长发人可能落寞的点，猝不及防地被拉回思绪，身边的青年笑容温和，示意他跟上。 　　泥土翻涌，一根粗大藤蔓托起了长发人，他赤.裸的双脚很健全，却犯懒使用自己的异能乘着自己。 　　长发人似乎察觉到陈见楚在观察他，回过眸来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便回头直视前方，专心当领路人。 　　陈见楚凝视着如蛇般蜿蜒向前的藤蔓，它的速度不算快，正好相当于他的走路速度又维持着一段合适距离。 　　当然，他比较偏于是长发人有意控制保持这个速度，正如青年，他亲眼见过对方的移动速度，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很快赶回族里。 　　说到底，他们都在迁就他。 　　陈见楚敛下眼帘，眼底晦暗不清。 　　约莫十来分钟的路程，视野里出现一幢幢黛绿房屋，造型结构简约，屋身还长了不少植物，连在一起看倒像是片浓绿的海洋。 　　即将接近目的地，沉默了一路的长发人对青年说起话来，陈见楚不动声色侧耳倾听。 　　——“你身上的衣服是这小孩儿的？” 　　——“嗯。” 　　——“你怎么敢穿他的衣服？” 　　——“他一片心意，我不想拒绝。” 　　——“可是，如果烧坏了怎么办？嫘都不一定能补救。” 　　——“没事，我有分寸。” 　　青年最后说的话，让长发人又回到了缄默。 　　他似乎很不理解。 　　陈见楚看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上方的树冠，其实他发现了上面有人在盯着他们，稍微确认了一下。 　　树叶枝条相撞出沙沙声响，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他们一站定后，很快单膝跪地，握拳触地，垂首肃面，两人齐声。 　　——“首领大人。” 　　声音洪亮，气势如虹。 　　陈见楚注意到了他们行礼的对象是青年，看来他的身份地位不低。 　　陈见楚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他们交流着，毫无意外，他们有些好奇地看了自己几眼。 　　对于陌生的事物，生物总是会有好奇心。 　　他现在就是个例子。 　　他们没有长篇大论，简单几句，长发人的藤蔓继续游动，青年依然对他微微笑着，陈见楚一见到他这似曾相识的笑，就领悟到他的意思了。 　　走近了看，房屋的细节更清楚了，应是用藤蔓或者某种植物筑造而成的，但绝对不是木材。 　　屋外的空地有人活动着，他们各司其职，一有动静，多数双眼睛齐齐看过来。 　　他们见到青年很高兴，嘴里说着话。 　　陈见楚就像个异类站在那里，无人问津，看向他的视线只有好奇，永远都是。 　　——“首领大人，这位是？” 　　有人边注视着他，边说着话，紧随着的是更多目光。 　　大概率又被谈论了。 　　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见楚有些消极地想着。 　　长发人站出来替炎回答。 　　——“一个小孩儿，具体是哪个空间来的还不确定。” 　　在不确定少年是否属于主系空间前，最好还是不要把揣测说出来。 　　——“可现在不是没有空间能来散系空间了吗？” 　　族人提出疑问。 　　这时，一位面容冷峻，约莫十九岁左右的少年开口了。 　　——“或许是空间因素不稳定时，意外误入。” 　　——“按目前情势来看，也不是没可能。” 　　不知为何，陈见楚被他清冷的语调吸引去了目光。 　　那少年长相跟声音一样冷，扎成松垮低马尾的银灰长卷发泛着漂亮的光泽，淡蓝色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陈见楚。 　　这一刻，陈见楚眼前的景象开始剥落，崩塌，过去的，熟悉的所有，从记忆中挣扎爬出。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现在封面跟头像能放大看了，最喜欢的新功能没有之一 第3章 　　——“晴。” 　　随着炎的一声呵止。 　　一切的景象重新粉饰，回到最初。 　　炎回过头来检查少年的情绪，担忧对方一天之内受到的惊吓过多，会留下负面阴影。 　　然而，陈见楚基本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的情绪起伏依旧很平淡，就好像没有东西能拨动他的情绪。 　　——“他是个普通人，你不能对他使用异能。” 　　炎对晴的对法很不满。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 　　——“你太鲁莽了，倘若发生意外了呢？没人知道没有异能的人承受异能会有怎样的后果。” 　　晴无话可说。 　　——“这事是我欠缺考虑，我会去领罚的。” 　　只有陈见楚自己清楚，他的呼吸乱了几寸，神经崩得极紧。 　　那个人，对他使用了些什么。 　　陈见楚冷了眉眼，他目视着靠在树躯的银卷少年直起身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 　　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冷着面扫了他一眼，态度轻蔑，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 　　炎微蹙眉头，他对长发人示意。 　　——“青。” 　　青会意，他身形一闪，就到晴的身边。 　　漫天的藤蔓袭向晴，不过几瞬，藤蔓缠绕成蚕蛹，将晴困在了里面。 　　两个人高的巨型蚕蛹沉入了泥土里，很快不见踪迹，土层平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而青也随之消失。 　　——“声呢？” 　　炎说。 　　——“他应该在溪边。” 　　族人答。 　　陈见楚随着炎往前走，直止一处较宽敞的区域。 　　那里有人在熟练处理着偶蹄动物，巨大树躯从中被一分为二，年轮就这么被分离开来，半边的树躯被当成了屠宰点。 　　另半边树躯被当成树桌，摆放着不少处理完毕的食材，一眼望过去，本质没什么大区别，陈见楚已然无法揣测出这些食材是出自于那些动物了。 　　在树桌之外，还有许多篝火点。 　　陈见楚被安坐在一处，炎在他旁边坐下。 　　此时昏沉的天色终于有了变化。 　　微橘绯紫的暖调色彩布满整片天空，缱绻绵长，绮霞无限。 　　或许是族里有个火系异能的人，他们不需要钻木取火，或是为火发愁。 　　陈见楚好几次看见他们拿着一枚石子来起火，原因目前不详，不排除异能注入石子里的可能。 　　烧烤过的肉香味飘远，部分果蔬也被木枝串起，丢进火堆里烤，很快更多芬香味盖住了肉香味。 　　陈见楚手里握着青年刚才给他的果子，这果子跟豌豆似的，表面光滑，浅绿球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至于味道，还不错，清甜爽口，口感绵软。 　　陈见楚慢吞吞的吃着果子，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不久，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棕卷毛的少年，对方前进的速度很快，来往的方向正是他这边。 　　陈见楚敛了眉眼。 　　——“炎！” 　　——“我好想你啊！” 　　棕卷毛少年的目标显然是青年，他很是欢喜地坐在了青年身边，族人对他的僭越行为早已习惯。 　　——“我有事情交给你。” 　　棕卷毛安静了下来，看向炎的眼睛闪闪发光。 　　炎言简意赅后。 　　——“接下来，你要教他学会萨拉克语，教他一些生活常识，知道吗？” 　　棕卷毛拉长声音哦了声，视线落在了存在感极低的陈见楚身上。 　　少年年纪十五六，模样稚嫩，面容俊秀，本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奈何他总是瘫着一副死人脸，双眸黯淡无神，整个人被阴霾笼罩着，十分低沉丧志。 　　——“他怎么看起来阴森森的？” 　　对于这点，炎也颇为想不通。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沟通很重要，你要好好教他。” 　　棕卷毛为了展示自己，很有雄心壮志地回答。 　　——“我明白了！这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身边突然凑过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陈见楚条件反射往后仰，手臂却被抓住。 　　他有些反感地蹙起眉，压低眉眼看向抓着他的人。 　　那人笑容灿烂，两颗虎牙露了出来，十分憨态可掬。 　　陈见楚强压着想要甩开他的心，却见棕卷毛的手直接伸进篝火里，燃着火的后腿肉就这么被他拿在手里，只不过火没有维持很久，很快熄灭。 　　棕卷毛把后腿肉往陈见楚面前一递，张着嘴发着音。 　　陈见楚松了敛低的眉眼，面无表情看着对方不断重复一个词汇，直至对方开始不悦，他也无动于衷。 　　棕卷毛干脆直接上手要捏来陈见楚的嘴，准备把后腿肉塞进少年嘴里，好让他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手还没碰到陈见楚的脸，就被陈见楚抓住了，并且很不留情地被甩开了两只手。 　　棕卷毛呆住了，他委屈地向炎控诉。 　　——“他什么意思啊？” 　　——“眼神好看不起人。” 　　炎哑口无言。 　　——“他应该不喜欢陌生人碰他。” 　　棕卷毛更委屈了。 　　——“你在维护他，你才认识他多久。” 　　——“而且他看起来很不知恩图报，炎你为什么要救他回来，难道就因为他是其他空间来的吗？” 　　炎无奈了。 　　——“怎么会…” 　　——“声，很多事情不能单看表面，我们还不算了解他，不能随便下定义。” 　　——“况且你见到有人伶仃在外，性命受到威胁，在你有能力的情况下，你会放任他死去吗？你也会救的不是吗？” 　　声无话可说了。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合适的方法教会他的。” 　　——“我可以的！” 　　受到挫折的棕卷毛又凑过来了。 　　陈见楚掀起眼皮，看着棕卷毛，余光里有青年，对方发觉到他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陈见楚别开了视线，他一直坐在旁边观颜察色的，看久了，怎么会完全不理解他们想干什么呢。 　　他的种种反应，定是让人讨厌了。 　　没办法，他本来就不讨喜。 　　不过，他不想给青年带来困扰，况且，青年似乎打算长留他，学会这里的语言是必备的事。 　　虽然对于他自己，留不留都无所谓。 　　这次，陈见楚没有再抗拒，很顺从地跟着声发音。 　　少年的嗓音暗哑沉闷，没有青春朝气，但并不难听，反而是一种特色。 　　声高兴极了。 　　他在为他的新方法成功而高兴。 　　他们一面进食一面读句。 　　吃完了食物，声没有继续教陈见楚，他跟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陈见楚离开了篝火处。 　　走了一段距离，陈见楚回头看了眼刚才呆过的篝火点。 　　显然，篝火旁的青年已然不在。 　　陈见楚无声收回目光。 　　这里的房屋很统一，没有任何差别，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陈见楚看了天色，发现黄昏仍在。 　　这是异常，黄昏不可能维持较长时间，他虽然没有计数器，但对时间流逝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这场黄昏最少维持了两个小时。 　　声将陈见楚带回了自己的住处，炎已经把他交给自己了，所以他得负责无时不刻给少年教学。 　　门一推开，嵌在墙的壁灯里的点点蓝光浮动着，室内稍亮，里面的格式很简约，一张藤床，树桌，而那些墙壁突出的一片硬物就是椅子。 　　都是一些很常见常用的家具。 　　声让陈见楚坐在壁椅上，倒了杯水给他。 　　其实声没什么事干，所以他倒完水，更无所事事了。 　　他出生的时代太晚了，他从来没见过其他空间的人。 　　只曾听族里长辈们说，其他分裂空间比散系空间要安逸得多，那里的人也跟他们异族有好些差别，那里更没有像托拉布尔瓦那样烦人的丑八怪同类。 　　眼前这个少年的外貌特征跟他们异族基本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身上没有任何异能波动。 　　他很弱。 　　坐在对面的棕卷毛足足盯着陈见楚看了十几分钟，直至听到他皮肉之下的器官活动，一呼一吸开始变化，逐渐不耐烦。 　　声才摸了下鼻子，尴尬地笑了笑，颇为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陈见楚透过窗口，凝望着昏暗的森林。 　　他敲了下木杯，引起声的关注。 　　黑夜终于降临，万籁俱寂。 　　唯有的是灯下，少年沉冷的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前期处于弱势，会成长的 第4章 　　初升的太阳光彩是那么耀眼。 　　高不可攀，不可直视。 　　树叶被风稍微吹动，透过缝隙投射到底下的光印随之发生转移，扩大等类变换。 　　鸟鸣声响彻在树冠间，灵长类动物在树间游荡着，软体动物攀爬着。 　　新的一天，一成不变的一天。 　　陈见楚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神色恹恹。 　　溪水涓涓细流，水里的石头长满了青苔，衬得水色更为翠绿。 　　“你看。” 　　声在水里捞出一把透明的圆球，放进陈见楚的手里。 　　陈见楚垂眼看着手里的东西，极似生命球，手感也相似。 　　待他捻转一面，发现小球有些小缝，细看才知道原来是眼睛嘴巴。 　　声说：“水圆。” 　　陈见楚面无表情复述：“水圆。” 　　声欣慰点头：“这是它的名字，你多念几遍。” 　　听着陈见楚念了五十八遍，声才让他停下。 　　来到这个世界的几日里，陈见楚过着的生活枯燥且无味，进食入眠学语。 　　许是专注这一件事，所以陈见楚学习的进度还算快，他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字句了。 　　“水圆里面的东西是咸的，可以食用，但是呢，它一般是用来当佐料的，其他部位有毒素，是不能食用的。” 　　声娓娓道来。 　　陈见楚面色平静，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声的。 　　这时候，声就明白了，他没听懂。 　　声会揪着陈见楚不懂的地方，无限解释，直到他会了为止。 　　声还从地上拾来了两根树枝，分一根给陈见楚，让他边说边写。 　　陈见楚从来不会表现出累，以及不想学的情绪，他总是沉默着，复述着。 　　所以每次都是声叫停，说休息，他才会休息。 　　真的很无趣，这个人。 　　声这么想着。 　　他常常后悔答应炎来教陈见楚这些东西。 　　陈见楚还在地上用树枝写字，忽然听到棕卷毛在叫他。 　　他抬脸看去，对方盘腿坐在石块上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还不知道呢。” 　　这个问题陈见楚没法回答。 　　他不会用萨拉克语翻译自己的名字。 　　声看出他的困惑了，也为自己的犯蠢懊恼。 　　陈见楚看他耷拉着脑袋，便接着写字了。 　　“声。” 　　陈见楚不解地看着他。 　　声指着自己，说：“我的名字。” 　　陈见楚无动于衷。 　　“声，我的名字。”声复述一遍，写下自己的名字，指着说，“你记下来。” 　　陈见楚照做。 　　溪边的树，梢上挂着的果实极其像苦职，花萼酷似灯笼，浆果藏于花萼之中，花萼薄绿。光线下，覆在花萼内膜上的网脉清晰可见，里面的浆果映射出来，三者结合观望起来晶莹剔透，富有生机。 　　它的大小跟苦职的浆果还是有所差距，正如它长约七十厘米，宽度六十厘米出头，体积大了不止一倍。 　　陈见楚在写字的时候，声闲着无聊，使用异能将这东西打了下来。 　　声解开了薄绿的花萼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果子给陈见楚。 　　陈见楚记得。 　　这果子和那天青年给他的是一样的。 　　“这叫什么？” 　　声还是第一次收到充满丧气的少年的提问，他讶异。 　　“夏枝果。” 　　声好奇：“你喜欢这个？” 　　陈见楚摇头。 　　他只是想知道叫什么而已，至于理由…… 　　他自己都不知道。 　　陈见楚手下笔锋一转，写下了‘夏枝果’三个字。 　　这引起了声的好奇。 　　“你在写的是什么字？” 　　“我那边的文字。” 　　“写的什么？” 　　“夏枝果。” 　　声瞬间大有兴致：“那你会写我的名字吗？” 　　陈见楚顿了顿，写了出来。 　　“应该是这个字。” 　　声拿起树枝临摹着，看得出来，他心情变好了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分裂空间的文字呢。” 　　声边写边说着。 　　“我都没有去过其他空间，我好想去看看啊，可惜我应该没有机会去了。” 　　他的话，陈见楚只听明白了几句。 　　大意就是他想去一个地方，可惜去不了。 　　陈见楚本不想讲话，但见声垂着棕卷毛的脑袋，有些可怜，便敷衍说了句：“会有机会的。” 　　声扬起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到时候我能去你那个空间玩吗？” 　　陈见楚这次听明白了，他回复得随意：“嗯。” 　　声很高兴，他说：“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用你那边的语言，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陈见楚写下自己的名字，逐字念给他听。 　　声把他名字临摹到自己名字旁边，他画了个圈把两个名字框起来，指着说：“交换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 　　幼稚。 　　陈见楚抿唇，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深棕的眸色犹如黑茶色，他静静地注视着声。 　　没得到回应，声没有生气，他只是一直在临摹着那四个字而已。 　　“你要不要看迩兽？” 　　回去的路上，声忽然问陈见楚。 　　显然，陈见楚兴致缺缺。 　　尽管他都不知道迩兽是什么。 　　声却很有兴趣，他拉着陈见楚：“走，我带你长长见识。” 　　陈见楚看了眼声抓着他手腕的手，没说什么。 　　声的速度很快，陈见楚几乎是被拖着跑的，抵达目的地时，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乱糟糟。 　　这片地区有些空旷，树木较少，杂草丛生，草的高度到腰际处，风稍微一吹，翻涌起一阵绿色浪潮，美不胜收。 　　声走下了这片草海，他站在其中，催促着上方的陈见楚下来。 　　陈见楚瞭望了下四周，迈开脚步向下走。 　　两人穿梭在草海里，他们的动静惹飞了不少藏匿于草里的昆虫，倘若有鸟类再此，就能填点肚子了。 　　“跟紧我。” 　　声说。 　　说完，他在前方奔跑起来，陈见楚并不是很想参与，他慢吞吞地走着。 　　声都跑到终点了，陈见楚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声没有回头来拉陈见楚，反倒是蹲进了草丛中。 　　陈见楚正感到困惑时，耳边有声音响起。 　　“快点过来，迩兽要来了。” 　　声音不是声放大音量喊过来的，轻声又急切，就好像他在旁边说话。 　　陈见楚盯着声所处的草丛，微微拧眉。 　　他快步走到声的位置，刚站定，就被一股力道扯下来。 　　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兴致勃勃地拨开面前的草叶，窥视外面。 　　陈见楚抬眼看去，前方是一处短草坪，占地面积约有十几万平方米。 　　未曾想到森林里也有单独的草地。 　　地平线上出现了群白鹿，大且繁杂的具角呈淡蓝色，似有流光流转，身形线条优美，高约六米。 　　待它们再走近些，陈见楚发现它们的背部都有对收起来的纯白羽翼。 　　银色的眼睛四处观察着，提防着危险。 　　“漂亮吧？” 　　陈见楚回头看声，对方冲他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却有好几句话溜进了耳道里。 　　“它们展翅高飞的样子更漂亮。” 　　“其实我更喜欢鲲，可惜很难见到它们。” 　　声专门挑了几个陈见楚学过的词汇来说话，避免对牛弹琴。 　　声对自己凭空说话的诡异事件是毫无察觉，大抵这就是他的能力，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他才会忽略了陈见楚。 　　大概陈见楚开口说话，声会处理他的声音频率，不惊跑迩兽。 　　陈见楚：“这里离” 　　话说到这，他无法再说下去了。 　　他不知道海该怎么说。 　　声本是等着陈见楚把话说完，结果看到他因为词汇量不够，导致说不出话来，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然而，他忘记收声了。 　　笑声传震了出去，垂头吃草的迩兽遭到惊吓，纷纷奔腾起来，展开纯洁的羽翼，飞向高空。 　　声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拽着陈见楚站起来，指着天空大喊：“快看！它们飞起来了！” 　　迩兽张着它们那有力巨大的羽翼翱翔着，温和的光线下，几乎雪白的它们无比圣洁，具角的流光细闪，很是吸睛。 　　陈见楚仰望着，目送迩兽的远去。 　　“好可惜。” 　　声扼腕长叹，在为自己的疏忽懊恼。 　　“不过，至少他们飞翔的样子，我们看到了，对不对？” 　　在声追求认同的目光下，陈见楚颇为冷淡应付了一下：“嗯。” 　　声早就接受了陈见楚的罕言寡语，所以他没有觉得很不开心。 　　他问陈见楚：“你想不想吃草鼠？” 　　陈见楚摇头。 　　声说：“很好吃的，真的不尝尝吗？” 　　陈见楚还是摇头。 　　他一点都不想吃鼠类。 　　声见他是真的没有兴趣，就没再多说。 　　篝火燃起，烟雾缭绕。 　　陈见楚手执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默读着词句。 　　火光微暖，映在脸庞的光印随风转换，倦世无神的姿态藏在阴影处。 　　“海，神明，迩兽，遥远，崩塌。” 　　陈见楚停下笔锋，抬头望去，熟悉的面容蓦然出现在眼前。 　　炎俯身探视，两人离得近，陈见楚这一动作，更是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青年的目光柔美温和，他微笑着：“字写的不错。” 　　这是陈见楚第一次听懂青年说的话的含义。 　　炎顺势在陈见楚的旁边坐下，平起平坐的状态，炎依旧高他一大截，多少有会些压迫感。 　　“炎，我教的好吧？” 　　声一副邀功的模样。 　　炎：“当然。”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声心花怒放。 　　声：“你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炎递给了声一袋东西：“这次只带回了些碎晶，抱歉，让你失望了。” 　　声很高兴：“谢谢炎，我一点都不失望。” 　　陈见楚还在地上写字，他们的热闹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局外人。 　　“这袋是你的。” 　　手里的花萼袋鼓鼓囊囊，薄绿的膜袋里的碎晶闪着璀璨的光芒。 　　陈见楚微怔，望着炎的侧颜。 　　声说：“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有呢。” 　　炎敲了下他的脑袋，说：“他比你小。” 　　声说：“你怎么知道他比我小？说不定他只是看着小，我问问他几流纪的。” 　　陈见楚手还握着那袋碎晶，用手描摹着碎晶的形态。 　　他不知道这能干什么用。 　　声凑了过来，说：“你几流纪的呀？” 　　流纪。 　　陈见楚掀了掀眼皮。 　　一开始他学的词里，就有流纪，当时声跟他解释过了这词的含义。 　　流纪是这个世界的岁数意思，算法颇为复杂，跟地球现代的算法有差异，陈见楚无法算出精准年龄，只能算大概。 　　一流纪大约是三岁多左右，陈见楚估摸了一下，没有一个能正确完整对上自己的岁数，他只好择取了最接近自己的流纪。 　　“5流纪。” 　　“好吧，真的比我小，我6流纪。” 　　炎轻轻笑着，他从篝火里拿出烤好的草鼠，递给声和陈见楚。 　　陈见楚接过来后，无声盯着烤得发焦的草鼠。 第5章 　　陈见楚最后还是没有吃。 　　草鼠落入了声的手里，他吃得津津有味。 　　陈见楚随意吃了点果腹，便继续他的默写默读，周围的人畅饮欢吃，只有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格格不入。 　　炎：“声。” 　　声：“在！” 　　炎：“明天带他去嫘那里一趟。” 　　声的视线不由落在陈见楚身上，少年来的时候就一身衣服，如今穿的衣服是他的。 　　两人年纪虽相仿，但身型还是有些差别的，声的衣服在陈见楚身上并不合身。 　　“好。” 　　陈见楚将近几天学的语法，词汇记得滚瓜烂熟，他正想要让声多教一些，声的手就搭上他的肩。 　　“我们回去吧。” 　　夜晚的森林寂静幽深。 　　弦月悬挂于水墨蓝的高空，孤傲自在。 　　月亮离地面太远了，它的光芒太微弱了，只能够照明属于它的那片小天地，地面的万物都接受不到它的照耀，沦陷在黑暗之中。 　　为了生存下去，有些生物进化出了发光器官，有些生物夜视力极佳。 　　不知何时起，森林里漂浮起点点蓝光。 　　陈见楚垂眼看飘到面前的蓝光，冠毛闪着莹蓝色的光点，体态轻盈，随风飘荡。 　　“真幸运，是蓝色蒲公英。” 　　声说。 　　他伸手抓了下，握成拳的手在陈见楚面前缓缓展开，露出两枚亮着蓝光绒毛。 　　陈见楚有些茫然。 　　声解释：“这是森林里的照明物，叫蓝色蒲公英。” 　　名称这五个字，声念得极慢，他还在陈见楚的手心写下了这几个字，好让陈见楚记得牢固些。 　　“我屋内壁灯里装的就是这个，它们是蒲公英的种子，在扎根发芽前，一到夜晚就会发光，直到发芽。” 　　陈见楚了然。 　　一阵风拂过，树梢摇拽，叶片沉浮，大数蓝色蒲公英朝两人的方位涌来，如流动的银河，璀璨绮丽。 　　陈见楚身周擦过众多种子，不少点缀在他的头发或身上，闪着晶莹的光，大片蓝色光点围绕着他，他深陷其中，梦幻且浪漫。 　　就好像这些光是为他而来。 　　晚上要入眠时，声让陈见楚解开花萼袋。 　　里面的碎晶闪耀着绚烂的光彩，像钻石一般材质的晶体装满了半袋。 　　“刚才我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陈见楚微掀眼皮。 　　声方才教了他一些词汇，语法。 　　主要说的就是这碎晶。 　　碎晶来之不易，因为它的产地在极为严峻酷寒区域，难以接近，几乎没有生物能在那里生存。 　　也只有像炎这种能力极其出众的，才能进入区域走一遭，还带出碎晶来。 　　从声的话语中，就能知道他很崇拜炎。陈见楚也是刚知道带他回来的那个青年叫炎，是异族首领。 　　但，陈见楚可没有资格对他直呼其名。 　　声把自己的那袋碎晶倒了出来，倾泻的晶体悬浮在空中，任他用手抚平，凭空造成一张碎晶平面。 　　“快试试。” 　　声催促。 　　陈见楚效仿着声刚才的举动，也造出了一张飘浮的碎晶平面。 　　“你可以把它任意捏成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陈见楚点头。 　　声说：“你想睡屋里还是外面？” 　　陈见楚侧着头看他。 　　很明显的一个事实，陈见楚对睡哪里都无所谓，对于他来说，能睡就行。 　　声也不在意自己的小心思暴露，他说：“要不要睡在蓝色蒲公英那里？它们还在附近，很难得的哦，这么多蒲公英，我还没有试过这么睡呢。” 　　尽管他说的是问句，但他肯定会想办法让陈见楚同意。 　　陈见楚不喜欢麻烦。 　　他直接答应了声。 　　声欢呼：“那我们赶紧去吧。” 　　说完，他推着浮在半空的碎晶床出了门。 　　陈见楚有些困惑，声这个举动竟没有让碎晶床改变形态。 　　他盯着自己的碎晶几秒，伸手推了下。 　　沙拉沙拉…… 　　碎晶堆砌在了一起。 　　“……” 　　最后，声一个人推着两张碎晶床往蒲公英的聚集地跑。 　　陈见楚神情冷淡地在后面走着。 　　翌日。 　　陈见楚和声来到嫘这里。 　　昨天炎嘱咐声的话，陈见楚没有听懂。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炎让声带他来做几套衣裳。 　　嫘是位温雅知性的长发女子。 　　她量了陈见楚的尺寸，询问了他的喜好。 　　陈见楚没有特别的喜好。 　　嫘只好以自己的喜好来织了。 　　他们并没有在嫘这里逗留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异族的服装皆是由嫘使用异能纺织成的，不论从哪方面，都比其他材质织出来的要好。 　　声是这么告诉陈见楚的。 　　陈见楚在声这里知道了不少事，好比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异，几米高的花都是普遍现象，更别说几米高的猛兽了。 　　声还告诉他，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能波动，不能独身在外，容易散失性命。 　　这无疑注定了他要依靠别人而活着。 　　毫无用处的寄生虫。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碰上炎，死在了森林里，那该多好啊。 　　他就不用因为自己的无能，需要寄生于他人而感到困扰了。 　　陈见楚消极地想着。 　　陈见楚在地上写着字，笔锋逐渐无力。 　　树上的鸟类鸣叫响亮急促，令人无法静下心来完全投入。 　　散漫靠坐在石块上的声忽然直起身来。 　　陈见楚听到动静，抬头看他。 　　声跟他对视着，神色凝重：“糟糕。” 　　陈见楚不解，只是脚下的地面好像晃了几下。 　　声跳下石块，整个人肃穆至极，他直盯着西南方向。 　　不过几秒，他一把拉起陈见楚，往某个方向一推，道：“快走！” 　　但还是晚了，陈见楚还没能有其他动作，脚下的土地已然出现裂缝，伴随着碎裂声，裂痕快速蔓延开来。 　　容不得人有半点机会逃离，思考。 　　无数殷红的触手突破土层，猖獗地扭动着朝陈见楚袭去。 　　声使用异能斩断触手，拉起陈见楚朝某个方向跑，身后的土层塌陷出一个大坑，难以计数的触手喷涌而出，张牙舞爪攻往两人。 　　它们的速度快得眼花缭乱，陈见楚只能看见残影，靠近的触手全被声斩断，但这丝毫不影响触手的进程，它们的再生能力很强，几乎是斩断后不久，截口就长出新的触手来。 　　他们后面的土层一直在坍塌，一只将近十米高茎柱状的怪异生物从地里攀爬上来，披在它身上沙土齐齐下坠，扬起一层尘土在空中。 　　声心知大事不妙，他说：“我们真倒霉，碰上了鬼手葵菌。” 　　鬼手葵菌对自己盯上猎物十分执着，除非死亡，否则定要将那猎物拆吃入腹，是以性命赌注的丧心病狂魔鬼。 　　这种时刻，声可没时间跟陈见楚解释鬼手葵菌是什么了，如果鬼手葵菌不死，他们就得死。 　　陈见楚不清楚他们碰上的是什么生物，但他知道，事态很严重，声已经完全没有平常的轻松恣意状态了。 　　胜算是多少，陈见楚无法得知。 　　他知道的是，危机时刻，他派不上任何用场，甚至可能拖累声。 　　所以，他尽可能地配合着声。 　　声将陈见楚推进一个树洞里，腐朽潮湿的气息涌入鼻腔里，刺激着呼吸道，极其难受。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动，等我解决掉它。”顾虑到陈见楚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陈见楚抿了抿唇：“好。” 　　声扬起嘴角，露出笑颜。 　　魔手葵菌的茎为白红色，上面分泌着具有腐蚀性的黏液，每爬走一步，粘液便拖曳一段出来，顶部的口盘散发着腐肉气味，作呕难闻。 　　陈见楚这时才看清后面追赶他们的怪物的模样。 　　冲向魔手葵菌的声很快被漫天的触手淹没，陈见楚无法得知他在里面的情况，只见他破开重重牢笼，踩在触手上奔跑着，跳跃着，直往魔手葵菌的主体。 　　殷红如同魔鬼般的触手往陈见楚藏身的树洞袭来，还没接近就被整根斩断，断肢在地上扭曲翻滚，宛若虫子扭卷躯体。 　　魔手葵菌意识到了声的维护，它被声斩切了不少触手，消耗了它很多体能，它恨不得现在就将两个人全部吞入腹中，断肢疯狂再生，凌厉袭向两人。 　　魔手葵菌张开口盘，释放出雾气来，雾散开得很快，视线里能看到的物体都蒙上了层层黄雾。 　　“千万别出来，这雾有毒。” 　　陈见楚耳畔响起声的叮嘱。 　　魔手葵菌认为它阻碍了猎物的视线、味觉，猎物会不知所措，紧张思考，最后还是无法阻挡被毒障了脑袋，再无反抗之力。 　　以防万一，魔手葵菌的触手分泌着腐蚀性粘液靠近声的位置，它还惦记着树洞里的陈见楚，小部分触手飘飘然地缠上树干。 　　树干遭受着腐蚀，声音不断，在树洞里的陈见楚听得很清楚，仿佛下一刻树就会拦腰倒坍，将他压死在这里。 　　自从声说完那句话后，便渺无音讯了。 　　黄雾在前，陈见楚看不到声的位置，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但他确定声还活着，否则这怪物就不会戒备树洞里有威胁到它的东西，从而不敢伸触手进树洞，反倒腐蚀着树躯，想要把他吓出来。 　　陈见楚看着外面愈来愈浓厚的毒雾，也是确信声在树洞里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树洞早就被毒雾侵占了，声也不可能让他不要出去。 　　不过，现在情势不同了。 　　陈见楚抬头看上方，直径两米的小树已经被腐蚀出个裂缝来了，洞顶破损的口外粗长的触手扭动着，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呼着。 　　摆在陈见楚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逃出去送死。 　　留在着等死。 　　陈见楚选择了等死。 　　树干摇摇欲坠，很快就要坍塌下来。 　　陈见楚漠不关心，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砰——！ 　　陈见楚闻声看去。 　　外面的触手炸开了，碎成渣沫四溅。 　　陈见楚擦了下脸侧，看着指上的触手残渣。 　　黏糊糊的，很是滑软。 　　陈见楚可不信它是无故炸开的。 　　他的目光放在了毒雾之中。 　　重重迷雾似乎有些退散了，体形巨大的魔手葵菌疯狂扭动它柱状的茎，破空之声持续不断，布满腐蚀液的触手惨遭削斩，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非但如此，沉闷的嗡嗡声不停从魔手葵菌的体内传播出来，这似乎是它的痛苦的源头，它无法再再生，只能挥着它残短的触手挣扎蠕动。 　　“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声站在了陈见楚的旁边。 　　与此同时，树洞外的魔手葵菌发生了爆炸，碎肉残肢乱溅，下着如注的血雨，沉重的坠地声连接不断。 　　陈见楚侧头看声。 　　声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打斗，然后就是文里出现的生物啥啊那些，千万别当真，基本都是虚构 第6章 　　“所以我才说倒霉啊！这东西软软黏黏的，又臭又毒，恶心死了，我最讨厌碰上这种东西。” 　　解决完了魔手葵菌，声不愿意多待，他拉着陈见楚立马离开了那里，留下了一地残渣。 　　回去的路上，声跟陈见楚说了魔手葵菌，十句话，有八句他在说讨厌软体动物。 　　陈见楚默默倾听着。 　　走得远了，魔手葵菌的腐臭味才渐渐淡去。 　　它的尸体并不会浪费掉，自会成为其他生物的养分。 　　陈见楚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感，他甚至有些可惜自己没能死去。 　　或许是他欠得太多，还没还清，暂时不能够弃世而去吧。 　　陈见楚安静地看着声的背影。 　　阴天，天色黯淡，没有云彩，整片天际灰蒙蒙的。 　　深绿色的森林更加浓绿，看起来稍稍阴郁，像是重彩风的画卷。 　　“你还好吗？声。” 　　一进部落，就有人问候声。 　　“当然，我把那家伙炸成肉沫了。” 　　声洋洋自得。 　　声与族人攀谈着，大多数语句是陈见楚的知识盲区。 　　他无所事事环顾着四周，部落边缘的植物成群，种类繁多，让人看得应接不暇。 　　扶疏的灌木丛传来窸窣声，陈见楚紧盯着幽深阴暗的灌木丛深处，长叶婆娑，一道暗影逐渐临近，模糊不清的阴影退散，露出麦色的皮肤，魁梧的体魄。 　　炎依旧赤着上身，他的胸前、上臂有着暗色的刺青，纹路奇特神秘。 　　陈见楚从头到尾都是处之泰然，叫人深感困惑。 　　炎站近后，陈见楚才缓缓抬眼看他。 　　“还好吗？” 　　炎轻声问道。 　　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陈见楚却是明白了。 　　他摇头，没开口。 　　心里有个疑点。 　　他和声遇到魔手葵菌的事，似乎已经众所周知，可分明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跟他们异于常人的身体条件有关？ 　　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看不见的联系？ 　　陈见楚微微敛起眼睑，观察着所有异族人。 　　他们的服饰多多少少有些区别，花样百出，但大致上有所重合。 　　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赤脚。 　　陈见楚不太相信他们会制造不出鞋子。 　　炎靠近时，族人便感应到了。 　　他们早就停止了谈论，直视灌木丛，直至炎的出现，他们才单膝跪地行礼。 　　声：“炎！” 　　炎：“有受伤吗？” 　　“没有！”声抑扬顿挫，“你看，我把他保护得多好。” 　　赫然，他说的对象是陈见楚。 　　的确。 　　声说的没错。 　　把他保护得很好。 　　只是好得稍许有些怪异了。 　　少年面色自若，呼吸平缓，如同往常一样。 　　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他竟没有一丝恐惧不安的情绪，更没有半点在意胁迫到他性命的魔手葵菌，宛若一具毫无生气的人偶。 　　也只有声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一件事。 　　“遇上魔手葵菌后，他没有其他反应吗？” 　　炎问。 　　“啊？” 　　声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很能明白炎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 　　“是啊，我保护得那么好，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何时，青出现在了声的背后。 　　他听了这席话，说：“保护得好并不能完全改变人的本能反应，况且他是个普通人，生活的环境很安逸，魔手葵菌对他来说已经超乎认知，不应该没有害怕的情绪才对。” 　　青和炎外出时，已经确认了陈见楚来自主系空间。 　　陈见楚在一旁站着，他们讲话的语速有些快，语法词汇融合在一起，不是很熟悉萨拉克语系的他无法精准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在心底揣测着话中的含义，目光不避讳地直视他们。 　　而他们也不遮掩，给陈见楚在旁听着。 　　听完青的解析，声恍然大悟。 　　“对哦！” 　　声想起来了幼年期的自己，第一次目睹、战斗的时候是有多么恐惧，想要逃离一切。 　　反观陈见楚，他的心跳全程几乎很稳定，根本没有加速跳动过，除了有那么几个时段，他的心跳速度下沉缓慢了些。 　　虽然年龄不同，承受力不同，但这不能改变刻在基因的本能，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表现。 　　“我问一下他。” 　　声掉头就要问陈见楚。 　　炎制止了他。 　　声不解：“为什么啊？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 　　炎摇头，说：“声，你得猜想一下，他为什么会这样？” 　　声说：“可是我猜不出来啊。” 　　炎说：“那也不能随便问，他的本能反应有些缺乏，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倘若是他最不想提起的呢？” 　　声懂了：“噢，就是我问了，他有可能会伤心是吗？” 　　炎：“一个猜测。” 　　其实，顾虑有很多。 　　炎说的，仅仅是其中一个。 　　青想着，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少年的敏锐度很高，即刻抬眼看来。 　　淡漠的眼睛毫无焦距感，像极了起了大雾的山林，捉摸不透。 　　“那怎么办？”声说，“又不能问，就这么让他怪下去吗？” 　　声的问题太多了，他又拿不定主意。 　　青说：“别急，我们之间还不够熟悉，贸然做什么，可能会物极必反，暂时先不插手为好。” 　　陈见楚看着他们无言默了默。 　　尔后，声朝他走来。 　　“我们回去吧。” 　　声说。 　　陈见楚没多问，跟上了他的脚步。 　　炎凝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 　　少年来自主系空间这件事，炎没可能瞒着自己的族人。 　　越瞒，猜忌就会越多，无论坏的好的。 　　再过不久，消息会传遍整个部落。 　　只是少年对一切都还未知。 　　是否在现今告知他，炎还没有做好决定。 　　他担忧少年会接受不了真相。 　　“炎。” 　　炎略微侧首。 　　青掌心捧着一朵白花，极为纯洁。 　　这是长祭派遣的生灵之一。 　　代表传唤之意。 　　一路上，声的话要比平常少很多。 　　尽管如此，陈见楚宁愿独自揣测，也只字不提谈话内容是什么。 　　声本是跟陈见楚分享着有趣的事，忽地感应到了熟悉的声音正在靠近。 　　他惊喜：“我哥来了！走，我带你认识一下。” 　　边前行，声边介绍着：“我哥他性子冷了点，其实人还是很好的，你等会不要看他冷冷的，就觉得他不好哦。” 　　视线里很快出现了一位身形修长的银发少年，他踱步而来，风吹起束起的长卷发，发丝划出优雅的弧线，淡蓝的眼眸淡薄漂亮，看人的目光总是那么不留痕迹，好似不曾把人放在眼里过。 　　“哥！” 　　声拽着陈见楚往晴那边跑去。 　　如果可以，陈见楚并不想过去。 　　可惜他挣不脱声，无谓的挣扎他不想做。 　　就算声没有在那里大嚷大叫的，晴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跟外来者在一起。 　　晴的视线极其冰冷，仿佛下一秒就会扭断陈见楚的脖子。 　　陈见楚并没有因此产生退缩畏惧的心理，他漠然回视。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晴单刀直入。 　　声被他问得一愣：“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啊？” 　　许是感受到晴的不高兴，声闭上了嘴，老实道：“炎让我照顾他的。” 　　俨然，晴很不乐意声和陈见楚呆在一块。 　　奈何这是炎的命令，他无法让声撇下陈见楚。 　　声察觉到了晴的不悦，立马转移了话题。 　　“你的惩戒这么快结束了呀？” 　　这个话题显然不是很好，晴更不高兴了。 　　知情者的陈见楚慢条斯理掀起眼皮，继续旁观着。 　　声赶忙补救。 　　“是谁害你被惩戒的！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话音一落，两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声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陈见楚和晴看他干什么，他说错话了吗？ 　　晴冷冷道：“人就在你旁边。” 　　声呆若木鸡地看着陈见楚。 　　陈见楚毫无表示，保持缄默。 　　晴是什么脾性，声最清楚不过了。 　　他只好自己找台阶下。 　　“有误会吧……哈哈。” 　　晴对声的反应早有预料，没想多说，他冷冷瞥了陈见楚一眼，转身就走。 　　“哎，哥。” 　　声连忙追上晴的步履。 　　晴没有为此停下脚步，依旧维持自己步调。 　　陈见楚慢条斯理地在两人后头走着。 　　“你别走那么快。” 　　声说。 　　晴本是不想搭理声的，但他嗅到了一丝气息，他斜睨：“碰上魔手葵菌了？” 　　“是啊！运气真差。” 　　晴嗤笑了一声。 　　声茫然：“你笑什么啊？” 　　晴有些嫌弃地看着声。 　　“他身上的气息那么尖锐，在地里休眠的魔手葵菌受到了刺激，当然会特意出来攻击你们，你当真以为是意外？” 　　这点，声还真没想到。 　　晴：“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烦，最好就远离他。” 　　声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陈见楚的气息很独特，只是没想到攻击性会那么强。 　　毕竟还真没人能做到气息强势，自身弱势，因为这样，很容易无意间将性命断送掉。 　　不过到底生长的空间不同，或许他所属的空间，这点因素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者，是炎将陈见楚交给了他，晴能知道的事，那炎会不清楚吗？ 　　倘若陈见楚真的会带来很大的灾祸，为了异族的安全，炎是绝对不会救他的，更不会托付于声。 　　陈见楚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并不知道他们兄弟俩在说些什么。 　　他并不是很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第7章 　　三人各怀心事，回到了居住地。 　　晴的住所就在声的附近，他被惩戒这段时日房子一直空着，声也从未提起过自己有哥哥一事，陈见楚自然不知那紧闭的房子归谁。 　　“你要回去了吗？” 　　声说。 　　晴正朝自己的房子走去，听到这句话转过脸来，说：“不然？” 　　说着，他的视线有意落在陈见楚身上：“我可是好几天没睡了。” 　　原因不言而喻。 　　他的眼下还有些淡青色，在肤色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声可不想晴过来揍陈见楚，连忙假笑：“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直接叫我。” 　　话落，声径直拉着陈见楚进了门。 　　生怕下一秒，晴就过来了。 　　声担心晴没有回屋，还立在门口凝神偷听，直至门合闭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才放心下来。 　　“你怎么跟我哥结怨了？！” 　　声拉住陈见楚追问。 　　这件事，陈见楚自认为无话可说。 　　但声还在等他的答案。 　　不答个是非，他会被纠缠死的。 　　陈见楚只好简明扼要，同声说了一遍。 　　听完后，声颇为苦恼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搭理他就好了，他是这样的臭脾气。” 　　事实上，陈见楚的确没太在意晴。 　　“啊……累死了。” 　　声仰躺在床上。 　　陈见楚缄默着，复习着语系。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声忽然坐了起来，动静还不小。 　　陈见楚略带不解望去。 　　声迅速跳下床，握住陈见楚的手直接破门而出，同一时间，屋底突升数来根极为粗壮的骨刺，碎屑洋洋洒洒了一片。 　　砰砰砰—— 　　骨刺不断升高，整个屋底变得破烂不堪，非但如此，声的屋子被整个撞离地面，腾飞向高空。 　　声拉着陈见楚跑出了屋子，但因地面的剧烈震动，导致他们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而怪物破土而出的速度很快，更令他们没有机会站立，连滚上好几圈。 　　事发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 　　大地震得厉害，陈见楚无法站起来，他只能持续在泥地里打滚，好在声站起来后，第一时间跑到他身边，一把拽起他。 　　陈见楚才刚站好，声就拽着他往前奔跑了，没有给他一点思考机会。 　　陈见楚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期间撞上了不少东西，碾过不少石子，如今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但如今是危机时刻，没有时间给他看伤口，又或者是哀叹的机会，他只能忍着所有疼痛狂奔，一路向前。 　　然而，并不是只要向前就会安全了。 　　陈见楚看到前方地面有尖锐物凸起，他心中警铃大作，声也看到了，他赶忙掉头，换个方向跑。 　　而方才他们想通过的地方，尖锐物不断上升，不过数秒，已然出土六十几厘米，密密麻麻一片的顶尖，不难想象他们如果没发现，踏上去会如何。 　　地心引力在这一刻似乎消失了，陈见楚感觉自己的脚都站不到地面多久，踉跄地被声拉着往前跑。 　　很快陈见楚发现不止那几处，而是四面八方都有骨刺上升，身后还有猛兽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前方有头猛兽已然顶破土层，露出部位，此兽体型庞大，□□米高，浑身覆盖着雪白的长毛，沙土夹杂其中，因此看起来白黄白黄的，而它身上如同刺猬一般长满了刺，不过它的刺极为粗壮，长度不短，似一把把长剑生根在身躯上。 　　“果真是极骨兽。” 　　极骨兽，这是谁也不想碰上的物种之一。 　　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地抢夺领地，过程中总是肆意破坏，就算抢夺成功，领地也早已千疮百痍，哪怕抢夺失败，对手的损失也极大，毒瘤般的存在。 　　况且它们隐藏气息的能力很强，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潜入对手领地，令对手防不胜防。 　　异族所处的领域位置十分优渥，不管是猎物水域，地理安全度等，都是极高的。 　　极骨兽前来占领，也是符合常理。 　　声看到极骨兽就觉得头疼。 　　“走，我们杀出去。” 　　声说。 　　说是我们，实则杀的人只有声。 　　陈见楚听见沉重的闷响声，是由前方的极骨兽发出的，具体是哪个位置，他无法得知。 　　但他很快就知道是极骨兽哪个部位发出的闷响了。 　　他看见了。 　　那头极骨兽的脑袋炸开了，碎肉里裹着头骨块飞溅了出去，连接着炸烂处的位置血流如注，喷射出去的殷血落下时像极了下堕的雨帘。 　　同时，被炸死的极骨兽发出最后的攻击。 　　骨刺发射好像是以死亡为信号，本体一旦失去生命特征，那么锋利坚硬的骨刺就会一齐迸发。 　　漫天的骨刺雨，杂乱无序地飞射着，靠近两人的骨刺被声使用声波打落，骨刺在半空中颤了一下，直直坠下到泥沙里，扎进泥地的骨刺，几乎要整根埋入。 　　陈见楚有声的保护算是幸运，因有时运不济的生物，惨遭乱射的骨刺贯穿，射杀。 　　身形巨大的极骨兽从背面奔腾而来，它的体积不小，震得地动山摇，体积虽大，但速度还是不慢的。 　　它迅猛窜到陈见楚的背后，锋利的骨刺泛着寒光，即将穿透他。 　　声听到声音，扯开了陈见楚，伸掌抵挡数根骨刺，将骨刺接连震碎，碎块四溅，可由于事发突然，异能需要点时间启用，他的手被割出了数道几乎快见骨的口子，鲜血直流，滴答滑落。 　　声握紧拳头，血流得更快了，他毫不在意，运起异能飞奔向被震退的极骨兽，眉目透露着肃杀之气。 　　极骨兽刚缓过神来，就见断他骨刺的罪魁祸首奔来，刨蹄怒吼着冲向声，土层被震得瓦解崩塌，陷出参差不齐的土坑。 　　两者相撞，撞出极为刺耳巨响的声音，耳膜像被利爪反复抓挠着，难受至极，耳道涌出一股温热之意。 　　陈见楚捂着耳朵，碰到了那温热的液体。 　　——他的耳膜出血了。 　　一道白刃凭空出现，从头到尾，将极骨兽彻底贯穿，一阵锯切血肉骨头的声音持续了数秒。 　　一切似乎静止了，直至极骨兽分为两半倒地，喷射的血量似降了一场小雨，还未射出的骨刺发生爆裂，碎得稀巴烂。 　　不过一瞬，声闪回到陈见楚的身边，他身周凝着血气，身上溅上了不少血迹，幼态的脸有血痕。 　　“走。” 　　声什么都没有多说，拉起陈见楚继续往前奔，挡路的极骨兽皆被他厮杀，骨刺被他碾得粉碎，他全然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一味向前，一味护着陈见楚。 　　哪怕他的身上已然被割破了，伤口逐渐增多，血流几乎快成河，也是如此。 　　陈见楚能感受到声掌心的伤口，他的血肉正浸泡，渲染着陈见楚的手臂。 　　以至陈见楚的手臂也开始流血，只是，血不是他的。 　　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有那么一刻，陈见楚很想开口，让声抛下他，不要再因为他而受着不应该有的伤了，他不配，他不值得被这么对待。 　　可倘若他开口了，对方会感到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 　　他不知道，就是觉得声会难过。 　　声的强势虐杀，的确杀出来一条血路，只是奈何不过极骨兽数量众多，空了的地方，永远会有新的极骨兽蜂拥上来，源源不断。 　　时间一长，情势极其不利。 　　声随时有消耗完体力的可能，陈见楚敢肯定，只要声一倒下，他们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被分食或者杀死。 　　尽管陈见楚很想与声并肩作战，他也无能为力。 　　由于没有极骨兽再从地里出来，后续的极骨兽都是从森林里出来，因此声的注意力逐渐放在地面上的极骨兽，从而忽略地下。 　　而当脚下潜伏的极骨兽剧烈破土，声是很猝不及防，他赶忙将异能凝聚于掌，手掌触地，想要就地解决掉这头极骨兽。 　　天公不作美，许多事情不会朝你最期盼的方向发展。 　　极骨兽在声刚触地的那一刻已然冲出土层，骨刺刺穿了声的手掌，掌骨被撑裂开来，剧烈的疼痛令他快要崩溃。 　　声忍住了，他没有时间痛苦惨叫，如果他不尽快处理掉正在出土极骨兽，那么他就会被贯穿，异族人的生命力顽强，他不会死去，却会引来极骨兽群的暴虐，从而在苦痛中绝望死去。 　　声徒手掰断了骨刺，长长的骨刺沾着声的血液，像是附人身上的吸血虫，牢牢扒在上面。 　　声拔掉骨刺，纵身跳到极骨兽的身上，淌血的双手紧抓它的白毛，极亮的光芒在他双手下绽放着，他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咆哮。 　　呯——！！！ 　　强烈的爆炸声响传播了出去，扫出一阵气波，连带附近的极骨兽都发生了爆破，残肢腥血飞溅着。 　　声还是有留了些分寸，没有把陈见楚炸死。 　　陈见楚再次见到声时，他气喘吁吁，浑身都是血，他摁着残破的手掌朝他走来。 　　“好累啊……” 　　声拖着疲惫的身体靠在了陈见楚身上。 　　“别嫌我脏，让我靠一下。” 　　陈见楚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动了动，抬起手想扶住声的肩，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他，垂下了手。 　　声方才杀了那么多极骨兽，空出来的地方又开始有新的极骨兽填补进来了。 　　陈见楚很清楚。 　　声已经快到极限了。 　　最多。 　　最多他杀完这一波，他就撑不住了。 　　声听到了陈见楚开始飙升的心率，以为他是在害怕，咧嘴无声地笑了笑，他安慰：“别怕，我哥他们来了，我传过音的，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死的。” 　　话音刚落，几道白刃在眼前交错，周围的极骨兽被斩段而死，身体机制甚至没有机会迸射骨刺，就被切断。 　　银发少年只身在极骨兽群穿梭着，所到之处，刃声连连，斩切成段的尸体轰然而倒，血流一地，一路蜿蜒。 　　晴屠戮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他解决掉了附近大多数极骨兽。 　　他退回到两人身边。 　　见到声伤得这么重，他很生气。 　　看向陈见楚的眼神凶狠至极，看得出来，他很想直接杀了陈见楚，以泄心中愤恨。 　　“别生气……” 　　声说。 　　“闭嘴。” 　　晴都想揍声一顿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 　　战场上可没有叙旧吵架的时间，新的极骨兽又靠过来了。 　　晴从身上拿出一小木瓶，丢给陈见楚，他咬牙道：“你最好照顾好他，要是他出什么差池，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晴一个闪身，就到了极骨兽群里大肆残杀，借以宣泄心中的怒火。 　　“里面是药。” 　　声温馨提醒。 　　不用他说，陈见楚也能猜到是什么。 　　他拧开木塞，倒出药丸，喂进声的嘴里。 　　声说：“你把药丸碾碎，撒我手上。” 　　陈见楚闻言照做。 　　晴的到来，总算让声能歇上一口气了。 　　晴杀得快，可极骨兽总是杀不尽，这不是个好现象。 　　正当陈见楚忧虑时。 　　忽地听到声的惊喜道。 　　“炎来了！” 　　陈见楚抬眼看去。 　　只见一道猖獗的火焰闯入极骨兽群，温度很高，大多数极骨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烧化了，骨灰洋洋洒洒下落，像流动的灰色帘幕，又像一幅灰色画卷。 　　炎方才的举动，直接烧杀了方圆数百米的极骨兽，以至于附近的花草树木多少覆上了层灰。 　　陈见楚很快看到藤蔓蜿蜒而来，炎和青分别乘着藤蔓，任由它飞速转移。 　　适才的动静引来了绝大数的极骨兽，只见与炎并驱的青乘着的藤蔓往其他方向一转，远离了炎。 　　连晴也急速退开，几个跳跃，回到声的身边。 　　战场上，数道藤蔓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凝聚成一匹骏马，马蹄不停歇紧随着游动的粗壮藤蔓。 　　炎赤着脚飞快地在藤蔓上踏跃，随后，他精准地从半空落入马背，胸前与上臂的暗色奇特纹路刺青开始发红发热，甚至燃起红色的火焰。 　　“是青藤马！” 　　身边的声欢呼着，但很快闭上了嘴。 　　因为晴在瞪他。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声悄悄给陈见楚传音：“这是青的异能构造出来的，我还不够资格使用呢！” 　　陈见楚回头看他，问：“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这是桩怪事，他现在才来问声的异能。 　　不过他敢直接开口说话，不怕晴发现，心底也是有些猜测了的。 　　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陈见楚并不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也就回想起了自己一路上干的事情。 　　幸亏他没被吓死。 　　“捕捉跟控制声音。” 　　声说。 　　这时候，乘着藤蔓的青靠近了。 　　声怕被青发现悄悄话，转而给晴知道，于是又闭上了嘴。 　　没和声说话，陈见楚的注意力自然而然集中在了战场上。 　　炎骑着青藤马在极骨兽群中穿梭着，所过之处，火光四起，野兽的哀嚎狂嗥贯彻天际，此刻的极骨兽毫无威风之势，更无反抗之力，只能遭受着屠戮。 　　这时，陈见楚才明白炎是有意将大批极骨兽引过来。 　　濒死的极骨兽向剩余同伴发出了求救，接到讯号的极骨兽纷纷掉头朝炎袭去。 　　“极骨兽就是如此，不计后果。” 　　青说。 　　几千余头极骨兽汇聚成尾潮，龇牙咧嘴攻向炎。 　　炎不退反进，策马驰骋，藤蔓辅助。 　　熊熊烈火包围住了这群极骨兽，它们在火里挣扎着，有些任身上的火灼烧，直扑向炎，绝大部分放射自己的骨刺，大有想要把他穿成筛子的决心。 　　“束缚。” 　　一声令下，青藤马的马躯抽丝剥茧形成一个网状，将炎裹了进去，随后迅速缠绕回马状，继续奔腾，而炎就藏身在于马躯之中。 　　数不尽的骨刺投掷向马躯，好似万箭齐发，万分凌厉。 　　奈何，青藤马坚韧无比，这锋利的骨刺根本无法刺破分毫。 　　青手轻轻一挥，数道藤蔓汇聚成了一个花苞，将四人围入其中。 　　陈见楚能听到骨刺撞上花苞状藤蔓所发出笃笃的声响，犹如鬼魅暴力砸门，下一刻手就会撞破门，伸进里面来。 　　“别怕，骨刺穿不进来的。” 　　声安慰着。 　　陈见楚点头。 　　晴冷笑：“伤成这样了，还有闲心管外人。” 　　声想顶嘴，可他没有理由。 　　青闻声望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声。 　　藤蔓卷着药物探土而出，青拿在手里，说：“你们两兄弟别斗气了，先治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箱已阵亡…… 　　难道怪我老是推翻重写吗？ 　　重点是！以后要现码现更了啊啊啊啊 　　其实这章我也看不顺眼，但是我忍！这可能就是菜鸡的日常吧（含泪 第8章 　　藤蔓退去，外面的景象尽数收入眼中。 　　所有极骨兽都消失了，徒留一地骨灰，往日高耸茂密的森林极度残破，断枝败叶，根系尽毁。 　　风棱棱地吹，分明是夏季，却寒意十足，深扎于土层的骨刺泛着冷黄的光，它们挺拔锐利，是脚下尸骨的残留物。 　　炎身上燃着火的刺青已然平息，他踏步而来，风吹起他的墨发，英气的眉似出鞘的利剑。 　　青藤马犹如融化了般地退去，不见踪迹。 　　骨灰铺满了方圆几里的地面，寸步难行，无论朝哪个方向，都会踏上骨灰。 　　炎神色自若踏了上去，稳步前来。 　　在这个世界里，尸骨被践踏算不上大事。 　　几人之中，声的一身伤和血尤为惹眼。 　　炎说：“终在东南方，晴你先带声去疗伤。” 　　晴右掌放于心脏处，垂首领令：“是。” 　　晴架起声就要走，声还想叫陈见楚一起。 　　晴狠狠瞪着他。 　　声不由噤声了。 　　炎说：“你们先走吧，他跟着我就可以了。” 　　炎亲口许诺，声哪里还有异议。 　　晴与声走后。 　　炎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少年垂着眼睑，一身狼狈，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事实也是如此，他的确没有大伤，都是些皮肉伤。 　　“先给伤口上药吧。” 　　陈见楚的视线出现递过来的药瓶，他抬眼看炎。 　　炎的目光柔和，纯粹不掺和半点杂质。 　　他相貌本就英俊，笑起来的模样犹如拨开乌云的轻风。 　　陈见楚伸手接过药瓶。 　　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处的血肉黏上了布料，每撕扯一下都十分疼痛，但他知道这点伤比不过声的千分之一。 　　青正向炎汇报：“此次入侵的极骨兽共三万余头，已全部歼灭，领域被毁一半，伤者二十余人……” 　　为了避免给异族造成不必要的创伤，炎是直接大开杀戒，快速解决极骨兽，将损失降到最低。 　　陈见楚的目光在场上流转着。 　　“首领大人。” 　　“首领大人。” 　　“首领大人。” 　　过往的族人无不对炎万分恭敬，一声又一声的尊称，饱含了多少信任与寄托。 　　骨刺几乎成林，蔚为壮观。 　　他们正在收集着这些骨刺，数目众多，却也奈何不过他们极高的效率，以及极快的收集速度。 　　陈见楚试着拔了一根，好比蚍蜉撼树，根本撼动不了深扎于土的骨刺。 　　骨刺的质感似玉，冰凉温润，可边缘处的棱角尤为锋锐，指腹不过轻轻一擦，便划破了皮肉，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实力的差距再一次拉开。 　　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在旁边观望着。 　　炎处理完了事，才朝气压低沉的少年走去。 　　“今天是不是吓坏你了？” 　　青年轻声询问。 　　陈见楚摇了摇头。 　　炎：“伤口还疼吗？” 　　陈见楚：“不疼。” 　　少年性子闷，炎不好多说。 　　陈见楚跟上炎的脚步，往新的驻扎地走去，与声汇合。 　　夜。 　　静谧的森林并非如同表面一般平和。 　　在新的位置新的屋子里，声早已熟睡。 　　陈见楚却没有一点睡意，听着外面连绵的蝉鸣，他心中不禁浮现了些烦躁，开始觉得屋里狭窄，闷得窒息，十分渴望外面的辽阔。 　　不对。 　　他很少有这种状况出现。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引诱他出去。 　　陈见楚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声，见对方还熟睡着，便下了床。 　　他推开了门，月光虽没有洒进来，但影子绰绰。 　　一袭凉风吹来，抚起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令人更为清醒。 　　陈见楚凝视着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挂在墙上的蒲公英壁灯可拆卸，他轻轻取下，提着往外走，还不忘将门合上。 　　门一合上，陈见楚就进入了黑暗，唯一的亮光是手上简陋的荧灯，这是他的照明灯。 　　四周静悄悄，令人厌烦的蝉鸣消失不见，只有微风路过留下的声响。 　　陈见楚环顾一圈，凭着直觉，择了一个方向走。 　　万籁俱寂，耳边尽是踩踏杂草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昆虫鸣叫。 　　陈见楚提着灯走了较长的一段路，才看到前方有一道身影靠在树躯伫立着。 　　走近后，借着微弱的光线，陈见楚看清了来人。 　　——晴。 　　晴微掀眼皮，银白色的睫毛如精灵般飞舞着，虹膜蔚蓝剔透。 　　陈见楚停下脚步，静静注视他。 　　没有质问。 　　晴见他来了，抱臂直起身来。 　　“一个人来，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陈见楚没兴趣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找我什么事？” 　　晴阔步到他跟前，垂眼看他：“你在想的事，我可以帮你。” 　　一刹那。 　　四目相对。 　　“证明。” 　　陈见楚说。 　　仅凭一面之词，他当然不可能会信对方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可以向炎请求把你交给摩，他会教你技击，给予你武器。” 　　晴的回答算是正面。 　　“条件？” 　　很明显，晴对他是抱有不屑态度的，没道理会主动帮助他。 　　“我要你远离声。” 　　晴说。 　　弱者终归是绊脚石。 　　“我答应你。” 　　陈见楚几乎是没有犹豫。 　　幸好声还在他的幻境里，否则听到这句话，那个傻子会难过吧。 　　这个外来者，冷漠自私且无情。 　　晴想。 　　为了避免炎的拒绝，陈见楚主动跟晴去见炎。 　　声送走晴和陈见楚时，还有些茫然。 　　俨然，他不是很能理解昨天还剑拔弩张的两人，今天为何走到一块去了。 　　若不是晴以他有伤在身的原由，不允他跟随，他也不至于来目送。 　　神神秘秘。 　　既然不让他跟，那他偷听就是了。 　　当然，他得避开晴，省得被抓了个正着。 　　炎大多数时间不在部落里。 　　所以，为了不跑空，晴事先让声传过音了。 　　炎听完了晴的请求，第一时间，目光就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见楚：“是。” 　　炎略微沉思，终是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没有异能，学再多的技击技能也相当于白费。 　　他不想让少年的上进心受到挫折。 　　或许，聊胜于无吧。 　　忽地，炎想起了什么。 　　他说：“你知道名字怎么翻译了吗？” 　　那日，陈见楚答不上声的询问，后面，声刻意教了他好一些，加上他自身领悟力良好，没多久就知道该怎么翻译了。 　　他几乎不与人接触，平常生活接触的人无非是声，自然没人问过他的名字。 　　“陈见楚。” 　　他的名字跟异族的一对比，显然冗长了点，这更凸显他是外来者，格格不入。 　　“我能叫你楚吗？” 　　炎问。 　　这个称呼颇为亲密，陈见楚稍许不习惯，但对方应是想简化叫法，所以才会这么提。 　　他没什么好拒绝的。 　　“这个。”不知炎从哪里拿出来的外套，他递给陈见楚，笑说：“谢谢你的外套，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我洗过了，很干净。” 　　陈见楚早已忘记了外套一事。 　　手上的外套散发着清爽气味，如同阳光般。 　　摩的住所位于部落边缘，房子背靠大片森林，除此之外，他的活动区域，占地面积都要比其他人多的多。 　　摩是位健壮的中年男子，肌肉膨而有型，他听完诉求后，二话不说，将二人带去了器仓。 　　异族人幼年期的异能操纵难以自如，因此，他们会借助器具来助长自身能力，直至能完全运用异能，才会摒弃器具。 　　所以与陈见楚年纪相仿的人，早已不使用器具了，他算是第一人。 　　陈见楚最后选了一把弓。 　　摩说：“选好了？” 　　陈见楚拨弄着弓弦，低声应着。 　　摩：“弓箭挺适合你的，你没有异能，不适合近战，远攻倒也是个好方法，不过……” 　　陈见楚抬眸看他。 　　摩在器仓里转了一圈，在墙格抽出两把匕首放到陈见楚手中。 　　“避免突发状况的束手无策，你还得备好近战的器具。” 　　陈见楚翻转着双刃，匕首的刃身反射着幽幽冷光，清晰映照着他的面容。 　　他用手指轻拭刃身，指腹很快被划破，一道浅口子淌出血液来，匕首的锋利程度极高。 　　“好。” 　　陈见楚将匕首插入鞘壳中，两者相撞，锵地一声。 　　摩说：“你想要什么时候开始？” 　　倘若换作其他人，摩早就摁着就地训练了。 　　少年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再怎么练就一身技能，也无法撼动到什么。 　　他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也止于有这份心了。 　　“现在。” 　　陈见楚说。 　　摩讶异：“现在？” 　　陈见楚：“嗯。” 　　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立靶在陈见楚的正前方，约五米距离，清风徐徐，树叶簌簌下飘，蝴蝶低空扇动花纹精美的双翼。 　　摩调整了陈见楚握弓的手势姿势后，他示范地射了一箭，正中靶心。 　　陈见楚看得出来，摩射得算不上没用心，但至少是很随意，他几乎没怎么预测位置，方向，阻力，拔箭架弓就射了出去。 　　五米，其实这是很短的距离。 　　他是初学者，自然不可能给他太远的距离，因为他很有可能连五米的靶子都打不中。 　　陈见楚握着手里的弓，将箭搭在弦上，眼睛紧盯靶心，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上面。 　　嗖——！ 　　第一箭很遗憾，非但没有击中靶心，甚至连立靶的分毫都没有碰到，在半途坠机了。 　　这个结果全然在摩的意料之中。 　　他欲要上前，开导一下受到挫败的少年。 　　陈见楚没给他机会，箭没射中，他很快抽出新的箭，搭上弓弦，瞄准目标，放箭的气势凌厉。 　　卟——！ 　　箭矢牢牢扒在了靶心上，箭杆颤动不止，受到力的立靶也打着颤。 　　摩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见楚的下一箭已经放射出去，他连续射了□□支箭，才停了下来。 　　他的胳臂因用力过度，超越极限而战栗着，哪怕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双臂，也无法停止住发抖。 　　肌肉的酸劲一股脑涌了上来。 　　不到十支，他消耗了双臂的所有力气，难以再动弹。 　　弓箭比想象中的还要难驾驭，光拉开弓就足够费掉一些体力。 　　陈见楚射出的箭，除了第一支，其他的箭全部击中靶心。 　　倘若中两三□□可以被称为运气，可连续中八支，就难以用运气概括过去了，何况陈见楚没有做过类似的运动。 　　摩上前拉起陈见楚酸麻的手臂，力道适当地给他按揉着。 　　他说：“连中八发已经很不错了，你才刚开始，也不用那么急，有时抵达极限并不是好事。” 　　摩并不是盲目地帮陈见楚揉手臂，他很有技巧门道，要不了多久，陈见楚发酸的手臂好上了不少，好歹还能再拉弓发箭。 　　手臂的力量一恢复，陈见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弓。 　　摩没有制止他，仅仅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悟性不错，我只讲了一遍的东西，他很快就掌握了，并且自主运用起来。” 　　这点，晴无法否认。 　　“那又怎样？没有异能，假使遇上了族群，他能抵抗得住吗？” 　　摩沉默了。 　　他心底是认同晴的话的。 　　要是哪一天，族群进犯，情况严重的话，根本没人会顾得上陈见楚。 　　可惜了。 　　如果他有异能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支楞起来！ 第9章 　　回到声的住所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声问。 　　他的偷听计划没有成功，碰壁了。 　　毕竟他能想到的，晴也能想到。 　　晴对他的问话，没有什么回应，只是很淡地和陈见楚交接了下视线。 　　陈见楚：“我是回来收东西的。” 　　声微怔：“你收东西干什么？” 　　陈见楚：“去摩那里。” 　　声：“你怎么认识摩的？你去他哪里干什么？” 　　陈见楚：“训练。” 　　声瞪着眼睛看陈见楚。 　　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晴。 　　“哥，是不是你？” 　　晴极为平淡：“我怎么了？” 　　“你威胁他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要到摩那里去？” 　　晴轻笑：“这是他要跟我做的交换，怪我吗？” 　　从某个方面来看，晴说的确实没有错。 　　“你们交换什么了？” 　　陈见楚的东西本就不多，还经历了极骨兽的破坏，更是所剩无几，收不收拾都差不多。 　　以至于声说这句话时，他东西都收拾完了，转身就要走，还是声拽住了他，非要他回答。 　　陈见楚半只脚迈出门外，他侧脸垂目，看着声抓他的手，语调平静：“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方便透露。” 　　说完，他抽出手，头都没回，大步离开了。 　　声连忙追上，说：“那我送送你。” 　　陈见楚脚步未停，冷淡回绝：“不用了。” 　　陈见楚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黑暗，声极其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晴抱臂顺势在壁椅坐下，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 　　声关上了门，在晴的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消沉。 　　不过是一个相处没多久，还总是臭着脸对着他的人，至于吗？ 　　晴皱眉，说：“他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这样有意思吗？” 　　声别开脸，没理晴。 　　“你要是想闹脾气，去他面前闹，看他理不理你。” 　　晴冷冷呛着声。 　　咯——吱—— 　　声猛然站起来，动作幅度较大，木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你就是看不起他！故意针对他！不想让他跟我在一起！” 　　晴是怎么也想不到，声会因为陈见楚对他大吼大叫。 　　晴的面色如霜，他冷冷道：“是，你现在都能因为他这样，那之后呢？” 　　晴的视线和声的视线相交着。 　　“他那么弱，你到时候是不是还会为了保护他而去死？” 　　声松懈了。 　　“你在说什么啊？” 　　晴紧盯着他，话语冰冷：“我有说错吗？” 　　“他只会拖你的后腿，我不想看到他把你连累死，趁早远离他是最好的。” 　　“可是炎……” 　　“别说炎了好吗？我才是你哥哥，最珍视你的永远只有我，你明白吗？” 　　声站在原地，没有回音。 　　“别再犯傻了好吗？声，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声垂下了眼。 　　陈见楚拎着行囊，独自徒步。 　　夜空繁星点点，灰白的云缓慢飘移，今晚的月亮明亮而庞大，表面的陨石坑清晰可见。 　　晚间没什么人活动，这里没有路灯，道路漆黑，再者他们不是夜间动物，夜视力不强。 　　由于是在部落里，安全度较高，全然是外面的守夜人剔除了众多危机。 　　陈见楚安然来到摩的住所。 　　他来的时候，摩正在造箭矢，铸箭镞，窑内热火朝天。 　　“这么快回来了。” 　　摩说。 　　陈见楚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放在了炉火里。 　　“明天带你去猎些小玩意，试一下你的灵敏度，只射靶子，太浪费你的悟性了。” 　　这个进展过于快了，他不过才刚开始一天，就要直接上场猎活物。 　　陈见楚：“不用再练几天吗？” 　　摩停下捶打铁质物的动作，看着他说：“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敢？” 　　陈见楚摇头：“没有。” 　　虽不知摩在打什么主意，但陈见楚只有照做的份。 　　翌日，天未亮，陈见楚就被摩叫醒了。 　　森林里雾蒙蒙一片，身在其中，易迷失方向。 　　光线不够充足，陈见楚只能凑合看清，森林里并没有明确的路，地面几乎长满了植物。 　　陈见楚不知路在何方，紧随摩的脚步，穿梭在不知名的植物群中，身上沾了不少刺球，密密麻麻，捻干净了又很快沾上其他东西，索性不管是最好的。 　　晨露还挂在硕大的叶梢上，欲坠欲坠的，一只颜色与叶片极为相似的肉虫覆在叶子的背面，如若不仔细看，还真忽略了过去。 　　肉虫体积不小，长约八十厘米，巨大复眼为淡绿色，身上稀疏的绒毛依稀可见，百足藏于腹下。 　　“射。” 　　摩说。 　　陈见楚取下弓箭，瞄准肉虫。 　　咻——！ 　　箭穿破了叶片，却没有穿透肉虫。 　　肉虫的警觉能力不差，在箭发射的同时，它的百足快速走动着，躲过了这一劫。 　　复眼捕捉着画面，它发现了陈见楚手上的弓箭，又被他强势的气息刺得难受，张着丑陋的齿口嘶吼着。 　　陈见楚没等摩的下一句指令，拔箭直射，尖锐的箭头破空而上，牢牢扎进了肉虫的复眼里。 　　瞎了一只眼，肉虫疼痛难耐，陈见楚的下一支箭紧随而来。 　　这次，肉虫吸取了教训，它张口吐出黏丝，在半空中截止了第三支箭。 　　陈见楚三番两次地挑衅激起了肉虫的怒意，百足在枝叶之间攀跑着，一张一张黏丝吐向他。 　　黏丝的作用是什么，陈见楚不知，他下意识要躲。 　　摩说：“别躲，你只管射它。” 　　陈见楚停止躲避，开弓放箭，肉虫吐出的黏丝没有一个碰到他，因为全都在半路下坠了。 　　毋庸置疑，这是摩做的。 　　此刻，陈见楚才明白摩想做什么。 　　他要测试陈见楚的反应能力与精准预测，无关躲避，而是进攻，预测出猎物的活动方向，是否能射准逃窜中的活物。 　　陈见楚凝神静气，不断放射长箭。 　　刚开始他总是落空，无法射中，次数一多了，他汲取了经验，纠正错误，后面的箭无不射中。 　　就算射中的位置跟预期不一样，至少也是一种进步。 　　饱遭凌虐的肉虫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了，它的虫身插满了木杆的箭，黄青色的汁水涌了出来。 　　“杀了它。” 　　摩说。 　　陈见楚抬眼看摩，紧握手里的弓。 　　摩笑：“怎么？不敢？你朝它射出那么多箭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有可能哪一箭就杀死它了吗？” 　　陈见楚没说话。 　　摩：“我知道你敢的，所以，杀死它吧。” 　　肉虫的百足断了不少，残余的足支撑不起它硕大的虫身，它无法再站立，只能蠕动着，拖着千疮百孔的虫身想要逃离。 　　陈见楚斜睨着它。 　　它更加急促，疯一般地蹭着向前爬。 　　陈见楚抬起手中的弓，矢镞对准肉虫的头部。 　　肉虫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连连发出哀鸣声，奢望能获取怜悯，它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磨断了几只足。 　　噗—— 　　矢镞穿透了头部，蠕动的肉虫定格住了，不再挣扎。 　　它，死了。 　　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拍了拍陈见楚的肩。 　　“你做的很好。” 　　陈见楚没什么表情。 　　面前的肉虫凭空翻了个身，露出节节的腹部，如今的百足只剩下截面，还有些足部藕断丝连在上面。 　　只听唰的一声，腹部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里面的污秽之物流了出来，粘稠的汁液淌了一地。 　　陈见楚看见了肉虫腹部里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不是叶子，而是节肢动物的腿部。 　　再细看，能发现有不少昆虫，有的消化得只剩下头部，有的剩下难以辨认的器官。 　　“它刚才在捕猎，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以为在啃食叶片。 　　“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杀掉它吗？” 　　陈见楚想了几个原因，又都否认掉了，他摇头。 　　“不是觉得残忍而杀它，而是要你能彻底下杀手，在这里，你的怜悯什么都不是，反而可能害了你，生存法则弱肉强食，无论对与错，只要对方比你强，就可以滥杀无辜，并且不会有任何惩罚，错只在你，错在你太弱。” 　　肉虫该死吗？ 　　被它食用的昆虫又该死吗？ 　　生物生存的根本，本就残酷。 　　“走吧。” 　　生长得茂盛的枝叶丛草中分开了，朝两边倾斜卧倒，硬是开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摩踏上了小道。 　　丝毫没有要等陈见楚发表感言的意思。 　　不过，陈见楚也没想发表。 　　他抬步跟上，身后往两边倾倒的枝叶丛草一点一点合并，恢复原状。 　　接下来的一天里，摩让陈见楚射杀了不少动物。 　　黄昏时。 　　陈见楚射杀了一头偶蹄动物，只不过体型没那么大，狐狸大小。 　　摩拎起这头的猎物后腿，说：“今晚就吃这个吧。” 　　说完，他寻了块没长草的地方，坐在树根上，还不忘指使陈见楚去拾木枝。 　　陈见楚抱着一堆木枝跟一圈草圈回来时，摩已经处理好了猎物。 　　“搭个木架出来。” 　　陈见楚明白他的意思，动手开始搭木架子，底部留口，将草圈放进去。 　　摩从口袋掏出块鹅卵石，丢给陈见楚：“用这个起火。” 　　鹅卵石滑溜溜的，握在手中有些温热，并不湿凉。 　　陈见楚看过异族人用石子起火，跟现代的打火机极为相似，一擦就有火苗窜起。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告诉过他。 　　鹅卵石是蓄能子，不是普通的石头，之所以能擦出火，是因为里面有炎的异能。 　　显然易见，炎是火系异能。 　　为了方便族人取火用火，炎特意去西北区域带回了蓄能子，往里面注入异能，而一枚蓄能子能用很久。 　　听说在以前，他们取火的方式并不是这样，似乎是一种植物掰开来里面有火星，只是后面这种植物灭绝了。 　　陈见楚将草圈点燃，火苗在他手离开后，直接窜得很高，火势猛烈。 　　摩把处理好的食材丢进火里烤。 　　“你叫什么？” 　　摩问。 　　“陈见楚。” 　　“你名字有点长，不好记还不好叫。” 　　“嗯。” 　　摩翘起二郎腿，靠在树躯上。 　　两人相默无言。 　　只有火烧得木枝嘎吱响的声音。 　　当摩开口说话时。 　　陈见楚还在摆弄他的弓箭。 　　摩说：“跟了一路了，不累吗？” 　　陈见楚这才停下，抬头观察四周。 　　一道人影从暗处出来。 　　是声。 　　声的神态有些忸怩，他慢吞吞走了过来。 　　“身上有伤还到处乱跑，是嫌自己恢复得太快？” 　　摩说。 　　声反驳：“才没有！” 　　“那好，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是来还东西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而已！” 　　声辩解着，他暗暗咬牙，疾步到陈见楚面前，将花萼袋一递。 　　“你碎晶忘拿了。” 　　陈见楚其实是故意没带走的，因为声好像很喜欢。 　　只是他没想到声会特意给他送过来。 　　声的手还缠着布条，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 　　陈见楚抿唇，他伸手接过花萼袋。 　　“谢谢。” 　　听到陈见楚的道谢，声第一时间，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扬起，他赶紧压住嘴角，表现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还完了就赶紧走吧。” 　　摩说。 　　声对他驱赶感到震惊：“你怎么这样？都不留我吃东西吗？” 　　摩毫不留情：“留你做什么？你又没出力。” 　　声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啊，就活该他孤家寡人。 　　声没再说什么，掉头就走。 　　片刻，摩才说：“他已经走了。” 　　陈见楚抬眸。 　　摩：“你也不挽留一下？” 　　陈见楚垂下眼帘，用树枝戳探着烤得流油的胸肉，唇微抿。 　　见他没什么兴致，摩也就没再提这事。 　　熄灭的火堆只剩黑炭，断裂处还有橘红色的火星，接触空气没多久就暗了下去，只剩轻烟袅袅。 　　以后，就用不着声教他萨拉克语了。 　　这未尝是件坏事。 　　陈见楚想。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收藏QAQ（厚脸皮中 第10章 　　回来之后，摩便开始准备造箭矢。 　　今天陈见楚用掉了不少箭，库存告急。 　　射出去的箭，摩是绝对不会回收使用。 　　因为多少都有些损伤，修复回来，也无法让箭恢复到原来的威力。 　　再者，这些资源不利用，之后也会消失殆尽，无关浪费之说。 　　陈见楚也没闲着，他依照摩吩咐，去将物仓里的木材搬运出来，只是每一条木头都极为沉重，他费劲全力，才抬起45度角。 　　他拖了五分钟，进程才10厘米，进度尤其缓慢。 　　摩等了良久，都没有看到陈见楚把木料搬来，他感应了一下，发现对方还在物仓里。 　　摩来到物仓，看见了陈见楚还在费劲拖扯着一根木头，他不过拖动了一米左右，却花费了将近三十分钟。 　　“扛不动不会喊人吗？一个人死扛在这浪费时间？” 　　摩真是看不下去了。 　　他走到陈见楚旁边，抬手想往他脑袋甩上一巴掌。 　　但是，他停住了。 　　他怕把陈见楚的头打裂了。 　　这个少年跟异族人不一样，遭不住他的力道，不能随便打，容易打死。 　　于是，摩只好忍着不痛快，伸手抬起陈见楚拖了很久的木头，轻轻松松扛上肩。 　　另外，他还加了五根。 　　“跟上。” 　　摩说。 　　陈见楚缄默地跟上。 　　摩将木头斩成段，丢给陈见楚。 　　说：“我先教你磨箭杆，认真学。” 　　陈见楚怔了怔。 　　“我现在就要学吗？” 　　细算起来，他还没学两天。 　　这样拔苗助长，是对的吗？ 　　摩扶着滚动的木轮，看着他：“时间远没有你想的宽裕，而且你悟性不错，进步很快，更不能虚耗，更要加紧。” 　　陈见楚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抬高过。 　　他的大脑、精神有着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患。 　　像他这样有缺陷的人，怎么会拥有能被褒奖的优点。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物质在影响着他，令他有所见长，才导致摩以为他悟性不错。 　　陈见楚接过摩递过来的器具，依瓢画葫芦，学着摩的手法，削剥着树皮，不必要的纤维。 　　弯月刀能一次性削掉半边树皮，摩手起刀落，三两下就处理完了。 　　陈见楚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做不到一刀劈掉，他的力气太小了，他削完一个木轮时，摩已经削完了全部。 　　摩对此也十分无奈。 　　磨好了木杆，摩拿出了捆成一摞骨刺。 　　“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 　　陈见楚说出了来源。 　　摩点头，说：“极骨兽的骨刺穿透力锋利度都很好，是做刃的好材料。” 　　说着，摩将骨刺往陈见楚面前一递。 　　陈见楚伸手接了过来，好在，重量偏轻，不至于他拿不动。 　　只不过，他的手被割破了，两行血滑落在地。 　　摩叹道：“我又忘了你不一样。” 　　细皮嫩肉的。 　　摩拿回了骨刺，想要检查一下陈见楚的伤口，却被他躲了过去。 　　“我自己处理一下。” 　　“也行。” 　　陈见楚回到摩给他腾出的小屋子里，他将门关上，擦掉手上的血迹，露出数道骇人的疤痕，有些血淤在那里，有些结痂了。 　　如今这两道新伤痕还在流血，陈见楚看着里层泛着血的肉，面无表情撒上了药粉，缠上布条，绑了个结。 　　摩看他那么快回来，还有些惊讶。 　　“怎么样？” 　　陈见楚：“没事，等止住血就好了。” 　　摩正在处理骨刺，打磨成箭镞。 　　陈见楚坐到他对面。 　　说：“麻烦你也教一下我这个。” 　　翌日一早。 　　陈见楚背上弓和新的箭，出发前往森林。 　　走过立靶时，他停下脚步。 　　“劳烦等我一下。” 　　话落，陈见楚取下弓，拨出箭。 　　腿与肩同宽，压好肩的水平线，三指扣于弦上。 　　嗖——！ 　　箭矢迎风而上，破风之声彻响，锋锐的骨镞穿透了靶心，持续直线飞行，射到了后面直径三米的巨树躯干上。 　　陈见楚上前握住箭杆，用力拨扯，才将死死嵌在里面的箭头拔了出来。 　　他抬眼看箭射出来的树孔，约莫有一指深。 　　他如今的体力都能有这般成绩，可见骨刺的穿透力有多强。 　　当然，尽管经过了打磨，改变了一些形态，摩还是很好地保留了，骨刺原本能减少风的阻力的优点。 　　手受伤这点，似乎对陈见楚没造成什么影响，他还是很骁勇地射杀，甚至比昨日表现得还要出色。 　　摩：“南……”北方向。 　　他话还没说完。 　　陈见楚的箭已经射出去了。 　　倒挂在树梢的禽类被一箭穿心。 　　啪地一身掉到地面，惊起了隐伏在枯叶下的四脚蛇。 　　应激的四脚蛇张大着齿口，唇鳞随之，脚爪紧抓沙土，长尾直甩。 　　此刻摩收敛了身上的异能波动，四脚蛇感应不到危险，它误以为陈见楚故意挑衅攻击，张放着身上的鳞片，飞快爬跑过来。 　　四脚蛇全身披着细鳞，鳞下有骨片，可想坚硬的程度，且不排除它的尖牙有毒素。 　　陈见楚观测数秒，做出决定。 　　他迅速将弓挂与后背，拔出贴身而放的双刃，持刃微俯，刃身寒光闪烁。 　　朝他爬跑来的四脚蛇肉眼可见地在变大，如果它的体型小，自然不太可能反击体型大它那么多倍的陈见楚。 　　陈见楚没想到四脚蛇会异变，并且一秒内就如犬类般大小，不难想象，它彻底异变完，形态是如何庞大。 　　时间紧迫，陈见楚雷厉风行，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十分凌厉地踹翻四脚蛇，屈膝将全身重量压在四脚蛇的腹部。 　　他持刃发力捅穿四脚蛇的脑袋，四脚蛇挣扎着，四条腿爪挥动着，它的力气极大，几乎快掀翻陈见楚了。 　　陈见楚手下发力，不顾伤口发疼，拽着刀刃往下砍，鳞片的硬度带来阻力不小，他咬牙，使尽全力，硬是将一整只四脚蛇割破开来。 　　四脚蛇停止了挣动，陈见楚喘着气，拔出匕首，沾在上面血的急速下滑，他没有起身，而是将四脚蛇的脑袋切割下来，非但如此，他挨个把它的器官戳烂砍断，不让它有半点机会反击。 　　显然，摩看愣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陈见楚会如此狠戾，不仅近身杀死，还极为平静地分尸了。 　　要知道，他目前并没有教给陈见楚任何近身搏斗的技能，他能看出来陈见楚的确是没有半点技击，全然是凭着自身的判断。 　　陈见楚用枯叶擦干刃上的血，收回鞘中，面色如常。 　　摩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四脚蛇，忽觉不对劲，以陈见楚目前的力气来说，他不可能踹得翻四脚蛇，也更不可能压得住四脚蛇，成功割破它的鳞甲，如此轻易杀死它。 　　摩起了疑心。 　　可陈见楚身上的确没有异能的波动。 　　怪相。 　　不过他并不清楚主系空间的人是怎样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午餐他们也是在森林里解决。 　　摩去取水了。 　　陈见楚坐在树根上，炙烤着食物。 　　四周极为安静，除了风吹动叶子的声响，偶尔的生物发出的鸣叫。 　　陈见楚拆掉洇染上血的布条，给开裂的伤口上药，疼痛一直拨弄着神经，他咬牙忍住了。 　　他欲要缠上新的布条，却听见了脚踩断枯枝的声音。 　　陈见楚抬眼看去。 　　炎踱步而来。 　　陈见楚垂下眼，继续刚才的动作。 　　只是缠布条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 　　“你手受伤了？” 　　炎说。 　　陈见楚绑好结，顺势将手错开炎的视角，他张唇：“小伤。” 　　炎说：“小伤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他换下来的布条还未处理，被炎看见了。 　　陈见楚默了默。 　　半响，他才说：“那不是我的血，是刚才杀的四脚蛇的。” 　　他的演技拙劣，难以让炎信服。 　　炎到底没有拆穿他，走到他对面坐下。 　　两人面对面的，令陈见楚稍有不自在。 　　“摩呢？” 　　“取水。” 　　“在他这里还习惯吗？” 　　“嗯。” 　　木架上的肉烤得滋滋冒油，飘着烟雾，炎在陈见楚动手前，先把肉翻了一面，随后拿着树枝探了探草圈里的草本植物果实。 　　“我今天过来是有些正事想告诉你。” 　　陈见楚抬眼看他。 　　炎说：“你在部落也有段时日了，有关你的来处，以及这个世界的事，你还不曾得知。” 　　陈见楚也不算全然不知。 　　只是知道的都是些皮毛。 　　“你现在处于的世界，名为‘散系空间’，是所有分裂空间最大的一个。”炎说，“至于你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被我们分裂空间称为‘主系空间’。” 　　少年的视线稍许茫然。 　　炎知道他没听明白。 　　接着往下说。 　　地球的某个时代，发生了分裂，分裂出来的空间成为了独立空间，全新的空间。 　　发生分裂的空间称为主系空间，不言而喻，其余的空间便是统称为分裂空间。 　　分裂空间可以互相通往，但他们无法前往主系空间，同理，主系空间也无法前往任何一个分裂空间。再者，主系空间无法观察得知到分裂空间的存在，而分裂空间却知道主系空间存在，以及自身的来源。 　　从发生分裂的那一刻起，两类空间之间就产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陈见楚：“那我为什么能来到分裂空间？” 　　炎：“大约是空间动荡导致的，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其实炎说的这些，有些超乎他的预期了。 　　他本以为就是异世大陆那么简单。 　　陈见楚微敛眼睑：“那我还能回去吗？” 　　炎：“抱歉，第一次碰上这种状况，目前还无法得知能否将你送回去。” 　　陈见楚看他：“空间动荡是常有的事？” 　　炎微顿：“不常有。” 　　陈见楚依旧看着炎，对方的目光坦然真诚。 　　可陈见楚莫名觉得他还是有所隐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位选手即将登场。 第11章 　　这一趟，摩去得有点久。 　　陈见楚不想摩回来也看一遍带血的布条，他只好当着炎的面，将布条处理掉。 　　“这个给你。” 　　炎的一席话，引来陈见楚的注目。 　　他递给陈见楚的东西是蓄能子。 　　陈见楚没有蓄能子，一直以来用的都是摩的。 　　蓄能子是异族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这是默认的事。 　　陈见楚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一枚。 　　掌心里的蓄能子自带磨砂，很有质感，难以忽视的存在。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炎说。 　　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青年的眉眼似乎永远都是含笑的，温柔宽容。 　　“嗯。” 　　陈见楚眼神不禁有些闪躲。 　　“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炎又问。 　　陈见楚：“好了。” 　　炎给他的药，药效极佳，伤口恢复得很快，按照这趋势恢复下去，再过两天连疤都不会留下。 　　可见药的品质有多高。 　　两人没有共同的语言，陈见楚不擅长交流，只要炎不说话，他就继续保持着缄默。 　　该说的话都说了。 　　但炎并没有离开，依旧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翻烤着火架上的食物。 　　他抢走了陈见楚要做的事，以至他无所事事盯着火堆发呆。 　　摩终于回来了。 　　“首领。” 　　炎点头起身。 　　“我先走了。” 　　陈见楚望着他的背影隐于山林之中。 　　走的倒是干脆，没有逗留。 　　摩见他目送着炎离开。 　　说：“首领平日里比较忙，也是他看你一个人在森林里，才多呆了一会。” 　　陈见楚垂着眼，没说话。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以前父母在的时候，还能为他着想一下。” 　　摩感慨着。 　　他是看着炎长大的。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陈见楚抬眼：“他父母不在了吗？” 　　摩说：“早就不在了，不止他，族里很多人的父母都不在了。” 　　“为什么？” 　　这句话，陈见楚说的有点后悔。 　　原因无非就那几个。 　　摩静了静，才沉声道：“牺牲了。” 　　陈见楚微微抿唇，没再多言。 　　“你消失了这么久，你父母很担心吧。” 　　陈见楚摇头：“我妈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有新家庭了。” 　　“那你是一个人生活？” 　　“嗯。” 　　摩了然。 　　两人陷入了缄默。 　　晚上的时候，陈见楚跟摩一起造箭失。 　　不过他才造了一半，摩边让他去休眠了。 　　陈见楚不肯。 　　摩：“刹帝那很快就要来了，你跟我们不一样，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一会儿。” 　　陈见楚：“刹帝那？” 　　摩手下动作未停，他嗓音略沉：“刹帝那是族群之一，你应该没听说过。” 　　“族群之间经常互相侵犯吗？” 　　“当然，不过我们异族很少进攻外族，多数是外族进犯我们。” 　　不同部落之间相互厮杀是古往今来就有的事，陈见楚倒没有很意外。 　　他好奇的是摩如何知道族群要进攻了，明明他们一直在一块，正如魔手葵菌一事的传播。 　　陈见楚问出了心中疑问。 　　摩放声笑了笑。 　　他说：“我们异族脚部有感应器官，只是每个人感应的距离不同。” 　　“刹帝那现距离我们数百里，距离太远了，我自然感应不到，但部落外，有我们布下的眼线。” 　　的确，一个部落想要有保障，防范措施得做足。 　　“那我到时候也能去抵御刹帝那吗？” 　　陈见楚问。 　　摩笑着摇头：“你还不够资格，刹帝那可不是虾兵蟹将，他们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有些异族人就是被他们蛊惑杀死的。” 　　最后。 　　摩说：“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我也会尽力保住你的。” 　　陈见楚躺在藤床上，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摩推门而出了。 　　不止，还有远方传来的战火声。 　　陈见楚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持续着沉重的拖动声，很近，好像就在他这小屋子附近徘徊。 　　陈见楚下了床，握起床边的弓，顺势拨起三支箭，站在屋里聆听着声音。 　　拖动声又围着屋子周游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窗口。 　　异族的窗户很简约，墙壁开个口当作窗户，用植物的茎编织成帘子挂着挡在窗口，茎帘也可以掀开钩挂在窗侧。 　　陈见楚的茎帘经常开着一条小缝透气，风总是阴冷冷地吹入屋内，壁灯微弱的光亮映照出一道影子钉在地上。 　　那不是陈见楚的影子，是乍然停在窗外的未知生物的影子。 　　影子透过茎帘，光线不足，它的形态异常扭曲诡异。 　　陈见楚一见到影子，边搭好弓弦，警惕盯着与他一帘之隔的未知生物，他小心谨慎挪着步子，朝帘缝走去，箭镞死死对准茎帘。 　　全程，外面的未知生物都没有任何动作。 　　陈见楚停在了帘缝前，这个角度，他无法看到未知生物。 　　两者约莫僵持了数分钟。 　　就在陈见楚打算一箭射过去时。 　　帘缝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十分妖冶，粉紫虹膜之中的瞳孔是竖瞳，而竖瞳倒映着陈见楚。 　　陈见楚的箭射了出去。 　　落空了。 　　他发现那只眼睛不见了，地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陈见楚皱眉，他一把掀开茎帘。 　　外面空空如也。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陈见楚回头。 　　只见摩站在门口，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 　　“你在干什么？” 　　陈见楚：“我刚才看到了一只眼睛。” 　　摩绷紧的表情微松：“什么眼睛？” 　　陈见楚：“竖瞳，粉紫色。” 　　“是刹帝那。”摩神情凝重，他说，“你看到幻像了，没想到他们的爪牙已经深入部落了，还能躲过我的视线，庆幸你无碍，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陈见楚点头，背起装着箭的竹筒，跟随着摩出了门。 　　外面天还未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天空泛着白。 　　不远处能看见火焰染红天际的画面，这表明了炎的位置。 　　“我将你送到长祭那里去，跟她在一起，你会更安全。” 　　陈见楚自知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刻，也就没多说，紧紧跟随着摩在部落里穿梭。 　　前方的道路空荡荡，旁边的森林忽然钻出来一条玫红色的巨蛇占据了道路，那长度俨然超过了泰坦蟒，身躯庞大至极。 　　“别怕，是幻像！” 　　“破！” 　　只闻摩大呵一声，挡路蛇烟消云散。 　　陈见楚跟着摩跑过了方才的幻像处，他侧目看了眼森林，在众树之间，有个身材曲线极度妖娆的女人站在那里。 　　她的竖瞳盯紧着，泛着妖异的光。 　　再一看。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女人。 　　陈见楚不知这一路自己还会看到多少个幻像，每一个幻像都是那么真实，叫人分不清真假。 　　他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 　　别犯蠢。 　　只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他们抵达不了目的地。 　　摩伸手示意陈见楚停下。 　　他观察四周，说：“是我大意了。” 　　陈见楚不解看他。 　　摩：“从出门那刻起，我们就一直在幻像里打转。” 　　话落，前后的路消散如烟。 　　陈见楚提高警惕，紧睃着周围。 　　幻像退去，露出了现实。 　　波浪般的梅红长卷发，容貌瑰丽，拥有妖艳竖瞳的人，站在十几米的巨蛇首部之下的坡度之上。 　　一眼望去，仿佛都是复制人。 　　细看，便能看出每个人，每条蛇都有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就是刹帝那。 　　一个形态极为相似的种族，冠以散系空间第一毒物‘玫丽沙特莉’之主。 　　“别看他们的眼睛，小心中幻术。” 　　摩提醒。 　　陈见楚应下。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好。” 　　通过假路来到的地方自然是远离了部落，深入了刹帝那。 　　他们身边盘踞着十来条巨蛇，最小的也有九米长，以它的力道，都足以绞死同类型的鳄鱼了。 　　玫丽沙特莉巨蛇颜色鲜艳，如它们的名字一样，为玫红色，长长的蛇信子吐露着。 　　站在巨蛇上的刹帝那人俯视着他们，竖瞳折射出的目光冷血妖冶。 　　摩隔空撂倒了条十几米的巨蛇，被甩出去的巨蛇撞倒了旁边的伙伴，它的重量几吨，压倒了数条。 　　陈见楚还没有所动作，他就被空气拽着往前。 　　这是摩的异能。 　　隔空取物。 　　陈见楚无法解除摩的异能，只能被拽着往前跑，身后巨蛇的嘶吼，刹帝那人妩媚的笑音频繁灌入耳里。 　　没多久，摩追了上来。 　　他暴力破开了刹帝那的包围。 　　现在再赶去长祭那里显然很不现实了。 　　摩只好带着陈见楚往族人的聚集地跑。 　　被甩开的刹帝那驱使着玫丽沙特莉追来，巨蛇游动的速度很快，不到几下，就到了他们的背后。 　　靠近的巨蛇被狠狠撞飞，它们皮糙肉厚，根本不知疼痛，倒了就再爬起，继续冲在最前头。 　　站在巨蛇上的刹帝那开始扯开喉嗓歌唱，声音曼妙无比，人鱼歌声般的蛊惑。 　　摩的动作出现了迟缓。 　　一头巨蛇朝他游去，陈见楚见势不妙，即刻举弓拨箭，狠厉放射。 　　往日轻而易举射杀猎物的骨刺箭只在蛇首留下一道浅痕，仅此而已。 　　“别随意攻击！” 　　摩说。 　　果然，遭到射击的巨蛇转移了目标，朝陈见楚冲来。 　　摩解决掉了这头蛇。 　　说：“你往前跑，我给你开路，青和嫘在那里。” 　　又是这样。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陈见楚只能依言照做，奋力往前奔跑。 　　耳膜捕捉着众多所及的声音，爆破声逐渐增多，这种攻击方式，陈见楚已然牢记于心。 　　他抬眼看去，就见左侧方有蛇的碎肉，骨块，一具刹帝那人的尸体。 　　他的脖子被扭断了，两颗明亮的眼睛还仰望着苍穹，这让陈见楚想起了刚来时见到的那只松鼠。 　　陈见楚本该照着摩的话做，但他听见了声被困的声音，他还是违背了摩的话，改变了方向，朝声的方位跑去。 　　声和他的距离不远，他跑了几分钟，就见到了。 　　对方正被一群刹帝那围攻。 　　这不是没有原因，他的攻击方式实在是过于吸睛，容易引来敌人。 　　陈见楚心知自己的攻击无法给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如今他的目的也不是那样。 　　嗖—— 　　骨刺箭撞上了蛇巨大的身躯，掉落在地。 　　巨蛇转过身来，连同上方的刹帝那人，两双竖瞳凝视着他。 　　陈见楚面不改色，继续射箭，长箭飞射向刹帝那人，刹帝那人眸色无波澜，伸手截拦住了箭，稍稍用力，箭在他手里折断，化为齑粉。 　　哪怕如此，陈见楚依旧放箭。 　　他不断的挑衅，成功惹了不少刹帝那人，声也发现了他的举动，有些震惊生气。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走！跑啊！快跑！” 　　“该跑的人是你。” 　　陈见楚丢掉弓和空掉的竹筒，抽出双刃，冲向蛇群。 　　声出现在他的身侧，及时拉住了他，并将他往外围一推。 　　“跑啊！我让你跑你没听见吗？” 　　陈见楚盯着他的身后。 　　声：“看我干嘛？我让你跑啊！听到没有！跑啊！” 　　陈见楚伸出手，拽住声，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将毫无防备的声甩了出去。 　　声只能看见，陈见楚身后有一群巨蛇，蛇尾将他卷入其中。 　　他太渺小了，很快消失在了巨蛇之中，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刹帝那人舒展着歌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晚点再更一章，等会起床写（捂嘴哭 第12章 　　蛇鳞滑腻冰凉，无间断地摩擦着陈见楚的皮肤。 　　蛇躯粗大，轻易将他圈在其中，不得动弹半分。 　　陈见楚已经看不到其他的风景了，他的视线只有玫红的蛇躯。 　　他早就做好被绞死的准备，但死亡一直没有到来，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具体是那一刻，这无疑是折磨阶下囚的一项手段。 　　蛇首俯到陈见楚的跟前，巨大的沙漠色竖瞳犹如倒镜，漠视着他，冷血动物的眼睛极其无情冰冷，叫人汗毛倒立。 　　刹帝那人迈着脚踩着蛇首朝陈见楚走来，身上的饰物撞得叮当响，她身上的衣物少得可怜，堪堪挡住重要部位，也是这样，他们极佳的身材更是发挥到极致，万种风情，百媚千娇，无论男女。 　　陈见楚认出来了。 　　朝他走来的刹帝那人是那个幻像。 　　他在林间看到的女人。 　　那真的是幻像吗？ 　　刹帝那的幻像又是如何制造的？ 　　陈见楚不禁怀疑。 　　她投下的视线是那么寒冽，瞳孔在暗处难以看清，仿佛她的眼睛只剩下虹膜的色彩，更是格外淡漠。 　　其他刹帝那人开始歌唱，声音空灵嘹亮，圣洁纯净，一改原先的腔调，宛若天籁之音。 　　随着歌声的传开，陈见楚视线逐渐模糊，他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耷拉，哪怕他强撑，也毫无用处。 　　站在蛇首俯瞰的女人变得不清晰，好像一触就会破灭。 　　陈见楚明白，不是幻像，不是对方要消失，而是他即将陷入昏迷。 　　陈见楚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堕入黑暗，意识消散。 　　刹帝那离开了，他们如潮水般的退去，留下的是伙伴的残骸，给异族带来的创伤。 　　此次交战，异族战亡了三位英魂。 　　刹帝那则是异族的几倍。 　　逝去的族人，异族不会埋入土壤里，因为尸首容易被挖出来，被挖出来的结果不言而喻。 　　被食用。 　　异族的葬俗皆是先由首领来恭送。 　　这是对死去的族人最大的敬意。 　　首领需要将尸首焚烧成灰，亲手将骨渣灰烬放入灵坛之中，给予英魂最大的祝福，为逝者献上一滴血，意喻护航，愿他们最后一程路，能一帆风顺，不再受苦难之颠。 　　做完这一切，首领便将灵坛送去长祭那里。 　　长祭会将他们归回万物。 　　回归最初。 　　“空间一直在缩小。” 　　白发苍苍的长祭布满皱纹的脸正对着炎，目光如炬。 　　“我们异族最伟大的首领大人啊，你可知你的族人正在走向死亡？你可知在前方等着异族的是什么？你可知时间的紧迫？” 　　炎垂首静听。 　　长祭心中愤懑，她呵斥：“你这是想要异族步入罗特菲的后尘？！” 　　“区区一个外来者，他有什么值得你花费时间去救？他能给我们异族带来什么利益？他又能为我们异族奉献什么？！” 　　炎：“我能救他，我也想救他，无关利益之说。” 　　炎：“空间的事，我很清楚，我需要做什么我更清楚，如果救他会耽误异族，那么无须您担忧，我自会放弃他。” 　　长祭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炎。 　　炎与她对视着。 　　良久，长祭冷笑几声。 　　“您可真是善良，首领大人。” 　　主系空间来的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是个无用之才。 　　声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才见到炎从长祭那里出来。 　　“炎！” 　　声赶忙上前。 　　“你要去救他是吗？我和你一起去。” 　　炎无奈看着他：“你又偷听了。” 　　声尬笑了下，他严肃道：“炎你千万别把长祭婆婆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她去找离开空间的方法啊真的是，哪有那么好找。” 　　炎轻轻笑着：“你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为好，长祭听到了又该罚你了。” 　　声嘟囔：“我又没有说错。” 　　炎轻叹，他曲指微敲了下声的脑袋。 　　说：“快回去吧，别让晴又担心了。” 　　声说：“我不要，我要跟你去救他，他是因为救我被抓的。” 　　声特意补充了最后一句。 　　炎说：“我去就好了，你在部落里等我的好消息，行吗？” 　　声很想再坚持，但他去了，极有可能会拖累炎，他不想给炎增添负担，只好点头答应了。 　　陈见楚恢复意识时，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森林极度模糊化，像泼墨画，挥洒而出。 　　头很痛，眼皮很沉，浑身乏力。 　　陈见楚不好受地往后靠了靠后脑勺，他现在整个人几乎是依着蛇躯，所以他的脑袋枕在了蛇躯的弯绕处。 　　冰凉的细鳞捂着很舒服，陈见楚更懒得动了，肆无忌惮地维持着脸部贴着蛇鳞的动作。 　　被靠着的玫丽沙特莉伸展着上半身，庞大的蛇首对着陈见楚的脸，吐出的蛇信子舔上他的侧脸。 　　嘶、嘶、嘶…… 　　吵。 　　陈见楚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蛇首，以及分叉的蛇信子。 　　蛇信子甚烦，总是碰到他的脸。 　　刹帝那人不在蛇身上。 　　陈见楚很快得到了答案。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停在陈见楚面前。 　　就算他不抬头看，都知道来的是哪个人。 　　看样子，刹帝那并不打算杀他，似乎还打算将他带回领地。 　　陈见楚不清楚刹帝那这个族的习性，他无法知晓会发生什么。 　　冰冷的指尖掐住了陈见楚的下颌，将他的脸硬生生掰过来，鼻尖抵着鼻尖，两人离得极近。 　　陈见楚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这是一种神秘又令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的味道，近了看，对方五官轮廓看得更为清楚，随意一个部位单拎出来，都媚感十足。 　　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陈见楚，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太近了。 　　陈见楚感觉对方都快贴上他了。 　　好在，她停住了。 　　她的眼睛对上陈见楚的眼睛。 　　摩说过。 　　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不过陈见楚没得选择，他已经看了不下二十遍了。 　　再者，他本就是砧板上的鱼。 　　只见她轻吐袅烟，幽幽冷雾侵蚀了陈见楚的意识。 　　令他再次昏迷过去。 　　金日西沉，禽类展翅高飞于薄暮天际。 　　池塘里的青蛙声囊鼓动着，发出鸣叫，蜻蜓在水面上点跃。 　　陈见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刹帝那已经找好了临时驻扎地。 　　他们有些狩猎，有些放哨，有些烹饪，各司其职。 　　陈见楚头没先前那么痛了，他抬眼观望着四周。 　　刹帝那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捆绑，丝毫不担心他会逃跑成功。 　　没有人来救，那他就永远无法逃离。 　　陈见楚明白，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起不到什么作用。 　　陈见楚身边盘踞着五六条巨蛇，它们各自微瞌着眼，趴着休息。 　　临夜的森林颇有寒意，冷风直吹，头上的树冠叶子簌簌脱落飘扬，就连地上的落叶都翻滚不休。 　　陈见楚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抬眼看了几条巨蛇，从地上站了起来，听到动静的巨蛇睁开眼，凝视着他。 　　陈见楚直接一步踏进了蛇窝里，位置太小，他就用脚踢踹开蛇尾，为自己腾出地方来躺，他尤其心安理得地侧卧躺下，头枕着蛇躯，就差用蛇当被褥了，全然闲自己死得不够快。 　　玫丽沙特莉见他没有其余动静了，便继续趴着休息。 　　蛇是冷血动物，它的体温会随着温度而变化，所以在它们身上是无法取暖的。 　　陈见楚也没想取暖，他是在试探这些蛇是否不会轻易攻击他。 　　刹帝那人在交流着。 　　他们的语言跟异族不同，陈见楚又一次回归原点了。 　　有道脚步声停在了陈见楚这边。 　　陈见楚掀开眼皮看去，就见一位刹帝那男性居高临下看着他。 　　媚眼如丝的。 　　他手上端着一片大叶子，上面放满奇怪的食物。 　　陈见楚本就没有什么胃口，现如今看了刹帝那的伙食就更加没有了。 　　他坐在了蛇躯上，将手里的大叶片递给陈见楚。 　　陈见楚没接。 　　他拉起陈见楚的手，将东西放进他手里。 　　东西交到陈见楚手上了，他依旧没有离开，直勾勾看着他。 　　他要看着陈见楚吃完才会离开。 　　陈见楚还是没动。 　　他夺回叶片，掐住陈见楚的脸。 　　咔嚓—— 　　陈见楚的下巴脱臼了。 　　刹帝那男性把东西倒进陈见楚嘴里，暴力地摁着他的头部，往上托着他的下巴，借以用牙齿碾碎食物，囫囵逼迫他吞咽下去。 　　直至全部食物都进了陈见楚的胃里。 　　他才接回陈见楚脱臼的下巴，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被强行喂食并不好受。 　　陈见楚的下巴生疼，胃里在翻腾。 　　他的面色唇色苍白至极。 　　他很想吐。 　　却吐不出来。 　　风似乎刮得更冷了。 　　月亮高挂于夜空中。 　　森林又进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写完了，解脱了哈哈哈哈哈哈，可以摸鱼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喜极而泣 　　作者疯了不要管谢谢配合 第13章 　　大腿处忽有些灼热感。 　　在风寒之中，尤为明显。 　　陈见楚将手伸进口袋，摩挲着忽而发热的蓄能子。 　　热度从掌心蔓延开来，传达到全身各处，不久，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浑身暖洋洋的。 　　蓄能子竟还有这等作用。 　　陈见楚是没有料想到的。 　　不管怎样，至少他不再寒冷。 　　天刚破晓。 　　第一缕晨光进入森林，刹帝那便继续前进了。 　　他们没有像先前一样，将陈见楚迷晕。 　　迷晕的原因无非就是预防他记住路线，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如今走远了，自然没什么必要让他昏睡下去。 　　每一位刹帝那人都拥有自己的玫丽沙特莉，而它们游动的速度奔逸绝尘。 　　可想而知，陈见楚再怎么奋力奔跑都追不上。 　　所以，他被刹帝那人拖上了蛇首，旁边就站着刹帝那人。 　　巨蛇风驰电掣前进着，沿途的风景急速倒退，残影绵延不绝，摩擦声连续不断。 　　陈见楚还没有到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程度，他老老实实抓紧蛇首的凹凸处，稳住身体，避免摔下去。 　　约莫十几分钟，刹帝那来到了一条宽有六七十米的河岸，河水湍急，气势浩大，白浪不休。 　　岸边的树木枝叶浓绿无比，草地肥沃，碎石矮崖随处可见。 　　蛇群停了下来。 　　起初，陈见楚以为它们是来饮水的，缓解口渴之意。 　　很快，他知道了根本的目的。 　　就在前方一百米处，有一群羊在渡河。 　　详说起来，它们又不像羊。 　　它们有着九条纯白的尾巴，一对挺直的羊角侧下各有两只耳朵，羊毛柔顺纯洁，后腿侧竟有着云纹之状。 　　四只耳朵的羊，前所未闻，更别提它还有九条长尾。 　　巨蛇们饿了，它们需要进食了。 　　刹帝那人退了下来，连带陈见楚。 　　陈见楚看着玫丽沙特莉顺着河岸潜入河中，巨大的蛇躯激起圈圈水花，它们的颜色虽艳，但水面白沫未止，为它们做了些掩护。 　　玫丽沙特莉逆流而上，庞大的身躯在水中丝毫不受阻，十分顺畅熟练地游动着。 　　羊群正专心赶着过河，制造出的动静不小，这并不代表它们会松懈，遗忘警惕。 　　巨蛇们的行动被发现了，羊群加快速度过河上岸，数量过大，它们无法瞬间全部逃离。 　　巨蛇们很快抵达了羊群的位置，巨大的蛇尾扫荡一圈，不少羊被绊倒入水，水下乱石众多，石缝同样。 　　摔倒的羊逃脱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别提有部分羊的羊蹄卡在了缝隙里，还被其他羊压在了身上，它的腿必折无疑，没有任何还生的机会。 　　蛇牙锋利无比，淬满了剧毒，只需注入0.05毫升，毒素就会在极短的时间扩散至全身，不到一分钟，猎物就会失去生命特征。 　　蛇的下颌骨是由两块骨头分开构成的，没有衔接，中间有韧带，韧性极佳，因此蛇口的灵活性很强，能吞下比自身还要大的猎物。 　　玫丽沙特莉各自咬死、绞死锁定的猎物，叼着上岸，张大蛇口，开始吞食个头不小的羊。 　　七八米大的羊，在蛇灵活摆动嘴部的情况下，进入蛇腹，什么都没有留下。 　　有些羊挣扎得厉害，蛇也咬得愈紧，流出的羊血染红了河水，白浪进阶成了血浪。 　　玫丽沙特莉凶残地扼杀了不少羊只，才填饱了蛇腹，羊群损失惨重，残余的羊群逃窜而去，生怕会全部被吃掉。 　　蛇腹鼓大，玫丽沙特莉趴在地上，等腹中的食物消化完，才能离开。 　　这段时间，对蛇来说是最危险的，它们无法动弹，遇上捕猎者或是天敌，性命攸关。 　　但它们却无须畏惧，因有刹帝那的守护。 　　等待消化的时间，刹帝那没有闲着，他们下水捕捞鱼类，河蟹，随意弄熟。 　　与昨晚一样，又有人给陈见楚送餐。 　　陈见楚没有受虐的爱好，他不想再被卸骨头，顺从地吃完了食物。 　　巨蛇消化完食物，路途便接着启程。 　　刹帝那的领地离异族的领地很远。 　　他们不惜跨越千万里，特意过来攻打异族，也是颇有坚持不懈的精神与毅力。 　　随着愈来愈远离异族，陈见楚看到了散系空间更大更多的风景。 　　他们进入了花岗岩地貌的区域，花岗岩高耸入云，有处山形如被磨平了棱角的贝壳，直立于大地。 　　崎岖的山缝生长着寥寥无几的植物，就连山脚下都没有什么树木生长，荒草沙土为多数，断裂的石块零散铺开，它们似乎是从山峰上分离掉下的，好几块巨石都能与凹凸不平的山体吻合，或许这里曾有过什么自然灾害。 　　这片区域很是荒凉，没有什么动物在这边活动，许是刹帝那的来临，吓退了它们。 　　往前走几百米，便有一片密集的花丛了。 　　刹帝那进入了这片花海。 　　这些花有三米高，枝叶繁茂，绿茎纵横遍地，长满荆棘，容易割伤且挡道。 　　当然，这点小事难不倒刹帝那。 　　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异能，一刹间，将所有荆棘清理干净，露出平坦的地面。 　　很显然，刹帝那来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他们很可能在抄近路回去。 　　可是为什么来的时候不抄？ 　　当然，这只是陈见楚的一个揣测。 　　没有荆棘的覆盖，陈见楚看到了被沙土掩埋的石碑，上面刻有奇异繁古的文字。 　　陈见楚没能仔细多看，因为玫丽沙特莉匍匐而过了。 　　虽然错过了石碑，但陈见楚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发现花丛中有着房屋，不过早已坍塌，腐朽，只留下一些微弱的遗迹，若不是他眼尖，就忽略过去了。 　　曾经有人在这里驻留过。 　　陈见楚仰头，视线在重重叠叠的花瓣上掠过，他想要多发现些什么，可惜他没有再看到什么可疑的痕迹。 　　刹帝那很快离开了这片花丛，陈见楚回头望去。 　　花开得很好，沁人心脾。 　　只是，陈见楚莫名觉得很悲伤。 　　经历了一段时日，刹帝那回到了领地。 　　这里拥有落差极大的垂直崖壁，深不可测的陡峭峡谷，怪石嶙峋，地势险要。 　　仿佛是汉诺坝地貌，又似喀斯特地貌，叫人分不清。 　　倘若说森林的路是走出来的，那么这山石永远都走不出路来，只能凭着记忆认路。 　　巨蛇们在几乎一致的山沟里蜿蜒爬行，路线复杂错乱，碎石断崖遍地，稍有不慎，你脚下的路就是通往崖底的洞穴，掉下去，凶多吉少。 　　绕过了不少山谷峭壁，巨蛇们钻入了一个洞穴，越往深处，越是广阔，前方出现了许多洞道，或上或下，四面八方皆有，择了一条走到尽头，又是众多洞道任君选择。 　　不知在洞里绕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刹帝那的居住点。 　　洞顶倒挂着钟乳石，有些如瀑布奔流，有些如珠帘悬挂，有些如成群珊瑚，更有与石笋相连成的巨大柱体，千奇百态。 　　显然易见，这是一处规模偌大，地形复杂的地下溶洞。 　　有一面洞壁布满了众多洞口，宽度不小，陈见楚是看到有巨蛇钻进去，才知道这是它们休息的地方。 　　陈见楚站在原地，能听到响亮的水流声，地下溶洞有地下暗河并不稀奇。 　　刹帝那人朝他过来了，显然，对方想要他跟上。 　　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陈见楚平静地跟上了刹帝那人的脚步，穿进了一条向下的洞道，走没多久，干燥的地面覆满了水，越是向下，水越深，温度冰冷至极。 　　水至膝盖处时，他们拐出了这条洞道，又开始向上走，逐渐远离暗河的水流。 　　距离出口越近，水流奔腾的声响愈加大，出了洞道，右侧便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暗河，水花飞溅，陈见楚脸上碰上了不少。 　　溶洞里有着一些漂浮的光点，暗是暗，但光线至少足够陈见楚看东西。 　　暗河边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刹帝那女人。 　　她看过来了。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陈见楚。 　　从她的眼睛里，读不出什么情绪来。 　　陈见楚其实很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但他总是会被人盯着看。 　　陈见楚站在了她的面前，时间没有很长，因为他的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出现了一个洞口，他掉了下去。 　　扑通。 　　洞穴有五米深，水位及到陈见楚的脖颈处，水位再高一点，他就会被淹死。 　　陈见楚抬头看向洞口，刹帝那女人正站在边上，她俯瞰着，漠视着。 　　紧接着，陈见楚眼前一黑。 　　他没有晕过去，是洞口忽然被封住了，眨眼间的事情。 　　洞穴里漆黑一片，陈见楚什么都看不到，头部刺激无比，他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 　　他伸手摸了摸，有液体在手上，不确定是水还是血，他抵在鼻端轻嗅。 　　是血。 　　意料之中。 　　炎给他的药，其实他一直随身携带，但被刹帝那掳走的这段时间，药瓶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 　　陈见楚没兴趣去摸洞壁，他方才已然目测过了大小，他被关在这里没可能逃得出去，摸了也没用。 　　黑暗中，水里有炙热的光。 　　——蓄能子掉进水里了。 　　陈见楚屏住呼吸，还没蹲入水中捡起蓄能子，几道奇怪的绳索忽从墙体弹出，捆住了他的双手，令他无法动弹半分。 　　水中的蓄能子还在燃烧着，它的光芒照亮了水潭，就好像落日映在海面的余晖。 　　不止，蓄能子的光还照明了一半的深洞，有了光，陈见楚便能看清洞里的情况。 　　捆着他的绳索倒不如说是蛇皮，坚韧难断，从洞壁伸展出来的，陈见楚的目光转悠着，洞壁上深深浅浅的抓痕不少，甚至有断甲卡在上面，异常醒目。 　　这无疑是之前被关在这里的生物挣扎出的痕迹。 　　陈见楚的头部钝痛着，他闭上眼睛，渐渐陷入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九尾羊是山海经的猼訑，不过人家是眼睛在背上。 　　这章本来是要写到一个重要情节的，但好像不是很够写，就写在下章了，毕竟不能随便把刹帝那和他家略写过去，感觉那样有点过分，敷衍（揉鼻 第14章 　　陈见楚是被撞醒的。 　　本是被蛇皮绳吊直的双臂，忽然没有拉力，毋庸置疑，昏睡的他毫无防备，朝洞壁撞了过去。 　　“嘶……” 　　陈见楚难得痛出声音来。 　　他捂着额头鼻子，从人中处抹出暗红色的血，撞到的位置火辣辣地疼，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他撞破相了。 　　发酸的双臂无力下垂，浸泡入温热的水里，稍有缓解之意。 　　陈见楚抬眼看向洞壁，蛇皮绳耷拉垂吊着，丝毫没有最初的灵动。 　　但，谁知道下一刻它会不会突然勒住他的脖子？ 　　陈见楚用手舀起一捧水，观察了下清澈性，至于水里是否包含着有害的物质，他就无心多管了。 　　他草草用水将脸上的血洗掉，鼻子已经没再流血了，额头还在渗血。 　　陈见楚在水里摸索一阵，才握住了一直在黑暗冰冷之中为他发光，为他带来暖意的蓄能子。 　　出了水的蓄能子发的光更为明亮，没几下，就自动调暗了些，对眼睛的刺痛感减少了很多。 　　光线柔和。 　　陈见楚不知道炎在蓄能子里留下的异能，能否坚持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如果可以就好了。 　　他不想死的时候太冷。 　　陈见楚的双腿很累，但他只能站着，没有蛇皮绳的强行的吊扯，他望着极其遥远且封闭着的洞口。 　　不想再坚持了。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沉入了水中。 　　手里的蓄能子散发着温柔的温度。 　　水下，陈见楚正要停止屏住呼吸的举动，忽地，他睁开了双眼。 　　他破水而出，换了口气，潜入水中。 　　水下的洞壁，有一处水下穴口。 　　黝黑，深不见底。 　　陈见楚敢肯定，在这之前，水下根本没有什么穴口。 　　倘若有，那么他早就发现了。 　　这个穴口，是突然出现的。 　　正如他现在身处的深洞。 　　穴口不大不小，恰好能接受陈见楚的进入。 　　他盯着穴口，犹豫着。 　　手里的蓄能子变得滚烫无比，他险些甩开了。 　　他看着暖橘色的蓄能子。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转身钻进了穴口里。 　　穴口里的水冰冷刺骨，与被蓄能子导热的深洞水有着天壤之别。 　　石道两侧的壁面十分不平整，轻微碰撞一下，都疼痛难耐。 　　陈见楚游进来的时候，已然做好氧气不足，溺死于洞道的准备了，来时易返时难。 　　再者，洞穴的道路十分错综复杂，洞口常常相隔几百米，乃至更远。 　　这段穴道不长，他很快出了穴道，来到了更大更广阔的水下洞穴，这里的也有倒挂的钟乳石。 　　陈见楚在奇形怪状的石锥中穿梭着，他没有闲情欣赏这壮观的景象，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选了条岔道游了进去，才到一半的路程，他已然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做了最后的冲刺，目标只有往前游。 　　好在，他运气算不错。 　　这条道的尽头没有水，是有氧气的山洞。 　　陈见楚急促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在没有氧气瓶的情况下，仅凭借一口气，游了这么远的距离。 　　算是突破了一个极限。 　　休息够了，陈见楚便从水洞里爬出来，他浑身都是水，湿哒哒的，不仅冷还行动不便。 　　他找了块离水潭远点的位置，脱下湿掉的衣服，使用蓄能子烘干。 　　水分蒸发后的衣服穿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穿好衣服，徒步朝外走。 　　洞穴常年被黑暗笼罩着，陈见楚全然是瞎走，他一味地向前走，至于结果怎么样，他不是很关心。 　　洞顶上倒挂着众多蝙蝠，身形巨大，陈见楚就像送上门的猎物，一个人都不够一只蝙蝠吃。 　　蝙蝠受了惊扰，展翅擒拿陈见楚。 　　一道火焰凭空而出，灼烧着试图接近陈见楚的蝙蝠，温度极高，着火的蝙蝠四处乱撞，身上的火不少碰上它的伙伴，连带着一起烧了起来。 　　一时间，洞内的蝙蝠纷纷而逃，就为了躲避猛烈的火势。 　　陈见楚趁乱躲进了一个洞穴里，等待蝙蝠的散去，只是炎的异能太猖獗了，火烧都到了洞顶上了，只要稍微碰上一丁点火苗，那么定会被焚烧至死。 　　陈见楚握紧手中的蓄能子，靠着洞壁，等待火势的退去。 　　只是，他弄出的动静，不知是否会被刹帝那发现。 　　他逃出了深洞，刹帝那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他们有意引诱他逃跑？ 　　在一片火烧的山洞里，氧气略有些稀薄，陈见楚正要打算冒火离开，忽闻一阵脚步声。 　　陈见楚停住了动作，凝神细听。 　　声音由远及近，对方似乎不惧滔天般的大火，一步一步往深处走来，和陈见楚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陈见楚的指腹用力摁着蓄能子，他侧首盯着外面，只要对方一出现在他视线里，那么，他会先发制人。 　　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每一步，每个方向都不曾偏移。 　　出现了。 　　但陈见楚没有使用蓄能子。 　　“是我，别害怕，楚。” 　　青年轻唤着他的名字。 　　陈见楚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见到炎。 　　幻像吗？ 　　“你又受伤了。” 　　炎看着陈见楚结痂着血块的额头，轻叹道：“抱歉，我来得太慢了，让你受苦了，不过还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陈见楚没说话，看着他。 　　炎看出了他的防备，轻声说：“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可以吗？” 　　陈见楚依旧沉默着。 　　“声很担心你。” 　　“……” 　　“我们一起回去吧，楚。” 　　陈见楚抿唇。 　　其实他已经知道面前的青年不是幻像了，只是他不敢相信而已。 　　陈见楚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用行动回答了炎。 　　地上还有蝙蝠的残骸，火烧过后的灰烬，刺鼻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 　　路面坎坷不平，洞内已然没有蝙蝠的存在，它们都被陈见楚放的那场火吓跑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的。 　　洞穴的深度不可随意估摸，洞道死寂一片，森冷的风从不知名处倒灌进来。 　　前方有一处湿润的泥坑，周遭散发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气味，有些腐朽泥腥的味道，还闪着诡异的光。 　　走近了，才知道。 　　原来是泥坑里陷着不少白骨，遗骸不是由一种生物构成的，而是由多种生物堆砌成的，形态显然不一致，骨头的色泽黯淡，想来是有段时间了。 　　坑里泥泞湿润的原因是有少数水流的到访，水流来的道口却不小，不难想象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一方水潭，但坑的高度不算很高，以散系空间生物的平均大小，这些生物不太可能是溺水而亡。 　　生活在洞穴里的动物是极为少数的，种类更是屈指可数，而这些尸骨种类繁多，显然是从其他地方被水冲来的。 　　无论这些遗骸是长年累积下来的，还是一次性被冲进这里的，都很匪夷所思，有些过于巧合了。 　　陈见楚仔细地将附近的地貌构造观察了一遍。 　　隐隐约约，他觉得这跟那断裂的山体有所关联。 　　跟随着炎出了洞口，陈见楚才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他们现在处于一座石灰岩的半山腰，周围覆满了绿植，俨然不是陈见楚被刹帝那带来时见到的山体，远远眺望，才能看到类似刹帝那一开始带着他转悠的山群。 　　要说陈见楚靠自身力量从那头游到这头，完全不可能，因为它们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九、十公里。 　　那里根本不是他们的巢穴。 　　陈见楚没想到刹帝那的防范之心如此重，回领地都要特意千折百回一番。 　　而且刹帝那会制造幻像，很有可能一路上，他们对他使用了一些幻像。 　　往西南方走几百米，有条小溪。 　　陈见楚的后脑流出的血也结了层薄痂，发根血红一片，尽管炎清理的动作很轻柔，他还是感到了些疼痛。 　　炎给他上好了药，缠好了布条。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炎问。 　　陈见楚摇了摇头。 　　炎微微笑着，说：“那就好。” 　　炎这次来主要就是救陈见楚，他进入刹帝那的领地后，没怎么暴露自己，心思全放在陈见楚的行踪上。 　　万幸的是，陈见楚一直带着蓄能子，不然他现在都可能还没有找到他。 　　“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再过不久，刹帝那就会发现你消失了。” 　　炎不知道陈见楚是如何逃脱出来的，他不想提少年的伤心事，因此没有详问。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陈见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暗哑低沉。 　　炎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因为我想救你。”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陈见楚扯唇笑了笑。 　　他本该被放弃的。 　　他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千里迢迢来救他。 　　“那你能告诉我。”陈见楚直视着炎，“这个世界是否发生过什么灾难？” 　　不知为何，陈见楚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 　　炎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陈见楚垂下眼。 　　炎看着静言的少年，沉思片刻。 　　终是说：“抱歉，有些事我的确还没有告诉你。” 　　陈见楚抬眼。 　　炎：“我一直在犹豫，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能不知道的，但迟早你还是会知道的，哪怕你没发现，我没说。”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锐，与其让你继续猜疑下去，倒不如索性告诉你吧。” 　　“其实。” 　　炎的视线落在了远方。 　　“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第15章 　　远在数十几朝前，初始之地的光隧还在流转着。 　　那时各个空间互相通往，其乐融融。 　　尽管散系空间的危险程度是最高的，但至少生物们是有希望的。 　　直到某一天，长年明亮着的光隧变得黯淡无光，永夜彻底进入了黑暗。 　　通道关闭了。 　　散系空间彻底与所有空间隔绝了。 　　紧随着的是，散系空间的崩解。 　　第一场崩解，未定的因素侵袭，造成了千百种生物的灭绝。 　　就连与异族同一祖先，进化成不同形态的族群，也灭绝了十几个。 　　没有灭绝的生物，种族，无非两个原因。 　　其一，侥幸逃过一劫。 　　其二，自身能力强悍。 　　适者生存。 　　但，当一个空间正在死亡倒计时时，就没有什么适者生存了，有的只是苟延残喘。 　　他们都将灭绝。 　　世界的尽头是毁灭。 　　陈见楚跟随着炎在乱石高山中攀岩而下，高处的风是那么地热拥于万物，山脚下的平地是那么的广阔，禽类在蓝天中翱翔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 　　虚伪的假象。 　　“来了。” 　　炎说。 　　陈见楚打起精神，眼睛飞快转动着，试图发现出什么反常来。 　　他还没发现什么，就见炎往后一跃，脱离了地面，他的身后是几百米的高空，可想而知，掉下去会摔得粉身碎骨。 　　“冒犯了。” 　　炎说。 　　陈见楚的吃惊没维持多久。 　　因为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拽，陈见楚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了炎的胸膛，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非但如此，两人开始往下坠落，失重感几乎快要令陈见楚的心脏骤停，他死死抓住炎的肩膀，双目紧闭，咬牙死撑，浑身发抖冷汗直下。 　　坠落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停止了。 　　一双巨大火翼从炎的背后舒展开来，火翼在空中扇动着，稳住了下坠的趋势。 　　与此同时，方才他们站的地方，山体由内而破，巨石碎石爆飞，一张嫩粉巨大的蛇口弹射而出，獠牙森森。 　　这条玫丽沙特莉咬了个空，它的蛇躯缠着山体矗立的石柱，对悬浮在半空中的炎虎视眈眈着。 　　破损的洞口很快钻爬出其他的玫丽沙特莉，不久，石灰岩增添了许多道鲜艳的色彩。 　　有一点异常不可忽视。 　　——往日站在蛇首的刹帝那人不见踪影。 　　炎发觉到了陈见炎的不对劲，少年性子淡薄，少有情绪起伏，而今，他的情绪显然波动很大，近乎于崩溃的状态。 　　“楚？” 　　陈见楚指尖抓得更用力，炎的肩膀出现了红痕。 　　“你怕高吗？” 　　陈见楚头抵在炎的胸口，他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方才的刺激了，他平复了不少。 　　他不想说出原因，可现今情势紧急，容不得他支支吾吾，他怕等会会控制不住自己，从而拖累到炎。 　　“失重感。” 　　陈见楚说。 　　“我很怕这个。” 　　炎微愣。 　　他自责：“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 　　他没说过，之前也没有表现出现过，炎怎么可能会知道。 　　何况，他也是为了救他。 　　炎本想说些什么。 　　但周围忽然响起了刹帝那的咏唱。 　　音调铿锵，节奏紧凑，狂热虚拟。 　　霎时，乌云密布，鼓膜接受到贯耳的炸雷声，如爪牙般狰狞的闪电划破天际，数道闪电接连而来，形成骇人的网脉遍布天际，似一道天网笼罩在头顶。 　　交错的雷电随着刹帝那的吟咏，开始往下霹，无疑就是朝着陈见楚和炎的位置而去。 　　在雷电劈下前，一道火盾腾然而出，绕着两人扩大蔓延，直至将两人包住。 　　轰—— 　　令人眼花缭乱的闪电劈了下来，与火盾相撞，发出尤为刺耳可怖的声音，眼前是无尽的白光，刺目无比。 　　“别怕，抓紧我。” 　　炎抵在陈见楚的耳边说道。 　　大地开始溶解，塌陷出一个巨型凹坑，一条超级大型的巨蛇从凹坑里游出。 　　它的直径就有数百米，长度更是惊人，它伸直不到一半的蛇躯，蛇首上的竖瞳便正对着陈见楚和炎。 　　炎说：“这是幻像。” 　　“刹帝那真的只会幻像吗？幻像到底会带来什么？” 　　难道刹帝那制造的幻像就是为了来给人打破的？ 　　又或者只是困住，欺骗？ 　　这不可能。 　　“幻像亦真亦假，在某种程度上，幻像会成为现实，而你会永远被困于幻像，死于幻像。” 　　炎沉声道：“好比如现在，我们不能在特定的时间里打破幻像，那么我们会沦为幻像的口粮，成为它的一部分。” 　　“重要的是，幻像给你的伤害是真实的，而你一旦在幻像里受伤，那你就无法摆脱幻像了。” 　　“打破幻像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穴点。” 　　巨型大蛇张开庞大的蛇口，打算将两人直接吞下蛇腹，它的速度丝毫不受体型的影响。 　　“抓紧我，楚。” 　　说完，火翼开始扇动，如流星一般飞射出去，迅速无比。 　　不过，他往方向是蛇口。 　　陈见楚惊讶了一瞬，很快明白了过来。 　　“穴点在蛇躯里？” 　　炎闻言轻笑了下。 　　“对。”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好解释，我之后告诉你。” 　　两人很快抵达了喉道。 　　接下来就是往下了，失重感是不可避免的。 　　陈见楚主动道：“不用考虑我，先解决幻像。” 　　“抱歉，那你抓紧点。” 　　话落，炎抱着陈见楚俯冲向下，蛇道猩红恶臭，范围之广。 　　火刃随着而下，直往穴点。 　　穴点一破，巨蛇散去。 　　幻像一散，雨水便劈天盖地地降下。 　　不过，陈见楚没被淋到，因为头部上方有火盾抵挡。 　　这雨的气味难闻至极，雨滴颇黄，没入土壤，发出怪异的滋啦声，只见不远处的大石被侵蚀出许多坑坑洼洼。 　　雷电已然停止，只是这怪雨不休。 　　刹帝那不惧此雨，毕竟这雨是他们引来的，他们站在蛇首上，怒视着。 　　“楚，你还得再抱紧我些。”炎看向陈见楚的目光柔和，抚慰之意之重，“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望着他的双眸，陈见楚心里微微发着酸。 　　火光四起，势头冲天。 　　炎一直在地面屠戮，分明火翼更有助于他与刹帝那交战，可他就是没再唤出火翼。 　　陈见楚攀着炎的肩，往日颇为空洞的眼睛染上了些茫然与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emo，立意被编辑要求改掉了，因为不符合标准，应该是看起来太爱情了，很拘泥于爱情，所以我只能把它挂在简介那里了。 　　这句立意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我很喜欢，虽然看起来很平平无奇，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延伸出了整个世界。 第16章 　　远离了刹帝那的领地。 　　炎才放下了陈见楚。 　　被搂了一路，再次触地站立，倒有些不适。 　　这里是一片枯黄色的草丛，高度及膝盖处，踩到草根会发出清脆的嘎吱声，但草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它们很快又会长出新苗来。 　　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炎的身躯还发着烫，由于炎是不穿上装的，陈见楚全程贴着他的皮肤，自然知道为何会烫了。 　　方才的战斗，炎大肆削剥了刹帝那的势力，给予重创，在此情势下，能做到带着陈见楚全身而退，可见能力的强大。 　　或许，正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才会来救他的吧。 　　陈见楚想。 　　路途遥远，两人不太可能徒步回去。 　　倘若要依靠炎的速度赶回异族，那么陈见楚就又要挂在炎的身上了。 　　虽然两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被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带着跑，实在有些怪。 　　心里建设做不好。 　　“我们现在要去找个坐骑。” 　　炎解释。 　　他没让陈见楚迟疑后发问。 　　刹帝那短时间内遭到了两次重创。在未来一段时期，他们不会再进犯异族，追击陈见楚和炎的可能性也很低。 　　陈见楚回想起深洞洞壁的抓痕。 　　问炎：“刹帝那经常关押俘虏吗？” 　　炎摇头，道：“他们只会将感兴趣的猎物带回去。” 　　毋庸置疑，一旦兴趣消失，猎物的下场不会是好的。 　　“他们抓你，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炎说着，侧首对着陈见楚，“毕竟比较特别。” 　　陈见楚知道这点。 　　他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他还挺好奇几件事的。 　　“洞道是会移动的吗？” 　　陈见楚言简意赅讲述了自己是如何逃出深洞的事情。 　　他对突然出现的穴道还是耿耿于怀。 　　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他思索一会儿，说：“刹帝那的精神力相对其他族群，会更特殊些，所以他们才能变换洞道的位置。” 　　说着，炎的视线又落在了陈见楚的身上。 　　显然，刹帝那不可能会给陈见楚移动个逃生通道过去，况且洞道并不会自行移动。 　　那么，原因只剩一个了。 　　——陈见楚在无意间转移了通道。 　　精神力不可探查，刹帝那的精神力被得知，是因为早在远古时代，各族为了多一分把握生存机会，会对捕获的外族进行解剖，研究观察，更一步了解外族的异能力。 　　陈见楚没有被他们切开大脑，所拥有的一切自然无从得知。 　　再者，他不应该拥有精神力才对。 　　可又无法排除，他会被散系空间影响而发生变化。 　　“精神力除了能转移洞道，还有什么作用？” 　　其实陈见楚也不太相信自己会拥有精神力，太玄乎了。 　　“精神力较强特殊的，通常会比较敏感，记忆力方面过目不忘，某种程度上，能进行意念操控。” 　　炎举的三个例子，陈见楚基本都没有中，他对外界的敏感偏中等，不算很强，其余两个压根不存在。 　　大概是巧合了。 　　陈见楚向炎表达了这一观点。 　　炎说：“等回到部落，我带你去见终，他应能看出什么。” 　　两人边走边说。 　　周围的环境愈来愈似曾相识。 　　直到一处巨型花丛呈现在眼前。 　　陈见楚才确定了这个地方他来过。 　　“这个地方已经很少会有生物来走动了。” 　　炎走进繁叶之间，垂眼看着地上巨蛇蜿蜒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是有族群在这里灭绝了？” 　　陈见楚揣测。 　　炎有些讶异，他点头说：“这里曾经是罗特菲的领地，第一次物种大灭绝，包含了罗特菲。” 　　“能告诉我灭绝的方式吗？” 　　陈见楚说。 　　炎：“有很多种，罗特菲是灰飞烟灭，除了房屋之类，他们什么都没留下。” 　　罗特菲人金发碧眼，他们拥有一对尖耳，高贵优雅，他们是极为友好和善的一个种族。 　　听起来像精灵。 　　不过，精灵也分为多种。 　　“当时罗特菲的领地还栖息着不少物种，它们也连同灭绝了，自那之后便没有什么生物会来这边了。” 　　炎的语气很平铺直叙，陈见楚抬头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竟泛起了些难过。 　　“往东数里，有我们要找的坐骑。” 　　炎算是向陈见楚解释了来这里的目的。 　　“嗯。” 　　陈见楚应了声，之后缄默地跟上炎的脚步。 　　往东数里，是一片草根稀疏的荒漠，梭梭树每隔一段距离生长一棵，远远望去，倒挺扎眼。 　　天空一望无际，明亮却并不蔚蓝，反倒雾白朦胧。 　　陈见楚只感散系空间各地温度差异巨大，森林里的冷郁，荒漠中的燥热，山石区的阴寒。 　　叫他分不清现今到底是什么季节。 　　荒漠之中有一处水流，在这种水源稀缺的地方，这无疑是生活在荒漠中的生物的宝地。 　　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常常不远千里寻找水源，赶路至此。 　　在主系空间，骆驼有沙漠之舟之称。 　　在散系空间，那就无从得知了。 　　当炎引来一匹骆驼时，陈见楚是抱有怀疑的心态打量这骆驼的。 　　首先，这骆驼没有驼峰，它背上却有凸起的平面，其实算不上很平整，略有些弧度，尤其是越靠近边缘的。 　　尽管骆驼的高度骇人，炎还是轻松地上去了，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让骆驼愿意屈膝卧地。 　　炎朝陈见楚伸出了手，昏沉的世界中，他的笑是那么的温暖：“来。” 　　陈见楚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炎的手掌很宽大，陈见楚的手其实不小，骨节分明且修长，但与炎一对比，就差远了，他能完全包裹住陈见楚的手。 　　陈见楚还没什么反应，就被炎拉到骆驼上，视野似乎变得更加开阔了。 　　陈见楚坐在炎的前面，这样是为了更好保护他，避免掉一些意外。 　　“扶好。” 　　炎说。 　　陈见楚闻言观望四周，然而，这个平台根本没有着力点，他只好张开五指，贴在平面上。 　　骆驼开始起身，有些摇晃，走起来更是晃动，陈见楚手滑没抓稳，险些往沙里栽去。 　　好在炎及时拦住了他。 　　“抓我的手吧。” 　　炎说。 　　陈见楚依言照做，抓住了炎的胳臂，这次他们靠得很近，他的后背几乎快要贴上炎了，稍有震动，他都会靠进对方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短小，唯唯诺诺JPG.感谢在2021-12-16 23:47:26~2021-12-20 23: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灼唐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骆驼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如盘的大蹄在沙地疾跑着，丝毫不受软绵的沙质影响。 　　陈见楚背靠着炎，手也抓着对方，毫无疑问，比方才要稳妥不少。 　　尘沙受大风的影响，飞扬在半空，乱沙迷眼，膈得眼睛难受。 　　闭上眼睛无疑是最省心的事，骆驼的眼睛是重睑，能更好地抵御风沙入眼，所以这点沙尘对它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们很快远离了荒漠，逐渐进入密林地带。 　　迟暮时刻。 　　森林寂静森然，隐约有布谷鸟的啼鸣，草丛繁叶中有昆虫在叫。 　　嘎吱。 　　陈见楚踩断了一根枯枝。 　　他仰头望了一眼被遮掩的天空，尔后弯身拾起方才踩断的枯枝，有沙粒沾在上面，一点动静，足以它们掉落。 　　陈见楚捡够了枯枝，便回到炎的身边。 　　炎已然处理好了猎物，陈见楚主动搭起木架子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做，那么炎就会做，炎不是摩，他不会使唤他。 　　陈见楚时常在想，对方是不是把他当作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 　　搭好了木架，炎熟练地炙烤着。 　　炎将猎物最好的部位烤熟，递给了陈见楚。 　　陈见楚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今晚就不赶路了。” 　　炎说。 　　他没有熄灭火堆，反而烧得更旺。 　　陈见楚知道。 　　夜晚的森林很危险。 　　被刹帝那掳走的那段时日，他基本是在蛇群里，周围不少刹帝那人巡视着，危机感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的。 　　现今，他要跟炎两个人，一匹骆驼度过黑夜了。 　　黄昏尤其漫长。 　　关于这点，陈见楚早就得到了答案。 　　那便是，散系空间的时间与主系空间不同。 　　散系空间有28个间命，相对于主系空间的时间、小时，白天黄昏黑夜各占九个间命，黎明只占一个间命。 　　黎明所占的时间很短，远比不上其余三个。 　　天黑了。 　　骆驼低低呜咽着，畏缩在树根下。 　　陈见楚不禁想。 　　等这头骆驼将他们送到异族时，它又该如何？ 　　孑然一身回到荒漠吗？倘若半路被捕杀了呢？ 　　炎想过吗？ 　　他又是怎么做打算的。 　　阴冷的风一阵又一阵，拂着脸颊一遍又一遍，耳朵有发冻的趋势。 　　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发冷的皮肤表面很快变得暖洋洋。 　　陈见楚掀起眼睑，看着对面的青年。 　　“火不熄灭吗？” 　　陈见楚问。 　　不容置疑，黑暗中的火光容易引来捕猎者，有些动物的鼻子是很灵敏的，能嗅到几公里内的气味，循着找来。 　　引来的如果是狗熊那类动物，那么，基本没有脱险的机会了。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陈见楚知道炎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不必要的麻烦，能不要就不要，这无疑是最好的。 　　炎摇头：“宣示主权很重要。” 　　陈见楚明白了。 　　弱者只会逃窜保命，强者而是明目张胆。 　　炎是在向所有动物警示，这里是他的领地，容不得侵犯。 　　“早先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炎说。 　　陈见楚靠在硕大的树躯，垂着首，睡意浅薄，视线漂浮过一点蓝光。 　　他伸手抓住，过了一会，才松开手，凝视着手心的蓝色蒲公英。 　　余光又捕捉到蓝点，他抬头一望。 　　豁然，周围飘满了蒲公英，荧光点点，如梦似幻。 　　“这是蓝色蒲公英。” 　　数目如此众多的蓝色蒲公英令炎有些讶异。 　　“我知道，见过一次。” 　　陈见楚说。 　　炎看他：“寻常是难以见到这么多蒲公英的，你是在哪见到的？” 　　“回声的住所路上。” 　　陈见楚说。 　　显然，这件事，声没有跟炎说。 　　炎没再多说，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见楚看了飞舞的蓝点片刻，视线无意落在了炎身上。 　　他伫立在树下，光与暗投在身上，俊朗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不清，身形高大的他在巨树之下略显渺小。 　　尽管如此，他总能给人很足的安全感，无论从哪方面。 　　空间。 　　毁灭吗…… 　　陈见楚收回目光，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未来会面对到什么。 　　或许他会和异族一起消亡。 　　关于重回主系空间，陈见楚是不抱什么期望的。 　　连他们都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更何况他？ 　　炎会找到离开空间的方法吗？ 　　不知道。 　　可他知道，对方是希望找到的。 　　毕竟，这是他的责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陈见楚陷入了沉睡。 　　树下，炎依然伫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0 23:32:47~2021-12-21 23:3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灼唐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接下来一段时日里，陈见楚和炎一直在赶路。 　　其实算下来，他们花费的时间比刹帝那的时间要短不少。 　　再次回到异族。 　　恍若隔世。 　　陈见楚是看见树梢上的藤蔓，才确认自己已经进入异族领地了的。 　　进入领地没多久，炎便放了骆驼。 　　骆驼在原地踌躇一会，低咽几声，终是离开。 　　陈见楚目送至它的身影消失于森林。 　　“担心它吗？” 　　“没有。” 　　陈见楚否认。 　　炎没有再多说什么。 　　枯叶铺满了一地，矮草夹杂在其中，异常醒目。 　　临近部落时，陈见楚看见了声。 　　他趴在粗壮树枝上，伸长着脖子张望着，想来他是听到了声音，感应到了动静，甚至想赶紧目睹到。 　　陈见楚看见了声，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 　　声从几米高的树枝上跳下来，不过几步，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陈见楚还未有什么动作，声就扑了上来，速度太快，他没能躲过去，硬是被对方抱得死死的。 　　脖侧被棕卷毛蹭得发痒，身体动弹不得，紧紧贴着对方。 　　陈见楚皱眉，想推开。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声松开了紧抱的双手，抓着陈见楚的胳膊，急迫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都叫你跑了，你还不跑，你看！你头都伤成什么样了！” 　　陈见楚：“流了点血而已。” 　　“流血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要是刹帝那对你有杀心，你就完了你知道吗？！” 　　“说吧，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说出来，我以后给你报仇。” 　　“杀他全家！” 　　其实，陈见楚都无法一眼就辨认出每一个刹帝那人是哪个，至于他们的家庭结构更是无从得知。 　　所以他在想。 　　声能认出来吗？ 　　这个话，他是没可能说出口的。 　　“自己摔的。” 　　陈见楚说。 　　的确，除了下巴被卸，其他的伤都是他撞出来的，虽然这些伤有部分原因是源于刹帝那。 　　声显然不信。 　　他觉得，陈见楚一定吃尽了苦头，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好了，声。”炎开口了，“我们先回族里吧。” 　　炎发话了，声自然没再拉着陈见楚说个不停，他规规矩矩地站好，同他们一行入族。 　　“炎。” 　　青突然出现在三人的身后。 　　声捂着心口，不禁怨言：“你怎么老是这样！” 　　青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长祭传唤你。”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还有他。” 　　“她想干嘛？又要说她的大道理了吗？” 　　声嘟囔。 　　陈见楚并不认识什么长祭，也从未听说过，但听起来，地位似乎不低。 　　炎：“嗯，我们现在就过去。” 　　话落，炎偏头对陈见楚说：“见完长祭，我们再去终那里。” 　　陈见楚没什么好说不的。 　　他应了一声，同意了下来。 　　“我也要去。” 　　声说。 　　青瞥着他：“不行。” 　　“啊？为什么？” 　　“长祭指名不让你去。” 　　声又惊又怒：“为什么不让我去？” 　　青无奈：“谁让你总是偷听。” 　　顿时，声无话可说，跟泄了气的河豚一样。 　　“下次再偷听，长祭就要让你去虫谷历练了。” 　　声瞪大眼睛：“不可以！” 　　“抗议无效。” 　　声很生气，可他也只能生气。 　　他又不能跟炎控诉，毕竟连炎都要敬长祭三分。 　　被迫分开的时候，声扯着陈见楚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我在这里等你。” 　　陈见楚轻描淡写斜睨了他一眼，说：“你回去吧。” 　　变相的拒绝。 　　接连遭到驱赶，声不悦了， 　　“走就走。” 　　声走了，头都不回。 　　看来是很不开心。 　　青不由看了陈见楚一眼。 　　长祭的居住地有些特殊。 　　远离部落约九百米左右，与异族统一规格的住所不同，长祭的住所是一颗大树，树躯中空，有利用树侧形状雕刻而成的螺旋梯，拾级而上，有一树口。 　　说是树口并不是真的就一个小口子，而是没有门，空有口。 　　从树口朝里望去，惊觉空旷无比，作为地板的巨大年轮呈现在眼前，所有的棱角纤维被消磨得平滑，圈圈往外扩大。 　　这一层也有一处木梯，是由木躯里的木料沿着修建出来的，梯面梯内都有断层的年轮存在，意外构成了奇特的纹路，精妙绝伦。 　　令人不得不叹服的是，树躯被掏空至此，这巨树还能持续生长，开着繁花绿叶，树冠盛大，遮天蔽日。 　　树壁有着大面积的黑色线条，它们构成了一帧帧画壁，只是这些线条时粗时浅，由它们连线而成的动物物体都很抽象潦草，甚至都快要认不清这是壁画，而误以为是奇怪的黑线了。 　　陈见楚不过多看了几眼，他就眼睁睁看着有几处黑线变浅了些，更有延伸的状况。 　　“这是生命线。” 　　炎说。 　　陈见楚抬头看他。 　　炎：“这里一共有七百万种生物，交融相连在一起的，是有所羁绊的物种，其实很多物种都是由同一个祖先进化而来的，仅是每个分支的进化的方向不同，正如异族与刹帝那，以及你没见过的阿曼图，布鲁克斯族群，他们都跟异族是同个祖先。” 　　说着，炎指着树壁上的浅线：“生命线较淡的，也代表着他们很快就要消亡了。” 　　炎的指尖一转，落在一个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一条几乎淡不可见的线。 　　他说：“还记得送我们回来的骆驼吗？” 　　“它们的生命线很快就要没有了。” 　　陈见楚看着他，没说话。 　　炎说：“那片荒漠即将消失，想要不灭绝，它们只能迁移，森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能否占有一席之地另说，单看它们的生命线，如果它们不做出什么重要转折的事，那么它们就会灭绝。做了，它们的淡下去的生命线就会再度亮起。” 　　“异族的在哪里？” 　　陈见楚问。 　　炎闻言，轻轻一笑，他说：“长祭能预知生命，也能召唤生灵，唯独的便是她无法得知自己族人的生命线，她无法在关节点挽救异族，及时止损。” 　　陈见楚抿唇，他垂着眼帘。 　　“别担心。”炎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见楚看着他，应道：“嗯。” 　　青说：“我们还是快些吧，长祭还在等我们。” 　　青的手背上栖息着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是突然出现的，不容置疑，就是长祭祀派来的。 　　以往，长祭是不会催促他们的。 　　这次，明显很有针对的意味。 　　继而向上，这是一段很长的阶梯，一路盘旋高升。 　　最后，三人停在了挂着竹帘的门前。 　　白日，从外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的，而里面能清外面的一举一动，夜晚，则相反而之。 　　竹帘无需他们动手，自行往左侧移动，露出了入口。 　　陈见楚踏入了此口，往里走了几步，这一层的布局简约，脚下踩的依然是年轮，仅是周围多了些生活气息。 　　树屋正中央，站着一位古稀之年的婆婆，她满头白发，面部沟壑纵横，目光却如鹰般锐利，似乎一眼便能将人看穿。 　　她毫不避讳，目光直直落在陈见楚身上。 　　“长祭。” 　　炎和青异口同声，只不过青有行礼，炎没有。 　　陈见楚则立于原地。 　　什么也没做。 　　他不知如何做是正确的。 　　只能选择沉默。 　　长祭肃着面，应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问陈见楚。 　　“楚。” 　　陈见楚说。 　　对于他的回答，炎和青是有些意外的。 　　长祭也一愣，她沉脸：“你叫楚？” 　　陈见楚眼神不闪躲，大言不惭：“对，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与其一直被人惊叹他名字的不同，他选择直接改名，这样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长祭深深看了他一眼，她撑着拐杖，在树屋里慢步行走。 　　“好，很好。” 　　她是这么说的。 　　“散系空间的事，你知道了？” 　　“嗯。” 　　长祭放慢脚步，侧目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陈见楚看她。 　　“你觉得我们会亡族吗？我们能在空间毁灭前离开吗？离开了散系空间，是否还有我们异族的立足之地。” 　　“不知道。” 　　陈见楚说。 　　长祭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她目光沉沉。 　　陈见楚又道：“我不是预言家，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更无法实现你所期盼的结果。” 　　长祭完全没必要问他这些，因为根本得不到答案，陈见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 　　“你的生命线很不稳定。” 　　长祭转移了话题。 　　陈见楚和她对视着。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长祭盯着他，沉声：“你随时会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长祭，长大的长，不是长度的长。 　　然后推一下基友的文，主攻文，文案是受视角 　　《我被疯子霸总盯上后》by野马凌江 　　年旧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江晚年年不忘，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也就见了三面。 　　第一次，年旧没有见到他本人，只是见到了他的母亲，以及他的照片。黑白的，跟奔丧似的。江母对他说：离开我儿子，钱你说个数。 　　年旧笑了笑，默默的离开了。 　　. 　　第二次，江晚关了他一天一夜，说着些胡话，害得年旧的正牌男友和他分手、好友的离开。 　　. 　　三年科研生活，等再次出来时，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和年旧求婚了，年旧开开心心的带上了钻戒。 　　可是那个疯子又出现了…… 　　. 　　天呐，谁来救救他。 　　明明自己和他不熟，为什么这个疯子告诉自己——年旧是江晚的初恋、他俩从小就私定终身了。感谢在2021-12-21 23:36:09~2021-12-22 23:5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灼唐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通常来讲，长祭并不会直接告知他人的生命线，这无疑会给人制造一些危机感，大有可能会死得更快。 　　“您不必吓唬他，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炎开口道。 　　长祭哼笑一声，她真没看出陈见楚哪里被吓到了。 　　何况，她说的是实话。 　　炎是什么样的，她清楚。 　　便没有再多说生命线的事。 　　炎：“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要事？” 　　长祭：“没有，我就只是想看看你非要去救的主系空间人长什么样。” 　　这话，听起来。 　　陈见楚觉得很怪。 　　“好了，你们走吧。” 　　长祭下了驱逐令。 　　陈见楚跟着两人下了树楼，在树底下，他不禁抬头望后上方望去，长祭站在树窗俯瞰着他，距离不算近，他看不清长祭是什么样的表情。 　　“别随意看。” 　　青说。 　　在异族人心里，长祭是圣洁的存在。 　　不可冒犯，也只有声才会老是捣乱。 　　陈见楚收回了视线，直视前方。 　　炎说：“好了，他不知道，别太苛刻了，说清楚就行了。” 　　继而，他又对陈见楚说：“长祭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随时可以改变。” 　　陈见楚看着他，最后也只是闷闷应了一句：“嗯。” 　　炎笑了笑，他看向青：“青，如果你后续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去看一下声，他又去溪边了。” 　　“好。” 　　青说。 　　话落，青的肤色开始泛绿，尔后迅速溶解成藤蔓，潜入土层中，不见踪影。 　　“走吧，我们去终那里。” 　　炎说。 　　长祭很不满炎去救他的事。 　　陈见楚看出来了。 　　他甚至怀疑长祭是故意让自己知道的。 　　那么那段话，她会不会并不是在对自己说？ 　　而是…… 　　陈见楚的眼眸倒映着炎的背影。 　　终。 　　这个名字，陈见楚听的次数不多。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终是谁。 　　终是异族的治疗师，族里的药物都由他供应，伤者也是由他治愈。 　　相当于，医者。 　　还未走到终的住处，就已然嗅到清苦的药香味了。 　　待临近时，便能看见一幢绿色房屋。 　　周围晾晒着不少药材，还有些药材被混合在一起，打磨成粉末，丢在那里，被风吹散了三分之一，旁边还有一些木瓶，塞紧了木塞，想来里面是装好了药末。 　　另外，组成药材的东西不止植物，也有一些菌类，动物肢体…… 　　什么样的都有。 　　“他这里有点乱。” 　　炎说。 　　的确，基本没有道路能进终的屋子，都摆满丢满药材。 　　各类药味混杂在一起，进入呼吸道，苦香至极。 　　陈见楚看着自己的脚边。 　　有一枚脏兮兮的眼球落在泥地里。 　　炎也注意到了。 　　他说：“这不是眼睛，是一种果实。” 　　说着，他弯身拾起来，递给陈见楚。 　　近了看，能看清果实上形似血丝的枯黄色丝线，白灰色的球体，瞳孔般的圆点。 　　炎掰开了这枚果实，里面是一粒粒黑籽，萎缩的果肉。 　　炎直接证明了自己没有欺骗陈见楚。 　　陈见楚说：“这能制成什么药？” 　　问这种问题，他是不抱期望炎能回答上的。 　　炎:“加快伤口自愈速度。” 　　炎是知道的。 　　一阵风吹过，黑籽飞走了大半。 　　陈见楚说：“浪费了。” 　　炎闻言轻笑：“不是用籽，籽是要清掉的。” 　　陈见楚：“……” 　　“首领。” 　　一道声音忽从旁边的草堆里传出，打破了即将凝固住的气氛。 　　一位男子从里面爬了出来，他的腿还挂着一只毛绒玩意。 　　定睛一看，是只兔子，细看倒不如说像只萨耶摩。 　　这只动物正紧紧咬着他的小腿，长耳后垂，爪子死抓着他的腿。 　　他的头发扎满了草根，面容也带土，异常狼狈。 　　“抱歉啊，我已经很努力地抓紧时间赶回来了，谁知道这家伙太不省心了，非要追着我。” 　　说着，终一把拽住毛绒的长耳，暴力拽下毛绒动物。 　　被咬破抓破的伤口，血肉模糊，留着殷红的血液。 　　但，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很久。 　　对方腿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不过数秒，伤口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徒留血迹在白净的腿上。 　　终一手挠着头，一手拎着暴动不休的毛绒动物。 　　陈见楚的视线跟终对上了。 　　终微笑着走来，将长耳狗一把塞进陈见楚的怀里。 　　“送你了。” 　　怀里的毛绒狗软软乎乎，陈见楚一时有些发愣。 　　也是奇怪。 　　方才一直叫嚣乱动的长耳狗一到陈见楚手上，就乖住了，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陈见楚。 　　陈见楚盯着它看，试图分清它到底是狗还是兔子。 　　“外出采药也要多加小心。” 　　炎说。 　　“别总占着自己自愈能力快，就不顾安全。” 　　终频频点头：“多谢首领关心啦。” 　　听到了，他下次还会犯。 　　炎也知道他就是爱横着走，他不想改，他不好硬要人改，只能口头劝说。 　　“是要查探他的精神力是吗？” 　　终撸起袖子，挑眉示意着陈见楚的方向。 　　炎的视线也落在了陈见楚身上，他答道：“对，顺便看一下他有没有受到散系空间的影响。” 　　“好勒。” 　　终一口答应下来。 　　他笑眯眯靠近陈见楚，说：“这东西晚点再玩吧，我们先来干点正事。” 　　实际上，陈见楚也没玩，他没有辩解，松手把长耳狗放到地面上。 　　不知终从哪里掏出来的一套奇形怪状的器具。 　　他让陈见楚躺在小屋里的长台上，将那一人大的极似胸骨的东西，框在陈见楚的身周，骨架中延伸出不少一指宽的细线，触碰到皮肤，便严密衔接上去，难以分离开来。 　　“睡一觉吧。”终说，“睡醒后就好了。” 　　他的话如同魔咒，令陈见楚毫无抵抗之力地陷入沉睡。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那些器具早就不见踪影了。 　　终正在台边等着他醒。 　　见他醒来，笑说：“快起来吧，是不是很想赶紧知道答案？” 　　然而，他发觉了陈见楚一点急迫感都没有。 　　陈见楚下了长台，目光在屋内搜寻着。 　　“找我们首领吗？”终说，“他在外面，走吧。” 　　终出了小屋，陈见楚随后。 　　炎正在外面捣着药粉，长耳狗温顺地趴在他脚边，全然没有攻击终的凶势。 　　“我可没有欺负它。”终很厉害地悟到了陈见楚眼中的含义，他磨牙暗骂，“欺软怕硬的家伙。” 　　陈见楚默默无言。 　　“怎么样？” 　　炎放下手中的石锤，问道。 　　“虽然没有把他切开来看，但很明确的是，他没有精神力。” 　　终说。 　　“而且，别看他人长得跟我们差不多，可他的确不会拥有异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关于这点，陈见楚早有了心理建设。 　　“不过。”终转动着眼睛，他斜视着陈见楚，“他有点奇怪。” 　　炎：“怎么说？” 　　终：“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了，应该在挺久以前，他身上有些东西开始断层，突变了，在主系空间没有什么显露，到了散系空间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摩不是说他进步很快吗？很有可能跟这点有关，我能力还不够，所以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以及对他还会有什么影响。” 　　“再者，那些东西对身体挺重要的，哪能随便就变了的，变了，人大概也就死了，活下来相当于重新出生了一回。” 　　终侧头看着陈见楚，调侃：“你是不是死过一次啊？” 　　“终。” 　　炎对他的发言感到头疼。 　　终立马认错：“抱歉抱歉，我不该乱说话的。” 　　“总而言之，以目前情况来看，没什么坏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般都在23:30后，00:00前。 　　感谢在2021-12-22 23:56:13~2021-12-23 23:5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那便好。” 　　炎说。 　　“移动洞道可能也有其他因素，不一定就是他移动的。” 　　终说。 　　毕竟。 　　一切皆有可能。 　　该说的，终都说完了。 　　结果，他发现全程，陈见楚没吭一声。 　　他惊奇：“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见楚微掀眼皮。 　　眸中毫无涟漪。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事。 　　无关于己似的。 　　这令终对他的好奇又上升了一个度。 　　他扭头对炎说：“首领，要不然把他给我吧。” 　　他手痒了。 　　很想开膛破肚。 　　好好看清这主系空间的人里面是什么样的。 　　炎看着他，说：“他是人，不是东西，终，你不能总口无遮拦。” 　　终：“好吧，我错了，首领，我等会就去领罚。” 　　看得出来，他很失望，也很惭愧。 　　黑茶色的眼眸这一刻的注意力悉数落在了青年的身上。 　　炎察觉到少年的注视，侧身面对着他，唇角的笑是那么的和煦。 　　陈见楚敛下眼睑。 　　“好了，我先送楚去摩那里。” 　　炎算是默认了终自行去领罚一事。 　　终不敢再造次，目送着两人离去。 　　直至他的小腿猛地一剧痛，他低头一看。 　　长耳狗正凶神恶煞咬着他。 　　“你这坏东西。” 　　陈见楚与炎肩并肩走着，他的视线固定住了一样，只知道看路，余光也是路。 　　“首领！” 　　“呃……那个楚啊。” 　　终的呼唤留住了两人的脚步。 　　陈见楚回过头，只见终拎着长耳狗，急冲冲地跑过来了。 　　他将长耳狗往陈见楚怀里一塞，陈见楚没接，长耳狗直接啪叽掉地上去了。 　　“你东西忘拿了。” 　　丢下这句话，终对还炎行了个礼，之后溜之大吉。 　　留下两人一狗面面相觑。 　　是的。 　　这就是一只像兔子的狗。 　　陈见楚很随便得出的结论。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炎一面说着，一面看着陈见楚。 　　见陈见楚没什么行动。 　　他又说：“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让它自己回去吧。” 　　还有一句话，炎没有说。 　　陈见楚看着脚下的长耳狗，这狗的大小难得正常，跟大型犬系差不多大，没五六米高那么骇人。 　　此时，长耳狗眼巴巴仰着头看着他。 　　陈见楚说：“让它走吧。” 　　炎说好。 　　不知炎怎么做到的，没有开口，没有多余的动作，便向长耳狗传达了陈见楚的意思。 　　长耳狗似乎很委屈，嗷呜嗷呜地叫着。 　　真是很狗的叫声。 　　陈见楚想。 　　不同的是，它的叫声奶声奶气的。 　　陈见楚继续往前走。 　　身后跟着一团白。 　　陈见楚没搭理。 　　走了大半的路了。 　　那只长耳狗还很锲而不舍地跟在两人后面。 　　陈见楚连头都没回，压根就不在意，奈何长耳狗非要跟着。 　　陈见楚已经说过不要了，炎心里再无奈也没再多说一句。 　　走到熟悉的路，陈见楚对炎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炎已经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陈见楚便朝他鞠了个躬。 　　之后，一个人向前走了。 　　长耳狗迈着毛茸茸的四条腿跟上，和陈见楚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炎望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择了另外一条道，闪身而去。 　　熟悉的环境再次出现在眼前。 　　以及人。 　　摩就站在那里。 　　恰好面对着陈见楚。 　　“欢迎回来。” 　　摩说。 　　陈见楚说：“弓跟箭，还有刀刃，都丢了。” 　　摩叹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丢了就丢了吧，再铸就是了。” 　　陈见楚垂眼。 　　摩注意到了后方的长耳狗。 　　问陈见楚：“你要饲养它？” 　　陈见楚转身看去，长耳狗的白尾摇得欢快，伸着舌头。 　　“哪有狼会这样，看样子它很喜欢跟着你。” 　　“狼？” 　　陈见楚疑惑。 　　摩一愣，问：“你从哪来的？” 　　“终给的。” 　　闻言，摩扶额：“难怪了。” 　　“怎么了吗？” 　　“没什么。”摩摇头，说，“这种狼生活在雪山地段，那边的资源稀缺，狼群养不起那么多狼崽，物竞天择，弱质的小狼就会被狼群放弃。” 　　母狼通常不舍得送走自己的孩子，都是由公狼将狼崽叼走，丢得很远，避免狼崽循着气味找回来，更有个别丧心病狂的狼群直接将狼崽分食。 　　毕竟，离了狼群的狼崽大多数只有死路一条，会落入其他动物口中，有些狼群认为不如填饱自家狼腹，何必白送给其他动物。 　　显然易见，跟着陈见楚的这只雪山狼，就是被狼族抛弃的狼崽，它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了，并且来到了森林。 　　也不知道终做了些什么，惹了这只雪山狼。 　　“它还在幼年期，再过一些时日，它长大了些，体态就会变得威猛。” 　　威猛…… 　　陈见楚垂眼看着这只四不像的狼崽，更是缄默了。 　　“你不想要它吗？” 　　摩看出来了。 　　完全就是狼崽死皮赖脸跟着陈见楚，而陈见楚对它，是毫无兴趣。 　　陈见楚没说话，变相的默认。 　　“你可以留着它，就像刹帝那驯服玫丽沙特莉一样，为自己提供点优势，虽然它是只被淘汰的狼，但它能活到现在，也算不是很差的狼了。而且你不用怎么精心照顾它，以后把猎杀下来，不要的猎物给它吃就好了。” 　　“也不用担心它不忠诚，雪山狼算是所有狼中，最有情义的一支了，若不是生存环境的逼迫，它们也不至于弃子，再者，总有手段让它忠诚于你。” 　　摩的话条条有理。 　　陈见楚细想一下。 　　无论怎么看，都是他占了雪山狼的便宜。 　　“嗯。” 　　摩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被说服了。 　　雪山狼还蹲在地上，眼巴巴望着陈见楚。 　　陈见楚平淡的目光笼罩着它。 　　“过来。” 　　可以说是很敷衍了。 　　雪山狼似乎理解到了陈见楚的意思。 　　跟只哈巴狗似的，直奔而来。 　　它似乎想扑上来，但畏于陈见楚冰冷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它委屈地搭着毛茸茸的爪子，往后退了一点。 　　“现在能铸弓箭吗？” 　　陈见楚说。 　　摩欣然道：“当然可以。” 　　“你想现在就铸？” 　　“嗯。” 　　陈见楚轻应一声。 　　摩一噎。 　　显然，他没想到少年会如此。 　　刹帝那一事，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创伤，他反而更奋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老是日更两千，好惭愧啊我，不行，我要努力三千！希望这不是个失败flag：） 　　感谢在2021-12-23 23:53:08~2021-12-24 22: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灼唐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弓很少制造，尤其是不怎么依赖器具的异族。 　　所以，弓没有模具。 　　“我已经有许多朝没有造弓了。” 　　摩说。 　　他的手法从生疏到熟练。 　　弓的难度可不比箭低，每个弯度细节都要处理好，否则都有可能会成为致命的根源。 　　摩将自己珍藏的一种稀有木料拿出来做弓把，用上好的韧线来作弦。 　　弓的结构虽看着容易，但一把好弓，需要精打细磨，非一朝一夕就能出成品。 　　摩说他最快能56个间命制出。 　　期间，他还要兼顾着匕首的铸造，并不是没有其他匕首，而是他认为陈见楚配得上更好的，就像弓一样。 　　陈见楚没有荒度时日。 　　他一点一点地削掉木轮的树皮，用器具磨制箭杆，速度还是没有很快，但至少比先前快了不少。 　　仓里的木材剩的不多，在陈见楚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摩都有制箭矢。 　　他似乎很相信炎能把陈见楚带回来。 　　为数不多的木材没支撑多久，都被陈见楚磨完了。 　　如若不是森林的树太粗壮，他要花费很多时间去伐下来，那么他早就带上斧头去砍树了。 　　陈见楚对箭矢的处理熟练度远比不上箭杆，毕竟，他皮脆，容易割伤。 　　骨刺需要经过一些特别的工序，才能更好地切割成想要的形状，光是工序，就足够浪费陈见楚很多时间。 　　效率过低，还不如摩自己来铸。 　　陈见楚也是想到了这点，不过他没有退步，依旧坚持低效率地造箭矢。 　　他不想故步自封。 　　就算他现在因为低效率而不造箭矢，总有一天，他还是会重新开始的，倒不如坚持到底。 　　尽管在散系空间，陈见楚的生活仍然颇为无趣，且单一。 　　他总是呆在固定的地点，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56个间命，一把全新的弓造好了。 　　陈见楚再次握上弓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不由回想到不久前身为弓箭手的自己，那似乎是已经过了很久的岁月。 　　“匕首还得再过几个间命。”摩说，“在这之前，我要进一趟森林。” 　　异族有篝火处，大多数族人都是在那里一共进食，只有少部分人是脱离的，他们独自进食。 　　摩就是其中一个。 　　“我和你一起去。” 　　陈见楚说。 　　摩抵着头整理东西，闻言抬眼看他，额间挤出三道褶皱。 　　陈见楚将箭筒挂上肩，手持弓。 　　摩收回看他的视线，继续整理东西，算是同意了。 　　一直趴在门口的雪山狼听到动静，伸长脖子张望，见陈见楚走远，它赶忙追上。 　　“今晚猎狸。” 　　摩说。 　　毋庸置疑，摩进森林的目的就是狩猎。 　　关于狸，陈见楚只猎过一次。 　　狸形似浣熊，性情狡诈，当毛兔出洞寻觅食物时，它们会钻空子去兔洞里叼出幼崽，惨遭不幸的毛兔回来时，自己含辛茹苦喂养的幼崽已然寥寥无几，更有些兔洞的幼崽被掏的精光。 　　狸喜欢在树根网里筑巢，隐蔽复杂，很好的藏匿点。 　　在森林里走路得处处留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树根绊倒，乃至踩断易碎树根，掉下捕猎者布下的陷阱。 　　森林的色彩是浓厚的，光晕金黄又葱绿，望不尽的巨树仿佛成为了永恒。 　　狸的巢穴隐匿，再者有有些巢穴是废弃的，狸可能不在巢穴等因素，都造成了不能盲目抓狸的原因。况且，嗅到危险气息时，它们也会弃穴而逃。 　　所以，陈见楚并不会选择去它们的巢穴。 　　而是。 　　狸通常会在13间命离开巢穴，寻找食物，它们出穴口时，万分小心，这十分不易蹲捕。 　　散系空间共有三个时天。 　　‘速鹤’、‘泯苍’、‘净辽’。 　　它们相对着的是，四季。 　　速鹤为春夏，泯苍为秋，净辽为冬。 　　泯苍时期，动植物们开始繁衍，大多数动物将幼崽培育至来朝的速鹤，便会让幼崽们离开，自行生存下去，而它们则继续下一轮的繁衍。 　　而在放走幼崽的速鹤时期，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传授生存技能。 　　二，技能与最后的喂养。 　　三，驱赶离开。 　　第二阶段的幼崽最为肥胖，因为与幼崽分别，母兔会倾尽全力，喂饱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走得好更一些，这甚至是有些幼崽最后的温饱时刻。 　　显然易见，狸会在第二阶段出击。 　　而如今，便是第二阶段。 　　陈见楚和摩来到了毛兔坡。 　　如其名，这片坡是毛兔的聚集地。 　　土石块长满了青苔，朽木上生长着菌类，一片一片，一朵一朵，像花开。 　　陈见楚攀爬上树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背靠起来，眺望着毛兔坡。 　　摩就站在树根下，他说：“看到了吗？” 　　“看到了。” 　　陈见楚说着，拔起一支箭，架在弓弦上。 　　狸的皮毛为棕黑色，体型算小，只有一米高。 　　射杀狸的最佳机会是在它将脑袋钻进洞穴里的时候，专注咬死毛兔幼崽的它警惕心会有所降低。 　　咻—— 　　陈见楚的箭射了出去。 　　他的箭技没有退步，依然精准。 　　猎杀了一头狸，陈见楚没有停下，他继续拔箭射击，由于他的第一箭制造了些动静，其余的狸意识到危机，纷纷拔头就跑。 　　箭不留情，陈见楚杀了一只又一只狸，直至没有狸再能出现在视野里。 　　陈见楚收了弓，跳下树根。 　　雪山狼跑得比他还快，直奔毛兔坡。 　　“杀那么多干什么？” 　　他杀了五只狸。 　　其实一只狸就够两人一狼吃的了。 　　这些狸个个体态肥硕。 　　“练手。” 　　陈见楚说。 　　这下。 　　摩确定了。 　　陈见楚果然就是为了试新弓，才跟他来森林狩猎的。 　　雪山狼积极地将四散的狸叼放在一起，蹲在旁边守着等陈见楚过来。 　　有一只狸，到死也紧紧咬着毛兔幼崽，不过这只毛兔幼崽命大，被尖牙贯穿了大半身躯，血洇红了皮毛，也还没死。 　　陈见楚走到狸前，他屈膝下蹲。 　　摩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陈见楚伸手，杀死了毛兔幼崽。 　　陈见楚站直身来，侧首对上摩的讶异的目光，他什么都没有解释。 　　摩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那只幼崽伤得很重，不死只是一时半会，哪怕他们把它放回巢穴，等母兔回来时，也是一具尸体了。 　　说起来，倒也残忍。 　　倒不如直接让母兔不要见到幼崽的尸体，同时也给幼崽死得痛快。 　　可从某种程度来看。 　　少年的确冷血。 　　摩想。 　　五只狸，雪山狼叼了一只，跑在最前头，陈见楚和摩一手提着一只在后头。 　　“我该怎么训练狼？” 　　陈见楚看着前面的雪山狼，问道。 　　“多让它去捕猎，平时教它听你话。” 　　身经百战，比什么都重要。 　　“那明天开始，我就带它去森林里狩猎。” 　　陈见楚说。 　　摩：“你？” 　　陈见楚：“嗯。” 　　一直以来，陈见楚都是跟着摩进森林的，原因无非就是他不放心让陈见楚一个人进去，那很危险。 　　而且，认真算起来，陈见楚学箭术并没有很久，甚至是很短很短的时间。 　　然而现在，他居然想要自己以后带匹狼去森林里。 　　“出不了事。”陈见楚看出他的顾虑，说，“你说过，时间不宽裕，不能虚耗。” 　　摩还没开口说不行，就被他用自己的话堵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 　　陈见楚垂着眼。 　　摩凝视他片刻，说：“炎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救我的时候。” 　　“你怎么想？你不担心自己的以后吗？” 　　陈见楚默了默，张唇：“那些不重要。” 　　摩对他的回答，感到不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见楚没回答。 　　“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 　　摩摇头叹息。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异族现在有多少人，在末日没来临前又有多少人吗？” 　　陈见楚不知道。 　　“数万人。”摩说，“如今就剩下一百五十几号人了。” 　　陈见楚睫毛微颤，他抿着唇。 　　之后两人相默无言，回到住所，他们自觉分配着该做的事。 　　吃完晚餐，摩在给匕首收尾。 　　烤熟的肉还剩很多，陈见楚看着正在大块颐朵的雪山狼。 　　“过来。” 　　雪山狼闻声奔跑来。 　　陈见楚把熟肉往干净的叶盘一放。 　　雪山狼便领悟了他的意思，埋头苦干。 　　摩见了，有些无奈。 　　他问：“你给它起名字没有？” 　　这几日，陈见楚叫它，都是很单调地让它过来，敷衍的程度极高。 　　没得到陈见楚的回答，摩便知道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名字的事。 　　“给它起一个吧，会方便些。” 　　陈见楚默了。 　　起不起都一样。 　　他是这么觉得的。 　　“过来。” 　　雪山狼停下进食的举动，蹭着头到陈见楚腿边。 　　“你叫它过来干什么？” 　　陈见楚：“我没让它过来。” 　　摩突然有了个预感。 　　“我在说它的名字。” 　　陈见楚说。 　　过来。 　　这种名字。 　　他倒不如不起。 　　摩很想说些什么，但看那只狼摇尾巴摇得那么欢，霎时，什么话都咽下肚子了。 　　“匕首。” 　　摩将装在鞘壳的两把匕首丢给陈见楚，说，“明天带上去森林吧。” 　　陈见楚抬眼看他。 　　摩却没再停留，转身回屋。 　　他能明白陈见楚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也是认同的。 　　所以，他同意了。 　　但愿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日，别人的假期，我的痛苦源泉（点烟jpg.感谢在2021-12-24 22:25:44~2021-12-27 01: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声来的时候，陈见楚在森林里。 　　“你怎么放他一个人进森林？！” 　　声大为震惊。 　　摩很心平气和地瞥了他一眼。 　　“大惊小怪。” 　　声憋着脸，他放大听觉范围，极力捕捉筛选出陈见楚可能发出的声音。 　　“别找了，他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进森林了。” 　　摩说。 　　“什么？” 　　声扩大出去的听觉忽地往回收。 　　如他所言。 　　陈见楚一个人进森林已经维持一段时日了，他全然不再需要人陪同在旁。 　　声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过十来日没来找陈见楚，怎知对方到了这地步了。 　　没来找陈见楚的原因，无非是别扭。 　　然而，陈见楚是没可能会主动找他的。 　　所以，那股劲一过，他就来了。 　　“那我等他回来。” 　　声说。 　　“他没那么快回来。” 　　摩说。 　　“能有多晚。” 　　声嘀咕。 　　结果便是，他从白天等到黄昏，黑夜即将降临。 　　“怎么还不回来。” 　　声快无聊得发霉了。 　　他百无聊赖，坐在高处的树枝上，嘴里叼着一根草。 　　好几次，他扩开听觉，都没有听到陈见楚的声音，也不知对方跑得有多远。 　　在声打算进入森林去找陈见楚时，他终于听到了。 　　陈见楚出现在他所能听及的位置，并且正往这边靠近。 　　声竖起耳朵，静待陈见楚的走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间有道清瘦的身影临近。 　　陈见楚手持着弓，神情漠然。 　　过来跟在他身旁，短短十来日，它从犬类大小到如今和陈见楚一样高，生长速度尤其快。 　　过来嘴里叼着一只兽类，看样子刚咽气不久。 　　陈见楚黎明时刻进森林，将近黑夜时刻出森林，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猎物，每天如此。 　　过来发出低吼，陈见楚抬头，注目着巨树茂盛的树冠。 　　看似毫无举动的他，实际上已经握紧了弓与箭。 　　声从密叶中钻出了脑袋，他惊奇道：“你哪来的狼？” 　　陈见楚松了手，他仰着脸看声。 　　声下来后，绕着过来走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那厚实的皮毛，发出惊叹。 　　“你还没说呢。” 　　声说。 　　陈见楚撩起眼睑，说：“终给的。” 　　“他去狼窝偷的？” 　　“不知道。” 　　“哦——！”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肯定是采摘时，顺便捡回来的。” 　　他猜的与现实相差无几。 　　不过是终进了过来的窝，采摘了它窝边的药草，然后被追咬不放。 　　陈见楚没回声，声也没气馁，和他并肩外走。 　　“你现在萨拉克语学得怎么样了？” 　　“基本都会了。” 　　只要不是特别晦涩难懂的，他都能听明白，也能说出来了。 　　“你每天都去森林哪里啊？” 　　“随便逛。” 　　无需他去攻击，自有其他动物会率先攻击他。 　　陈见楚索性就只拿攻击他的来练手了。 　　声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没再开口。 　　他偷偷瞄着陈见楚，总觉得变了，又觉得没变。 　　回到摩的住所，过来欢脱地冲到木架旁，将嘴里的猎物放在地上。 　　天色黯淡。 　　篝火处的火已点燃。 　　摩住处的小火堆也烧了起来。 　　声和过来蹲在旁边，看着陈见楚和摩忙碌。 　　他也想帮忙，可他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过来蹲在那里进食，血味浓重，声没兴趣再呆在它旁边，跑到陈见楚身边，看他翻烤。 　　声饿了，他一直在等陈见楚，期间没有进食过。 　　血味且平平无奇的肉块烤熟后，香味扑鼻，勾起本能的欲望。 　　咕噜。 　　陈见楚掀起眼皮，将用枝条插穿好烤熟的肉递给声。 　　声惊讶了一瞬，接了过来，默默进食。 　　陈见楚一边烤，声一边吃。 　　他的胃口不是一般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摩懒得去说声了。 　　声吃饱喝足了，止不住打嗝。 　　而陈见楚才刚开始进食。 　　声颇为不好意思，他说：“我给你烤吧。” 　　“不用。” 　　陈见楚淡然回绝。 　　声收回手，抱着双膝。 　　此刻，天色早已昏黑下来。 　　火光温暖明亮，是黑暗中的灯。 　　陈见楚吃东西的速度很快，手脚更是利索，三两下就收拾完了残局。 　　“你晚上一般都做什么？” 　　声不由好奇。 　　陈见楚看他，说：“看情况。” 　　声一头雾水。 　　陈见楚仰头看了看天色，又看看其他的，然后说：“今晚跑步。” 　　“跑步？” 　　陈见楚轻嗯了声，说：“我开始了。” 　　话落，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速度很快，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跑出了几百米。 　　声连忙追了上去。 　　他不可思议：“你怎么这么快。” 　　陈见楚现在的跑步速度是之前跑步速度的三倍。 　　进步这么快，怎么叫声不讶异。 　　陈见楚说：“多跑。” 　　声语塞。 　　尽管在剧烈运动，陈见楚的语气还是很平稳，就好像他在走路。 　　过来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它狂奔向前，超过了陈见楚，甩出一大段距离。 　　陈见楚凝了凝眉。 　　声心一跳。 　　陈见楚提高了速度，追着过来跑。 　　“两条腿追四条腿，你是怎么想的啊！” 　　声难以置信，陈见楚的速度竟然是这么进步的。 　　过来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后面是它跑累了，速度慢了下来，陈见楚才追上的。 　　陈见楚的体力过于充沛了，过来都累了，他还不累，还能再追上去，声真是佩服他了。 　　两人一狼，跑了四五个间命。 　　过来趴在地上歇息，声坐在它旁边，背陷进它的柔软皮毛里，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陈见楚没他们那么散漫，他站在他们旁边，神色淡漠。 　　若不是他的呼吸凌乱急促，衣裳被汗浸透，声还真以为他一点都不累。 　　“坐我旁边。” 　　声说。 　　陈见楚摇头。 　　声伸手拽他，硬是把他拉下来，坐到地上。 　　陈见楚索性懒得再拒绝。 　　他不想等会站起来没多久，又被声扯下来。 　　晚风轻拂，微凉如丝，树叶被吹得摇曳，月亮时显时避。 　　体力消耗了大半，这一刻的温度是那么的宜人，连风都如此温柔。 　　声眼皮有些下沉了。 　　“楚。” 　　陈见楚转眸看他。 　　他没想到声会用这个名字叫他。 　　“谢谢你。” 　　声睡意朦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 　　来救我…… 　　陈见楚垂着眼，就这么看着声安详地睡了过去。 　　心真大。 　　陈见楚想。 　　过来也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这风吹啊吹，流转过万物，穿越过缝隙，飞舞向高空，下坠至地里。 　　陈见楚并不觉得今夜的风温柔，高温的身体，汗流浃背的他只感觉到冷。 　　每一阵风，都如冰岛上的寒风。 　　陈见楚攥着蓄能子，借着它散发的热度来温暖自己。 　　声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他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挪了位。 　　他躺在床上将屋内打量了一圈。 　　果然，陈见楚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无聊。 　　声从陈见楚的床上了爬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小屋。 　　声转了一圈了，都没有看到陈见楚的人影，更别说什么声音了。 　　他看到了在搬运木材的摩。 　　“楚呢？” 　　“去森林了。” 　　“他怎么又去了？！” 　　陈见楚在等。 　　他在等雾散开些。 　　今天，他碰上了一场大雾，染上雾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不已。 　　身在雾中，再怎么前瞻后顾，都无法看透雾下的现实。 　　这场雾来得突然，他未有什么察觉时，大雾已经将他围入其中。 　　过来呜声叫着，它贴着陈见楚，害怕走散。 　　四周很安静，眼前的雾触及而无感，微弱的风是无法撼动大雾的，它牢牢扎在这处大地。 　　雾这么大，路都看不见了，陈见楚自然不会选择莽行。 　　他伸手搭在过来身上，算是一种安抚。 　　滴…… 　　滴…… 　　滴…… 　　陈见楚心脏咯噔了下。 　　滴……滴…… 　　滴滴滴—— 　　雾散开了。 　　陈见楚意识消沉，眼皮沉重宛如千斤，他浑身无力，他看不见，他只能听着感受着。 　　机器发出的声响持续不断，其实有些吵。 　　但那是心电图机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心电图机会响个不停…… 　　为什么他会提不起一点力气…… 　　为什么…… 　　为什么…… 　　“医生！他的心跳一直在降低！” 　　“快！” 　　“输血！” 　　…… 　　陈见楚恢复一点意识了，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沉重，他从未觉得呼吸会如此困难。 　　“目前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后续” 　　听不清…… 　　“这哪里是什么奇迹啊！我现在看到他就渗得慌。” 　　“要是死了该多好，一了百了，省事多了。” 　　“别说了！” 　　“什么别说了？我就要说！我又没有说错！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小孩跟她一样有病，死了才好！呸，晦气！” 　　“你到底说够没有？他是我儿子！” 　　“这种儿子你都敢要？” 　　…… 　　“好啦，别生气啦，是我不对，说话不该那么重，我也是为你好啊。” 　　“儿子我们还可以生，也不是非他不可。” 　　“难道你” 　　…… 　　“陈见楚。” 　　“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他，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臭死了。” 　　“我妈让我不要跟他玩。” 　　“我妈也是。” 　　“我也是！” 　　陈见楚猛地睁开眼。 　　他张着唇，急促呼吸着，汲取着氧气。 　　犹如一条脱水的鱼。 　　“你还好吗？” 　　陈见楚压下心里的悸动，他抬起双眼看了过去。 第23章 　　银发少年淡漠的蓝眸正注视着他。 　　接收到陈见楚略有敌意的目光。 　　晴撇清：“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进入了灯蕊草的陷阱。” 　　灯蕊草？ 　　陈见楚的视线转动着。 　　他脚边是一些很普通的草，不及膝盖处。 　　“灯蕊草，有致幻效果。” 　　晴说。 　　显然，刚才如果不是晴拉了他一把，那他还会被困在里面，死亡的概率很高。 　　陈见楚微抿唇。 　　“谢谢。” 　　晴无动于衷，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陈见楚也当作没说过一样，给过来顺毛。 　　过来脑袋蹭了过来，可惜它的头不比先前，无法再在陈见楚掌心肆无忌惮地蹭了，它硕大的脑袋衬得陈见楚手很小。 　　晴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没有多问。 　　“声没和你一起？” 　　晴问。 　　“他在摩那里。” 　　陈见楚说。 　　声这么长时间不在，晴找来也是人之常情。 　　声总是要靠近他，晴很烦恼吧。 　　陈见楚拉好斜掉的箭筒带子，拍掉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草根。 　　这会儿，雾散开了。 　　视野一片清晰。 　　陈见楚低垂的眉眼注目着灯蕊草。 　　粗略一看，真不觉得这草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看后，能发现草杆上有许多细小的孔口，难以看清的白烟从此涌出。 　　那并不是一场大雾，而是灯蕊草释放出来的白烟。 　　它又是一场大雾。 　　“我先走了。” 　　陈见楚说。 　　过来跟上陈见楚的脚步，扭头回望晴。 　　他就站在那里，便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叫人止不住地驻留。 　　“虽然你很自不量力，但……” 　　陈见楚闻声留步，侧首斜视晴。 　　晴环抱着双臂，走近来。 　　他的面容精致，乃至胜过了人偶，几乎完美无瑕的皮囊。 　　“很感谢你愿意去救声。” 　　哪怕自知胜算极低。 　　陈见楚无神的双眸没有被激起任何波澜，瓷白的肤色极为吸睛。 　　“那是我欠他的。” 　　还没有还清。 　　晴盯着他看了会，笑了下。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有情有义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陈见楚身上。 　　陈见楚没应话，他与晴对视片刻，便转身接着往前走。 　　陈见楚踏过绿草，踩散雾气，渐行远去。 　　没多久，陈见楚停下脚步。 　　他困惑地看向慢条斯理跟在他后面的晴。 　　晴嗤笑：“想死直说。” 　　陈见楚看了看前方，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东林。” 　　那里常年笼罩着瘴气，生活在那里的生物，剧毒无比。 　　晴全程也没想提醒陈见楚一声。 　　就那么跟在他身后。 　　陈见楚知道对方是在怄气。 　　不满他的回答。 　　的确，那种话过于薄情寡义了。 　　但他说出的，是事实。 　　“怎么？还要往前走吗？” 　　晴刺人的话，对陈见楚是起不到作用的。 　　陈见楚淡定地调转了方向。 　　“你确定要往这边走？” 　　陈见楚又换了个方向。 　　“你每天就这么乱走？” 　　晴见他默认了，嗤笑评价。 　　“真不怕死。” 　　看起来，晴很闲，他跟着陈见楚在森林走了好几个间命。 　　除了开始他呛陈见楚，之后两人都是没有沟通。 　　阴生植物占据了为剩不多的土地，肆意生长，郁郁葱葱，色彩浓厚。 　　嫘在繁叶丛间搜寻着，每段枝叶在她的芊芊玉指间逗留不久。 　　“你们来深林做什么？” 　　嫘缓缓走出茂叶。 　　“没什么，随便走走。” 　　晴说。 　　嫘微微颔首，她温和的目光放在了陈见楚身上。 　　她看人的目光跟炎有几分相似。 　　陈见楚堆积了白雪的眼睛稍有融化。 　　“衣裳你还喜欢吗？楚。” 　　嫘纺织的衣裳，经波几折，陈见楚终于拿到手了。 　　“喜欢。” 　　陈见楚说。 　　嫘微微笑了笑。 　　晴说：“妳又在找适合炎的料子了吗？” 　　嫘眉眼带忧，她轻叹一声：“是呀，总不能一直让炎那样。” 　　陈见楚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着。 　　“怎么？你想知道？” 　　晴察觉到了陈见楚的情绪起伏。 　　陈见楚没吭声，看着他。 　　晴还不至于刻薄到斤斤计较。 　　他很干脆地告诉了陈见楚。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炎身上的火印。” 　　陈见楚回想了下，说。 　　“刺青？” 　　他记得炎的胸前，手臂有些神秘奇特的刺青，甚至能燃起热烈的火焰。 　　晴：“嗯，算是一个泄口，只要炎异能用得多，就会燃火，温度不低，经常烧坏衣服，没什么料子能承受得住这火，为了节省，炎就不穿上装了。” 　　大多数战斗突如其来，炎总不能每次都找地方脱衣服，放好衣服，然后再去迎战。 　　陈见楚是没想到炎不穿上装的原因会是这样的。 　　“他小时候还好，还有料子能不被烧，如今异能随着他长大而增强，已经没有料子能不被烧了。” 　　嫘说。 　　陈见楚缄默倾听着。 　　晴瞥了他一眼，对嫘说：“先回部落里吧，炎应该快回来了，他知道了又不让妳出来找了。” 　　嫘在心里估算了下。 　　“也是。” 　　炎那天与陈见楚分别后，便没有再回来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为什么而去。 　　“我先不回去。” 　　陈见楚说。 　　“你还要在森林里逛？” 　　晴说。 　　嫘也看向了他。 　　“嗯。” 　　他今天还没有交手过，不能出森林。 　　嫘说：“想在森林，改天再进也好。” 　　陈见楚摇头。 　　晴蹙眉，说：“算了，让他一个人待着吧。” 　　“这怎么行？”嫘说，“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陪楚一起。” 　　“不用。” 　　陈见楚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回去吧。” 　　说完，他调头就走。 　　看得出来，他是想要一个人。 　　强求不得。 　　嫘望着一人一狼消失在视线中。 　　说：“终也真是的，没有太多顾虑，就把雪山狼给了他。” 　　幸好目前来看，这头狼没有对陈见楚怎么样。 　　晴只是抱臂，无言直视着陈见楚离开的地方。 　　“怎么了晴？” 　　晴：“没什么。” 　　就是唤醒他的时候，又看了一遍他的记忆碎片而已。 　　陈见楚在森林里游荡着，他没有目的地，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在哪里，又会面对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数。 　　凌厉的箭穿透了数百朝的古树，树躯上徒留一个参差不齐的圆孔，碎屑在半空中飞扬，光线下尤为突出。 　　陈见楚的眸色幽深晦暗，一身戾气，他身上的气息本就尖锐，如今更是越发张扬，如刀刃般锋利。 　　过来被他刺得有些躁动不安。 　　越来越多的生物攻击他，他一一射杀，绝不留情。 　　一路走一路杀，他身后的路散落着失败者的尸首。 　　陈见楚现在的听觉比之前还要好，很多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所以他听到了有东西在靠近自己。 　　陈见楚没有多看，抽箭射了出去。 　　卟…… 　　箭射得多了，中箭与未中的声音便能听分出来了。 　　显然，这支箭。 　　他没射中。 　　陈见楚接着射出了一支箭。 　　同样的。 　　没有射中。 　　陈见楚皱眉。 　　他近来的能力大幅度提升，基本没有他射不中的猎物，而今连落两箭，令他深感困惑。 　　他决定看看来的是什么。 　　脚步声逐渐临近，陈见楚的弓拉得很满。 　　如果不出意外，他能一箭解决掉。 　　对方手上拿着陈见楚刚刚射出去的两支箭，踱步而来。 　　炎的身材很好，肌肉分布均匀，线条流畅优雅，富有极佳的力量感，并不羸弱。 　　他身姿高挑，长腿迈出的步子永远要比其他人大，好似一不留神，就会与他失散。 　　陈见楚一怔，手指勾着的弦险些松了出去。 　　“楚很厉害，才不见十来日，进步就这么大了。” 　　炎轻笑着夸赞了句，之后将手中的两支箭递给陈见楚。 　　“箭还是好的，没坏，收回去，还能少做两支。” 　　听了这话，陈见楚垂下了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背了过去。 　　他的手还缠着布条。 　　他怕伤口渗血，他怕被炎看见。 　　尽管伤口早已不会再流血，更不会染红布条。 　　他没什么想法，仅仅是，不想让炎担心而已。 　　炎递过来的箭，陈见楚还没收，他正当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接时，炎已经越过他，将箭投入了箭筒。 　　“好了。” 　　炎微微笑着。 　　陈见楚看着他。 　　过来没有忘记炎，它亲昵地将脑袋凑上前。 　　炎伸指点了点过来黑黑的鼻尖，温声：“都长这么大了。” 　　陈见楚闷闷应了句：“嗯。” 　　“有起名字吗？” 　　“有。”陈见楚，“叫过来。” 　　“很特别的名字。”炎说。 　　若是其他人，陈见楚会默认对方在委婉回答。 　　可放在炎身上，他就不觉得了。 　　“摩呢？”炎说，“他又丢下你一个人了吗？” 　　陈见楚摇头，他静静注目着炎说：“我现在能一个人进森林了。” 　　炎有丝讶异。 　　“难怪我一点都感应不到摩的气息。” 　　哪怕有终说过的话，他再怎么，也不曾想到陈见楚的进步会这么快，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期。 　　到底，炎没有多言。 　　“一个人进森林，更需要警惕，保护好自己。”炎望着陈见楚的双眸，“知道吗？” 　　陈见楚：“知道。” 　　“那就好。”炎说，“楚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有。” 　　“那我们回部落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8 22:00:11~2021-12-29 23: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森林那么大，即便声能放大听觉，也是有所局限的，无法无限扩大，更别提脚部的感应器官。 　　进森林大多数是盲找，当然，陈见楚走再远，也不可能会傻到远离异族领地，所以要找他，花上一些时间，还是能找着的。 　　不过，声不想。 　　他不知陈见楚在森林又会干什么魔鬼事件，他真的不想再像昨晚那样跑了。 　　太累了。 　　躺着晒稀薄阳光的声忽然跳了起来，这把摩吓了一跳。 　　“完了！” 　　摩：“什么完了？” 　　“我哥来了！” 　　声边说边跳下树，抬腿就要跑。 　　“来都敢来，还怕你哥知道？” 　　摩说。 　　“我是瞒着他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声感应到晴越发靠近了。 　　他的汗毛倒竖，急冲冲说：“我走了，帮我跟楚说一声！” 　　说完，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刚跑开不久，晴就来了。 　　“声走了？” 　　晴说。 　　摩没回答晴的这句话。 　　晴轻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刚走。” 　　“声听到你的话，只会更害怕。” 　　摩说。 　　他没回答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给声听到，省得后面他来烦人，说他告密。 　　“那更好。” 　　晴轻笑着，转身朝着一个方向。 　　那俨然是声跑开的位置。 　　摩微微敛眼，他说：“你不能总这样管着他。” 　　晴侧首，投来目光。 　　“你认为我错了吗？” 　　摩摇头。 　　“不是你的错。” 　　晴纯白的眼睫低垂着。 　　“当我没说，你走吧。” 　　摩无意再多言。 　　晴也是同样的。 　　还有一段路。 　　他就要到摩那里了。 　　到那时候，他又会与炎分别。 　　陈见楚踩着脚下泥土，坚固又松散，稍用些气力，就能踢碎。 　　时常呆在树荫下，总会不经意忽略掉天空的情况，好像是晴是阴，大多没什么区别。 　　“你的蓄能子呢？” 　　炎忽然问。 　　陈见楚从口袋翻出来，将躺在掌心的蓄能子展现给炎。 　　“好了。” 　　炎说。 　　陈见楚困惑地望着他。 　　炎浅笑：“里面储存的异能不多了，现在加满了。” 　　陈见楚无言合指成拳。 　　他收回手，垂下眼帘。 　　每走一步，都是临近结束。 　　陈见楚发现自己有了些私心。 　　他喜欢跟炎呆在一起。 　　他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陈见楚有些郁闷。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颊。 　　下雨了？ 　　陈见楚抬脸，仰望上空。 　　密集的枝叶丛，透过缝隙能窥见微弱的光芒。 　　遭到枝叶割裂的天空，阴郁暗沉，薄云稀风。 　　一道亮蓝色的光线在空中闪过，它的存在仅是一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抹色彩在灰蒙蒙的天空是那么的夺目，虽稍纵即逝，却给人留下深刻，无法忘怀的印象。 　　大自然的异象千奇百态，陈见楚不认识蓝痕出现的原理，也是情有可原。 　　他继续走着。 　　只是炎坦然的面容染上了严峻。 　　陈见楚看着他。 　　心里腾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们得尽快回到部落。” 　　炎说。 　　一束光迸射向穹顶，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绚烂火花。 　　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潮。 　　它们随时可能爆发。 　　炎将陈见楚送到摩的住所，就要离开。 　　“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陈见楚的话留住了炎。 　　炎望着他。 　　“空间的下一场崩解快来了。” 　　陈见楚看着他。 　　炎的唇角勾起浅淡笑意。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就和陈见楚对望着。 　　但这便是对陈见楚最好的安慰。 　　“以最快的速度，把你要的东西收一下。” 　　这是见到摩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陈见楚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是要离开这里了。 　　陈见楚跑进了屋子里，将衣物塞进包袱里，装满箭筒，便出了门。 　　他知道，他带不走所有的箭。 　　而且他需要的是轻装上阵。 　　器仓里很多东西，摩也都摒弃掉了。 　　因为放在过来身上，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陈见楚和摩不约而同地摘除了这个选项。 　　“走。” 　　摩说。 　　陈见楚跟上他。 　　陈见楚无需抬头，便能看见此刻天空的异象。 　　淡蓝色的线交织着，它们各自延伸，互相交融，形成了一大片蓝色裂痕纹路，密布外扩，颜色正在逐渐加深。 　　“那是边界。” 　　摩说。 　　陈见楚闻言注目着他。 　　“空间还未发生这些事时，是没有边界的。” 　　“边界外是什么？” 　　“具体没人知道，谁敢打破边界呢？” 　　摩的语气有些自嘲。 　　谁都无法承担打破边界的后果。 　　只要边界一破，那么散系空间就不复存在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部落里房屋的门大多数大开，里面的许多物品没有被带走，显然易见，他们都是轻装上阵。 　　所有异族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行，陈见楚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更不知道空间崩解会是怎样。 　　若不是陈见楚提前知道了空间要崩解，否则他可能会认为今天仅仅是与以往稍有点不同而已。 　　前方有个屋子出来了一对母女，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妈妈，我们这次要去哪里呀？” 　　小女孩的眼睛尤为天真无邪。 　　“我们要去新的领地。” 　　“首领哥哥已经找好了吗？” 　　“当然。” 　　“那青哥哥呢？” 　　“他在新领地等我们。” 　　“哦——。” 　　小女孩拉长着音调。 　　她看见了陈见楚和摩，她露出笑颜，本来想打招呼，但她面对陌生人似乎有些害羞。 　　眼睛一和陈见楚的对上，便躲在了妈妈的身后。 　　“摩。” 　　“泺。” 　　他们互相叫了对方的名字。 　　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 　　“摩。” 　　一道细弱的声音从泺身后传出。 　　小女孩只露出一点面容，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陈见楚。 　　显然，陈见楚并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他面无表情看着小女孩。 　　“这位就是楚了吧？” 　　泺说。 　　“嗯。” 　　陈见楚应了下。 　　现在不宜闲聊，他们简单地寒暄完，便一同赶路离开。 　　“这次崩解比往常来得要快。” 　　摩说。 　　“平常是多久一次？” 　　“没有准确的时间，只能揣测，上一次崩解是在你来到散系空间的几十个间命前。” 　　陈见楚来到散系空间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才说这次崩解来得较快。 　　由于是赶时间，他们并不是慢行，而是高速移动。 　　相对于异族，陈见楚的速度是远不及他们的，而过来的速度能与异族相比，不想拖后腿，他只能借助过来的速度。 　　这是陈见楚第一次坐在过来的身上，风迎面地吹，墨发在空中飞舞。 　　这一刻的风有些冻人。 　　陈见楚余光注意到下方的小女孩，她正新奇地看着过来。 　　无不道理，过来是雪山狼，不是森林狼，她觉得好奇是常态。 　　小女孩的视线又和陈见楚对上了。 　　她的脸红了。 　　她闪身跑到泺的身后又躲了起来。 　　陈见楚收回视线，过来的四肢快速活动着。 　　身在高处，他的视野开阔了不少。 　　他俯瞰着下方高速移动的异族人，他们似乎有变成黑点的征兆，倘若高度再继续上升，那么他们就是在移动的黑点，毫无人形可言。 　　过往的风景像一段影片，正在被加倍拉动快进。 　　陈见楚开始觉得刮在脸上的风有些生疼了，眼睛甚至不自觉涌出了泪水。 　　风太大了。 　　在狼背上的陈见楚与下方的异族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异常引人注目，而他的注意力全然被空中的蓝色裂痕吸引去了。 　　裂痕是否还在外扩，陈见楚不清楚，他的视野总归有限。 　　但他能看见的是，裂痕的颜色一直在加深，愈来愈浓重。 　　蛋壳。 　　他们像是被困在蛋壳里的小鸡。 　　只是有所差别，蛋壳出现裂缝了，他们也出不去。 　　陈见楚耳膜收到一些声响，源于后方。 　　他回头看去。 　　极短的时间内，裂痕不单遍布在顶部天空，连四周的天际都有了它的存在。 　　裂痕色彩浓厚到快要不像蓝色了，似乎快要滴出墨来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蓝色的囚笼正在往里收缩，它吞噬着大地、森林、天空、生物……所有的所有。 　　陈见楚仿佛掉入了一个深窟里，四面八方充斥着轰鸣，洪亮至极，震耳发聩，无法制止，无法逃离。 　　大地在颤动着，巨树的震掉难以计数的叶片，一场叶雨洋洋洒洒而来，没有预料。 　　陈见楚身上沾染了不少落叶，很快被风吹走，又很快落满新的落叶。 　　他已经很难看清四下的异族人的踪影了，全凭过来敏锐的嗅觉向前，竭力不偏离轨道。 　　相似于地震的震动持续不断，森林里不止异族察觉到了危机，动物们一窝蜂地朝危险程度较低的地区赶去。 　　边界的收缩，令它们心神慌乱，拼了命地冲撞着。 　　森林的落叶雨实在过于遮挡视线，看不清路的动物更是慌不择路，有一头不知从何处闯出来，横在了过来的面前，过来险些刹不住脚，撞了上去。 　　那头兽类跑得比他们还快，要不了多久，便不见踪影。 　　一道赤焰燃过上方，构成一面巨盾，抵挡掉持续掉落的落叶。 　　落叶被烈焰烧成卷曲状，部分维持这种形态，变成灰末。 　　没有纷扬的落叶，视线豁然开朗。 　　这附近并没有炎的身影。 　　他不在这。 　　陈见楚附近的异族人寥寥无几，不知分散到何处去了。 　　摩还在他周围。 　　“不要停，继续赶路！” 　　他说。 　　过来前肢刚踏出去，便与后肢搭不上了，重心十分不稳。 　　陈见楚低头一看。 　　地面开裂了。 第25章 　　这是不同于魔手葵菌，极骨兽制造出来的裂缝。 　　而是宛如地震般的裂缝。 　　“快！” 　　摩高声道。 　　过来快速奔跑。 　　陈见楚抓紧着它。 　　倒塌轰鸣声接连不断，但动静显然比方才的还要大。 　　无需回头望，只需直视前方，陈见楚都能看见远方的情景。 　　边界吞噬着这个世界，引起巨大的轰鸣，影响由小到大，大地被挤压碰撞出裂缝，震动不止。 　　倘若前方也是这等场景，异族又何必往这边去呢？ 　　陈见楚观望了下四周，他发现他们离开的地方，受到的影响最严重。 　　大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缝，深不可测，裂缝的数目一直在增加，昔日里伟岸的大树无不断根，轰然而倒，更有一头扎进缝隙里的，不过体积过大，暂时掉不进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分裂得越来越严重，大多数都有几米宽，过来只能不断地跳跃过此天堑。 　　陈见楚被迫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失重，不过这种他还能接受，如果是从高处坠落，那他…… 　　裂缝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不少走兽上一刻踩着的土地，这一刻就突然裂开，它们就这么毫无征兆掉入了深渊。 　　不知名的野兽惨嚎仿佛充斥在耳际，大树被连根拔起，脱离深土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山峰被削平，山石碎裂轰塌，砸死压死不少生灵。 　　这无疑就是天灾。 　　边界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破坏吗？ 　　陈见楚无法理解。 　　耳边有风呼啸，为了躲避毫无规则出现的裂缝，异族人大多都走散开来了。 　　陈见楚搜寻着摩的身影。 　　很遗憾。 　　他没有找到。 　　地面上不是开裂的缝隙，就是杂乱无章横倒的巨树，视野被遮挡了不少。 　　过来跳上一棵如同独木桥架在深沟两侧的巨树上，它沿着长长的树躯奔跑。 　　陈见楚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不过那个人卡在庞大的树根里，耷拉着脑袋。 　　非但如此，根系上还压着树冠，不偏不倚，恰巧砸在这人身上。 　　不用凑近看，陈见楚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的颈椎遭到外力影响，硬生生被拉扯断了。 　　生命总归是脆弱的。 　　被破土树根笼罩在其中的并不止这个异族人，还有其他生物，有些还没有散失性命，奈何它们无法逃离。 　　因为身下是万丈深渊，挣脱束缚的下场只有堕落，它们到达不了地面。 　　永远。 　　脚下的树有下陷的征兆，过来连忙几个跳跃，离开了那里。 　　下一刻，方才停留的位置，已然塌陷。 　　那具尸体随之下坠，他胸口前的兽骨链晃荡着，在众多生物下落同时，他就更没有声音能制造出来了。 　　又前行了一段路，陈见楚看见摩了。 　　对方隔空攀枝，他看到陈见楚的靠近，速度慢下来了些，等待过来行至附近，他便落在了过来背上。 　　“还不错，你还活着。” 　　摩说。 　　陈见楚神色平淡，他说：“崩解还会维持多久？” 　　摩只是摇了摇头。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尽头会在哪里。” 　　陈见楚张了张唇，一阵巨大的波动却将他掀下了狼背。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拽着他往下。 　　下坠的速度并不慢，眨眼间，他就掉入了裂缝里，泥腥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刻，他变成了井底之蛙，只能看到那一方天际。 　　好在，他被摩使用异能攥住了。 　　否则指不定他会掉入多深。 　　陈见楚再次坐在实心的狼背上，心有余悸。 　　他的五指紧抓过来的皮毛，心脏猛烈跳动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腿部忽有灼热感。 　　——是炎。 　　不对，是蓄能子。 　　陈见楚抬头，可他的视界里，依旧没有那个身影。 　　“炎在附近。” 　　摩说。 　　陈见楚注视着他。 　　摩说：“蓄能子在发亮，这是他给的讯号，也是他探测存活人数的手段。” 　　“嗯。” 　　陈见楚垂下眼。 　　他有些失落。 　　“开裂应该快停止了。” 　　陈见楚抬眼看他。 　　摩的笑略有苦意：“倘若仅仅是这点，异族又如何会人数骤减到这地步呢？” 　　陈见楚缄默着。 　　他正想问出心里谜题。 　　就目睹着一道身影从眼前一略而过。 　　陈见楚心里泛起一股熟悉感。 　　他侧目望向身影消失的方向。 　　尽管对方移动速度很快，他还是看见了对方纵身跃入了地里的大型裂缝。 　　陈见楚心里有个预感。 　　“刚才那个人是炎。” 　　摩说。 　　陈见楚预感得到了证实。 　　“他是去救人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原因能成立。 　　摩点头。 　　“空间崩解影响到了我们的感应器官，即使我们路过一个有族人的裂缝，也感知不到。” 　　而炎的蓄能子，他能感知到。 　　所以每当他察觉到异样，便会出手去救自己的族人。 　　不知跑了多久，过来的速度已然不比起初时。 　　好在，这时边界没有再吞噬了，地面静止了，森林生物们得以喘息。 　　过来累得不想再动。 　　陈见楚摸了摸它的侧脸。 　　以示安抚之意。 　　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陈见楚伫立在四分五裂的地面上。 　　昔日伟岸庞大的巨树，倒的倒，折的折，斜的斜，形态各一。 　　其他植物的遭遇比巨树要险得多，不是被地缝分裂得破碎，就是被踩踏践压出汁液来。 　　目前，陈见楚暂时没有看到动物的尸体。 　　倒木众多，以往被遮盖住的天空得以显露。 　　世界明亮了不少，更是萧瑟了不少。 　　依摩的话来做，他们便是还要继续赶往新的领地。 　　无论如何。 　　蓝色的囚笼仍然笼罩着，地面的裂缝没有合并，每走一小段路，就有一个几米，十几米，几十米……的天堑。 　　陈见楚和过来全程是被摩隔空扔过去的。 　　这一回，他们没有再高速移动。 　　摩说他们需要保存一些气力，留着应对后面的。 　　走了一段路，他们总算碰上了其他族人。 　　他见到陈见楚安然无恙，有些诧异。 　　“我叫辛。” 　　辛十分友好。 　　“楚。” 　　陈见楚的名字并不是所有人都得知，其实还是有很多异族人跟他没有接触的。 　　主要还是他孤僻，不常出去转，他人好奇还是如何，也不会贸然打扰。 　　“你还养了雪山狼，它叫什么。” 　　“过来。” 　　“很有新意的名字。” 　　辛只能这么说。 　　陈见楚没接他的话。 　　辛也感受到他的罕言寡语了。 　　“你们有看到虞吗？” 　　摩说：“没有。” 　　陈见楚自然不认识什么虞。 　　辛给陈见楚形容了一下。 　　“他戴着骨链。” 　　这一句，陈见楚听了有所动容。 　　“月牙形的？” 　　“啊对！族里只有他戴这种骨链。” 　　“你见到他了是不是？”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走？” 　　陈见楚看着辛洋溢着笑意的脸，顿了顿，终是道。 　　“他死了。” 　　辛的笑僵住了。 　　所有的喜悦尽数褪去，他沉默了一阵。 　　说：“能告诉我是怎么死的吗？” 　　辛没有质疑陈见楚的话。 　　因为他知道。 　　“应该是躲避裂缝时，被树根缠住，然后被树砸断了颈椎。” 　　陈见楚将自己揣测说出来。 　　还有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当场死亡。 　　虞没有任何机会求生。 　　所有想要说的话，做的事，都随着他的生命逝去。 　　“他的尸体还在吗？” 　　“不在了。” 　　无需道明。 　　尸体的下落，辛便能想到了。 　　辛没有痛骂陈见楚不带回虞的尸体，毕竟那只是一具尸体，比不上一个活人。 　　“节哀。” 　　摩只是说。 　　多余的话，他没有再说，他早已说累了，别人也听累了。 　　“嗯，我自己刚劫后余生不久，还没缓过来。” 　　这句话，辛是笑着说的，但他笑得很勉强。 　　辛身上，的确有些伤口。 　　看起来不太严重，那么那个危机多半是足以一击毙命的，也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 　　“如果不是首领救我，那我现在也跟你们说不了话了。” 　　谈起炎的时候，辛的笑意真实了些。 　　陈见楚闻言抬首。 　　不过，他问不出什么话来。 　　再一次被扔到裂缝的另一方，这次，他感觉皮肤有些发烫。 　　不是他自身的原因，很明显，是下方的缝隙上升的热风。 　　辛忽地蹙紧了眉头。 　　他的神情有些痛苦。 　　不单是他，连摩也是如此。 　　陈见楚不明所以，他细细感受着自身情况，俨然没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与此同时，陈见楚感受身周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接下来，我们的异能会被削弱。” 　　摩说。 　　“为什么？” 　　陈见楚蓦然回想起了罗特菲。 　　第一场空间崩解，未知因素的侵袭。 　　“重新整改的边界很不稳定，为了降低风险，清理空间的废物，空间会压制所有生物，从而进行清扫。” 　　而陈见楚不属于这个空间，他没有异能，所以压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来了。” 　　摩说。 　　陈见楚听见了疑似水位上升的声音，带着水泡而升，咕噜声极响。 　　只见所有的裂缝烟雾缭绕，热气腾腾，脚下的地面似乎是一块烧得火热的铁，炙人得很。 　　用不了多久，再深再宽的裂缝都装满上了炽热的岩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30 23:59:27~2022-01-02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岩浆金灿赤橙，色彩艳丽，表面浮沉着一层皱巴巴的灰质。 　　气温高涨，炎热无比，皮肤变得滚烫。 　　此刻的大地像极了一处群岛，只不过四面不是水，而是岩浆。 　　陈见楚环视着岩浆的涌动。 　　他不知岩浆是否会喷射，倘若被飞溅的岩浆砸到，后果不堪设想。 　　挨过了起初的不适，摩和辛就没那么难受了。 　　若不是陈见楚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异能被削弱了，光看表面，还真无法得知。 　　“我们该做什么？” 　　陈见楚对这些毫无经验。 　　但他也不想坐以待毙。 　　这个念头一出来时，他有些诧异。 　　显然他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等岩浆凝固了，我们再继续前行。” 　　摩说。 　　陈见楚不解：“新领地有什么？” 　　何必那么执着去新领地。 　　“每个区域的危险程度不一样，新领地的风险低，为了争取更多活下去的胜算，我们只能前行。” 　　摩说。 　　陈见楚心里刚冒出新的困惑，就被辛打消了。 　　“每一次崩解的危险高低区域都不一样，所以才会这么麻烦。” 　　而且那片领地遭受了极骨兽的一些破坏，还依然占据在那里，实在有损威严。 　　既然摩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等凝固，那大概率岩浆不会爆发，造成什么。 　　这岩浆来势汹汹，凝固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地缝被火山灰缝补填满。 　　灰黑，土黄，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是一种很奇特的搭配。 　　但其实踩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很普通。 　　他们的区别仅仅是不同物质构成的而已。 　　嘎吱…… 　　奇妙的是，有根枯枝竟被岩浆涌冲上来，露出了真身，并且没有被消融掉，还被陈见楚踩到了。 　　不过熔浆牢牢将枯枝包裹住，用力去扯，枯枝只会断，不会脱根而出。 　　地面的倒树不少，走起来很不方便，三两步就要跨树而过。 　　自从岩浆出现后，温度瞬间高了不少，这是陈见楚来到散系空间后，第一次感觉到炎热。 　　连风都变得黏糊糊，令人厌烦。 　　不知出自什么原由，倒下不久的树木已然干枯，不富朝气，死气沉沉。 　　轻易就能弄断，不再像扎根于地时的坚毅。 　　过来的精神有些萎靡，它走得慢吞吞，吐着舌头散热。 　　陈见楚解下水囊，解开绳口，递到它面前。 　　过来渴坏了，频繁地伸收舌头。 　　“你们先走，我等会跟上。” 　　陈见楚说。 　　摩摇头：“不差那一时半会了。” 　　陈见楚不是很理解他为何这么说。 　　毕竟边界还没有退去，灾难随时会持续，一切都争分夺秒。 　　在他眼里，边界就是空间崩解的标志。 　　目前来看，也的确如此。 　　喂完了水，一行人继续前行。 　　路上，他们遇上几个族人，大家结伴而行。 　　由于他们没有在高速移动，所以陈见楚也就没必要再消耗过来了。 　　起初遇见的时候，大家都是互相交流，后面便专心赶路了。 　　当然，陈见楚是没怎么说话的。 　　热。 　　很热。 　　世界仿佛快融化了。 　　陈见楚热得头皮发麻，呼出的气体异常灼热。 　　这温度，少也得有三十几度。 　　常在树荫下，他都快忘记酷热的夏暑了。 　　辛见他挥汗如雨，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给他鼓励：“等会会更热，但只要撑过去就好了，只要和凌汇合，热就算不了什么了。” 　　速鹤时天，其实温度再高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度，如今温度幅度直升，无非就是受到了岩浆的影响。 　　温度还在攀升，已然超过正常阈值。 　　眼前似乎多了水在汽化上升的状态，朦朦雾雾，难以忽视。 　　陈见楚感觉自己的皮肤快要烧起来了，发顶滚烫无比，头昏脑胀。 　　异族的感应器官被屏蔽，这无疑相对于卸掉了他们的一个优势，他们无法再准确快速地感知。 　　有位族人栽进了地里，旁边的族人三三两两将他拉起来。 　　陈见楚的视线触及到这位族人时，心一跳。 　　他不过是短暂地接触了下地面，皮肤竟然有烧焦的痕迹，表面的皮肉被烫成了三分熟，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肉香味。 　　可如今这个气味一点都不令人心情愉悦。 　　地表温度高成这样，陈见楚是没有料到的。 　　陈见楚垂眼看着自己的皮肤。 　　没有变熟的迹象。 　　那位身体多处被烫熟的族人由两位族人搀扶向前，他似乎对上了药熟掉的肉并不在意，也没有表现出多痛苦。 　　可见心理，忍耐力的强大。 　　肉香味源源不断扑鼻而入，甚至有些烤糊的肉焦味。 　　毋庸置疑，这个味道不是那个族人身上发出的，他烧到的地方已经没再接触地面，味道散开后，没可能还会一直有味道。 　　说来奇怪，异族裸.脚踩在地面上那么久都没有事，偏偏其他位置的皮肤一碰就熟。 　　陈见楚很快看见味道的起源处。 　　那是一头禽类，四肢跪坐在地。 　　其实并不是。 　　它四肢的关节点，有三肢断掉了。 　　先是足蹄被烤得焦脆，再是上方的腿部，熟得发硬的肉和脆骨无法再支撑身体，一同折断，脱离关节点。 　　同一时间失去了三条腿，仅剩一条半熟的腿的它无法再前行。 　　这只偶蹄动物跌倒在地，身躯直触火热的地表，即刻被烤熟了多处位置，鲜活跳动的器官逐渐变熟，皮肉变得酥脆，身上的皮毛更是成为了焦黑的粉末。 　　现在，它已经熟过头了，肉质开始发焦。 　　陈见楚闻到的糊味就是从它而来。 　　断木上升着袅袅黑烟，火星在其中闪烁。 　　望着残破的森林，陈见楚的心沉了沉。 　　如果他们一直这样下去，没有跟凌汇合，很有可能等待他们的下场也是成为熟食。 　　陈见楚不知道被削弱了的族人能撑多久。 　　但看样子，他们面临的情况似乎比他还要糟糕。 　　他们冒烟了。 　　比陈见楚还要严重。 　　过来的白毛都有些起火的趋势了。 　　陈见楚皱眉。 　　“那是凌！” 　　有族人惊喜道。 　　陈见楚回神，在几位族人欢喜的声音中，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 　　有一巨大的冰柱高耸入云。 　　四周温度过高，冰柱周身散发着白烟寒气，有融化的趋势。 　　但这冰柱的存在，让人感受到了凉意，多少缓解了点高温带来的燥意。 　　无尽的道路里，出现了指引。 　　“只要坚持，我们总会看到希望的！” 　　辛欣喜地对陈见楚道。 　　陈见楚：“嗯。” 　　摩伸掌搭在陈见楚的肩上，说：“走吧。” 　　陈见楚望着他的背影。 　　伸手捂着被他碰过的肩。 　　——发红破皮了。 　　一行人心情放松，满心欢喜来到了冰柱附近。 　　当然，陈见楚是没有这种心情的。 　　透明泛白的冰屋在这荒野之中，尤为醒目，数量有十几余座。 　　凌就站在外面。 　　他引着一行人进了一间冰屋。 　　沁凉之意迎面而来。 　　身上的火烧之意正在褪去。 　　“还有多少人没回来？” 　　摩问。 　　“七十余人。” 　　凌说。 　　“首领准备好一切，第一时间就让我筑起冰柱，但愿大家都能顺利赶来。” 　　陈见楚稍有困惑。 　　其实他不是很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但很明确的一点是，炎也在这里。 　　只是，为什么没有看到他？ 　　难道他出去找族人了？ 　　打算分批带回来？ 　　“你们先休息，我去外边等接其他人。” 　　凌说。 　　冰屋里有食物和水，在此等环境下，有吃有喝，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 　　累坏的族人默不作声地进食补充体力，连摩也是。 　　陈见楚没想吃。 　　摩只是说：“有机会进食，就不要浪费。” 　　陈见楚略顿，无声嚼着食物。 　　外面时不时有人声，脚步声。 　　想来是其余的族人寻过来了。 　　“楚！” 　　陈见楚抬眼。 　　这次他有了经验，侧身躲开了声。 　　否则他真得被声给烫到。 　　“你没死就好。” 　　声是这么说的。 　　死这个字。 　　在他们这里，算不上什么忌讳。 　　毕竟现状就是经常有人离世。 　　声盘腿坐下，背靠着冰壁。 　　晴随后而入。 　　俩兄弟模样都不太狼狈，想来是很轻松地来到了这里。 　　“太可怕了，树叶里居然有条虫子，刚好砸到我身上，吓得我直接甩了出去，然后不小心把它炸碎了。” 　　声挨着陈见楚，张着嘴不停说着自己一路上的遭遇。 　　陈见楚没怎么搭腔。 　　他的视线放在晴身上。 　　显然，晴好像瞎了一样，视若无睹地放任声来亲近他。 　　怎么回事？ 　　陈见楚暂时想不通。 　　声说着话，余眼放在了烤伤过的族人身上。 　　“看我干什么？” 　　族人被烤熟的肉早就剐下来了，撒上了不少药粉，伤口过于骇人，为了更好的恢复，他都缠上了布带。 　　“没有，就随便看看。” 　　声揉了揉鼻子说。 　　族人接受了他的理由。 　　族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息。 　　声也没有再接着讲话，默不作声的。 　　陈见楚心觉怪异。 　　看着声。 　　“干嘛？” 　　声使用异能给他传音。 　　“怎么了？” 　　陈见楚垂首，面向过来，背对其他人，遮掩住自己翕动的唇。 　　声领会到他的话语。 　　神情有些纠结。 　　“我感觉他的心跳声很怪。” 　　陈见楚稍稍凝眉。 　　“听起来跟往常不太一样，慢了很多。” 　　不少念头在脑中转过。 　　“我又听了一下，我知道哪里奇怪了，因为他的心脏有部分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真的不喜欢留评呀，躺平 第27章 　　多么疯狂。 　　这样的心脏还能跳动，推动身体的血液循环。 　　陈见楚没有感到恐怖。 　　他只是稍微诧异了下。 　　对他来说，这无非就是切断蚯蚓，蜥蜴断尾，斩掉鱼头这些奇妙事件，转移到了人身上。 　　声也没有过多纠结这种事。 　　似乎只要人没死就行。 　　在冰屋呆久了并不会觉得寒冷，因为外面是一直在升温的，就好像热气随时会攻破冰线，入侵进来。 　　陈见楚撑在冰面的手沾湿了不少冰水，但冰屋却没有融化掉，照常如故。只是会化水，又很快凝固，接着不化水，这种状况反反复复。 　　由此可见，凌不断在加固冰屋。 　　而加固冰屋需要的是他的异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现在异族的异能是被削弱了的。 　　目前来看，也的确如此。 　　那为什么凌能频繁使用异能，而其他族人却要保存实力。 　　凌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是这样并不是很消耗异能。 　　陈见楚是不太能说服自己相信最后一点的。 　　太多疑问了。 　　陈见楚都没有得到答案。 　　口腹之欲满足之后，疲惫的族人皆是昏昏欲睡。 　　陈见楚倒不是很累。 　　他垂着眼睑，有些失神。 　　总有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入耳内，扰人心神。 　　撑着冰壁的手湿润一片。 　　陈见楚微微敛神，他抬头望着冰顶。 　　有水滴落下。 　　断断续续。 　　速度不快。 　　在这之前冰顶是没有化水的。 　　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门的位置。 　　他不过站起来走了几步，声就睁开眼睛，拉住他，问：“你去哪？” 　　“看一下外面。” 　　陈见楚说。 　　他们也不是真的睡过去，动静还是有在注意的，因此陈见楚倒真没想隐瞒自己的行迹。 　　“哦，那你别出去。” 　　声说。 　　“嗯。” 　　陈见楚来到冰屋口，朝外望去。 　　森林里唯一不缺的就是木，气温不断上涨，水分不断蒸发，到了某个程度，干柴就会起火。 　　无需多大，只需一小点火星，就足以进化为滔天大火。 　　现如今，外面已然起了火，烈火猖獗，熊熊不息。 　　世界燃起了火。 　　色彩浓艳的火光，盖过了蓝色的边界。 　　浓烟滚滚，黑灰色的烟蜿蜒爬行向高空，方圆百里，都能看见巨型的烟雾团。 　　火的燃烧，无疑更是带高了气温，难怪冰屋融化得更快了。 　　受角度的局限，陈见楚无法完整地看到外面的所有，他所能目及的仅是很小的一片。 　　外面热得一点风都没有。 　　陈见楚折返回自己的位置，过来见他回来，将脑袋搁在他腿边。 　　漫长的时间里，渲染安静的气氛，似乎拥有着催眠的效果。 　　陈见楚渐渐有了睡意。 　　再次回过神来时，所有人都醒着了。 　　他们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背上为数不多的行囊出了门。 　　“我们先出去了。” 　　他们留下了这句话。 　　声向陈见楚解释：“外面没那么热了，我们不用再呆在冰屋里了。” 　　陈见楚点了点头。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触冰面的臀部变得冰凉。 　　晴径直出了冰屋，半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陈见楚和声。 　　陈见楚困惑不解。 　　“你们吵架了？” 　　他问声。 　　“没有啊。” 　　声说。 　　一时，陈见楚不知该说些什么。 　　声仿佛没注意到晴的漠视一样。 　　“辛，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跟虞在一起？” 　　声问。 　　辛刚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听了这话，扬唇微笑：“很抱歉声，他已经死了。” 　　声一愣，他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辛，最后干巴巴道：“你又没错，不用给我道歉。” 　　辛勾住声的肩，放声笑了笑。 　　“楚，一起走吧。” 　　辛扬了扬脸，面向冰屋口。 　　陈见楚轻轻嗯了声，目光放在了摩身上。 　　摩随后抬步跟上他们。 　　“过来快来。” 　　过来没有过去，它陪伴在陈见楚的身旁，但它眼神中的蠢蠢欲动是隐藏不住的，长长的耳朵垂在两侧，时不时掀动着。 　　陈见楚瞥了它一眼。 　　“想去就去。” 　　过来在原地踌躇着，显然它是想和陈见楚呆在一起的，奈何玩心又未灭。 　　陈见楚没有再多说。 　　反正话已经说完了。 　　去不去是它的选择。 　　最后，过来没有去。 　　关于这件事，陈见楚并不是很在意。 　　无论过来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虽不知时间的流逝，但外面的大火已然消停，只留下一些灰烬。 　　进入呼吸道的空气都有呛人的烟味，这一场火，几乎将森林的树烧没了四分之二。 　　金乌西沉，暮色苍茫。 　　遍布在天际的蓝色裂痕消失了。 　　——边界退去。 　　当然，边界不可能消失，它仅仅是隐形起来了。跟以往一样，一旦空间崩解，它还是会再次出现。 　　十几余座冰屋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异族人本就不多，人变少很容易知道。 　　陈见楚在心里将人数算了一遍。 　　先前吃的东西都消化得七七八八，大家都饿了。 　　很明确的是，现在去捕猎不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尽管再困难，他们还是要出去寻找猎物。 　　为了增加成功率，大多数人都离开了，去寻找猎物。 　　其实主要是他们也没什么事能做。 　　陈见楚也加入了这次的捕猎行动，他不能白吃白喝。 　　在不久前，这里是森林。 　　而今，树木被破坏了众多。 　　许多资源都一同湮灭。 　　陈见楚每走一段路，就能看见被烧成木炭般的动物，它们不比异族，有能制冰的同伴，共同度过难关。 　　“这种时候最难找猎物了，大多数都被烧死了。” 　　声说。 　　这点，陈见楚认同。 　　他们在荒野中行走。 　　“你的异能恢复正常了吗？” 　　陈见楚忽而想起，问道。 　　“还没有。” 　　声说。 　　“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恢复。” 　　“至少感应器官恢复了。” 　　即便有声的感应器官，听觉，和过来的嗅觉，两人一狼找了很久，才碰上一头偶蹄动物。 　　陈见楚为了避免它逃跑，即刻拔箭射出。 　　“你动作怎么那么快？” 　　声才看没几眼活物，这活物就变成了死物。 　　陈见楚默不作声收回发完箭的手。 　　过来哼哧哼哧跑过去把猎物叼了过来。 　　猎物身上的箭杆早已粉碎，箭杆在高温环境里烫了那么久，就算后面在低温环境降温，也无法挽救损伤，易坏也是正常的。 　　之后，两人又找了一阵，却再也没有碰到猎物。 　　他们没有太执着，非要找出第二只，见好就收地回去了。 　　暂居地搭起了一座简易偌大的屋子，什么材质，陈见楚不清楚，看着像蚕蛹的茧。 　　陈见楚和声并不是第一批回来的，有其他族人率先他们回来，并且带回了猎物。 　　陈见楚本想处理猎物的，但没有猎到族人不允，表示交给他们就好了，于是所有猎到猎物的人都不用下手处理食材。 　　或许他们也迫切献出一份力吧。 　　“边界收缩？” 　　摩看着薄暮下的少年。 　　赤朱丹彤下，陈见楚面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这其实算不上坏事。” 　　摩说。 　　以前的散系空间自然没有边界这一说。 　　末日出现后，才有了边界。 　　大概边界本就存在，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实际上，边界的收缩不是毁灭，而是某种程度上的自救。 　　边界随着空间的崩解，自身机能选择逐步缩小自己，体积越大越稀薄，容易破碎，因此边界缩小体积，增加厚度，以此自救。 　　毫无疑问，如果边界没有自救，那么它早就破灭，而散系空间更没有可能存在到现在。 　　灾难是由边界引起的，生机也是由边界给予的，矛盾至极。 　　陈见楚无言。 　　“先过好当下，别太在意未来。” 　　摩说。 　　陈见楚轻嗯一声。 　　风柔柔拂过耳垂，有些小痒。 　　“首领哥哥，你看这个。” 　　“这是韶做的吗？” 　　“是啊！” 　　青年的笑声很低，微微沙哑，但很悦耳，颤人心神。 　　陈见楚循着声音投去视线。 　　炎依然是往常的模样，眉眼温和。 　　和他的视线碰撞上时，陈见楚没有躲开，他明目张胆地看着对方。 　　炎的双眸如春水般，他面向陈见楚莞尔一笑。 　　他的唇色比平时要白上几分。 　　陈见楚想。 　　陈见楚没能和炎搭上话，因为他被几个小孩缠在身侧。 　　族里的小孩并不多，而他们也还没到去摩那里磨炼的流纪。 　　陈见楚闲来无事，只能四处观望。 　　但更多的是，他总看向炎在的方向，只要多看对方一眼，他就感觉很满足，并且，他有些不喜欢他们靠炎太近。 　　这种情绪太奇怪了。 　　陈见楚找不到理由。 　　他为此感到郁闷。 　　跟在领地时一样，分为几个篝火，食物烤熟后，各自围着篝火坐下进食。 　　陈见楚的食欲不大，他一天不吃都没关系。 　　他边吃着自己那份食物，边投喂着过来。 　　过来食欲大，在没完全吃撑的情况下，它能一直吃，这跟生存环境有关，在野外可不是能做到餐餐有，动物经常会因为找不到，抓不到猎物而饿肚子。 　　有人入座到了陈见楚旁边的空位。 　　熟悉气息令陈见楚抬眼望去。 　　是炎。 　　陈见楚的呼吸有一瞬静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什么时候我能时速n千呢（托腮 第28章 　　时间流速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缓慢。 　　陈见楚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去。 　　入眼便是青年俊朗的侧脸。 　　炎的睫毛不算很长，处于中等长度，他的眉眼深邃刚毅，鼻梁高挺，唇的厚度适中，黑色短发清爽利落。 　　深黑的眼睛从正前方转动到眼角处，目光斜斜，对上陈见楚的双眼。 　　心脏仿佛中了邪，疯狂跳动着。 　　他尤为贪恋，目光不肯离开炎半刻，紧紧相随。 　　炎微微笑着。 　　他倒没很介意陈见楚莫名盯着他看的事。 　　“怎么一直喂过来，不用这么精细。” 　　炎说。 　　野兽不能失去野性。 　　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其实陈见楚也没怎么喂过来，仅仅是把熟的肉给了它。 　　在主系空间喂熟肉，是正常不过的事。 　　而在散系空间就不一样了。 　　充满危机，快节奏的森林。 　　自然界食生是常态，过得糙更是常态。 　　陈见楚的做法，没什么人会去干扰，因为他们根本没注意到。 　　听了炎的话，陈见楚便没有再继续喂过来了。 　　“炎你吃完又不休息了吗？” 　　声说。 　　炎摇了摇头：“休息够了。” 　　“你连三个间命都没有休息到，怎么会够。” 　　声小声嘀咕。 　　陈见楚宛若雾里看花。 　　“别担心，累了我会休息的。” 　　炎抚慰道。 　　“声。” 　　声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奈何晴发话了。 　　虽然只是叫了名字，但其中的意味不难领悟到。 　　声闭上了嘴。 　　他觉得不应该这样，可他人又如何不是呢？ 　　毕竟这是为了大局考虑，没有任何捷径可走，身为首领，炎必须承担所有。 　　“终还没回来？” 　　摩说。 　　“还没。” 　　炎说。 　　“天快冷下来了，他如果没能赶回来，想要靠自己挨过去很难。” 　　摩说。 　　炎默了几秒，说：“他能回来的。” 　　“青那里已经部署完毕了吗？” 　　“嗯，不然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那里。”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对话的含义。 　　只有他。 　　他不明白。 　　他们现在这里人并不是很全，缺席了那么几个，除了他们现在说的青和终，还有一个长祭不见踪影。 　　不过，长祭本就很少和异族人在一起，不知出自什么原由。 　　进食完之后，天也完全黑下来了。 　　四周空荡荡，风吹得更来劲了。 　　世界陷入黑暗，四周静悄悄，只有风的怒号。 　　族人们陆陆续续进入了临时屋。 　　陈见楚伫立在原地，凝望着无尽的黑暗。 　　相比起白日里超常的高温，夜里的温度微凉，十分宜人。 　　“回屋了楚。” 　　辛朝陈见楚招手。 　　陈见楚随后踏入了这个容纳百余人，仍然绰绰有余的临时屋。 　　这与白日十几余座冰屋有很大差别。 　　他们只造了一间，许是为了节省资源和人力。 　　过来就趴在那里，那些小孩忍不住好奇，有个别胆子大的，伸手碰了碰过来，见陈见楚没理会，过来没反应，得寸进尺地摸了几下。 　　确认了能碰，他们逐渐肆无忌惮，放开了围着过来玩。 　　过来刚开始只是配合，后面真跟一群小孩玩到一块去了。 　　这么不野的狼。 　　陈见楚也是头一回见。 　　或许就是它是狼中异类，才会跟他这个人中异类走到一块。 　　陈见楚左右坐着声和辛。 　　同在屋檐下，人的交谈声一多起来，便形成了噪音。 　　喧哗不休。 　　陈见楚的视线在人群中巡视着。 　　“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 　　辛打断了陈见楚。 　　他忽而这么说，令陈见楚稍有不解。 　　声也跟着怔了下。 　　显然，他想的没有辛的多。 　　“啊对。”声恍然大悟，大为认同，“不过害怕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陈见楚问。 　　“你来说。” 　　声思索半天，不知怎么回答最好，便把话头丢给了辛。 　　陈见楚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辛的身上。 　　辛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口，他就拧紧双眉，伸手捂住了嘴，别开脸剧烈呕吐起来。 　　从指缝流出的不是污秽物，而是浓稠的暗血。 　　“辛！” 　　随着这一声呼唤，随后而来的是满脸担忧的族人，他们围了过来，有人给他顺背，有人注目，有人掩面。 　　“我没事。” 　　沉闷的嗓音从捂紧嘴的掌心传出，辛竭力保持着镇定，可是指缝流下的血得更多了。 　　“辛。” 　　炎越过人群，来到辛面前。 　　“首领大人…” 　　辛一直曲身垂着首，感应到炎的靠近，他才放下手，撑着地面，抬起脸来看炎。 　　方才还干净的脸，现如今有两道刺目的血痕。 　　这不是从手上沾染上去的，而是他的眼眶流下的两行血。 　　他的身体在颤抖，血泪流得汹涌。 　　不等炎回应他，他便痛苦地低头呕血。 　　陈见楚就在他旁边，将他吐出的血看得一清二楚。 　　殷红的液体当中掺和着块状，如同果冻般的血块，细看倒不如说是带血的肉沫块，尤为惊悚。 　　正常人吐血也不该吐出这种东西来。 　　“能握紧我的手吗？” 　　辛祈求着。 　　炎几乎是在他话落的下一秒，就握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辛绝望地低喃着，血泪滑落不止。 　　可是……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辛仰着脸，面部满是斑驳。 　　“首领大人，我想请你替我看看其他世界。” 　　“好。” 　　炎的喉结滚动几下，他的语调嘶哑。 　　“对不起楚。” 　　辛充血的双眼看着陈见楚。 　　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全凭记忆找出陈见楚所在的位置。 　　“我还没能跟你解释清楚，对不起……” 　　陈见楚的心脏紧紧一缩。 　　为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说这种话。 　　辛的话音刚落，他原有的肤色变得蜡黄，紧致的皮肤迅速萎缩，牢牢贴骨，原先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如今干硬无比。 　　炎紧握着的手，已然成为了干枯的手骨。 　　短短几十秒，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附着一层暗黄色物质的干尸。 　　世界在这一刻很安静。 　　辛死了。 　　很突然。 　　但异族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就好像见多了。 　　他们有的仅是为遭遇不幸逝去的族人落泪，更有为自己的性命而惶惶不安。 　　辛的死，就像是一个定格。 　　定格住了活跃的气氛，留下的是无尽的宁静。 　　炎带着辛的尸体暂时离开了。 　　陈见楚不知道他会去哪。 　　声抱着双膝，失神发着呆。 　　“你在自责吗？” 　　晴站在声面前，挑眉问。 　　声喃喃：“如果我不让他说话就好了。” 　　晴皱眉：“这跟他说没说话毫无关系。” 　　“要怪只能怪他没有撑过去。” 　　晴没有说错。 　　现实就是如此刺耳。 　　声无力反驳。 　　哪怕辛的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还是愧疚难释怀。 　　“他为什么会死？” 　　晴闻言垂眼看陈见楚。 　　少年的眼波平静，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更没有被影响出任何情绪。 　　“他病了，撑不过去就死了。” 　　晴说。 　　“不止他，我们都病了，下一刻死亡会降临在谁的头上，没人能知道。” 　　病？ 　　可他们看起来都很健康。 　　哪来的病？ 　　有点熟了的心脏都还能支撑身体，是什么样的病能让辛在极短的时间内散失性命。 　　陈见楚感受着自身的状况。 　　完全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别想了。”晴说，“你找不出来原因的。” 　　“这是一种传播病。” 　　摩说。 　　他没想再看晴故弄玄虚下去。 　　这种病，他们也不知是什么。 　　当然，不容置疑，病是由空间崩解后带来的。 　　高温过后就会出现，所有生物身上都会携带到这种病。 　　它没有任何症状，而症状出现时，人也就死了。 　　病发很没有规律，有时身强体壮的人死得比羸弱的人还要快，全然是随机死亡。 　　这无疑就是在所有人头上悬了把刀。 　　他们永远不知道这把刀会不会掉落在自己身上。 　　哪一时，哪一刻。 　　一切都是未知数。 　　“咳咳咳——” 　　终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了。 　　“好冷啊。” 　　他抱着双臂搓着皮肤，想要摩擦出点热度来。 　　他说话时，哈出一阵阵白雾。 　　“这小狼崽长这么大了啊。” 　　过来还是很惹眼的，终一眼就看到它了。 　　过来一见着他，就目光凶狠，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咬碎他。 　　“啊……对我的敌意还是那么强。” 　　终摸了摸下巴，他嗅到了空气中快要散去的血腥味，好奇问：“谁死了啊？” 　　“辛。” 　　“哦，是他。” 　　对此，终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不礼貌，族人也没有很在意。 　　都习惯了。 　　炎回来了。 　　辛的尸体自然没有带回来。 　　也不知他是如何处理的。 　　“首领，东西我带回来了。” 　　终行了礼，用双手将药瓶呈上。 　　“辛苦了。” 　　炎拿过药瓶，直接把里面的药物咽下喉。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糟糕透了。” 　　终说。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简直是圣地。 　　炎吃完药后，依然没有消停下来。 　　“首领您还是先歇息一下吧，您今天已经消耗太多了。” 　　凌实在看不下去了。 　　炎：“我很好，别担心，凌。” 　　“可是。” 　　凌紧紧合并五指成拳。 　　“凌。”炎注目着他，“相信我。” 　　“……好吧。” 　　凌无法阻止。 　　他能做到仅仅是语言上的行动，实际行动他根本帮不上忙。 　　“外面现在很冷。” 　　摩说。 　　陈见楚侧目看他。 　　“你很好奇他们说的事吧？却又总是难以启齿。” 　　陈见楚垂下视线，没再跟摩对视。 　　“你应该发现了，凌相比起其他人，异能有些过于充沛了。” 　　“其实那不是他的异能，而是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5 23:56:22~2022-01-06 23: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继辛死后，又有几位族人病发身亡。 　　但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样克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怎么会是我。” 　　他死死抓住炎，控制不住的异能泄漏而出，尽数攻击到炎身上。 　　炎没有推开他，更没有挡掉他的异能。 　　他现在太脆弱了，多一点刺激，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救救我……求您救救我，首领大人。” 　　族人潸然泪下。 　　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解的病，炎根本无法挽救，但他还是做着无谓的挣扎。 　　炎沉默着。 　　正如他无言承受着异能的攻击。 　　“说话啊！”拔高音量后，他又弱声下来，“为什么不回答我，首领大人……” 　　“抱歉。” 　　炎的嗓音低沉。 　　他的情况比任何人都要严重，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渗血，用不了多久，他被自己的血染成了血人。 　　“不要——” 　　族人绝望地嚎叫着。 　　他的一身血肉正在崩溃瓦解，他就像一个雪人在融化。 　　“为什么不救我……” 　　他注视着炎的双眼落下一滴泪。 　　可惜，泪水被血水淹没了。 　　炎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族人。 　　崩溃的，大哭的，镇静的，坦然的。 　　陈见楚将一切收进眼中。 　　他从未见过如此寡言的炎。 　　死去的族人太多了，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能做的仅是陪他们最后一程。 　　临时屋后面基本是死气一片。 　　没人多言。 　　破晓。 　　人们挨个离开临时屋。 　　一整夜，共有七个族人死亡。 　　他们都是幸存者。 　　陈见楚手里攥着蓄能子，不单他，是所有人。 　　炎将所有蓄能子都添满了异能，好让族人不受寒意折磨。 　　“我的不用加。” 　　陈见楚当时是这么说的。 　　前不久炎刚给他加过，他还没有用到。 　　而且。 　　他不想炎消耗异能，哪怕是节省掉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也好。 　　“好。” 　　炎的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陈见楚望着他憔悴面容，心情十分低落。 　　炎身上还有不少死去的族人外漏的异能攻击而留下的伤。 　　陈见楚刚踏出门，一片雪花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冰冷。 　　第一感官是如此的。 　　面部的热度很快令雪花化水，寒风凛冽，吹得耳朵通红发疼。 　　天空濛濛，像是盖上了一层灰色的轻纱，万里无云，白色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白雪皑皑，深度几十厘米。 　　世界仿佛要被雪葬了。 　　视野里都是白色，没有任何植物动物。 　　没人知道中了病的动物死伤如何，现在温度骤然变成低，可想而知，它们境遇不会好到哪里去。 　　陈见楚穿得淡薄，但他并不寒冷。 　　因为手中的蓄能子在发热。 　　他跋涉于雪地之中，眼里有天地，更有遥远的那个人。 　　光是蓄能子还不够，炎上升着周围的温度，绝不让半点寒意侵入。 　　这突如其来的低温并不是没有原因，和高温的原因一样，也是岩浆造成。 　　岩浆的主要成分是火山灰，冷却后，进入空气，上升至高空，遮挡住太阳光。 　　低温由此而来。 　　火山灰对人体和生态也有危害。 　　陈见楚不知病是否由火山灰造成的。 　　在不安之中养精蓄锐，异族现在尚有不少余力，他们开始疾速前行。 　　过来在雪地里优势很高，它有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技能。 　　“妈妈，我好累啊。” 　　小孩的体力远比不上成年人。 　　路途遥远，好似永远走不到底，叫人心生茫然。 　　雪越下越大，纷扰了视线，融化了的雪和雨没什么差别。 　　炎已经兼顾到脚下的雪化成温水的程度了。 　　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小孩撑不下去了。 　　陈见楚掀起眼睑，望了过去。 　　炎就站在那里。 　　他垂眼思索着。 　　陈见楚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 　　他又要消耗自己了吗？ 　　将火系异能转变为冰系异能，对他已然遗留下不少伤害，在临时屋又要保持住宜人的温度，让他们不受冰雪的侵袭，哪怕现在……他也要…… 　　“让过来伏着就好了。” 　　陈见楚的语调压抑而沉重。 　　少年的目光幽深晦暗，一反常态。 　　炎微顿。 　　他启唇正想说些什么。 　　陈见楚主动道：“我没关系。” 　　炎神情有些复杂。 　　“抓紧时间吧，楚的速度不慢，能跟上。” 　　摩说。 　　“谢谢哥哥。” 　　韶甜甜道着谢，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纯净。 　　陈见楚淡漠地别开了视线。 　　每个小孩都效仿着韶，陈见楚对他们的致谢毫无波澜。 　　毕竟他不是为了他们所做出的决定。 　　到了地面，鞋会湿水，陈见楚把鞋脱了下来，光着脚踩进雪水里。 　　温的。 　　陈见楚把两边鞋带交叉系在一起，挂在过来身上。 　　踏着水奔跑，水花四溅，涟漪不休。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四面都是雪，天寒地冻，而他却处于温暖的雪水之中，赤着脚奔跑。 　　就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变得温柔徐徐。 　　陈见楚的视野能看到炎。 　　虽然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但他仿佛在人群中追逐着他的身影。 　　这里有一处断崖，与对面的断崖遥遥相隔。 　　双崖之间有一道极宽的沟壑，下方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白雪覆盖着土地，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无法得知这是空间崩解形成的，还是本就存在。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需要度过这道天堑。 　　两个方法。 　　一，筑桥。 　　二，飞跃。 　　但不是谁都像炎一样，能将异能化为双翼，并运用自如。 　　所以，筑桥会比较实际性。 　　他们筑桥不难，花费不了多长时间，消费的是异能。 　　有位石系族人运用着异能搭建着桥梁。 　　由于异能遭受到限制，这道天堑过于广阔，他无法顺畅筑起一道桥梁，只能每隔一段距离，布下一块石头，再利用摩的异能，使它们悬浮。 　　炎的异能透支太多了，为了接下来的路走得顺利，他没有插手此事。 　　首先踏上浮石桥的是其他族人。 　　他们踩上去，那石头并不是纹丝不动的，而是向下沉了沉。 　　当然，这点幅度，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可对陈见楚就不一样了。 　　脚下是不稳定的浮石桥，下方又是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触觉视觉都在营造会随时会堕落下去的感觉。 　　眼见族人轮序着过了浮石桥，人数愈来愈少，很快就要到他上去面对了。 　　“楚。” 　　摩叫他了。 　　陈见楚压着加速跳动的心脏，来到浮石桥前。 　　“时间紧迫。” 　　话语中的催促不言而喻。 　　陈见楚竭力稳着心神，抬步。 　　“楚。” 　　炎忽地站在陈见楚的身侧。 　　陈见楚看着他。 　　燃着烈焰的双翼从他的背后舒展开来。 　　“你同我一道。” 　　炎朝陈见楚伸出了手。 　　陈见楚的瞳孔缩了缩，绚烂的火光倒映在眼中。 　　当陈见楚落地时，他整个人还是很恍惚的。 　　他目光直随着炎。 　　可对方隐于人群，对他人进行眷注。 　　“你怎么了？” 　　声拉回了失神的陈见楚。 　　陈见楚看他。 　　“心跳忽高忽低的，刚才还跳得那么快，突然就停了下来，还变慢了。” 　　声说。 　　他对此感到费解。 　　陈见楚呼吸止了止。 　　“没什么。” 　　“只是有点害怕。” 　　“怕掉下去吗？” 　　声问。 　　“嗯。” 　　陈见楚沉闷地应了句。 　　声以为他还没有缓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有炎在，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没事啦。” 　　…… 　　前进。 　　他们一路前进。 　　只是声觉得，陈见楚的话似乎比平常还要少了。 　　其他人有没有这种感觉，他就不知晓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总有一些时刻，会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都不想做。 　　或许陈见楚正处于这个状态。 　　时间流逝。 　　他们穿越了大雪，穿越了荒芜，来到了密林地带。 　　的确，新领地受到的破坏要小。 　　森林还存在，没有湮灭。 　　地面受到的创伤也要小不少。 　　只是，这里聚集的动物，要比先前的区域多得多。 　　青等待他们到来前，已然将房屋建造好了。 　　他们到的时候，青还在使用藤蔓切割木材，拼接成家具，放进每一间屋子里。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森林，绿色房屋，遍地的植物…… 　　都跟原先的领地的环境差不多。 　　恍然间，他们好像仅仅是出去了一趟。 　　“你们终于来了。” 　　青说。 　　“久等了。” 　　炎说。 　　青摇头，又多了几道藤蔓出来。 　　这几道藤蔓钻进了一个屋子里，吊着许多头猎物出来。 　　“先进食吧，一路上辛苦了。” 　　连篝火处，青都搭建好了。 　　他们只需将猎物处理好，烤熟。 　　冰天雪地，动物几乎都死光了。 　　他们也没奢求能进食，一路上专注赶路。 　　因此，他们饥肠辘辘。 　　“青，你想得太周到了。” 　　“应该的。” 　　即使到了新的领地，他们也没有闲下来。 　　他们快速分配好了一切事务，之后各司其职。 　　“这个。” 　　藤蔓将一头猎物放到了过来跟前。 　　陈见楚抬眼看青。 　　青笑容和善。 　　陈见楚无言。 　　过来对突如其来的食物，是敢看不敢动。 　　“吃吧。” 　　陈见楚站在它身侧，淡淡道。 　　过来的体力几乎耗尽，它一到新领地就找地趴下歇息了。 　　一得到陈见楚的准许，它才对猎物下了牙。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感觉自己写得很糙，唉，只能等完结以后回来修了 第30章 　　入夜。 　　形态极似海羽星的生命体在森林里飘浮，它们的枝节末端都缀着发光器官，每一颗的颜色虽不同，但闪烁的光倒是一致的暖黄。 　　这是这处森林的照明物，算是小品类，但它们随处可见，而蓝色蒲公英遍布的范围较广，却少已见着。 　　不过经历了那场灾难，蓝色蒲公英大抵是灭绝了。 　　陈见楚的脚边有不少断箭，甚至有些箭杆碎成了粉末。 　　他在检测自己一路带着的箭。 　　结果便是，质量下滑得极其严重。 　　大多数损伤都是由高温带来的，毕竟他没怎么跟低温接触。 　　如今一回想，他的命真是够硬。 　　顺利地存活了下来，没有死于非命。 　　显然，陈见楚是没抱什么活下来的期望的。 　　“这些箭都用不了了，威力下降太多。” 　　摩端着两杯水，一杯递给了陈见楚。 　　陈见楚接过木杯。 　　“箭矢呢？” 　　摩：“可以留，就是会次一些。” 　　陈见楚缄默思索片刻。 　　打算留下箭矢。 　　直接丢弃，实在过于浪费，他可以拿来射击小动物。 　　摩握着木杯，坐在树根上。 　　陈见楚将整杯水一饮而尽，而摩杯中的水却纹丝不动。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陈见楚看着他注目前方。 　　“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摩站了起来，侧首垂目看陈见楚。 　　陈见楚还在摆弄着，十指灵活地拆卸着镶在杆上的箭矢。 　　这等架势，摩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他倒也没有过多劝说。 　　无言离开了。 　　羽星之下，陈见楚全神贯注。 　　夜晚的第五个间命，距离黎明还有四个间命时，陈见楚才将一个箭筒里的所有箭矢拆卸完。 　　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归是个精细活。 　　陈见楚把所有箭矢装进一个木匣里，过来好奇地探头凑来，鼻子抽搭抽搭嗅了几下。 　　它那一身皮毛蹭得陈见楚发痒。 　　他伸手推开了过来的脑袋，站直了身体，迈步往住所走。 　　一直在空中飘来飘去的羽星，似乎停止了动作。 　　有一颗下降，落在了陈见楚的肩头。 　　他斜睨一眼，伸手抓下羽星。 　　羽星几乎没什么重量，羽毛般的轻盈，陈见楚随意将手中的羽星翻转，看了一遍。 　　没意思。 　　羽星被丢开了。 　　倒是过来兴致冲冲地目随着被丢出去的羽星，狼爪试探性地去触碰，羽星飞到了高处，够不到了，它就站了起来，露出了绒绒白毛的肚皮，奋力去够，甚至傻癫傻癫地去追。 　　意识到陈见楚走远了，它才立马调头追上他。 　　陈见楚进门后，没有随手关门。 　　过来跟着进来了，它这会儿用头去拱门，下一会儿狼爪搭上去推，费了一阵小功夫，它把门关上了。 　　它回头找陈见楚的身影时，对方已然在床上躺好。 　　过来走了过去，探头去看陈见楚。 　　他的呼吸平稳均匀，面部放松，没有丝毫绷紧的痕迹。 　　他没有装睡，他真睡着了。 　　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几下，赤黄色的眼睛映着他枕边的花萼袋。 　　里面的碎晶闪着彩色的光芒，剔透璀璨。 　　过来虽然好奇，但它没敢去叼，怕惊扰到陈见楚。 　　它原地坐下，趴在床边，陪着陈见楚入眠。 　　晨露挂在叶尖，欲坠欲坠。 　　一点震动，悬在末梢的露珠下滑，没入土壤。 　　趾爪紧紧嵌入树枝里的青蓝色禽类，黢黑的圆眼凝视着下方的陈见楚。 　　这种禽类叫鸾。 　　树枝上不止一只鸾，周围的树上都驻留着鸾，它们无不关注着入侵者。 　　显然，他们进入了鸾的领地。 　　这些鸾的羽毛色彩明艳，尾羽长而漂亮，体型庞大，爪趾强劲有力，加上数目众多，让人倍增压力。 　　陈见楚现在带着的武器，只有匕首。 　　毕竟他没有箭 ，带着弓也毫无用处。 　　而如今，他正是随着摩来森林寻找制箭的材料。 　　只是他没想到，摩会带着他进了禽类的领地。 　　谁都无法预料这些鸾会不会攻击。 　　但一般来说，是会的。 　　这无疑就是挑衅权威。 　　一只鸾的鸣叫，带动了所有鸾的啼鸣。 　　耳膜被震得发疼，陈见楚伸手捂住耳朵，前方是处之泰然的摩。 　　他在做什么打算？ 　　鸾群纷纷展开巨大的翅膀，平静的风流被扇动着，形成阶段性的骤风。 　　巨鸾们在半空中盘旋着，陈见楚看得眼花缭乱，过来龇牙，全然一副靠近就撕碎的凶相。 　　“别紧张，它们不会轻易攻击我们的。” 　　摩说。 　　“为什么？” 　　陈见楚问。 　　“它们接连驱赶了无数的侵略者，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要我们不表现出敌意，有争夺领地的意识，它们是不会攻击我们的。” 　　陈见楚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半空中飞翔的鸾群。 　　倘若它们有攻击的想法，那么早就俯冲下来了，而不是一直在半空。 　　话虽如此，陈见楚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心。 　　尽管摩看起来很轻松，其实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真正松懈下来。 　　渐渐的，盘旋的鸾群有部分停止了飞行，落在树枝上，继续监视，再无起飞的举动。 　　直至一声尖锐悠长的啼叫，划破空气。 　　“糟糕，快回避。” 　　摩闪身躲进错综复杂的根系里，陈见楚被他隔空拽上。 　　这个习惯性的举措，陈见楚永远防不胜防。 　　过来追在他们后头，冲进了犹如隧道的树根网里。 　　驻留在树枝上的鸾群再次飞舞而起。 　　只见另外一群禽类来势汹汹，双方一见，没有浪费半点时间，直入主题，打了起来。 　　尖锐响亮鸟鸣充斥在森林里，有只鸾将入侵者步步紧逼，最后入侵者被它的利爪抓破了眼睛，摁踩在地。 　　这一幕就在陈见楚眼前。 　　锋利的尖爪牢固无比地抠扎在入侵者的眼眶里，鲜血涓涓涌出，入侵者痛苦地尖叫着。 　　只见鸾搭在入侵者颈背利爪发着力，由于被压制得太惨，入侵者的头部是完全动弹不得的，因此它只有后半身躯在挣扎着。 　　然而，弱点被擒住了，它就已经难以再翻盘。 　　它的头部硬生生被鸾扯了下来，甩飞了出去，徒留下血淋淋的颈部下方。 　　胜利者踩着它的残体，仰天长啸，展翅离去。 　　躲在根系里并不算安全，因为它们是毫无规则地缠斗，树根压折了一层又一层，碎屑四溅。 　　此情此景，他们自然是要遁离，没可能掺合一脚，给自己招惹麻烦。 　　争斗声越来越远，最终，他们远离了战场。 　　“挑战的禽类是刚迁移过来的。” 　　有了空闲，摩便和陈见楚解释起来。 　　其他的不必摩多说，陈见楚便能想清了。 　　森林大面积地被摧毁，虽说灭绝了不少物种，但存活下来的物种会涌入残余的森林里。 　　毋庸置疑，本就拥挤的森林会变得更拥挤，资源再富饶却也会稀缺，它们都要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占取资源，这样它们才能生存繁衍下去。 　　因此新入驻的物种都需要干一件事情。 　　那便是驱赶原有的居民，占领它们的领地。 　　——因为已经没有新的领地可以提供给它们了。 　　鸾群已然打退了不少侵略者。 　　由此可见，这片森林里的物种，不是那么好揉捏的。 　　总的来说，是目前散系空间的所有物种都绝非善类。 　　在数次空间崩解，争抢生存资源的恶劣生存环境下，能存活下来的，占有一方领土的，不是足够险恶，就是足够强大。 　　正因森林的状况如此，所以炎夺取到新领地后，才会留下青看守，以此避免领地被其他物种夺走。 　　至于，炎是如何得到这片领地的，陈见楚就无从得知了。 　　鸾群那边在发生的事，不难免在其他地方也上演着。 　　只是谁输谁赢就不好说了。 　　过来灰头土脸地从根系里爬了出来，它甩了甩，颗粒状的土乱溅。 　　陈见楚伸手挡了挡，脸上还是有了异物感。 　　他皱眉。 　　看了眼过来。 　　过来察觉到了他面部细微的变化，即刻停下，对着他摇尾巴。 　　“……” 　　好几次，陈见楚都忘记它是狼了。 　　“就用这个吧。” 　　他们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生长着一片低矮的禾本科植物，材质似竹，看着倒不像。 　　陈见楚抽出匕首，伐了一棵下来。 　　从截面来看，里面是实的，不像竹子一样中空，内材摸起来有些摩挲感。 　　还没用起来，陈见楚也不知是否会比先前用的材料好。 　　确认了用这个做箭杆，两人便开始收集。 　　陈见楚割到底部，发现了一层皮毛。 　　这皮毛被破土的植物穿透，看起来尤为破烂不堪。 　　皮毛肮脏陈旧，想来是很久之前就在了的。 　　陈见楚犹豫了下，终是将那千疮百孔的皮毛拽了出来。 　　灰尘飞扬，迷糊视线。 　　摩听到了动静，看了过来。 　　“看来托拉布尔瓦曾来过这里。” 　　他说。 　　陈见楚略有困惑地看着他。 　　“托拉布尔瓦是存活下来的族群之一，他们吃野兽时，骨头、肉、内脏，什么都吃，唯独不吃皮毛。” 　　这片皮毛，没有被其他生物分解掉，残留了下来。 　　“总而言之，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族群。” 　　陈见楚被这话吸引去了目光。 　　“很强吗？” 　　摩点头，他神情有些凝重。 　　“托拉布尔瓦是所有族群当中最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霸总来了！ 　　霸总式捏鼻梁JPG. 　　说来凄惨，第一次写大纲成功？然后写得太粗略，现在一看，就是一整个人裂开了，要是真按大纲那样写下去，我十几万字就完结，直接要跟大家说涩谷百了，所以这几天在头秃咋改，毕竟十几万完结那不行的啊！ 　　然后再巴拉巴拉一句，我电脑又坏了，骨嗦！又要抽时间去修电脑了，我又不能在电脑生死手速赶稿了，阿西吧！ 第31章 　　收完箭杆的材料，他们又去收些了箭矢的材料。 　　回到部落时，已然是近夜幕。 　　昏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些怪脸。 　　他们的身形扭曲，怪异无比。 　　陈见楚的手搭在了别在腰侧的匕首上。 　　只见不明生物有攻击的趋势。 　　朝他们踱来。 　　锵—— 　　陈见楚抽出匕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唰—— 　　一道银亮的寒光划破暮色，寒意森然。 　　轻易连斩数个，陈见楚有些讶异。 　　来不及多想，他很快见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就藏在被他斩断的不明生物后方。 　　黑影躲闪。 　　陈见楚凝神，追击而上。 　　杀气十足。 　　“你真想杀了我啊！” 　　声实在是被他缠得不行了。 　　起初，他仅仅是想戏弄一下陈见楚，观望一下他会如何抉择，怎知他还较起劲来了，大有非杀不可的意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见楚方才还真打算那么做。 　　如若不是听到声的话音，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也不搞清楚状况，上来就杀，要是我真给你杀了怎么办？” 　　声搓了搓手臂，十分哑语。 　　陈见楚缓和下来的眉头又有紧绷的预兆，他收回匕首，手虚扶在鞘上，没吭声。 　　“他没有感应器官，果断算不上什么坏事。”摩出声了，“而且，族里也没人会像你一样。” 　　这话听起来就十分让人不悦。 　　声怒视他：“你刚才就是故意不拦他的。” 　　这点，陈见楚还是很认同的。 　　摩方才完全没有和以往一样提示他的意思，尤为放任。 　　当然，他也是知道陈见楚没可能真杀了声，声也没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杀死。 　　摩：“我拦他干什么？” 　　声哽住了。 　　他找不着话来堵摩。 　　而且，如果他说得让摩不乐意了，他还会挨揍。 　　一想起幼时被摩支配的恐惧，他就不想多说了。 　　“你们要造箭吗？” 　　过来身上伏着的东西还是很显眼的，声又不瞎，没道理会忽略过去。 　　“嗯。” 　　陈见楚淡淡应着。 　　他不想等摩来回应声，否则两个人又要起争执。 　　“我可以帮忙！” 　　声活力满满。 　　陈见楚平淡的双眸看向他。 　　“别质疑我，好歹我也造过箭，就算不比以前，温习一下就好啦，我学东西还是挺快的。” 　　声胸有成竹道。 　　陈见楚没有即刻答应。 　　他不想麻烦声，也不想跟对方走得太近。 　　可对方真把他当朋友了，甚至总包容着他。 　　倒是有彻底能让声厌恶，远离他的手段，只是那样，对方恐怕会伤心难过。 　　陈见楚并不想那么伤害他。 　　陈见楚的默声，令人会错了意。 　　摩说：“多一个人搭把手也不错。” 　　声扬着脸，轻哼。 　　“那是。” 　　摩看都不想看他，不然拳头就要冲过去了。 　　“好。” 　　说完，陈见楚又有些后悔。 　　他根本没做到远离声。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声跃跃欲试。 　　看得出来，他的确很闲。 　　平常没什么事干。 　　或许这就是他常常来找他的原因吧。 　　回到住所，三人热炉开铸。 　　禾本植物要比木头轻很多，所以陈见楚能更加轻松自如地掌握了。 　　声被他的速度惊讶到了。 　　他不甘示弱，奋力跟上陈见楚的速度。 　　结果便是常常发力过猛，折断了数根杆。 　　第七根杆惨遭毒手后，断杆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狠狠砸在了摩的头上。 　　“……” 　　气氛安静如鸡。 　　声尴尬地笑了笑。 　　摩瞪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没隔多久，摩光溜溜的脑袋又扎扎实实给砸了下。 　　这一声，比刚才的还要响。 　　声凝固住了。 　　摩本就嫌他搞破坏，没有道破，现在更是不耐烦得紧。 　　“实在不想好好做，就滚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陈见楚当了会儿旁观者，然后低头继续削皮。 　　两人还在那里吵了起来。 　　“干嘛那么暴躁，你都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确定你不是存心弄断这么多杆的？” 　　“肯定啊！”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力道？学的东西都哪里去了？真不该让你来帮忙。” 　　“什么意思啊你！” 　　“你理解的意思，再说就挨揍。” 　　“你怎么还是这么暴力！” 　　陈见楚停下手里的活，举手。 　　“怎么了？” 　　摩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声也看了过来。 　　“用完了。” 　　陈见楚指着桌上的木盒，里边的粉末俨然剩下零星半点。 　　这是用来磨箭杆的，能快速去掉糟粕，令箭杆变得光滑。 　　若不是陈见楚不清楚这东西的来源，那么他早就自行去取了。 　　“好，我去取一些回来。” 　　摩说。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幕了。 　　屋里只剩下陈见楚和声。 　　声此刻还没心思继续做事，他看着对面全神贯注的陈见楚，说：“你有那么急吗？” 　　陈见楚：“嗯。” 　　声语塞。 　　隔了一会儿，声动力满满道：“那我也加把劲。” 　　陈见楚抬眼看他。 　　声张唇笑了笑，两颗虎牙极为醒目。 　　三人一直忙到深夜，陈见楚还想继续，被摩勒令离开了。 　　“累死了，我懒得回去了，睡你屋好了。” 　　声伸着发酸的骨头。 　　陈见楚没拒绝，算是同意。 　　“休息好，明天再接着做。” 　　摩一脸认真对着陈见楚说。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不允许他私自造箭，废寝忘食的。 　　陈见楚只能答应。 　　摩这才放心离开。 　　陈见楚望着只身单影的他消失在视线里。 　　隐藏多时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别站着了，快回屋。” 　　声催促。 　　陈见楚的目光落在了声身上，尤为耐人寻味。 　　声稍有不惯：“干什么？” 　　片刻后。 　　声用起了异能。 　　“要说什么秘密？” 　　陈见楚摇头。 　　“想问件事。” 　　“行吧，你说。” 　　“摩他一直是一个人吗？” 　　从陈见楚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了，行为也孤僻。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众多猜想的。 　　大多数箭头都指向了死亡。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事实。 　　声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纠结。 　　“他原本有个妻子。” 　　记忆带着声回到过去，曾经出现过的人，在岁月的洗礼下，褪色了不少。 　　他已经忘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记住的只有声音。 　　“但是后面被吃掉了。” 　　“吃掉？” 　　陈见楚微凝眉，不解道。 　　“是托拉布尔瓦，除了这个族群，还有哪个族群会做这种事啊！” 　　提起托拉布尔瓦，声有掩盖不住的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1 23:15:25~2022-01-12 23: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俊凯的小螃蟹呀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族群？ 　　陈见楚不免寻思。 　　但他没有再多问。 　　毕竟声的确很不喜欢托拉布尔瓦这个族群。 　　也不无道理，自己的族人被外族食用了，正常人都难以接受，会有止不住的厌恶心理。 　　后面，声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陈见楚的床不大，单人尺寸。 　　两人虽皆是少年，却也挤不下一张床。 　　“你的碎晶呢？” 　　声问。 　　陈见楚的眼睫颤动几下，像是眼球在转动而导致的，他在原地站了数秒，似乎在回忆碎晶在哪里。 　　当声看到他从枕头下方拿出花萼袋，惊呼：“你怎么放那里？用又不用。” 　　陈见楚神色淡然，浅杏色的唇微微绷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声说：“我睡床，你睡碎晶床。” 　　他就不霸占陈见楚不舍得用的碎晶了。 　　对方身体发出的声音多么低沉，他还是不道破好了，给他留点面子。 　　只是没想到，陈见楚竟然还挺喜欢碎晶的，明明先前都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越看越喜欢吧。 　　声下了定义。 　　“你睡吧。” 　　陈见楚把花萼袋丢给了声。 　　这么慷慨？ 　　声抱着花萼袋，一脸错愕。 　　当然，倘若不是他听得到声音，他还真要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没想到陈见楚居然这么别扭啊。 　　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无所谓。 　　得亏他听得见声音变化，否则得被表面给蒙蔽了过去。 　　陈见楚将东西丢给声后，自己上床和衣而眠了。 　　他没有睡着，心情有些沉闷。 　　直至他的身体忽然腾空了起来，他倏然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抱他起来的声。 　　声轻轻松松把陈见楚搬运到了铺好的碎晶床上。 　　陈见楚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声跳上床，盖好被褥，说：“我睡腻了，换个床睡，别跟我抢。” 　　“……” 　　陈见楚盯着声看了一阵，才转身躺好。 　　本是阴郁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越来越奇怪了。 　　耗费几十个间命，数百支箭炼造完毕。 　　箭一好，陈见楚就背上箭筒，向森林进发。 　　声真是服了。 　　“你怎么一刻都不愿意停下。” 　　最近的森林动荡不安，还未安定下来。 　　这无法与先前的森林相比。 　　声说：“我和你一块去。” 　　“嗯。” 　　陈见楚应了声。 　　“那你们两个去吧，我就不去了。” 　　摩说着，抬起五百余斤的东西进屋了。 　　声纵身一跃，坐到过来的背上，他和仰视的陈见楚对望着，笑：“我和过来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偷懒。 　　陈见楚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声枕着交叉的手掌，躺在狼背上，悠哉悠哉。 　　异族领地周围没什么威胁性的存在，他们走得顺风顺水。 　　出了异族领地的保护范围，就不一样了。 　　显然易见，丛林里跑动的动物多了。 　　陈见楚一仰头，就能看见藏在繁叶之间的节足动物，它浑身透绿，眼睛颜色浅绿，与他第一次射杀的肉虫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可别射它啊。” 　　声真是怕了他的鲁莽行为。 　　陈见楚并没有打算杀它，他还没有到见一个杀一个的程度。 　　是声过于小题大做了。 　　“你猜一下它在干什么。” 　　“捕食。” 　　陈见楚快速给出答案。 　　“差不多吧。”声说，“你要不要看一下它怎么捕食的，可有意思了。” 　　“没什么好看的。” 　　捕食基本没什么区别。 　　“这个不一样。”声前调铿锵有力，后调弱了下来，“真的。” 　　陈见楚停下脚步，抬首看他。 　　声知道他同意了，心情美好地跃下狼背，拉着他往不远处的草丛跑。 　　“过来快跟上。” 　　两人一狼蹲进了草丛里。 　　在陈见楚的注目下，声说：“隐蔽一点好，这样才不会打扰到它们。” 　　陈见楚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他第二次被声拉进草丛看生物。 　　算不上浪费时间，因为现在森林里的生物泛滥，很快就会有猎物经过。 　　“在看什么？” 　　陈见楚心一颤。 　　“在看捕食！” 　　声的语气饱含热情。 　　陈见楚垂着眼睑，保持寂静。 　　显然，声早就感应到了炎的靠近，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 　　炎闻言轻轻笑了下。 　　笑音就在后上方，存在感极强，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难以忽视的存在。 　　“炎你不要说话了，赶紧蹲下来，别吓跑它们了！” 　　一只飞禽略过。 　　声连忙扯着炎单膝下蹲下来。 　　陈见楚感觉对方跟自己的距离更近了，他忍不住屏息了会儿。 　　声听到陈见楚紧张起来了，很高兴。 　　果然，他还是感兴趣的。 　　“楚。” 　　陈见楚的脊背僵了僵，他转头看炎。 　　炎递给了他一把果子，示意他收下。 　　陈见楚伸出手，掌心朝上。 　　炎将果子放入他的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掌心，轻柔微痒，酥意通过神经直达全身上下。 　　掌中的果子还有残余的温度，陈见楚收紧了指尖，果子上的热温更为明显。 　　陈见楚抬眼，炎正把另外一把果子给了声。 　　声欣悦地将小果丢进嘴里咀嚼。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炎特别对待的人。陈见楚不曾想到自己会为这种事感到难过。 　　“可以吃的，是干净的。” 　　炎见陈见楚没有吃，以为他怕脏。 　　陈见楚没应声，转过身后才松开手指，他垂帘看着掌心红彤彤的果子。 　　很甜。 　　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心里反而直泛酸。 　　“先别吃了，快看！” 　　声急忙忙道。 　　陈见楚抬首望去。 　　只见有只禽类探爪朝节足动物抓去，捕猎过程也避免不掉自己被其他捕猎者捉获的可能。 　　这只节足动物就要成为禽类的口中餐了。 　　眨眼之间，禽类被吊挂在树枝上。 　　不对。 　　它们的位置居然颠倒了。 　　方才处于弱势的节足动物完好无损，而意气风发的禽类却成了猎物。 　　细看，陈见楚才发现，禽类被数条透明的细线穿过，而线的另一端俨然在节足动物尾部尖端里。 　　节足动物以身诱惑成功，它的尾端蠕动着，回收着丝线。 　　丝线似乎含有某种物质，令禽类无法挣脱，更是没有活多久，片刻后就死了。 　　节足动物满载而归。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一样。” 　　声洋洋自得道。 　　陈见楚点了点头，其余的话他没有说。 　　“看完捕猎，你们还要去哪里？” 　　炎问。 　　声说：“四处转转，炎要一起吗？” 　　陈见楚的目光落在了炎身上。 　　炎摇摇头，微微笑着：“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没法答应你。” 　　陈见楚敛下眼帘，心脏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无比。 　　“好吧，你是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声问。 　　“最近暂时不离开了。” 　　毕竟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随时会有族群，种族侵略。 　　“那你要去哪儿？” 　　声问。 　　这点，陈见楚也是好奇的，只是他无法做到和声一样，理所应当地询问出口。 　　炎说：“大约了解一下目前森林里的情况，有多少物种之类。” 　　“那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呀。” 　　声说。 　　“不行，你们不能涉险。” 　　炎说。 　　声摊了摊手，说：“但是楚就是来森林涉险的啊，你以为我们是来玩的吗？” 　　突然被炎这么看着，陈见楚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直接别开了视线。 　　“我都很少跟你呆一块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还不肯。” 　　“走啦，一起啦，多大点事儿。” 　　声去扯炎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 　　炎有些无奈，但到底没有再拒绝。 　　“快跟上，楚。” 　　声扯着嗓子喊。 　　炎也回头看来了。 　　陈见楚低垂着眉眼，跟了上去。 　　“楚，你想先去哪里？” 　　炎问。 　　陈见楚一个地方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去哪里。 　　炎自然是清楚这点的，但他还是询问了，想要遵从一下陈见楚的意见。 　　“我随你。” 　　陈见楚说。 　　声更是无所谓的。 　　于是，炎从一个人，变成了带着两个人一匹狼。 　　炎十分认真地勘察着。 　　陈见楚在旁观望着，对方专注的侧脸，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每一回进森林，陈见楚的肃杀之意总是存在，他的目标也很明确。 　　那就是，提高自己的箭术，累积实战经验，以及身体各方面素质的增长。 　　然而这次，是他唯一一次，什么都不想干。 　　关于青春恋爱的那些事，他并不是一窍不通，更不是没有见过。 　　学校里总有些早恋的同学。 　　只是，早恋这种事轮不到他就是了。 　　没有人敢喜欢他。 　　大家对他永远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炎是个男人。 　　他也是。 　　虽然他没有喜欢过谁，但自身的种种表现都指向了喜欢。 　　陈见楚自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毕竟总有一些人会把好感当作喜欢。 　　陈见楚想，他便是这样的。 　　“是迩兽。” 　　声的话拉回了失神的陈见楚。 　　他抬眼看去。 　　眼前的迩兽，曾经纯白的皮毛变得土灰，漂亮梦幻的鹿角失去了原本的光辉，双翼羽毛残缺，瘦骨嶙峋，全然没有初见时的高雅了。 　　“它们一路上受了不少罪。” 　　声轻叹。 　　“不过没关系的，至少它们熬过来了，很快它们就会回归最初的，对吗？” 　　声说着话，转身面向着陈见楚和炎。 　　“你说得对。” 　　炎说。 　　接收到声的视线，陈见楚说：“对。” 　　声扬唇笑着。 　　其实他们都明白。 　　受罪的，又单单止迩兽呢？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不为所知的物种走向了灭绝。 第33章 　　之后，三人一狼继续在森林里穿行。 　　直至薄暮时刻，他们才出了森林。 　　“你明天还要进森林吗？” 　　声问炎。 　　“不一定。”炎说，“怎么？你们明天还要进森林？” 　　声说：“楚是会去的，我也应该吧。” 　　炎点头，嘱咐了几句。 　　声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陈见楚全程默不作声。 　　直到炎要走了，他才慢吞吞撩起眼皮，看了过去。 　　恰巧对上了炎的双眸。 　　陈见楚视线不自主地移开了。 　　“我走了，楚。” 　　“嗯。” 　　当陈见楚再次抬起视线时，炎的身影已然不在了，他不禁有些懊悔方才的躲闪。 　　“回去啦回去啦。” 　　声并没有因为炎的离开而感到沮丧，顶多有些小失落。 　　陈见楚缄默地迈着脚步。 　　看起来，他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除了第一日遇上炎，之后陈见楚再没有碰到他。 　　陈见楚再次回到狩猎的状态，日复一日。 　　以往飞速的时间，流速似乎降低了许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陈见楚发现自己竟然十分渴望见到炎。 　　这种情绪比往常还要强烈。 　　第五日的时候。 　　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便是有个族群朝这边来了。 　　布鲁克斯。 　　据说这个族群的形态像蝙蝠，他们常年生存在腐朽阴潮地带，因此气味很是恶臭。 　　随着空间可生存环境缩小，族群的距离也在拉近。 　　他们总会不期而遇。 　　目前，布鲁克斯往异族方向而来的原因，尚未得解。 　　异族需要做的，便是部署好一切，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他们前进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再过七个间命就会抵达我族领地。” 　　摩说。 　　陈见楚擦弓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看着摩。 　　摩轻扬嘴角，那是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空间崩解让我们失去了十一位族人，但愿这次的行动，能少走几位吧。” 　　目前异族仅剩下一百四十二人。 　　没人知道这次又会减少多少人。 　　陈见楚仰着脸，凝望着广阔的天空。 　　这将是他直面碰上的第二个族群。 　　不同于第一次的刹帝那，他现在得到摩的允许，可以上战场抵御。 　　尽管布鲁克斯比刹帝那还要强。 　　对此，陈见楚并未恐慌。 　　他倒是比声还要平静。 　　声一听到这件事，进入了抓狂状态。 　　比陈见楚还要珍惜那条命。 　　“先管好你自己吧。” 　　摩讥讽着声。 　　这无疑是在揭当初刹帝那那一回事。 　　摩觉得他太过于不思进取，竟沦落到靠半斤八两的陈见楚来救。 　　声自然不服，反驳着摩。 　　当然，摩是不会听他的辩论的。 　　距离布鲁克斯抵达的最后一个间命。 　　声还在回忆里翻找有于布鲁克斯的一切，用来告知陈见楚，希望他能多一份活下去的筹码。 　　乌云压顶，一群黑色的飞禽在空中翱翔，灰蒙蒙的苍穹压抑至极。 　　黑与灰的搭配更是让范围阴沉。 　　森林像是被滴染了深墨，浓绿的树冠，变成了墨绿色。 　　平日里可辨认的树叶模糊了轮廓，它们不约而同构成了整体形态。 　　陈见楚感觉世界好像在起雾。 　　色调昏白，朦胧不清。 　　陈见楚早已负好箭筒，他手持着弓，随时准备迎战。 　　“来了。” 　　摩凝望着远边的天际。 　　冷灰一片。 　　陈见楚暂时看不到布鲁克斯的踪影。 　　密集为一群的布鲁克斯攒动着，黑压压一片，规模宏大，令人叹服。 　　翅膀扇动气流的声音难以忽视，尤其是他们边飞行，还边叫喊。 　　异族的领地上空布满了布鲁克斯。 　　这是无法阻止的事。 　　无论哪个族，一旦打起来，就无法避免敌手入侵领地的可能性。 　　远离领地打更是不可能，总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失去领地。 　　在森林里，无论如何，都得保卫好领地。 　　火刃一扫而过，沾上火星的布鲁克斯犹如黑色的火鸟，持续低空飞行，利用身上的火点燃房屋，肆意破坏着。 　　不过火没有如布鲁克斯所愿，熊熊燃烧起来。 　　反而自行熄灭了。 　　由谁控制的不言而喻。 　　各种异能交杂着，空中的寒光闪过一道又一道。 　　陈见楚在森林飞奔着。 　　脚下是散落断开的树根，被蹂.躏得狼藉一片的植物。 　　陈见楚的脚踝被牵制住，他回头低眼一看。 　　原来是一只焦黑的手爪。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焦烂的气息，感染着空气，涌入呼吸道里，可想而知不是很好受的一种味道。 　　布鲁克斯的手像爪子，指甲圆弧形且尖长，倒是符合飞禽的特征。 　　他遭受了火焰的焚烧，还剩下一口气，甚至还有余力抓住陈见楚。 　　陈见楚没怎么想，拔出箭搭在弦上，瞄准眼前的布鲁克斯。 　　“ge……ge……” 　　它的叫声嘶哑难听。 　　另一只手爪费力地伸向陈见楚的脚踝。 　　只差一点点，它就抓住了。 　　可惜，在抓住之前，陈见楚的箭就已经贯穿他残破的身体了。 　　甩开了咽气的布鲁克斯，陈见楚继续前行。 　　他在往有火焰的方向而去。 　　布鲁克斯的数量多如牛毛，族里还有些弱小的族人需要保护。 　　情势一混乱起来，陈见楚就与声和摩失散了。 　　陈见楚知道，他们没那么快能寻来，事件一直在发生，脱身不易。 　　他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却也不知该往何处走。 　　当他看到天际燃过的火焰，便迅速做出了决定。 　　有数只布鲁克斯在空中拐了几个弯，朝陈见楚而来。 　　陈见楚停下脚步，搭箭拉弓，三支长箭破风而上。 　　三支箭都射中了，但中箭的布鲁克斯并未第一时间死亡，仅是被迫落地。 　　陈见楚对于落到地面，往自己奔来的布鲁克斯没有过多表态。 　　他接着射箭，将当今空中的所有布鲁克斯尽数射下。 　　布鲁克斯的身子细长枯瘦，三角眼，尖牙利嘴的特征令他们很不像人类。 　　尤其是那对翼，长爪骨之间相连着翼膜，头顶上一对尖长耳，当真有蝙蝠的特征。 　　陈见楚急速后退，还不忘持续射箭。 　　他明白，现在的他还不能肆意跟布鲁克斯近距离交战。 　　未知数难以计数。 　　长箭接连不断地迸射，为了防止布鲁克斯上空进击，陈见楚优先攻击他们的双翼。 　　但他并不是能断绝所有的隐患。 　　数只布鲁克斯再次起飞，极速掠到陈见楚上方。 　　箭还未发射出去，上方的布鲁克斯低压下来。 　　陈见楚暂时丢弃弓箭，拨出匕首抵挡。 　　尽管他的反应快速，双臂还是被长甲划破了皮肉。 　　陈见楚不再顾自身的受伤程度，直接空手擒拿住一只布鲁克斯，数道血口出现在他的胳臂上。 　　他不甚在意，他抬手宰了这只布鲁克斯。 　　脸上有血痕流淌。 　　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很久，过来赶上了陈见楚，它的利爪截杀了几只布鲁克斯。 　　陈见楚借势攀上狼背，他站在狼背上，拨弦继续射杀布鲁克斯。 　　嗖嗖嗖声不止。 　　一路上，陈见楚遇上的布鲁克斯数目不算少。 　　但他今非昔比，不再如当初的无能。 　　再者，他无畏死亡。 　　过来停在了一处土地焦黑灰烬极多的地方。 　　显然，炎在这里呆过。 　　陈见楚一开始看的火焰位置，大抵就是这里。 　　陈见楚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到火焰的踪迹。 　　他不该这样，可他克制不住自己。 　　魔怔了。 　　真的。 　　陈见楚抚摸着过来的白毛，低声说：“能找到……有火的地方吗？” 　　他没有资格叫唤他的名字。 　　可他也不想以首领称呼他。 　　过来记得炎，它很聪明地明白了陈见楚想要表达的意思。 　　“嗷呜——” 　　过来喊了一声，算是回应陈见楚。 　　过来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选了个方向进发。 　　眼睛有液体渗入，陈见楚用手指揩过。 　　指腹上沾染的俨然是血。 　　陈见楚本是随意擦掉眼睛上的血液，但随即想到炎看到他这副模样，所会表露出的情绪。 　　他便认真地将自己脸上的血全部擦了，倒上了止血药粉。 　　身上的伤口比脸上的还要多，他通通将血擦尽，上了药物。 　　毋庸置疑，一身伤口的他更容易引来炎的关注。 　　但他不想。 　　受伤的人那么多，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加重炎的担忧。 　　他不想他有那么多的忧愁。 　　少他一份，也好。 　　陈见楚在有火迹的地方，看到了好几位异族人。 　　“楚。” 　　有人叫住了他。 　　陈见楚面无表情地俯视着。 　　他不认识对方。 　　对方却认识他。 　　此等现象并不难理解。 　　“你是要去哪？” 　　陈见楚：“没去哪。” 　　“好吧，你想往哪个方向走都行，但是别接着往前走。” 　　“为什么？” 　　“首领在那边。” 　　族人见他困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那边很危险。” 　　“既然危险，那不更应该去帮忙吗？” 　　族人苦笑着摇头：“那种事就该交给首领去解决，我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见楚凝视着他，无神的双眸幽深不见底，犹有薄寒之意。 　　“你们在这干什么？” 　　陈见楚张唇。 　　“稍作歇息。” 　　“然后？” 　　“然后什么？” 　　“你们什么都不做吗？” 　　另外的族人听了陈见楚的话，哈哈笑了：“在异族待的这段时间里，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最需要做的事就是保全自己，将死亡降到最低，有余力的情况下，就是搭救族人。” 　　“仅此而已？” 　　“差不多，反正首领那么强，有他在，很多事都无需我们做。” 　　“虽然你不是异族人，但你现在也算半个了，就算不是，你也得以自己的性命为重，所以你就别往那边去了。” 　　陈见楚：“多谢解答。” 　　“不客气。” 　　族人友善地笑着。 　　但是，他们的笑很快挂不住了。 　　因为陈见楚道完谢后，直奔而去。 第34章 　　“他疯了吗？” 　　好意告知，结果他却明知故犯。 　　“他是觉得愤怒吧。” 　　“这有什么好愤怒的？” 　　他自然无法理解他们的置身事外。 　　末日里，一个种族的没落是很快的。 　　有时候，就在一瞬间。 　　人数不断在骤减，想要种族有延续，他们得活命，这样才能制造新的生命。 　　不过异族的繁衍速度太慢了，远赶不上死亡的速度。 　　但他们也别无他法。 　　“要不要去拦一下他？” 　　族人摇头：“有的人在犯倔的时候，总得吃些苦头才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自不量力。 　　热烈的风拂过脸颊，宛如一双双手，轻抚而过。 　　陈见楚的鼻端萦绕着火的气息。 　　他知道，近了。 　　虽然周围没有什么火留下的痕迹。 　　布鲁克斯飞旋在林间，数目众多，乌泱泱一片。 　　喧哗不止。 　　他们意识到有新的敌人靠近，分拨出一支布鲁克斯攻来。 　　这比陈见楚遇上的每一批布鲁克斯的数量要多得多，最少有数百。 　　当然，这仅是布鲁克斯族的一个小分支。 　　多么庞大的数目啊。 　　反观异族的人数。 　　同样的胎生，差距如此遥远。 　　当然，原因也是有的。 　　最主要的一个便是。 　　布鲁克斯的一胎最少能有五只幼崽，哺育时间极短。 　　而异族普遍一个，培育时间冗长。 　　陈见楚飞快地发射着长箭。 　　每个箭镞都精准地射中布鲁克斯。 　　要不了多久，小分支有三分之二被迫降落，其中小部分被射杀。 　　虽说陈见楚频繁地使用长箭，但他并不是盲目使用，他明白自己得需要控制用量。 　　一味用箭，将箭用完，那么他就会失去一项优势。 　　过来身上还负着百支箭，这是陈见楚最后的筹码。 　　布鲁克斯具体异能，陈见楚目前还未得知。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并不是声忽略了此事，没有告知他。 　　而是声也不知道。 　　不。 　　是根本没有人知道。 　　据声所言，布鲁克斯极少离开自己的领地，更是很少与其他族群发生冲突，总守在领地里。 　　况且，他们的领地环境实在是很被各族瞧不起，倒也没有什么族群会去攻打他们的领地。 　　或许在族群进化史上，明哲保身，还是布鲁克斯做得最好。 　　过来具备的能力，与风稍有挂钩。 　　当然，它无法刮起一阵龙卷风，把布鲁克斯卷裹在其中。 　　带着闪电的风疾速在布鲁克斯群里穿梭，电流滋啦滋啦地响，肉眼可见的有微小的电源球夹杂在内。 　　距离如此近，可以说是接触而过，已经无关乎是否会导电了。 　　电的威力不低，可怖的电流声同时在数位布鲁克斯身上炸起。 　　他们浑身生长着一层短绒毛，这层短毛不可避免地炸开了，并且迅速发焦，碎成齑粉。 　　有了过来的协助，这样一来，陈见楚能省掉不少麻烦事。 　　一人一狼持续向前，一路厮杀。 　　日月相伴，他们早已有了足够的默契。 　　不远处的上空，围绕着数不胜数的布鲁克斯，森林在这一刻好像变黑了。 　　一声巨响，从布鲁克斯的中心处传开，只见层层叠叠的布鲁克斯从内部往外瓦解。 　　粗壮树枝，茂密绿叶，未来得及撤开的布鲁克斯，通通被火舌卷入，很快消失得毫无踪迹。 　　滔天巨势的火焰染红了昏沉天际，醒目至极。 　　在那里。 　　陈见楚凝了凝神。 　　受惊的布鲁克斯纷纷扇动双翼，杂乱无章地在林间飞越，甚至有些连方向都不好好分辨了。 　　陈见楚伸手护住眼睛，防止被弄瞎的可能性。 　　数目实在太多了，好一会儿过去，这些布鲁克斯还没有飞完，起初，他本是想挨过去这一阵的，因为距离太近，数目也不少，布鲁克斯处于暴动状态，硬来不好对付。 　　但，异能的攻击一直在持续，那么布鲁克斯群就不会停下暴动状态，同时，他们还得回击。 　　陈见楚不可能一味停留在这里。 　　毕竟周围都是布鲁克斯。 　　“过来。” 　　陈见楚低语着，他抽出双刃，刃身闪出亮银色的光。 　　过来发出属于野兽该有的低吼声，面目凶狠。 　　先是破空之声，紧接着的是电流行动的轨迹。 　　这里遍地的黑色灰烬，余烬之中掺杂着闪动的火痕，绚烂鲜亮，一种残败美油然而生，就连风也弥漫着硝烟气息。 　　赤.裸的足部早已蹭上不少残骸黑迹，麦色皮肤上的毛孔无不争先恐后吐露出热气，周身烟雾缭绕的，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在散雾气。 　　胸前手臂的火印还未平息，虽没有在燃着火，但还是在发红发热。 　　黑眸在周遭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某个方向。 　　炎扼杀了不少布鲁克斯，尸体堆积如山，可剩余的布鲁克斯数量还是很多。 　　他得尽快杀退布鲁克斯，从根源上遏制他们。 　　如今，还有数名族人在此。 　　“青。” 　　“在。” 　　青身后的数道藤蔓如同九尾狐的尾巴一样，飘浮着。 　　“你送泺他们离开这里，我来开路。” 　　“好。” 　　青张口应下，他本是要立刻执行，却犹豫下来了。 　　因为他感应到了。 　　“楚在靠近。” 　　炎的感应范围比他的广阔，没道理不知道，没说并不代表什么，他有他的决策。 　　“嗯，我知道。”炎操控着火团，说，“总之你先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 　　藤蔓如蛇一般舞动，凌厉无比横扫着漫天的布鲁克斯。 　　“首领哥哥又不走吗？” 　　韶拉着泺的衣角，问。 　　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说：“首领他只是晚我们一点走而已，别担心，韶。” 　　“快走吧，泺。” 　　有族人提示道。 　　火焰如同具有灭杀性的激光束，径直冲杀出条路来。 　　青掩护着族人撤离。 　　妄想穿过火线的布鲁克斯无不粉身碎骨。 　　目前为止，布鲁克斯的损失尤为惨重。 　　若说他们过于封闭自己，导致异能倒退，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以如今的情势，就是没可能。 　　“不好。” 　　有族人惊呼。 　　部分布鲁克斯发生了异化。 　　此异化令他们毫发无损穿过了几百摄氏度的火线。 　　布鲁克斯穿过火线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攻异族人。 　　数种异能几乎同时出现。 　　一触即发。 　　陈见楚抵达目的地时，身上几乎都是血。 　　当然，不全是他的，大多是布鲁克斯的。 　　他没时间去洗尽了。 　　方才他远眺到了上空交错的异能，灰蒙蒙的天空都因此明亮起来。 　　可想而知当时这里的打斗有多么激烈。 　　好在，他赶上了。 　　在人离开之前。 　　陈见楚见到他了。 　　炎的双手各擒着一名布鲁克斯，只见被摁着头部布鲁克斯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捏爆了脑袋，橘红的火焰从掌心流出，焚烧着布鲁克斯的重要器官，不给半分还生机会。 　　理应来说，炎的饶勇，会引来更多布鲁克斯才对，可布鲁克斯的关注完全不在炎身上，而是在族人身上。 　　韶的异能运用的不是很熟练，因此她是重点保护对象。 　　泺几乎是拼尽全力在保护她。 　　布鲁克斯的异化强化了自身的各方面，由此可见，极为难杀死。 　　好比现在，泺将一名布鲁克斯杀死，并且毁断所有经脉，却还是被他自愈了。 　　防不胜防，泺反应过来时，那布鲁克斯已然咬住了她的肩颈。 　　嗖—— 　　箭镞迎风而来，击中布鲁克斯的下颌骨，令他松开了口。 　　几乎是在布鲁克斯一脱离泺的下一刻，火舌席卷住了他，即刻焚化。 　　“泺！” 　　“妈妈！” 　　泺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正当大家松了口气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泺突然痛苦了起来，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这让她尖叫了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韶吓坏了。 　　炎意识到了不对劲，随即闪身来到韶身边。 　　短短数秒，方才还是人形的泺，现在变成了布鲁克斯。 　　——她被异化了。 　　泺的双眼再没有神志，和布鲁克斯一样盲目单板。 　　她就像个被设好设定的人偶，无须实时操控，便知道自己的目标。 　　她向韶发起攻击，被赶来的炎挡住了。 　　于是，她的攻击对象又变成了炎。 　　“妈妈——！” 　　韶意识到了自己的母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感让她大哭起来。 　　但她的妈妈再也不是她的妈妈了。 　　泺想要攻击，被炎掐住喉咙摁倒在地。 　　“不要！首领哥哥！不要杀我妈妈！” 　　韶声泪俱下，她抓住炎的手，祈求着。 　　炎的动作止住了。 　　布鲁克斯的攻击从未停止，青和其他族人正在抵挡着。 　　陈见楚在青的牵引下，安然进入他们所在的区域。 　　他站在旁边看着。 　　此时他的一身血起不到奏效。 　　算是如他所愿。 　　“怎么办？” 　　青看了看拉扯着泺哭泣的韶，又看了看维持着动作的炎。 　　异化的布鲁克斯越来越多了。 　　能直接让族人同化这件事简直是前所未有。 　　泺是否有机会重回人形，都是未知。 　　但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族群所蕴含的能力，基本是无法回溯的。 　　“先把她捆好。” 　　炎说。 　　“好。” 　　藤蔓从地里钻出来，将泺包裹起来，沉入土壤里。 　　韶还在陨涕，抽抽噎噎说着话。 　　“妈妈是不是要死了…”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不想她死，首领哥哥你救救我妈妈吧。” 　　“别哭了韶。”炎的双手捧着韶的脸，指腹替她擦着泪水，“我会竭尽全力的，再哭鼻子，泺看见了会笑话妳的。” 　　“那好吧。” 　　安抚完了韶，炎站直身来。 　　他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再经历一个周六日，我就不用周六日断更了（捂嘴哭） 　　感谢在2022-01-14 23:47:37~2022-01-17 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压抑。 　　不单是天气，现如今的严峻情势，更有心情。 　　陈见楚的箭余存不多了，他没有再使用，一直使用着双刃，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是不会再消耗箭支了的。 　　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与布鲁克斯近距离接触时，陈见楚有所留意，不让他有机可乘咬住自己。 　　很明显，泺是被咬后从而发生的异变。 　　极有可能布鲁克斯注入了感染性的液体。 　　这些，暂且不知。 　　好在，没有任何布鲁克斯对陈见楚露出獠牙，是顺利，更是幸运。 　　“楚，你也一起走。” 　　青说。 　　陈见楚面部沾上的血不少，一道又一道，互相交叉着，淡漠空洞的双眼，两者结合，看起来尤其怵目惊心。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见到炎的背影。 　　长疤。 　　那道长疤。 　　他背上的那道长疤。 　　“你们走吧，我不走。” 　　陈见楚伸手抹了一把脸，手上便全是殷红的血液。 　　炎依旧背对着他，脸部侧对着他。 　　他听到了陈见楚的话，侧目看来。 　　陈见楚能看见他额角的热汗顺流而下，清晰硬朗的下颌线，在赤色之中飞舞的墨发。 　　但这些，在此刻远没有正与他对视的黑眸要吸引他。 　　黑曜石一般。 　　那双眼睛就像。 　　“为什么？”青显然很不理解，“你要留在这？” 　　“嗯。” 　　陈见楚没有回答他的后半句。 　　青实在是不可置信。 　　“你为什么不去安全的地方，要留在这里？” 　　虽然这位少年的进步速度十分异于常人，今日在场也表现出色，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做到所向披靡。 　　陈见楚还是没有直面回答。 　　他重复：“你们走吧。” 　　“楚。” 　　炎开口了。 　　陈见楚看着他。 　　“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相比你留在这里，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能和青他们一起离开。” 　　所有人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他想帮忙这件事。 　　只有陈见楚知道，自己不是纯粹地想要帮助炎。 　　这里面掺杂着太多情绪。 　　都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其实细算起来，他亏欠炎是最多的，可如今他却不是怀揣着偿还的心态。 　　陈见楚继续沉默着，但他的手没有软下来过，不断在击杀布鲁克斯。 　　“可以答应我吗？楚。” 　　不要用恳求的语气。 　　陈见楚的心狠狠地陷了陷。 　　他不想离开。 　　可是不行。 　　强留下来，会给炎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而且炎很看重自己的族人，他不能这么拖延时间。 　　陈见楚抬眼，深深看了炎数秒。 　　之后，他转身追上族人。 　　青望了下陈见楚的背影，又回头看炎。 　　“那我先送他们离开了。” 　　“去吧。” 　　青脚下浮现出藤蔓，他看了炎最后一眼，便驱着藤蔓离开了。 　　陈见楚向前奔跑，他没有回头。 　　过来紧随在侧，它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没再像之前一样骑在自己背上。 　　它低呜着，催促着陈见楚。 　　陈见楚不为所动。 　　这时，青的藤蔓游来。 　　他转脸看着陈见楚，说：“怎么不骑你的雪山狼？” 　　陈见楚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青真心觉得这个少年越来越奇怪了。 　　他现在的状况，就好像，生闷气。 　　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讶异。 　　毕竟，陈见楚可是很少有情绪，少得怪异的那种。 　　怎么如今突然…… 　　“青。” 　　有族人在前方呼唤。 　　青只好赶了过去。 　　长祭的居所依然远离部落，那棵巨大与众不同的树就矗立在那里。 　　也不知长祭如何做到让这棵树跟着迁移的。 　　或许跟她的异能有关。 　　看着先前空旷的树厅呆满了人，陈见楚才明白，不止是树壁上的生命线这一回事。 　　整个部落都很喧闹，只有她这里无比安宁。 　　没有任何布鲁克斯踏进这片净土。 　　青将族人送到这里后，并没有久待，转身就要离开。 　　韶叫住了他。 　　青停留脚步，问：“怎么了韶？” 　　“我妈妈在里面不会闷吗？” 　　其实她想请求青把泺放出来，可她知道，变成布鲁克斯的泺控制不住自己，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其他族人。 　　爱护族人是他们需要铭记的使命。 　　最后，她只能无力地询问。 　　“当然不会，韶。” 　　青抚摸着韶的发顶。 　　“她很好，别担心。” 　　他的举动让韶想起了泺，她强忍着泪水的涌出。 　　就为了不让泺知道自己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的事。 　　她会担心的。 　　青走了。 　　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 　　地方小，人数少，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得知。 　　他们安慰着韶，就像以往一样。 　　安慰着每一位失去亲近的人的人。 　　陈见楚就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旁观着。 　　通往长祭住处的长梯没有人踏上，更没有人靠近。 　　而长祭也一直没有出现。 　　若不是他们现在都在受她的庇护，也许陈见楚会认为她什么都不顾，完全与异族割裂了。 　　劝阻陈见楚的几位族人也来到了这里。 　　陈见楚和青他们进来时，几位族人就看到了。 　　他们对这个结果并不讶异，甚至早已料到。 　　他帮不上忙的。 　　不是在否认他。 　　而是大势所致。 　　陈见楚没有看到声和摩，他认识的人基本都不在这。 　　箭支还剩五。 　　陈见楚清点了下余数。 　　他用宽大的树叶擦拭着两把刃。 　　他身周的气场低迷，人无论是看起来，还是交流过，都是十分难以接近，因此，倒也没什么族人会去讨没趣。 　　“喝点水吧。” 　　闭目养神的陈见楚睁开了眼睛，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不认识。 　　族里人。 　　有几位族人搬运来了饮用水和食物，他们给大家分配着，井然有序，没有人会乱七八糟地干扰，争抢。 　　这位族人分配到了陈见楚。 　　“谢谢。” 　　陈见楚道了声谢，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和干粮。 　　东西是双份的，有一份是给过来的。 　　族人没有过多的留步，继续给下一位分配。 　　一路上，陈见楚消耗的能量也不少。 　　但他看着手里的干粮，毫无胃口，并不是他看不上，而是…… 　　陈见楚把自己的那份干粮喂给了过来，他只喝了水。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的情况。 　　陈见楚起身，在族人的瞩目下走到树口处。 　　他眺望着远方，枝叶层层叠叠，此处距离那里有好些距离。 　　还是无法得知情况。 　　天还是灰阴灰阴的，风微凉，不比他所在之处的风的温柔缱绻。 　　树梢上传来一声动静。 　　陈见楚抬脸望去，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缩了缩。 　　繁叶之间，一身灰绒短毛的布鲁克斯站在枝桠上，长而尖的竖耳左右摆动着，捕捉着一切所能及的声音。 　　他似乎有回声定位，极为敏锐地转过头来看着陈见楚。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布鲁克斯这么明目张胆，却竟然没有族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布鲁克斯，陈见楚不知道，他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其他布鲁克斯的身影。 　　看不到并不一定是没有。 　　布鲁克斯的眼睛直视着陈见楚，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陈见楚放慢呼吸，悄悄握住柄身，小心翼翼抽拔出刀刃。 　　大脑忽然一胀，密布的神经紧揪起来，眼前的场面出现了重影，视野模糊不清，太阳穴抽痛不已。 　　钝痛感持续着。 　　陈见楚感觉自身的血液好像在沸腾，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眼睁睁目睹自己的双手撑在了树边缘上，直接往下就是轻轻一跃。 　　姑且不说五六米的高度是否会摔死他，就说他这一举动有多么骇人。 　　“他跳下去了！” 　　“快！” 　　当他们来到陈见楚方才站的位置时，视线往下搜寻，已然不见他的踪影，甚至连气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这期间不到十秒。 　　消失得太快了。 　　陈见楚只觉头重得厉害，他极力恢复了意识，动了动手。 　　——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清醒过来后，陈见楚才发现自己在低空中，四肢头部往下垂着，而擒着他飞行的无疑是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似乎知道他醒了，开始往更高的地方飞。 　　他要预防陈见楚逃跑。 　　陈见楚一看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恐惧坠落感的心理正在逐渐放大。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被带上去。 　　陈见楚伸手去拿匕首，意料之中，匕首不见了。 　　他出来时身上只带了匕首，如今连匕首也失去了。 　　赤手空拳地面对一个充满未知的布鲁克斯，是个难题。 　　陈见楚没时间再多虑了，一旦到了上空，无论从那方面，他的优势绝对不会高。 　　陈见楚飞速扫视着，选好了位置，伸手抓住上方的布鲁克斯，用力一拽，全然不顾此举动造成的火辣辣伤口。 　　他粗鲁的行径，生生把布鲁克斯砸撞上坚如磐石的树躯上。 　　布鲁克斯撞得头晕目眩，无法维持飞行的他在下坠，连同陈见楚一起。 　　霎时，陈见楚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心理反应在作祟。 　　失去平衡的布鲁克斯一有喘息机会，便快速稳住了身形。 　　布鲁克斯很恼火，他撞得很疼，起因源自面前可恶的人。 　　砰——！ 　　陈见楚的脑袋遭受到重击，头骨似乎快要震裂，大脑和脑浆像是浆糊一样，被用力搅拌着。 　　痛楚令他皱紧双眉，精致消沉的面容变得无比阴鸷。 　　布鲁克斯在报复他。 　　布鲁克斯拽着陈见楚的衣领，继续飞行。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一口气杀了他，很有可能想玩上一阵。 　　陈见楚咬紧牙关，让自己醒神，他狠狠往下拉沉着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猝不及防，当真被他拉了下来。 　　恰好他们的下方是庞大的树冠，他们陷进了枝叶里。 　　平常光看树枝没什么荆棘，可只有陷入其中，才会发现并非表面如此。 　　冲击力的影响下，陈见楚被枝桠刮破了皮肤，血肉，视线也有所阻碍。 　　尤其是他死拽着的布鲁克斯在试图甩开自己。 　　不能放开，布鲁克斯只要恢复自由，就会折返回来抓摔得遍体鳞伤的他。 　　那很不划算。 　　陈见楚攀住布鲁克斯，费了一些劲，翻身面向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还没稳住平衡，双翼就被陈见楚抓住了，他想挣脱，后面却撞上了坚硬的树枝。 　　他发出了难听至极的叫声。 　　陈见楚摁着他，面对着他，狠厉地用膝盖顶撞他的腹部。 　　不过几下，布鲁克斯的胆汁都快要被陈见楚打出来了。 　　显然对方空有双翼和爪子，没有双臂的他相比起陈见楚，很不便利。 　　陈见楚手下的力道更重了，他想要徒手折了布鲁克斯的双翼。 　　但。 　　陈见楚感觉到自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手脚有些不受控制了。 　　布鲁克斯又要操控他了。 　　陈见楚心如明镜，自己绝对不能让布鲁克斯操控成功，否则他下次想要逃脱只会难上加难。 　　手腕蓦地刺痛。 　　——布鲁克斯要挑断他的手筋。 　　这点痛并不影响陈见楚的血液混乱，双倍的痛苦侵袭着他，就好像有东西在啃噬着他的精神，他的意识，他的一切。 　　其实放弃会轻松很多。 　　陈见楚的力道微微松了，他很快就被布鲁克斯反扑了。 　　所以一开始他就不该这么做。 　　白费力气。 　　黑暗侵蚀着他。 　　世界都是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一直向前走。 　　前面有道光，色彩明艳。 　　“楚。” 　　陈见楚看清了，光里面还有个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陈见楚猛地睁开双眼，布鲁克斯正操控着他的身体。 　　陈见楚凝了凝神，用力咬破舌头，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泪腺。 　　泪水不自主地涌出，充盈了整个眼眶，朦胧了视线。 　　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沸腾的血液停止了下来，被操控的感觉蓦然消失。 　　陈见楚抬腿踹倒布鲁克斯，随后握紧拳头，重拳接连着砸上他尖牙利嘴的面部。 　　布鲁克斯自然不甘示弱，他和陈见楚扭打起来。 　　很快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拿陈见楚毫无办法，只要他攻击陈见楚一下，陈见楚就会加倍奉还，半点不让。 　　并且这人是真不怕死。 　　大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态度。 　　他们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毫无规律的缠斗，惊跑了许多动物。 　　他们从树上打到半空，然后又打到树上再回到半空，如此反复几次。 　　布鲁克斯的双翼实在飞不动了，他的翼膜残破不堪，身体疲惫不堪。 　　可那个两手空空的怪人，不知疲倦似的，倒了就再站起来，热血染红了四周的植物，他仍然没有彻底倒下。 　　布鲁克斯到死也想不到自己会输。 　　他是带着胜利而来的，最后却带着失败离开。 　　陈见楚扔开了手中的石块，上面涂满了最鲜红的颜色。 　　草身上挂着血珠，棕褐色的树躯纹理缝隙上藏着污血，更多的血是大片埋入了土壤里。 　　陈见楚喘息着，他的黑发湿漉.漉的，滑落下来的是血滴。 　　他力倦神疲，却也没有稍作歇息，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留下的是头部被砸得稀烂的布鲁克斯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高歌一首：这就是爱~~~ 　　叹气，我29号才放假，日常数着天数过日子 第36章 　　呼吸困难，费力。 　　每一下，都像有刀片刮着肺部，痛苦至极。 　　跟那时候一样。 　　他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无力感充斥着身心。 　　陈见楚不知时间的流逝。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 　　当他睁开双眼时，意识也随之恢复。 　　入眼便是墨绿色的屋顶，屋子不大，一览无余。 　　他垂眼看着缠满布条的身体，试着抬了下手臂，结果引起了钻心的痛。 　　定睛一看，才发现手臂骨折了。 　　不止手臂，他的脚踝关节都脱臼了，就连脖子都血肉模糊，圈上了好几层布条。 　　布鲁克斯当时没少往他脖子上咬，似乎是想同化他，但没有成功。 　　森林那么大，四周环境都差不多，陈见楚又是半途中醒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回异族的路。 　　记忆的最后是他靠着树躯，一点一点陷入昏迷。 　　所以他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人救回来的。 　　也是，突然跳树，还是被布鲁克斯掳走的，他们很难不知道。 　　而且在不影响他们利益的情况下，他们的确会来找他。 　　从某种程度来看，异族人其实是很善良了。 　　陈见楚现在浑身乏力，是他透支身体留下的后遗症。 　　不知躺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 　　陈见楚没有侧头，一是他懒得动，二是动一下脖子就疼。 　　他斜着眼睛看去。 　　是终。 　　“你醒啦。” 　　终笑眯眯地说。 　　他手上端着碗，散发着热气和药苦味。 　　若不是知道人醒了，谁会煮着药，难不成还真强行灌药进嘴？ 　　这里不比现代，没有输液。 　　显然，终早就算到了他会几时醒，才会端着煮好的药进来。 　　陈见楚移回了视线，所表露出的情绪很淡。 　　终走到床前，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说：“你放心，有我在，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处理。” 　　“谢谢。” 　　很简单的两个字，很简洁的发音，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让陈见楚猛咳了起来，有东西从喉咙翻滚出来。 　　陈见楚难以动弹，他也来不及动弹，喉咙里温热的液体就从唇角溢出来了。 　　——血。 　　他的喉部也被布鲁克斯咬到了，导致声带受损。 　　他不会发不出音，只是发音的下场很痛苦。 　　会出血，会加重伤势，会疼痛难耐。 　　“哎呀，我忘记叫你别说话了，我也没想到你会回我话。” 　　终略有歉意，一脸怜悯地帮他擦血。 　　他现在就像个废人。 　　陈见楚讨厌这种无能为力。 　　当然，也没什么人会喜欢这种状况。 　　这算是人类的一种普遍心态。 　　“别太难过，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终看出了少年沉闷的心情，试图安慰。 　　殊不知哪个字触到陈见楚的痛处，令他冷下了眉眼。 　　终是医者，很多平常人留意不到的细节，他都会注意到。 　　所以他能通过人一点细微的举动，面部表情，猜出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和信息。 　　陈见楚再怎么敏锐沉稳，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总会有疏忽。 　　终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了，但没有道破。 　　“你把药喝了，我给你治疗。” 　　终治疗时，浑身泛着绿色的光晕，清新舒适。 　　富有生机的颜色。 　　这场治疗维持了半个间命左右。 　　“你伤得太重了，虽然我治疗了你的创伤，但也不妨碍你身体现在的虚弱。” 　　终用丝帕擦了擦汗，嘱咐着。 　　“你得调息三四十个间命，才能完全康复，这段间命就别乱来了，好好养息。” 　　陈见楚看着他。 　　终笑了下，还不忘揶揄他：“啊对，你可以说话了，但千万别大喊大叫哦。” 　　出了门，没有什么阳光照射的森林底部光线竟然有些刺眼。 　　陈见楚微微眯着眼睛，伸手去挡这强烈的光。 　　多么不可思议啊。 　　方才的他一身残破地枯躺，而如今，他能站能动，就是没什么力气，容易累。 　　他身上换上了新的药物和新的布条。 　　终说了，为了更好的恢复，他得涂抹些药物在伤处。 　　等完全康复后，他就不用再缠着布条了，药物也可以洗尽。 　　“谁救我回来的。” 　　陈见楚扭头问终。 　　明明还不知道答案，心里却浮现着最期盼的答案。 　　“你的狼跟几个族人。” 　　终说。 　　不是他。 　　如果有他参与，终一定会提他的，而不是这么简略过去。 　　陈见楚垂帘，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双眼。 　　“哎，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在一瞬间消失的？为什么要跳树逃跑。” 　　想自杀吗…… 　　不然怎么连狼都不要了。 　　陈见楚掀起眼睫，他反问：“你们后面也没有看到布鲁克斯？” 　　“什么？”终微愣，有了些猜测，心里忐忑，“你是被布鲁克斯抓走的？”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 　　“嗯。” 　　陈见楚简单讲述了遍起因结果。 　　终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他很不想相信，但看得出来，陈见楚没有撒谎。 　　并且陈见楚脖子上的咬痕，的确是有布鲁克斯的气息，他本把这归属为意外。 　　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话：“我收回我说的话，你能活下来简直是逆天了。” 　　说完，他特别有兴趣地握住了陈见楚的双手，诚恳地注视他：“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 　　“不能！” 　　啪——！ 　　终的手被匆匆赶来的声拍开了。 　　“滚开！” 　　声还踹了他一脚，力道不小。 　　终过于激动，没有防范，被声踹退了好几步。 　　“声，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终捂着肚子，哀怨着。 　　声挡在陈见楚面前，他呵呵一笑。 　　“你可拉倒吧，死变态。”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 　　“嘶……痛死了。” 　　终揉着腹部，边给自己疗伤，边说话。 　　“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 　　“你以为我想跟你讲话吗？” 　　声很不屑，他拉起陈见楚，就要离开。 　　“就这么带他走了啊你。” 　　终在后头喊道。 　　声回头瞪他，不耐烦道：“干嘛？你还没治好他吗？庸医。” 　　终笑了：“你再叫我庸医，以后你要是快死了，我可不救你。” 　　“谁要你救。” 　　声轻哼一声。 　　终没有回答他前面的问题，便是默认了陈见楚可以走了。 　　声说完这句话，便拉着陈见楚离开了。 　　他们身后的终，在他们远去后，敛下了笑。 　　布鲁克斯竟然能做到不让感应器官发现，甚至控制了陈见楚，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带走，并屏蔽了气息。 　　这些可不是小事，无法随意对待。 　　最重要的是，布鲁克斯为什么要抓走陈见楚。 　　不论怎样，他都得赶紧告知炎这些消息。 　　声似乎很不悦，他一言不发，一味拉着陈见楚向前走。 　　为什么要为他打抱不平？ 　　就因为他把他当朋友吗？ 　　可他又没有损失什么，那声为什么要生气，他都没有生气。 　　“声。”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说话！” 　　陈见楚闻言闭上了嘴。 　　声老半天都没有听到陈见楚的下一句话，怒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见楚困惑地看着他，那幅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不是你让我不要跟你说话的吗’。 　　声气结。 　　“我让你不说话，你还真不说话了啊！你就不会解释一下吗？” 　　陈见楚：“解释什么？” 　　“真不知道摩他们因为什么说你聪明了。” 　　看样子，陈见楚一脸无辜。 　　声蔫耷下来了，他退步了。 　　“解释你为什么要跑掉啊！还搞得一身伤，要不是过来追寻你的气息，找到了你，你现在指不定就死了啊！” 　　“我没有跑。” 　　“那你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看见布鲁克斯了，他控制了我。” 　　“什么？怎么可能啊，布鲁克斯怎么进得去长祭的领域。” 　　关于这一点，陈见楚也颇为想不通。 　　可尽管事情再匪夷所思，也无法否决这是真相。 　　“是吧！你也不相信是不是！” 　　声一口气把话转述给了摩，省去了陈见楚的口舌之力。 　　摩到底是见得比他们多的人，他很淡定。 　　“我相信。” 　　“啊？你怎么不怀疑一下？” 　　“我相信他不是会撒谎蒙骗我们的人。” 　　摩只是如此说道，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陈见楚。 　　陈见楚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说不意外是假的。 　　说实话，这些事过于颠覆他们以往的认知，如果换作他，也很难相信。 　　“好吧，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后面我是相信楚的。” 　　声说着，他感受到陈见楚的视线，笑颜绽放。 　　“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陈见楚微微怔住，总是冻结着的表情有些松动。 　　不久之后。 　　陈见楚得知了一件事。 　　泺死了。 　　在他醒过来之前，布鲁克斯撤退后。 　　她就在终那里死的。 　　救治失败了，他们甚至来不及找出如何让泺恢复的方法，她就死去了。 　　连终的治疗都无法挽留住她再多活几秒，更别提维持她的生命了。 　　陈见楚知道这个消息没多久，青就来了。 　　“跟我走一趟吧，有些事，需要你详细的告知炎。” 　　陈见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随着青来到了一处草坡，这片草坡前方是险崖，崖下是森林，后方也是森林。 　　炎就坐在那里，落日黄昏，晚风拂过。 　　陈见楚的目光不自觉地放柔了下来，郁闷平淡的心情恍然不见，只剩下克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他对炎可能不是好感了。 　　而是喜欢。 　　与普通好感的喜欢不同，那是心动的喜欢。 　　想要他开心快乐，想要他平安顺遂，想要一直见到他，想要永远和他呆在一起…… 　　关于他，一切都变得贪得无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末了，有些忙，等放假就能稳定更新了。 　　感谢在2022-01-19 23:52:09~2022-01-21 01:2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513726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听到脚步声停定，炎才缓缓侧头看来。 　　“坐这儿吧，楚。” 　　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陈见楚依言照做，不过他坐远了一臂距离。 　　对这有些疏远的举止，炎没有什么不满。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人，看似目视前方，其实余光看他千百遍。 　　“抱歉，方才有些事没办完，没能亲自去找你。” 　　陈见楚张了张唇，可他最后还是合上了唇，无声抿紧，摇头回应着炎。 　　“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炎问。 　　陈见楚摇头。 　　“那就好。” 　　炎说。 　　陈见楚默然。 　　少年话少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了，不足为奇。 　　“终告诉我了，我想向你详细了解一下。” 　　炎说。 　　无需多言，陈见楚便能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陈见楚迎面对上炎的视线，一旦接触上，他又不舍得移开眼睛了。 　　“好。” 　　“抱歉楚。” 　　炎的双眸如含了水，每动一下，都好似掀起了涟漪，波纹一圈圈外扩，到不了尽头般。 　　“你才刚恢复，我” 　　“没关系，你问吧。” 　　陈见楚打断了他。 　　暮光之下，他们浑身洒满了落霞，灿烂无限的余晖似乎闪烁不止。 　　轻风一阵拂过一阵，它仿佛在流连忘返。 　　“我已经通知终过来了。”青说。 　　两人一问一答的全程，他都陪同在侧，仅是没有开口言语而已。 　　现在，他们卡在了最核心的节点上。 　　那就是布鲁克斯为什么要带走陈见楚，又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 　　陈见楚的气息尖锐，攻击性强，容易刺激物种，这是已知的事。 　　难道仅凭这点，就让一名布鲁克斯冒险进入长祭的领域，带走他？ 　　那太过于荒谬了。 　　定是陈见楚身上有什么吸引了他。 　　“又见面了楚。” 　　终带着微笑而来。 　　其实这么一看，他的确挺像变态的。 　　陈见楚不由认同了声。 　　想归这么想，表面上，陈见楚还是回应了他的。 　　当然，只是颔首而已。 　　“布鲁克斯抓楚的原因，我做了许多设想。”终看着陈见楚的眼睛说，“光做设想定然不行，于是我根据你的描述，去寻找了那名布鲁克斯的尸体。” 　　虽然布鲁克斯的形态丑陋，气味恶臭，似人非人，但这并不影响捕食者，进食是为了汲取能量，而不是满足口腹之欲。 　　尸体随时会被吃掉。 　　终去寻找尸体时，必须做好功亏一篑的准备。 　　终笑了笑：“好在我运气还不错，顺利找到了布鲁克斯，不过可惜的是，已经被吃掉一部分了。” 　　有剩下的肢体这一结果，已然算是个不错收获。 　　终将残骸翻来覆去钻研了几遍。 　　“你不要害怕哦，”终笑眯眯地说，“他的胃里装了一些血液，经我查证，发现那是你的血。” 　　“他吸了我的血，这个我知道。” 　　陈见楚平静道。 　　对此，他并不意外。 　　只是他不知道布鲁克斯为什么要吸血而已，毕竟布鲁克斯不是吸血鬼。 　　或许这一举动，跟他能操控，使人同化有些关系。 　　他只能这么猜测着。 　　“不，他其实根本没吸你多少血，活血远比死血要少很多。” 　　“什么意思？” 　　这句话，陈见楚不是很能理解。 　　终解释道：“死血是离开了体内有些间命的血，活血是在身体里的鲜血。” 　　离开身体的血。 　　陈见楚今天流的血，他自己都不知道溅到哪里去了，这布鲁克斯有够丧心病狂，竟然收集起来了。 　　不对。 　　他有一部分血是集中在一起丢弃的。 　　“怎么了？” 　　炎察觉到陈见楚的视线，误以为他因此感到不安，抚慰道：“别怕楚，这只是一个布鲁克斯，而不是整个布鲁克斯。” 　　陈见楚闷闷地嗯了声，没有多说，心里猜疑不止。 　　显然，终让他不要害怕，指的是布鲁克斯收集他散落在森林里的血一事。 　　“有查出这名布鲁克斯这么做的原因吗？” 　　炎说。 　　终摇了下头：“抱歉首领，我能力有限，具体我也不敢下定论，得试验一下才知道。” 　　终说。 　　“怎么试验？” 　　陈见楚问。 　　“简单，取你的血放置在森林里。” 　　在三道视线的注视下，终详细说道。 　　“我怀疑是你的血出现了问题，也不算问题吧，就是有吸引力。” 　　“吸引力让那名布鲁克斯渴望得到，否则很难想象他为什么要……” 　　终停顿几秒，接着说：“所以我想试一下，其他物种对你的血是什么反应。” 　　最好的试验，其实是抓一些布鲁克斯来，毋庸置疑，同种族的试验结果会更好。 　　但布鲁克斯已经撤退好一段间命了，想要抓得费上一些功夫。 　　青主动请缨。 　　“炎，我去擒拿几名布鲁克斯回来。” 　　既然要查就得查清楚。 　　有些细微末节对事情起到的作用，十分重大。 　　炎侧目看他，还未开口，青便接着说：“我一个间命内回来，你们可以先试一下其他物种对血液的反应。” 　　“路上小心。” 　　炎说。 　　“好。” 　　话落，站在面前的青开始崩解，化为藤蔓，融入土壤里，很快不见踪迹。 　　“开始吧。” 　　青一走，陈见楚就将白皙的腕部伸到终面前。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 　　终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兴致勃勃地要取血了，好在，理智尚存。 　　终笑呵呵地看向炎。 　　见炎没有异议，他才下手抽取陈见楚的血。 　　森林里还有战后遗留下的痕迹。 　　不知名的物种在残骸之间穿梭着，制造出或大或小的动静。 　　装在布鲁克斯胃囊里的血液间命不算短，血液很有可能早就变了质，远没有新取的奏效。 　　陈见楚流失的血不少，加上如今刚恢复，终取血自然不会取太多。 　　终选了个位置，将装有活血、死血的两个器皿放好，便远远退开了。 　　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来实行。 　　因为陈见楚跟着炎去长祭那里了。 　　对异族来说，更重要的是，布鲁克斯为何能做到进入长祭领域。 　　这无疑是个威胁。 　　是个漏洞。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物种能突破长祭这一层。 　　如果能。 　　那么异族的庇护所，会惨遭一层剥削。 　　这是陈见楚第二次站在树屋门口。 　　他见到了只有半面之旧的长祭。 　　对方还是跟先前一样。 　　耷拉着的眼皮下，是锐利的眼睛。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长祭手里拿着一枚珠子，似木料又似琥珀，她正用一块磨石细细打磨着。 　　“那名布鲁克斯是我放进来的。” 　　长祭吹开薄薄覆在珠子上的粉末，轻盈细碎的粉末飞舞起来，犹如一阵带着颗粒的烟雾，在光线下，颗粒闪着光芒。 　　这个答案，显然给人带来震撼。 　　陈见楚微愣了下，一恢复状态，他下意识往炎的方向看去。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炎仅是错愕了下，他很快平静问道。 　　没有因为无法理解从而产生的恼怒，更没有破口而出的指责。 　　“当然是为了我们异族。” 　　长祭停下打磨，目光直视着炎。 　　“你可知那名布鲁克斯的来处？” 　　炎摇头，如实：“望长祭告知。” 　　炎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他都没有见过那名布鲁克斯。 　　“次王。” 　　“布鲁克斯族的次王。” 　　长祭冷笑着。 　　炎稍许讶异。 　　次王是布鲁克斯族的强者之一。 　　他可不是什么鱼兵蟹将，但陈见楚还是把他给杀了。 　　长祭伸出五指，抓住了成团飘浮的粉尘。 　　当她摊开掌心，那空虚缥缈的雾团颗粒构成了复杂，难以读懂的线网。 　　“这是布鲁克斯的欲望。” 　　长祭说。 　　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炎纵然再不解，也没有多说什么，静待着长祭的下一句话。 　　“他们的欲望错综复杂。” 　　令人眼花缭乱的线团重新构建了一遍，新的线团依旧复杂，叫人难以领悟到其中之意。 　　长祭的目光透过尘雾，盯着陈见楚。 　　“而次王的欲望却都指向了他。” 　　长祭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炎。 　　“首领大人，你知道的。” 　　“异族胜过一切。” 　　炎：“我知道。” 　　陈见楚在旁倾听着。 　　他明白，是长祭为了避免麻烦，将他推出去的。 　　虽然他不知道次王代表什么，但一定是个不简单的身份。 　　当然，陈见楚是不在意那些事的。 　　他在意的是，炎会不会因此，变得厌恶他。 　　毕竟，差点因为他，波及到异族人。 　　陈见楚观察着炎，可对方毫无表露。 　　这让他有些难安，他无法揣测炎的想法。 　　陈见楚现如今完好的出现，可见他已经摆脱了次王。 　　长祭先前看了次王的生命线。 　　已然暗了下去。 　　死了。 　　谁杀的？ 　　不曾得知。 　　布鲁克斯并不是悄无声息入侵长祭领域，对异族而言，是个好消息。 　　炎无法指责她的做法。 　　因为她没有做错。 　　知道了真相，就没必要再逗留了。 　　临走前，炎蓦然回首。 　　问道：“您知道次王对楚的欲望源头吗？” 　　长祭：“那也得次王愿意告诉我。” 　　言下之意，她不知道。 　　“再者，他的生命已然停止。” 　　她更不可能逼问得到次王。 　　“是啊。” 　　炎低喃着。 　　“你查这种事干什么？” 　　长祭的语气有些讥讽。 　　她认为炎在为不必要的人浪费间命。 　　次王对陈见楚的欲望。 　　极大可能源于他来自主系空间。 　　那不同于分裂空间的气息。 　　是啊。 　　多么特别。 　　那又如何呢？ 　　他的到来，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现在，他还不是跟他们一样，被困在散系空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下，我将近一个星期没更新了（陷入沉思 　　也不是不更新，就是这一章太难写了，一直反复写啊，修啊。 　　然后就是上班的一些原因了。 　　但是！明天就是28号了！29号终于要来了！ 　　自由！ 第38章 　　“次王是被你杀死的？” 　　长祭全然不曾料到结局会是如此收场的。 　　她想过。 　　大概率偏于陈见楚死亡。 　　最好的收场，无非就是他被人所救。 　　靠他自己的能力逃脱。 　　长祭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楚的确是杀了他，在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帮助的情况下。” 　　炎说。 　　陈见楚感觉到长祭看他的眼神变了。 　　当然，不是欣赏，只是惊诧。 　　被颠覆了认知。 　　她的反应证实了陈见楚的想法。 　　陈见楚回想着那名布鲁克斯的一举一动。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比较难杀。 　　"不过是侥幸而已。" 　　长祭目光沉沉道。 　　显然，她不愿意承认陈见楚的能力。 　　她的针对意味过于露骨。 　　炎无意再多待了。 　　“我们还有事没处理完，就和您先告辞了。" 　　炎的视线一落下，就与陈见楚的视线交织上了。 　　长祭没有出言阻拦。 　　炎自然是让陈见楚跟上他的步履，一起离开。 　　走远了。 　　炎才侧首垂眼看陈见楚。 　　“楚。” 　　陈见楚微低着头，眼睛向着正下方，不言不语，神情淡漠的他看起来有些消沉。 　　听到炎的呼唤。 　　陈见楚才略微仰着脸去看他。 　　“你很好，那不是侥幸，是你努力而来的成果。” 　　进步快又怎么样？ 　　没有他夜以继日地训练自己，谈何进步？ 　　“虽然你没有异能，是个普通人，但我想说你不差，你甚至可以胜过有异能，要相信自己。” 　　陈见楚看着他。 　　他肯定以为自己因长祭的否认而感到难过。 　　其实不是。 　　长祭说的那些话，炎不能反驳。 　　长祭对他的偏见已经很严重了，倘若炎再去驳论，以她的秉性，只会更厌恶他。 　　多说无益。 　　再者，长祭在异族地位也不低，不便随意起冲突。 　　“嗯。” 　　陈见楚敛下眼帘，唇瓣翕动。 　　头上蓦然一重，黑发在指缝穿过，头皮能感受到轮廓。 　　这是轻柔的一阵力道。 　　炎只是稍微揉了下他的头，以示抚慰。 　　陈见楚愣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明明知道的。 　　知道他是无意之举。 　　知道炎全然将他当成小孩看待。 　　毕竟，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了九岁，将近十岁。 　　最核心的一点是，他是男生。 　　陈见楚不知道炎什么时候会进入娶妻生子的阶段。 　　若不是现在情势的严峻，恐怕他…… 　　“楚。” 　　炎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看忽然站在原地，不再迈步的陈见楚。 　　“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陈见楚能看见对方一脸担忧地靠近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连炎的关心都得不到了呢？ 　　如果，有一天，他再也见不到炎了呢？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的话，炎会不会把他忘记了。 　　“没事。” 　　陈见楚在炎靠近之前，迈开了步履。 　　少年的声音暗哑低沉，只存在一瞬。 　　青年的驻留，少年的前行。 　　青年的注视，少年的擦肩。 　　这一切，都将随着空间一并被掩埋。 　　“首领。” 　　终正端着两个装着血的器皿。 　　器皿里的血液早已不复取时的色泽了。 　　“如何？” 　　炎问。 　　终眉头微锁。 　　“其他物种对楚的血都不感兴趣。” 　　这是早已做好迎接的答案。 　　炎：“青回来了吗？” 　　终：“回来了。” 　　炎：“其他布鲁克斯什么反应？” 　　终叹息：“也没反应。” 　　所以，陈见楚的血只吸引了次王。 　　不知何故。 　　但问题就是出在了次王身上。 　　他们能力有限，时代偏原始，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跟科技，更加难以弄清了。 　　也许，放到现代，也不一定能勘破。 　　现代的医疗水平算不上很高，还有许多疾病无法救治。 　　“不用再追究了。” 　　陈见楚出声了。 　　炎和终的目光同时而来。 　　“他已经死了，事情不重要了。” 　　陈见楚说。 　　知道异族的安全没有隐患，就足够了。 　　没必要再因为他的事，而浪费时间了。 　　“楚。” 　　“不对吗？” 　　陈见楚凝望着炎的双眼。 　　终说：“楚说得对，况且，能做的都做了，只要其他布鲁克斯不这样，就皆大欢喜，楚也不用担心再次被布鲁克斯抓走。” 　　毕竟，事情基本都理清了。 　　布鲁克斯对陈见楚的血不感兴趣，唯有次王，同时，也只有次王来抓陈见楚。 　　这完全就是次王的个体行为，与布鲁克斯族毫无关系。 　　异族与布鲁克斯又沟通不了，进行不了严刑逼供这一阶段，唯一可以的长祭，定然不会乐意在这种小事上花费异能。 　　就算她同意了，布鲁克斯也不一定会真回答。 　　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需要花费的时间不短。 　　再怎么追究，结果也都差不多。 　　“你不想继续下去了吗？” 　　炎注视着陈见楚。 　　四目相对。 　　陈见楚：“是。” 　　炎：“好，那就不继续了。” 　　这一刻，陈见楚有些释然。 　　“青呢？” 　　炎问。 　　终说：“他去把那几名布鲁克斯解决了。” 　　抓回来了，就没可能再放回去。 　　放了，相当于放隐患回去。 　　他们得排除一切危机。 　　这么转达一圈，天都黑下来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炎说。 　　陈见楚没有拒绝。 　　怦然心动。 　　羽星在四周悬浮着，长长的羽足扇动着，颜色繁多，不少精美绝伦。 　　陈见楚身旁飘浮着几个羽星，它们带动的细小风流，他都有感受到，微痒微痒的。 　　他倒也没有伸手去拂开。 　　炎：“看来楚很招这类物种。” 　　陈见楚闻言看他。 　　似乎有些不理解。 　　炎详说：“成群的蓝色蒲公英喜欢围绕着你，羽星也喜欢接近你。” 　　陈见楚：“为什么这么说？” 　　在他看来，都是很普通，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羽星其实不会太靠近物种，而现在它们离你很近，甚至是追随着你。” 　　陈见楚微顿，斜睨着飞舞在侧的羽星。 　　“楚还是很招大家喜欢的，过来也喜欢你。” 　　炎说。 　　那你呢？ 　　陈见楚默声。 　　“是吗？在我那边，没什么人喜欢我。” 　　“那一定是他们不了解你。” 　　炎说。 　　“那你了解我吗？” 　　陈见楚反问。 　　他承认，他有些冲动了。 　　带着一些难以诉说的心态。 　　炎一愣，笑说：“虽然我没有了解你的全部，但以我了解你的那一部分，我认为你值得被很好的对待。” 　　陈见楚抿紧唇，别开了眼睛。 　　在炎看不到的角度，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你不问我为什么说这种话吗？” 　　少年的声线很沉很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不知道原因，可这并不妨碍我的想法。” 　　“楚，看着我。” 　　陈见楚抬眼。 　　微弱不定的光点下，炎的面部忽暗忽明，他极为认真道：“无论怎样，那都不是你的错，世人总是随波逐流，不用去在意他们理不理解你，我们只需要提升自己，只有变得更好更强大，他们才会正眼看待你，甚至转变态度，但我们变强的理由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自身。” 　　“楚，你值得拥有最好的，相信我，也请你相信自己，好吗？” 　　“如果……” 　　陈见楚止住话语，他望着炎的双眸，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等哪天你想和我说了，那我再来倾听吧。” 　　炎说。 　　陈见楚没有回应。 　　他想，这辈子，他可能都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了一天，咋没有人催更呀，我摸鱼得更心安理得了 第39章 　　被布鲁克斯同化的族人有三位，另算上其他状况死亡的族人，共计七位。 　　异族人数剩余一百三十五。 　　而布鲁克斯在此次中，死亡三千余。 　　数目远比异族要庞大不少。 　　下一次交战，来得不会很快。 　　毕竟布鲁克斯数目再多，也经不起这等损耗。 　　再者，泯苍时期即将到来。 　　生物们的繁衍快开始了。 　　至于异族…… 　　“我哥他昨日去赴约了。” 　　晴虽然才十九岁，但他已经到达了异族的适婚龄。 　　从一两朝前，他就常常被分配去见各种女子。 　　当然，没有一个和他成了。 　　“他平常都很少跟人接触，更别说女子了，而且就他那张嘴，脸又冷又臭，谁敢跟他深交啊！哪个姑娘家会喜欢他！” 　　“总而言之，就是他又把人家挤兑哭了，人家姑娘气不过，就打了他。” 　　“问题是，没打着，我哥躲开了！他躲开就算了，还冷嘲了一句，那姑娘更气了，开始动真格了，最后就是他们两个打了一架，整个过程，我哥一点都不让，没有半点风度！” 　　陈见楚一时无言相对。 　　“你说一个大男人被打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他干嘛还手啊！被打一下不就行了吗？现在好了，他又被贬去受罚了。” 　　声一口气倾吐完了，人也舒坦多了。 　　“你们也是在泯苍繁衍吗？” 　　陈见楚问。 　　声说：“这倒没有，其实也不是所有物种都是在泯苍时天繁衍，只是大多数而已。” 　　所以，这只是一个粗略的统称。 　　“你什么时候会去…”陈见楚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说，犹豫片刻，闪烁其词道，“参加。” 　　“我吗？” 　　声指着自己，冥想一阵。 　　说：“我也不知道，看他们安排吧。” 　　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吗？” 　　声回过头来，他奇怪地看着陈见楚。 　　“当然不是，不过感情还是得靠培养的吧，如果实在培养不来，那就随便凑合过吧，反正不都是为了繁衍吗？” 　　物种的存在，无非就是生存与繁衍。 　　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 　　陈见楚垂帘不语，没一会儿，他抬眼问。 　　“声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声思索半响，“不过我之前跟我一个玩伴约好，如果最后我们都没有碰上喜欢的，那就我俩在一起。” 　　陈见楚望着他。 　　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她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法在一起了，而且她后面也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的人也死了。” 　　“……” 　　“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声笑嘻嘻地将脸凑到陈见楚面前。 　　“没有。” 　　陈见楚否认。 　　“你撒谎，你的心跳声不一样了。” 　　陈见楚别开了眼，面无表情。 　　声伸手去拉他，说：“哎呀，不要害羞，快跟我说说，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陈见楚不禁有些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问声这种事情。 　　他现在干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蠢。 　　爱情真的使人智商变低。 　　“是在主系空间的吗？” 　　声追问。 　　趁他还没有说到异族这边来，陈见楚赶紧承认了：“嗯。” 　　否则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露馅。 　　声见陈见楚回应他了，来劲了，兴奋道：“她漂不漂亮？性格温柔还是活泼？声音好不好听？粘不粘人？喜欢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 　　接收到陈见楚冰凉凉的眼神，声才住了嘴。 　　“那我就问一个？” 　　声小心翼翼地竖起一根手指，颇有讨好意味的笑了笑。 　　陈见楚无言以对。 　　声知道陈见楚松懈下来了，同意了一个问题。 　　他生怕陈见楚反悔，不给问了，连忙说：“她喜欢你吗？” 　　陈见楚呼吸一顿。 　　他摇了摇头。 　　“啊……”声的语气很惋惜。 　　“那她喜欢其他人吗？” 　　“不知道。” 　　“那她真的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 　　“你喜欢她什么呀？” 　　陈见楚没开腔，斜眼看着他。 　　声噎住了。 　　他一共问了三个问题了，现在是第四个，完全超过了一个问题。 　　“哈哈哈，抱歉抱歉。” 　　声挠头尬笑。 　　陈见楚没说话，起身向前走。 　　声连忙跟上，试图开导这位爱而不得的朋友。 　　“没关系的楚，我们异族也有很多漂亮的姑娘，绝对不比你们主系空间差，她不喜欢你，那你可以换一个人喜欢，你长得又不差，才不缺人喜欢呢！” 　　“感情不就是来来去去吗？不行就下一个，没必要太难过，放不下啦。” 　　若不是陈见楚知道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女生亲密过。 　　他的这一番话，很可能会让他误解。 　　当然，他知道，声是想安慰他，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自觉的，阴霾的心情有些拨云见日。 　　过来在一旁追着蝴蝶跑。 　　发现两人走远了，才赶忙追了上去。 　　“摩出去了。”声嘟囔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圆几里，都没有他的气息和声音。 　　不过，声凝起了神。 　　“等一下，有潴翁在偷东西！” 　　话落，声闪身进入了摩的屋里。 　　陈见楚迈步追上。 　　还没进门，陈见楚听到了一些动静。 　　他率先拨出刀刃，一道灰色的身影窜了出来。 　　叮—— 　　刀刃穿透了潴翁的后腿，扎进泥地里，并且发出清脆的响声。 　　潴翁似乎打算断腿逃离，陈见楚直接用另一把匕首割断它的爪部。 　　声从摩的屋子出来时，陈见楚正挑开潴翁的下颌骨，取出它叼走的物品，没给它任何咽下去的机会。 　　——那是一节指骨。 　　“还好你拦住了，不然摩要气死了。” 　　声拍了拍胸膛，庆幸道。 　　砰。 　　地上的潴翁的核心器官爆破了，浓血从瘦长的身躯流溢而出。 　　声解决了潴翁后，即刻动手处理尸体。 　　“你快把指骨擦干净，放回摩屋里的木匣，别让他知道了！” 　　陈见楚不明就里，但他还是照做了。 　　这是陈见楚第一次进摩的屋子。 　　以往他们都是在其他屋子里造器具，又没睡一起，再者陈见楚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没有来过是正常现象。 　　此刻，经过潴翁的破坏，摩的屋子变得乱七八糟。 　　陈见楚在地上看见了一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木匣子。 　　瞒不住的。 　　不单木匣，被褥，桌椅，就连地面都有几个洞。 　　潴翁，类似于老鼠的存在。 　　显然，它的恶行，破坏能力比老鼠严重多了。 　　“声。” 　　陈见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句。 　　这若是放到现代，会换来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喊我干嘛？” 　　几乎是在陈见楚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声的回应就来了。 　　“现场被破坏得严重，想要复原没那么简单。” 　　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啊！烦死了，这狗屁潴翁，净会添乱！” 　　声怒气冲冲，他似乎恶狠狠踹了下尸体。 　　陈见楚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啊？”声茫然，“能怎么做啊？你难道还会织被褥那些吗？” 　　“不会。” 　　“不会那还能怎么救？” 　　“你先把潴翁埋了吧。” 　　“我埋它全家的埋！我不埋，我要拉它去喂苍鹰！” 　　声急匆匆跑回来时，陈见楚正在削木条。 　　“你在干嘛？指骨呢？” 　　陈见楚：“在口袋里。” 　　“你可别弄丢了啊！刮痕也不能有！” 　　声严正声明。 　　“知道。” 　　陈见楚一面回答一面将削好的木板切割成块状。 　　“你还没说你在干嘛呢？” 　　声详细去看了遍摩的房屋被破坏的程度，他模样焦急的在一旁走走停停。 　　“做木匣。” 　　声领悟到他想做的事了，不由说：“你做了有什么用啊？都跟原来的不一样了。” 　　陈见楚：“尽力复刻。” 　　声：“哪有那么容易做到一模一样。” 　　陈见楚：“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指骨不是对他很重要？” 　　声凝噎：“是很重要。” 　　陈见楚：“你注意他的动向，倘若他在木匣做好前回来了，你就拖一下他。” 　　声：“好。” 　　陈见楚没有再开口，他对比着旧木匣的结构，专心雕刻着。 　　声在一旁无事可做，他想去收拾一下残局，可收拾了也无用，倒不如不收拾，这样反倒自然些。 　　最后，声只能和过来一起蹲在旁边，看着陈见楚雕刻。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个。” 　　声小声感慨着。 　　“之前做过手工。” 　　陈见楚没有抬眼，手下的动作还在继续。 　　“手工？”声困惑，“那是什么？” 　　“像嫘织衣物，算是一种手工。” 　　“噢——”声懂了，“你之前做手工干什么？” 　　“赚钱。” 　　“钱？那又是什么？” 　　“在那边，钱可以换取食物，衣物，房子，每种东西需要换出去的钱数不一样，是一种等价交换。” 　　“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陈见楚没吭声，卯榫着木块。 　　“除了手工，还有其他能赚钱吗？” 　　“有，送人到达某个地方换取钱财，以歌唱演绎换取收益，有太多种方式了，我说不完。” 　　“真有趣啊，感觉什么都能换钱。” 　　声无比叹服。 　　“我也想赚钱。” 　　声握拳说。 　　陈见楚扯了下唇角，说：“钱没那么好赚，只是听起来容易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吗……” 　　声托着腮。 　　他的脑海里，正构思着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直至他的幻想被打断。 　　“摩回来了！” 　　声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木匣陈见楚已然做好了，只差些色泽和磨痕的区别。 　　“他多久到这里？” 　　陈见楚的语气冷静，他没有自乱阵脚。 　　“还有一段距离，我先去拖一下他。” 　　声说着，就要行动。 　　陈见楚却制止了他。 　　“不用了，我快好了。” 　　其实拖住摩有一定的风险，那就是会引起他的怀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出这一招。 　　陈见楚手下飞快，一道又一道的刻痕浮现于匣面，他将一些奇异植物挤压出汁液，涂抹上匣面，又迅速擦拭掉多于的汁液，让木匣自然风干。 　　这汁液干得很快，陈见楚从口袋取出一方布帕，将包好的指骨取出来，用摩原先的丝巾重新折叠好，放了进去。 　　在合上木匣时，陈见楚停顿下来了。 　　他伸手拨乱了丝巾，露出指骨，随即合上木匣。 　　“你干嘛弄乱？” 　　声不解。 　　陈见楚瞥了眼声：“太规整了才不对劲。” 　　声恍然大悟。 　　倘若可以，陈见楚还想砸一下木匣，让木匣有些损坏，里面的指骨跟着一起，以此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但里面的指骨贵重，他不能随意砸。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吧，他能考虑到的，能做上的，都完成了。 　　“你知道木匣放在哪里吗？” 　　“我只知道大概位置。” 　　“那就够了。” 　　摩回来了，远远的，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潴翁的气味还残留了一点。 　　摩即刻赶回自己的屋子里，一屋子的狼藉，站在屋内的两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摩的声音有些压抑沙哑，他的视线在屋内搜寻着。 　　最后锁定在了木匣上。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木匣，见到包着指骨的丝巾散落开来，他的心脏纠紧。 　　还好指骨没丢。 　　他只能这么庆幸着。 　　“还好我们回来的及时啊，不然都不知道那只潴翁还会捣多久的乱。” 　　声绘声绘色地形容着。 　　“我们正愁着怎么给你收拾呢，你回来的刚刚好，你想怎么收拾呀？我们帮你一起收拾。” 　　摩只是盯着声问：“潴翁有碰到这个木匣吗？”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 　　声被他看得胆战心惊，紧张了起来。 　　好在他能控制自己的音量平稳正常，不出现任何异样。 　　摩又看了下毫无情绪波澜的陈见楚，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他说：“谢谢了，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 　　“真不用帮忙吗？” 　　“不用。” 　　“那好吧，我们走了。” 　　声一远离了摩的屋子，就抓着陈见楚，极力压低声音。 　　“吓死我了，你看到没有，他的眼神跟个要吃人了一样。” 　　陈见楚倒还好，没声那么战战兢兢。 　　“那个指骨是他妻子的？” 　　陈见楚问。 　　声一听陈见楚这么说，抓着他的手收紧了些。 　　声四周张望着，听觉窃听着摩的动静，确认无碍后，他才松了口气，小心谨慎地使用异能传音。 　　“是啊。” 　　陈见楚记得他的妻子是被托拉布尔瓦食用了。 　　而且摩曾经说过，托拉布尔瓦什么都吃，唯独不吃皮毛。 　　所以不难想象他的妻子为何会只剩下一节指骨。 　　“摩杀过去的时候，就只剩这节指骨含在托拉布尔瓦的嘴里，他们消化得很快，没有被咽下去的指骨是她最后的存在。” 　　屋内。 　　摩没有心思收拾杂乱的屋子。 　　他轻轻摩挲着指骨，平常肃穆的面容松懈下来，目光微眷。 　　他看的仔细，看的认真。 　　直至一道极其浅淡，难以看清的刮痕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齿痕！ 　　他一眼看出了造成这个痕迹的原因。 　　没有人比他清楚齿痕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更没有人比他清楚指骨上有多少缺口。 　　摩扭头看向屋外。 第40章 　　黑夜中，暖橘色的火光尤为惹目。 　　阴影与光明并存，浓黑的影子形状怪异，哪怕本身毫无交集，影子却互相交融着，这是一场跨越的接触。 　　火堆旁，三人相对无言，默不作声地进食着。 　　摩简略地收拾完了屋子，就出来跟他们一起炙烤食物了。 　　见他什么都没有说，神色照旧。 　　声放心了些。 　　“他应该没有发现。” 　　他悄悄给陈见楚传音。 　　陈见楚没应声。 　　因为摩离他很近，想要回答声，就要承担被摩发现他们说悄悄话的风险。 　　陈见楚选择不开口，直接避免风险。 　　用完了食物，摩踩息了烧得旺盛的火团。 　　“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 　　声对转身就要回屋继续收拾的摩说。 　　“怎么？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摩看着他，说，“平常也没见你多么热衷帮衬。” 　　声一噎，他面一热，恼羞成怒道：“谁干坏事了！好心没好报，你自己慢慢收拾去吧！” 　　说完，他拉着陈见楚掉头就走。 　　不知何故，陈见楚回头看了摩。 　　只见对方和他对视几秒，便转身进屋了。 　　不知为何，陈见楚觉得他的眼里包涵了许多意味，仔细回想，似乎又没有，与往常一样。 　　许是夜太黑了，视力有限，他没能看清，出现了偏差。 　　三四十个间命早已过去了，陈见楚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他已然可以继续活动。 　　声虽然那么吼了摩，但他还是没有转头就抱怨。 　　陈见楚去夜猎，声自然是一块去的。 　　羽星飘浮着，如同以往一样。 　　尤其是紧随在侧的羽星。 　　声抓了一只在手上把玩，他的耳朵动了动。 　　“是炎。” 　　他欣喜道。 　　陈见楚看着他。 　　“他在那边！” 　　声指着一个方向。 　　“走，我们过去找他。” 　　声拉上陈见楚，径直朝炎的方向跑。 　　陈见楚跟随着他奔跑，晚风轻吻过他的额头，发丝轻扬着。 　　他的心情和声是一样的。 　　意外之喜。 　　这份喜悦很快被扑灭了。 　　因为炎正和一名女子在一起。 　　失落感从头浇到尾。 　　“炎！琉！” 　　声边喊边跑，全然不怕惊扰到什么。 　　“声。” 　　炎回过身来。 　　“楚。” 　　“你们要去哪？” 　　声问。 　　炎说：“没去哪，我送琉回去。” 　　“噢——”声拉长着尾调。 　　好在，声没有开他们的玩笑。 　　否则，陈见楚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嫉妒到发疯。 　　“那你送琉回去吧，我和楚继续夜猎。” 　　如果他是一个人，那么会提议一起走。 　　但陈见楚的夜猎才开始不久，声没道理撇下他，又或者让他中止掉夜猎。 　　“楚才刚恢复，就开始夜猎了吗？” 　　炎说着话，视线顺然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我没事。” 　　当他的注意力，他的话语，尽数留在他身上时，被失落浸满的心又死灰复燃起来了。 　　陈见楚的视线不自觉在琉的身上停住几秒。 　　对方即刻察觉到了，她十分和善地微微笑着。 　　她很漂亮。 　　陈见楚想。 　　看起来并不差，如果…… 　　“楚？” 　　“楚？” 　　陈见楚回过神来，转眼就是声困惑的面容。 　　四周没有炎和琉的身影，他们早已离开。 　　“你发什么呆呢？” 　　声问道。 　　“没什么。” 　　陈见楚目视前方。 　　声一头雾水，又见他神情如常，声音没什么大变化，也就没有太过于深究。 　　陈见楚视线盯着地面，目睹着一帧又一帧倒退的地带。 　　“他们。” 　　声静待着陈见楚接下来的话。 　　等了好一会儿，陈见楚都没有再开口，声更不解了。 　　什么时候，他讲个话都这么纠结了？ 　　在声出言询问前，陈见楚开口了。 　　“跟晴一样吗？” 　　声被他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是好奇这个啊，想问就问呗，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 　　声很大气地拍了下陈见楚。 　　陈见楚没说话。 　　声就当作他默认了。 　　“炎可比我哥好多了，他才不会对人家姑娘失礼，而且有很多姑娘想和他珠联璧合呢。” 　　这是正常现象，炎是首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的条件都是最好的，拥有的基因更是优异，十分有利于下一代。 　　就像动物界，只有强者才有□□权。 　　“不过。”声惋惜，“炎一直没有去见哪位姑娘，他更专注于离开空间的事，繁衍的事他没提，也人敢催他，连长祭也没有哦。” 　　短时间内，炎不会和谁在一起。 　　听声这一席话，陈见楚的心情好了些。 　　数日后，晴被放出来了。 　　于情于理，声都得回去看一下他。 　　“等我回来。” 　　声搁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因此，陈见楚独自一人带着过来进了森林。 　　树高天高，一眼望不到尽头。 　　陈见楚不知道从这里出去，外面是否是外太空。 　　这个，他就无从得知了。 　　陈见楚负着弓箭，在森林徒走。 　　往日随地见到的飞禽，现如今少得可怜。 　　陈见楚不清楚森林的飞禽是如何□□的，他只粗略知道一点。 　　有些鸟类会在繁衍期前，飞跃到某个地区，所有同类聚集在一起，它们的速度很快，一对眼就进窝□□，在那里，你能看到数目极为庞大的鸟类，以及聒噪无比的声音。 　　当然，数目太多，某种程度上算不上好事。 　　会有空中捕猎者在周围其中盘旋，捕捉这些鸟类。 　　当然，对于鸟群来说，那点损失算不上什么，毕竟大多数还是成功繁衍上了的，只有少数喂了捕猎者。 　　陈见楚来到了西部的森林。 　　这边的岩石比他去过的任何森林要多得多，随处可见的碎石块。 　　陈见楚不由想起了刹帝那。 　　刹帝那领地附近的森林也是有很多石块。 　　陈见楚环视着四周，他并未看到什么石山的存在，再者，视野有限。 　　陈见楚踩过枯叶，清脆的断裂声从脚底溢出。 　　绝大多数的物种进入发情期了，陈见楚很少能遇上了，遇上了也不跟他打。 　　因此，陈见楚无事可做，在森林里东走西逛的。 　　这次的性质与往常不同。 　　是真乱逛。 　　如散步般。 　　直至耳膜接收到了接连的窸窣声响，陈见楚微掀眼睑。 　　过来有些躁动，狼爪踌躇着，泥土被它推成小山坡，又被它平夷。 　　陈见楚快速攀上狼背，低声道：“走。” 　　一声令下，过来迅速奔跑起来。 　　耳边是风的呼啸声，伴随着的是急促的窸窣声。 　　那是重物碾着植物，蜿蜒向前所产生出的声音。 　　这声音陈见楚可太熟悉了。 　　节奏，频率，速度。 　　无不指向那个答案。 　　对方穷追不舍，陈见楚不想将他引回领地，便让过来在树后停了下来，避好。他自己取弓搭箭，摇摆不定地变换着瞄准各个方位。 　　近了。 　　不单是声音，更有身形。 　　繁盛的植被之间，有一道玫红色的粗壮身躯滑溜而过。 　　蛇纹在此中，并不隐蔽，可以说是明显至极。 　　重要部位还没有出现，不能放箭。 　　陈见楚凝神，他看到了。 　　身材曲线妖娆的刹帝那站在蛇首上，深奶白的肌肤在所有色彩之间异常醒目。 　　刹帝那是族群中异能最薄弱的，他们不擅长与种族直面搏斗。 　　这句话，陈见楚记得很牢。 　　陈见楚的箭瞄准了玫丽沙特莉的感应器官。 　　破坏它的眼睛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蛇的眼睛基本是摆设，视力很低，几乎为零，全然依靠敏感的感应器官。 　　陈见楚不知道玫丽沙特莉是否已经发现了他和过来的存在，他只能做好迎接所有厄运的准备。 　　刹帝那的竖瞳紧盯着前方，一支凌厉的箭破空而来，速度极快，杀气十足，玫丽沙特莉感知到了散发着热量的动物，它虽然只有耳柱骨，但对细微的响动还是很敏感的。 　　玫丽沙特莉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不过一瞬，硕大的蛇头转到陈见楚面前。 　　沙漠色的竖瞳倒映着陈见楚，蛇信子吐露而出。 　　在即将触碰到陈见楚时，一道寒光闪过。 　　过来连连退步，远离玫丽沙特莉。 　　差一点，巨蛇的长舌就被他削下来了。 　　——它躲得太快了。 　　陈见楚紧盯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玫丽沙特莉，它似乎生气了，想要冲过来，却被刹帝那遏制了。 　　不知刹帝那同巨蛇下了什么命令，直接让巨蛇乖乖俯身，迅速朝一个方向爬去。 　　临走前，刹帝那粉紫色眼瞳留视了一下陈见楚。 　　为什么离开了？ 　　陈见楚握紧手中的弓。 　　他无法确定这刹帝那是否回去召唤其他族人了。 　　总之，杀了他是最保险的事。 　　陈见楚眼神乖戾，驱使过来追上刹帝那。 　　嗖—— 　　一道又一道的冷箭迸射而出，箭镞高速旋转，形状高糊不已，难以辨认是何形状。 　　玫丽沙特莉冷不丁被陈见楚这么追杀，很是恼火。 　　刹帝那也心知陈见楚是个障碍，必须扼制他的行为，才能继续他的大事。 　　刹帝那遏止了玫丽沙特莉前进的行动，巨蛇转过粗长的躯体，两双竖瞳同时盯住陈见楚。 　　陈见楚的箭不再如当初一般，伤不到巨蛇分毫。 　　箭簇扎扎实实打入巨蛇的血肉之躯里，巨蛇一吃痛，攻击力变得更加强了。 　　绝对不能被咬到。 　　蛇牙上有毒液，一旦被注入，必死无疑。 　　陈见楚放箭，过来躲闪。 　　嗡—— 　　陈见楚拧紧了眉头。 　　眼前出现了一些幻影，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陈见楚一回神，刹帝那已然退离了好一段距离，俨然是逃跑的趋势。 　　这令陈见楚感到不解。 　　难道还是想回去通报？ 　　陈见楚敛神，追上。 　　大约跑了数公里，刹帝那才停了下来。 　　而他停下不久，就有另外一位刹帝那出来了。 　　果然。 　　陈见楚扣着弦的三指正要松开，却被人扣住了。 　　陈见楚微愕，他没有抽出匕首去攻击来人。 　　因为他从气息上认出了这个人是炎。 　　哪怕他没有亲眼目睹到对方的容颜。 　　陈见楚被炎拉到一处植物丛中。 　　过来也蹭着过来了，炎揉了揉它的狼头，手指抵在唇中，示意它乖一些，不要轻易出声。 　　陈见楚其实不太明白炎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直接杀了那两名刹帝那不就行了吗？ 　　难道附近还有其他刹帝那，不能轻举妄动？ 　　陈见楚扫视着周遭，试图寻找出不同之处来。 　　两头巨蛇在附近爬行着，不知想做些什么。 　　陈见楚暗自摩挲着弓把。 　　只要巨蛇有靠近意味，他定然会动手杀死它们。 　　只是，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入了陈见楚的耳里。 　　是从两位刹帝那那边传来的。 　　陈见楚撩开叶片去观望，他就看了一眼，便被炎盖住了眼睛。 　　陈见楚背对刹帝那的方向站着，炎就站在他的旁边，没有说话。 　　方才震撼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 　　他无法忘却。 　　毕竟声音还在，而且愈来愈激烈。 　　陈见楚可从来没有看过那种东西，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看，会是在现场看。 　　而且…… 　　陈见楚余光留意着炎，然而对方神色自若，没有半点不自在，这让他心里不由有些别扭。 　　为什么他能这么淡定。 　　仔细一想，陈见楚也就冷静下来了。 　　毕竟，那不过是交.配而已。 　　物种常做的事情，重复了千千万万遍，的确没什么可稀奇。 第41章 　　阳光不知从哪个缝隙撒下来的，直线型的光照明了飞扬的白尘，只有光线很是充足时，才能看到，星罗棋布。 　　却也不是所有的光都是直线型，毕竟光是无形的，大多数是由视觉所造成。 　　有些光射下来时，打到了物体上，光散落开来了，无限扩大，形态各异。 　　前方有几棵挂满黄叶的树，这几棵是刚生长出一阵子的树，因此不似其他树木一样巨大，看起来倒是正常了些。 　　陈见楚跟在炎的身后，踩着他踩过的芳草落叶泥土。 　　炎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陈见楚本以为炎会了结了那两名刹帝那与巨蛇，但他没有，仅仅是离开。 　　也是今日这一事，陈见楚才知道新领地离刹帝那离不远。 　　往西数百里就是了。 　　而现如今是繁衍高峰期，刹帝那也在其中。 　　所以陈见楚是碰上了正在发情，寻找伴侣的刹帝那。 　　“发.情的物种最好别随意攻击，尤其是刹帝那，楚若是中止了他们的交.配，会被怨恨的。” 　　报复。 　　炎没说这两个字。 　　陈见楚看着炎的背影，闷闷嗯了声。 　　无需多问，便能知道炎定是感应到他的存在了，甚至悉知刹帝那，所以才会赶来。 　　他是为他而来的。 　　喜悦涌上了心头。 　　“楚。” 　　陈见楚闻言专注看着炎的脸。 　　哗—— 　　好像有一阵风，刮跑了树上所有的黄叶。 　　那树叶似乎长出了一双翅膀，在空中尽情扇动着。 　　喔。 　　原来那不是树叶，而是蝴蝶。 　　金黄色的蝴蝶群栖息在树上，它们仿佛要赶路了，集体飞离了枝桠。 　　乍然一望，以为是树叶的蝴蝶，偶然一眼，以为是炙焰的青年。 　　炎的身后扬起了黄蝶雨，由于他现在是面对着陈见楚的，所以他流露出的情绪，皆落入了少年的眼里。 　　他在看盘旋的蝴蝶群，而他在看蝴蝶里的人。 　　要不了多久，就有越来越多的蝴蝶在他们周围飞舞，抖落的鳞粉总会妨碍到呼吸道。 　　陈见楚打了个喷嚏。 　　这引来炎的注目。 　　陈见楚正想说没事，他却又打了一个。 　　耳边有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更有青年低磁的轻笑声。 　　陈见楚下意识捂住了鼻子，阻止喷嚏的持续。 　　青年的黑眸含着笑意，这令陈见楚稍许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 　　“我们先走出这里吧，一直这样，楚也不舒服。” 　　炎说。 　　在炎的注视下，陈见楚的嗓子微弱地发出了声音。 　　陈见楚跟在炎的身后，就和刚才一样。 　　蝴蝶的数目多，飞行状态全然是乱舞，在核心区域，总会和一些蝴蝶撞上，说不上很疼，但一瞬的痛意还是有的。 　　可陈见楚却没有撞上任何一只蝴蝶。 　　他明白。 　　陈见楚望着炎，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足够他心神荡漾。 　　此刻，他忽然想起，在蝴蝶飞舞前，炎是叫了他的名字的。 　　为什么叫他？ 　　是想说什么？ 　　连同鼻子一起遮挡住的唇微微张起，声带没有发出音调。 　　因为他，没有勇气。 　　陈见楚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郁闷。 　　他们走出了蝴蝶群，渐行渐远。 　　“楚要回去吗？” 　　炎问。 　　他自然不会回去，时间还早。 　　并且，毋庸置疑的是，炎也不会回族里。 　　若是以往，陈见楚会自行离开，就此与他分别，无论心情如何。 　　可现在，他不想就这样和炎分离。 　　许是没有勇气追问一事与先前的事层层叠加，令他不甘到极致。 　　又或许是，炎的纵容，他的贪婪。 　　总之，他还是想和他呆在一起。 　　“你去哪？” 　　陈见楚看着炎，问。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声一样问出这种话。 　　炎微愕，他很快轻弯唇角：“烈焰区域，楚是想和我一起去吗？” 　　被戳破了心思，陈见楚凝噎，但他没有退缩。 　　“可以吗？” 　　陈见楚仰望着炎，空洞黯然的双眼依旧充满死寂，却在此刻多了几分呆意。 　　炎的目光徽柔。 　　“楚不怕热吗？” 　　“不怕。” 　　“那里离异族不近，去一趟最少八十余间命。” 　　“没事。” 　　“外面不比领地。” 　　“我不在意。”陈见楚只是看着炎，“我想出去。” 　　想和你。 　　最后，炎同意了。 　　当然，他并不是随便同意的。 　　而是此次外出相对安全，没有靠近边界地带。 　　再者，少年很少这么主动，尤其是这种事。 　　炎折了一片花瓣，让花瓣去告知摩陈见楚的去向。 　　无疑，这是受长祭异能渲染的生灵。 　　陈见楚就这么和炎外出了。 　　无比轻易。 　　陈见楚的心情很是雀跃，虽然他利用了炎的温柔。 　　卑劣是卑劣了点，但只要能和炎多靠近些，他无所谓事情的性质。 　　炎就在他的身边。 　　每每证实后，他总会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来没有。 　　尽管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赶路，陈见楚还是很满足。 　　和炎在一起的第八个间命。 　　他们来到一处植被极其密集的森林，完全看不见脚下的土地。 　　炎直接使用异能烧了挡路的乱枝杂叶，清出道路来。 　　陈见楚在狼背上，观察着四周。 　　无需多言，散系空间的灌木自然也是主系空间的几倍大。 　　他们很快出了密集的灌木区域。 　　来到散系空间这段时间，陈见楚还真没有见过真菌的存在。 　　无论是残败的朽木，湿润的泥泞，都没有菌类的存在。 　　而如今，他看到了。 　　菌柄直径约两米，纯白，黄白，通通拥堵在一起。 　　这一处的菌类是同一种类，菌盖桃粉色，表面上似乎还有细小的绒毛，桃子一般的表皮，十分诱人的色泽，就连菌褶都规整无比。 　　地下是湿软的泥，极其容易沾鞋底，何况赤脚的炎。 　　可炎并不是很在意这点，也没有任何不适，异族常年裸.脚，他早就习惯了这点。 　　在菌丛里，陈见楚难得见到了很小的飞虫。 　　看多了巨物，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出了这片菌丛，陈见楚在其他位置看到了单独一颗的菌类。 　　那是一朵蓝色的蘑菇，菌柄似保龄球击倒的球瓶形状，圆弧内卷的菌盖，晶莹的透蓝，它表面的绒毛更为明显，像是精心撒上去的装饰品，精致得不像个蘑菇。 　　蘑菇的种类实在太多了，陈见楚几乎快看花了眼。 　　好在，一路上，他们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当然，这并不是侥幸。 　　经过了菌类的区域，他们又进入了乔木区域。 　　这时候，他们已经赶了十二个间命的路了，天都快黑下来了。 　　炎挑选了个没有太被植被侵占的地方，作为栖息地。 　　栖息地选好，接下来就是捕猎了。 　　陈见楚拉好弓，准备在炎走掉前，提议自己要去打猎一事。 　　只见炎从眼花缭乱的绿色植物中，摘取了些海刺猬般的东西下来。 　　陈见楚看着炎将绿色且布满尖刺的果壳掰开，然后把里面的果实给了自己。 　　“可以直接食用。” 　　炎说。 　　陈见楚垂眼看着手心的果实，拾起一枚放入口中。 　　甜，糯。 　　炎拨壳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有时间给过来吃。 　　“你不吃吗？” 　　陈见楚看着炎的举动，问道。 　　炎摇头，轻轻笑着：“你们吃吧。” 　　“我来。” 　　陈见楚接过炎做的事，给过来吃果实。 　　炎说：“不用给它吃太多，等会吃其他的。” 　　陈见楚：“嗯。” 　　炎起身，陈见楚仰着脸看他。 　　“我去捕猎。” 　　“我也去。” 　　陈见楚立马站了起来，整理好箭筒带子，目光紧盯着他。 　　炎轻轻笑了声：“我去就好了，你等我回来，很快。” 　　陈见楚张了张口，又想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话语，只好点头同意了。 　　炎一走开，陈见楚就在附近拾柴。 　　拾完柴，他以最快的速度搭好了木架。 　　而在他做完这两件事后，炎也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猎物是清洗处理过的，可见他的确很快了。 　　炎看到陈见楚已然搭好了烤火的木架，眼里有丝微讶。 　　“楚帮了我大忙。” 　　炎靠近后，说。 　　一点小事。 　　陈见楚抿唇，面上没什么情绪，其实心里早已掀起了浪潮。 　　夜间，该进入睡眠了。 　　陈见楚背依在树躯上，看着一旁的炎。 　　“快睡吧，楚。” 　　炎说。 　　“你不睡吗？” 　　陈见楚没有忘记之前的事。 　　他后面睡着了，也不知道炎后面有没有睡，就算睡，但必然睡得很少。 　　“楚先睡，我晚一点，放心，不会晚很久。” 　　炎把陈见楚能说的话都提前说完了。 　　陈见楚本就语言匮乏，现在更不知该怎么说。 　　他只能闷着情绪，假装闭上眼睛，偷偷看着对方。 　　陈见楚安静了，反倒是过来不安分了。 　　它先是在陈见楚这里蹭来蹭去，一身白毛险些没把他痒得受不了。 　　过来平时可是不会这么作乱的，陈见楚正想检查一下它，就见它朝炎走去了。 　　当陈见楚看到它做出的事情后，是很无言以对的。 　　过来一直去用狼头推炎，炎不知它想做什么，顺着它站起来了，它继续推着炎向前，炎也是配合着它往前走，若是走偏了，它就会推着炎转换方向，直到把炎推到了陈见楚面前。 　　炎一靠近，陈见楚就闭上眼睛了。 　　视觉一关闭，听觉就开始极力工作了。 　　陈见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分忐忑。 　　当过来把他撞倒时，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宁愿跌倒，也不想被炎发现装睡这件事。 　　到底，他没有真摔地上去。 　　炎接住了他，肌肤紧贴肌肤，滚热至极。 　　哪怕陈见楚是闭着眼睛的，他也知道炎是单手揽住他的。 　　好近。 　　一时间，陈见楚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再怎么样都不可以推楚。” 　　炎在教育过来了。 　　他说了好几句，明明是很普通的话语，陈见楚却感觉意义非凡。 　　不知炎和过来又做了什么眼神交接。 　　“别乱动了，好好入寝。” 　　这是炎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过来没有再造次了，老实在炎身旁趴好。 　　陈见楚还是没有睁眼，任由炎将他靠好在过来身侧，背陷软毛。 　　做好这一切，炎没有离开，坐在了陈见楚的旁边，似乎是为了避免过来再次撞倒他。 　　虽然没有刚才那么近了，但还是很近的距离。 　　今晚，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大家！ 　　交.配居然会被口口，刚好发现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词被口口，而我不知道。 　　很快就要写到我特想写的中期了，激动！ 　　感谢在2022-01-31 23:53:12~2022-02-01 23: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枯枝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炎此次外出，是为了一种晶石。 　　烈焰区域，光听其名，就能明白会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泯苍时天之后，就是净辽时天了。 　　虽说严寒天气，动物活动率会大大降低，但现今到底是末日，有太多意外，净辽不一定会保持着它该有的气候。 　　并且，族群之间的距离一直被拉近，随时会有族群会进击而来，时间不充裕，得保留余力。 　　总之，种种原由，炎得提前备好寒天取暖的物品，考虑好各个可能会突发的状况。 　　这里的土质岩质都是深黑色，像是被烤焦了般。 　　这并不影响植物的生长，动物的活动。 　　不过，此处的动物大多数在进行繁衍，倒也少见到。 　　炎是挑好时间来的。 　　他算去了许多麻烦。 　　从踏入烈焰区域起，陈见楚明显感受到气温的突增。 　　“楚感觉怎么样？” 　　炎询问。 　　“还好。” 　　陈见楚说。 　　“若是觉得不适，就告诉我。” 　　炎说。 　　陈见楚：“嗯。” 　　砂砾几乎遍地，踩着走沙拉沙拉响。 　　陈见楚觉得温度可以接受，但是过来就不行了。 　　它一身皮毛厚实，这里的气温都比速鹤时天要高，令它出了不少汗，张着嘴伸着舌头散热气。 　　越往里，气温必然是越高。 　　当初空间崩解的高温是无法避免，过来只能忍着，而如今的高温并不是不可避免，能选择让过来少遭些罪。 　　陈见楚打算将过来留在附近的森林里，等取到晶石，折返时再重聚。 　　炎也是同意他这一决定的。 　　显然，过来是很不乐意，但陈见楚的态度坚决，它持续向上，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它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陈见楚随着炎进了一条洞道里，地面的碎石不少，洞壁坑坑洼洼，石头十分不规则，锐角不少。 　　洞道的温度要比外面的高，酷热的风迎面吹来。 　　随着深入，洞顶，洞壁底，都有一些矿物，色彩斑斓，奇形怪状。 　　陈见楚摸了摸手臂，表面的皮肤略微发烫。 　　这洞道一直在向下，走了好段时间，才迎来了出口。 　　远远的，陈见楚便看见了洞口暖橘的光晕。 　　像是蜡烛映出的烛光。 　　其实更像是炎的异能。 　　思及此，陈见楚瞥着炎，很快他收回了目光。 　　“楚不觉得热吗？” 　　在即将抵达出口时，炎又问了句。 　　“不热。” 　　陈见楚没有犹豫地回答了他。 　　出了洞口，尽是刺目亮色。 　　原来山体底下，是岩浆所在处。 　　陈见楚就站在洞口突出的一块土石上，和炎一起。 　　前方没有路了，只有山壁，而下方是滚烫的岩浆。 　　晶石不在这里，四周什么都没有。 　　陈见楚自然不会去怀疑炎走错路。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那里。” 　　炎遥指对面左上方的山壁。 　　陈见楚困惑地看着他。 　　“现在没有入口能进去，我们得自己打破山壁，这处位置是山壁较为薄弱的，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从这里强行打破不会对山体造成太大的损害。” 　　炎解释着，侧身垂视陈见楚。 　　位置不大，炎这么一动，两人难免地肢体触碰了。 　　当然，炎是不太介意这点事的。 　　不过，他还是有意撤离了碰到陈见楚的手臂。 　　为什么突然抵触他。 　　陈见楚的心情掩上了一层阴霾。 　　“楚。” 　　陈见楚染上晦暗的眼睛看向炎。 　　“你的身体那么烫怎么不告诉我？” 　　是因为觉得烫，所以抵触他的吗？ 　　不是……他是火系异能，怎么可能会被烫到。 　　陈见楚的心情起起伏伏，面对炎的问话，他只是平静道：“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天热，烫是正常的。” 　　炎说：“楚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陈见楚：“我和你一起去。” 　　炎说：“不行楚，你的身体很烫，得远离这里。” 　　“可我不觉得难捱，我很好，没有说谎。”陈见楚只是看着炎，声音轻弱，“我已经和你走到这里了。” 　　陈见楚不愿离开，炎想要他离开。 　　一时，两人僵持住了。 　　对视十几秒后，炎退步了。 　　“楚变了。”炎笑叹一声，倒也没有责怪他，仅是温和嘱咐着，“倘若真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陈见楚垂下眼睑，心底发虚。 　　“抓住我，楚。” 　　听着炎的话，陈见楚抬眼。 　　火翼已然在他身后展开，灼灼烈焰跳动着。 　　喉结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幅度虽小，但心中的澎湃是无法形容的。 　　陈见楚的视线在炎身上徘徊了几回，最终，他伸手，攀住了炎的肩膀。 　　炎太高了，他的双手无法顺利穿过肩颈交叉，从而轻松搁在他的后脖颈下方，假使执意要那样，他的双臂会抻得很直，同时也会贴得更近。 　　陈见楚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怕被炎发现心跳声。 　　但贴近，是迟早的事。 　　炎单手揽住他，手掌搭在了脊背处。 　　难以忽视的热度。 　　陈见楚不由闭了下眼，他很快又睁开了。 　　视觉的封闭，无疑扩大了触觉。 　　脊背上的大手存在感强烈至极。 　　睁开了眼睛，陈见楚觉得好受些了。 　　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炎的肩膀。 　　好在，炎的飞行很稳，几乎让人感受不到此时正在悬空。 　　底下的岩浆激流滚滚，不断冲撞出金灿朱红的色调，万般绚丽。 　　气温再怎么炽热，都比不上他攀着的这个人给的要炙热。 　　“别害怕楚。” 　　炎说。 　　陈见楚心一紧，十指的指腹紧黏着炎。 　　幸好，他以为他是害怕。 　　炎打破了山壁，带着陈见楚进入了洞道里。 　　“到了，楚。” 　　炎侧着头，俯在陈见楚的耳边说。 　　气息，是那么的灼烧。 　　陈见楚松开了双手，撤离了炎的怀抱。 　　“还好吗楚？” 　　“嗯。” 　　“那便好，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晶石。” 　　炎说。 　　酒红色的长晶体。 　　陈见楚粗略扫了一眼。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晶石上。 　　见炎折取这些晶石，陈见楚才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上前帮忙。 　　长晶体不好带走，炎将所有晶体碾压成块状，装入花萼袋里，以此简便上路。 　　收集完了晶体，两人就要离开了。 　　陈见楚刚要向先前一样，攀住炎的肩膀，却听见了巨烈的响声。 　　犹如液体被从内而破。 　　炎也听见了，他侧颜看去。 　　高溅的岩浆，毫无规则落在各处，高温侵蚀着山壁。 　　有褐色的平面上升起。 　　不。 　　那不是。 　　从岩浆里钻出来的生物，身体很长，浑身褐色，它的下半躯体还在岩浆里，而没有眼睛的头部正对着洞口。 　　“是鳗。” 　　炎说。 　　陈见楚望向他。 　　“它们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按以往的间命，它们现在正在繁衍，不会出现，突然出现了便是它失败了，失去了繁衍权。” 　　话音一落，鳗张口吐了个能量球过来。 　　如岩浆凝聚一般。 　　呯——！ 　　能量球与火球相撞，在半路爆破了，火球穿过了碎溅的浆液，砸上了鳗的头部。 　　嚯。 　　烈焰焚烧着鳗的头部，怪异的叫声充斥在山壁体内，震耳欲聋。 　　叫声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因为鳗的头部已经被烧毁了。 　　“鳗是可以直接食用的，无需再用火去烤它，而且味道还不错。”炎向陈见楚解说着，他顺势问了句，“楚想吃吗？” 　　陈见楚摇了摇头。 　　鳗的躯体轰然倒入了岩浆里，掀起了数丈高浆，响声逐渐平复，连着岩浆。 　　回到异族时，已然是数十个间命后的事了。 　　青似乎一直掌握着炎的动向般，炎一回来，他就出现了。 　　看到陈见楚那一刻，他还是很惊诧的。 　　他自然没想到陈见楚会和炎同行外出。 　　炎将数袋晶石交付给了青，让他保管一阵子。 　　“楚。” 　　炎说。 　　“我自己回去就好。” 　　陈见楚在炎出口相送前，主动道。 　　他心知炎的繁忙，回族之后，炎定然还有事要做，能和炎在一起那么多个间命，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炎轻声一笑：“好。” 　　陈见楚行至在部落的简易小道，绿树成荫。 　　一呼一吸，都极其愉悦。 　　经过了一间又一间的房屋，看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族人。 　　陈见楚只停留了一刻。 　　他看到了一个人。 　　——韶。 　　韶正在运用着自己的异能，看起来很不熟练，频繁出错。 　　泺死后，陈见楚没有听到过关于韶的事情，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她怎么样。 　　失去母亲的她。 　　陈见楚微微失神。 　　当他再次看过去时，韶站在原地看着他。 　　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容易害羞，躲着他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靠近陈见楚。 　　陈见楚也只是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抬步离开。 　　阔别几日，陈见楚再次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屋。 　　摩不在住所，声也还没有找来。 　　陈见楚的小屋，算是干净，在他离开的这几日也没落什么灰，那是因为摩有帮他打扫。 　　炎提前把晶石给了他，现在是泯苍，陈见楚还用不到，所以他在找位置，放这袋晶石。 　　思索片刻，陈见楚打算跟他的旧物放在一起。 　　毕竟他只有一个木箱子。 　　打开储存好一段时日的校服，陈见楚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就好像，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校服侧边有一把折叠刀，几颗白兔糖。 　　那是他先前洗校服，从口袋取出来的。 　　陈见楚拆了一颗白兔糖，放进唇中，细细咬磨。 　　味道似乎变了。 　　锵—— 　　陈见楚用指腹轻拭着刀锋，亮银色的刀身总是泛着冰冷的光泽。 　　以前，他总是无所谓，不论身在何方。 　　现在，他想留在这里，想要永远停留。 第43章 　　“你刚才丢了什么东西？” 　　声只看到银色的弧线。 　　虽然他听到了东西落在了哪里，但他没有去捡，没有去探究。 　　“没什么。” 　　陈见楚淡然道。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木箱里抓出其余的白兔糖，递给了声。 　　“这是什么？” 　　声好奇地捻着一颗白兔糖，左右翻看。 　　“糖。” 　　陈见楚合上箱盖。 　　“糖是什么？” 　　“你吃了就知道了。” 　　“可以吃的？！” 　　声顺着糖纸的反方向，拧开了糖纸。 　　透明的食用糯米纸引起他的玩心，他看了好一阵，才把奶糖放进口中。 　　“是软的！” 　　声惊喜道，他边嚼边说。 　　“这味道好奇特啊！” 　　“主系空间的食物就是这样的吗？” 　　陈见楚：“不是，这只是甜食，不是主食。” 　　“好厉害啊！” 　　陈见楚给声的糖只有四颗，因为他也就剩四颗。 　　声吃了一颗，剩下三颗。 　　他没舍得再嚼口中的糖，把一颗糖给了陈见楚。 　　“楚都给了我，自己都没有了。” 　　“我吃过了。”陈见楚顿了顿，说，“比你多。” 　　声不顾陈见楚的话，直接把糖塞进了他手里。 　　“还有两颗，一颗给我哥，一颗给炎。” 　　陈见楚无话可说，把糖放进了口袋，没有吃。 　　“好玩吗？跟炎出去的间命。” 　　声贴身将两颗白兔糖收好，询问。 　　陈见楚神色微动，淡声道：“还好。” 　　“肯定很有趣，我也想去，楚真幸运，抓住了机会。” 　　声感叹着，说这句话时，他感觉有些奇怪，却又找不到哪里奇怪。 　　“怎么？” 　　陈见楚被他傻愣着看了好一会儿，凝眉问。 　　声摇了摇头，笑:“没什么。” 　　还能哪里奇怪，自己说的话。 　　声：“你要休息吗？还是去森林？” 　　陈见楚：“去森林。”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陈见楚看他：“你哥呢？” 　　声说：“我哥和炎他们外出了，就是他和炎走了，我才这么快知道你回来了。” 　　陈见楚张了张唇：“他们去哪了？” 　　“找离开空间的方法呀！” 　　近几日，天空都是刺目的白，没有半点蓝调。 　　画布一般白的天际，似乎没有白云，或许白云融入了它的背景，没有阳光，却是那么的灼目。 　　有些物种已然繁衍完毕，大多数雄性是不会理会后代的，全由雌性去养育。 　　皙白的画布上点上了黑点飞禽，它们一寸又一寸地移动。 　　今天的风，有些冷。 　　陈见楚朝脸上泼了一捧凉水，凉意很快顺着密布的神经，刺激着大脑，促使它清醒过来。 　　凝结的水珠从顺滑的肌肤流下，眼睫的凝珠随着眼睑的掀动，径直下坠。 　　陈见楚抽出旁边的匕首，五指穿过发丝，控制力道握住。 　　随着匕首的划过，断发洋洋下落。 　　割掉长长的头发，舒适了不少，刘海也不会再扎眼睛。 　　异族对头发没什么讲究，长短全凭个人喜好。 　　简约洗漱完，陈见楚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过来在空地享用着自己捕来的猎物。 　　陈见楚给它倒了些清水，就没再管它了。 　　陈见楚坐在屋外，擦着刀刃。 　　听到了脚步声，他抬眼看去。 　　是摩。 　　最近两天，他总是会出去。 　　陈见楚没有过问，自然不知道他去哪，又做了什么。 　　“楚，你知道吗？” 　　声冲到了陈见楚面前。 　　陈见楚困惑地看着他。 　　“摩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什么？” 　　陈见楚才刚离开住所不久，摩回来后，跟往常一样，完全没有跟他说些什么。 　　“就是托拉布尔瓦的事。” 　　“怎么了？” 　　“他们最近在森林里游荡，专挑繁衍成功的雌性食用。” 　　“不过他们已经吃腻了，换其他类型的物种吃了，真是太讨厌了。” 　　陈见楚神色微动，他说：“他们有朝我们来吗？” 　　声摇头，说：“目前没有，大家现在都盯紧着他们的动向。” 　　托拉布尔瓦行动的轨迹时刻都在变换，毫无逻辑规则可循，但愿他们不会朝异族的方向而来。 　　两日后。 　　炎他们回来了。 　　“声。” 　　晴依旧是那么的冷淡优雅。 　　“哥！”声兴致盎然，“你回来啦！” 　　晴神情淡漠，漂亮的眼眸和陈见楚对接上。 　　和先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已经放任声接近他了。 　　陈见楚也心知自己非但没有做到远离声，反而更亲近了。 　　“回去了。” 　　晴说。 　　“噢。”声应了句，转头和陈见楚说，“我走了楚。” 　　“嗯。” 　　“有空我再来找你。” 　　晴和声走了没多久，摩回来了。 　　“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他见到陈见楚，便如此说道。 　　听他如此说道，陈见楚心里有了些预料。 　　“托拉布尔瓦族正在朝我族的方向赶来。” 　　果然。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这个族的事？” 　　“嗯。” 　　“记得。”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族群，再怎么祈求，都无法避免他们会到来的事实。”摩叹了口气，他掏出一木瓶递给陈见楚，“这是我拜托终制的药，你吃了，能平去你的气息，多少能让托拉布尔瓦不集体攻击你，药效只维持二十间命。” 　　其实这个结果，异族早已料到。 　　毕竟对于托拉布尔瓦来说，异族可是一个很好的补品。 　　要知道，异族是族群第二强，仅次于托拉布尔瓦。 　　托拉布尔瓦的繁衍还没有开始，他们正在做准备。 　　准备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量进食，进食好材料。 　　因此，托拉布尔瓦不会错过异族。 　　为了繁衍，他们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是否有软肋？” 　　陈见楚其实是不太想问的，摩的事情摆在那里，但终将面对，刻意避开也无用。 　　“软肋…如果有就好了。”摩笑得有些自嘲，“他们的软肋有是有，但可以相当于没有，杀死他们没那么简单。” 　　摩抹了把脸，说：“走吧，我们边准备边说。” 　　夜幕很快降临了。 　　人们行色匆匆，以往少人的小道，能看见时不时略过的人影。 　　他们正在赶往长祭的领域，寻求庇护。 　　这不同于和刹帝那，布鲁克斯，其他物种的战斗。 　　他们是普通攻打，而托拉布尔瓦是来进食的。 　　所以，没有太大能力的，需要回避，战场是留给强者的，弱者上去只会是给敌族送口粮。 　　陈见楚没有进去长祭的领域。 　　摩犹豫了，他不知该让陈见楚在战场上，还是在长祭的领域里。 　　很明确的一点就是，陈见楚不属于弱者那一支，理应他要被分配到战场上。 　　可他又不敢确定没有异能的陈见楚，能不能抵抗得住托拉布尔瓦，尽管他曾靠自身杀了布鲁克斯族的次王。 　　可是……托拉布尔瓦不一样，他们凶残，他们邪恶，他们…… 　　摩知道自己还困在那个阴影里，只要一对上托拉布尔瓦，就会失去判断力，总觉得不行，无法做到以往的坚决。 　　“我不想害了你，倘若给你选，我知道你会选择面对托拉布尔瓦。”摩说，“我把选择权给了炎，让他来做决定。” 　　陈见楚：“就算你让他决定，也改变不了我要上战场的决定。” 　　谁也改变不了。 　　“楚很坚定。” 　　炎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陈见楚心一惊，他一回头，果真看见了炎。 　　阔别几日，宛若数年。 　　再次见到他，陈见楚的心情是又酸又甜。 　　“请同意我的请求。” 　　陈见楚说。 　　他不知道炎会不会不让他上战场，他选择在炎开口前，先把话说了。 　　并且，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了。 　　“我同意楚的请求。” 　　炎答应了，他的目光柔和，有那么一瞬间，陈见楚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他看透了。 　　“另外，我也想请楚保护好自己。” 　　炎说。 　　陈见楚敛下眼睑：“嗯。” 　　随后，他又掀起眼睑，看向炎。 　　你也是。 　　可惜他没能说出口。 　　炎走了。 　　陈见楚望着他的背影。 　　“楚也要吗？” 　　声看到了陈见楚。 　　“嗯。” 　　陈见楚吃掉最后一口食物。 　　声：“也行，反正进长祭婆婆那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她又会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抓你。” 　　陈见楚无言以对。 　　“到时候你跟过来配合一下我，看我怎么把那些丑八怪打得要死不活！” 　　声的豪言壮志，直接被晴打破了。 　　“你还是想好怎么逃跑最好。” 　　“啊！过分！我才不会逃跑！” 　　晴没搭理他。 　　声急了，围着晴说个不停。 　　“吵死了。” 　　晴烦了。 　　然而，他这么说，并不会让声消停，而是换来他更为吵闹的辩论。 　　陈见楚靠在树干上，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着发热的蓄能子。 　　他的目光从树冠，微小的夜空转回地面。 　　摩正朝他走来。 　　“不休息会儿？他们抵达异族领地还有一段间命。” 　　陈见楚摇了摇头。 　　摩低笑了下：“是啊，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休息。” 　　“托拉布尔瓦的生命线很稳定。” 　　陈见楚闻言转眼看他。 　　但摩没有再开口了。 　　临近黎明时，陈见楚吞下了隐藏气息的药。 　　天蒙蒙亮，炎在水蓝色的薄光中，他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许是这光太过于忧郁了。 　　陈见楚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宁静地注视着他。 　　少失去些族人。 　　倘若这样，他会不会快乐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有个梦想，日六（一天写六千字） 　　我妹：梦想跟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我：面目狰狞 　　因为好多年没有吃白兔糖了，为了有参考，我买了一袋回来，等了好几天快递，码字码到一半就跑下去拿了。 　　然后一咬，牙差点崩没了！为什么！这个白兔糖居然是硬的！我买错了？？？陷入沉思。感谢在2022-02-02 22:46:53~2022-02-03 20: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破晓。 　　这一节点到来，所有异族人都戒备了起来，空气仿佛都跟着凝结。 　　“出发！” 　　炎的话音一落，便闪身进入了森林深处。 　　族人紧随其后。 　　陈见楚骑着过来，微俯着身，他的眼睛留意着四周。 　　起初耳边尽是风的呼啸，后面，陈见楚听到了枝叶的沙沙声。 　　他侧目看去，前方左侧的巨树庞大的树冠枝叶剧烈颤动着，它们互相与周围的树枝相撞，折弯了粗枝，抖落了绿叶。 　　大致望过去，是这么一幅场景，如若细看，就会发现其间纤长的生物。 　　——他们正在迅速移动。 　　轰——！ 　　有异能率先攻了过去，并且不小，连同着许多树冠都被打断了。 　　落下的树冠压倒了树下的植物飞虫，扬起了一层黄雾土烟。 　　异族人分头行动，纷纷进入了黄雾之中。 　　陈见楚没有进去。 　　情势对他不利，那层土雾，会阻碍到他的视线。 　　而扬造起这层黄雾，就是为了妨碍托拉布尔瓦的视线，好先发制人，杀他们一些人。 　　陈见楚这个距离，能看到许多异能在其中交织，土一层又一层地飞扬起。 　　当然，这种优势是短暂的，托拉布尔瓦不可能会被这点小技能困住。 　　很快，陈见楚听见了惨叫声。 　　他即刻拉弦，飞箭狠厉地射了出去。 　　卟。 　　射中了。 　　不过这击中声音有些奇怪。 　　黄雾中有道长形的身影，逐渐清晰。 　　陈见楚知道，被他射中的托拉布尔瓦朝他过来了。 　　因为他坏了他的好事。 　　嗖—— 　　第二支长箭也射中了。 　　托拉布尔瓦冲出了黄雾。 　　陈见楚看清了他。 　　这是比布鲁克斯还要怪异的形态，全然叫人难以相信这也是人类的一支。 　　托拉布尔瓦只有一颗眼睛，位于面部中央，巨大无比，占了面部三分之二的比例，巨眼下方是以脸侧为起点的大型嘴部，他没有鼻子更没有呼吸道，他们汲取氧气的方法是皮肤毛孔。 　　陈见楚的第一支箭射中了他的眼睛，第二支箭射中了他的腹部。 　　然而，这些本应算是重创的伤，在他身上显然很微不足道。 　　被箭刺穿的眼睛还能照常活动，被箭刺穿的腹部正在消化中段的箭杆，箭端箭尾没有了中段的支撑，掉到了地上。 　　不妙。 　　过来听使着陈见楚的指令，在森林中躲窜。 　　飞箭接连不休，这托拉布尔瓦都快变成筛子了，也不影响他的活动。 　　只见他的手臂突然变得很长，在刹那间，抓住了几十米外的陈见楚。 　　托拉布尔瓦将自己弹射了过来，冲击力直接将陈见楚撞倒在狼背上。 　　陈见楚被他抓住的是肩膀，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托拉布尔瓦身上的气味很刺鼻，无关乎臭不臭，是一种闻着很难受的气味，像汽油、部分化学物品。 　　离得近了，陈见楚看得更清楚了。 　　托拉布尔瓦一身血肉浮层于表面，他咧着大嘴，露出锯齿状的牙。 　　上面还有血丝，源于方才被咬的族人。 　　风夹着电流，炸上了托拉布尔瓦，滋滋电流破坏着他的控制中枢，使他出现了短路。 　　陈见楚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拽下，反客为主，砍下了他的脑袋。 　　砍掉脑袋并不是杀他，而是杜绝他的锯齿咬到自己。 　　是的，失去脑袋，托拉布尔瓦也不会死。 　　得到陈见楚的指令，过来将丢弃的脑袋摧毁掉，根绝隐患。 　　陈见楚使用匕首挖出了托拉布尔瓦的运作器官，他观察了几眼，直接捏碎。 　　沉闷的炸裂声，从他身下的托拉布尔瓦发出。 　　托拉布尔瓦的多个部位节点散发出苦焦味。 　　陈见楚淡然将这具尸体丢下了狼背。 　　顺利杀掉一名托拉布尔瓦，可以说是轻松至极，但陈见楚并没有掉以轻心。 　　不排除，他只是碰上了较弱的托拉布尔瓦。 　　解决完这名托拉布尔瓦，四周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弥漫的黄雾早已落定尘埃，陈见楚看见了。 　　大批黄色长形托拉布尔瓦赤.身.裸.体地晃荡着，他们犹如猴子一般，绳爪挂在树梢上，一节又一节地前行着。 　　不同的是，他们的手是能拉长的，并且韧性极佳。 　　不单是手，他们浑身都能拉长，因为他们有筋无骨，一身皮肉柔韧无比。 　　许多异能的攻击，都无法将他们斩断，消融，腐蚀。 　　他们的生命力是许多物种的几倍。 　　连异族的生命力都没有他们顽强。 　　所以他们是极其难杀死的，就连杀死他们的方法都极为叫人头疼。 　　不作多想，陈见楚继续抽箭拨弦。 　　他的箭，分别射中了不同的托拉布尔瓦。 　　陈见楚没有异能波动，所以对于托拉布尔瓦来说，他的诱惑力要小很多。 　　因此陈见楚选择挑衅。 　　陈见楚一面放箭，一面深入托拉布尔瓦。 　　四周条形托拉布尔瓦不少，白狼身上放箭的陈见楚无疑很惹眼。 　　要不了多久。就有托拉布尔瓦朝他过来了。 　　先是有一名攀着树枝，借着向前荡的身体，径直落在了过来的背上。 　　他弓着身体，眼睛直勾勾盯着陈见楚。 　　电流在他身上流动着，长而杂乱的毛发被炸得直立，然而除了毛发，他自身是没有受什么影响的。 　　卟—— 　　箭矢扎扎实实埋入他的脖子。 　　小痛小痒。 　　托拉布尔瓦完全不顾脖子的箭，直直朝陈见楚冲了过来。 　　现在的时间不及刚才，陈见楚杀掉的第一名托拉布尔瓦，在靠近他之前，身上的运作器官，全被箭镞打穿了，所以杀起来会比较容易，过来也能使用电流了结他。 　　而如今情势不同。 　　陈见楚自然明白，方才那种状况不多，他敢进来，便是做好了准备。 　　嗖—— 　　陈见楚边退离，边放箭。 　　托拉布尔瓦迎着箭锋，伸出的手臂蓦然变长，朝陈见楚擒来。 　　第一次是没有经验可预防，这次他侧身躲过。 　　冷箭同时迸射，贯穿托拉布尔瓦的瞳孔。 　　这一下，他倒是有些吃痛。 　　暗红的血液涓涓流出，顺着箭杆，顺着眼球。 　　托拉布尔瓦折断了箭杆，对于折在瞳孔深处的箭簇漠不关心。 　　他的身体抖动着，显然，他很不满猎物的反击。 　　露出锯齿的他，当着陈见楚的面，狠狠合并上，发出极为清响的锵声。 　　嗖——！ 　　新的箭又袭来。 　　托拉布尔瓦伸手抓住了这支箭，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咬断，碎屑飞溅，他甚至咽了下去。 　　嗖——！ 　　又一支箭，这一支在托拉布尔瓦显摆自己的利齿时，刺穿了他的上唇。 　　托拉布尔瓦最引以为傲，用来吸引异性的嘴部，就这么被猎物打穿了，这无疑彻底惹怒了他。 　　他直接朝陈见楚扑来。 　　陈见楚在短暂的数秒内，挂好弓，赤手空拳迎上了托拉布尔瓦。 　　砰！ 　　陈见楚侧身躲过扑来的托拉布尔瓦，五指紧拢成拳，狠劲十足地抡上托拉布尔瓦的头部。 　　软塌塌的触感，很恶心。 　　托拉布尔瓦虽被陈见楚的重拳打退了几步，但他的绳爪倏地捆住了陈见楚的手腕。 　　一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托拉布尔瓦直接张开大口，朝陈见楚咬去。 　　唰！ 　　寒光刺得眼皮自动合闭，托拉布尔瓦只是微翕，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缓。 　　一股重力摁住他的脑袋，锋利的刀刃无情割断了他的脖子。 　　卡在脖子处的箭镞箭杆显露出来，以及被破坏了的运作器官。 　　陈见楚举起刀刃，正要逐步毁坏所有运作器官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流细微的变化。 　　他迅速往旁边滚去，却被一双绳爪捆住了身体，行动遭到了限制，他没有成功躲开。 　　新的托拉布尔瓦扑到了他的身上。 　　毋庸置疑，他的第一件事也是张口，想要吃掉猎物。 　　捆住陈见楚的托拉布尔瓦虽然没有了脑袋，失去了他的牙齿，但他还有消化系统。 　　陈见楚能感受到身后的托拉布尔瓦的腹部发生了些变化，而他背后的衣物开始融化掉了。 　　前后夹击。 　　陈见楚凝神，脚下发力，不顾后背被胃液消化，继续曲身，铆足了劲来了个半后空翻。 　　他带着身后的无头托拉布尔瓦，压上了前面的托拉布尔瓦，他忽视着后背的噬肉之痛，无间断地发力往下压着两名托拉布尔瓦。 　　同时间，他手下也没闲着，利刃割锯绳爪。 　　两名托拉布尔瓦身上都有电流在流窜，这令陈见楚便捷了些，成功挣脱了托拉布尔瓦的束缚。 　　后背的受伤程度，容不得他去检查，他只能庆幸他没有背着箭筒，否则被消化的就是箭筒和箭了。 　　或许他真是个疯子吧，在意箭筒的程度胜过自己。 　　陈见楚直接戳瞎了托拉布尔瓦，两双托拉布尔瓦的绳爪朝他而来，攀上他的身体，他没有躲闪，而是用力拽起断头的托拉布尔瓦。随后，他把断头托拉布尔瓦塞进了瞎眼托拉布尔瓦的嘴里。 　　肉眼可见，瞎眼托拉布尔瓦愣住了，陈见楚没有理会，继续用力地将断头托拉布尔瓦往他口中塞。 　　本是去捆扯陈见楚的断头托拉布尔瓦收回了手，想把自己从同伴的口中拔出身体。 　　但是，他的同伴没有给他机会，合并着锯齿，努力吞嚼着他。 　　托拉布尔瓦是杂食物种，他们没有什么智慧思维，更没有什么道德和感情，就算是同伴，他们也会吃，何况还是送进嘴里的。 　　两名托拉布尔瓦缠斗了起来。 　　陈见楚没有直接把他们踹下狼背，而是举着刀刃，去摧毁瞎眼托拉布尔瓦的运作器官。 　　断头托拉布尔瓦打不过瞎眼托拉布尔瓦，他最终会被吃掉，消化掉，从而增强瞎眼托拉布尔瓦，那会是新的一个威胁。 　　将断头托拉布尔瓦塞进瞎眼托拉布尔瓦嘴里，不过是缓兵之计，陈见楚还是得杀掉他们。 　　感受到威胁，瞎眼托拉布尔瓦开始反抗，他口中的托拉布尔瓦也不省事，一直阻碍着他，于是他想直接把同伴吐出来，陈见楚直接单膝压住，不给他吐，并且开始动手破坏他的运作器官。 　　血腥味引来了新的托拉布尔瓦。 　　陈见楚以最快的速度，损坏了运作器官。 　　“过来！” 　　陈见楚翻身滚开，强大的电流在下一刻炸起。 　　瞎眼托拉布尔瓦必定是死了，至于断头托拉布尔瓦如何，陈见楚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检查，陆续有新的托拉布尔瓦落在奔驰中的狼背上。 　　一，二…… 　　一共是八名托拉布尔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没有写完，再写下去明天更的那章字数就会很少，就停在这里吧，剩下的明天写~~~嘿嘿嘿，可以摸鱼了（我发誓我不是为了摸鱼没写完！！！感谢在2022-02-03 20:31:23~2022-02-04 22: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洗碗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陈见楚暗自握紧刀柄，视线在这八名托拉布尔瓦之间巡视着。 　　刀身沾染着棕褐色的液体，那是托拉布尔瓦的血液。 　　刹那，数双绳爪袭来。 　　陈见楚身姿矫健，在绳爪之中穿梭。 　　数目较多，他得尽快解决，避免更多的托拉布尔瓦下落，那样对他很不利。 　　陈见楚跃身趴在了狼背上，抓紧着。 　　“过来。” 　　他低声说道。 　　话落，身下的狼背发生剧烈的倾斜抖动。 　　托拉布尔瓦们猝不及防，东倒西歪，有些摔下了狼背，在地上狠狠滚上几圈，更有及时抓住白毛，无畏电流，重新爬上狼背的。 　　陈见楚没有指望这点小波动就甩开他们，他只是想争取些时间。 　　现在狼背上有五名托拉布尔瓦，要不了多久，摔下去的托拉布尔瓦会重新爬上来。 　　陈见楚没有时间犹豫，他持着双刃，闪身靠近了托拉布尔瓦。 　　数道绳爪交错缠住了他的手脚，上半身腿部，紧接着五名托拉布尔瓦同时朝他扑来。 　　陈见楚挥刃抵住朝他头部咬来的托拉布尔瓦，牙齿与刀刃相撞，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声，虎口被震得发麻，而托拉布尔瓦毫无知觉似的，咬着刃身极力靠近他。 　　身后有股不详之意，凭借直觉，陈见楚直接抬腿踹上后方的托拉布尔瓦，蛮力导致那名托拉布尔瓦柔韧的脖子打转了几圈，拧成了弹簧状，十分惊.悚。 　　抓着陈见腿部的托拉布尔瓦随着动作在空中甩了一圈，哪怕如此，他也没有松手，很执着地继续缠上陈见楚，他张开齿口，咬上了腿部。 　　累。 　　在陈见楚杀掉第五名托拉布尔瓦时，他的体能消耗了大半。 　　托拉布尔瓦的数目一直在增加，已然到达了十名。 　　陈见楚正面迎上了三名托拉布尔瓦，他的刀刃早已被血液染成了棕褐色，刃锋因为割他们的运作器官，难缠的肢体，变钝了不少。 　　数名托拉布尔瓦扑了上来，陈见楚举起匕首，他挡住了正面的三名托拉布尔瓦，而其余七名托拉布尔瓦分别攻上了各个方位，毫无间隙给他喘口余气。 　　咔嚓。 　　一把匕首的刃身断了。 　　承受了数位托拉布尔瓦可怖的咬合力，这一次，它被咬断了。 　　托拉布尔瓦直接将断刃吞入腹，它扑向陈见楚。 　　陈见楚手下发狠，用另外一把匕首，割断了他的脑袋，连着旁边的一位。 　　没有支撑，两颗脑袋骨碌碌滚下了狼背。 　　可他们的身体还是缠着陈见楚的，好几名托拉布尔瓦趁此机会，扑倒了陈见楚，一个血口直往脖颈。 　　陈见楚伸臂去挡，锯齿用力咬上了他的手臂，鲜血迅速流出，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卟—— 　　哗—— 　　这是血肉被分离的声音。 　　陈见楚直接将这名托拉布尔瓦的脑袋一分为二，硬砍了下来，大量的血液和不明液体倾泄而出，淋了陈见楚一身。 　　他的暴力行为，令本就支离破碎的匕首爆裂开来，碎块零零散散掉落着。 　　陈见楚一脚踹开被削了脑袋的托拉布尔瓦，如今，他已经顾不上摧毁运作器官的事了。 　　手臂一和锯齿分开，喷出血流，里层的肉外翻着。 　　陈见楚没有去管，因为其他托拉布尔瓦后继而来。 　　没有了匕首，陈见楚直接抽取箭支，他凶悍地握着箭支，将箭镞刺进托拉布尔瓦的体内，并且发力，割断他。 　　身上被缠，被咬，他全然不在意，发了狠地斩断了一位又一位托拉布尔瓦。 　　砰！ 　　太多绳爪缠着他了，某个节点，他们合力将陈见楚拽倒了。 　　陈见楚的双手有红色的血，也有棕褐色的血，两者融合出一种怪异的颜色。 　　他一倒地，就有一名托拉布尔瓦压了上来。 　　因为疲惫，陈见楚现在反应力有所下降，尤其是躺了下来，对方的速度很快，低头咬上了他的肩颈。 　　不过一瞬，托拉布尔瓦就撕咬下一块肉，剧烈撕扯造成的痛感，几乎快要让陈见楚的大脑爆炸。 　　托拉布尔瓦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他似乎很得意，裂着大嘴怪笑着，锯齿上血迹斑驳。 　　很快又有其他托拉布尔瓦咬下了陈见楚手臂的血肉，血液的气味无疑刺激着没有吃上肉的托拉布尔瓦，他们奋力挤着，就为那一点血肉。 　　天还是那么的水蓝，阳光稀薄。 　　陈见楚微眯着眼。 　　可他不在。 　　身上的血肉一直被撕扯，痛觉似乎早已麻痹。 　　他杀了几名托拉布尔瓦？ 　　他才杀了八名而已。 　　那么少，对他的帮助很低吧。 　　他怎么可以杀那么少。 　　“滚开。” 　　陈见楚低喃着。 　　砰！ 　　压在陈见楚身上的托拉布尔瓦被踹开了。 　　紧接着，围着陈见楚吞食的托拉布尔瓦陆续被甩开。 　　滋啦—— 　　滋啦—— 　　电流一直在托拉布尔瓦身上流窜，过来的呜咽声一直都在。 　　“把电流用到我身上。” 　　陈见楚摇摇晃晃地站立了起来，他的肩膀早已血肉模糊，以往线条流畅漂亮的手臂，腿部，都被啃咬得坎坷不平，骨头几乎可见，经脉尽断，血仿佛快要流尽。 　　过来很焦急，它不愿将电流放到陈见楚身上，因为那样很有可能直接让体无完肤的他死亡。 　　“过来。” 　　陈见楚催促着， 　　别无他法，过来只能遵循陈见楚，将电流转移到他身上。 　　他的身体很疲惫，很残缺。 　　他需要一些刺激，令身体清醒一些。 　　关于被电死，他是无所畏惧的，毕竟以他现在的模样，想要争取多杀几名托拉布尔瓦，就得赌。 　　反正他烂命一条，没什么不可赌的。 　　强流在陈见楚身上窜起，电流麻痹了神经，叫人软绵无力，但更多的，他感到了痛楚，电流强烈刺激着大脑，伤口的疼痛程度上升了几个度。 　　托拉布尔瓦并不在意身上有电流的猎物，他们照样扑上来。 　　陈见楚顶着电流，冲到箭筒旁，抽出箭支，伸手拽住最前端的托拉布尔瓦，用力甩了出去，手中的箭支随着投掷出去，凌厉无比地将托拉布尔瓦钉在了树干上。 　　此时的电流微弱了下来，陈见楚目光阴鸷地盯着这些怪物，他残破的手握紧箭支，狠厉地刺杀着攻来的托拉布尔瓦。 　　“楚的情况不太乐观啊！” 　　声甩开了一名死缠的托拉布尔瓦。 　　他接收到陈见楚的身体传来的声音，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摩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没有回答声。 　　“就不该让他来的！也不知他怎么回事，身边那么多托拉布尔瓦，明明气息都隐没了。” 　　声也实在是被缠得分不开身，否则他早就去支援陈见楚了。 　　在这种心焦，不安的情况下，度过了一段间命。 　　声惊喜道：“楚朝我们这边来了！太好了，他还没死！” 　　“差不多也快死了。” 　　晴轻身落在了声的旁侧，冷言道。 　　声无力反驳他。 　　陈见楚的声音弱得快要泯灭。 　　“你还是先保全自己，再去关心其他人吧。” 　　晴搁下这句话，闪身进入了乌泱泱的托拉布尔瓦群中。 　　“诶！” 　　声连晴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声的视线接触了下摩，对方显然心情很低迷，充满报复地虐杀着托拉布尔瓦，身上的血口浑然不顾。 　　他没敢说些什么。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异族损失不要太多，陈见楚别死。 　　陈见楚一路向前，一路厮杀，一身戾气。 　　他全然没有时间歇息半刻，难缠难杀的托拉布尔瓦叫人心情烦躁。 　　直至视线里出现了终，陈见楚才知道过来为何非要跑这条路。 　　“你怎么伤这么重？！” 　　终一眼就看到了血人般的陈见楚。 　　终是独自一人，他拂开了托拉布尔瓦，跃上了狼背。 　　对于陈见楚的惨状，终很是惊讶。 　　“你的命可真够硬。” 　　终憋了一会，只能这么说。 　　“我现在也没什么精力能完全治愈你，只能暂时挽救一下。” 　　陈见楚说：“那样就够了。” 　　终一面抵御着托拉布尔瓦，一面给陈见楚治疗。 　　“可以了。” 　　陈见楚打断了终的治疗。 　　在身上的细胞重新组织，再生出血肉后。 　　终：“你这” 　　“长出来了就好，其他不用多管。” 　　他不能占用掉终太多异能。 　　说完，陈见楚伸手掐住一名托拉布尔瓦，不停用箭簇狠狠穿透他，手段何其残忍。 　　可见他的心理素质有多么强大。 　　终见了这一幕，兴奋地笑了。 　　这边的托拉布尔瓦数量一直在暴增，力量也强悍，杀死的难度更高。 　　大家都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声被逼得连连退步，晴又回到他的身边，铲除着威胁到他的托拉布尔瓦。 　　摩无需动手，便隔空震退了一波波托拉布尔瓦，但总有擦伤，总有靠近。 　　“哥！” 　　晴的手肘关节被托拉布尔瓦撕咬了下来，小臂在托拉布尔瓦的口中，他使用蛮力夺了回来，将断臂丢给声。 　　声手足无措地抱着晴的断臂，眼睁睁看着他的大臂血流如注。 　　但他别无他法，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他把断臂接回去。 　　声能做的只有奋力厮杀托拉布尔瓦，争取早点结束这场纷争。 　　陈见楚和终来到这里时，血流一片，各种肢体内脏，有异族的，也有托拉布尔瓦的。 　　“哎！” 　　终连陈见楚破烂的衣物都没有碰到，就让他跳下了狼背。 　　“啧。” 　　终看着背着箭筒冲进托拉布尔瓦群中的陈见楚，很是无奈。 　　“小过来，快点追上你的主人哦。” 　　话落，他也跃下了狼背，朝状况惨烈的族人而去。 　　“楚！” 　　声面前的托拉布尔瓦被狠狠甩开了，身首分离，飞溅在空中的血液后方是一张阴沉倦世的脸。 　　陈见楚没有回答他，抡起拳头揍塌了托拉布尔瓦的脑袋。 　　“太好了，你没事。” 　　声说。 　　毕竟，陈见楚以那幅状态过来，谁也无法保证他在半路上会不会死去。 　　“谁的手？” 　　陈见楚看到了他揣在怀里的断臂。 　　“我哥的。” 　　说着，声有些焦急地看向晴。 　　“先杀掉一部分。” 　　陈见楚说不出什么大为安慰人的话语来，只能说些实际性的。 　　“好。” 　　战场是混乱的，并非一成不变，不作留意，就会和身边的人分出一段距离。 　　陈见楚被托拉布尔瓦勒住了脖子，后背重重砸在了沙砾上，细嫩的皮肤，带着伤口的皮肤，在此之间猛烈摩擦，托拉布尔瓦就这么拖着陈见楚跑，他嘻嘻哈哈地怪笑着。 　　嘭！ 　　陈见楚感觉头骨都快要碎裂了，鼻骨好像断了，疼得他直皱眉，热血直流。 　　托拉布尔瓦咬上了陈见楚刚长出来不久的肉上。 　　不过，他没有成功吃上。 　　因为他被无形的力砸上了粗壮的树躯上，重力不断落下，打碎了他的运作器官。 　　陈见楚喘息着，极力平复高速跳动的心脏，他随意用手背抹去鼻血，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好吗？” 　　陈见楚转眼看去，摩正注视着他。 　　“嗯。” 　　陈见楚站直了身体。 　　“你的器具？” 　　“没了。” 　　摩也看到了陈见楚现今的模样，大抵能揣测出他一路上经历了什么。 　　“箭还剩几支？” 　　“不到十支。” 　　显然，摩对陈见楚的玩命式打法，颇感无言。 　　“以后还是多考虑些自己的性命。” 　　摩说。 　　这句话，陈见楚没有回应。 　　陈见楚高举箭支，朝摩的后方投掷去。 　　摩不必回首，就能知道身后的托拉布尔瓦被陈见楚刺中了巨眼。 　　有时，一名托拉布尔瓦便能使箭镞变钝，难以再继续使用。 　　他们的运作器官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数量繁多，且每个运作器官上都有坚硬的防护层，这也就是为何杀起来那么麻烦的重大原因。 　　很快，最后一支箭也用坏了。 　　陈见楚什么都不剩了，他只剩下一把弓，一个箭筒。 　　摩还在他附近，没有远离。 　　他明白。 　　可他不能一味依赖着摩的保护，他不能拖累他。 　　陈见楚的大脑飞快转着，他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很遗憾，没有合适的物品。 　　“把我丢到树上。” 　　陈见楚说。 　　摩闻言照做，将他抛上几十米高的树冠里头。 　　这里倒是没有托拉布尔瓦。 　　——他们基本都在下方。 　　陈见楚抬脚踩在稍细的树枝上，双手握着，用力踹断。 　　以此类推，他的速度很快，要不了多久，就收集了一大摞树枝。 　　期间过来的电流也一直帮他收集着，它虽然在树下，但还是很配合地将树枝打出锋头来。 　　陈见楚将这些树枝装进了箭筒里，他敏捷地在树冠上攀爬奔跑，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便将枝箭搭在弦上，瞄准后放射了出去。 　　箭头扎进了托拉布尔瓦的身体里，没有深入，却也算是很可以的效果了。 　　在没有箭的情况下，有粗造的树箭，胜过没有。 　　陈见楚藏身于树冠，不断放着树箭，射杀着托拉布尔瓦。 　　杀得费劲，杀得少，总比没有杀到要好。 　　对于陈见楚在放的暗箭，短时间内没有托拉布尔瓦发现。 　　身在高处，陈见楚看得见很多地方，他尽所能地帮助每个人。 　　有位族人惨叫着，他很不幸，整个脑袋被托拉布尔瓦吞入口中。 　　摩离他不远，可这时候使用异能，也很难救下他了。 　　他们只能目睹着那位族人被咬断脖子，血柱直喷。 　　倒下的躯体很快就会被分食。 　　托拉布尔瓦的脖子被咽下去的脑袋撑得很大，但他毫无阻力地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用肥硕的舌头舔了一圈牙面。 　　摩只觉气血翻涌，浑身发寒。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倒下的尸体，遭到了托拉布尔瓦的围堵。 　　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闯进了这群万恶的食人族中，夺取着族人的残骸。 　　陈见楚微微凝眉。 　　不能完全说摩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人已死，在此等情势下，夺回遗体，显然不是什么理性行为。 　　陈见楚拨弦射箭，射杀着摩身边的托拉布尔瓦。 　　忽而，背后有一阵风。 　　陈见楚没有回头，直接跳到下面的树枝上。 　　他极速奔跑着，身后的托拉布尔瓦穷追不舍。 　　目测好所有距离方位，陈见楚转身拉弓攻击着追击他的托拉布尔瓦。 　　一面倒退一面射箭，这名托拉布尔瓦的攻势过于横暴。 　　当陈见楚费尽全力杀死他时，自己也落回了地面。 　　陈见楚攀上狼背，站在上面射着树箭。 　　再次靠近摩时，陈见楚看到了他拽着的尸体。 　　尸体并不完整，想必夺回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一些劲。 　　陈见楚的视线一顿，他的神情少有地发着愣。 　　摩解决掉了一名死缠的托拉布尔瓦，他发现到了陈见楚的异相，视线不由审视着自身。 　　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何时，他的胸膛被掏出了一个口，里面心脏不翼而飞。 　　他要死了吗？ 　　陈见楚这么想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摩不远处的一名托拉布尔瓦身上。 　　这丑恶的东西腮帮子鼓囊囊的。 　　是他。 　　陈见楚瞄准他的喉咙部位，狠厉十足地射出了三支箭，全部钉在了他的喉部，抵住了被他下咽的心脏。 　　失去心脏的摩还在抵御着托拉布尔瓦，依旧英勇无比，好像没了心脏，他照样可以很好。 　　才不是。 　　陈见楚抓住了吃心脏的托拉布尔瓦，发了狠地去割他的喉部。 　　还给他。 　　把心脏还给他。 　　噗。 　　陈见楚的腹部猛然一痛。 　　他垂眼一看。 　　原来是被贯穿了。 　　另外一名托拉布尔瓦的绳爪搅着陈见楚的腹部，内部的器官牵扯着每根神经。 　　当陈见楚踩着两具尸体站起来时，他的手中还捧着一颗心脏。 　　色泽黯淡，刻痕深浅皆有。 　　摩还没有倒下，陈见楚杀进重围，来到他的身边。 　　把心脏递给他。 　　摩有些错愕，他笑了，这是陈见楚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虽然他的心在他的手上。 　　“谢谢你，楚。” 　　摩温和地看着他，接过了心脏。 　　“你” 　　“我没事。” 　　陈见楚捂住自己破烂的腹部，但他挡不出掉出的内脏器官。 　　“快躲开！” 　　“哥！” 　　陈见楚闻言望去，只见晴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波动。 　　陈见楚不知道那是什么，当他看见这些波动肆意胡乱地攻击着时，他才明白，晴失控了，他的异能正在无差别攻击。 　　失控的原因，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任由晴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杀害到族人。 　　那该死多少人。 　　不知道。 　　最好还是一个都不要死吧。 　　陈见楚感觉意识有些模糊了，身体早已痛到麻痹，他的血液似乎快要流干了。 　　他就快要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超额透支了。 　　如果他这破烂的躯体能再挽救一些人… 　　这是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陈见楚飞奔着，用他最后的力气扑倒了晴，泄露的异能尽数攻击到他身上。 　　大脑震动着，熟悉的场景再次重现，和晴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其实，他能这么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从前，他想过许多死法，却从未想过，他会遇到这么一些人，更未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再以这种方式死去。 　　那个人，真的…… 　　好可惜，要是能再看他一眼就好了。 　　不过，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的人生，好像也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楚！” 　　声的呼唤。 　　这是陈见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草率了，没想到我直接写了差不多六千字……本以为字数会很少。 　　下面进入楚的过去~ 　　大家应该猜到晴的异能是什么了吧，我感觉我一直写得很明显 第46章 　　“为什么，要把妈妈关在笼子里？” 　　陈见楚站在门口，透过半敞开的门缝看屋内的场景。 　　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狭隘铁皮屋，有一个铁笼子，铁杆上长满了锈，杆缝间落满了灰。 　　笼子里躺着一个女人，她的长发盖住了脸部，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她的双手和双脚都用粗麻绳绑了起来。 　　她就躺在那里。 　　动弹不得。 　　嘴里一直在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正在锁笼子的老人手一停，惊讶地回头看着陈见楚。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着，她加快速度锁完了锁头，拔出钥匙，揣进兜里，快步走出铁皮屋。 　　她一边关上门，一边推着陈见楚往前走。 　　“为什么啊？” 　　陈见楚被她推得脚步踉跄，还不忘追问个明白。 　　“妈妈生病了，所以才要关起来，这是为了她好。” 　　徐六妹放慢声调，严肃着脸，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度高一些。 　　“啊……？”陈见楚有些担忧，“那我生病了是不是也要关笼子啊？” 　　徐六妹听了之后，神经反射很大，她连忙道：“呸呸呸，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我们见楚怎么可能会被关笼子里，妈妈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才关笼子。” 　　“那要是我” 　　“不可能！” 　　徐六妹直接打断了陈见楚的话，一口回绝。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吓到陈见楚了，才缓和下脸来。 　　她蹲下身来，和陈见楚面对面，她轻声细语着：“见楚是绝对不会生你妈妈那种病的，你不会被关进笼子的，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好吗？奶奶不想听你说不吉利的话，奶奶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老人的双眼充满仁爱之意，在她的注视下，陈见楚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下，徐六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牵着陈见楚的手，往家里走。 　　“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我要吃炖排骨！” 　　骄阳高悬于天际，灼热的光线四射，大地铺满金黄色的阳光，墙角的杂草随着微风徐徐晃动，水泥路中有显眼的沙粒。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有两位五六十的老人登门造访。 　　天气太热了，村里只有少数人家备有空调。 　　像陈见楚这种普通家庭，基本都是客厅天花板吊个大风扇，以此解暑。 　　两位老人似乎是夫妻，与徐六妹是旧相识。 　　陈见楚坐在地板上，玩着他仅有的几个玩具。 　　“见楚，叫人啊。” 　　徐六妹重复了两个称呼，陈见楚跟着叫了，他好奇地看着这两位老人。 　　女性老人一脸笑眯眯，男性老人瘫着脸，看起来很严肃。 　　陈见楚对他们不感兴趣，他继续玩着小小的玩具车。 　　几位老人就坐在那里喝茶，聊着天。 　　“都长这么大了啊。” 　　“五岁了。” 　　“这么快吗？” 　　“是啊。” 　　“那个女的呢？” 　　“唉，别说她的话了，今天还在水午那里发疯了，幸好没有打到人，不然又要赔钱了。” 　　徐六妹满脸愁容，听得出来她对这种事感到十分头疼，很无力。 　　陈见楚握着玩具车的手停了下来，他有些好奇长辈们的谈话内容，注意力不由全放在耳朵去了。 　　“真是家门不幸，娶到这种女的，还得养她一辈子，以前就不该娶的，现在麻烦咯。” 　　“要不是当初穷，也不至于娶她回来。”徐六妹欷吁，“也是博实那会年纪到了，必须得成家了，不然还可以再拖一拖，唉。” 　　博实。 　　陈见楚知道，这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因为对方在外赚钱养家。 　　每次看到其他小孩和父亲在一起，他都会很羡慕，总盼着父亲回家。 　　“对了，你们带他去检查过了吗？” 　　女性老人指了指脑子。 　　“查过了，医生说现在没什么问题，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事。” 　　徐六妹说到这，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而且，他可聪明了，很多东西一教就会。” 　　“哎呀，那太幸运了，那个邰景那里，有对夫妻，夫妻两个人都没有病，生出的小孩个个都是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不知道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那太难过了日子。” 　　“是啊，太幸运了你们，没有遗传到。” 　　“他真的很聪明。”徐六妹强调着，她说：“见楚，拿本子过来，把你昨天写的，写一遍给伯伯和伯母看看。” 　　玩具就那么几个，陈见楚反反复复地玩，难免不会不腻。 　　日子总是如此，他很无聊，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家里上满银漆的铁栏门，迈过门槛，往外面走去。 　　家里院子有一颗树。 　　站在家门口，能看见泥泞路和水泥路的交接，不远处是还没有盖起房子的土地，被人拿来种菜。 　　陈见楚顺着路，往前走，越远离家，人烟越多。 　　有群小孩围在一起，似乎在玩什么。 　　陈见楚很想凑过去一起玩，但是他不敢。 　　因为每次他靠近，都会被辱骂，被推搡。 　　“哈哈哈，我赢了。” 　　“操，还不是你抢我的。” 　　“我抢你.妈.逼！” 　　“我操，那个神经病的儿子站在那里是想吓死人吗？” 　　有人发现了陈见楚。 　　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陈见楚身上。 　　陈见楚被他们看得有些拘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点把他赶走。” 　　说着，就有小孩拿起地上的石子，想往陈见楚身上丢。 　　“我操，你别丢啊！” 　　有人阻止了。 　　“为什么不丢？” 　　明明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妈的，上个月那个神经病发疯了，我看到了，太吓人了，她还想打人。操，你要是打她儿子，那个神经病过来打我们怎么办？要是她儿子也神经病发作了，怎么办？” 　　拿石头的小孩听他这么一说，怂了，一把丢开手里的石子。 　　“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跑！” 　　陈见楚站在原地，看着一群小孩一哄而散。 　　还有人回头过来，警告着他：“你他妈最好别跟过来，不然打死你！” 　　要不了多久，方才热闹的地方，仅剩陈见楚一人。 　　陈见楚回到了家中，还没进门时，就听见了女人的吵叫声，进了门更为响亮。 　　声音是院子角落的铁皮屋传出来的。 　　那声音实在有些吓人，伴随着骨头撞上铁栏的响声。 　　陈见楚有些害怕，但他还是靠近了铁皮屋。 　　门上落了锁，他进不去。 　　陈见楚仰着头，盯着铜黄色的大锁，他垂下头，眼尖的发现了有个门缝，他贴近门缝，试图想透过缝隙看见里面的情景。 　　可惜，里面的光线实在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见。 　　自从上一次，徐六妹把她锁在里面后，陈见楚没有再见她出来过。 　　“妈妈快点好起来吧，这样就不用被关在笼子里了，还能陪我玩。” 　　陈见楚透过门缝，向自己的母亲说着话。 　　然而，没有回应，她还是那么怪叫着。 　　陈见楚失落地收回了搭在门上的手。 　　傍晚的时候，徐六妹和陈锦兴扛着锄头回来了。 　　吃完晚饭后，陈见楚听到了铁皮门打开的声音，他连忙跑过去。 　　徐六妹正端着一大碗饭菜，走进了那个漆黑的铁皮屋里。 　　陈见楚的下一步没有迈出去。 　　徐六妹禁止他靠近铁皮屋，看一眼都不允许的程度。 　　春节。 　　外出的人都回到家乡过年了。 　　村里很热闹，以往空荡荡的地方，现如今有很多车停放。 　　陈见楚坐在门口，看着他人的繁华。 　　今年春节，陈博实没回来。 　　陈见楚最近一次见他，是去年的春节。 　　在这没见面的一年里，他一共和陈博实通过三次电话，时间都不长，几分钟结束。 　　“奶奶，为什么爸爸不回来。” 　　“爸爸过年没有放假，他请不到假，没有办法回来。” 　　“好吧。” 　　陈见楚垂下脑袋，期望很是落空。 　　徐六妹：“吃完晚饭，让爷爷带你去放烟花好不好？” 　　陈见楚猛地抬起头，欣喜道：“真的吗？” 　　徐六妹被他逗乐了：“是真的，奶奶怎么会骗你。” 　　“太好了！”陈见楚扑到徐六妹的身上，双臂抱着她，话语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奶奶真好。” 　　徐六妹笑着从口袋拿出叠在一起的钱。 　　两张一百块，一张五十块，三张十块钱，七八张一块钱，两张五毛钱，还有几张一两毛的钱。 　　每个月，陈博实只给家里五百块钱。 　　徐六妹陈锦兴两夫妇，会下地种些菜，种些水稻，因此，五百块在两位勤俭的老人手下，是花得还能省出一点钱来的。 　　徐六妹抽了张十块钱放进陈见楚的手里。 　　陈见楚把钱塞了回去，自己在一叠钱中抽取了两张一块钱，他有点腼腆地朝着徐六妹笑着。 　　陈见楚拿着刚买到的一盒摔炮，很开心地朝家的方向走。 　　小巷边几乎都有条臭水沟，水流一直向下，至于通往哪里，陈见楚就不知道了。 　　“哎，你看前面那个。” 　　从其他巷子拐出来了几位小孩，他们的前方是陈见楚。 　　他们之间有位穿着较好的男孩，是常年和父母在城市生活的孩子，很受推崇。 　　男孩很不解，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指着陈见楚。 　　“他是我们村里，一个神经病生的小孩。” 　　男孩听了后，感到震惊。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 　　“那他也是神经病？” 　　“是啊！他家还很穷，我听我妈说，就是他爸二十七岁还娶不到老婆，然后才娶了个神经病的，而且，神经病他家早就想甩掉神经病了，谁愿意养个神经病啊。”他嘟囔着，“还是个女的。” 　　“太可怕了，那我们走其他路吧，别离他太近了。” 　　男孩唯恐避之不及。 　　“怕什么，他现在才多大啊，打不过我们的。” 　　“走，我们过去耍耍他。” 　　“这，还是不要了吧，他是神经病，惹急了怎么办？” 　　“他目前还没发过病呢，没事的，就玩玩而已。” 　　男孩迟疑了。 　　“我们没事的时候也会拿他寻开心，这不都好好的吗？” 　　“他要是跟家里人说了呢？” 　　“哎不会，他不敢的，威胁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他要是发疯了，我们就不要再玩了，赶紧跑。” 　　“这是当然的啦。” 　　陈见楚的肩膀被扣住了。 　　是从后方来的。 　　他回头一看，是五六位男孩，平均九、十岁，除了一个生面孔，其余几位，都是熟面孔。 　　他们就那么笑着。 　　陈见楚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喂，你妈呢？” 　　“我…” 　　陈见楚我不出个已然来。 　　扣住他肩膀的男孩不耐烦了，推了他一把，凶神恶煞道：“问你话呢！扭扭捏捏的，恶不恶心啊！” 　　陈见楚被他这么一凶，更是害怕了。 　　他想直接逃跑，但他绝对跑不过他们。 　　“我妈妈在治病。” 　　陈见楚嗫嚅着。 　　“哈哈哈哈。” 　　几位男孩笑了起来，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们笑什么？” 　　陈见楚不解。 　　“你妈神经病一个，怎么可能治得好啊哈哈哈。” 　　“笑死我了，这小神经病说话太逗了。” 　　陈见楚反驳：“才不是！” 　　“怎么不是了，就算神经病可以治，那你家有钱治吗？你爸都这么久没回来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搞其他女人了？” 　　陈见楚气得面红：“你瞎说，他才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你别说，他可能还真知道他爸不会。” 　　“因为他爸是穷鬼啊！谁要他啊哈哈哈哈。” 　　“我操，你说的太对了哈哈哈。” 　　“还有两个赔钱货哈哈哈。” 　　陈见楚捏紧着手中的摔炮，怒火中烧。 　　才不是。 　　他们胡说。 　　“哎哟，生气啦，这么快就生气了，太小心眼了吧。” 　　“就是。” 　　“你们看，他好像要哭了。” 　　“切——，这有什么好哭的。” 　　倍感无趣的男孩之一，视线四处打转着。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出了巷子。 　　巷口那里有家烧烤，摊主曾多收了他几块钱，并且绝不承认，这件事气了他好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一个法子在他脑中闪过。 　　“喂。” 　　他推了下陈见楚。 　　在陈见楚看来时，高高在上地说：“你去巷口的烧烤摊偷几根鸡翅过来，我们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怎么样？” 　　陈见楚没有吭声。 　　“说话啊，哑巴吗？” 　　“听到没有，不去的话，你就死定了。” 　　其他男孩也跟着起哄。 　　“快去快去。” 　　“我不去！” 　　陈见楚高声道，他的眼眶泛着红，清澈的双眼有水光在流转。 　　“妈的。” 　　男孩的手攥住了他的衣领，挥舞着拳头抵着他的脸。 　　“问你最后一遍，去，还是，不去。” 　　陈见楚瞪着他，倔强着：“我不去！” 　　啪——！ 　　“我操！” 　　“操.他.妈.逼的！那个脑残居然敢用摔炮砸我，他死定了！” 　　“大过年的，真他妈晦气。” 　　直接把一整盒摔炮砸了出去后，陈见楚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过年这段时间很高产了呀！你们看！我今天还更四千多了！要是平常，我基本都是最后生死手速，写个三千字出来……而且过年这段时间我天天呆在家里码字，都没有出去玩（卑微落泪 　　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感觉白天写不了了，明天晚上大概率要生死手速了！啊！kuso！ 第47章 　　“见楚？” 　　徐六妹推开房间门，房间内一片漆黑。 　　啪嗒。 　　先是电流流窜的声音，再是灯泡蓦然亮起。 　　床上的被子鼓起了几个包，最明显的还是枕头下方的位置。 　　“躲在被子里干什么？快出来，和爷爷去看烟花了。” 　　说着，徐六妹动手去掀被子。 　　“我不去了。” 　　陈见楚用身体压着被子，双手紧紧抓着被单和里面的棉。 　　“干嘛不去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快让奶奶看看。” 　　徐六妹用力去扯被子，陈见楚自然是抢不过她的，赶忙说：“我困了！想要睡觉，明天再看吧！” 　　“今天这么早就困了吗？” 　　“嗯！”陈见楚接着说，“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只是很困而已，我要睡觉了，烟花奶奶和爷爷去看吧。” 　　陈见楚缩在被窝里，睁着眼睛，内心忐忑无比，生怕下一秒，徐六妹还是要来扯被子看个清楚明白。 　　“那见楚先睡吧，奶奶出去了，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透过被子折射进来的光线，随着电灯的熄灭而消失。 　　房门一合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了。 　　陈见楚在黑暗中呼吸着，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温热的泪水流出了眼眶。 　　克制不住这眼泪。 　　陈见楚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直至不能再蜷缩为止。 　　次日，陈见楚是被争执声吵醒的。 　　“哪有小孩这么恶毒的，还用炮砸人！要是砸出事了怎么办？你说，我家志斌平白无故被你家孙子打，你该怎么解决？” 　　“见楚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你儿子，肯定是他欺负见楚了！” 　　“我才没有惹他，是他自己打了我们的，不信你自己问他们。 ” 　　“是啊是啊。” 　　几个男孩异口同声道。 　　“他真怪啊，突然就用摔炮砸我们，还骂人。” 　　“就是啊！” 　　志斌妈妈：“我家志斌没事怎么会去欺负他？我说阿婶啊，你还是把他叫出来，最起码都得道个歉，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这么维护着，这不是帮他，是在害他啊。” 　　陈见楚循着声音，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客厅。 　　他一眼看到了院落中的几位男孩。 　　条件反射，心理原因，陈见楚往后退了退，想要躲回房间。 　　却被一直张望着的男孩看到了。 　　“看！他在那！” 　　陈见楚一听到他的声音，吓得赶紧跑。 　　“别给他跑了！快抓住他！” 　　其余几个男孩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冲上去追陈见楚。 　　徐六妹急迫道：“你们干什么！” 　　陈见楚跑进了房间，推着门想要关上。 　　追上来的男孩抵住了门，两人透过门缝对视着。 　　男孩得意地笑了，神情高傲。 　　陈见楚很害怕，但他还是被几个男孩揪了出来。 　　“放开！放开！”徐六妹去拽被拎扯的陈见楚，她拍开那些手，“放开他！” 　　重新获得人身自由的陈见楚顺着徐六妹的动作，躲在了她的身后。 　　志斌妈妈看了很生气，她的坚决更强了：“婶啊！哪有你这么惯着孩子的！做错事了还一直护着，连歉都不想道，我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你”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要单方面认定是他的错。”徐六妹同样愤怒着，她抓着陈见楚的手，说，“见楚，你昨晚是不是用炮砸人家了？” 　　陈见楚抖了下，眼睫直颤。 　　“是他们先” 　　“妈！他承认了！” 　　志斌打断了陈见楚的话，他的声音又亮又响，直接盖过了陈见楚细弱的声音。 　　“你这小孩，真不是一般的恶毒，打完人就躲起来了，你现在这么坏，以后得多坏？不得烂到泥里去了？” 　　徐六妹听了十分生气：“说什么呢你！我们见楚话还没有说完，你们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心虚了吗？我看你们就是想找事！” 　　“我的天呐，婶你可太会血口喷人了，难怪小孩是这副德行。” 　　“我喷什么了？是你们自己上门乱吠，瞎扣帽子！你们是吃饱了撑着了吗？” 　　“大婶你太不讲理了，你孙子打了人，不道歉，还这么骂我？真是没天理了，你们一家人真的是一个衰样。” 　　“我不讲理？我看是你们不讲理！行为跟土匪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徐六妹不想再跟她多说，推着她出门，指着外面道，“滚，滚出去。” 　　志斌妈妈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骂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神经病。” 　　徐六妹听了这话，脸黑了下来，她拿过门边的扫把，直接打了上去。 　　“哎哎哎哎，七老八老的动手打人，要不要脸啊！” 　　“让你嘴贱，我让你嘴贱。” 　　徐六妹边说边挥舞着扫把。 　　陈见楚站在院落，看着徐六妹打跑了那些人。 　　徐六妹将扫把往墙边一丢，她的呼吸喘急，面目愤懑。 　　她蹲在陈见楚跟前，看完他前面又看后面。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陈见楚摇了摇头。 　　徐六妹：“你这孩子，受欺负了也不说，都让人家找上门来诬赖你了。” 　　陈见楚弱声道：“奶奶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事就好。” 　　“可是我打人了，因为这个，他们来让奶奶生气了。” 　　“瞎说什么呢？”徐六妹，“那是他们的错，不是见楚的错。” 　　陈见楚垂在身侧的手抓着衣角，他纠结了一阵，抬眼看徐六妹：“奶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徐六妹看着他。 　　陈见楚知道她是同意了，在等他的问题。 　　“什么是神经病啊？为什么他们总说妈妈是神经病。” 　　徐六妹一愕，这一刻她的情绪有些复杂，陈见楚读不懂。 　　七岁这年，陈见楚依旧与以往一样。 　　他的母亲，习滢坐在门口傻笑着，没人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她不发疯的时候会被放出来，就像现在。 　　陈见楚坐在她旁边，默默无言陪着她。 　　门口旁边的小水洼，被黄土染了色。 　　习滢似乎是渴了，她跪趴在地上，去喝水洼里的水。 　　陈见楚吓到了，他连忙去拉习滢。 　　“别喝这个水，不能喝，是脏的。” 　　陈见楚费了好大一些劲，才遏制了习滢喝脏水的举动，他拉着习滢往家里走，打算给她倒杯温水喝。 　　徐六妹站在座机前听电话。 　　陈见楚和习滢进来的时候，她满脸笑容地挂掉了电话。 　　“见楚，你爸爸赚大钱了，我们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老天终于开眼了。” 　　“那爸爸过年是不是能回来了？” 　　“不用等过年，他有时间就能回来了。” 　　“太好了！”陈见楚开心地扯了下习滢的手，在她呆滞的双眼中，是陈见楚眉开眼笑的容颜，“妈妈，爸爸很快就能回来了。” 　　习滢跟着他笑了起来。 　　几个月后，陈博实回来了。 　　带着一个女人。 　　陈见楚仰着脸看她，不安地抓着陈博实的外套衣料。 　　陈博实摸了摸陈见楚的脑袋，说：“怎么不叫人？” 　　陈见楚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陈博实说：“快叫姨姨。” 　　陈见楚弱弱地重复了一遍。 　　舒雯倩朝陈见楚笑了笑，说：“你就是见楚吗？” 　　陈见楚没敢靠近她：“嗯。” 　　陈博实笑说：“他比较怕生，熟了就好了。” 　　舒雯倩：“我知道，很多小孩子都这样。” 　　走到家门口时，陈见楚看见了习滢，他跑了过去，拉起她的手，开心地指着陈博实。 　　“妈妈，你看爸爸回来了。” 　　不懂眼色的他，自然不知道陈博实的目光是如何的。 　　“哎呀。”舒雯倩瞥着习滢，说，“这就是你老婆啊，长得还可以呀。” 　　的确，习滢是个美人胚子，陈见楚长得比较像她。 　　陈博实没有接她的话茬，问陈见楚：“你奶奶去哪了？” 　　“奶奶在地里。”陈见楚说，“我去叫她回来！” 　　说完，陈见楚跑开了。 　　陈博实是突然回来的，没有任何知会，还是陈见楚恰巧碰上了他。 　　徐六妹赶回了家里。 　　“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出差路过，就拐进来看看你们了。” 　　舒雯倩还是很明显的存在的，徐六妹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徐六妹：“这是你同事吗？” 　　陈博实否认了：“是我女朋友。” 　　徐六妹被吓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舒雯倩。 　　舒雯倩笑着说：“伯母好，初次见面，这是我给您带的一些礼物。” 　　徐六妹没有接过她的东西，万分不可置信：“你怎么可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陈博实倒不是很在意：“他早晚都得知道，干脆一起说了。” 　　陈见楚拉着习滢的手松了松。 　　“见楚。”陈博实很认真地对陈见楚说，“这位姨姨是爸爸的女朋友，以后她就是你妈妈了。” 　　陈见楚不明白：“可是，我有妈妈啊。” 　　说着，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习滢身上。 　　陈博实看他这样，心里很不乐意。 　　“她精神不正常，做不了你妈妈，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她只是生病了。” 　　“不，见楚。”陈博实说，“她不是生病了，她是本身就有问题，那不是病，是她生下来就带有的缺陷，她不是正常人，而你是正常人，正常人就该跟正常人在一起，所以以后，你要远离她，听明白了吗？” 　　陈见楚：“可是” 　　陈博实：“没有可是，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我以后慢慢教你，你就会明白了。” 　　徐六妹：“你怎么一上来就跟他说这种话，你还当着习滢的面说，你是想惹她发疯吗？” 　　陈博实淡然：“过段时间就可以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他这幅模样，看了令徐六妹恼火：“你怎么回事啊！陈博实！几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个女人，现在还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说这种畜生话！” 　　“伯母，您也别这么说博实。”舒雯倩站出来了，她说，“博实是个正常男人，娶了一个疯子做老婆，这种事情对他实在残忍，以前是没办法，到了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年纪，但现在不一样了呀。” 　　“他的选择多了，能选择自己的幸福了，况且人生还那么长，他总不能跟一个神经病绑一辈子吧？伯母，博实也是时候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您就体谅体谅一下他吧。” 　　徐六妹愤然道：“那他也不能当着见楚的面这么说！” 　　舒雯倩：“这件事是博实做得不对，没有从长考虑，但说都说了，生气也没用呀，我们还是得好好想方法怎么解决一下。” 　　见徐六妹的情绪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舒雯倩心知自己的话说服了她。 　　她没有就此停下，继续添柴加火。 　　“而且孩子还小，也不能一直跟他妈妈一起，这会影响到他的，说不好不疯都给带疯了。” 　　这段话，是直接戳到徐六妹的心坎去了。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陈见楚会变成习滢那样。 　　精神病是会遗传的，虽然有遗传几率，并不是百分百遗传。却也抵不住她的恐惧，哪怕陈见楚目前很正常。 　　徐六妹没有再痛骂陈博实了。 　　因为舒雯倩说的话，也是她心之所想。 　　“见楚先去把爷爷叫回来吧。” 　　徐六妹开口了。 　　陈见楚左看右看，最后在三道视线的注目下，拉着习滢离开了。 　　“你在外面怎么样，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不想管你，但你一定不能影响到见楚。”徐六妹盯着陈博实一字一句地说着，“等会见楚和你爸回来了，你找机会再好好跟见楚说一下，别让他对我们产生误会了。” 　　陈博实笑着：“谢谢妈，我会好好跟见楚说的，您放心。” 　　舒雯倩也笑着：“谢谢伯母愿意体谅博实。” 　　徐六妹沉着脸没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7 21:16:02~2022-02-09 22: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风知意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六妹提起了上学的事。 　　在此之前，这件事，她已经在电话里头跟陈博实说过好几次了，只是一直没有定下来。 　　“到时候给他报个名。” 　　这次，陈博实答应得很爽快。 　　徐六妹满意了，她又问：“你打算让见楚在哪边读？” 　　陈博实不假思索：“那肯定城市里读啊，那里教育资源跟得上，比老家要好很多。” 　　“那敢情好。” 　　徐六妹更满意了，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她夹了块鱼肉放进陈见楚碗里，言语之中充满喜悦：“我们见楚要去大城市了。” 　　然而，陈见楚开心不起来。 　　在吃饭之前，陈博实拉着他说了一堆长篇大论。 　　陈见楚明白了，他们要换掉他的母亲。 　　他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母亲了。 　　尽管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跟他正常交流过，但他还是很难过，不想接受新的母亲。 　　陈见楚没有闹别扭，因为所有人都很欣然地接受了，只有他没有。 　　他的抗议，不会生效。 　　第二天，陈博实跟舒雯倩离开了。 　　等陈博实忙完这一阵子，就会来接走陈见楚。 　　还有习滢。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 　　奇迹般的，这段时间，习滢没有发疯，很安静。 　　在陈博实到来的前几天，徐六妹带着陈见楚上了集市。 　　“见楚想要什么？” 　　陈见楚茫然地摇了摇头。 　　徐六妹：“去买点文具和本子吧。” 　　两人进了文具店。 　　“挑些喜欢的。” 　　徐六妹说。 　　陈见楚闻言照做。 　　“诶，婶，你带见楚来买东西呀。” 　　“是啊，他快要去博实那里上学了，买点文具。” 　　“哎哟，可以在那边买，用不着现在买。” 　　徐六妹笑：“城市的东西太贵了，还是在这里先买好。” 　　“哎哟，差不了几个钱的，那几个钱对婶都是小钱。” 　　陈见楚选好了文具。 　　徐六妹看了下他拿的两个本子一支笔：“就这么一点吗？” 　　陈见楚点了点头。 　　和徐六妹搭话的人又开口了：“还是你家见楚好，不会乱花钱，买东西也不多拿，不像我家那个衰仔，什么都好，什么都要。” 　　陈见楚腼腆地站在一边。 　　和徐六妹离开了文具店，路上时不时碰上一些主动打招呼的人。 　　吃晚饭的时候，徐六妹向陈锦兴倾吐着话。 　　“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以前理都懒得理我们，现在见到我们都主动打招呼。” 　　“都是看谁有钱亲近谁的。” 　　陈锦兴：“不要去理他们。” 　　徐六妹：“我也不怎么想理。” 　　陈见楚去冰箱里拿了今天刚买回来的冰棒。 　　他走到习滢身边，坐下，借着膝盖手臂的力道，将冰棒掰成两半。 　　他把一半分给了习滢。 　　看着习滢学着他的吃法，吃着冰棒。 　　陈见楚难过得想哭。 　　他是去上学的，可她是去精神病院的。 　　他以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在陈博实来接陈见楚的前一天，徐六妹去世了。 　　很突然。 　　陈见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看见奶奶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睡着了一样。 　　他按照大人们的吩咐，套上了丧服，跪在棺材的不远处，听着主持葬礼的人念一些听不懂的经文。 　　遗体要送去殡仪馆焚化了，他们掀开棺材板给家属看逝者最后一眼。 　　陈见楚是被陈博实抱在怀里看的，他很不解地问了他：“为什么奶奶一直不醒？她已经睡很久了。” 　　“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处理完丧事，陈博实就要带着陈见楚离开了。 　　“爸你真的不走吗？” 　　陈锦兴还是拒绝了。 　　他不愿进城市里，和儿子们生活，哪怕孤零零一个人。 　　陈博实不好强迫他，也就没再多说，让他保重身体。 　　陈见楚坐在车上，旁边是昏睡的习滢。 　　上车前，她被陈博实叫人打了麻醉。 　　陈博实可不想花费时间去应付一个神经病。 　　在他看来，他愿意去找个精神病院来安置她，已然是最大的仁慈。 　　陈见楚趴在窗沿，看着熟悉的景物，小路渐渐退出视线。 　　数个小时后，陈见楚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他跟着陈博实进了公寓。 　　“见楚，这个是你的房间。” 　　陈博实推开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电脑游戏机乐高，所有陈博实能想到的，都置办来了。 　　陈见楚可从未玩过这些东西，他新奇得紧。 　　神经病院习滢还进不去，陈博实虽很不乐意，却还是只能先暂时留她在家里，等几天后，再送她去精神病院里。 　　“不能放妈妈出来吗？” 　　陈见楚听到声音，抱着玩偶走来。 　　陈博实继续锁着门，口上说：“不行，她随时可能会发疯。” 　　“好了。”陈博实将钥匙放在了很高的地方，他摸了下陈见楚的脑袋，说，“要不要爸爸陪你玩会儿游戏？” 　　陈见楚心不在焉应了声：“嗯。” 　　“走吧，这几天带你好好玩一下，后面开学了，就要好好学习了知道吗？” 　　“知道了。” 　　不知出自什么原因，直到陈见楚去学校上课了，习滢都没有被送去精神病院。 　　陈博实的心情自然是很差，但陈见楚暗自窃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再多多见见她了。 　　虽然他很少能见到习滢。 　　陈见楚经常被陈博实带出去跟舒雯倩吃饭，逛街。 　　就像现在，陈见楚面前摆着精心制作的冰激凌，他一边吃一边听着两人的调笑。 　　陈博实接了个电话，他一挂电话。 　　舒雯倩便很亲昵地牵上他放在桌上的手，轻声细语：“怎么了？” 　　陈博实回握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有点事儿，得回去处理一下。” 　　舒雯倩：“那你快去吧。” 　　陈博实：“嗯，得麻烦妳送见楚回去了。” 　　舒雯倩：“没关系，小事，你快去吧。” 　　“见楚，爸爸有点事先走了，等会你姨姨送你回家，要听话知道了吗？” 　　陈博实对陈见楚说。 　　陈见楚点了点头。 　　陈博实很快就离开了，餐桌上就剩陈见楚和舒雯倩两人了。 　　说实话，陈见楚有些紧张，他不敢随便看舒雯倩。 　　舒雯倩也没怎么理会他。 　　陈见楚吃完东西后，舒雯倩才慢悠悠地问他：“吃饱了吗？” 　　“嗯。” 　　陈见楚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回去吧。” 　　舒雯倩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起身就走，陈见楚赶忙追上她的脚步。 　　舒雯倩有一辆红色跑车，是陈博实送她的。 　　她在驾驶座上，等着陈见楚上车。 　　陈见楚费着劲开车门，她全程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直到陈见楚坐上座位后，她才开口说：“安全带。” 　　陈见楚又赶忙去扯安全带系好。 　　一路上，两人更是无话可说。 　　到了停车场，她说：“下车。” 　　陈见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舒雯倩将陈见楚送到了家门口，说：“你自己开门。” 　　说完，她往后退了好多步，几乎快到电梯口去了。 　　等陈见楚推开门，空空荡荡的玄关露出来，她才松了口气。 　　“你自己进去，我走了。” 　　舒雯倩留下这句话，调头就走了。 　　陈见楚看着她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后，才进了家门。 　　这日下午，陈见楚在家写作业。 　　保姆出去买菜了，陈博实在外面工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习滢身处的房间传出了些细微的声响。 　　家里很安静，所以陈见楚第一时间还是听到了的。 　　陈见楚担忧地走到了房门口。 　　他才刚站定，实木的门就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吓得他一哆嗦。 　　碰撞声过后，就是女人尖锐的叫声。 　　陈见楚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厚实的木门被撞得直震，可怖的嘶吼声一直伴随着。 　　——习滢发病了。 　　从小到大，徐六妹都一直有告知他，这种时候，他不能靠近，要远离。 　　陈见楚当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他能做的只有求助。 　　陈见楚跑到座机前，这是陈博实特意给他配置在这里的。 　　陈博实的电话号码，陈见楚很早以前就牢记在脑海里了，所以他很快就拨打了出去。 　　“喂，爸爸，妈妈发病了，你快回来。” 　　电话一接通，陈见楚急忙说出这段话。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此刻，关着习滢的房门打开了。 　　陈博实在急救手术室外踱步，不安感席卷着他。 　　“博实，你别急，会没事的。” 　　舒雯倩拉住陈博实的手臂。 　　陈博实十分懊悔地抱着自己的头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把那个神经病送去精神病院，又或者不把她关在家里，见楚也就不会……” 　　舒雯倩：“这不是你的错，博实，这一切都是意外，我们谁也想不到门会没锁好，她又刚刚好发病，还伤了见楚。” 　　她的安慰，对陈博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为陈见楚很大概率活不下去了。 　　破窗，高楼堕落，并且身上有多处创伤。 　　那个疯女人。 　　陈博实的内心无比憎恨，他恨不得杀了她。 　　但是，习滢将陈见楚推下楼后，自己也跳楼了。 　　当然，要陈博实相信她自杀拉个人垫背，是不可能的，也没人会这么认为。 　　一个疯子而已，她的行为都是没有逻辑，不计后果的。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陈博实的心处于焦急状态。 　　灯灭了，有人出来了。 　　陈博实没有上前追问，因为这个急救室不是陈见楚的，是习滢的。 　　他不关心她的生死。 　　“谁是习滢的家属？” 　　陈博实没回应。 　　“这里。”舒雯倩出声问，“怎么样了医生？” 　　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让他们签一下死亡证明。 　　听到这个消息，陈博实掩住了面，却抵不住泪水的涌出。 　　他自然不是在为习滢的死哭，而是他对陈见楚的生不抱希望了。 　　陈见楚摔得比习滢还要严重，习滢没活下来，陈见楚更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我是打算写三章的，没想到三章不够，努力下一章写完，步入正轨 　　感谢在2022-02-09 22:57:00~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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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拉长，陈博实从几乎每天来看陈见楚，到一周，半个月，最后的一个月来一次。 　　在陈博实再次来看陈见楚时，他跟舒雯倩在病房发生了争吵。 　　此时，陈见楚处于昏迷状态已经一年多了。 　　“他都昏迷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醒来！你还想等他醒来，什么都等他醒来，那是不是我死了，你都要等他醒来给他看最后一眼，再给我埋了？！” 　　“雯倩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我有说错吗？你老婆都死了，我等了你一年多，你还是不跟我领证，非要等你儿子醒来，才愿意跟我领证！” 　　“不是，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让见楚见证一下，总不能让他醒来就面对习滢死了，我马上跟你结婚的局面，我不能一点准备都不给他。” 　　“陈博实，你现在说准备有用吗？你当初直接告诉他我是你女朋友的时候，你有给他准备吗？现在你才来跟我说准备？你不想跟我结婚，只想跟我玩玩，你就直说！”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你说？” 　　“现在是结婚，当然不一样啊。” 　　“那好，如果他三四年不醒，我可以等，如果十几年，一辈子呢？” 　　“不会的，见楚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他会醒过来的，很快就会。” 　　舒雯倩实在受不了了，她大喊：“这哪里是什么奇迹啊！我现在看到他就瘆得慌。” 　　陈博实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舒雯倩激动得胸脯直上直下，她瞪着陈博实，说：“摔成那样还活下来，你不觉得很恐怖吗？你不觉得他不像正常人吗？你不觉得他跟习滢一样吗？” 　　说完，她咬牙切齿：“要是死了该多好，一了百了，省事多了。” 　　如果陈见楚死了，那她早就跟陈博实领证了，就不用白等一年的光阴，更不用担忧他倘若真醒过来后会发生的事。 　　“别说了！”陈博实是真没想到舒雯倩会说出这种话，“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舒雯倩正在气头上，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久了，现在都说出来了，她哪里还想跟他心平气和地沟通。 　　她咄咄逼人：“什么别说了？我就要说！我又没有说错！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小孩跟她一样有病，死了才好！呸，晦气！” 　　陈博实听不下去了，他吼道：“你到底说够没有？他是我儿子！” 　　舒雯倩：“这种儿子你都敢要？” 　　此话一出，陈博实沉默了。 　　舒雯倩知道，陈博实并不是爱陈见楚，他爱的只是儿子。 　　因为是儿子，他能忍受一切。 　　就像徐六妹一样。 　　发泄完后，舒雯倩也冷静下来了，她得挽回自己刚才摧毁掉的好感。 　　她握住陈博实的手，被甩开了就再握上，反复几次，他也就没有再甩开了。 　　“好啦，别生气啦，是我不对，说话不该那么重，但我也是为你好啊。” 　　陈博实没理她，手却还是没有甩开的。 　　舒雯倩观颜察色，她趁势钻进陈博实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论陈博实怎么去掰她的手，她都不松开，放柔语气：“儿子我们还可以生，也不是非他不可。” 　　陈博实不为所动，扯开了她的手，推开了她。 　　舒雯倩并不心慌，因为她早就留有一招。 　　“我怀孕了。” 　　陈博实疑惑地看着她。 　　舒雯倩笑着抚上小腹，说，“博实，我怀孕了，是我们的孩子。” 　　陈博实愣住了。 　　舒雯倩趁机再次抱上他，将脸埋在他怀里，柔柔道：“他会很健康，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出现什么问题。” 　　“见楚他虽然现在没有问题，但谁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有，他毕竟是精神病患者生下来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正常人，他没有发病的隐患。” 　　陈博实还是没有什么回应。 　　舒雯倩：“博实，难道你宁愿接受一个有精神病基因潜伏的孩子，也不愿意接受我们健康的孩子吗？” 　　“不。” 　　陈博实摇了摇头。 　　舒雯倩红着眼眶看他。 　　最后，陈博实抱上了舒雯倩。 　　“刚才是你们在吵吗？” 　　病房门被敲了几下，随后被护士推入。 　　陈博实下意识松开了手，舒雯倩笑说：“是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会注意的。” 　　话差不多都被她说完了，护士只能说：“不要吵到病人了。” 　　“好，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舒雯倩拉着陈博实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剩下陈见楚一个人了。 　　没有人知道，有滴泪划过了陈见楚的眼角，没入鬓发里。 　　陈见楚醒了，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 　　陈博实对他的苏醒感到惊讶，早已没有最初的期待了。 　　“爸爸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陈见楚坐在病床上，拉住陈博实即将随着他的离开而拂走的衣角。 　　陈博实：“爸爸明天还有工作……” 　　陈见楚：“那爸爸好好工作，有空了再来看我好吗？” 　　陈博实：“好。” 　　然而，直到陈见楚出院，陈博实都没有再来看他。 　　陈见楚站在路边，大风刮过，他单薄的身形被吹退了几步。 　　这次回去的房子不是之前那个，陈见楚毕竟是在那里走了一趟鬼门关，陈博实再怎么样，也都没有把他安排回去那个地方。 　　这个房子没有生活痕迹，很多东西都是刚换上的，冰冷至极。 　　陈见楚在整个房子里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电话的痕迹。 　　送他来的司机早就走了，房子只剩他一个人。 　　陈见楚只好推了张沙发椅到窗边坐着，他看着窗外的景象，期盼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看到陈博实的身影，陷入一片黑暗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陈见楚闻声跑了过去。 　　不过，进门的人是一个陌生女人，不是陈博实。 　　陈见楚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女人说：“小朋友别怕，我是你爸爸请来照顾你的。” 　　陈见楚这才松下绷紧的弦，问她：“那他呢？他没回来吗？” 　　女人说：“陈先生他出差了，暂时是回不来陪你了。” 　　陈见楚大失所望，又问：“那姨姨有电话吗？我想打电话给他。” 　　保姆掏出手机，帮助陈见楚拨出了电话。 　　“喂。” 　　陈博实的话语中还富含笑意，他的话音之外还有舒雯倩的声音。 　　——老公，你快摸肚子，他踢我了！ 　　——谁的电话啊？ 　　“喂，爸爸。” 　　陈见楚竭力克制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哭腔。 　　“见楚？” 　　电话那头，陈博实讶异了下。 　　显然，他没想到陈见楚会打电话过来，还是个陌生号码。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嗯，是我，爸爸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 　　陈见楚垂着眼睫，抿紧了唇。 　　“爸爸现在在外地…” 　　“等我回来了，就去看你好吗？” 　　陈见楚闷闷地嗯了声，他不敢开口，因为他快要哭出来了，可是他不能哭出来，他怕陈博实觉得烦，更加不想要他了。 　　“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你爷爷明天就过来陪你了。” 　　无论陈博实说什么，陈见楚都是嗯，他也不敢闹脾气。 　　电话那边，舒雯倩撵了下陈博实手臂上的肉，示意他赶紧挂了，不要再多说。 　　“好啦，爸爸先去忙工作，挂了啊。” 　　嘟…… 　　电话挂断了，陈见楚把手机还给了保姆。 　　“谢谢姨姨。” 　　陈见楚独自迈步，进了房间。 　　另一边，电话一挂，舒雯倩很不满地追问陈博实。 　　“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陈博实：“他知道我号码。” 　　舒雯倩：“他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天天要你陪他。” 　　陈博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刚醒过来没多久，没什么安全感吧。” 　　舒雯倩不开心了，她说：“我不管，你只能陪我和宝宝，不能去陪他，我也没有安全感，我比他还没有。” 　　陈博实一没回应，舒雯倩就有生气的征兆。 　　无奈之下，他只好道：“好好好，我只陪你们。” 　　第二天，陈锦兴就来了。 　　爷孙俩也没去哪儿，基本只呆在家里。 　　后面实在是在家里呆太久了，陈锦兴就带着陈见楚去游乐场玩了。 　　“那个人排得比较多，见楚要去玩吗？” 　　陈锦兴指着的是一个跳楼机，他想的没那么多，看到人多，就问了陈见楚。 　　出来这么久，陈见楚一个项目都没有玩到，他不想辜负爷爷的一片心意，就点头了。 　　坐在座位上，机械一直向高处攀爬。 　　在高处，陈见楚俯瞰着下方的一切，就像那天一样。 　　直到跳楼机开始往下掉的时候。 　　陈见楚想起了那天，他被习滢推下楼，往下坠落的感觉，剧烈的恐惧感弥漫了全身，他惊慌地尖叫了出来。 　　可是并不止他在尖叫，他的嗓子喊不出太大的声音，因此他的叫声被其他人的覆盖了过去。 　　当这轮游戏结束时，他也昏死过去了。 　　“这是创伤后遗症，他以后都会害怕坠落感，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医生是这么说的。 　　“爸，你也太不不小心了，还好见楚没出什么事。” 　　陈博实有些责怪意味。 　　陈锦兴无话可说，他沉默着。 　　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舒雯倩说：“你也别怪爸，爸又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 　　陈见楚出了病房，他已经通过了所有检查，没什么大碍，可以走了。 　　他一出病房，就看见了舒雯倩挺着大肚子站在那里。 　　陈见楚垂下眼帘，闭口不言走到陈博实身边。 　　陈博实跟往常一样，摸着他的脑袋：“走吧，回家了。” 　　没有安慰。 　　陈见楚失着神，跟上大人们的脚步。 　　夜晚，陈见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见楚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上课了吧？” 　　陈锦兴说。 　　陈博实说：“是差不多了。” 　　“那我等见楚去学校上课后再走。” 　　“爸，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他们的脚步走远了，谈话陈见楚听不到了。 　　陈见楚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走到一堵墙后面，偷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陈锦兴沉着声：“所以你们是打算不要见楚了？” 　　陈博实语调激动：“我怎么会不要见楚！” 　　“是啊爸，您误会了。我的预产期快到了，我们只是担心到时候没照顾到见楚，让孩子不开心，才想让您带见楚先回老家呆一阵子，等稳定了，我们再把见楚接回来。” 　　陈锦兴冷哼：“说得倒好听。” 　　这两个人的德性，他很清楚，尤其是自己的儿子，是个没主见的人，容易动摇。 　　陈博实：“爸，你怎么这么说，我们也是为见楚着想。” 　　“行了，别说了。”陈锦兴抬手打断了他，说，“明天我就带见楚走。” 　　陈见楚蹑手蹑脚回到了房间，他陷入柔软的被子里，眼泪一直顺着脸颊流下，很快浸湿了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啦，今天写了七千多，真是人生巅峰，结果特么还没写完，然后我就放弃挣扎了，把七千字切成两章，没更的那章，我明天再接着写，更完明天那章就欧克了（试图自信 　　感谢在2022-02-10 23:37:30~2022-02-11 22: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封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二天，陈见楚和陈锦兴收拾了行李，坐上了车。 　　熟悉的景物一一涌入视网膜，回忆在翻涌。 　　陈见楚回到了这个小村庄，只是这一次，家里只剩他和陈锦兴。 　　陈锦兴去学校给他报了名，让他重新去上学。 　　这一年，陈见楚十岁。 　　他上的是五年级，不是一年级。 　　为了不落下别人太多，陈见楚凭借自身的努力跳级了。 　　这件事情出来后，陈见楚迫不及待地向陈博实分享了。 　　陈博实只是夸了他几句，没有其他的话说，因为这时候，舒雯倩生了个儿子。 　　陈见楚只好怀揣着失落，挂断了电话。 　　开学的第一天，陈锦兴送陈见楚去了学校。 　　“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不要贪玩。” 　　“知道了。” 　　陈见楚目送着陈锦兴的远去。 　　陈见楚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没有人跟他坐一块，大家都有同桌，就他没有。 　　当有个小孩被老师分配到跟陈见楚一起时，他不肯了，反抗：“我不要和他坐一起，他是神经病。” 　　“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没有人教，大家都知道他是小神经病，他妈妈是大神经病啊。” 　　“哈哈哈哈。” 　　一班小孩都笑了起来，连老师都差点跟着他们笑了。 　　陈见楚低着头，面红耳赤。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跟陈见楚坐在一起，恰好，全班六十五个人，注定有位同学没有同桌。 　　而那个人无疑就是陈见楚。 　　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在交朋友，一起玩闹，只有陈见楚坐在座位上看书。 　　没人会和他玩的，他知道。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见楚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 　　道上全是放学回家的人，陈见楚走进了小巷里。 　　他的前后都有学生，他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喂。” 　　陈见楚听见声音回头，是几个同龄人。 　　“你就是陈见楚吗？” 　　陈见楚犹豫了下，说：“嗯。” 　　嘭——！ 　　“哈哈哈哈哈。” 　　“大家快来看啊，神经病在喝脏水了！” 　　“他是陈见楚吗？” 　　“是啊！就是那个神经病的儿子！” 　　“我操，他不是走了吗？” 　　“又回来了呗。” 　　“嘿嘿，我妈说是他爸跟女人跑了，不要他了，看来是真的，不然他怎么又回来了？” 　　“要是我是他爸，我也跑啊！谁要一个脑子有病的儿子。” 　　陈见楚瘫坐在臭水沟里，污水穿过他的手掌，沾染了他干净的脸颊。 　　沟边上，全是看他笑话的人。 　　陈见楚赶忙从臭水沟里爬了出来，奋力往前跑。 　　“傻子，你要是敢回去告状，我就去把你爷爷种的菜全拔了！” 　　“哈哈哈哈。” 　　“我去，他好臭啊！” 　　“他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好恶心，离他远点！” 　　陈见楚回到家里的时候，陈锦兴恰好在家烧热水。 　　他看到陈见楚这幅模样，很是吃惊。 　　“你怎么回事？！” 　　陈见楚委屈得想哭，但他看到了爷爷的白发，佝偻的背部，想起了那句话。 　　他无法保证，那些人真的不会去拔菜。 　　就算告状，他们也是不会放过他的，无论怎样，只要他在这里。 　　他们就是盯紧肉的苍蝇，挥之不去。 　　“我走路不小心，掉沟里了。” 　　陈见楚说。 　　陈锦兴看了他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便说：“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要看路啊，快点去洗澡，我给你拿衣服。” 　　“好。” 　　次日，陈见楚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一路上，他走得很小心，尽力避开人群。 　　跟昨天一样，他一直坐在座位上，周遭是其他人在玩闹。 　　有人玩着玩着撞到桌角了，刚好就是陈见楚的桌子。 　　他很生气，一把推倒了陈见楚的书桌，指着他的鼻子骂：“操.你妈的神经病，敢用桌子撞我！” 　　“我没有。” 　　陈见楚弱声反驳着。 　　“没有你妈！” 　　这位同学想直接打上来，恰好有老师经过，制止了，否则陈见楚就要挨揍了。 　　一放学，陈见楚就跑了，生怕会被抓住。 　　陈见楚跑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人，他喘着气往家的方向走。 　　“见楚同学。” 　　身后突然有声音，陈见楚吓得拔腿就要跑，前面的路却被挡住了。 　　是一个男孩，跟他一样的年纪。 　　“不要害怕，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是来欺负你的。” 　　男孩说。 　　陈见楚疑惑地看着他。 　　男孩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我叫柯恺杰。” 　　陈见楚看着他的笑脸，犹豫了几秒，终究是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们一起回家吧！” 　　柯恺杰顺势拉着陈见楚往前走。 　　陈见楚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柯恺杰没有说什么，冲他笑了笑。 　　陈见楚不好意思了，没敢看他。 　　“他们太过分了，老是欺负你，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柯恺杰说。 　　陈见楚低着头，走着路。 　　柯恺杰就在他前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为他打抱不平。 　　柯恺杰跟陈见楚不是班级的，一个501，一个502。 　　做早操解散的时候，柯恺杰跑到陈见楚身边说：“见楚同学，要不要一起去玩呀？” 　　陈见楚摇了摇头。 　　“哎呀，走嘛，我看你天天坐在位置上看书，多无聊啊。” 　　说着，他拉着陈见楚走到了一片空地，从口袋掏出两个陀螺，递了一个给陈见楚。 　　“我们抽陀螺吧，看谁坚持的久。” 　　说完，柯恺杰就自己抽起来了，陈见楚不好直接跑开，他只好动手抽动陀螺。 　　小孩的友谊来得快，十分钟的游戏，就让他们成为了朋友。 　　这是陈见楚的第一个朋友。 　　柯恺杰不会因为他妈妈是精神病患者，而疏远他，厌恶他。 　　他很有正义感，不会与那些人合流同污，有人来找陈见楚的茬时，他坚决不退让。 　　因此他和陈见楚一样被孤立了。 　　但他不会对此感到失落，他会带着陈见楚一起去寻找乐趣。 　　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虽然很短暂却很快乐。 　　时间短暂的原因是对方不想再装了。 　　陈见楚赴约柯恺杰，来到公园。 　　结果便是，十几个人围住了他，其中就有柯恺杰。 　　陈见楚挨了一顿打，受尽了折辱，特意带来的零花钱，全被搜刮了。 　　“你不会真以为有人会想跟你做朋友吧？” 　　柯恺杰一脸嘲讽，看着他的目光轻蔑至极。 　　人全部散尽后，陈见楚才脚步蹒跚地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年里，陈见楚再也没有见过陈博实和舒雯倩。 　　最开始那段时间，陈见楚经常主动打电话给陈博实，但随着时间的发展，陈博实对他的来电是越来越应付，敷衍的意味尤为明显。渐渐的，他也就没再给陈博实打电话了。 　　陈博实唯一做的事，就是每个月定时给陈锦兴赡养费。 　　关于陈见楚，他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噗哈哈哈哈。” 　　陈见楚一进教室就被泼了一身水，狼狈至极。 　　班里的同学都看着他的糗样发笑。 　　陈见楚早已习惯，几乎每天，他都会被整。 　　他曾跟老师说过，但老师也只是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下，之后该发生的事还是照样发生。 　　没有人会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陈见楚明白。 　　他们都看不起他，就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 　　或许，他本就不该出生。 　　陈见楚随便拧干校服上的水，回到了座位。 　　他想从桌肚里拿几张纸巾出来，指尖的触感却是毛茸茸的东西。 　　俯身一看，原来是几只死老鼠。 　　周遭的同学又在笑了。 　　陈见楚没什么情绪，把几只死老鼠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这么淡定，同学们倍感无趣，开始想着新法子整他。 　　陈见楚现在是初中生了，中学在镇上，他每天都要骑十几分钟自行车来上学。 　　当然，他不是例外，所有人都是。 　　放学时分，停自行车的地方很多学生，陈见楚循着记忆，来到自己的自行车的位置。 　　当他一推自行车，就发现不对劲了。 　　细看，原来他的轮胎漏气了，车链也被扯掉了。 　　不用抬脸去看，陈见楚都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充满恶趣味，颇有成就感。 　　陈见楚没有生气，他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陈见楚时常这么想。 　　他的反抗，诉语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永远都记得，跟陈锦兴说了被欺压的那一天。 　　陈锦兴很生气，带着他上门去找人理论，但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哪怕到了学校也是如此。 　　“阿伯，你孙子这情况，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能忍就忍吧，没办法，实在不行就带他去城市里，找个离老家远点的地方。” 　　校长把话挑明了说。 　　那天回家后，陈锦兴打了电话给陈博实。 　　陈见楚不知道陈博实是怎么说的，反正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 　　大半夜的，陈锦兴还在坐在院落里抽烟。 　　第二天白天，地里的农作物全被人用药弄没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气得直骂，他找不到是谁做的，他没有证据。 　　所有的愤慨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耗费时间精力的成果就此覆没。 　　从那以后，陈见楚对于自己所承受的压榨，都不会再说出来。 　　陈见楚把自行车推到了学校不远处的维修店铺，花了些钱换了个轮胎。 　　等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七八点的事了。 　　陈见楚没有手机，所以是联系不上的。 　　陈锦兴等了他很久，很担心他是否在路上出什么事了。 　　见他回来了，痛骂：“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鬼混了！” 　　陈见楚说：“在学校写作业，忘记时间了。” 　　陈锦兴骂骂咧咧了几句，说：“快进去吃饭，菜都凉了，热一下再吃。” 　　“好。”陈见楚笑了下。 　　虽然在学校的日子很压抑，但只要回到家里，陈见楚的心灵便得到了释放。 　　因为他还有爷爷。 　　还有人没有抛弃他，离他而去。 　　陈见楚有空的时候，时常会和陈锦兴下地里干活。 　　过年的时候，爷俩会一起吃年夜饭，看看烟花，看看电视。 　　日子简单，却很充实。 　　只是，不过三年而已。 　　陈见楚十三岁的时候，也就是他上初中的这段时期，陈锦兴就不行了。 　　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人躺在床上，他的面容枯朽，生命正在走向倒计时。 　　“见楚，哪里都不要去，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陈锦兴拉住了陈见楚，制止了他想去打电话的举动。 　　“可是” 　　“我没有什么遗言想跟他说。” 　　陈锦兴知道，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你去衣柜最底下那里拿个盒子出来。” 　　陈见楚闻言照做，去翻那个上世纪的老旧衣柜。 　　在最隐秘的深处，有个木盒。 　　“爷爷。” 　　陈见楚把盒子拿了过来。 　　“打开。” 　　陈见楚打开了，里面是一大叠钱。 　　“这是我和你奶奶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不多，几万块，爷爷不知道够不够你以后用。”陈锦兴握住了陈见楚的手，他的手皱巴巴且粗糙无比，“爷爷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但凡你爸还有点良知，就应该回来带走你。” 　　谈到陈博实，陈锦兴的呼吸都不顺了。 　　陈见楚连忙给他顺气， 　　气喘匀后，陈锦兴又接着道。 　　“见楚，不管怎么样，爷爷都希望你平安健康的长大，不要求你多成材，只希望你不要像你爸一样。” 　　陈见楚握紧老人苍老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滑过脸颊，滚烫无比。 　　“爷爷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陈见楚再怎么不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逐渐失去所有生命特征。 　　和几年前一样。 　　陈锦兴的葬礼和徐六妹的葬礼没什么不同。 　　葬礼一结束，陈博实就要离开了。 　　陈见楚见到素未谋面，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他仿佛就是个局外人，旁观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处。 　　“见楚以后得一个人生活了，得多注意点，做事不要太莽撞了。” 　　陈博实说。 　　显然，他全然没有要带走陈见楚的意思。 　　陈见楚没有回答他的话。 　　舒雯倩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话也不应一声。” 　　陈博实也是有些不满陈见楚没吭声，但他没有说出来。 　　他说：“好了，我爸刚走，他还没缓过来。” 　　陈见楚对他们的话，没什么反应，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你现在几年级了？” 　　陈博实忽然问。 　　“初中。” 　　陈见楚没有具体回答他几年级。 　　“成绩怎么样？” 　　“一般。” 　　常居年级第一。 　　舒雯倩翻了个白眼：“问这个干嘛？他的成绩能好到哪里去，整天正事不干。” 　　陈博实皱眉，说：“不要只顾着玩，这个年纪你不学习，以后你想干什么？” 　　陈见楚就坐在那里，听着陈博实的训话。 　　见他一幅了生无趣的模样，陈博实不由心软了。 　　毕竟刚刚才送完爷爷走，想到这，陈博实也就没再骂他了，只是说。 　　“你现在也都十几岁了，是时候独立一下了。” 　　话落，陈博实从包里拿出了几叠钱，放在陈见楚面前。 　　连钱都准备好了，他们早就商量好怎么处理他这个累赘了。 　　“这里有五万，你先花着，我跟你妈，和你弟弟就先走了，有事再打电话。” 　　说完，他们就驱车离开了，没有一刻的停留。 　　陈见楚在客厅里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拿桌上的五万块。 　　啪嗒。 　　泪珠砸在了手背上。 　　陈见楚抹了下眼角，深呼吸几下，将泪水逼了回去。 　　家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旷，陈见楚调整好情绪，把钱收好，拿了个塑料袋，打算去地里摘点菜。 　　当他来到地里时，震撼且愤怒的情绪在心头翻涌。 　　地里的所有农作物都遭到了破坏，看样子已经过去了几天，说明在他无心关注农作物，一心扑在爷爷逝世的事实上时，农作物就被毁没了。 　　不用多想，陈见楚都知道是村里的人。 　　他们就是想看他陷入窘境，绝望痛苦，再从中获取乐趣。 　　他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待他。 　　陈见楚握紧了拳头，憎恨之意占据了他。 第51章 　　陈见楚去小贩那里买了一些菜苗，他扛着锄头下地处理掉坏死的农作物，种上新的菜苗。 　　自从陈锦兴去世后，陈见楚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每天都重复着那几件事。 　　他种地种得很认真，很勤快。 　　要不了多久，种的菜苗就长大了，品相势头都十分好。 　　菜苗日渐成熟，陈见楚的行程也增加了一件事。 　　他每天一放学就来藏在菜地附近的藤丛里，吃饭写作业，他都在藤丛里完成，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才会回家。 　　经过他几天的蹲守，他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结果。 　　这天夜里，有几个人来到了菜地里。 　　“那个傻逼居然还敢种菜。” 　　“哈哈哈，上次你看到没有，他眼睛都气红了，太好玩了。” 　　“这次菜没了，他是不是该哭了啊？” 　　“哈哈哈哈。” 　　几人笑了起来。 　　陈见楚从藤丛中走了出来，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你把多的那瓶给我。” 　　“我去倒那边的。” 　　“那我” 　　砰！ 　　“操！” 　　被陈见楚一拳打趴在地的男孩，十分震惊。 　　“妈的，你个神经病！” 　　他骂音一停，陈见楚抬脚狠狠踩上他的脸，凶悍地揍着他。 　　男孩开始还手，但他处于劣势，他打不过陈见楚。 　　“我操，你们两个还不快来帮忙！” 　　顿时，四个男孩在地里扭打了起来。 　　这是陈见楚第一次打架，一打三，他输了。 　　他倒在地上，脑袋被一名男孩用石头砸破了，鲜血直流。 　　三名男孩看他起不来了，还流了那么多血，他们害怕了，仓皇逃去。 　　陈见楚躺在泥地里，头部钝痛，他疲惫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星空在闪烁，夜风在掠走。 　　就死在这里吧。 　　反正也没有人需要他。 　　陈见楚闭上了眼睛。 　　——楚。 　　耳畔有道声音。 　　陈见楚感到熟悉，他记得这个声音。 　　在他昏迷的时候，叫醒他的声音。 　　陈见楚很累，他没有睁开眼睛，可那个声音一直呼唤着他。 　　他并不觉得厌烦，因为这个声音很温柔，似乎其中还有暖意。 　　这个声音是谁的…… 　　为什么一直在叫他…… 　　陈见楚蹙眉，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 　　他的名字又不叫楚，就最后一个字一样了而已。 　　陈见楚伸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心脏跳得好快，一种情绪在迅速分泌。 　　他好像在开心？ 　　他为什么要开心？ 　　陈见楚现在体力恢复了一些，他捂住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周漆黑一片，路灯微薄的光线照不到他。 　　陈见楚捂着脑袋，往药铺的方向走。 　　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 　　想到这，陈见楚自嘲地笑了笑。 　　陈见楚后面是缠着受伤的脑袋去上课的，他那晚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学校，毕竟破坏他菜地的人，就是他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 　　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陈见楚丝毫不在意，独来独往。 　　放学的时候，陈见楚被几个人堵在了角落里。 　　“你前几天打郎宇他们了？” 　　见陈见楚没理会自己，那人觉得面上十分无光，生气地推了陈见楚一把。 　　“他妈的，老子问你话呢？！” 　　“跟你有关系？” 　　陈见楚盯着他的眼睛说。 　　他这一句话，无疑挑起了这人的怒火。 　　“你他妈拽什么？” 　　这人一把拽住陈见楚的衣领。 　　陈见楚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跟他对视着。 　　最后，他们打了起来，进了办公室。 　　主任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们把家长叫过来。 　　“他不在。” 　　陈见楚说。 　　主任多少也听过陈见楚的一些闲言碎语，出于陈见楚平时没什么不良表现，成绩也优异，他便没有多说，直接把座机亮出来，说：“打电话给你家长。” 　　看样子，是打算电话沟通。 　　陈见楚摁下了那十一位数字。 　　他承认，他还是想博取陈博实的一些关注。 　　既然优异的成绩不行，那么差劲的行为呢？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噗哈哈。” 　　和陈见楚打架的几位学生笑了，主任瞪着他们，骂：“笑什么笑？想找抽吗？” 　　陈见楚又重新拨打一遍。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一股不安感在心中骤然升起。 　　陈见楚试了一次又一次。 　　无论他再怎么确认号码是正确的，话筒那里传出来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女声。 　　空号……空号…… 　　“别打了。” 　　在陈见楚打第七遍的时候，主任的耐心耗尽了。 　　“故意打错号码可不是什么小聪明手段，明天让你爸给我打电话，要不然就让他来学校。” 　　回到家中，陈见楚直奔座机，不停地输入那十一位数字。 　　他站在座机前打了一个小时，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陈见楚放下了话筒，沿着墙壁蹲在地上。 　　他无助地抱住双膝，将脸埋入其中，泪水紧接而至。 　　说起来倒是讽刺，这个电话号码是他唯一能联系上陈博实的通道。 　　陈博实的住址，陈博实的公司，陈博实的交际圈…… 　　他一个都不知道。 　　哭累了，陈见楚便扶着墙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饭了。 　　第二天，陈见楚出门前，又试了一遍，依旧是空号。 　　到了学校，陈见楚给不了陈博实的联系方式，更叫不来陈博实，因此，他还被主任狠狠骂了一通，罚了一堆事去做。 　　陈见楚家里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也都不在这里，再者陈见楚也是真没有认识的亲戚。 　　所以他是真没有任何方法能联系上陈博实。 　　每一天，陈见楚都会拨通那个号码，期望着是出现什么问题了，才导致打不进。 　　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陈见楚坚持了半年多，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没有再去缴费座机，努力将那个号码从脑海里洗去。 　　这次，他是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更别提需要了。 　　最近，整个镇里有一个小偷团体很猖獗，他们偷人钱财，甚至还杀了人，至于是失手还是有意，就无从得知了。 　　像他们这种乡下，监控自然是少之又少，抓人的效率很低。 　　总之，陈见楚被盯上了。 　　十几岁的独居小孩，无论怎么样，家里都会放些钱给他生活用。 　　小偷下了迷药，等陈见楚醒来的时候，他的所有钱都被偷走了。 　　得知了这个事实后，陈见楚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该怎么办？ 　　陈见楚不知道。 　　陈见楚不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家被洗劫的人，因为他是被人叫醒的。 　　小偷给他下的迷药剂量太多了，他睡了两天，两天没有去学校，老师主任找来了，否则都不知道他要睡多久下去。 　　村里的书记问他：“你把你家里人的电话给我，我帮你联系一下。” 　　“我没有家人了。” 　　陈见楚喃喃着。 　　书记还真愣住了。 　　村里人说：“他家里人基本都去世了，就剩他爸还在。” 　　“那他爸的联系方式？” 　　目光又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已经不要我了。” 　　举目无亲。 　　书记听了都头疼，他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警局，帮你看看能不能要到你爸的联系方式，顺便处理一下你这个事。” 　　陈见楚浑浑噩噩地签了立案，浑浑噩噩回到了一团乱的家。 　　他默不作声地收拾完了全部，坐在客厅里发呆。 　　书记最后没有帮他要到陈博实的联系方式，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陈见楚不想去知道，他的失望累积得太多了。 　　书记帮他在村里发起了捐款，收了一千多块。 　　这都是怜悯他的人捐的。 　　“这些钱你先收着吧。” 　　说着，书记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几百块，一并塞进陈见楚的手里。 　　书记走了。 　　陈见楚还坐在原位不动。 　　翌日，陈见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教学楼。 　　可想而知，他的钱被洗劫得一分不剩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 　　大多数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当然，还是有人巴不得他更惨。 　　陈见楚的脸上被甩上一张十块钱。 　　扔他的人恶声恶气：“给我跪在地上，把鞋擦干净了，这十块就是你的了，小乞丐。” 　　“哈哈哈哈。” 　　其余几位笑了起来。 　　“小乞丐，把我自行车舔干净了，我给你二十！” 　　“哈哈哈，我给你五十，你把衣服脱了，围着学校裸.奔一圈，边跑边喊我是脑残。” 　　陈见楚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他盯着这些人，说：“你们这样有意思吗？” 　　“当然有啊！” 　　“废话少说，做不做？” 　　“你们自己做。”陈见楚想要离开，却被挡住了去路，“让开。” 　　“不行，你今天不做，就别想走了。” 　　陈见楚没有动，看着他们。 　　领头的笑了，说：“怎么？觉得委屈？” 　　“实在受不了就去死呗，反正你这样的垃圾，活着也没什么用。” 　　陈见楚扯唇笑了：“你说得对，像我这种垃圾就不该活着。” 　　其他男孩说：“你知道就好。” 　　“废话少说，快点裸.奔。” 　　砰！ 　　陈见楚的拳头抡上了他的脸。 　　“操！” 　　“妈的，死脑残！” 　　陈见楚拖着一身伤，来到了河边。 　　挨了打的腹部还在抽痛，他剧烈地猛咳了几声，迈步踏入了河水里。 　　这条河他不知道有多深，他一直往前走，走到中央，那河水都没有没过他。 　　他直接选择倒在了河水里，但求生本能令他从水里挣扎了出来。 　　他是个胆小鬼，连自杀都完不成。 　　陈见楚丧气地想。 　　陈见楚回家换了件衣服，去了一趟书记的家。 　　对于陈见楚的请求，书记有些惊讶，但他也挺认可陈见楚的想法。 　　他说：“行，我帮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是你能干的活。” 　　“谢谢。” 　　后面，经书记的介绍，陈见楚去打起了一些零工。 　　例如建筑地，农田，守夜…… 　　一开始，他还需要书记介绍，后面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门路，会自行去找活做了。 　　陈见楚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他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没有闲下来一刻，有时候，他连着好几天没有觉可以睡。 　　陈见楚把别人捐给他的钱全部还了回去。 　　他不想欠任何人的。 　　零工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所以陈见楚会抓住机会，专注赚钱，向学校请假几天，落下的课程后面再抽时间补回来。 　　陈见楚省吃俭用，独自度过了春夏秋冬，度过了所有节日。 　　生活一直剥夺他，善意总是绕开他，好运不会眷恋他。 　　陈见楚早已麻木。 　　步入了高中，学业更加繁忙，陈见楚每天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挤压出时间去赚取生活费。 　　冬季来临之前，学校就要定制外套了。 　　由班长统计尺码，上交给班主任。 　　这个时候，陈见楚身上没什么钱，因为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接到活了。 　　他一天吃一顿，然后把省下来的钱拿去交了校服外套的钱。 　　其他学生都是订两套，只有他订了一套。 　　他实在是没有余钱再买一套了，他找班主任说清了，班主任也就没有强制要求他买两套了。 　　当外套发下来的时候，陈见楚沉默了。 　　他特意订大了一码，为了的就是防止之后自己长高，会穿不下，又要买新的事情发生，因此订的是L尺码，可现在到手的却是4XL尺码。 　　毋庸置疑，他又被同学整了。 　　陈见楚去了办公室找了班主任。 　　因为外套是订的，所以要L尺码，只能重新订做。 　　班主任也知道他被人排挤的事，却也爱莫能助，他罚了那些人，那些人也会暗地里报复陈见楚，他能做的只有，尽量让他少挨点整。 　　陈见楚没有钱，所以重新订是没可能的。 　　4XL的外套，他只好将就穿着。 　　今天放学，陈见楚有了空，他去垃圾堆里捡了个别人不要的蛇皮袋，去大街小巷里找瓶子捡，纸箱他也捡，能卖的废品他都捡。 　　收入虽然微薄，但这是陈见楚收入的来源之一。 　　天很冷，陈见楚的鼻子耳朵被冻得通红。 　　卖完废品，陈见楚回了家，他坐在小板凳上，在灶台烧着水，借着灶口的火散发出的热意取暖。 　　陈见楚有时候还是会种点菜，然后拿去集市上卖。 　　现在倒没有什么人会去破坏他的菜地，因为他太疯了，谁要是触碰到他的容忍度，他就会抓住那个人往死里打，而且他成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谁也没想到，以前那个任人揉捏的小孩，会变成现在这样。 　　强制度的劳作，陈见楚病倒了。 　　他跟往常一样，把所有被子都拿了出来，闷着自己，迫使自己出热汗。 　　忍忍就会好了。 　　陈见楚昏沉沉的想。 　　——楚。 　　真好，又听到他的声音了。 　　每次陈见楚陷入无尽的黑暗时，就会听到这个声音。 　　并且，这个声音，从小时候的虚无缥缈，到如今的真实清晰。 　　陈见楚还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在重复一个“楚”字，后面还有其他的话音，只是他一直听不清罢了，哪怕他很努力地去倾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他也算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尽管这很可能是他神经错乱，所产生的幻想。 　　好热。 　　陈见楚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皮肤疼得厉害。 　　他好想发泄出声，可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人还在叫那个名字，永不停休。 　　不过，其他话音似乎比平常清晰了些。 　　陈见楚凝神去细听。 　　这一次，他听到了。 　　那个人在说。 　　——楚，我是炎。 　　作者有话要说： 　　陈见楚真的是我写过最惨的主角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有人比他惨，真想掏钱给他花，终究是感动了自己（捂脸 第52章 　　“还有一个间命。” 　　终斜眼看了眼呼吸微弱的陈见楚，摊手耸肩。 　　“如果他还没醒过来，那我也没办法了。” 　　声怒斥：“庸医！” 　　终：“我要是庸医，那他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的确，陈见楚伤得太重了。 　　再者，他还中了晴的异能。 　　晴能勾出他人最为逃避，恐惧之类的记忆，笼统来说，制造梦境。 　　梦境里边有千百种杀死沦陷者的陷阱，这种陷阱是无法察觉出来的，更何况是回避？ 　　沦陷者会深陷其中，在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里绝望，死亡。 　　编织这场梦的创造者，自然是可以破解，可如今问题出在了陈见楚身上。 　　他陷得太深了，当然，也有他伤势的原因。总之，晴撤回了异能，他都没有醒过来，情况甚至在逐步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声气结，他烦躁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问：“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无能为力。 　　他们是不是永远只能这样下去，直至抵达生命的终点。 　　“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连首领也都试过了，没人能唤醒他。” 　　其实以陈见楚当时的状态，应该是当场死亡的，他的身体几乎被摧毁得快要破碎，还遭受了晴泄露出来的异能的攻击，那股异能杀伤力可不低。 　　就这么一具残缺到极致的身体，陈见楚还撑了九个间命，已然是很令人刮目相看了。 　　终：“真是可惜了。” 　　这么一个多方面有待挖掘的人。 　　“虽然到时候他死了，但我也会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的。” 　　声的悲痛之意蓦然消失：“什么方式？” 　　“把他的尸体碾成药呀，应该很有帮” 　　嘭！ 　　终被声打飞了出去。 　　“你再说这种话试试看！” 　　声愤然道。 　　终捂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张口想说话，笼罩下来的阴影让他爬了起来。 　　“首领。” 　　终的攻击力低，所以每次他和声一发生不愉快，就很容易挨揍。然而他是个不怕事的主，大抵是占着自己受伤了又很快自愈的优势。 　　“楚怎么样了？” 　　炎问。 　　“快不行了。” 　　终说。 　　声控诉：“炎，他刚才说要把楚做成药！” 　　终：“随便说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声瞪他：“你心里就是想那么做的！” 　　终：“胡说八道，你可别冤枉我啊。” 　　“别吵。” 　　晴闪形出现。 　　他手里拎着一些奇珍异草，一身寒意。 　　他将东西递给终，说：“凑齐了，救人。” 　　终笑眯眯地讶异：“没想到你还真凑齐了，你是真想要他活下来啊。” 　　晴冰冷的蓝眸看着他：“少废话。” 　　“终。” 　　炎一开口，终就老实了。 　　他正经道：“东西齐了是齐了，但能不能救回他，我也没法保证。” 　　炎：“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得尝试。” 　　终拎着那些药草下去了。 　　“不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声摸不着头脑。 　　晴冰冷冷地站在那里，他瞥了眼声，说：“他骗你了。” 　　声刚要发怒，晴的下一句话令他无心承载怒火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好安静。 　　身体的灼烧没有停止。 　　世界一片昏暗，陈见楚忍受着疼痛，静待时间的流逝。 　　天地之间，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子，他们在陈见楚的周边走过，更有从他身上穿过的，每和这些怪影触碰，身上就出现了伤口，鲜血涌出。 　　好痛。 　　陈见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踽踽独行，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却也无济于事，任他再怎么前行，周遭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最后，连痛感都成了快意，时间一长，感官连快意都失去了。 　　前进。 　　前进… 　　前进…… 　　为什么一定要前进，放弃不是更好吗，那样就不会有太多的痛楚了。 　　陈见楚跌入了深潭里，寒意侵袭着他。 　　他将永远沉封于黑暗，冰冷紧随着他。 　　好温暖。 　　似乎有阳光照了进来，穿透了层层寒流。 　　如死水般平静的深潭涌动了起来，水流升起了温度。 　　有股强烈的光透过了眼皮，视网膜一片暗红。 　　陈见楚睁开了双眼。 　　明亮金黄的碎光落进了水中，水波与斑驳的光团交融着，随着水波的涌动，光团碎成了点点星河，这是一种十分璀璨且壮观的美。 　　——“我们一起回去吧，楚。” 　　昏暗潮湿的山洞里，青年是这么跟他说的。 　　坠落下来的光，拉住了他。 　　陈见楚醒了。 　　“可以抱一下我吗？” 　　这是他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炎说的。 　　屋子里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终几人。 　　陈见楚的话音一落下，空气凝静了下来。 　　炎没有让他等很久，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陈见楚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怀抱，他没有紧紧拥住对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抱歉，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事，我却帮不上任何忙。” 　　炎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所有。 　　为了有更多胜算救回陈见楚，终让晴简单叙述了遍陈见楚陷入的这段回忆。 　　陈见楚什么都没有说，他全身心地投入于这个怀抱。 　　“楚想见摩的最后一面吗？” 　　炎说。 　　他问出这句话时，陈见楚早已脱离他的怀抱好一段时间，声也早就凄凄惨惨地坐在床边说完了一肚子话。 　　陈见楚看着他，许是刚起死回生，他的反应有些缓慢，迟钝。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 　　一脸迷茫。 　　声：“摩他已经死了。” 　　当陈见楚站在摩的遗体边时，他还有些恍惚。 　　“心脏。” 　　陈见楚低喃着。 　　显然，摩的心脏位置是空的。 　　声听见了陈见楚细微的话语，神情有些悲恸，他咬住唇，忍耐着情绪：“心脏腐烂了。” 　　托拉布尔瓦的口腔里，有些消化物质，被咽到喉部的心脏多少都受到了点侵害。 　　心脏离开身体的间命不算长也不算短，带着损伤重新回到身体里，无疑没有之前的强大了。 　　“托拉布尔瓦太难缠了，摩他” 　　用血肉之躯挡杀。 　　当托拉布尔瓦撤退时，他的异能枯竭了，心脏早已死去，化为肉糜，他剩下的只有残破的身躯。 　　陈见楚站在原地，他垂着眼帘。 　　“我想请求一件事。” 　　尔后，陈见楚抬眼望着炎道。 　　摩胸膛的破口，正好能容纳一节指骨。 　　陈见楚合上了空荡的木匣子，眼眸对上了炎。 　　“你是对的，楚。” 　　炎说。 　　接下来的仪式，只由炎进行。 　　陈见楚离开了那里，他没有回头。 　　不过他也没有走远，在附近的树根上坐着，刚恢复的他体力很不足。 　　声坐在旁边，陪着他。 　　陈见楚没说话，他也没说话，倒是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了。 　　“你们是怎么救我的？” 　　陈见楚开口了。 　　沉静的气氛下，他一点点理清所有事情。 　　关于他活下来这点，他还是抱有存疑心的。 　　当然，不是怀疑他们。 　　只是觉得他当时那样，活下来是很困难的。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活下来不就行了？” 　　在他们对面根系伫立着的晴说。 　　一贯的呛意味十足。 　　陈见楚看着他，就像看个陌生人一样。 　　晴皱眉，别开了脸。 　　以平常他的作风，早就走了，哪里还会呆在这里和陈见楚废话？ 　　不对，还有灯蕊草那件事，当时他也和陈见楚磨蹭了一阵。 　　陈见楚明白了。 　　“哥你态度好差啊。” 　　声忍不住诽言。 　　“嘶——” 　　声捂住挨了打的脑袋。 　　他瞪着对面的晴，说：“痛死了！” 　　声揉着脑袋，转眼对上陈见楚的视线，扯着唇角，笑说：“没事，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 　　陈见楚在屋外站着，落日余晖，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 　　陈见楚抬眼看去，青年逆着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尽管周遭的色调多么昏黄，陈见楚还是一眼看出了他血色稀薄的唇。 　　上一次这么苍白，是在空间崩解的时候。 　　“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炎走近了，他加快了脚步。 　　陈见楚仰着脸看他，说：“嗯，我想谢谢你。” 　　谢谢你献出血液，来救我。 　　炎轻轻笑了下，他说：“我也想对楚表达谢意。” 　　陈见楚疑惑地望着他。 　　“楚身受重伤还一直奋战，哪怕最后一刻也是选择保护族人，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做的，但你做了，我很感谢你，所以我那点付出算不上什么。” 　　才不是。 　　陈见楚敛下眼睑：“你难受吗？” 　　抽了那么多血，就为了给晴带去边界区域浇灌那些嗜血的药草。 　　听声说，他当时已经快死了，遥远的边界区域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那是救他的最后希望。 　　那些植物很怪异，大多数是嗜血生长的，而血液稍与异能力挂钩，或许就是这般，这些植物有着一些难以道清的奇效，汲取的血液来源者的异能越强大，它们发挥的效果就越强。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取血对我影响不大。”炎说，“但是楚你刚醒不久，很需要休息。” 　　陈见楚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望着炎的黑眸，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炎静待着他的下文。 　　陈见楚又收回了视线，他害怕看到炎失望的模样，可私心萦绕。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我想请你杀了我。” 第53章 　　森林最不缺的便是树叶的沙沙声，如今，身周都被这种声响贯彻。 　　没有更为响彻的声音占据听觉，因此连轻风都有了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说？” 　　片刻，炎缓缓开口了。 　　从他的语气中，陈见楚没能获取到什么信号。 　　一如既往。 　　陈见楚：“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请原谅我的自私。 　　炎轻摇着头，他说：“不是这个。” 　　陈见楚困惑地看向他。 　　炎说：“楚为什么要听信他人，从而否决自己？” 　　陈见楚眉眼低垂：“我本身就如他们所说一般。” 　　谁也无法保证他之后是否会突然精神崩裂，成为一个疯子。 　　他的基因里，刻下了烙印。 　　这将伴随他一生，无法分离。 　　“但在你们那边，精神正常的人，也有可能会发生改变。”炎顿了顿，说，“变成他们口中的不正常。” 　　“主系空间我虽不太了解，以我浅薄的认知，我想既然正常人也会异变，那么楚有没有想过，或许所有人的精神其实都是有问题的？” 　　引来少年的注目，炎笑了笑，接着说：“只是或深或浅，大多数无法察觉，一旦受到相应刺激，就会显现出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最多思考的只有人性。 　　陈见楚微抿着唇，默默无言。 　　“倘若楚只想听取他人言语的话，那么我想你或许可以听一下我的。” 　　炎说。 　　心脏收紧了下，陈见楚平定着呼吸，问他：“听你的什么？” 　　炎轻笑一声：“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成为一个疯子，那么你一定是个有理智的疯子，没有人能约束你，左右你，会有人钦佩你，追逐你，你会是个特别的疯子。” 　　陈见楚：“那你还会杀我吗？” 　　炎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杀你。” 　　被拒绝了。 　　目的没有达到，掺杂着喜悦的情绪还是滋生出来了。 　　并且更为猛烈。 　　陈见楚回到了终的住所。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未知因素过多，所以需要在终这里待上一阵子。 　　“回来啦。”终在屋外给暴露在外的药材盖上树叶，他指了指屋内，说，“快把药喝了吧。” 　　陈见楚走进了屋内，木桌上的木碗盛着绛红的液体，气味芳香，全然没有半点药苦味。 　　在他昏迷的时候，终给他喝的就是这个药。 　　炎的血液换取来的。 　　他还要喝上几次，才能停止这另种方式的攫取。 　　陈见楚一饮而尽，然而味蕾还是品尝出来了。 　　不苦，不涩，有点甜，有花香。 　　“喝完药，就上床歇息吧。” 　　终站在门口说，他笑眯眯地看着陈见楚。 　　陈见楚走到门口，跟他对立站着。 　　他的靠近，令终嘴角上扬的弧度愈来愈大。 　　砰！ 　　终的鼻子撞上了门。 　　“你怎么关门也不让我退开些？！” 　　可想而知，陈见楚没有回答他。 　　终揉着鼻子，没几下，发痛的鼻骨恢复如初，他对着门喊：“少跟声来往，他都把你教坏了。” 　　陈见楚依旧没有回应。 　　终倒也没生气，哼着稀奇古怪的小调，走远了。 　　笃笃笃笃。 　　终走后没多久，门被敲响了。 　　紧接着，声的嗓音传了进来。 　　“我进来啦。” 　　陈见楚坐在床边，目睹着栓了板的门，被声使用异能打开了。 　　门一开，声就钻了进来，他手脚麻利地关紧了门，动作快得像是在防人。 　　事实也是如此，他在防终。 　　“为了你的安全，我今晚就来陪你睡吧！” 　　“……” 　　声嘟囔：“你可别掉以轻心，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想把你这样那样了。” 　　边说着话，声还边比划了几下。 　　大意就是把你切成段，掏你内脏。 　　陈见楚保持着姿势，看着声倒出碎晶，勤勤恳恳地给自己铺床。 　　单这个理由，陈见楚是不信的，过于牵强了。 　　终就算再怎么想解剖他，也不会真下手，顶多嘴上过过瘾。 　　声是担心他半夜会有什么异样，才来陪他的。 　　陈见楚很清楚这点，尽管他没有说出口。 　　“好了。” 　　声爬上了碎晶床，坐在上面和陈见楚相望。 　　“看我干嘛？还不睡？” 　　陈见楚掀开被子，躺上了床，又将被子盖上身体。 　　声看他闭眼睡觉，才躺了下来。 　　这令陈见楚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当时他发着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徐六妹再焦急也别无他法，她抱着竹席，在床边下方打起了地铺，要睡不睡地守着他。 　　陈见楚的回忆才起头没多久，就被声打破了。 　　“快睡觉，别胡思乱想！” 　　声听见了他身体发出的声音，得知他没有入睡。 　　“这么早，你睡得着？” 　　陈见楚说。 　　声说：“睡不着啊，所以我在听远方的声音。” 　　“听什么？” 　　“有进食声，交战声，交.配声，反正什么都有。” 　　陈见楚无话可说。 　　“你会听族里的……？” 　　声领悟到了：“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怎么不听了？” 　　“听腻了啊！”声说，“而且他们让我不要老听这种。” 　　“……” 　　“你想听吗？” 　　声忽然问。 　　陈见楚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便率先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植物丛中，青年淡然自若的神色。 　　植物丛外，持续不断的撞击喘息。 　　“你在想什么？” 　　声好奇了。 　　“没什么。” 　　陈见楚的语调没什么异样，呼出的气体却发着热。 　　身体发出的声音是瞒不过声的。 　　声：“你骗我，你是不是做过这种事？刚才的话让你想起来了？” 　　“没做过。” 　　陈见楚直接将被子拉至头顶，整个人藏在了被子里。 　　“我睡了。” 　　陈见楚的声音有些闷。 　　“你心虚了！楚，你居然心虚了！” 　　声大为震惊，十分不可思议。 　　“你没做过你心虚什么啊？” 　　“没心虚。” 　　“那你躲什么啊？身体的声音高涨了那么多。” 　　“我……” 　　窝在被子里，温度似乎更高了，陈见楚感觉自己的脸烫得灼人，耳根都红透了。 　　不安与羞耻从心脏处蔓延开来。 　　他知道，他不应该。 　　“之前在森林里碰见刹帝那了，看到了他们繁衍的过程，刚才想起这件事，我以前没见过这种…” 　　陈见楚隐去了炎的存在。 　　声恍然大悟：“就因为这个？” 　　“嗯。”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事心虚。” 　　“我睡了。” 　　陈见楚不想再说了。 　　“哦好，你睡吧。” 　　声说。 　　跟先前一样，陈见楚不能做剧烈的事情。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乐趣自然是少了很多。 　　不过，这对陈见楚没什么影响。 　　他没有那个条件上网，他的时间不是在为生计奔波，就是在为学习动脑。 　　陈见楚喝完药，就和声出门了。 　　他要回摩的住所一趟。 　　上回的指骨并不是他回去取的，是声。 　　所以陈见楚已然有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了。 　　摩的东西都不在了，被收拾走了，一干二净。 　　“你们以往是怎么处理逝者的私人物品的？” 　　陈见楚问声。 　　“找个高的地方，撒出去，轻的会飘走，重的落地，应该没入根系中了。” 　　“为什么这么做？” 　　好比轻的东西，最终会挂在树梢上，或是落入水中，被生物捡走利用。 　　通常来讲，每个行为都会有原因。就像原始部落，基本都有崇拜的图腾，那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能成为图腾那样。好比狼图腾，狼的敏锐与团结力，又好比鹰图腾，鹰极强的飞翔能力，迅猛的捕猎能力。 　　“回归最初，这些东西是从散系空间得来的，我们死后，自然要将它们归回。” 　　摩走后，陈见楚不知道接他职位的人会是谁。 　　“楚之后还要在这里吗？” 　　声的这个问题，一时半刻，竟有些难倒了陈见楚。 　　起初，他来摩这里是为了学技击，后面他基本都学会了，也没有想过离开。 　　现如今，摩已经不在了，他呆在这里就更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呆哪不是呆呢？ 　　一定要追求意义吗？ 　　“再过不久，竺就会过来了，楚要跟他一起吗？” 　　看来，竺便是接替摩的人。 　　一股落寞感由心扩散而出。 　　陈见楚抬头环视着这片天地，跟以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过来的狼头蹭了过来，陈见楚伸手抚摸了它几下。 　　“之后再说吧。” 　　陈见楚轻启双唇，淡声道。 　　声提议：“你可以回我那里呀！” 　　陈见楚看他：“我已经有其他打算了。” 　　声不解。 　　两人在部落里的小道里步行，途径的房屋无不紧闭。 　　“这次牺牲了多少人？” 　　陈见楚的视线在这些房屋擦过。 　　离去的人空下的房屋不会摧毁，而是会紧闭屋门，和出了门的族人一样，就好似他们只是暂时外出了而已。 　　“十六。” 　　声说。 　　这数目竟比空间崩解时，还要多上几位。 　　以往陈见楚听这些数目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或许是这十六位中有摩，或许是炎又失去了族人，又或许是…… 　　总之，异族只剩下一百一十九人了，他们更加濒临灭绝了。 　　倘若布拉托尔瓦再来几次，异族很可能连末日都无法亲眼目睹了。 　　散系空间又还会发生几次崩解，最后的末路又会是在什么时候，生物们的纷争只会在空间破灭后结束，解脱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临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4 23:41:23~2022-02-16 22: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枯枝葡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在特定的间命内，陈见楚需要进行一些检查，乃至半夜时分。 　　就是这么麻烦，所以陈见楚才直接住在终那里。 　　现在，陈见楚便是回来检查了。 　　终不在外面，听声音应是在屋子里。 　　陈见楚往声音的起源位走去，在门口处迎面险些撞上了晴。 　　晴自然没有被他吓到，淡然处之。 　　接受到晴的注视，声挠头笑着：“哥你好点没？” 　　“去哪了？” 　　晴没回答声的问题，反倒问起他来了。 　　声：“也没去哪，就部落里走走。” 　　晴没有再回声，侧身避开两人，径直离开了。 　　陈见楚斜睨着他留下的残影，直至残影消失在所有余光中，他才收回视线。 　　也不是陈见楚想看晴，而是对方走之前落下的视线，他察觉到了，便回视了过去。 　　他们止于视线的触碰，没有其余的交流。 　　声还在他身边。 　　陈见楚：“你不和他一起走？” 　　无需多言，陈见楚便知道，晴是来检查身体状态的。 　　但有一点他不太理解。 　　便是声为何不去照顾晴，反而一直跟他一块。 　　“他不让我陪。” 　　声有些委屈。 　　陈见楚微微扬眉，还未多想，里面的终说话了。 　　“干嘛一直在外面，还不进来？” 　　终的催促，打断了陈见楚的思绪，他迈步进入了屋内。 　　检查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楚后面要去哪呀？” 　　终笑眯眯地问。 　　陈见楚套上衣物，料子盖住了他削瘦瓷白的身形，以及上面浅淡的疤痕。 　　晚间再进行一次，这些疤痕就会彻底消失。 　　陈见楚感觉现在的身体轻盈舒适了不少，毕竟终也不是光检查，还是有进行治疗的。 　　“什么事？” 　　陈见楚说。 　　终哈哈笑了两大声，拿了个药罐给他。 　　“首领没有余空过来取，我也暂时抽不出空，所以这么空闲的楚，就帮我送一下吧。” 　　陈见楚盯着药罐看了几秒，又看向终。 　　显然，对方早就算好了间命，来使唤他跑腿的。 　　陈见楚伸手拿过了药罐，说：“他伤得很重？” 　　终只是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陈见楚和他对视了几秒，转身离开了。 　　不需要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炎吗？” 　　里面的谈话，自然是没逃过声的耳朵的。 　　“嗯。” 　　陈见楚攀上了狼背，声紧随其后。 　　“炎在那边。” 　　声侧耳倾听片刻，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给他传个话。” 　　避免炎走远了，他们还要一直追。 　　森林的根系错综复杂，他们脚下的泥土深处都是植物的根。 　　这么一来，自然就有粗壮的根系靠近部落，这些都是无法防止的。 　　炎就坐在庞大的根系上，他背靠于树根弯曲起的部分，虽是靠着，但他的脊梁依旧挺直，长腿支着，一手架在膝盖上，一手撑在根面上，而另外一条长腿伸直着。 　　仅是远远眺望着他，陈见楚的喜悦就冒出了头。 　　炎本是仰着脸看上方，感应到陈见楚和声的靠近，他才看了过来。 　　“麻烦你们跑这么一趟。” 　　炎说。 　　“一点都不麻烦！” 　　声说。 　　陈见楚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药罐递给了炎。 　　“多谢。” 　　药罐就那么大，伸手过来接，不难免会触碰到对方。 　　很轻的摩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鸦羽般的睫毛扇动了两下。 　　陈见楚掀起眼睑，视线一寸一寸地在炎身上掠过。 　　明知他身体表面没有伤口，他还是克制不住再确认一遍。 　　“怎么了？” 　　炎温和的声音唤回了沉浸在思考里的陈见楚。 　　陈见楚一抬眼，便能对上对方的视线。 　　“楚是不是旧疾复发了啊？” 　　声凑上前来，问。 　　“没有。” 　　陈见楚否认。 　　送完了药，自然是要分别了的。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 　　反正早晚都要说，倒不如早点。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陈见楚望着炎的黑眸，说出这段话。 　　炎：“楚想说什么？” 　　方才的一鼓作气泄露了，接下来的话变得难以启齿。 　　他可以无所畏惧地杀戮，断送自己的性命，唯独在他面前，踟蹰不前。 　　“我想跟在你身边。” 　　其实就是害怕被拒绝。 　　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炎带来不便。 　　“楚为什么想跟着我？” 　　炎问。 　　“我想帮助你。” 　　一个人，是救不了所有人的。 　　哪怕炎再怎么奋力，消耗自己，他也救不了所有人。 　　还是会有人死去。 　　就好像，他永远只能这么徘徊着，直至他死去，这一切才会尘埃落定。 　　“帮助我？”炎闻言笑了笑，“可是，即便楚不跟着我，也能帮助到我。” 　　“那不一样。”陈见楚说。 　　“是不一样，跟着我会更危险，所以楚。”炎的目光温雅，“这样就很好。” 　　陈见楚：“不，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跟随在你身侧，我不会拖累你，有敌人，我会第一个冲锋陷阵，甚至，你可以不用救我，利用掉我的最后一滴价值。” 　　他想像青一样，在炎身旁。 　　哪怕压上性命为赌注。 　　“就因为楚想帮助我，所以楚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对。” 　　“为什么？”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倘若我拒绝你呢？” 　　“那我会一直争取到你同意为止，并且同间命内，我也会以我的方式，留在你身边。” 　　声在一旁已经听呆了。 　　他咽了咽唾沫，看了看态度坚决的陈见楚，又看了看低眸深思的炎。 　　“那个……” 　　声试探性地开了口，想要打破这僵住的气氛。 　　“炎……”声扯了扯嘴角，硬笑，“要不然你答应楚呗？反正他又不会给你闯祸，也会帮忙。” 　　炎摇了摇头。 　　“你就答应楚嘛！之后他跟你们去边界那边，说不定也可以帮上忙呢？他是从主系空间来的，主系空间！” 　　炎说：“那太危险了。” 　　陈见楚来自于主系空间这件事。 　　真有可取之处的话，可能就不会是如今这般了。 　　“你拒绝我吧。” 　　陈见楚的话，引来两人的注目。 　　“但我会以我的方式追随你。” 　　陈见楚承认，他还是占着炎的性格发难。 　　或许炎就不该给他尝到甜头，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会换其他方式。 　　当然，他接近炎，绝对不是为了情爱之事。 　　而是如他话中所说那般，只是在这之中加了份喜欢，仅此而已。 　　“好吧，我答应你，楚。” 　　炎颇为无奈道。 　　“楚！炎答应你了！” 　　声欢呼了起来，看起来，他好像比陈见楚还要开心。 　　“嗯。” 　　单一个音节，也能分辨出陈见楚的情绪。 　　他在开心。 　　“不过，我有个条件。”炎说。 　　“好。”陈见楚直接答应下来了。 　　炎无奈地笑了：“不等我说完就答应，不怕我是限定间命让你在我身边吗？” 　　陈见楚的喜悦之意倒退了，消失了。 　　肉眼可见的。 　　炎轻轻笑着：“我想让楚答应我，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要轻易言弃。” 　　陈见楚的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他张唇道：“好。” 　　“等楚恢复后，再来找我吧。” 　　炎后面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楚做的是这个打算。” 　　声说。 　　陈见楚说：“一开始不是这个。” 　　起初，他是打算独自生活的，只是后面他想到，既然想要帮炎，在他身边不是最好？ 　　这样的话，他就能更加了解了，也能离他再近一些。 　　“在炎身边，楚就要经常和我哥他们外出了，很累的。” 　　“他们平常外出都会做什么？” 　　“查探边界情况，物种情况。”声掰着指头算了好几个，接下来的，他没有细说，“还挺多的，嗯……也不算很多？” 　　“声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我哥不让。” 　　陈见楚无言以对。 　　“你知道那天，晴的异能为什么会泄露吗？” 　　关于这点，陈见楚还未得知。 　　异能泄露，还真是前所未闻。 　　这相当于，晴失控了，怀揣的异能自主攻击其他，仿佛他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细想起来，这还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声微愣，他默了默，才说：“在以前，散系空间有个叫犹莱维的族群，犹莱维和我们交战的时候，我哥被殃及到了，当时他还很小呢，身体被破坏到了，也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总之偶尔会发生异能失控，终说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导致异能失控。” 　　陈见楚稍稍蹙眉。 　　声抱着双膝，思绪回到了很远很远的从前。 　　“其实我哥一直很自责。” 　　陈见楚松开了双眉，凝望着声。 　　“是双亲从犹莱维手中救回我哥的，也是因此，他们战亡了。” 　　声侧着头，看着陈见楚。 　　“我哥针对你，是因为他讨厌弱者。实则，是他讨厌自己，看到弱者就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啊……他也真是胡来，太迁怒于人了。” 　　陈见楚：“我和晴一样，讨厌弱者。” 　　察觉到声的目光，陈见楚垂下眼帘。 　　“讨厌弱小的自己。” 　　声喃喃：“那我不是更要讨厌死自己了？” 　　“你不是弱者。”陈见楚说。 　　“我就当作你维护我啦。” 　　声撒开手脚，躺在狼背上，稀薄阳光映在他的皮肤上。 第55章 　　一滴水落了下来，砸在面部上，碎成微小的水花四溅。 　　下雨了？ 　　陈见楚的第一反应是如此。 　　他仰着脸去观望上方。 　　繁叶之间的缝隙，雾蒙蒙的光苍白无力，光线不足，周遭的色彩蓦然沉重。 　　温度发生了变化，途径的风虽小却寒意十足。 　　又一滴水落在了脸颊。 　　雨也是这么反复无常，有时落下几滴，就收住了阵势。 　　“快下雨了，我们进屋吧。” 　　声说。 　　他听到了变化。 　　以过来的个头，它自然是进不了屋的，毕竟它的体型一直在长。 　　在摩的住所那边，陈见楚给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挡挡风雨，这边可就没有了。 　　“去吧。” 　　陈见楚说。 　　从终这里到摩那边，以过来的速度，很快就能抵达。 　　过来行动了，它去到了树荫下，趴坐在原地。 　　它不愿离去。 　　唰拉—— 　　雨水从高空降落，跌入了茂密的森林中。 　　庞大的树冠迎接着大自然的馈赠，大多数雨水打在了它们的身上，再溅滑到其他地方。 　　连绵的雨幕很快模糊了视线，嘈杂声不间断。 　　过来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你的狼崽不走？” 　　终收完一摞稀奇古怪的草后，笑吟吟对陈见楚道。 　　陈见楚没反应，他也不恼火。 　　终摸着下巴说：“养的不错，还挺忠诚的。” 　　陈见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它现在淋雨就太蠢了。” 　　声朝终挥了挥拳头，以示威胁，尔后，他对陈见楚说：“不用担心楚，过来它不像终那么蠢，它早就在附近找洞躲雨了。” 　　“嗯。” 　　陈见楚转身往屋内走。 　　“索性两位没事做，那就和我一起制药吧。” 　　终举起两摞干巴巴的药草，放到桌上。 　　声说：“这能制毒药吗？” 　　终：“当然，就算它不能，我也有办法让它能。” 　　声：“那好，我要制毒药！” 　　终面上的笑依然不变：“你要毒药干什么？你又不是杀不动他人。” 　　“不想杀生的时候，可以下点毒，你话怎么那么多，快教！” 　　终并不担心声会把药用他身上，也就很爽快地教他了。 　　陈见楚的手掌压着器物，碾着药材。 　　外面的大雨滂沱，偶尔会有雨水溅进来，触觉是那么的清晰。 　　陈见楚抬眼望向窗外，看着雨水纷纷，耳里有嘈杂的雨声，也有终与声的争执声。 　　他很享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尽管对未来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做着什么事。 　　陈见楚的思绪发散着。 　　“喝药了，楚。” 　　终把木碗往陈见楚的面前一搁。 　　喝完了药，陈见楚又开始检查了。 　　声坐在一旁吃着果子，问：“我哥不用再来吗？” 　　终：“来干什么？他的问题我又解决不了。” 　　话语中，隐隐有些非所愿。 　　声无言以对。 　　“雨还没下完，看来得换地方进食了。” 　　终撩开放下没多久的茎帘，看了眼外面的情况。 　　雨天，裸.露在外的篝火自然用不了，这种时刻，异族人都是自顾自地在屋内进食了。 　　他们不想饿肚子，就要自行去捕点猎回来。 　　声说：“现在走吗？晚点天会更黑。” 　　陈见楚 ：“走吧。” 　　说完，他下意识去寻找自己的弓箭。 　　没找到。 　　想起来了，他的箭都用完了，就剩个弓。 　　他的双刃也都碎裂了。 　　“楚还没完全恢复，就不用去了。”终说，“等我和声回来。” 　　由于异族并没有发明出雨伞，所以雨天他们不是冒着雨前行，就是折叶片宽大的来做挡雨。 　　陈见楚目送他们撑着叶子走远。 　　他一人在安静的屋子里继续碾药材，室内的光线不算特别充足，够他看清物体。 　　外面打起了雷，白光刺目，响彻天际。 　　折射进来的影子打在了桌面上。 　　陈见楚微掀眼皮，看向敞开的窗，挂在一侧的茎帘被风打得直荡，细细的雨线溅进了屋内。 　　轰隆隆。 　　滚滚天雷。 　　陈见楚停下手中的事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口。 　　要不了多久，又打了几个雷，白光乍泄。 　　没有影子折射进来。 　　陈见楚起身，走到窗口。 　　他将窗外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看到，在窗口站了一会儿，他回头去看身后的屋内。 　　与此同时，窗口出现了一位长形的生物，与陈见楚隔窗伫立。 　　陈见楚垂眼看桌子，地面，都没有再看到可疑的影子。 　　他转身面向空荡荡的窗口，再次确认了外面没有什么东西存在。 　　错觉？ 　　陈见楚伸手解下了茎帘，掩去了窗外的雨幕。 　　不久后，声和终回来了。 第56章 　　身体还需要再养几日，陈见楚也没闲着，他回到摩的住所，开始造箭支。 　　刀刃他没有铸造过，他只在摩铸造时，在旁听讲观望过。 　　陈见楚循着记忆，一步一步进行着。 　　他记得很牢，基本没有出错，出来的成品还不赖。 　　先前情况紧急，陈见楚随意处理了树枝，当作箭支来用，多少对弓身与弦线造成了些损伤，因此，他还对弓弦进行了修复。 　　接下来的几日里，陈见楚到时间就去终那里检查，其余时间他都呆在窑里。 　　这么一来，他是忙碌的。 　　一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 　　竺的年岁要比摩的低一些，陈见楚和他没有太深入的交流，属于点水之交。 　　竺没来多久，就有处于幼年期的族人来挑选器具，练习技击了。 　　屋内热火朝天，屋外的喧哗不休。 　　前所未有的热闹。 　　陈见楚做完了自己想要的器具，背上弓箭，拎上包袱，离开了这里。 　　陈见楚做完这一切的同时，他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再需要频繁地去终那里了。 　　陈见楚与过来同行着，朝声的住所走去。 　　和旧领地一样，声的住所不远处，是晴的住所。 　　如今，声的附近又多了陈见楚的住所。 　　是的，陈见楚拥有自己的住所了。 　　但他对这并未感到特别愉快。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会离得太远了。” 　　声倒是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陈见楚收拾着物品，他向后方的声抛了颗东西。 　　声伸手接住，是颗果子。 　　声随意擦了擦，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好吃，你从哪来的？” 　　声还没吃过这种果子，不由好奇路线单一的陈见楚是如何在附近得到的。 　　“终。” 　　“哦…” 　　东西来源于终，那就不稀奇了。 　　毕竟终总是外出，寻找药材，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见得多，带得也多。 　　“还要多久？” 　　不知何时，晴出现在门口处。 　　他的声线清冷，识别度高。 　　陈见楚合上木盖，转过身来：“好了。” 　　炎将陈见楚安排到声的附近，有一个最核心的关键。 　　便是，晴在这里。 　　很多事，陈见楚不懂，有晴可以给他解惑。 　　“你跟来干什么？” 　　晴斜睨着跟上来的声。 　　声：“我就看看，又不跟你们走。” 　　晴瞥着他，没一会儿，声败下阵来了。 　　陈见楚走在晴的左侧，一足远的位置。 　　两人没什么话可说，相对无言地走了一路。 　　也不怪晴没有和他说，平时需要做什么事。 　　而是他们平常的确没做什么事。 　　毕竟这个世界的末日，并不是单一个种族去面对，而是所有生物，所以他们不需要集物资，或是怎样，只需要占好一方领土，便足够了。 　　平常就防御外来物种，感应一下空间崩解是否到来。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事。 　　说起来，倒也是挺无趣的。 　　晴把陈见楚带到了部落外围。 　　守卫。 　　这是陈见楚今天要做的事。 　　没有跟随在炎的身边。 　　陈见楚没有因此感到失落愤怒。 　　跟随炎，并不是一定要死死在他身侧，永不分离。 　　况且，他很多事务都还不了解，当守卫也挺好，能更加了解一些事物。 　　权当历练就是了。 　　晴简略地向陈见楚说了注意事项。 　　不要做什么，一定要做什么。 　　说完，晴倒也没有直接走掉。 　　因为他得和陈见楚一起守卫，好歹初来乍到。 　　守卫是一件枯燥且耗费精力的事。 　　陈见楚爬到了树上，从上往下看。 　　树下，过来趴在那里休憩。 　　至于晴，陈见楚不知他哪去了。 　　方才，人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总之，他不会走远。 　　晴对他的敌意早已削弱，就算没有，大多也是冷眼相待，故意让他散命倒也不必，自己还得承担责任。 　　陈见楚没有感应器官，他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很长一段间命过去了，陈见楚都没有看到什么动物进入异族的领地。 　　可见异族的威慑力。 　　陈见楚百无聊赖地在原位度过了较长的时光。 　　直至树下来了两位面生的族人。 　　“走了。” 　　晴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陈见楚左侧方的树枝上。 　　此时天边近黄昏，原来下方的两位是来接班的。 　　“过来。” 　　听到陈见楚的呼唤，在周围玩了个遍的过来跑了回来。 　　它现在有五米高，生长速度飞快。 　　陈见楚向下跳了几条树枝，最后顺利落在了过来身上。 　　不过一转眼，晴就到了他的前面。 　　陈见楚滑下狼背，和晴步行。 　　晴前往的方向是篝火处，路上，两人依旧没什么交流。 　　“这里！” 　　声站了起来，挥着手，显露出自己的位置。 　　坐下来后，声说：“怎么样？当守卫。” 　　陈见楚：“可以。” 　　“没有碰到什么吗？” 　　“没有。” 　　“这么顺利？” 　　声边说边用树枝翻了下火堆里的食物。 　　“嗯。” 　　陈见楚淡淡应着。 　　进食完毕后，晴没有再引领陈见楚去哪里，而是离开了。 　　今天，陈见楚没有见到炎。 　　“你要去哪？” 　　陈见楚没有往住所的方向走，反而是远方。 　　“去外围，看一下晚间的守卫。” 　　他今天是白日的守卫，难度显然要比夜间的低。 　　陈见楚不清楚之后，他是否会夜间守卫，总而言之，他要做足准备。 　　“我和你一起。” 　　声追上陈见楚的步履。 　　两人一狼朝外围走去。 　　夜间的光线远比不上白日里的，尽管白日里的光线有所受限。 　　周围很安静，陈见楚一面走，一面观察着。 　　路上，他们碰上了替班的族人。 　　不过只有一位。 　　另外一位不知所踪。 　　两人接着往前走，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碰见另外一位族人。 　　后面，陈见楚走完了整个外围。 　　“就两个人守卫？” 　　“是啊，分两个方向守，难道你跟我哥不是这样吗？” 　　陈见楚摇了下头。 　　看来晴是考虑到了他所面对的范围有局限，从而选择独自一人揽下大面积的守卫。 　　晴并没有提这一点，就让他在附近守着。 　　陈见楚误以为不止两个人守卫，没想到异族竟只用两个守卫。 　　这一次，是他估算错误了。 　　逛了一圈，陈见楚便回住所了。 　　他回去的时候，晴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走。” 　　翌日，陈见楚一拉开门，还没看到晴的脸，就听取到他的话语。 　　陈见楚快速取好弓箭，跟上晴。 　　本以为今日也是守卫，没想到晴带着他来到了炎的面前。 　　炎和青站在一起。 　　远远的，在无法看清人的特征轮廓时，也能分辨出哪个是炎。 　　到底是炎的身高太优越了，没人比得过他。 　　“楚。” 　　陈见楚的面部有一瞬间绷紧了。 　　“昨日的守卫，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 　　“那便好，辛苦楚和晴了。” 　　陈见楚没说话，倒是晴回应炎了。 　　“我待会要去刹帝那的领地一趟。” 　　炎说着话，目光在晴，陈见楚之间流转。 　　“楚愿意与我一并吗？” 　　陈见楚毫不犹豫：“愿意。” 　　他本以为炎是要晴的。 　　“要去的话，楚的气息很可能会再次引起刹帝那的注意，上回楚也被刹帝那抓走过。” 　　“我有隐藏气息的药。” 　　他早已有准备了，先前特意拜托终制出来的。 　　“至于那次，我没有什么感觉。”陈见楚说，“我完全没问题，可以前去。” 　　不论炎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段话。 　　陈见楚都无所谓。 　　何况他很清楚炎为何要说这段话，那他的态度更应该坚决，让炎看到。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长久地追随着他。 　　“既然如此，那么楚准备一下吧。” 　　炎说。 　　“还有晴。” 　　炎的话锋一转，指向了晴。 　　晴神色镇定：“是。” 第57章 　　陈见楚简单收拾了下，带上百来支箭，便和炎，晴离开异族了。 　　箭是消耗品，并且是很严重的消耗。 　　经过前面几次战役，他认识得更加深刻。 　　好的使用，便是一箭射杀一条性命，最好的使用，便是一箭射杀数条性命。 　　以上两点，尤其是第二点，很难实现。 　　不谈论生物的超自然能力，单说他们的体型，就已经是个棘手问题了。 　　小小的箭支，如何做到次次射杀数头生物？ 　　归根结底，陈见楚还是打算精练箭技，以此降低箭的损耗。 　　两手空空，身上没有器具的炎和晴，与陈见楚形成鲜明的对比。 　　抵达刹帝那领域，他们只花了五个间命。 　　灰石质的大山有数座，它们连绵耸立于森林之间。 　　即使不近看，也能看见上面的灰土碎石，山体中硬质的石块。 　　山峰之间缭绕着一层云雾，奇异的是，山脚下也有白雾的存在，甚至比山峰的云雾还要厚重。 　　因此，陈见楚能看见的只有山中与未曾被完全掩盖的山峰。 　　此行，陈见楚没有带过来。 　　其一，过来的气息难以掩盖，很容易被敏感的刹帝那发现。 　　其二，山洞石窟里有许多小道，过来的体型很不利。 　　诸多原由，令陈见楚打消带上过来的想法。 　　虽说过来不在，陈见楚失去了一些优势，但他没有妄自菲薄，会竭力靠自己去完成。 　　距离上次，陈见楚撞见刹帝那的繁衍，已然过了好一段时间。 　　繁衍早就结束了，他们接下来要进入生育阶段。 　　同样的，这个时期也很关键，他们无心再去入侵其他种族。 　　据说先前也有在繁衍期发生空间崩解，那才是对生物们的重大打击。 　　言归正传。 　　炎此次来刹帝那的领域，是为了一样物种。 　　——鲧。 　　此物种为两栖动物，生活在崎岖惊险的山洞里，并且很挑水质环境，末世的动荡令他们的数量更为稀少，难寻至极。 　　无疑，刹帝那的领地够险恶，水质环境也都不错，经过查探，青核实了他们的领地范围内，有鲧的栖居。 　　要说炎为何要来获取鲧，那是因为族内妊娠的女子，很容易受如今空间不稳定的因素影响，从而导致散命。 　　先祖们便找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食用鲧，能保命。 　　在陈见楚看来，这相当于增加免疫力一说。 　　鲧可不好捉，很多族人来捕捉它们，常常功败垂成，况且鲧命薄，容不得有半点差池，这是失败率高的原因之一。 　　再者，许多异能，鲧一接触到，会毙命。 　　可见繁琐程度。 　　面前的数座大山并不是刹帝那占据的巢穴，他们的巢穴还要往前几公里。 　　他们又不是来跟刹帝那起冲突的，自然是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 　　这山没有连贯的路，断层断层的。 　　路是走出来的，天然的路少之又少，而这些另类的路，出自于禽类、风雨的塑造。 　　山再怎么难以立足，也阻碍不了炎和晴前行的步履。 　　陈见楚就难了，断层的路还是有很大间隔的。 　　他的上山，犹如攀岩，毫无设备。 　　后面，还是炎带他上去的。 　　脚下的山体没有洞口，炎直接打穿了一个出来。 　　尺度不大，容纳一人通行。 　　主要也是不便开太大，那动静，会引来刹帝那。 　　炎跟晴都收敛起了自身的异能波动，虽然他们无法再利用异能的波动震慑物种，减少麻烦，但这也别无他法。 　　这到底不是自己的领地，为了有更高的成功概率，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炎打出的洞是向下的一条隧道。 　　由炎在前方开路，晴在后方殿后，陈见楚在中间。 　　这些沙土似乎不太牢固，稍稍触碰，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如此脆弱，维持山形全靠主骨支撑，不过水滴石穿，终有一日，高山会化为平夷，平夷会成为高山。 　　山体内的气流四处流窜，迎面吹来的风很凉，时不时裹挟着沙粒。 　　掉进眼睛里，是何等的难受。 　　炎在前方开路的同时，还净化去了沙粒。 　　陈见楚在他的后方，不难免会看到炎的背部。 　　每一次见到炎的背部，注意力都会被他的长疤夺去。 　　陈见楚还是很好奇的，炎的这条疤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形成的。 　　陈见楚前前后后受过的伤，放在现代，基本都会留下骇人的疤痕，可在散系空间，终的手下，无不都治好了。 　　纵观整个异族，几乎没人有疤痕在身，那为什么只有炎留下了疤？ 　　越朝深处走，世界越安静，寂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炎足部的感应器官一直在运作着，他判断着所有，在前方引领着。 　　他们走了约二十来分钟，炎抬起了手，遏制陈见楚，晴的脚步。 　　陈见楚在原地站定，他不知道炎感应到了什么。 　　他回头去看晴。 　　视网膜映着的不是晴冰冷的容貌，而是一个丑陋怪诞的头部，上面的五官几乎是挤在一起，都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脸的。 　　唰——！ 　　一道无形的刃将这古怪生物一分为二。 　　“楚。” 　　炎低声唤了他一句。 　　陈见楚疾步往前跑，身后被斩杀的生物向前轰然而倒。 　　如若方才不往前跑，会被这东西砸到。 　　后方有道风流，陈见楚斜睨看去。 　　是晴。 　　显然，那生物是他杀的。 　　“来了。”前方的炎忽然开口道，“要小心。” 　　话音一落。 　　陈见楚看不见炎的身影了。 　　因为他的前方忽地出现了方才出现过的生物。 　　看来他们是被攻击了。 　　陈见楚快速瞥了眼后方，晴的身影已然消失，不做多想，他估测了下距离，停下奔跑，抽出箭支，搭在弓弦上。 　　嗖——！ 　　一击毙命的生物因为冲击力往后倒去。 　　听声音，他是一箭杀了两头。 　　洞道又不大，倒地的死物无疑挡路了。 　　陈见楚没有犹豫，踩上尸体，继续向前跑。 　　周遭悬浮着火苗，随着陈见楚厮杀的举动，摇曳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陈见楚一路往前厮杀，很快就与炎碰面了。 　　此生物出现得毫无征兆，无法防备。 　　位置狭隘，行动有所限制，不到迫不得已，炎是不会释放太多异能的。 　　火的温度可不低，在阴冷的洞穴里，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陈见楚奋力诛杀着，直至炎叫了他。 　　“楚，这边。” 　　陈见楚看着炎，朝他而去。 　　这是另外的一面洞道，陈见楚跟随着炎向前，这条道上的生物少了许多。 　　并且逐渐不再出现。 　　陈见楚视线扫荡着四周。 　　晴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被困在道上了？ 　　陈见楚微微凝眉。 　　“别担心，晴会跟上来的。” 　　炎说。 　　陈见楚稍愣。 　　他什么都没说。 　　炎又没看他，怎么知他心中所想。 　　细想，倒也没什么，这不过是很简单的揣测罢了。 　　陈见楚跟着炎，继续向前。 　　身周的火苗随着他们移动。 　　陈见楚提高警惕心，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看不尽的长道，沙土。 　　脚下的土路慢慢过渡成了石路，坚硬且硌脚。 　　“我们进到刹帝那的巢穴了？” 　　陈见楚可没忘刹帝那的巢穴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们走的洞道，极其相似刹帝那巢穴的洞道。 　　“离他们还有段距离。”炎说，“鲧的位置，就在刹帝那的巢穴边上。” 　　要说直接从刹帝那巢穴上的洞道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被发现的概率会大而已。 　　鲧太容易死了，经不起折腾，否则炎也不必来绕道，极力避开正面迎上刹帝那的可能。 　　陈见楚心中思索着一些事，目光斜斜落在洞壁上。 　　上面有一小片蛇皮，想来是玫丽沙特莉脱皮时，擦挂上去的。 　　陈见楚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硕大的蛇首同陈见楚平行在一条水平线，巨型的竖瞳闪着光，距离拉得这么近，蛇首上的鳞片尤为清楚。 　　炎呢？ 　　陈见楚的心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瞬，粗长的蛇信子吐露出来，两边末梢都碰上了陈见楚的脸。 　　轻柔的痒意。 　　陈见楚赶忙向后退。 　　炎的消失，只有一个原因。 　　——洞道发生变换了。 　　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陈见楚敛了敛眉眼，看着面前的玫丽沙特莉，一人一蛇僵持着，若不是这蛇一直在吐蛇信子，他都快以为是假蛇了。 　　洞道弯绕且长，靠陈见楚自身判断，他没什么把握能全身而退。 　　玫丽沙特莉不一样，它对这里了如指掌。 　　倘若洞道变换是巧合，那么这头蛇是发现他的第一目击者。 　　假使真是这样的话…… 　　陈见楚抽出了匕首，目光淡然却难以撼动。 　　杀。 　　这是陈见楚做出的决定。 　　恰逢此时，巨蛇也动了，它朝陈见楚爬来。 　　陈见楚持刃而上。 　　不久后，咽了气的巨蛇不再动弹，趴在石道上。 　　陈见楚看了下两边，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前行。 　　只剩下一个人的洞道更为静谧。 　　没了炎和晴，陈见楚的每一步都如覆薄冰。 　　他更加小心谨慎。 　　他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出现，又会撞到什么。 　　陈见楚只觉眼睛一花，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那个人是背对着他的。 　　尽管如此，陈见楚也认出了这人是刹帝那。 　　在陈见楚身边的火苗仅剩一枚，光算不上很亮，特别暴露他，可敏感的刹帝那还是察觉到了。 　　刹帝那停下了脚步，他的下一个动作是回头。 　　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洞道一览无余，陈见楚要被发现了。 　　陈见楚握紧手中的匕首，直盯那名刹帝那。 　　在陈见楚冲上去前，他被一股力拦腰抱起，同时，火苗灭了。 　　双脚离了地，太没有安全感了。 　　不过，陈见楚知道抱着他的人是炎，也就没有挣扎了。 　　视野一片黑暗，但炎的速度依旧很快，全然不受影响。 　　身体蓦然倾斜，身处的高度变低。 　　原来是炎带着他俯身进到了一处石缝里，底部有水，稍微动一下，都会有哗啦的水声。 　　炎停了下来，位置不够宽，他只能躺下来，时间紧迫，容不得他说什么。 　　陈见楚被他顺势摁在了身上。 　　陈见楚猝不及防地，就这么趴在了炎的身上，他犹如惊弓之鸟，触电般地弹了起来，却不幸地撞上了石头，脑袋嗡嗡疼。 　　炎的大手覆上了他的头部，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扣在了自己身上，虽没有手指抵唇，但意思很明显了。 　　陈见楚没有再动了。 　　一开始太震惊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现在撞了脑袋，清醒了不少。 　　石缝外有好几道脚步声，陈见楚斜着眼睛看去。 　　黑麻麻。 　　看不清。 　　稀奇古怪的语言在石缝外响起。 　　这是刹帝那的语言。 　　外边不止陈见楚看到的一名刹帝那，还有其他的刹帝那，数目有十来位。 　　正因为数目多，炎才带着他躲起来。 　　若是杀了太多刹帝那，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陈见楚的呼吸放得很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他现在整个人贴着炎，心脏跳得很快，身体温度在上升。 　　尤其是覆在他后脑位置的大手，轻柔地揉着他撞到的位置。 　　酸酸痛痛，酥酥麻麻。 　　陈见楚忍不住憋起气来，停止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菜鸡作者邪魅一笑：电灯泡·晴 　　晴：？这就是支走我的原因？ 　　菜鸡：不是！ 　　晴：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让我一起来了好吗？ 　　菜鸡抱大腿，死皮赖脸，卑微落泪：真的不是故意支开你的，听我解释www 　　晴：谁信？ 　　菜鸡含泪，无力辩解，试图证明自己 　　晴冷眼相待 　　菜鸡躺平：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唱JPG. 第58章 　　石缝位置隐蔽，处于下方。 　　但石缝流露出的风气，是能感受到的。 　　有极大的概率，刹帝那会俯身，进来查看这条石缝。 　　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陈见楚倒也想一不做二不休，进一个杀一个。 　　可这无疑是自曝。 　　有什么方法能全身而退。 　　答案无非是洞道变换。 　　寄托于洞道变换，倒不如多花功夫想出路。 　　陈见楚逼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身下的炎转移开来，尤其是头上的大手。 　　好在，炎停下了动作。 　　陈见楚得以收回些注意力。 　　与此同时，陈见楚听到了一些声音。 　　是从石缝外传进来的。 　　细听，原来是有刹帝那进入石缝了。 　　糟糕的进展。 　　陈见楚凝眉，暗自握紧了匕首。 　　炎不是声，没法做到隔空对话，或是控制刹帝那耳膜接收到的声音，从而转移注意力。 　　所以，他是不知炎如何打算的。 　　从炎决定进入石缝起，就该想到会有如今的一幕。 　　石缝与石道的连接处覆有一层沙粒，随着刹帝那的进入，肉.体与沙砾磨得沙沙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黑暗之中，粉紫竖瞳闪烁过一痕光束。 　　刹帝那常年生存在阴暗的山洞里，他们的眼睛非但适应了黑暗，并且视力更上一阶，既没有像其他生物退化去眼睛，也没有进化出其他感官。 　　他看见炎和陈见楚了。 　　陈见楚搭在炎身上的手动了动，意味十足。 　　缝隙中传来的声音一直灌入耳内，全然不给逃避的机会。 　　以至于，怪音更为突显。 　　陈见楚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侧目望去。 　　刹帝那还卡在方才的位置，眼睛看着他们。 　　只不过，他静止了。 　　没有进行下一步。 　　不寻常的现象。 　　怪音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液体喷射声，以及奇怪的落地声。 　　陈见楚凝神去听，想要辨认来源，却听炎说。 　　“洞道变换了。” 　　陈见楚即刻道：“我去杀了他。” 　　说着，陈见楚撑在炎身侧的手使劲，他屈着上半身，向前挪动着躯体，目标明确。 　　——刹帝那。 　　炎抓住了他的手臂，说：“不用了，他已经死了。” 　　陈见楚神色微松：“你杀的？” 　　炎否认并解释：“他被转换的洞道截了身体。” 　　陈见楚微讶。 　　变换洞道竟还能杀死生物。 　　“他恰好在临界点上。” 　　炎又多说了句。 　　“刹帝那不是可以变换洞道？” 　　陈见楚往一旁倒去，没再继续压着炎。 　　“是这样。” 　　这个位置的水不深，水位约半指高，水下泡着沙砾。 　　炎的手掌抵在沙砾上，撑起部□□体。 　　无疑，在底下垫着的他，身上都湿得差不多了。 　　炎对此没有很在意，他没有使用火烘干身体，而是将水弄温了。 　　几簇小火苗腾然升起，照亮了视野。 　　炎涉水朝定格在原地的刹帝那走去。 　　“洞道不是他和石缝外的人所变换的，可能是其他刹帝那变换的。”炎说着话，视线在这名忽然丢了性命的刹帝那流转，“我们只知道刹帝那的精神力可以改变洞道，至于其他的，是一概不知，或许这和上次楚遇到的有所关联。” 　　未知因素。 　　陈见楚敛了敛神。 　　他倒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担心会危害到炎。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刹帝那的身体里，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一具尸体而已。 　　他的尸体截面对上的是一堵石壁，石缝被新的洞道堵死了，出口自然不复存在。 　　陈见楚还在原地，他往石缝深处看去。 　　缱绻的火光中，能知道，水是越里越深。 　　前方极有可能是一方幽深水潭。 　　至于水里有什么就不好说了。 　　洞道变化无常，极大概率不会再变，哪怕还会转变，下一次又会是在何时？ 　　难以估测。 　　他们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走水路是唯一的方法。 　　“楚会水吗？” 　　“嗯。” 　　如猜想时一样，水越来越深了，连限制他们行动的大石都逐渐高了起来。 　　石势的高低有很多因素，可能是水流的打磨，可能是生物的杰作。 　　总之，皆有可能。 　　除了上方的巨大石块，两边也有棕褐色的石壁耸立，石壁倒不如上方的悬石光滑。 　　两面石壁犹如大型的条状积木所搭建成，条状布满面壁，一节节，错位拼凑，甚至有凸出的一排，向下倒挂。 　　陈见楚现在还没有完全进入水的领域，脚下尚有坚硬的石层，水没在胸口下方，离头部还有段距离。 　　炎在他前面一点，也就一两步之遥，很近。 　　深山老林的地方，水源通常比较凉，何况是这种群山环绕的山洞底下，水更是冰冷刺骨。 　　陈见楚上回深有体会。 　　先前是微小的蓄能子导热了水，而现今，是炎在导热，范围温度舒适度都要比蓄能子好上不少。 　　脚下的基底石并无上升或者下降趋势，相反，顶部的大石发生了变化，它逐渐与两壁同化，不再圆滑。 　　暖橘的火光之外，陈见楚还捕捉到余外的光线。 　　愈是深入，光线愈是强烈。 　　陈见楚泡在潭水中，四周乱石众多。 　　抬眼望去，绚烂的光影落入视网膜。 　　高处的洞顶闪烁着荧光，由荧光点延伸，垂吊下来的丝线，宛如雨帘，又似被冻结的水线，也像水母须状的触手。 　　丝线微光薄弱，远远明亮不过光点。 　　放眼望去，整个洞顶都是这些荧光的存在，亮绿色的光点遍布于石面，闪烁不止，另类的星光。 　　“小心避开。” 　　炎出声提醒。 　　垂下的微光丝线与他们间隔一臂左右，倒也没有很容易接触到。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关于这点，陈见楚还是略有领会的。 　　“这是什么物种？” 　　陈见楚问着话，视线在周围浏览。 　　“一种虫类。”炎说，“那些线是它们吐出的毒性黏液，碰上了就甩不开了。” 　　它们先是一节节地将黏液从尾部蠕动排出，以此类推，丝线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制作好长网，发光器官便开始运作，漆黑的环境下，被光吸引来的飞虫会撞上丝线，挣脱不开的猎物，将由捕猎者接续使用尾部收回丝线，一步一步送往口中。 　　“前面没有石头可以踩着了。” 　　炎说。 　　某个节点，脚下踏空了。 　　正如炎所说。 　　陈见楚不慌不乱，肢体在水中划动。 　　渐渐的，石壁了无踪迹，四面似乎仅剩下水。 　　炎放出的火苗不多不少，足够他们可看到的视野范围，在光线下，水依旧是黑色的。 　　倒映着的颜色。 　　约莫十来分钟左右，他们上了岸。 　　陈见楚身上的衣物都吸满了水，湿哒哒地坠落着水珠。 　　当然，他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炎烘干了。 　　石道坎坷不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陈见楚和炎接着往前走。 　　滴答，滴答。 　　上方的洞顶有水渗下来。 　　这里的洞道十分复杂，极其容易让人迷失，陈见楚紧随在炎的身侧，防备着洞道的变换会分开他们。 　　“我杀了一头玫丽沙特莉。” 　　陈见楚说。 　　一路走下来，他没什么合适的机会告知炎此事。 　　他无法保证在他们离开前，刹帝那会不会率先发现尸体，摸索到他们的存在。 　　可在当时的情况，那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总得承担一样风险。 　　“没关系。”炎说，“洞道里藏着饥饿的猎食者，他们分食的速度很快，像死去的玫丽沙特莉，很快就会剩下一副骨架，刹帝那找不出死因。” 　　这番话，陈见楚不清楚炎是否抱有些抚慰。 　　反正他只要能听到炎的话音，就很心满意足了。 　　出于自私的心理，他自然是想多跟炎待一阵子，但大局来看，他们还是得加快解决，离开此处。要知道，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利。 　　陈见楚：“快到了吗？” 　　他没有说我们。 　　“还有一段路。”炎偏过头来，眉眼温和，“楚听到类似瀑布的水声时，就代表我们到了。” 　　陈见楚看着他的眼睛，应了一句。 　　不久之后，陈见楚果真听到了激流声。 　　熟悉。 　　陈见楚的第一感官是如此。 　　他的脑子转得快。 　　很快便想起了感到熟悉的原因。 　　他在刹帝那的巢穴时，就听过这震耳的水流声了，尤其是被引领到那名刹帝那女人的面前时，他旁边就是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很长，陈见楚并不担心出去就是一群刹帝那。 　　“刹帝那的领袖是一位，女生吗？” 　　陈见楚顿了下，才说出称呼。 　　原谅他说不出其他称呼。 　　“是，是她发号施令，抓走楚的。” 　　话落，炎问。 　　“楚是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吗？” 　　“没有。”陈见楚否认完后，思考了下，再次开口，“她的确对我的气息很感兴趣。” 　　过来也是，很喜欢他的气息。 　　明明他的气息是那么的尖锐，还惹了好几次麻烦。 　　当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气息这点，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们出了最后一条洞道。 　　站在洞口，便能看到一条奔腾的暗河。 　　水势滔天。 　　时不时有水溅到身上，有点厌烦。 　　陈见楚走出了洞口，余光落入了不明物体。 　　基于炎是没什么反应的，所以陈见楚算是放松状态。 　　他看了过去，就见身量修长的银发少年环抱着双臂，依在石壁上，垂着眼睫。 第59章 　　晴比他们早到了。 　　主要是他比较幸运。 　　他突然消失，是因为他被变换洞道带走了。 　　然而洞道切换到的位置，到鲧那里，只有他们原先要走的一半路程。 　　反观陈见楚和炎，被越带越远。 　　路上还碰上了数十名刹帝那，也不知其余刹帝那会如何面对死去的同伴。 　　“我们需要加紧。” 　　炎说。 　　晴：“明白。” 　　三人顺着暗河奔流的方向走。 　　这条石路湿.漉.漉的，在前方，河流分出支流，他们拐了个方向，开始顺着支流走。 　　起初，支流如主流般滂湃，随着渐行渐远，水势缓和了下来。 　　潺潺流动。 　　这一段路不远，花费了他们几分钟时间。 　　支流汇入了水潭，似乎在不知名处，这方水潭又会分出几支水流，流淌往远方。 　　此处宽阔，大约有一个操场大小，水制造出许多噪音。 　　尽管如此，陈见楚还是听到了水花声，哪怕对方很小心，是贴着边缘下水的。 　　“鲧就在这水下？” 　　陈见楚问。 　　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认一遍。因为水中数块凸起的石平台都没有任何物种的存在，包括潭边。 　　再者，他听见了。 　　炎颔了颔首，说：“我们不用下水。” 　　不下水，那便是要将水下的鲧逼上来了。 　　陈见楚倒也没有担心鲧会死，倘若会死，炎就不会选择以逼的方式了。 　　至于逼出的手段…… 　　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晴的身上。 　　在岸边等待了片刻，水下有肉粉色的生物在浮现，临近水面，颜色体型更为清晰。 　　直到鲧爬上了石岸，陈见楚才知道它长什么样。 　　鲧的体型长约六七米，浑身生满三角鳞片，包含着长尾，头有肉角，两端各一株，像开枝生长的珊瑚，眼睛如黑豆，眼间距极宽，四肢与身体同色系，爪部有四根指头，看起来软踏踏的，很孱弱，而它的颈部立着半圈伞形颈盾。 　　又是个怪异生物。 　　光看鲧的颈部以上，它还是很可爱的。 　　而今，这头鲧张着它的四肢，爬走到陈见楚面前。 　　“接下来就由楚照看它们了。” 　　炎说。 　　话音一落，又有鲧破水而出，陆续爬走到陈见楚身边。 　　一共是两头鲧。 　　陈见楚需要照看的。 　　说是照看，实际操作起来，像是在放羊。 　　两头鲧在前面爬跑，陈见楚在后面追。 　　陈见楚非但要看好它们，还时不时要给它们浇水，让它们不渴死。 　　当然，也不是只有陈见楚在出力。 　　两头鲧会这么老实地往外跑，全然是晴迷幻了它们，引导它们离开，看起来容易，实际上很费劲，稍有差池，鲧就会直接死亡，为了有更高的成功率，晴不能分神，只能专注于此。 　　他们还未完全离开刹帝那的领地，炎得提防。 　　另外，屏蔽了气息的陈见楚是最安全的。 　　这也就是，炎带他来的原因。 　　他们下了山，进入了附近的森林。 　　风冷冷地吹，擦过皮肤。 　　随风而来的气味，萦绕于鼻端，不可忽视。 　　“玫丽沙特莉。” 　　陈见楚稍稍凝眉，他看向炎，低声说道。 　　他在蛇群里待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记住一个气味，还是很轻易的。 　　气味能在空中保留，说明玫丽沙特莉就在周边。 　　炎说：“我感应到了，玫丽沙特莉和刹帝那一起。” 　　有些不幸，刹帝那很少离开巢穴，而他们都快离开刹帝那的领地了，结果却撞上了刹帝那。 　　陈见楚：“避开他们？” 　　炎摇了摇头：“他们对鲧的气味很熟悉，鲧的气味出现在这里，他们会一探究竟。” 　　若真的给查探了个明白，他们也就打起来了，鲧是再无机会带走。 　　毕竟，谁能容忍领地被侵犯？ 　　“先找东西掩盖鲧的气息。” 　　晴说。 　　若非紧急情况，能不掩盖去鲧的气味，就不要掩盖。 　　“需要什么东西，我去找。” 　　陈见楚说。 　　晴斜睨着他：“不认识逞什么强？” 　　陈见楚不怒反问：“眼下，也只有我能去找了吧？” 　　如若晴去寻找，那么他必然会操控走鲧，本就因鲧追击来的刹帝那，会和晴对上，稍微一点端详，都会让鲧在幻境中散命。 　　而炎去的话，陈见楚的确可以誓死保卫晴跟鲧，可万一他先死了呢？ 　　摩的遗容还历历在目。 　　如果当时他没有从容赴死，再坚持坚持，或许就能挽救到摩了。 　　况且，他这次死了，波及到的可不止晴。 　　这么一来，炎是应该留下来的，而他才是该外出的人。 　　“我会很快回来的。” 　　陈见楚说。 　　“好。” 　　炎同意了，他将该寻找的东西的特征告知了陈见楚。 　　“楚的蓄能子呢？” 　　炎问。 　　陈见楚迅速从口袋翻出蓄能子，递给了炎。 　　炎加满了异能，将蓄能子返还陈见楚。 　　他说：“它会指引你回来的。” 　　事不宜迟，陈见楚上路了。 　　在陌生的森林里，独自一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争分夺秒，陈见楚顺利取到了所需的东西。 　　他开始往回赶。 　　陈见楚的方向感要比炎想象中的好，他没有使用蓄能子，便赶回到了原地。 　　不可避免的，他们还是跟刹帝那起冲突了。 　　火势滔天，染红了天际。 　　隐藏了气息，几乎没什么生物会来接触陈见楚，他省事了不少。 　　陈见楚不知道炎在哪。 　　理智上，他得去找晴，给鲧掩盖好气味。 　　陈见楚的视线在附近搜寻着。 　　晴定然不会走远。 　　“这里。” 　　陈见楚经过一处草丛时，听到了晴的声音。 　　他拨开草丛，往里走去。 　　晴站了起来，露出颀长的身形。 　　陈见楚把东西给了晴。 　　两只鲧正趴在草丛里休眠，晴折断手里的茎，将里面流出的透明液体倒在了鲧身上。 　　量使用完，他丢开仅剩空壳的茎。 　　“走吧。” 　　晴说。 　　这也是一种决策。 　　成功屏蔽掉鲧的气味后，陈见楚和晴护送鲧先行离去。 　　炎解决完刹帝那，再跟上。 　　还是那句话，增加成功率。 　　他们不能白来一趟，他们耗不起。 　　陈见楚持着弓，奔跑着。 　　无需回头，便能知晓身后的火有多烈。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 　　还有名身姿窈窕的刹帝那，在高处凝望着他，妖艳的竖瞳没什么变化，细看，眼底有疑惑的显现。 　　或许她在为这个人感到熟悉。 第60章 　　此行算不上艰难。 　　他们顺利归来，基本没有损伤。 　　反观刹帝那，再次与他们起了冲突，最后还是败北收场。 　　当然，就算他们再怨恨，以自身的现状来看，也只能先吃下这个暗亏。 　　为了庆祝他们的告成，族人在今晚的食材上下了功夫。 　　丰盛至极。 　　陈见楚坐在树桩上。 　　尽管树的体积再怎么参天，总有幼年期，更有在激烈竞争中黯然退场的小树。 　　这种小树的树桩被异族拿来，加以利用。 　　陈见楚的这处篝火不算很大，可围坐的人算起来，也有十来位，大抵是其他篝火衬托出来的。 　　和陈见楚同篝火的有大半是生面孔。 　　但他知道，这是族内，排前的强者。 　　不过，陈见楚没有兴趣去跟人交好。 　　他默不作声，出于篝火是圈形的，他想降低存在感，是很难做到的。 　　怎么样都会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 　　不去在意就好了。 　　陈见楚习惯性地想着。 　　“楚。” 　　陌生男人的声音。 　　陈见楚抬眼看去。 　　“晴在路上没有刁难你吧？” 　　那人一脸揶揄。 　　不光是他，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盎然的目光。 　　毕竟晴在陈见楚来异族的第一天所做的事，是人尽皆知。 　　后续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很好，顶多缓和了些。 　　谁知暗地里，晴有没有给陈见楚使绊子？ 　　但其实，晴真没怎么欺压过陈见楚。 　　“跟你有关系？” 　　晴冷言冷语。 　　“晴你真刁难楚了？” 　　“怎么？想打抱不平？” 　　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会令人恼怒的那一挂。 　　不过，族人对他的语气没什么太大波澜，或许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当晴这么说时，族人便知道了他是无事生非。 　　但真和晴打起来，他们不一定能获胜。 　　“你想拿我们当木桩来用，就直说。” 　　“我可没兴趣。” 　　晴情绪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 　　话题就此作罢。 　　被提名的陈见楚始终没搭上腔。 　　他倒也清净了。 　　后面没有人再喊陈见楚，以及晴，大家迅速将他们归类到一块。 　　以上，仅是一段小插曲。 　　陈见楚和晴同道。 　　他们没什么交流，一前一后地往住所的方向走。 　　声没有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全然是他被终拐骗出去当劳力了。 　　谈论起来，终也是真不怕路上有声不愉快了，将他痛打的可能。 　　晴有时候不是很乐意说话，好比现在。 　　而现在，他跟不爱说话的陈见楚凑到了一块，乃至两人身周的气氛更是鸦默雀静，降至冰点。 　　旁人看了，都心觉别扭。 　　然，他们完全没有这种心态的存在。 　　就这么，他们保持形态，回到了住所门外。 　　一般临别，人们都会打声招呼，他们却没有，直接拉开门，进了屋。 　　仿佛陌生人。 　　陈见楚本就不善交道，见晴冷着脸，他就更无可能主动开口了。 　　至于晴，可能他很不屑吧。 　　次日，陈见楚按照惯例，仍旧早起。 　　他简单快速洗漱完，填了下肚子，就出门了。 　　过来在不远处进食，白色的狼毛沾上血色。 　　陈见楚没有等很久，晴便出来了。 　　晴定然早就感应到他的移动了，极为平淡地瞥了他一眼。 　　之后，他一言不发朝前走了。 　　陈见楚迈步跟上，两人之间隔了段路程。 　　他们把脚下的矮草踩得沙沙作响，风钻进了衣物里，亲密接触着，衣物大面积由风推挤变形。 　　今日的天空有些灰。 　　陈见楚默默无言，没有过问晴，今天该做些什么。 　　这是陈见楚第二次当守卫。 　　当晴转身要离去时，陈见楚开口了。 　　他说：“我还是只需要待在原位？” 　　晴侧着身看他，神色不变，话语却点破：“想多看守一些位置？” 　　陈见楚回视他，坦然：“是。” 　　晴收回了视线，语调淡淡：“最好别出什么纰漏。” 　　话一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没有指明陈见楚要多看守哪些位置，便是默许了他随意选择。 　　陈见楚将看守范围扩大至能顾及到的范畴，他不再仅限一方小天地的驻守。 　　过来在四周撒野奔跑，见着飞虫就追。 　　看守这份职责很枯燥无味，过来会好奇好玩地去追生物。 　　陈见楚不会，他向来不擅长制造乐趣。 　　如今是对应主系空间秋季的泯苍时期，通常，树叶中的叶绿素会发生分解，其中的营养物质会退回枝干，残留在树叶上的色素会代替叶绿素，显现出来，基本是黄色与红色。 　　当然，也有常年保持翠绿的树木。 　　但在散系空间，陈见楚几乎没怎么见到黄叶，红叶。 　　森林依旧保持着充满生机的绿色。 　　这是出自什么原理，陈见楚不知道，他又不是什么生物学家，研究员，对此也不感兴趣，没必要太深究。 　　看守最基础的事，便是巡视。 　　陈见楚能感受到光线的微弱，风的凉意。 　　阴天。 　　会下雨吗？ 　　陈见楚仰头看着缝隙中的天空。 　　本是无意之举，却不曾想再次见证了裂痕的重现。 　　蓝色的囚笼，再次笼罩。 第61章 　　这场空间崩解来得毫无征兆。 　　异族甚至都没有感应到半点痕迹。 　　好在，这次的崩解规模不大，来得快去得快，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大多数生命体对此忽略不计，当然，也有它们思维达不到更高层面的原因。 　　总而言之，有一个昭彰的隐患诞生了。 　　一次感应不到空间崩解的前奏，那么，是否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细思起来，是一件很令人恐慌的事情。 　　很有可能，他们再也感应不到了。 　　毫无防备，不能再提前撤离的他们，有极大概率会灭绝。 　　身为首领，炎应去边界查探一番。 　　毕竟，边界是根源。 　　原因大抵出自于边界。 　　陈见楚站在一旁，听着炎的发言。 　　炎要选两位同行。 　　此事性质严重，炎却没有打算带太多人。 　　这是因为异族正处于调整恢复期，接连受族群的骚扰，挫折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异族已经损失太多了，炎需要留下更多的强者在部落里。 　　“我吗？” 　　陈见楚握紧弓把的手松了松，总是恹恹的神情复苏了一刻。 　　“嗯，是楚。” 　　炎肯定着，复述着。 　　“好。“ 　　陈见楚应了下来。 　　没人知道他的心跳快得像在打鼓。 　　他本以为炎不会选他的，毕竟他对边界远没有其他人了解，对边界的认知，仅源于摩。 　　心知希望渺茫，陈见楚依旧做好了争取的准备，对于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他自然是暗自心动。 　　炎为什么会选他？ 　　陈见楚的目光越过了几道人影，落在了炎的身上。 　　最后一人是晴。 　　炎没有选青，因为青需要代替他在族里。 　　他们常常这么做。 　　三人再次踏上了路途。 　　这是一趟远行。 　　真正意义上，且抵达世界边缘。 　　陈见楚从来没有离开异族这么远过，越是接近边界，越有陌生不稳定的因素在变化。 　　“今日就在这里栖息吧。” 　　火焰烧断了杂草丛棘，袅袅烟雾曲绕飘升，进入呼吸道的空气沾染上了烟火气息。 　　这种气味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再也嗅不到。 　　不过十来秒，炎就清理了一片空地出来。 　　不得不说，植物实在太多了，脚下几乎无路可走，连物种踩踏出的弯弯绕绕不规则断路都没有。 　　很明显能感受到动物的减少，原因不言而喻。 　　是这样的。 　　趋利避害。 　　而有些物种却还是在贫瘠的地方生存了下来，好比在深处的海底，有处于喷发的火山口，将近百度的沸水渲染着周遭，周遭也充斥着剧毒的物质，即便如此，仍旧有生物生存。 　　似乎再恶劣，再不可能生存生物的环境，最终还是会有生物生存。 　　生态系统并不单一。 　　生态系统可以创造出来，再残酷的生存环境都可以。 　　但如今的情势，不比正常环境下的极端条件。 　　要知道，生态是可以被破坏的。 　　就算物种再怎么建立多样式的生态，也会被临近的边界吞噬。 　　白费功夫。 　　留在这里的，无疑就是挤不进去散系空间内里的区域。 　　这些生物总是要受边界散发的物质因素等类侵袭，十分不易，因此他们也发生了迅速的进化，赖以增加存活率。 　　陈见楚先前服用的药，便是进化过的植物。 　　上方的天空无一例外，都被树冠掩盖，地面的禾本植物早已没过了头顶，甚至更高，四周都是属于植物的气息，很浓厚。 　　看来，这里的素食动物也锐减的差不多了。 　　静谧的森林，只有风的吹动声，死寂一般，仿佛暗处有无数蛰伏的怪物，正窥视着闯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的猎物，好似在不经意间，怪物就会扑倒猎物，嘶咬享用。这种幻想叫人心生畏惧。 　　“我去狩猎。” 　　晴说。 　　炎：“路上当心。” 　　陈见楚清楚自己对外界的不熟稔，便没有去争这份职责，避免去莽撞，不自知会带来的灾祸。 　　“过来。” 　　他只是这么唤了一声。 　　过来摇了下尾巴，抬爪去跟晴。 　　“不需要。” 　　晴冷声冷气。 　　陈见楚：“你多想了，我只是让它跟着你，狩自己的猎。” 　　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径直闪身离开。 　　看来是懒得搭理陈见楚了。 　　过来去追晴了，原地就剩下陈见楚和炎。 　　“我去捡些枯枝干柴。” 　　陈见楚说。 　　“不用了楚。” 　　炎制止了陈见楚，与他对视着的同时，炎提醒着：“要当心这些草木。” 　　陈见楚问：“这些植物有什么不同？” 　　炎：“你常见的或许是物种食用草木，但生存在受边界影响范围的草木，基本都会捕食物种，乃至互相蚕食。” 　　“这里物种少，倒也不是全逃亡到内陆去了，大多数还是被捕食少了的。” 　　说到这，炎的话语有些无奈。 　　“草木太多了，它们之间还有阻不断，能互相通报信息的联系。” 　　不用炎再往下详细多说，陈见楚都明白了。 　　“那直接……” 　　陈见楚的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一颗巨树上。 　　树枝很粗，很大，完全够用。 　　虽含有水分，烧起来麻烦，但总比没有好。 　　只要他速度快点，斩下一段，就不会停留太久。 　　炎闻言笑说：“用不着。” 　　他既然这么说了，陈见楚怎能不明白话中的意思？ 　　炎说完话后，便走向附近的禾本植物中，抽取了几根三米长的藤条出来。 　　“楚帮我剥开外皮，取出里面的韧茎吧。” 　　炎说。 　　陈见楚伸手去接。 　　手蓦然一沉，方才炎轻松拿着的模样，让陈见楚误以为与普通的草差不多重量。 　　不曾想，重多了。 　　陈见楚面不露色，默默挨过了起初的不适应。 　　好在，炎似乎没有发现到他的一点错失。 　　陈见楚不想给他知道。 　　细长叶片，黑紫色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道细条。 　　陈见楚抽取了出来，他没怎么用力甩动细条，都能听见被它带出的破空之声。 　　打人应该挺疼的。 　　陈见楚想。 　　当然，是指放在现代。 　　在散系空间，相当于挠痒痒程度。 　　炎口上说让陈见楚帮他，他自己倒也没有闲着。 　　和陈见楚一起剥壳。 　　不用异能烧，选择手剥，自有他的道理。 　　在晴跟过来回来时，陈见楚和炎没有碰上任何攻击。 　　晴的捕猎方式与炎的何其相似，他们都是处理好后带回来，省去了还要再去取水来洗的功夫。 　　因而，被处理过的猎物，陈见楚更加难以认出是什么生物了，他认识的本就不多。 　　“麻烦楚和我一起缠一下。” 　　炎微微笑说。 　　陈见楚神情微松，顺从地走了过去。 　　晴宛如一个人形架子，他将食材提高，自己则是一动不动。 　　“先从这边缠两圈，再绕到下面缠到底……” 　　炎边做着事边示范着，陈见楚的视线在手下的藤条，和炎手下缠绕的藤条，来回移动。 　　炎的手，很好看。 　　陈见楚承认自己没出息，最后脑子里居然只剩下这个。 　　不过好在，陈见楚分神到走神这期间，有好好把事情办好。 　　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正视炎了。 　　食材缠好后，晴换成了藤条提着。 　　“楚可以站开点。” 　　陈见楚往后退了几步。 　　晴的手臂是伸直了的，当火焰席卷上食材，好似连他一并烧了般。 　　当然，晴对此是无动于衷的，再者，炎也不可能真会烧到他。 　　陈见楚是没想到，炎会以这种方式烤熟食材。 　　很快，火焰平息了下来，缠在上方的藤条也发生了些改变。 　　它们衍生出新的藤条，包裹住食材，并且部分深入于食材。 　　晴将这畸形的东西放到了地上，三人围坐。 　　炎是最不怕烫的人，他轻松拆开大片藤条，铺开在地，用于垫底。 　　随后，他一步步拆解着熟透了的食物。 　　刺穿食物的藤条被炎当作竹签来用，某种程度上，这也省去了他们将食材串起来的时间。 　　“晴去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吗？” 　　炎问。 　　晴面色不变：“比上回要严重些，这虽然是场小崩解，但它对边缘的影响依旧很大。” 　　“我也感应到了。” 　　炎的目光落在了所能触及的植物上，眼底辽阔且平稳，似乎能包含下世间万物。 　　“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陈见楚询问。 　　炎垂着眼看着他，说：“这些草木在衰退，边界已经影响到它们的生命了，或许再过不久，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就会不复存在。” 　　陈见楚不由看了下周围茂盛无比的植物。 　　在来之前，他以为靠近边界的地方会是荒芜一片。 　　结果却是相反，依然有很多生命在挣扎求生。 　　“边界还有多远。” 　　陈见楚望了下天色，时候尚早。 　　“不远，进食完，歇息片刻，我们就赶完最后一段路。” 第62章 　　临近边界，高大的树木稍有萎缩，这令阳光有机可乘，大片直线型的光折射进森林，稀疏的位置尤为多，道道光束皆从那撒下来，就好像那里是光的起源。 　　而受光照耀的下方，尽是明亮惹眼的光晕，深绿的叶片退化得浅浅。 　　“别往前走了楚。” 　　炎提醒着陈见楚。 　　陈见楚停下了脚步，偏头望着炎。 　　“前面是边界。” 　　晴说。 　　他替炎解释了。 　　陈见楚看向前方。 　　来到这里，陈见楚的想法再次被颠覆，因为这里的植物又很雨零星乱。 　　萧疏至极。 　　原来前面就是边界了。 　　也是，它们又生长不到外边去，自然也就荒白下来了。 　　地平线仍在，广阔的天空仍在。 　　地球的形状是球体，并没有所谓的尽头，只有无限循环，除非脱离球体。 　　那么…… 　　边界呢？ 　　空间，还是地球的模样吗？ 　　若是球体，经过崩解收缩的空间，又是何等形状的？ 　　炎抬手抚上虚无。 　　那个位置，离陈见楚不过就五步距离。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人叫停他，那么他就撞上边界了。 　　隐形了的边界。 　　“我可以碰吗？” 　　陈见楚问。 　　“最好别碰。” 　　晴冷淡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边界很不稳定，存在的未知更多，你本不该来到这里。” 　　晴说完了话，就收回了视线。 　　无庸赘述，陈见楚都明白之外的话音。 　　无非就是一个死字而已。 　　但如果陈见楚能活到最后的话，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遇上边界。 　　因此，炎是打算让他逐步适应一下边界周边。 　　“楚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炎问。 　　陈见楚：“没有。” 　　炎说：“那楚想触碰边界的话，就触碰吧。” 　　晴一惊，话语脱口：“可是”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晴随即抿紧了唇，没有再往下说。 　　陈见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他暗自揣测着炎的意图。 　　当然，就算是坏的，他也能接受。 　　毕竟坏也仅是对于他而已，只要是炎想的，那他甘愿付出。 　　“不用担心晴。”炎的手已然收回，没有再放在边界上，他的语气从容，“既然楚能走到这里，那他大抵也是相安了的，况且楚也是越过边界来到散的。” 　　是啊，他越过了边界，来到了散系空间。 　　陈见楚垂着眼。 　　这也算是他想争取来到边界的原因之一吧。 　　最主要，根本的原因，是为了炎。 　　晴没有再开口。 　　陈见楚没怎么想，迈腿走了三步，便抬手去触碰边界。 　　看不见的边界。 　　永远无法知晓会是哪一秒触碰到它。 　　很冰凉的触感。 　　表面不算很平滑。 　　陈见楚只能凭着触觉来感到边界的存在。 　　他看着眼前的边界，若不是他碰到了这层隔膜，还当真以为前方还能走，天空还能再继续延伸。 　　原来是假象啊。 　　边界编织出来的。 　　边界是捂不热的，无论再怎么用温度去感染它，依旧无济于事。 　　陈见楚收回了手。 　　他敛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 　　本就不高的体温，更冰了。 　　“感觉怎么样？” 　　炎轻声询问。 　　陈见楚放下手，侧目看向他。 　　“有点像玻璃。” 　　“玻璃？” 　　“嗯，玻璃是一种非结晶非金属的固体，原料一般都是用多种无机矿物制成的，不过不同的是，玻璃再怎么透明，都会被看见，而且有时物体能折射在玻璃上。” 　　明知他们听了可能还是会雾里看花，但陈见楚仍旧解释了。 　　炎只是笑了笑，说：“那就好。” 　　他的这句话，是回答陈见楚所答的感觉。 　　晴对边界不感兴趣，没有上手。 　　以异族的角度来看，只要有一人接触了就行，用不着他人再去触碰。 　　毕竟频繁接触边界可不是什么好事。 　　“情况如何？” 　　晴问。 　　炎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忌讳边界。 　　很明显的一件事。 　　是担心边界收缩，会殃及到他们吗？ 　　最可信的原因，只有这个了。 　　三人转身走入森林，逐渐远离边界。 　　“边界的情况跟先前没什么差别。”炎说。 　　晴略有所思：“这么一来，感应不到前兆的原因会比较难找了。” 　　炎颔首，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在边界呆一段时日，或许能找出纰漏。” 　　刚经历完崩解不久，短期内，空间应当不会再发生崩解。 　　因此，晴认同了炎的抉择。 　　以目前来看，他们也只能多观察了。 　　“我再去看一下他处边界，你和楚找一下合适的栖息地。” 　　炎说。 　　时候不早了，已然近黄昏。 　　“好。” 　　晴答应下来。 　　陈见楚的经验不足，炎带他来的目的也有锤炼意味。 　　一回生二回熟。 　　晴和陈见楚在森林里穿梭着，薄暮的微光时不时照射在他们身上，和煦且夺目。 　　晴并没有一味前行，他向陈见楚讲述着在边界增加存活率的手段。 　　“关于栖息地，一定要找有物种的地方。” 　　晴极为认真道。 　　在植物能捕食动物的情况下，的确更应该去贴近动物。 　　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选的栖居位置，必然要安全不少。 　　选择贴近植物，危机概率那么高的地方，料也没有机会休憩，恐怕会全程提高警惕性，加速疲惫。 　　陈见楚把晴的话牢记于心。 　　来到边界这么久，陈见楚终于见到动物了。 　　形似紫苏的高大植物上挂有蛛丝网，细看，便能发现，有只硕大的蜘蛛藏身于叶间，由于它的颜色是暗紫色的，倒也难以发现它的位置。 　　它的蛛丝网也是暗紫色的，稍有不慎，便会掉入网中。 　　“这边的紫蛛较多，蛛丝都淬有毒性，别碰到了。” 　　晴提醒着。 　　陈见楚铭记下来。 　　“就这里。” 　　晴说。 　　陈见楚张望了下这处位置。 　　植物还是无法避免的，好在数量少了些。 　　周围的桫椤较多，树是最少的。 　　地上的土壤松得很，像是被翻过一样，土间掺杂着不少白色丝丝。 　　“附近有食用菌丝的物种，这片区域相对来说会更安全。” 　　——植物会利用菌丝来互传信息。 　　森林的泥土里，基本都布满了菌丝。 　　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你要守在这里，还是跟我去狩猎？” 　　找好了栖息地，下一步就是觅食。 　　休眠没什么讲究，找个地方靠着，扯几片叶子铺在地上睡就可以了。 　　在原始森林里，有什么好布置的。 　　“过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陈见楚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过来说。 　　“嗷呜呜呜……” 　　过来也只能这么叫着了。 　　它耷拉着尾巴，毛茸茸的狼面可怜兮兮。 　　然而，这对陈见楚起不到作用。 　　他又不能让过来跟着自己，总要有守着的人，或狼。 　　他不熟，在边界需要谨慎，自然不能贸然带着过来。 　　适可而止。 　　过来虽然是头狼，看起来还不太聪明，但这点它还是懂的。 　　其实，它倒也不是真笨。 　　它能察觉到陈见楚的情绪变化，以及那不可多得的欲望。 　　过来蹲坐在地上，目光炯炯地送他们离开。 　　“摩有跟你说过狩猎技巧吧？” 　　晴斜眼看着陈见楚，说。 　　“嗯。” 　　没有感应器官，陈见楚只能从微小，稀碎的变动，判断推测出这里是否有猎物经过，是否还在不远处，又或者这种痕迹是那种猎物留下，可否食用。 　　不过物种繁多，他们时常迁移，陈见楚永远都记不完。 　　死记硬背倒不如灵活运用。 　　陈见楚常常对着陌生的物种进行预想，借以种种迹象，来臆度出实际。 　　晴说：“找出来。” 　　陈见楚下蹲至地面，捻起沙土，感受它的质感，视线在周遭寻着可疑痕迹。 　　“回来了。” 　　陈见楚面无表情地提着处理干净的猎物，和晴回到临时的栖息地。 　　入耳便是炎的声音。 　　陈见楚能看见过来吐着舌头，黏着炎的一幕场景。 　　晴直接把手里的猎物往地上一丢。 　　也没开口叫一下过来。 　　陈见楚：“过来。” 　　狩猎的同时，他们顺带把过来那份也带回来了。 　　听到主人的指示，过来欢脱地跑了过去。 　　倒也没有非要来扑陈见楚一下。 　　“还是一样吗？” 　　晴问。 　　炎坐在枯木上，微曲着身体：“一无所获。” 　　意料之内的结果。 　　晴的食指搭在下颌下，脑袋的重力稍压于指骨上。 　　“也许这是新的一轮镇压。” 　　“回族前再没有发觉出端详，大概率就是了。”炎说。 　　“但愿我们能感应到下一场崩解。” 　　晴说完这句话，不由自嘲地笑了。 　　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陈见楚看出来了。 　　陈见楚又看向炎，对方正垂着眼睑，似乎在深思些什么。 　　炎察觉到了陈见楚的视线，掀起眼睑看来。 　　“楚想问什么吗？” 　　陈见楚微微闪躲：“没有。” 　　“有想说的可以说出来”炎说，“晴和楚先去洗浴一下吧。” 　　洗浴？ 　　陈见楚有些愣神。 　　异族平常洗浴的频率不高不低，全看个人喜好，大多数人都是脏了洗，干净的话不怎么下水。 　　在边界这种地段，陈见楚是认为不该洗浴的。 　　“适当冲洗手脚，面部即可。” 　　走在前面一点的晴说道。 　　不得不说，晴和声这对兄弟，很适合去当间谍之类的工作。 　　因为他们能分辨出细致的变化。 　　陈见楚不知道晴是否总能看穿他的想法。 　　当然，晴不是会多言，肆意撒播私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又要准备考试，又要写文，还要找工作，头秃，唉，可能会更得很慢，不过没有人看，也没什么大关系了，慢慢苟到完结就好了（发出想完结的声音…… 第63章 　　晴说完那句话，没有再开口。 　　他丝毫不畏惧陈见楚知晓这点，很早之前，他就自我暴露过了。 　　“洗了可以屏蔽气息？” 　　陈见楚说。 　　晴说：“差不多。” 　　某个节点，有水流声闯进耳内。 　　霜冷般的气息。 　　然而水流不出自于溪河，反是一棵巨大的树木。 　　“这是断杨之木。” 　　晴说。 　　断杨之木的枝干与其他树木一样，延展性偌大，直径也不小，唯一不同的是分枝涓涓细流着水帘。 　　略有寒意的水雾迎面而来，很舒适的一个温度，令人心生惬意。 　　树皮的颜色颇深，不清楚这树皮本就深棕，还是被水濡湿，转为深色。 　　当然，这些不重要。 　　“借以断杨之木的气息。” 　　晴简短地说道。 　　目的很明确，无非就是利用植物的气息，挡去其余植物的针对。 　　晴伸手去接水源，简易清洗自己的面部，陈见楚依葫芦画瓢，过来就比较野蛮了，直接站在水下，蓬松的皮毛湿答答贴在身上，整头狼硬是小了一圈。 　　它淋着水，还不忘甩水才是最致命的。 　　“过来。” 　　陈见楚抬起手臂去挡朝脸溅来的水，皱着眉，拔高音量道。 　　“傻狗。” 　　晴被甩了更多水到身上，语气好不到哪里去，可想而知，他当下的表情有多不愉悦。 　　谁都知道过来是狼，晴说这么说，仅是以此宣泄不满罢了。 　　陈见楚自然没有过多去纠正强调，晴到底没有对过来动手。 　　也的确是过来先惹事。 　　清洗完毕，两人一狼往回走。 　　过来浑身轻松，活蹦乱跳地往栖息地跑。 　　一直在滴水，陈见楚不好让过来那样，便用蓄能子将它的皮毛烘干了。 　　他们一回到栖息地，炎就离开了。 　　他也需要简单清洗一下。 　　不知何时起，气温变得凉薄。陈见楚安分地使用蓄能子取暖，他还不至于硬撑，从而让自己生病。 　　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夜间也会去边界查验吗？” 　　陈见楚问。 　　晴略掀眼皮，淡蓝色的眼眸极为吸睛。 　　“自然，你想去？” 　　疑问句。 　　想必晴这时候没有窥探他的想法。 　　又或者，他并不是什么都能看穿。 　　对此，陈见楚不清楚。 　　“我能去？”陈见楚反问。 　　“走个过场而已。”晴说。 　　关于这点，陈见楚明白。 　　他早已习惯。 　　“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陈见楚的目光没有转移，直直落在晴身上。 　　晴的眉峰稍有挑起，他似乎对陈见楚的举动感到新奇。 　　“你说。” 　　“我是怎么穿过边界来到散的？” 　　“他们没跟你说？” 　　“没有，只说了受动荡影响。” 　　晴很是无言，显然，当初不问，现在才来问，着实服了他。 　　“你是通过缺口来到散的。” 　　“缺口？” 　　晴侧着头，看着陈见楚：“你也没有了解过缺口？” 　　陈见楚的唇线稍稍绷直。 　　他先前完全不在意，怎么可能去了解太多。 　　晴看出来了。 　　他的态度。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的又想知道了。 　　晴的神情虽有不耐意味，却也向陈见楚娓娓道来。 　　“空间崩解时，边界是有在运作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嗯。” 　　“边界运作的同时，也遭受着攻击，因而有些位置会发生爆破，这就是缺口。” 　　边界出现缺口，可想是多么令人恐慌的一件事。 　　晴的话语还在继续：“出现缺口后，边界就会竭力去修复，不过修复是需要间命的，掉入缺口的物种只有少数能逃脱，你就是在空档期间，顺利穿过缺口的。” 　　陈见楚心一跳，不由说：“这么说缺口有一定概率是通往其他空间的？” 　　不，不。 　　陈见楚迅速冷静了下来，心中否认着。 　　倘若真是这样，异族早就离开散了。 　　或多或少。 　　晴嗤笑一声，他在为陈见楚的天真而发笑。 　　“想什么呢？” 　　晴的唇角上扬着一些弧度，其中蕴含的笑意，绝对不属于褒义性。 　　“你得清楚，物种大多数是被迫卷入缺口，而不是不慎。” 　　晴敛下了笑，颜色纯洁的睫毛扇动几下，眼皮掀起，露出一双剔透的眼睛。 　　“边界修复缺口需要养分，而被卷入的物种成为了修补养分。” 　　晴直直盯着陈见楚的双眼，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对于你的心思，我只能说，放弃这条路吧，那是不可行的。” 　　陈见楚垂下了眼帘，没有答话。 　　他的想法很简单。 　　那便是借助自己来时的状况，从而推测出一条适合异族逃离的道路。 　　但其实，他又未曾不清楚呢？ 　　如若真的可行，那么炎早就实践了，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族人每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他就想尝试一下。 　　审视自身，他又何尝不幼稚得可笑。 　　听晴的讲述，他们显然无法利用缺口离开散，因为那样会成为养分，大抵是没有存活率。 　　“楚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炎回来了，站在陈见楚的面前。 　　陈见楚蓦然回神，入眼便是在心中脑中描绘过千万遍的面容。 　　“没什么。” 　　陈见楚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掩下心中所想。 　　炎是否有看出他的隐瞒，陈见楚无法得知，他只能做着自己所能触及的事。 　　炎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只是道：“等会楚陪我去边界吧。” 　　他只是想要磨练我而已。 　　陈见楚不停安抚着自己躁动的心。 　　以往跟屁虫似的的过来没有跟上，陈见楚回头去看，就见它憨厚地蹲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跟上的意思。 　　正好，陈见楚没打算带上它。 　　毕竟去边界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好事。 　　过来的位置离晴不远，陈见楚收回视线时，不难免掠过他。 　　从方才的一番交谈后，两人没有再多言。 　　至于炎点了陈见楚同行，他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晴的视线平直，短暂地和陈见楚交融了下。 　　陈见楚没有多看，晴没有开口。 　　这里的森林没有照明物，反倒是一些植物在黑暗之中亮着绿光，异常醒目。 　　陈见楚的身周跟随着几簇火苗，火舌在风中跳跃。 　　“楚害怕吗？” 　　炎走在前方，低醇的嗓音通过介质传播入耳。 　　“不害怕。” 　　陈见楚毫不犹豫道。 　　前方传来一道轻柔至极的笑声，短暂却勾人。 　　陈见楚心神都不宁了。 　　冷静。 　　要冷静。 　　陈见楚提醒自己。 　　杂草丛生，挡在前面的皆是荆棘。 　　此处的植物神经敏锐，一点刺激都能换来它们剧烈的攻击。 　　事出有因。 　　到底是食物太少了。 　　炎在前方拂开繁叶，没有用火灼烧。 　　泥土里混杂着干枯的枝条，一经踩踏，就会挤压着进入泥泞里，同时发出嘎吱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 　　风总是不曾止息，以至于炎的气息时常被卷送至陈见楚的鼻端，清冷的断杨之木，其中混杂着他自身的气息。 　　该如何去形容他的气息。 　　陈见楚不知道。 　　他找不词句来描述。 　　很多时候，词语还是太苍白了，无法精准表达出心中所想。 　　总之，那是一个很难以忘怀的气息。 　　关于炎的一切。 　　他想。 　　他永远不会遗忘。 　　炎的经验丰富，所以他们是很顺利地抵达了边界。 　　如同白日里，炎的掌心贴上了边界，他的神情平缓，没有过多的沉重肃穆。 　　当然，这只是陈见楚所窥见的一面。 　　陈见楚伫立在一旁，凝望着。 　　他没有伸手去触碰边界，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他不想给炎惹来什么麻烦。 　　不久，炎收回了手。 　　“可以了？” 　　陈见楚见他迟迟没有下一个举动，禁不住出声扣问。 　　“嗯，可以了。”炎稍许低头，看着陈见楚，“其实查探边界算不上难事，很快就能解决，难的是得从其中感悟出不同之处。” 　　都是如此。 　　陈见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炎不由笑了下，说：“楚想感应一下边界吗？” 　　“可以吗？” 　　陈见楚抬着脸望着他。 　　“当然可以。” 　　炎轻轻笑了声，他朝陈见楚伸出了手。 　　陈见楚一愣，表情凝滞。 　　炎的眉眼含笑：“握住我的手。” 　　炎的提示，令陈见楚惊醒，确认了自己没有领会错意思。 　　陈见楚垂在身侧的手僵了僵，指尖蜷缩，炎很有耐心，没有催促，静待着他的回应。 　　陈见楚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了手，指节刚搭在炎的手上，炎就反手将五指穿过他的指缝，牢牢扣住他的手。 　　陈见楚瞪大了双眼，神色惊慌。 　　下意识的，他想抽开自己的手。 　　然而，炎握得很紧，全然没有松手的想法。 　　“楚还是不习惯跟人亲近吗？” 　　炎轻声问。 　　“没，没…有。” 　　陈见楚不自在地躲着炎的视线，余光却忍不住偷窥十指交扣的手。 　　心脏怦怦地跳，快要炸了。 　　“或许我不该这么提议，但楚想感应边界，只能借助我的感应器官。” 　　说着，炎紧握的手有松开的趋势。 　　他想终止了。 　　陈见楚一发觉到炎的举动，绷直的手指即刻向下弯曲，紧密握住炎想要抽离的手。 　　“等一下。” 　　听了他的话，炎果真停下了，垂眼看着他。 　　接收到炎的注目，陈见楚甩开怯懦的心态，朗声道：“我不反感你的触碰，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所以……” 　　“请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鬼畜版·楚：呜呜呜是贴贴耶，是贴贴！是贴贴！！！ 第64章 　　随着能量的传输，两人的身周悬浮流转着光圈，光雾犹如破碎的星尘飘往高处，墨发飞扬。 　　“把手放上去。” 　　炎说。 　　陈见楚闻言照做，掌心贴上边界。 　　霎时。 　　道道庞大，信息密集的蓝墙耸立于脑海之中。 　　陈见楚能清晰地感受到边界的起伏，底下运转的能量，给精神所带来的刺激，以及边界外蕴藏的未知，从渗透进来的几丝力量中，能窥见可怖之意。 　　这完全与他白日里接触的不一样。 　　视角的广阔性。 　　陈见楚很清楚这是炎的感应器官，长久地借用，不知是否会给他造成负担。 　　因此，陈见楚适可而止地收回了手。 　　“好了？” 　　炎问。 　　陈见楚微微垂睫：“嗯。” 　　他知趣地松开了和炎紧握的手。 　　他松手，炎没道理不松。 　　垂在身侧的手背手心，都是与对方交融过的体温。 　　陈见楚自知忽视不了，也就将重心放于其他位置了。 　　不等炎开口，他便出声道：“边界的每处，厚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陈见楚能感应的范围会比炎小不少，但从方才仅有区域的感应，观察中，他还是发现了这个很明显的点。 　　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是不同。”炎略微颔首，“较为薄弱的是由边界爆破所造成的。” 　　说到这，炎回忆了下，又道：“我还没有跟楚说过边界会发生爆破的事。” 　　那时候事情繁多，时间紧促，炎自然不太可能面面俱到，都给陈见楚讲述一遍。 　　“我知道边界爆破的事情。” 　　陈见楚说。 　　“是摩吗？” 　　炎说。 　　陈见楚摇头：“是晴。” 　　不知炎想起了什么，笑意盈盈。 　　陈见楚心里好奇，倒也没有问出口，只是说：“既然是边界爆破的原因，那么就是修复不回初始状态？” 　　炎：“是这样，楚没有说错，边界其实常常会发生爆破，乃至出现裂痕，很不稳定。” 　　“听晴说，我是通过缺口来的。”陈见楚说，“你们是已经试过了吗？借用缺口离开散的方法。” 　　他想听听炎的说法。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试过，在很久以前就试过了。” 　　炎说。 　　对于突然筑起来的囚笼，绝大多数物种都是想要打破边界，逃离散系空间。 　　无疑，都没有成功， 　　第一次发现缺口时，物种们争先恐后地朝缺口奔去，它们都想离开。 　　可想而知，那是一场自我毁灭的灾难。 　　血的教训，并没有止住它们的步伐。 　　依旧的前仆后继，直至苦头吃够了，它们才真正明白此路不通。 　　缺口一事，异族虽没有如其他物种发了疯似的闯，慎重地琢磨方法，却也死了上千位族人于缺口。 　　“确认楚是从缺口来的，是因为修复完后的边界，仍有楚残留下的气息，当然，更多的还是主系空间的气息。” 　　炎一面沿着边界走，一面说道。 　　听炎这么一说，陈见楚想起一件事。 　　“边界为什么会将物种当作养分来修复缺口？” 　　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边界匮乏了，只能从物种身上汲取能量。” 　　陈见楚微微拧眉，面容作深思状。 　　炎的黑眸在四周扫视着，他察觉到了陈见楚的凝重神情，颇为无奈：“你知道的楚，有很多事情，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有太多是我们想不到，更无法触及到的。” 　　“我知道，但我总得试一下。” 　　陈见楚望着炎的背影说。 　　炎：“也是因为想帮助我，才这样的吗？” 　　他看出来了。 　　被戳中心事，陈见楚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嗯。” 　　“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楚不要插手。” 　　陈见楚追问：“为什么？” 　　“楚会碰到很多挫折，而且几乎所有方法我都用过了，我不想楚白费力气，再者，这不是楚该担心的事。” 　　牵强。 　　太牵强了。 　　他不接受。 　　陈见楚：“异族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炎的语调很低：“是啊。” 　　陈见楚：“那为什么不再多试试？试试又无妨。” 　　炎：“那楚是怎么想的？楚的方法。” 　　陈见楚听他这么问，便详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怎么来到散的，我记得很清楚，我不觉得我来到散是侥幸，极大可能在这之间，存在着安全区域，只要找出那条道路，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炎摇了摇头，只是说：“这点，我也想过了，可这是不存在的楚。” 　　“但你能为异族这么着想，我很感谢你。” 　　陈见楚只觉心被狠狠揪住了。 　　“你是已经实践过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直接否认了我的方法？” 　　“你要知道，楚。”炎说，“想要通过缺口，就得付出牺牲，在缺口上的探索，我们已经失去太多太多族人了，并且都是一去不回，想要通过缺口离开空间，没那么简单，边界外都是无法估测的力量，况且以异族现在的人数，我们更应该慎重。” 　　每一步都如覆寒冰。 　　万一时间容不得他们慎重了呢？ 　　陈见楚无法让炎赌一把，因为炎的顾虑是对的，许多方法的结果都会是灭绝。 　　“既然这样，那下次崩解的时候，我进入缺口。” 　　陈见楚的话语，令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刹那间，陈见楚对上了他的黑眸。 　　不知是否周遭暗大于明的缘故，导致陈见楚看晃了神。 　　方才，他好似看见了炎的眼眸深处蔓延着悲悯。 　　“楚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陈见楚说。 　　“你会死的，楚。”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 　　“就因为我救了楚，所以楚不惜用性命来帮助我吗？” 　　“嗯，算是吧。”陈见楚的眼神有些飘忽，“也有我崇拜你的原因。” 　　话落不久，陈见楚又接着说道：“虽然有死亡概率，但我认为很值得，因为我有一定可能找出安全领域。况且像我这种没有营养的人，边界也许不乐意吸收我。” 　　最后一句，他在宽慰炎。 　　“楚，真是的…” 　　炎抬手虚虚掩面，他对陈见楚的执着，感到十分无奈。 　　眼睛还没有睁开，便能听见鸟鸣声。 　　聒噪。 　　陈见楚睁开双眼，撑着地面，坐直身体。 　　阳光明媚，恣意倾洒。 　　雪白的肤色在日照下，异常通透，无瑕至极。 　　陈见楚天生颇白，属于很难变黑的体质，这也就是他在主系空间风吹日晒，在散系空间风刀霜剑依旧保持原本肤色的原因。 　　凭借精致漂亮的容颜，令人艳羡的身体条件，陈见楚也遭了不少罪。 　　娘娘腔。 　　大家都很厌弃。 　　当然，事实上，陈见楚并不娘，长相也不算特别偏向女相。 　　栖息地里，只有陈见楚一个人。 　　晴和炎去边界了。 　　或许他们还有去其他地方，但这陈见楚就不清楚了。 　　炎并没有硬性要求陈见楚守在栖息地，算是默认了他可以自由活动。 　　陈见楚自然没想在原地荒废时间，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过来趴他旁边，听见动静，仰起狼头看着他。 　　“走了，过来。” 　　陈见楚说。 　　过来跟上了陈见楚。 　　炎和晴比陈见楚早回来，因此他一回来就见到两人了。 　　他们倒没有询问陈见楚的行踪，对他加之束缚。 　　“情况怎么样？” 　　陈见楚问。 　　“还是不变。” 　　炎说。 　　陈见楚回归缄默。 　　关于边界，他们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现实就是那么枯燥乏味。 　　“等会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其他边界。” 　　炎说。 　　只能将解开谜题的答案寄托于其余边界上了。 　　半个间命后，三人一狼再次踏上了行程。 　　他们沿着边界走，风景都是相似的。 　　细条的根茎轻轻舞动，尖叶精巧有序排列于两端，这类植物在周围的树木上挂得很满。 　　当陈见楚察觉到茎条朝炎袭去时，他即刻抽出匕首冲上前。 　　“等一下楚。” 　　炎拉住了陈见楚握匕首的那条手臂。 　　陈见楚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长祭委托的生灵，传达话语的。” 　　陈见楚拽着茎条的手松开了，重获自由的茎条缠上了炎的手臂。 　　静神倾听片刻后，炎蓦然抬首。 　　“族里出事了？” 　　晴见他神情凝重，不由问。 　　缠在手臂的茎条褪去，炎沉重地点了下头，道：“我们得赶回去了，族里跟阿曼图起了冲突，现在是僵持状态，要不了多久便会开战。” 　　阿曼图。 　　陈见楚了解过这个族群。 　　据说脾性喜怒无常。 　　事不宜迟，三人当下掉头，朝异族的方向赶去。 　　回异族需要花费的间命不长不短，对于现今的情况，自然是越快越好。 　　但一身疲惫赶回去，只会影响施展，带不来太大帮助，因此，他们在路上也要适当休息。 　　怀揣着焦急的心情。 　　毋庸置疑，这种情绪，陈见楚是不怎么拥有的。 　　目前族里，值得他上心的，也只有声了。 　　同他一样的还有晴。 　　他们没有停歇，赶了二十个间命的路程，最后是身体迫使他们停下。 　　此刻已然接近黎明时分。 　　边界早已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炎去狩猎了，陈见楚也动身了。 　　“你去哪？” 　　晴在喝水，余光捕捉到陈见楚要离开，眼眸紧盯着他问。 　　“拾点枯枝。” 　　陈见楚说。 　　晴眸色微松，说：“别走太远，悉加尼亚普里斯的领地在附近。” 　　“悉加尼亚普里斯？” 　　这个族群，陈见楚倒是没有听说过。 　　“嗯。”晴轻应了一声，说，“他们的领地意识很强，不想死就别靠太近。” 　　“界线大概在哪里？” 　　晴抬指，对着远方一划。 　　陈见楚眺望着，估测了下。 　　离他们约有两公里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深圳疫情好严重，附近都有很多被封了，我还路过了几处（擦汗 第65章 　　这里的树木生长间隙颇大，至少在陈见楚见过的当中，是如此的。 　　树皮是惨白的墙灰色，因而树身的缺陷更为醒目。 　　出于资源有限，大多树木枝干上寄生了不少植物，看起来很是密麻，空隙少得可怜，反观此地的树木完全没有被寄生的痕迹，也不知是何故。 　　树下周围的野草总能跳出些生物，被覆盖的地面暗藏着物种，是寻求庇护者，也是捕猎者。 　　在这之中，无疑需要保持警惕。 　　当然，保持警惕此事，陈见楚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每走一步，陈见楚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总会与草丛发生摩擦。 　　拾完最后一根枯枝，他准备打道回府。 　　站在草丛之中，能眺望到方圆数百米的景物。 　　这已是最大的极限，能一眼看到如此距离已属不易。 　　两公里。 　　陈见楚稍稍敛神，没有再试图窥探。 　　他抱着一堆枯枝往回走。 　　晴也知道，他还不足以莫名徒步走完两公里。 　　但需要清楚一点，两公里是领地距离，并不是悉加尼亚普里斯的距离。 　　种族是可以随意移动的，而领地不是。 　　不难免陈见楚会撞上悉加尼亚普里斯。 　　倒也不是他们有意在此歇息，而是一路下去，都是各方霸主的领地，综合来看，悉加尼亚普里斯算是较为安全的一支。 　　咯哒—— 　　身后有物体下坠，动静中等偏下。 　　这是出于周遭颇为幽静的情况下，所占据的范围。 　　可能是熟透了的果实脱离枝干，也可能是物种取食失手，导致掉落。 　　总之，陈见楚侧身回头了。 　　倘若是物体掉落，大抵是滚进草丛里了，想要知道位置，只能找出晃动较为剧烈的草丛 　　目前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声音，他暂时没有去追究。 　　因为他明白，那并不重要，值得他重视的是，正对着他的物种。 　　他见过的物种算不得少，当然，如果非要以全部物种的数量来算，那肯定是少了的。 　　在他记忆贮藏中，骇人恶臭的物种也不占少数。 　　可对比起眼前的生物，简直过犹不及。 　　一半红面，一半青面的脸部无疑给视觉带来了冲击。 　　也是这一特征，让陈见楚一眼就确定他是悉加尼亚普里斯。 　　只有一名。 　　陈见楚暗想着。 　　眼见不一定为实。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虽说他有时候的确不顾一切地杀上去，但不可轻举妄动这点，陈见楚其实还是懂的。 　　如若悉加尼亚普里斯率先攻了上来，陈见楚还是有把握杀了他的。 　　而且，迄今为止，他见过的各个族群形态不一，身量却相差无几。 　　这点，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他绞杀。 　　悉加尼亚普里斯没有动作，或许他在想这个异族人怎么没有异能波动。 　　时间的静止，让陈见楚更有闲暇去观摩悉加尼亚普里斯。 　　悉加尼亚普里斯似乎做不到直立行走，他一直弓着背。 　　他面如煞鬼，长牙裸.露在外，像是剑齿虎。 　　并且，他的身上多处布有鳞片，青铜肤色更是前所未有。 　　本是很正常的形态，一旦与有些部位放在一起，就很有违和感了。 　　爪蹼。 　　他的脚趾间有薄膜相连。 　　尽管风只有一刻吹拂开草丛，陈见楚还是看清了。 　　两栖动物？ 　　陈见楚心想。 　　眼珠子转动了。 　　悉加尼亚普里斯终于有所动作，不再静止。 　　不过，他的一个举动，令陈见楚略吃一惊。 　　──悉加尼亚普里斯逃了。 　　几个闪身，便远离了陈见楚。 　　陈见楚没有追，当今，他不想给炎带来麻烦。 　　“还站着干什么？” 　　晴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后方。 　　不知何时，他来到了陈见楚身后，但不会是太久之前，应是刚刚。 　　晴的神情冷漠。 　　见到了他，陈见楚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他走的不远，定然在晴的感应范围内，悉加尼亚普里斯的出现，晴自然是感应到了。 　　陈见楚跟在晴的后方，往回走。 　　除了那一句话，晴没有再开口。 　　“悉加尼亚普里斯的领地意识强，他已经和我们正面对上了。” 　　陈见楚在心中斟酌几遍，开口道。 　　“无非就是打与不打两种方向。” 　　晴淡淡道。 　　他说的，陈见楚当然想到了。 　　只是，如若真的打起来了，拖延的是他们的时间。 　　晴瞥了陈见楚一眼，道：“这是很难避免的事，再者，这里不是他们的专场。” 　　“他们是从哪里迁移来的？” 　　陈见楚问。 　　晴：“岛屿。” 　　陈见楚：“海域没有岛屿了？” 　　晴轻笑一声，斜睨着陈见楚说：“海域？” 　　与陈见楚对视几秒后，他低冷道：“散已经没有海了。” 　　陈见楚堆起了篝火，进展到一半时，炎便回来了。 　　“楚碰到悉加尼亚普里斯了？” 　　炎抬首问道。 　　“嗯。” 　　陈见楚正往火堆里丢干草。 　　炎的感应范围要比晴广。 　　“没受伤就好。” 　　炎说。 　　陈见楚没回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我们歇息几个间命，再接着赶路。” 　　炎说。 　　“好。” 　　异口同声的一刻，让两人互相多看了对方一眼。 　　三人一狼很是疲惫，都没过多精力来虚耗。 　　过来蜷缩着身体，趴着陈见楚旁边。 　　陈见楚微瞌着眼，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其实他们都是如此。 　　没有人敢深眠。 　　四个间命后，他们动身准备离开了。 　　从他们落地歇息，到要离去这期间都很顺遂。 　　就是在离去时，碰上了麻烦。 　　悉加尼亚普里斯。 　　他们还是来了。 　　陈见楚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 　　为什么仍旧上来挑战？ 　　不清楚。 　　他们的语言是不相通的，无法知晓详细内容。 　　兴许深刻在基因里的领地意识驱动着他们，哪怕会造成损伤。 　　“你们走吧，我来解决。” 　　陈见楚几个攀升，轻而易举就上到了五米高的狼背。 　　过来的体型已然与成狼相差无几了，生长速度飞快。 　　“楚？” 　　陈见楚垂首看下方的炎。 　　尔后，回收视线，目视前方。 　　“我说过的。” 　　话落，狼背上的少年只留下一个残影。 　　过来已经冲到悉加尼亚普里斯附近。 　　原地徒留炎跟晴。 　　晴没有任何动作，等待着炎的发号施令。 　　静默片刻，炎说：“走吧，晴。” 　　晴余光注视了下，远去的少年。 　　转瞬间，两人的身影消失。 　　风是那么的烈，眼睛快要被刮出泪水来了。 　　嗖—— 　　陈见楚的箭一支紧接一支，速度快得眼花缭乱。 　　真正上手，他才更加意识到，悉加尼亚普里斯身上的鳞片是武装的盔甲，严严实实护着血肉之躯，挡去了大多数伤害。 　　由于第一次接触悉加尼亚普里斯，起初他杀起来没那么得心应手，不久，他便找出了门路，做到了一箭射杀。 　　陈见楚倒是不担心炎会留下来。 　　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当然，陈见楚也不是来赴死的。 　　虽然他对悉加尼亚普里斯不是很了解。 　　但依据已知的信息，他能够知道悉加尼亚普里斯不善于在内陆交战，海域以及浪势滔天的陡峭崖壁才是他们的主场。 　　他们的一些优势在这里，无疑会大打折扣，乃至派不上用场。 　　而这些，是陈见楚可以利用的点。 　　不过，遭到削弱的悉加尼亚普里斯战斗力照样很强。 　　悉加尼亚普里斯的靠近，伴随着海腥味。 　　这气息宛若刻在了他们身上一般，尽管离开了海域，还是仍存。 　　陈见楚一箭射穿了他的脑袋。 　　悉加尼亚普里斯的爪牙抓向他。 　　陈见楚躲闪开来，尖锐的骨爪带起的风凌厉破空。 　　饶是陈见楚避开得再快，后背还是被抓出了三道爪痕。 　　皮开肉绽的火辣，牵扯着神经，鲜血争先恐后地流露出来。 　　陈见楚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自如地将中箭的悉加尼亚普里斯踹下狼背。 　　“嗷呜呜……” 　　过来嗅到了血腥味，焦急地嚎叫起来。 　　“我没事。” 　　陈见楚说着话，射着箭。 　　他们的争斗，惊跑了附近的所有动物。 　　没有会来掺和的物种，生命至上。 　　锵——！ 　　钢硬的爪牙抵挡住了气势快而猛烈的箭矢，火星飞溅。 　　甩开长箭，悉加尼亚普里斯直奔陈见楚的命门，似乎想一举拿下他。 　　锵——！ 　　硬碰硬所产生的声响，再次重现。 　　在爪牙的掌心即将覆盖住脸部时，陈见楚抽出了双刃抵御住了这波攻击。 　　一时间，两方以力相搏。 　　咯吱声不断。 　　悉加尼亚普里斯张大嘴嘶吼，在外的长牙异常醒目，他在恐吓陈见楚。 　　惯用的手段，他见多了。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入了耳。 　　陈见楚不再跟他纠缠，发狠撞开了他。 　　反手抵住了身后的爪牙。 　　这个姿势不方便施力，陈见楚迅速抓住机会，转过身来，与悉加尼亚普里斯面对面。 　　缠斗之际，身下的过来发生了剧烈的抖动。 　　砰——！ 　　当过来跌倒时，陈见楚心知不妙。 　　陈见楚落地后，滚了几圈，一有机会，便竭力遏制了继续滚下去的趋势。 　　剧烈的运动。 　　陈见楚喘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手臂擦破了不少皮，殷红点点。 　　过来离他有段距离，尽管如此，陈见楚也看清了。 　　过来的腹部被爪牙剖开，内部的器官露出了痕迹，血液流淌，浸泡着泥土。 　　死了吗？ 　　额头的血涓涓下流，实在抢占注意力，陈见楚用手臂胡乱擦了几下。 　　即便失落下来，他也没有丢弃双刃。 　　站着的陈见楚，无疑更加惹目。 　　另外，悉加尼亚普里斯的目标倾向于陈见楚。 　　站在原地，举目望去，可以看出悉加尼亚普里斯的数量不少，极有可能他们出动了全部具有攻击性的族人。 　　少也有数百。 　　以一敌百，陈见楚明白自己的死亡概率很高。 　　陈见楚敛起气来，专注拼杀挡住他的去路的悉加尼亚普里斯。 　　他不能轻易死去，他得做到令炎无忧后患。 　　并且，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还有一个阿曼图。 　　他需要赶回去，帮助炎驱逐阿曼图。 　　无论如何。 第66章 　　走累了的时候，陈见楚只能停下来，稍作休息，恢复体力。 　　好在，如今不是速鹤，气候并不潮湿燥热，他还能好受些。 　　身上的伤口还在结痂，没有剥脱，迅速修复。 　　放在以往，撒了药的伤口恢复速度虽不比终的异能，却也算得上高效率了，如今恢复缓慢，无非就是用量不足。 　　陈见楚身上就一瓶药。 　　他将大多药用在了过来身上，留下的是所剩无几。 　　剂量有限，他便着重处理了较有风险的伤口，大多数伤口是找了些药草，敷了敷，应付过去的。 　　此时，他距离悉加尼亚普里斯六十公里。 　　是的，他脱身了。 　　自然，悉加尼亚普里斯没有被灭族。 　　目前，陈见楚是做不到这点的。 　　能带着负伤的过来全身而退，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过来的重量，陈见楚可以承担，只是那样很损耗他自身，毕竟他现在身上也有伤。 　　过来还能行动，但大幅度的行动会牵扯伤口。 　　因此一人一狼仅能择选保险的方式赶回异族。 　　至于能不能赶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是陈见楚忧心的点。 　　噗—— 　　应箭射击肉.体的声响，猎物随之倒地。 　　陈见楚收回弓箭，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他扯住猎物的后腿，拖着往栖息地走。 　　扛有些费体力。 　　没走几步，过来跑过来了。 　　“跟过来干什么？” 　　对于过来凑过来的脑袋，陈见楚是拒绝的。 　　“别舔。” 　　尽管狼的舌头没有倒刺，陈见楚也不想，湿乎乎的，他不喜欢。 　　受到制止的过来老实收回了舌头，掉头叼起陈见楚拖着的猎物。 　　陈见楚没跟它争，任它叼着往前跑。 　　陈见楚只取了一处后腿肉，其余的都进了过来的口。 　　进完了食，过来仰着肚皮躺在地上。 　　陈见楚给它解下缠包在腹部的叶片，检查它的伤口。 　　恢复得很快。 　　过去了十五个间命，有药物的加持，过来恢复了五六成，基本无碍了。 　　充斥细菌的环境下，赤.裸的伤口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而散的所有物种，自愈程度都不低。 　　陈见楚将拆卸下来的叶片丢弃掉。 　　过来已经不需要了。 　　剩下的几成，再花些间命就能痊愈了。 　　陈见楚看了自己的伤，恢复的速度明显低于过来。 　　不过也不慢了。 　　相比于最初来到这里时的他，如今的他，各个方面都有极大提升。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进化。 　　又耗费了二十一个间命，陈见楚离异族更近了。 　　——还有十公里。 　　这里很平静，陈见楚无法从此获取任何蛛丝马迹，借此得知异族的情况。 　　悉加尼亚普里斯不会追来的，陈见楚是确认了这点，才敢回到异族。 　　脱离了自身本有的生存之地，来到内陆森林，对他们已然是很大的挑战。 　　异族处于更为靠内的区域，悉加尼亚普里斯做不到猛然进到这种区域。 　　他们会水土不服。 　　“走吧。” 　　陈见楚停了下来，将过来推往其他方向。 　　过来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它调整了正确方向，用头推着陈见楚走。 　　像是在表达这边才是回去的路。 　　“不是。” 　　陈见楚按住了过来的脑袋。 　　过来顺势停了下来。 　　陈见楚面对着它。 　　过来蹲坐在地上，黄色的竖瞳直勾勾看着他。 　　“离开我，不要再回来了。” 　　陈见楚说。 　　过来没有动作，还是照旧。 　　陈见楚知道，它听明白了。 　　陈见楚没再多停留，转身离开。 　　他一走，过来也走。 　　陈见楚只能停下脚步，回首看着后面的过来。 　　“别再跟着我了。” 　　过来的存在，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 　　如摩所说一般，可以利用这头雪山狼为自己提供一些优势。 　　而陈见楚也没使过什么手段，过来就很主动地向他表达自己的忠诚。 　　最开始，他就没想过留下它。 　　而是出于利益，他才留下它。 　　在一起的岁月里，过来没受过什么大伤，比他还要安全。 　　现在是头一次，过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尽管恢复得再快，这也是改变不了事实。 　　他的义无反顾，不该带上其他生命。 　　他多次不顾一切的拼杀，没有过多负担，是因为没有因他而受伤，受害的存在。 　　回想最初，依赖他人庇护的他，看着声受伤却无能为力的他，总是会痛恨自己。 　　而今，他已经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了。 　　当过来殷红的血淌满一地时，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不管怎样，他还是会一条路走到黑。 　　但他不想把过来牵扯进来。 　　有争斗，就会有伤亡。 　　所以，到此为止吧。 　　过来不是很明白陈见楚为什么突然不要它了。 　　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被丢弃。 　　眼看陈见楚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它还是追了上去。 　　很快，陈见楚清晰地认知到了。 　　过来根本就不愿意走，任他怎么驱赶。 　　甚至叼起他，奋力往异族跑。 　　展示着自身的速度，敏捷，与受伤前无异。 　　晴说得对。 　　傻狗。 　　为什么这么坚定地选择他。 　　陈见楚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不过，他方才也不清醒。 　　四处都是物种的领地，过来孤身一狼，在森林里流浪，是要吃些苦头的。 　　留在异族，总比在外好。 　　或许它就是这么想的呢？接近他，也是因为他最需要优势。 　　相比起以上猜测，陈见楚还是更为相信其他的原因。 　　先暂时这样吧。 　　眼下，赶回异族，才是首要的事。 　　越接近异族的领地，身周的氛围越有所改变。 　　暗藏锋芒。 　　隐隐约约能听到轰鸣声，风被切割的各类动静。 　　血腥的味道。 　　陈见楚闻到了。 　　“过来。” 　　被叼着跑的滋味不是很好。 　　更重要的是，视野颠簸，受限。 　　过来会意，将他向上抛。 　　陈见楚的身体腾空，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过来是向前跑的，他就算不后空翻，也能成功落到过来身上。 　　不太严重的坠落，陈见楚已然能克制住心中的恐惧。 　　如若不能做到这一点，他的行为，进步都会遭受极大的限制。 　　他不得不去克服恐惧，哪怕是压制，而不是根治。 　　陈见楚的眼睛飞快地在四周扫视，风中夹杂的气息浑浊不已，难以辨清源头。 　　众多巨树的躯干上有伤痕，大小皆有。 　　有的甚至要将巨树截断，断枝碎叶撒满了一地，受之波及的物种死于非命，尸体发黑腐烂。 　　腐烂。 　　这是什么样的攻击方式？ 　　陈见楚凝眸。 　　毋庸置疑，异族已经跟阿曼图打起来了。 　　并且，最少已经交手了五个间命。 　　藕色的断肢卡挂在树桠之间，很是显眼。 　　陈见楚一眼就看见了。 　　这不属于异族人的肤色。 　　是阿曼图的断臂。 　　这本没什么，只是这断臂的尺寸，有些大了。 　　距离异族还有五公里时，过来跳跃避过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一晃而过。 　　那是一具体格高大的尸体。 　　深陷泥泞，漂亮的金发沾染着土块。 　　阿曼图的尸体。 　　陈见楚没有停下来，去细看。 　　再往前，陈见楚看到了地上的白丝。 　　长短不一，都是被外力折断的。 　　空气中，有木屑的气息。 　　树冠上还有残留着白丝织起的网。 　　看到这个时，陈见楚听闻到左侧方的交战声。 　　“过来。” 　　过来掉头奔向声音的起源地。 　　这里被漫天的蚕丝笼罩，流入耳中的尽是簌簌声，在光线下，蚕丝纯白到极致。 　　这些蚕丝宛如网，又不似网，它们运动着，扭曲着，交叉着，没有半点羁绊。 　　是嫘。 　　陈见楚稍稍凝眉。 　　“过来，你先离开。” 　　说完，在过来持续匀速奔跑的情况下，陈见楚欲往两道的树杈上跳。 　　然而，过来加起了速，导致了陈见楚没能顺利完成跳跃。 　　陈见楚扶着狼身稳住身体，对过来的行为很是无言以对。 　　过来径直进入了嫘异能的区域。 　　陈见楚什么都没有说了。 　　无需制止过来，嫘会知道来者，控制攻击。 　　一旦进入蚕丝的天下，四周便是绕满了丝线，这倒是在预想之内。 　　包括其中的物种。 　　蚕丝缠裹的生物魁岸无比，肌肉强劲，一头金发长而卷，闪烁着光亮，他的身体两侧各有三臂。 　　六臂扯断了牵制他的蚕丝，血肉被割据出深刻的创伤，血如泉水。 　　他并不在意，这对他来说，算不上波及性命的大伤，只要身体不被切断就好。 　　对于朝他而来的蚕丝，他一一暴力扯断，不顾割痕。 　　陈见楚拉满弓，箭隔空在他魁梧的身躯滑动几下，最后，破风的箭穿透了他的额头。 　　箭羽颤动不止。 　　血混杂着白色的液体，顺着箭簇滴答下落。 　　体型硕大的家伙转动他的脖子，垂着的眼皮凝视陈见楚。 　　尽管，仅是一半面容。 　　陈见楚也难得受到了震撼。 　　凝视只维持了两秒，却很漫长一般。 　　在蚕丝将他大卸八块前，他以难以估测的速度，攀爬上粗壮的树枝上。 　　轰——！ 　　砰——！ 　　蚕丝切断了他站立的树枝，由于他的速度很快，往往是树枝断了，而他出现在其他位置的树枝上。 　　陈见楚的眼睛飞速转动着，寻找他的身影。 　　声音是难以区分出来了，落地枝干声势浩大，几乎覆盖去了其他声响。 　　找到了。 　　糟糕。 　　只见那家伙六只手臂都搭上树干，青筋爆起，几十吨重的巨树被他连根拔断，大地受之震动，连着其他树木都跟着摇晃，绿叶齐刷刷下落，寸土分裂。 　　被拔起的巨树，他扛在肩头。 　　没有过多的停顿，六只手臂举起巨树奋力投了出去。 　　投掷的方向无疑就是陈见楚。 　　这粗暴的家伙。 　　便是阿曼图。 第67章 　　巨大，连绵不断，混杂的呼啸声。 　　冲击力维持了好一阵，才停休下来。 　　沙土蒙雾，余音未消。 　　碎屑断枝砸在身上可不好受，尤其是在这等情势，有贯穿躯体的可能。 　　蚕丝如潮水退去，陈见楚露出了面。 　　嫘站在他的旁边。 　　“谢谢。” 　　陈见楚说。 　　嫘微微笑着，说：“阿曼图力大无穷，需要注意一下。” 　　陈见楚点了下头：“嗯。” 　　掷出的巨树将十来棵与它同等量的巨树拦腰砸断，因此，它自身也断成了数节。 　　一举消灭了十几棵巨树，可想而知，如果陈见楚被砸到，死状不会有多好。 　　地面上断木众多，植物也不在少数，视野得到了空旷。 　　拨树攻击陈见楚的阿曼图还在原地，见他毫发无伤，面部上的情绪没怎么变动，依旧是微笑着。 　　而且，现在不止一名阿曼图了。 　　新增了三名。 　　见了其余的阿曼图，陈见楚才确认了长相并非个例。 　　阿曼图生有一张慈祥面，几乎要融入肤色的嘴唇，总是向上轻弯起，那是一个弧度显眼的微笑。 　　他们似乎没有眼睛，一直耷拉着眼皮，并且不受此影响，能自由活动。 　　慈祥得诡异。 　　阿曼图的长相。 　　族群的样貌仿佛都一致，最大区别像是在体型上。 　　但同族之间又能互相辨认，不费气力。 　　或许在他们眼中，其他族群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陈见楚只能这么猜测。 　　唰—— 　　蚕丝率先攻击，干脆利落切断了最开始那名阿曼图的一侧双臂。 　　血如柱般喷射出来，两只断臂直接落地，最后一只手臂未能切断。 　　——蚕丝被他用手臂的肘关节夹扯断了。 　　同时，这只手臂也被切断了一半，肘关节堪堪支撑，小臂松动欲坠。 　　用来制造衣物，看起来是那么无害的蚕丝，用在战斗中，锋利无比，杀气丝毫不锐减于他物。 　　而阿曼图对于失去的对臂半，似乎也没有很生气，面上还是依旧微笑着，只是，弧度又上扬了点。 　　很细微的变化。 　　下一刻，四名阿曼图闪到了两人面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阿曼图体格的魁梧。 　　唰唰—— 　　蚕丝弹射而出，与此同时，过来开始移动，避开阿曼图。 　　“楚。” 　　“好。” 　　陈见楚抽取箭支，搭上弓弦。 　　阿曼图的身量均为两米五，截目前为止，是陈见楚遇上体型最大的族群。 　　族群繁多，或许还存在比阿曼图伟岸的族群，但这不是他现在该去思索的事情。 　　在过来身上，陈见楚足以俯视。 　　但这并不会造成他更加庞大的错觉。 　　射穿阿曼图的脑袋，他还能行动自如，说明对他构成的威胁不够。 　　得找出更能致命的地方。 　　“要小心他们的长舌。” 　　嫘说。 　　闻言，陈见楚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阿曼图的下半张脸上。 　　蚕丝铺天盖地地涌现，遮住了森林原有的色彩。 　　陈见楚的长箭几乎将阿曼图疑似致命的部位射穿了个遍。 　　最终，实践得出了他能一箭射杀的方法。 　　从上方往下，长箭贯穿天灵盖，方可致死。 　　当然，阿曼图不会特意露着天灵盖给他射穿。 　　拥有六臂，用去一臂两臂又何妨？ 　　陈见楚竭力避开阿曼图的靠近。 　　能徒手举起几十吨重的巨树，那么捏死一个人就更容易了。 　　每一箭，陈见楚都铆足了气力。 　　这是为了更好的贯穿。 　　好些箭支被捏得粉碎，包括顶端的箭矢。 　　虽然这是陈见楚第一次跟嫘搭配合作，却也不赖。 　　两人算是有些默契存在，顺利歼灭四名阿曼图，没受上什么大伤。 　　嫘：“楚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陈见楚嗯了声，视线在四周搜寻着。 　　暂时没有新的阿曼图来到。 　　“去支援吗？” 　　陈见楚侧头看着嫘，询问。 　　她是会去，只是不知要一道，还是分开而已。 　　嫘点头：“这附近有几处位置可能需要帮忙，我们分开吧，效率会高些。” 　　说着，嫘给陈见楚指明了一个方向。 　　“楚去那边吧。” 　　陈见楚点了下头，说：“先走了。” 　　深扎于地底里的根基都见了天日，折断无数，何况本就生长在外的部分？ 　　天阴沉沉的，刮起的风带有凉意。 　　不知树叶本该脱落，还是遭受了外力的影响，稍微一阵风，落叶纷纷。 　　流了汗的身体，经风一吹，竟有些冷意，刺得人激灵。 　　很疼。 　　声握着另一只手臂的手有些颤抖。 　　他垂斜着眼看上一眼，都想把这只手臂截了。 　　太难看了。 　　外面的臂肉变了形，里面的骨头都被捏碎了，青青紫紫，坑坑洼洼，充了血，难以动弹。 　　持续的疼痛更是影响着他的专注力。 　　但截了无疑会大出血，可能会引来更大的后患，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贸然冲动。 　　腰腹上的伤隐隐作痛，多少牵制了他的行动。 　　——这是和终外出时受的伤。 　　这个伤恢复起来，需要一段时间，无法即可痊愈。 　　然而，时间容不得。 　　回到异族没多久，他们就和阿曼图斗起来了。 　　声的一举一动，晴都有关注到。 　　对此，他没有多说，在和阿曼图交手时，下手更为凌厉了些。 　　这片地段的阿曼图数目有十余位，而异族只有五位。 　　“太难缠了。” 　　有族人道。 　　对于阿曼图，他们大多数采取远攻。 　　声的手臂成了这样，仅仅是不慎和阿曼图接触了片刻。 　　若不是他挣脱得快，下场不言而喻。 　　被冲击倒地的阿曼图滚上几圈，很快又俯着身体顺着残枝跑上树干，六臂同时行动，攀爬前进，宛如一只蜘蛛。 　　阿曼图扑面而来，只闻几道唰唰声，这名阿曼图断送了性命。 　　再次成功斩杀一名阿曼图的族人，欣喜之意涌上心头，表露出情绪。 　　“小心！” 　　尽管动作再快，阿曼图的长舌被斩断，碾灭，这位族人还是被长舌触碰到了。 　　——距离太近了。 　　噗呲—— 　　“晴！你在干什么？！” 　　鲜血喷涌之后，随着尸体的倒地，开始转为流出。 　　族人临死前的表情，是茫然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其他族人的质问，与不可思议，晴的态度很平淡。 　　“怎么？你们也想被感染？” 　　一句话，便让几位族人哑口无言。 　　就算他们再反感晴的冷血，杀族人的无动于衷，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阿曼图的长舌具有感染性，一经触碰，就再也无力回天，会变异成为没有意识的野兽，并且也有一定传播性。 　　变异的过程自然是痛苦的。 　　趁早了结，算是一种解脱。 　　“声，你传音了吗？” 　　杀死了八名阿曼图，也仅是起了缓冲之意。 　　因为还有新的阿曼图闻声而来，一时间，杀不尽。 　　“传了。” 　　声说。 　　“没有人能来帮我们吗？” 　　族人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虽然顶在最前面的是晴。 　　“目前没有。” 　　声说。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首领呢？” 　　“炎又不会□□，他哪里支援得了那么多。” 　　族人无言以对。 　　另外一名族人最弱，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有些崩溃道：“声你再传一下音，让首领快一些，让他先来解决我们这边。” 　　话落，力不从心的他被阿曼图甩飞了出去。 　　结结实实撞上了树干，五脏六腑受到了冲击，热血从喉头涌出。 　　急速下坠至地面，肉.体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一名阿曼图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抬起了脚，似乎是打算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唰——砰—— 　　族人的一半面部陷进了泥泞里，血跟泥污混杂着，他的视线上移，能看见晴的身影，至于被他一击毙命的阿曼图，那就属于视野盲区了。 　　“躺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晴的声调很冷，全然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族人撑着沙土，左右摇晃地站了起来。 　　方才还在他身旁的晴已然闪身到阿曼图附近去了。 　　最后一名阿曼图钉在了百米外的树干上。 　　陈见楚收回了发酸的手臂，指节微有痛意。 　　放松之意在这寸天地涌现，族人们怀揣喜悦回首呼唤。 　　“楚。” 　　一愣。 　　“他怎么走了？” 　　“赶着去帮忙吧，好了，我们也抓紧时间。” 　　光照拂下来时，皮肤上奇特诡异的纹路流转着白金色的流光，金发如瀑，慈祥笑面，宛若佛祖般，耀眼且莫名的神圣。 　　六臂挥舞着，在明亮的地方，掌心的利嘴更为显著。 　　而上面的血属于方才死去的族人。 　　五个人，死了三个。 　　若不是晴一直在保护着声，那么他很大概率也撑不下去了。 　　晴相当于单打独斗。 　　原本没什么伤的他，已经受上一些伤了。 　　“哥，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别管我了。” 　　声忍不住道。 　　再这样下去，晴就要被他拖累死了。 　　晴冷冷瞪了他一眼：“闭嘴。” 　　“可是…” 　　“我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声只好闭紧了嘴，他一面抵御着阿曼图，一面搜寻着。 　　真是倒霉，总有阿曼图来他们这里。 　　他们处于的位置较偏，离其他族人都远。 　　不知何时，才能等来族人的援助。 　　眼见晴的腿部折了，声实在忍不住了：“哥，算我求你了，你就走吧，别管我了。” 　　想带着他逃脱，难度太大了。 　　晴没有理会他，使用蛮力撞开了阿曼图，并用一道十字的寒光将阿曼图斩切为四份。 　　“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了啊！”声的声音放缓了下来，“哥，我们俩能活一个就够了。” 　　晴：“那就死在一起。” 　　声咬牙，道：“难道父亲母亲救你就是为了你来送死的吗？你不觉得你在浪费他们的死亡吗？！” 　　晴没有回应，只是一把抓起声，往一个方向甩。 　　“你活就够了。” 　　他的话语音量不大。 　　声听得一清二楚。 　　晴的手劲不小，声被甩出不远的距离。 　　挂在树冠上，声吐出了不少血，他蓄力从树冠跃下，忍着伤痛，奋力往晴的方向跑。 　　“声。” 　　察觉到他的靠近，晴出言警惕。 　　声不予理睬，继续向前。 　　“你疯了吗？” 　　声：“反正我不要一个人逃。”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前路闪现一名阿曼图，声凝聚起异能抵下了他的攻击。 　　缠斗几个来回，声快速解决了他。 　　但这名阿曼图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伤口一直在空耗。 　　他喘息着，目视着攀在前面巨树上的阿曼图。 　　声无畏更多的阿曼图。 　　尽管阿曼图朝他扑来，魁梧的身躯逐渐临近，也是如此的。 　　砰—— 　　一支几乎快要看不见残影的飞箭，穿透了阿曼图的身体。 　　“楚？！” 　　声一回首，便看见狼背上拉弓的少年。 　　陈见楚垂着眼，看了声几秒，又看向前方。 　　见到陈见楚时，晴仅是错愕了下。 　　留他一人在悉加尼亚普里斯那里，就是做好了他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 　　没想到啊，他还是回来了。 　　陈见楚一味地杀戮，其余的，他没有去关心。 　　因为他知道，只有先把这些阿曼图解决了，他们才能有闲情。 　　阿曼图的长舌弹射了出来，长度约一米，颜色亮墨绿。 　　如此长舌藏在口中，那么笑面极有可能是挤出来的。 　　陈见楚避开了长舌想要缠卷他的意图。 　　一路走来，陈见楚的箭支大大消耗，所剩无几。 　　哪怕他中途竭力造了些箭支，却也杯水车薪。 　　箭没了，大概率只能近身了。 　　那太不利了。 　　陈见楚高速运转着大脑，思索着合适的方法。 　　晴闪身来到陈见楚附近，徒手打穿了两名阿曼图的头部。 　　他的气息急促，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稍许凌乱，额前的碎发轻轻飞动。 　　“带声离开。” 　　陈见楚：“他不会同意的。” 　　晴：“不需要他的同意。” 　　陈见楚没回答。 　　晴：“不用顾虑我，大不了就是一死。” 　　陈见楚还是没开口。 　　晴嗤笑一声：“别多想了，我不是为了救你们，只是为了救声，什么负罪感，产生亏欠我的想法就不必要了。” 　　“你不是觉得你欠声吗？既然这样，那就带走他。” 　　晴回眸，凝视着陈见楚的双眼。 　　“…好。” 　　这一刻，淡漠的蓝眸似乎温柔了下来。 　　“就算我没有欠他，我也会救他。”陈见楚盯着晴的眼睛说，“毕竟他是我的朋友。” 　　晴没有再开口，离开了陈见楚。 　　“声。” 　　陈见楚来到了声的身边。 　　他和声解决完了这名阿曼图，便一把抓住了声，将他拉上了狼背。 　　“我虽然很累，但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呀。” 　　声笑着说。 　　他太疲惫了，异能耗费不少，难以同时兼顾多件事，否则也不会连他跟晴的谈话都没有听到。 　　陈见楚没有说话，只是摁着声的肩膀。 　　过来急速往外奔跑，这远离的举动，声恍然醒悟。 　　他赶忙要离开，却被陈见楚死死牵制住了。 　　“你在干什么啊楚！” 　　“别动。” 　　“我不要！你快放手！” 　　陈见楚淡然说道：“我要打晕你了，抱歉。” 　　确认声昏迷过去后，陈见楚纵身跃下狼背。 　　过来一察觉到，连忙要凑上去。 　　陈见楚却说：“带声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这是命令，你得完成。” 　　说完，陈见楚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又回来做什么？” 　　晴皱眉。 　　“声我已经送走了。”陈见楚说。 　　晴道：“那你也没必要回来。” 　　陈见楚：“这就是我的事了。” 　　晴冷笑：“那你可别拖累了我。” 　　陈见楚平静道：“嗯，死也不会。” 　　轰隆—— 　　巨树倒地的动静很大，脚下的地面直震。 　　树下的尸体被砸得稀烂，身体组织乱溅。 　　陈见楚的手伸向背后的箭筒，才惊觉箭已经用完了。 　　贴身放的匕首变得滚烫。 　　一名阿曼图攀过断枝倒树，站在陈见楚的一臂外，用着眼皮之下的未知视力器官凝视着他。 　　陈见楚往后退上几步，踩着尸体拔出箭，犹如矛一般地投掷出去。 　　阿曼图伸手挡住，一个闪身，就站在了陈见楚的面前。 　　陈见楚还未来得及做其他反应，他的手臂就被卸下了一条。 　　险一些，就被扯断了。 　　如果刚才卸的是他的脖子，那么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只手不方便，陈见楚硬把骨头接了回去，至于接得好不好就不是他该去在意的事了，对他来说，只要能使用即可。 　　现在是不想近战，也得近战了。 　　锵—— 　　刃脱鞘。 　　陈见楚的目光在阿曼图身上浏览一圈，阿曼图闪身来到他面前，他没有再退开，而是急步向前。 　　对于阿曼图来说，陈见楚的存在是较为渺小的。 　　见他不跑反而进攻，面上的弧度更深了，扭曲得不像个笑容。 　　只要用出两只手臂，把他拍扁就好了。 　　陈见楚凝着神，他的动作是向上，因此能看清阿曼图挥动的双臂。 　　宽大的手掌，森森白牙。 　　陈见楚跃身，借力于阿曼图垂下拍打自己的手臂，跳跃到阿曼图的头部，几倍粗的手臂袭来，陈见楚将重心往下，避开了攻击。 　　从而，他的手臂勾上了阿曼图粗大的颈部，突如其来的重力，令阿曼图不得不往后仰。 　　陈见楚勒着阿曼图的颈部，足部踩在他裸.露的宽阔的背部，有光落下，折射到刃身上，刺目的白光犹如寒星。 　　长舌迸出，与四臂同时向后。 　　刃上沾上的血迹，无法凝聚，易分散的血液顺着刃锋滑落。 　　金发染上了艳丽的红，硕大的脑袋骨碌碌地在沙土里翻滚，吐露在外的长舌妨碍了滚动的流畅性，脑袋没多久停下了滚动。 　　陈见楚向前压着无头尸体，让他往前倒下。 　　六臂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动作，还差一点，他就能拍到陈见楚了，长舌更是如此。 　　然而，陈见楚的速度比他的要快。 　　陈见楚抬腿踢开挡路的手臂，踩着尸体下到地面。 　　陈见楚没怎么留恋，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的动作必须要快。 　　力气搏不过，就要依靠速度。 　　但长时间地消耗，会降低速度。 　　可这并不是最致命的。 　　因为陈见楚发现了更令他头疼的事。 　　——阿曼图私底下在交流，互传信息。 　　被他杀死的阿曼图在彻底死亡前，会将所见所闻传递出去，陈见楚自身的体系，惯用的招数，全都被泄露出去了。 　　其余阿曼图借此，对他有所了解，便不再那么轻易被诛杀。 　　加上这里的阿曼图数目较多，更是难以对付。 　　晴他们这么艰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缘巧合，陈见楚和晴一块被阿曼图困住了。 　　晴冷嘲热讽：“以后还敢这么硬闯吗？” 　　陈见楚随便扫他一眼，便能看见多处大面积的伤。 　　“你有把握逃吗？” 　　陈见楚平淡地问。 　　晴：“想让我一个人逃？” 　　陈见楚：“嗯。” 　　“不必了。”晴目光淡如水地瞥了陈见楚一眼，“你走吧。” 　　陈见楚只是看着他，没出声。 　　晴轻笑了下，不暖不冷的笑。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深可见骨。 　　“我感染了。” 　　陈见楚微愣，他的视线从手臂转回晴的面容。 　　晴的面上没什么情绪，如同以往的冷傲。 　　“怎么样都是死，为什么不战斗到最后一刻？” 　　陈见楚正待开口，周围的阿曼图已然攻上来了。 　　毒性会在身体潜伏多久爆发？ 　　陈见楚不知道。 　　他只知道，晴一定会死。 　　声该怎么办？ 　　面前的阿曼图蓦然被撕碎，晴染血的面容显现出来。 　　“楚。” 　　“平日里，帮我照看一下声。” 　　“以前的事很抱歉，拜托了。” 　　随着晴渐逝的话语，他的身上开始涌现出光影，如火焰一般，火舌乱舞。 　　陈见楚心觉不妙，伸手想去拉住晴。 　　一阵无形的波动将他震飞开来。 　　由晴为中心，展开了一个光罩，扫荡着所有能波及到的阿曼图。 　　尽管没有被晴攻击，陈见楚也能感受到这之下翻涌的异能。 　　他明白了晴想干什么。 　　——自爆异能。 　　下场是什么？ 　　自然是死。 　　晴选择了对异族有帮助的死法。 　　“哥——！” 　　陈见楚惊觉一望。 　　声竟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强大的波动遏制了他前进的步履，他无法靠近晴，隔于百米之外。 　　噪音太大了，仿佛世界就剩下这个声音。 　　强烈刺目的光盖过了所有视野。 　　“啊啊啊——！” 　　一平静下来些，陈见楚就听到了声的嘶喊。 　　陈见楚咳出了几口血，撑着身体站起来，捂着还在翻涌的胸口去追声。 　　晴方才站的位置已然不是平夷，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坑。 　　在声跳下去前，陈见楚拦出了他。 　　余光中，还能看见往下坠的晴。 　　同他一并的，还有数名死去的阿曼图。 　　“啊啊啊啊啊——！！！” 　　“不要……求求你不要……” 　　不要离开我。 　　求你了。 第68章 　　短时间内，声没法恢复情绪。 　　他放声大哭，拼命想挣脱陈见楚，却没有更多的力量。 　　陈见楚知道，三言两语，让他冷静下来，根本没可能。 　　而他也不可能放任声跳下去找晴的尸首。 　　没人知道下面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有什么。贸然下去，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会上不来，也有可能会折在下面。 　　“声，我知道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来寻求认同，更不是想说我理解你，或是来要求你振作点，清醒些。”陈见楚依然紧紧抱着声，“发泄吧，只要你愿意晚一些去找晴，你做什么都行。” 　　声没有回答他，依旧流着泪，渐渐地，他没有力气了，身体瘫软了下去。 　　若不是陈见楚抱着他，他就掉地上去了。 　　“楚，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说说话吧。” 　　声是这么说的。 　　陈见楚还未回应，声又开口道：“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里绿草如茵，巨树盘踞，飞蛾乱虫，光线微弱。 　　幽静的环境，不算柔软的草地。 　　声躺在草地上，压弯了长长的草叶。 　　陈见楚坐在他的身边，抬手制止过来的靠近。 　　过来只好隐身退入阴影之中。 　　风轻轻柔柔地拂着，草丛发出沙动的动静。 　　陈见楚一直关注着没有举动的声。 　　某一刻，声徐徐睁开了眼睛。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你不觉得可怕吗？”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快要被风吹走了。 　　“有重要的人，那就可怕。” 　　陈见楚顿了一下，说道。 　　“有件事一直困惑着我。” 　　声的眼睛倒映着空中的树冠，微薄的沉蓝天。 　　“我们都得死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做着没有意义的挣扎？”声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样岂不是更痛苦吗？” 　　这个话题，陈见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求生是本能。 　　理性的回答，他现在说不出口。 　　“做不到，我们什么都做不到，我们只是待宰的羔羊。” 　　“我真的…”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隐约哭腔却暴露了他，“我真的受够了这种日子。” 　　身边的人逐渐锐减。 　　为了捍卫领地，守护族人，为了能让更多人活下去，为了离开这个不知何时会破灭的空间…… 　　可是…… 　　“我们根本没有希望啊…” 　　陈见楚：“不会的，我们还有时间。” 　　声重重摇了几下头，说：“跟时间没有关系的楚，散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散？ 　　陈见楚的迟疑，声感应到了。 　　他撤开了挡住面部的手臂，通红的眼睛看着陈见楚。 　　“炎没有告诉你吗？” 　　“我想是没有。” 　　声却笑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知道这件事。” 　　“跟缺口有关系？” 　　晴的话，还历历在目。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迹可循。 　　陈见楚感觉自己快要触碰到了真相，可他又退缩了，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楚真的想知道吗？哪怕会很绝望？” 　　“嗯。” 　　“我们是养分。” 　　声说。 　　“不止于修复缺口的养分。” 　　尽管料到了这个结果，陈见楚的心还是没忍住颤了下。 　　所谓的边界自救，便是空间自救，为了不毁灭，空间启动了边界。 　　边界一直竭力护住未毁坏的空间区域，本就匮乏了的空间何来营养提供给边界？ 　　“我们这些物种的存在，都是被策划好的。” 　　在世界诞生之初，空间便拥有一套系统，就像人体的细胞一样。 　　人体受到毁坏时，细胞会去处理这些伤口，而生物们，就像是被空间投放出来的细胞，两者之间大同小异。 　　“我们都是空间储存的养分，在空间发生危机时，我们这些养分就该发挥作用了，我们会被吞并消化。” 　　声目光哀伤地望着陈见楚：“我真的是我吗？我为什么会有意识？我的意识又算得上什么？我们是否是被操控的人偶？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生存与繁衍。很多时候繁衍高于生存，种族延续真的那么重要吗？这好像是所有物种的毕生使命。而且只有少数投机取巧，多数能力非凡的雄性能拥有繁衍的权力，为什么？因为这是为了养分产出更多的养分，为了养分能有更好的质量。” 　　“初始为什么会关闭？就是散，就是这个创造我们，创造一切的神，为了避免养分的流失，从而将我们囚禁起来。” 　　声收回了目光，大家都很痛苦，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些事知晓了，只能深埋于心里。 　　“我们是在垂死挣扎，楚。”声望着上空，阐述着事实，“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离不开空间了。可是，炎还是要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我们还是照旧期望。” 　　陈见楚默了一阵，说：“已经确认了吗？” 　　声只有双唇在翕动：“还记得长祭婆婆的异能吗？这个信息，便是长祭婆婆通过一些生灵和一些方式得知的。” 　　陈见楚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回想起在边界，他对炎说过的话，炎的反应。 　　如果当时，他能想到这一层就好了。 　　可是，想到了，又能怎么样？ 　　“别担心楚。”声说，“你不是散系空间的人，或许你不会有事。” 　　陈见楚抿了下唇，说：“对不起声，我不仅没有安慰你，反倒让你来安慰我了。” 　　声笑了笑，不同于以往，如今他的笑容很僵硬无力。 　　“我跟你们一样，在垂死挣扎。” 　　明明没有活着的欲望，明明会质疑活着的意义，明明觉得活着就像炼狱，却仍然苟延残喘地活着。 　　“楚为什么没有自杀？” 　　“自杀过，但我是个胆小鬼，对自己下不了杀手，我不能完全怪罪于求生的本能。”陈见楚垂着眼看声，“我将心愿寄托于意外，祈祷着死神的降临。” 　　声喃喃道：“至少你还有勇气自杀。” 　　陈见楚：“虽然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但我不想你去自杀。” 　　多种方面的原因。 　　声静了静，避开了这个话题：“楚喜欢炎吗？” 　　话落，他转眸盯住陈见楚的眼睛。 　　瞳孔在收紧，心脏跳动的频率变了，血液的流速也发生了变化。 　　陈见楚的反应，声全掌握了。 　　“你不是也喜欢炎吗？” 　　事到临头，陈见楚还是想掩盖过去。 　　“我的喜欢跟你的喜欢不一样，楚明知道我能听见声音，却还要瞒着我吗？” 　　陈见楚沉默了，他没有再面向声。 　　好一会儿，他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之前了，每次楚一见到炎，身体里的声音都变了，我不想发现都不行啊。” 　　陈见楚叹了口气。 　　“所以楚在主系空间” 　　“没有，没有喜欢的。” 　　陈见楚一口否决，过后，他忍不住问：“声不觉得我不正常吗？” 　　“嗯，是有些不正常。”声翻了个身，侧着身体对着陈见楚，“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都是会死的物种，为什么不自在点？” 　　陈见楚低头看声：“你会厌恶我吗？” 　　声摇了摇头：“如果所有物种都是雄雌同体，或许楚就不会有这种苦恼了。” 　　陈见楚扯了扯唇角。 　　“楚后悔吗？”声，“喜欢炎这件事。” 　　陈见楚：“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这是个错误，那么我愿意将错就错。” 　　“哇，那楚真的很深情了。” 　　声语气开朗了起来，面上有了笑意，与刚才有所不同。 　　他向陈见楚承诺：“楚不用担心我会告知炎，或是告知谁，放心吧，我会永远替你保守秘密的。” 　　陈见楚轻轻笑着：“谢谢。” 　　声又平躺回了草地，他说：“我还想谢谢楚愿意听我说话呢，现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见楚没有回答，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声说：“结束了，楚去帮他们收拾一下吧，你知道的，我现在这副样子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也想一个人呆会儿。” 　　“你” 　　“不用担心我，和过来一起走吧。” 　　“好吧。”陈见楚，“有事传音给我。” 　　声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 　　陈见楚走到了草丛的边缘，回头去眺望声的身影。 　　他就躺在那里，像是沉睡了一般。 　　过来从树后走了出来，垂头丧气。 　　它没有完成陈见楚交给它的事，让声跑了。 　　陈见楚倒没有说它什么，只是说：“以后别再犯了。” 　　听到陈见楚原谅了它。 　　过来很是开心地叼起陈见楚，往前跑。 　　暮色沉沉，绯色布满天际。 　　“你有空闲吗？” 　　陈见楚问。 　　终刚给一名族人使用完异能：“你要治疗是么？” 　　陈见楚摇了摇头：“给声，他伤挺严重的。” 　　终：“他人呢？” 　　陈见楚：“不在这边，你有空闲就跟我走一趟，没有的话，晚点我把他带过来。” 　　“我先给你治疗一下，你等会把他带过来吧。” 　　终递给了陈见楚几瓶药物，道：“先给他用一下。” 　　陈见楚接了过来，离开了终这里。 　　藤蔓滚动，少见的青出现在了陈见楚面前。 　　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足部与藤蔓相连。 　　他没有说话，陈见楚也没有说话，两人对立站了会儿。 　　青说：“你要去找声？” 　　陈见楚：“嗯，你有事想让我做？” 　　青：“没有。” 　　陈见楚：“那我先走了。” 　　“不用去了。”青叫住了陈见楚。 　　陈见楚停下脚步，看着他。 　　青说：“声感染了，在发生变异前离开了。” 　　陈见楚站在原地没有动。 　　青接着说：“我来找你，是检查你有没有被他感染。你没有感染，看来是他把握好了间命，趁早与你分别开了。” 　　全程，陈见楚面上都没什么情绪，可手里的药瓶却快要被他捏碎了。 第69章 　　与阿曼图一战，异族丧失了十名族人，人余数一百零九。 　　风凛冽地从黑暗的深洞盘旋而起，呜呼声不止，其中并未夹杂什么气味。 　　陈见楚站在边上，从下往上的风吹得他的黑发乱舞，衣角猎猎。 　　“该走了。”青的声音忽从后面响起。 　　陈见楚迈开脚步，渐渐远离洞口。 　　他略斜着眼睛，看着左手边空荡荡的地面。 　　其余的族人行事匆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好将收集到的尸体，转交至他处清理。 　　三具尸体。 　　本该是五具的。 　　只是晴没有尸体。 　　方才，陈见楚才知道，自爆异能的人是会烟消云散的。 　　而声，已经离开了异族，一旦变异，他的气息会不复存在，无法追踪。相当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了。 　　声到底是什么时候感染的。 　　陈见楚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 　　对于此，声也闭口不言，默默离开。 　　陈见楚随着一行人进入了部落，抬着尸体的几位族人去了一个方向。 　　“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陈见楚问。 　　青看了他片刻，说：“没有，你去进食歇息吧。” 　　陈见楚没有多停留，掉头就走。 　　或许前面不远，就是炎的所在之地。 　　但现在，陈见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做不好准备。 　　陈见楚漫无目的地在部落里穿梭着，体力一直在消耗，多多少少。 　　“你怎么在这？” 　　终途径时，发现了几乎快要容身于黑暗的陈见楚。 　　少年的身形单薄，在这森林，在这树下，醒目又渺小。 　　无需走近，昏暗的环境，终也能看见蹲坐在他不远处的雪山狼。 　　“不去进食吗？” 　　“不饿。” 　　陈见楚直接说道。 　　默了一阵，终走到陈见楚面前，又擦过，坐在他的身侧。 　　加上他的重量，也还不至于撼动拥有庞大根基的巨树。 　　空中飘零着羽星，光点沉浮，深色入侵，夜很寂静。 　　吹来的风又冷又大，卷起满地残叶烂枝，空气中似乎还有未消散的血意。 　　对于终的这一系列举动，陈见楚没有去理会。 　　他一言不发，保持缄默，凝望着前方，哪怕没什么可看。 　　发呆吗？ 　　终微侧着头，看着陈见楚。 　　片刻，他也看向前方。 　　“声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冻结了般的眼睫掀动几下，酷似黑眸的眼睛并没有循声望来。 　　“他没说什么。” 　　“是吗？”终反问了句，又道，“有点不像他的风格，我以为他会说很多话。” 　　陈见楚没有应话。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很显然，陈见楚此刻比往常还没有说话的欲望。 　　因此，氛围更是冷硬。 　　“声跟我外出的时候，负了伤。” 　　终自顾自说着话。 　　“不难想象，他被影响到了，晴的秉性，是不会舍弃下他的。” 　　陈见楚沉默着。 　　终：“是我疏忽了，如果我没有和他分开，或许他们兄弟俩就不会死了。” 　　终重重叹了口气，对着陈见楚说：“死亡是常态，你在散的这段间命，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学会接受，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陈见楚偏着头，看着他，说：“他们的死，你会自责一生。” 　　“是的，然而自责是换不回他们的，你没什么过失，无须自责。” 　　陈见楚只是看着他，没有接话。 　　终哈了声，面上笑嘻嘻：“也许我也没有一生可自责，说不好我就快要死了。” 　　他侃侃而谈：“假使死后有另外的世界的话，那么我就会和他们重逢，声他一定会打我吧，晴肯定打我更狠。” 　　以上，陈见楚都没有搭理他。 　　终也不恼，说：“好了，去进食吧，高消耗却没有补充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走吧，我自己饿了会吃。” 　　陈见楚这么说着。 　　“行行行。”终起了身，抬起双手做投降姿势，“那我走了啊。” 　　自然，陈见楚没有理会他。 　　直至终走远了，消失了，陈见楚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叫人直发痒。 　　陈见楚随意抬手揉了几下，手下的过来低呜着。 　　“没怪你。” 　　过来想像小时候一样完全钻陈见楚怀里已经没可能了。 　　它只能半依半靠。 　　黎明再次重现，太阳的光芒再次普照于大地。 　　森林里一切照旧，只是有的仍存，有的消逝。 　　陈见楚合上了门，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去在他不远处的两座房屋。 　　晴不在了，没有人引领他。 　　陈见楚打算直接去找炎。 　　炎的住所，陈见楚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印象深刻。 　　清晨时刻，陈见楚就已经在炎的住所外了。 　　站在门口，陈见楚抬手轻敲木门，清脆醇厚的声响久久回荡，迟迟未见有打开的痕迹。 　　也是。 　　如果炎在，那么，无需他靠太近，对方就已知晓了他的存在。 　　陈见楚下了门口微高的台面，靠着旁边的墙面。 　　一夜未归。 　　他会是在做什么？ 　　其实不难猜测。 　　陈见楚知道，他会回来的。 　　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陈见楚没有去其他地方找他，仅是停留在原地等待。 　　从朦胧清晨到阳光乍泄，少年长久维持不动，宛若是一座石像。 　　某一时刻，定格了般的画面被打破了。 　　先是过来嚎叫了一声，再是陈见楚站直了身体。 　　深棕的眸色倒映着光影，帧帧幕幕。 　　不久，一个模糊的人形映入眼帘。 　　间命流失，而关于那个人也越来越清晰。 　　陈见楚盯着炎的脸看，想要从些细节上窥探出他的情况，然而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欠佳。 　　炎：“等很久了吗？” 　　陈见楚摇了摇头。 　　炎推开了门，侧身让出一条道。 　　他说：“进来坐着说吧。” 　　陈见楚捏紧垂在身侧的手，缓解紧张。 　　他抬步走近炎，走进了屋里。 　　同样的，炎的房子也是一览无余，跟族内其他房屋没有太大差别，跟陈见楚也是基本一致。 　　虽是如此，陈见楚却觉得很有新奇感。 　　因为他进入了属于炎的空间。 　　过来也想进来，但它的体型不允许，于是它拱来拱去，最后把狼首搁在门口，眼睛正对室内。 　　陈见楚眸色微凝，正想开口，却听炎说：“随它吧。” 　　因此，过来才没有吃了个闭门羹。 　　“楚是想说晴的事吗？”炎问道。 　　陈见楚摇头否认，问：“我以后还能继续追随你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炎抬眸看他，“楚是在怪自己没能救下晴和声吗？” 　　陈见楚的语调很低：“我做的不好。” 　　“已经足够了楚。”炎轻轻笑了笑，“没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有个限度，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陈见楚低着头，没有回应炎。 　　炎看着他，说：“楚可以不再追随我，或许这样，楚就不会有太多负担了。” 　　陈见楚抬起头来，面对着炎：“我还是会追随你的。” 　　“我不是来让你说出这种话，从而让自己好脱身。”陈见楚直视着对方的黑眸，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想确认你的想法。” 　　“做得不够好，那我努力做得更好就行了。” 　　炎的眸色微动，面容稍愕，默了一会儿，他说道：“楚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我的想法？” 　　尽管他们呆在一起的间命不算长，陈见楚也很少表达自己，可或多或少，总能感受到。 　　陈见楚面上无愧：“因为我崇拜你。” 　　意料中的回答。 　　炎没有对他的回答深信不疑，但也没有去否认，质问。 　　陈见楚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去做。” 　　说着，他似看非看地扫了眼炎的睡榻。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炎轻摇了下头，说：“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办。” 　　陈见楚：“那你是回来拿东西的？” 　　炎又摇了下头：“我是来找楚的。” 　　陈见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幸好。 　　幸好炎不是声，他无法听取到不同于以往的心跳频率。 　　“为什么要来找我？” 　　陈见楚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心中百种杂陈。 　　炎说：“我担忧楚会太难过。” 　　眼睛忽地泛起酸意来，呼吸道发涩。 　　陈见楚：“我没事。” 　　好在，他的语气没有流露太多情绪。 　　陈见楚庆幸着。 　　炎只是看着他，缓缓说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陈见楚平息着翻涌的情绪，说：“没什么，你要去办什么事？有我能帮上的忙吗？” 　　交战结束后，藏身于长祭区域的异族人纷纷现身，收拾着残局。 　　这不算件大难事，他们很快就解决了。 　　有些族人负责将尸骸送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至于处理方式，大家都心知肚明。 　　又度过了一夜。 　　可不安的情绪迅速在族内蔓延开来。 　　“首领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有族人对炎开了口。 　　他说话时，说完话时，都死死看着炎，不单是他，其他没有发言的族人也是如此。 　　预感不到空间动荡的前兆，生存环境不停在收紧，族内的强将接连再三地减少，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死神在逼近。 　　这种话题，陈见楚不知该如何作答，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后。 　　炎会怎么回答？ 　　陈见楚稍稍偏头，看着身边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章存稿没精修，修完明天更 第70章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无论炎怎么回答，深埋于族人心底的根源都不会消除。 　　除非能实现避开现状，安稳地生存下去，否则，说再多也是徒劳。 　　可想要安稳，又谈何容易？ 　　处处是限制，处处是通往地狱的路口。 　　昔日是泡影，世界本就无情。 　　长祭将死去的族人归回万物，回归最初。 　　这不过是一种好听的说法。 　　无论哪种方式的死去，所有物种最终都会被边界吸收。 　　坚持原本的葬法，无非是想让族人死后能少遭受些磨难，直接被边界吸收仅此而已。 　　“我需要去长祭那里一趟。” 　　炎是这么跟陈见楚说的。 　　长祭对他并不友善，每一次和长祭有半点瓜葛，他都是不好过的那一方。 　　长祭的态度，陈见楚是无所谓的。 　　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遭受不平等的对待了。 　　但他不想因为自己，从而给炎和长祭之间带来不愉快，或者是一些些小间隙。 　　当然，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心地善良，去在意长祭的感受，他顾虑的只是炎是否会苦恼。 　　“我在这里等你。” 　　陈见楚说。 　　炎说：“楚跟我一起吧，长祭这回不会再为难你了。” 　　多和炎相处，陈见楚自然是心之向往，但他还是有所顾虑地问道：“我去了，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炎微微笑着：“我想楚的求知欲是较强的，与其事后得知，为何不和我同步得知？” 　　陈见楚一愣，有点不自在地眼神避开。 　　如果炎知晓了原因，还会对他谈笑自若吗？ 　　而且，养分的事，炎还不知道他已经明了了。 　　要说吗？ 　　现在吗？ 　　最后，陈见楚没有开口。 　　至少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再等等吧。 　　长祭站在树壁前，而壁面上的黑色线条比原先要少了四分之一。 　　深深浅浅，像是拖拽断笔的墨痕。 　　见到陈见楚，长祭仅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以往敌对般的神情也减少了很多，几乎快不可见。 　　树厅里并不止长祭，还有青，他在长祭的身侧，观望着树壁。 　　对于炎的到来，他行了个简单的礼。 　　“大致在什么阶段？” 　　炎说道。 　　青答：“粗略统计在不久之后，会有两万三千左右的物种灭绝，但具体的间命我们无法确认。” 　　长祭的目光沉沉：“这定是一场极其浩大的空间动荡。” 　　不能再预感到空间崩解的前兆，这的确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对此，炎并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异族死绝，他总得找出方法来。 　　通过物种灭绝的种类数目，消亡的大致间命区域来推测出发生空间动荡的大体间命。 　　这就是新方法。 　　但令人备受打击的是，他们刚实践新用法，却目测出了一场大动荡。 　　“我们得离开这里了，首领大人。”长祭看着炎，逐字逐句道，“消亡的物种里，我们所在的区域占了三百多种。” 　　异族如今所处的区域笼统算下来，最多也就五百多种物种。 　　可想而知，这场崩解直接灭绝了三百多种，异族无疑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降低灭绝的概率。 　　“好。”炎点头应了下来，问，“哪个区域死亡较为少些？” 　　长祭：“东南，灭绝三十五个物种。” 　　炎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青。” 　　“是。” 　　“告知一下大家，即刻离开这里。” 　　“好。” 　　如今，也顾不上领地问题了，抓紧离开是要事。 　　时间紧迫，炎没有多停留，就和陈见楚离开了。 　　陈见楚回头望了下长祭所在的巨树，问：“长祭不与我们一道？” 　　上一次迁移也不曾见她的身影。 　　炎：“相比起我们，长祭的移动速度比我们快很多，她能够迅速直达目的地，就算不同我们一道也没什么关系。再者，提前抵达也能为我们获取一些信息。” 　　原来如此。 　　“楚有什么贵重物品的话，可以现在回去拿，但一定要快。” 　　陈见楚重重点了下头，说：“我会很快的，我拿完就回来找你。” 　　闻言，炎的神色一松，随后轻柔地笑了笑：“好。” 　　嘭！ 　　陈见楚一把撞开了木门，冲进屋内。 　　他将装有碎晶的花萼袋揣在了身上，再是捎上剩下的几百支箭，最后是一些用品。 　　收完了该带的东西，陈见楚的视线在做最后的搜寻。 　　木箱。 　　陈见楚的视线停顿了下来。 　　里面有校服。 　　不过，现在已经彻底不需要了。 　　陈见楚没有再多停留，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陈见楚将放不进箭筒的箭放在了过来身上。 　　过来高速驰骋着，不知是否出于心理原因。 　　陈见楚忽觉此刻的风要比之前的冷冽，可森林的一切照旧。 　　除了他们，许多物种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很快，它们就会化为尘土了。 　　谁也救不了它们。 　　它们只能痛苦着，挣扎着，抗拒着，被迫接受死亡的到来。 　　异族里，还有少数行动不便的人。 　　陈见楚让出了过来。 　　“到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见过来又要发作，他冷言道：“我希望你这次能顺利完成。” 　　过来摆首摆尾的。 　　陈见楚揪住它的下巴绒毛，说：“不用担心我，一路向前，明白吗？” 　　话音一落，过来又开始呜呜叫了。 　　陈见楚推开它的脸，说：“快走。” 　　过来走了后，陈见楚便开始在广阔的森林里一面前行一面寻找炎。 　　咚…… 　　上方的天际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在捶打承受体般，肉眼可见的，整片苍穹都在震动。 　　蓝色的裂痕没有出现，反而是血色的无声闪电接连再三地延伸在天空上，现身又消逝。 　　这不同于以往的崩解情况，令人十分不安。 　　他们才赶了一个间命的路程，异象就已出现。 　　二个间命时，整片天空覆上了层红雾，虽是一层，却也充满了肃杀之气。 　　而今，除了沉重的撞击声，还产出了一些奇怪难以分辨的声音。 　　刺耳至极。 　　所有物种都意识到，这是不祥之兆。 　　极端的不安感，危机感鞭策它们行动了起来。 　　一时间，这座森林飞出了成千上万的禽类，混杂的鸣叫聒噪无比，走兽奋力踩踏着大地，争先恐后地横冲直撞。 　　被空间剥夺了感知的能力，它们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只能盲目地择方向跑。 　　本是暗底汹涌的森林，在此刻，于表面沸腾起来了。 　　四周轰鸣不止，本就有些颤动的大地受逃生的物种影响，更是颤动不迭。 　　场面混乱了起来。 　　去到炎身边的难度更高了。 　　所有人都是朝目的地奔去，陈见楚也是，只是他的目的是炎而已。 　　况且，他也答应了。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他，让他远离。 　　或许是他过于敏感泛滥，一点点不同，都禁不住去仔细剖析。 　　可就算是莫须有的想象，他也接受。 　　天际频频出现红白色的裂痕，却又很快湮灭，不见踪影，如此反反复复。 　　而今，森林里尽是物种们制造出的动静，陈见楚是听不到除此以外的声音了。 　　无论发生什么灾难，植物都没法像动物一样迁移或者逃跑，它们只能寄托于种子，愿后代寻得安全处，生根发芽。 　　树身寄生的植物焕发着生机，缠卷于这之中的藤蔓，若不细看，难以发现。 　　当藤蔓脱离树身时，就暴露了自身。 　　陈见楚看见这滑动的藤蔓，当即跟了上去。 　　要不了多久，陈见楚便和青碰面了。 　　异能属于消耗型，藤蔓是异能。 　　因此，青是没有必要回收藤蔓的，但他这么做了。 　　且明目张胆地在陈见楚所能发现的位置。 　　这无疑就是牵引。 　　“跟上。” 　　青收回了看向陈见楚的视线，说。 　　话落，他已然闪身向前。 　　陈见楚追了上去。 　　“他怎么让你来找我？” 　　一与青平行，陈见楚便禁不住出声询问。 　　青的长发在空中飞扬，他淡然道：“以你的性子，定然会坚持到成功为止，与其让你盲目寻找，消耗精力，倒不如由我们来找你。” 　　尽管这是很常情的事，陈见楚还是止不住的雀跃。 　　“你好像很高兴？” 　　青察觉到了，并问出了口。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尤其是在这等情况下，又有什么能令人心情愉悦？ 　　关于青的问话，陈见楚没有回答。 　　因为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搪塞。 　　他的不言不语，青没有多说什么，仅是觉得这人实在怪胎。 　　有了青的引领，陈见楚很快就见到炎了。 　　对于他的到来，炎用笑意来迎接。 　　目前，除了天有异象，暂无其他的危机。 　　“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这等异象。” 　　青仰头观望着雾红的天空说道。 　　炎轻嗯一声，说道：“空间应当是进入最后的阶段了。” 　　当无法再感应到前兆时，其实隐约能猜到会有重大变故。 　　青：“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炎。” 　　炎低声道：“是啊，就算如此，我也会尽全力去完成我的使命的。” 　　青看向炎的目光有些哀伤：“倘若你不是首领就好了。” 　　炎笑了下，说：“幼年时，你不是很希望我当吗？” 　　青：“先前我怎么会知道后来的散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总该有人来面对。”炎的语调很飘然轻淡，转而有染上些笑意，“这些岁月来，青不曾抱怨地帮我处理了不少事务，算上来，你也是半个首领了。” 　　青直接道破：“突然说这种话做什么？你想如何？” 　　炎轻叹了声，道：“也不待我说完。” 　　青：“我可不想当首领。” 　　炎说：“这次动荡的严重性不小，对异族的影响可能会很大，或许我…总之，我由衷希望青能引领异族抵达东南区域。” 　　青寂静地聆听着。 　　“青不想做首领自然可以选其他人，我” 　　“好了。”青打断了炎的话，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炎：“那就辛苦青了。况且我并不是一定会死，或是如何，你可以往好的方向想，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青：“好，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我等你回来。” 　　炎的笑音很轻，他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楚到时跟着青他们走吧。”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此刻，陈见楚明白了炎让青找他来的另外一层原因，也是更重要的。 　　若是更早之前，他定然会提出并且实行独自进入缺口的要求。 　　可如今… 　　一切好似都是徒劳、愚蠢的。 　　“我……” 　　从未曾觉得开口说话如此艰难。 　　咯喇—— 　　上方的苍穹发出了破裂的声响。 　　抬头一望，只见一道线路蜿蜒曲折，分支数十道的亮白红‘闪电’凝固住了，它不再消失湮灭，而是牢牢悬挂在天际。 　　而那破裂声便是这‘闪电’发出的。 　　倒不如说，这是裂痕。 　　取代蓝色裂痕的红色裂痕。 　　清晰无比，视网膜所捕捉到的场景。 　　——边缘燃着红光的边界裂块正在脱落。 　　“青！” 　　炎的一声喝令，让青立即行动了起来。 　　陈见楚还未做什么，就被藤蔓缠绕住了身体，并被卷带走了。 　　与此同时，猩红、闪动、跳跃的裂痕在多处位置出现。 　　嗡———— 　　剧烈震响的可怖动静充斥在这个世界里，占据着所有生物的感官。 　　众多脱落下坠的边界碎片如同流星一般，尾端一段拖拽着一道光束，顶端明亮夺目。 　　漫天陨落的碎片，又似烟花余烬，盛大浩瀚，一味下坠，璀璨又凄美。 　　砸进森林，砸进地面的碎片，迸出极其危险的气波，接触到气波的生物直接死亡，而冲击造成的具有巨大威力的爆炸，对生物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不过一瞬，整个散系空间，进入了炼狱，彻底与不久前的宁静断绝。 　　火焰宛若翻涌而起的巨大海浪，席卷笼罩住异族人所在的位置。 　　虽世界仍旧抖动不止，但相较之下，火墙内的他们，已然算是安宁。 　　陈见楚仰着脸，将快要掉出来的泪水往回逼。 　　上方的火墙被砸得忽灭忽闪，隔着这道防线，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可怖力量。一旦触碰，必死无疑。 　　脱落了碎块的天空成为了黑洞。一时间，整片天空拥有不少幽黑洞孔。 　　残缺不堪。 　　原先在天际翱翔的禽类，如跳出沸水的鱼。 　　尤其是它们大部分无法再下落至森林，它们被无形的力牵制住，落入了幽深的黑洞里。 　　不限于飞翔的禽类，还有地面上的走兽，扎根的植物，它们就像丰收季，被采撷的果实。 　　没有生物逃出黑洞，它们只进不出。 　　在边界的压迫下，护在火墙之下的族人也被扯带出了几十名，飘往黑洞之口。 　　陈见楚能看见炎在上方的营救，随着一名又一名的族人归回森林，又会有其他的族人飞出火墙。 　　可惜没有人能帮他，除了他，没人能在这等情势下保证自己不被卷入黑洞的同时，还去搭救他人。 　　陈见楚很想去帮助炎，可此时，他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炎最好的帮助。 　　不能再给他制造负担了。 　　炎的行为，无疑就是阻碍了边界吸取养分。 　　只见在他的身后百米外，有旋转的风流，越是转动，风流越是乌黑，尺寸也随之扩大，旋转的黑洞不停在吸取炎，为了成功，它一直不断在变大。 　　某一刻，炎施展出极其强悍的异能，将飘浮的族人全部压回了森林，随后，火墙的厚度增厚了几倍。 　　在庞大的黑轮前，炎俨然渺小了很多。 　　做完了这一切，炎再也支撑不住了，背上的火翼熄灭，任由身后的黑洞将他吸取过去。 　　“楚！” 　　青骇然，他的惊喊完全被噪音掩盖了过去。 　　陈见楚拼尽全力朝着炎的方向奔跑，避开了一条又一条的藤蔓，避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碍，他来到了着力点，跳出了火墙。 　　他拼命地往能靠近那个人的位置跑，不顾前方断裂的高地形成的断崖，扑了出去。 　　一离开了地面，陈见楚悬浮在了空中，和其他生物一样，他被黑洞吸取着。 　　炎已经沉入了黑洞，陈见楚无法再看见他，而这处于虚空的黑洞正在缩小，即将消失。 　　在黑洞彻底消失前，陈见楚也被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当最后这段场景换成日漫： 　　陈见楚边奋力奔跑边嘶喊：鸭咩鹿！！！ 第71章 　　天空蔚蓝，稀疏的白云在无边天际飘拂，缓慢温吞。 　　这里的树木零散，且大多只有七八米高，许是刚生长出来的幼树，枝叶集中收紧，因此它们姑且还未能遮天蔽日，地面铺满了短草，期中夹杂着不少花朵，嫩黄，杏红，色彩丰富。 　　阳光是那么的灿烂。 　　气温偏湿热。 　　陈见楚最后是在一处沟壑里找到炎的。 　　他连忙顺着乱石杂草向下跑，算不上很长的一段路，他跑得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次。 　　当陈见楚触碰到炎时，却被他极其冰冷的体温刺到了。 　　陈见楚即刻趴到他的胸口处去凝神细听。 　　心跳微弱迟缓。 　　陈见楚抬起头来，注视着炎毫无血色的容颜。 　　确认他身上没有伤后，陈见楚心里才好受了些。 　　这里并不是值得长留的地方，因此，陈见楚扶起炎，离开了。 　　他们进入一个生满草类的小山洞里。 　　陈见楚腾出手细细检查抚平洞壁，确认无异后，才轻轻将炎靠了上去。 　　不知为何，炎的身体很冰，任陈见楚怎么替他取暖，都起不到半点作用。 　　陈见楚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炎的生命是否已经被边界消化去了大半，又或者是严重耗尽异能所导致的局面。 　　如果心跳停了该怎么办？ 　　如果……炎死了，怎么办？ 　　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身上放匕首的位置。 　　“楚怎么跟来了？” 　　陈见楚惊觉，欣喜与激动翻涌了上来。 　　炎醒了。 　　虽然他的气息薄弱，身体状况如故，但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他醒了。 　　陈见楚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炎摇了摇头，说：“楚为什么要跟着我进来？” 　　面对炎神情凝重的脸，陈见楚无声张了张口，最终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受不了，就追上来了。” 　　本就不属于会很严厉批评的炎，见少年如此，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他放缓了语气：“这很危险，你不该跟上来的。” 　　陈见楚还是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显然，他完全不想回答，或是继续这个话题。 　　炎只好暂时将这个话题避开了，他说：“楚还记得将我们带来这里的黑洞吗？” 　　“记得。” 　　这倒是回答得很迅速。 　　炎不禁失声笑了笑。 　　陈见楚坐直了身体，看见炎笑了，他也就开心了：“那个也是缺口吗？” 　　炎说：“通常缺口都是在边界上，或许这是另类的缺口。不管怎样，幸运的是，我们没有被吸收。” 　　他有意在避开一些话题。 　　陈见楚明白。 　　“我们好像在其他区域。” 　　陈见楚说。 　　炎：“我们在西北区域。” 　　边界将他们转移了。 　　这是为什么？ 　　虚空的黑洞本就与其他黑洞不同，当它出来时，所有人都默认它是吸收养分的通道，仅是位置不同而已。 　　而如今来看，它真的是汲取养分的吗？ 　　还是边界当时正处于混乱，错将他们转移了？ 　　陈见楚暗下思索着，面上，他对炎说道：“先把你的身体恢复好，我们再回去。” 　　炎现在的状况不该去关心那种烦心事。 　　“楚，我有事想拜托你。” 　　“什么？” 　　“我想你带着我的核心回异族。” 　　陈见楚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核心？” 　　“我会将我余下的所有异能集成一枚核心，楚把它交给青就好了。” 　　“那你呢？” 　　噤声了片刻，炎开口道：“抱歉楚，我不能活着陪着你回去了。” 　　“为什么？” 　　这话语怎么会这么艰涩。 　　“你明白的楚。”炎注视陈见楚，说，“我伤得很重，已经波及到性命了。” 　　无关乎于外伤。 　　不谈从边界赶回异族的消耗，单谈他抵达异族后，没有闲暇保存实力就与阿曼图交战，再是收拾残局，到如今的空间崩解。 　　这些，尤其是最后一点，期间所承受的空间压力，剥夺，都是致命的消耗。 　　炎显然没想到面前的少年会这样，他抚上陈见楚的脸颊，轻拭着滚烫的泪水。 　　他无奈又酸楚道：“怎么还哭起来了。” 　　积压的情绪终于无法再镇住了，泪如决堤。 　　陈见楚只觉视线都被眼泪淹没了，模糊了，他很想止住眼泪，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握住了炎的小臂，炎在他脸上的手，他只能带着哭腔说话。 　　“我不要。”陈见楚抓得很紧，“不可以，我不同意。” 　　炎与他对视的目光很哀伤。 　　“再坚持一下好吗？我不想失去你。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下。”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这么痛苦，我却还想要你活着。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我想要你活着，自由的活着，只要能实现，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炎抓住了陈见楚的手，稍稍一用力，就将他拥入了怀中。 　　炎轻轻抱着他，一向温和的嗓音有些沙哑：“说什么傻话。” 　　犹如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陈见楚紧紧抓着炎，十分害怕面前的青年下一秒就消失了。 　　“我是说真的。”陈见楚的声音颤抖着，“真的。” 　　他只能如此重复，因为他不能说出其他的话语。 　　“嗯，我相信。”炎安抚着他，嗓音低沉温柔，“我答应你。” 　　“答应我哪一个？”陈见楚忍着抽咽的哭声，问。 　　明知道的，却还想要再确认一遍。 　　炎一面轻抚着他，一面垂着眼看他，说道：“我答应你，再坚持一下。” 　　炎的这句承诺，陈见楚没有欣喜若狂地抬起脸来，去看对方的面部表情，因为他现在的样子有些丢人，无颜相对。 　　可心知如此，想要停下眼泪，却怎么也无法停止，泪腺一直分泌着泪水，断断续续克制不住的抽咽，陈见楚只能极力压低声音，小声啜泣，试图以此降低点存在感。 　　然而，四周安静无比，只有他们，再怎么降低存在感也毫无用处。 　　一旦下去，肯定会被看到。 　　更难为情的境地，陈见楚不想去面对。 　　因而，陈见楚只好保持姿势，继续赖在炎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泪腺枯竭了，又或者是他的情绪发泄完了，总之，他没再流眼泪了，抽咽也随之而止。 　　陈见楚没再好意思去借力炎的身体，从而站起来，因此他的双手去撑着墙壁。 　　他低着头，没敢抬头，怀揣着做错事的心虚，想要赶紧脱离炎。 　　可当他看到炎身上的水痕，脸上不禁烧了起来，他伸手去擦，擦了几下又尴尬地停住了手。 　　身躯滚烫。 　　多的，他没敢想。 　　“好些了吗？” 　　炎出声了。 　　陈见楚登时利索从他身上爬开，刻意背对着他，含糊地嗯了几下。 　　说着话，他的眼睛还不忘四处乱瞟，发现天色昏黄时，他即刻道：“不早了，我先去狩猎，你有什么需要吗？我去带回来。” 　　炎说没有。 　　陈见楚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出去后，陈见楚又有些后悔了。 　　他这样出来，如果炎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比起颜面，他还是更在意炎的安危。 　　出来没多久，陈见楚又开始加快速度赶回去了。 　　果不其然，尽管陈见楚已经很快速地赶回来了，炎还是出事了。 　　无关于物种攻击，而是他自身。 　　任陈见楚怎么叫唤他，他始终没有回应。 　　陈见楚去扶他时，却被他无比炙热的体温骇住了。 　　怎么会这么烫？ 　　陈见楚的手一松，炎的身体便歪着往下倒了。 　　后背裸露出来，上面的长疤透出暗橙的光，其中挟裹着些血红色，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翻涌。 　　陈见楚伸手触碰了下，发现长疤的热度远比其他位置的高。 　　看来炎陷入昏迷，有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道疤。 　　陈见楚从未了解过这道疤的由来，更别提它会如沉寂的火山突然爆发般的原因。 　　没有任何的正确指导，他只能凭着自身的判断将炎安置好，杯水车薪地给他降温。 　　尽管这很大概率是毫无用处的，可对陈见楚来说，这比干坐着看好。 　　炎的身体开始冒出热气了，烟雾上升得极其明显，他身下的草甸开始出现燃烧的气息，陈见楚不顾自己是否会烫伤，又将炎挪换了个位置。 　　这个位置是一块石面，理应不会再起火，这次的确没起火，石头被高温闷炸了。 　　陈见楚又只好将炎从焦石碓里拖了出来。 　　血肉之躯在高温的紧贴下，发生了变化，对此，陈见楚丝毫不在意，他一直给炎换位置，降体温。 　　炎如今的状况，很可能会引发火灾，陈见楚因此也兼顾着杜绝着火苗的肆意。 　　陈见楚寸步不离地守在炎的身边，昏迷不醒的青年眉头紧锁，没人知道此刻他正在面对什么。 　　好在，炎的温度没有再持续上涨，保持在了一个维度。 　　可这种现象并没有保持很久，很快，炎的体温开始往下跌了。 　　温差大幅度地变化，令陈见楚频频去探炎的鼻息。 　　心跳速度与不久前一样。 　　可这些都是虚浮，很浅的观察。具体的，更深层的，陈见楚无法参透。 　　长疤暗地里的运作没有止休，仍在持续。 　　在第三十二次倾听心跳时，陈见楚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听到心跳声。 　　任陈见楚再怎么反复确认，都无法改变事实。 　　——炎，没有心跳了。 第72章 　　呼吸。 　　呼吸呢？ 　　陈见楚颤抖着。 　　手指还没有探过去，泪水便先模糊了双眼。 　　“别哭，我没事。” 　　炎握住了陈见楚战栗的手，黑眸沉沉地望着他。 　　对炎突如其来的苏醒，陈见楚愣了下，说：“你的心脏……” 　　“不跳了？”炎说着话，目光并没有转移，依旧注视着陈见楚，“没什么大碍，这是正常的。” 　　“正常…”陈见楚，“可是……” 　　恍然间，陈见楚回忆起了摩的心脏。 　　是他太着急了，没有深思顾虑过多。 　　主系空间的常识，并不属于散系空间。 　　人们只能看到自己所能看到的，理解自己所能理解的，殊不知逻辑之外还有一层逻辑。 　　“这是在节省我的能量，在一定程度上能遏制侵害的继续深入。” 　　炎向陈见楚解释着。 　　陈见楚吸了吸鼻子，问：“影响不大吗？” 　　炎说：“不会很大，相较之下，停止它是最好的选择。” 　　陈见楚默了默，问：“你现在很难受吗？有什么方法能缓解吗？” 　　炎摇了摇头，说：“这只能靠自己熬过去了。” 　　“楚是不是吓坏了？我现在好点了，陪你说说话吧。” 　　说着，炎撑起身体，陈见楚赶忙伸手去扶他。 　　“没事。” 　　炎轻声安慰。 　　陈见楚：“你还是休息吧。” 　　炎说：“不用，我陪楚一会儿。” 　　陈见楚垂下眼，没有搭腔。 　　“楚被我烫伤了。” 　　炎伸手想去碰陈见楚的伤处，却被他躲过了。 　　“都是小伤，你不用在意。”陈见楚掀起眼睑，问，“你要吃东西吗？你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炎摇头：“楚还是歇息下吧，不用担心我。” 　　陈见楚：“不吃点补充体力吗？” 　　炎看了他片刻，说：“嗯，可以，在哪里，我直接烤熟就好。” 　　陈见楚：“你还能使用异能吗？” 　　炎闻言轻笑了下，说：“这点小事还是能办的。” 　　陈见楚没有再多言，顺从地去拿猎回来的猎物。 　　“楚的伤。” 　　他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伤。 　　可陈见楚并不想他花费精力在这上面。 　　因为炎背后的长疤还没有恢复常态，他无法得知表面之下，炎在承受着什么。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 　　陈见楚：“等会我自己上点药，你快吃点东西吧。” 　　炎：“楚先上药吧，不用时刻守着我。” 　　这个坎不过是不行了，陈见楚只好翻出药瓶，给伤处撒药。 　　“抱歉，我携带的药丢了。”炎说，“没丢的话，楚还能有瓶备用的在身上。” 　　陈见楚：“没关系。” 　　“楚和我一起吃吧。” 　　炎很快就将猎物炙烤熟了，他分成了两份，多的那一份递给陈见楚。 　　陈见楚拒绝：“你吃吧，我不吃。” 　　炎说：“我吃不完。” 　　“……” 　　陈见楚伸手去接。 　　陈见楚时不时关注着炎，发现对方好一会才吃了几口，似乎没什么胃口吃。 　　“实在吃不下就别吃了。” 　　炎闻声看来，说：“没事，我吃得完。” 　　这一次，他进食的速度要比方才快。 　　当然，炎进食的方式很赏心悦目，并不粗暴野蛮。 　　同时，陈见楚还留意着长疤的状况。 　　“这个疤。” 　　陈见楚启唇到一半，又停住了，差点吐露出来的那个字，成为气音后随之消失。 　　炎望着他，说：“楚想叫就叫吧，我的名字。” 　　陈见楚有些懊悔，不知为何，方才下意识就那么开口了，虽然他刹住了，但还是被炎察觉到了痕迹，并且顺藤摸瓜了出来。 　　陈见楚和炎对视了片刻，敛下眉眼。 　　得到呼唤他名字的允许。 　　这种事情，陈见楚自然没有推脱。 　　“是这个疤让炎昏迷的吗？” 　　这段话，陈见楚说得心中忐忑。 　　绝大部分源于那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呼唤出他的名字，感觉，很奇妙。 　　炎说：“一半原因是它。” 　　剩下一半便是他受的伤了。 　　“为什么？这道疤是这样的？” 　　陈见楚又问。 　　炎：“因为这道疤是边界留下的。” 　　陈见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黑眸倒映出的事物，陈见楚占了三分之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当上首领不久。”炎抬手比了下，在陈见楚困惑的目光下，说，“那时候，我比楚还要小上一些。” 　　“你那么小就当首领了？” 　　陈见楚感到讶异。 　　转念一想，倒也正常，到底环境不同。 　　“嗯。”炎含着笑意应了声，又道，“我记得那次崩解规模不小，有处缺口就在我附近，我和一些物种被吸取了进去。” 　　“那时候年轻气盛，进了缺口，就实施了在缺口里找离开空间方法的想法，也不顾先辈们的教训，一意孤行地相信自己可以找到不同之处。” 　　陈见楚的心咯噔了下。 　　炎回忆着当初的场面，说：“和我一并进去的物种已经被消化完了，只剩下我还没有被彻底消化，我能感受到一直有东西在抽取我，我的身体快要断成两截，分别被吸收了。” 　　“后来呢？” 　　陈见楚只觉心都揪起来了。 　　“后来。”炎顿了下，唇角的笑意浅淡，“我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便从里边逃出来了，而我身上还残留着边界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像落下的病根，时常会出现。” 　　病发时，一旦抵不过去，那么便会化为乌有，为边界所用。 　　炎注目着陈见楚，道：“所以我由衷希望楚不要贸然进入缺口。” 　　陈见楚缄默了一阵，说：“声告诉我了，关于养分的事。” 　　炎微怔，尔后，他轻轻笑着：“抱歉，我总想着能瞒多少是多少。”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谢谢，其实你不用顾虑太多，我完全能接受。” 　　“楚会去怀疑主系空间吗？” 　　“就算那边跟散是同样的，我也无所谓，其他的分裂空间更是如此。” 　　前提是，不会波及到你。 　　“楚不害怕是吗？” 　　“不算完全不害怕。”陈见楚无声了一会，看向炎，“我怕的是你不在了。” 　　说完，陈见楚没敢再去直视炎。 　　炎似乎在看着他。 　　陈见楚又后悔了，他就不该那么说。 　　他稍显局促地坐着，没事找事地将手放进了口袋，碰到了一颗硬物，他神情一顿。 　　“怎么了？” 　　这细微的变化，炎看到了。 　　“没什么。”陈见楚从口袋拿出那最后一颗的白兔糖，问，“吃糖吗？” 　　陈见楚稍加解释：“声上次给你的那种糖。” 　　本想留着之后有机会再给他的。 　　但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炎说：“声没有给过我。” 　　陈见楚：“那他应该是没有机会给你，或是丢了吧。” 　　炎：“我想也是。” 　　炎没有接过来，而是说：“楚吃吧。” 　　陈见楚：“我不想吃，你不吃的话，我扔了。” 　　话落，陈见楚就将白兔糖往外丢了出去，炎眼疾手快接住了。 　　“还真扔了。”炎无奈道。 　　陈见楚：“你接了就要吃了。” 　　他就是故意的。 　　炎：“楚执意让我吃，是很好吃吗？” 　　“或许吧，我只是想让你尝尝。” 　　“好。” 　　炎笑了下道。 　　炎拆开糖纸，用牙齿咬住糖粒，再送入口中。 　　有一瞬，神情有波动。 　　“怎么样？” 　　“很特别的味道。” 　　“好吃吗？” 　　“嗯，好吃。” 　　陈见楚笑了下，目光随之柔和了下来。 　　炎看着他，也跟着笑了。 　　陈见楚心里却又泛起涟漪，他垂首低声喃道：“炎不想知道晴和声最后说了什么吗？”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怎么提过这件事。 　　炎收住了笑容，他看着陈见楚，说：“知晓与不知晓也是需要看情况的，与其去勾起楚的难过，不如不去知道了。” 　　“倘若是很重要的事呢？” 　　“我想楚会自己告知我。” 　　陈见楚的眸色松动落寞：“晴让我帮他照看好声，我没有做到。” 　　“我想无论怎样，楚都会很自责，既然如此，楚可以替声完成他的心愿。” 　　“心愿？” 　　“嗯，声一直很想去其他的空间看看，过点平静的生活。” 　　“我想，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做的。” 　　炎说：“晴的话，他的心愿只有声平安和变强了，声的心愿能完成，他大抵也是如愿了的。” 　　陈见楚抱住双膝，左侧脸轻靠在膝盖上，他闷闷应了声。 　　“别太难过了楚。”炎伸手去拾起他滑落下来的碎发，“终会离散，我们总得去接受。” 　　“对不起，你失去的远比我的多，我却总让你来安慰我。” 　　“怎么总是道歉？”炎收回了手，“楚做的已经很好了，相对刚来到这里的楚，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楚。” 　　喜欢？！ 　　陈见楚一惊，脸烧了起来。 　　“怎么那么惊讶？”炎的眉宇舒展开来，染有笑意，“那时候楚的生气很少，一眼就能感受到你的不同，你总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死气沉沉地沉默着。” 　　陈见楚这会才意识到自己多想了，他追问：“那现在呢？” 　　“楚比以前开心了，不再是什么都不在意了，还会哭会笑了。” 　　“不要说我哭的事情。” 　　陈见楚只感觉很羞愧。 　　他在炎面前哭了那么久，还那么狼狈。 　　“炎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喜欢，但他也… 　　“我很开心。” 　　炎目光柔柔地凝望着他。 　　“到此为止吧，你该休息了。” 　　陈见楚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炎说：“楚和我睡一起吧。” 　　陈见楚一愣。 　　“后面我不会发热发冷了，但我还是会昏迷，楚定然会不分昼夜守着我，担心我，与其这样，倒不如和我睡一起，这样更能感受到我的变化，同时楚还能得到歇息。” 　　“不用，我” 　　“我也能感受到楚的存在，在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的情况下，至少你的安全我还是能知晓的，这样我会更安心些。” 　　陈见楚犹豫了下，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他妥协了。 　　躺下来后，陈见楚更是动都不敢动了。 　　成熟男人的荷尔蒙包裹着他，炎的气息紧紧萦绕在鼻端，身周。 　　没人知道陈见楚此刻有多紧张。 　　“楚的手呢？” 　　陈见楚听完后，露出的靠近炎的那只手。 　　下一刻，他的瞳孔震缩，不可思议地看着覆上来的手掌。 　　“握着睡吧，这样感受得更清晰。” 　　陈见楚眼神闪躲了几下：“嗯……” 　　没什么。 　　只是手牵在了一起而已。 　　没什么。 　　只是躺在一起了而已。 　　陈见楚极力平息心中绷紧，快要断开的弦。 　　好安静。 　　陈见楚耳里听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炎的。 　　他睁着眼睛观摩着已经进入昏迷状态的炎。 　　这么快就昏迷过去了。 　　方才是一直撑着陪他的吗？ 　　陈见楚感觉鼻子又酸了起来。 　　掌心的温度在传达，临近的距离令他得以宽慰。 　　陈见楚牢牢握紧炎的手，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庞。 第73章 　　蝴蝶围绕着绽放的花朵，寻找最佳位置落脚，从而开始吸食着花蜜。 　　破风之声，箭杆颤动的动静，惊扰了蝴蝶，色彩斑斓的翅膀扇动几下，便缓缓飞远了。 　　陈见楚走上前，拎起中箭的小型猎物，往回走。 　　这几日来，天气很是晴朗，云洁白至极，至于温度自然是凉快不到哪里去。 　　陈见楚不了解西北区域的气温，所以他不好判定如今湿热的气候，是否不正常。 　　但直观的是，这里的气候俨然是速鹤。 　　回到矮山洞中，陈见楚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检查炎的状况。 　　和先前一样。 　　陈见楚有些失落地坐在了炎的身边。 　　他微俯着身，细细谛视着炎宛如沉睡的面容。 　　自那晚之后，炎再也没有醒过来。 　　距如今已经有三四天了。 　　这几日里，陈见楚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就从未离开过炎的身边。 　　他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枯燥焦灼，一分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陈见楚收回视线，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想抚摸，触碰炎的脸庞。 　　每每都会有这个想法产生，但他不能那么做。 　　陈见楚从草堆上爬了起来，远离了炎，转而去处理猎物。 　　第七日，炎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会饿死，渴死吗？ 　　陈见楚时常这么担忧着。 　　强行喂食喂水的方法全然不管用，而对方的生命体征很平稳，一直保持着刚陷入昏迷时的状态。 　　“我又开始后悔了。” 　　陈见楚忍不住向昏迷的炎说起话来。 　　“如果我不央求你坚持，是不是，你就可以轻松点。” 　　活下去，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会是无尽的痛苦吗？ 　　大概率是的。 　　“我真的太自私了。” 　　陈见楚懊恼无比。 　　第八日，照常。 　　第九日，可能还是一样的结果。 　　陈见楚醒来后，第一时间没有睁眼。 　　过了半响，他才不疾不徐掀开眼睑，侧着首，去看旁边的炎。 　　期待的场面仍旧没有出现。 　　陈见楚别过了头，渐渐地，有困意卷席，他再次跌入梦境。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炎不见了踪影。 　　陈见楚连忙爬了起来，视线在洞内搜寻，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他便跑了出去。 　　站在外面，举目四望，都没有熟悉的身影。 　　心中涌出的情绪，有恐慌，有期待。 　　陈见楚在草地上奔跑，寻找着炎的痕迹。 　　大地是那么的广阔，陈见楚是怎么也跑不完的。 　　陈见楚站在原地，前前后后，只有他自己。 　　倒映在草面的影子也是。 　　清风拂过，吹起额前的碎发，衣角翻滚如浪。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陈见楚掉头往回跑，想要从洞里发掘出些蛛丝马迹来。 　　哪怕是一点也好。 　　“楚是在找我吗？” 　　陈见楚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去。 　　青年伫立着，隔空相望片刻，他迈开长腿，朝陈见楚走来。 　　直至炎站在面前，陈见楚都觉得一切极为不真实。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见楚还睡着，便没有叫醒你，自己出来狩猎了。”炎向上提了提手里的猎物，展示给陈见楚看，说，“没想到楚醒得这么快。” 　　“你…”好一阵，陈见楚才缓缓开口，“已经好了吗？” 　　炎笑了下，风吹起他的墨发，黑色的眼睛深邃又温良：“嗯，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 第74章 　　遭遇过新型的崩解，整个空间萧条了不少。 　　地面上多出了不少深且疮痍的洞坑，土层里还有残留的断树根，奇异的是，森林树木庞大的树躯，如今众多缩了水，比先前要小上好几倍。 　　不知这是被边界汲取了，还是自保选择限度，又或者将大多能量交与后代。 　　尽管这样，它们的体积还是较为巨大的。 　　地上满是破烂腐朽的枯叶，沙土不在地面的程度不低。 　　每一块区域的状况都不同，这边是砂粒腐败的场面随处可见，而方才陈见楚和炎经过的一处地方，是绿意勃然。 　　地面，倒木都覆满了绿色苔藓，踩上去软塌塌的，极其容易陷进去，好在不深，没有吸力，否则就如沼泽一般了。 　　拔根破土倒地的树已成枯木，变换速度很快。 　　盘根错节的基底形成了一面墙，形态奇特，一种别样的美。 　　两人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炎：“楚歇息吧，我去去就回。” 　　炎去狩猎了。 　　长达九日的昏迷，炎醒来后，如同以往一样活动着，没有再发生不适，或是昏迷。 　　背后的长疤也黯然消沉，恢复原状，似乎不曾运动过般，它平静的时候，看起来很是无害，活跃起来时，危害却也非同寻常。 　　这次虽平复了，可还不知下一次爆发会是在何时。 　　陈见楚不知道炎是真不虚弱，还是故作不虚弱。 　　倘若炎真想瞒他，他也看不出什么端详来。 　　可对陈见楚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炎没有离开他。 　　炎走后，陈见楚没有呆在原地，他打算去河边取水。 　　方才来的时候，他们有路过河边，所以陈见楚不用费功夫找，很快就来到了河边。 　　河流中间的水势较为湍急，岸边水势算是平缓。 　　水的温度冰凉，刺激着神经感官。 　　取完水后，陈见楚没有立即原路返回，他在河边看了一圈，最后去往了另外的方向。 　　陈见楚的想法很简单，他仅是想看一下附近有什么果子。 　　走了约两百米，前方出现了个石像。 　　石像？ 　　陈见楚的第一想法是如此的。 　　散系空间有的基本都是普通石头，至今，陈见楚还真未见过经过雕刻的石像。 　　因为散系空间的族群并未产生特别明显的文明，用现代标准来衡量，偏向原始社会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起来，陈见楚也不清楚，他如今所在的时间线，是否与主系空间平行。实际上，他有些怀疑自身所处的时间属于过去。 　　不然以散系空间物种所拥有的条件来看，绝无可能还处于原始时代。 　　如若与主系空间平行时间，那么散系空间应该很超前才对。 　　当然，这点，陈见楚目前是无法得到证实的。 　　陈见楚走近了看，石像的轮廓细节更为清晰了。 　　这是一个石首，有着十分细致的脸部特征，眼皮的褶皱痕迹，眼窝下的细纹，人中沟边的两道凸痕，流畅的面部线条…… 　　不知是时间悠久，还是遭到外力冲击，石面上有许多裂痕，破损。 　　陈见楚伸手抚摸了几下，感受了下石首的质感，相对来说，触感还是较于平滑的，或许是被雨水磨平的。 　　石首上窝着一些沙土，基本在凹陷处，石首的另一半脸陷入沙土里，下方还生有几株植物。 　　方圆百米，作为唯一醒目的物体，石青色的石首看起来十分荒凉。 　　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周围也没有什么果树存在，陈见楚便折返回倒树那里了。 　　炎比他先回来，还把食物烤熟了。 　　陈见楚接过炎递过来的食物，问：“这里有过其他文明？” 　　炎的神色一顿，看向陈见楚：“文明？” 　　“我在那边看到了一个石像，虽然只是个石首，但石首下方有断裂的痕迹，我想它原本应该是一座完整的石像。” 　　炎的眉头一松，说：“你说的是戈力哈达。” 　　戈力哈达？ 　　陈见楚：“族群？” 　　“嗯。”炎说，“是巨人族，不过在第一次空间崩解时，他们全族都化成了石像。” 　　陈见楚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因为那完全就是石头，没有分毫生物的踪迹。 　　炎还说：“空间里有座石林，是由戈力哈达组成的，目前还没有被边界吞噬。” 　　陈见楚点了点头，问：“长祭会通过生灵，来找你吗？” 　　空间崩解存在许多变数，谁也无法保证异族是否能顺利渡过难关，西北与东南之间的距离遥远，炎自然感应不到，再者异族也可能偏离路线，没有抵达东南，这其中存在的可能性太多。 　　炎联系不上异族，但长祭可以联系炎，如同当初在边界时，传达话语的生灵。 　　但他和炎已经启程二十个间命了，并且在炎昏迷的那段时间，也未见有长祭派遣来的生灵。 　　这又是因为什么？ 　　就算认为炎被缺口抹杀了，也不应该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寻找自己的首领，万一他是能救援回来的，却硬是无故耗死了呢？ 　　“以往崩解，如若我不在异族身边，长祭是会派生灵来报平安的，现今一直没有，的确有些奇怪了，我不确定是否受了空间的影响，导致长祭联系不上我。” 　　炎没有说出其他的可能，那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异族陨灭，或，长祭逝去。 　　陈见楚说：“那只有我们抵达东南，才能解开谜题了。” 　　炎颔首，沉声：“还需要一段间命。” 　　陈见楚说：“我会陪着你的。” 　　无论怎样。 　　炎浅浅地笑了下。 　　“近来，楚的气息没那么尖锐了。” 　　“挺好的，还能少惹些麻烦。” 　　对于陈见楚的回答，炎是哭笑不得。 　　陈见楚问：“之后还会恢复回来吗？” 　　炎：“通常气息是不会改变的，大抵会恢复回来。” 　　陈见楚倒也没表现出很失望的情绪，毕竟他也预测到这个回答了。 　　“不用太在意的楚，气息而已。” 　　“你在我身边，能说出接收尖锐的气息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一直以来，陈见楚只知道自己的气息尖锐，但到底是什么个尖锐法，他还真不知道。 　　炎略微思忖了会儿，说：“我已经习惯楚的气息了，所以是没什么不适的。最初接触时会觉得难受，有时像是有东西在攻击我似的。” 　　“……”陈见楚，“你们都是这么习惯了我的气息的吗？” 　　炎笑：“都是如此，但楚不用自责，几十个间命就能适应下来，并不难，也不会真对我们有弊端。” 　　陈见楚扯了扯唇，没有回话。 　　“很可能是我们从未接触过主系空间，所以需要磨合。” 　　炎说。 　　话虽如此，但陈见楚明白，问题还是出在他身上的。 　　见陈见楚又缄默下去了，炎便问：“楚在想什么？” 　　陈见楚：“没什么。” 　　在炎做其他事时，陈见楚暗暗留意着他的一言一行。 　　这回他没有太伤春悲秋。 　　——炎不会因为气息厌恶他。 　　“怎么了？” 　　炎的发问，令陈见楚抬眼看去，他眼底困惑。 　　“想到什么好事了？在那里傻笑。” 　　陈见楚一愣，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扬起的唇角。 　　炎还在看着他。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陈见楚：“是秘密。” 　　“行吧。” 　　炎自然没有生气或是追问。 　　森林遭到剥削，空出了大片土地，没了树木的镇压，沙土乱飞，刚生长出的植物还不足以尽显威力，但这也令受创的地区重新覆上了生机。 　　死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崛起。 　　空间从不缺养分，这是世界诞生之初，就布好的局。 　　空间动荡已然过去了好一些时日，而空中似乎还有未消的死亡余意。 　　此次灭绝的物种数目与长祭预测的相差无几。值得庆幸的是，异族又逃过了一劫。 　　炎坠入缺口前所构造的领域，起到了一定的庇护作用。 　　而距今，他们都无法联系上炎。 　　“楚的生命线还是照常吗？” 　　此次破坏极大，想要寻得一块极佳的领地并非易事。 　　现在驻扎的领地，算不上很好，却也来之不易。 　　青是一处理完领地，族内的琐事，就来到长祭这里询问了。 　　“如旧。” 　　长祭的声音很是发哑。 　　那个位于虚空的缺口，只有陈见楚和炎进去了。窥视不到炎的生命线，他们便把重点放在了陈见楚身上。 　　而陈见楚的生命线发生了全新的变化，他的生命线极其稳定，全然与一开始的不同了，不知他做了什么重大的改变。 　　总归来说，他现在是安全的，极大概率不在缺口之中。 　　长祭试过联系炎，却怎么也寻不到他的痕迹，便转而面向陈见楚。 　　可奇怪的是，长祭更加联系不上陈见楚，连他所处的位置都无法找到。 　　就这么，两人失联了。 　　在这等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只有观察陈见楚的生命线。 　　陈见楚活着，那么炎活着的可能更大。 　　只是，他们还不能确定，散是否不会汲取外来者作为养分。 　　倘若是如此，炎被吞噬的概率就高了，这也是他们不愿看到的结果。 　　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间命，却迟迟未见陈见楚归来，这无疑令人更是不安。 　　“会不会他又通过缺口，回到主系空间去了？” 　　青猜想道。 　　长祭瞥了他一眼，说：“不可能，他如果真回到主系空间了，那我是绝无可能观看他的生命线。” 　　“或许，他不会再回来了？”青说道，“他本就与异族没有太多感情，声和摩都死了，炎又渺无音信，他还有必要回来吗？” 　　陈见楚为了救炎而闯入缺口这一行为，叫人惊讶不已。 　　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炎是为数不多，他肯亲近的人。 　　长祭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青的嗓音略低：“等族内再稳定些，我去找一下他吧，也许能够得到关于炎的一些消息。” 　　长祭直视了青片刻，说：“但愿那时，我们的首领大人还活着吧。” 　　青无言地在原地站了片刻。 　　“我们谁都无法保证首领能顺利度过那一关。”长祭的目光锐利，她话语句句似剑，“先前是异族还不能离了领袖，崩解的余威尚在，所以我们才没有主力去寻找首领，更有相信首领能自己归来的缘故，但现今。” 　　有光在眼睛上闪动，瞳孔中心深不可测。 　　长祭每说一句话，都牵动着松弛的皮肤：“首领的气息一直没有再出现。族内就剩下细枝末节的小事，如若我们再拖着不去寻找首领，那么首领存活的可能更低，乃至不在了。” 　　青说：“话虽如此，可先前炎也曾从缺口出来过，我们应该信任他。” 　　长祭呵斥道：“我说过，你不要凡事都听他的，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死了还怎么回来？没有神的命格，却总想做着神的事。再者，神也并非无所不能，你看，空间都要破了，神有办法吗？连祂都只能看着自己走向毁灭。” 　　青无法反驳长祭，到底是言之有理。 　　长祭沉着脸道：“你要在族内等他回来就等吧，我出去找他。现在还轮不到他死，异族还需要他。” 　　青听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开口道：“炎也是有他的顾虑，现今空间不稳定，族人数目又不多，如果再少” 　　“好了，我说这些话，不是想听你解释，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们异族现在不能再损失强将了，何况他还是一个首领。” 　　长祭的秉性，青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他明白多说无益。 　　况且，长祭也是站在异族的角度上思考的，虽与炎的抉择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异族。 　　“退下忙你的事吧，有要事再通过生灵联系我。” 　　长祭下了驱逐令，她起身就要离开了。 　　青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再者，其实他心底也是更偏向去寻找炎的，从长远发展来看，他又不得不遵循炎的嘱咐。 　　站在树枝上，青眺望着远方，暮色苍茫。 　　忽地，他感应到了什么。 　　青愕然一瞬，即刻转身跃下树枝，向上直冲的藤蔓接住了他。 　　落地后，赤着脚的他在森林里穿梭。 　　出现了。 　　楚。 第75章 　　“前方就能抵达异族的领地了，我感应到了。” 　　炎说。 　　陈见楚含蓄地点了下头，目光在周遭徘徊着。 　　树上树下，地面地底，皆有物种行动的轨迹。 　　露出尾巴的物种会警惕地盯着四周，或是隐藏去痕迹。 　　有时没有敌意，一个小动作，或者不慎侵犯，有的物种便会误认为这是挑衅，部分不必要的战争便是由此来的。 　　“青来了。”炎提醒道。 　　果然，要不了多久，有藤蔓滚滚而来。 　　“太好了炎，你没事。”青放松了下来，说，“我们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抱歉，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炎询问，“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会联系不上我？” 　　青说：“长祭一直寻不到你的气息，确定不了你的位置，我们无法给你传达信息。” 　　“我的气息？”炎顿了下，说道，“不是很稳定吗？” 　　炎是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消失的异样，他十分不解。他试着调动着自身的气息，并没有出现青所说的状况。 　　青一愣，说：“我现在还是没有感应到你的气息，反倒是楚的气息很浓郁。” 　　青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楚的身上，炎也随着看向他。 　　炎：“楚的气息很淡。” 　　青看着陈见楚，极为肯定道，“不，很浓。” 　　陈见楚和他对视着，没有吭声。 　　出现此等状况，定然是他们双方有一方出错了。 　　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青，你再感应下我的气息，仔细些。” 　　青应了下来，片刻，他和炎四目相对，面色为难地说道：“我弄错了，楚身上的气息的确很浅淡，我感应到的气息是来自炎的，炎的身上有着楚的气息，并且很浓郁。” 　　炎的气息被陈见楚的气息覆盖过去了，且不说这点，单说气息覆盖到对方的气息被人发现不了，就已经很是前所未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 　　陈见楚百思不解，这段时间里，他和炎一直不清楚长祭没联系他们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到，问题是出在了他们的身上，并且，主要的矛头还指向了他自己。 　　“我们从未碰过这等事，所以也不是很了然。” 　　炎回答了陈见楚。 　　他们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全然是讶异无比，一头雾水。 　　青低着眉眼，略为忖量，尔后，他抬起眼来，说道：“炎既然能回到族内，那么你的感应确实无误，仅是对自己的气息出现了偏差。” 　　炎点了点头，说：“光猜或许会陷入歧途，我们还是去找一下终吧，他能看到的比我们多，到时再来揣测，离实情会更近一些。” 　　青认同了。 　　陈见楚意识到炎的视线时，便转眼看去。 　　“嗯，好。” 　　陈见楚不待炎开口，就已点头同意。 　　显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回族的第一件事，是去终那里。 　　“放心楚，你的气息会恢复回来的。” 　　炎出言安慰矮了他不止一个头的少年。 　　陈见楚抿唇，唇瓣翕动的幅度很小：“那你的气息呢？还会恢复吗？” 　　炎说：“会的。” 　　陈见楚斜着眼眸，定定看了他一会，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再搭话。 　　旁边的青将两人的一言一行收入眼中，见他们默了下来，青脚下的藤蔓蓦然消失，赤着脚的他飘然落至地面。 　　青走在炎的左侧，问：“炎和楚是怎么从缺口出来的？” 　　炎说：“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我醒来的时候，楚已经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了，不过我有询问过楚。” 　　青的目光顺着炎的话语转移到了陈见楚的身上。 　　陈见楚微微拧眉，说：“进入缺口后，不知为什么，我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草地里，所以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当时他急着去找炎，并没有去留意太多，况且他醒来的时间已算晚，就算有痕迹，也消散了。 　　陈见楚凝神思辨，侧首问青：“那是缺口吗？你们确定了？” 　　青静了片刻，说：“不能万分确定，毕竟我们也未曾见过这等缺口。” 　　就像那时的崩解。 　　如此动荡不安，所有物种都心觉下一刻空间会直接陨灭了。 　　那个黑洞早已隐没，无影无踪，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去靠近，去了解。 　　“族内的状况如何？”炎问。 　　青答：“算是良好，我们失去了六位族人，伤者五十八号族人。” 　　青没有说错，委实是良好，相较于灭绝的几万种生物，六位族人的确是很低的损失了。 　　此外，这次的崩解没有发生不知名的病，因而也少死了些族人。 　　异族还剩一百零三位族人。 　　陈见楚在心里算了下。 　　炎费尽心思保下的族人，还是少了六位，如果再来几次这类的崩解，族人还是会持续减少的，而且炎每一次都还要这样去守护异族吗？ 　　一次活下来，不代表次次能活下来。 　　是炎，也是异族。 　　到底该怎么办？ 　　这难道真的是个死局吗…… 　　陈见楚的心沉了沉。 　　无形且沉重的氛围仍旧笼罩在这个世界里。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抵达了终的所在地。 　　终早就感应到了陈见楚和青的靠近了，他掐好间命，等着他们。 　　见到炎的时候，终无比错愕。 　　“首领大人？” 　　他完全没有感应到炎的气息，是关闭了？ 　　不，没有。 　　终困惑至极。 　　“终。” 　　“首领，您是刚回来？” 　　陈见楚察觉到了终有意无意地避免开与自己的眼神接触，他面上无异，没有表露出来。 　　炎轻嗯一声，说：“终感应到我的气息了吗？” 　　终表情有些僵硬：“没有，您身上怎么都是楚的气息？”…… 　　青说：“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 　　青简述地向终说明了来意，终听完后，十分惊讶，他说：“那我再看看。” 　　这要不了多久，终很快就看完了。 　　“奇了，还真是楚的气息。” 　　终的眼睛一亮，不由惊叹一声，隐约之中还有几丝惊喜。 　　炎：“终有什么思绪？” 　　终：“我想这对首领您没有危害，楚的气息已经在您身上有段间命了，定然在长祭寻找您的气息前就存在了，您的创口在不久前运作过，若是有危害，您很难恢复回来，再者，通常来说，气息都是没有过于致命的能量，最多它仅是会令人不适，我想不通的是，楚的气息为何能隐藏住您的气息，而您又察觉不到，这真是稀奇。” 　　终的这番话，与他们想的相差无几。 　　炎说：“是如此，只是不知是我将楚的气息汲取过来了，还是楚的气息自行覆盖了我，又或者是受外力影响所造成的。” 　　终说：“您汲取的可能性不大，我个人更倾向于后两种可能。” 　　陈见楚在旁听了一会，他说：“既然之前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有没有可能不是气息掩盖了，而是其他的物质在影响？只是气息比较直观。” 　　“不无道理。”终微微笑着说。 　　陈见楚眸光略沉，他说：“有什么方法检测一下吗？能获得更多信息的越好。” 　　终：“还记得上回给你做过的查探吗？” 　　陈见楚看他：“还是用那个方法？” 　　终耸了耸肩，摊手道：“那已经是最好的了。” 　　陈见楚别开了眼，说：“炎也需要吗？” 　　在场的两人愣了下，对陈见楚的直呼其名有些诧异，但见炎很自如地接受了，他们也就明白了这是被允许的。 　　“当然，问题也可能在我身上。”炎说。 　　终在旁附和地点了点头。 　　陈见楚含糊地应了声，说：“那先查我吧。” 　　“还是先查首领吧，保不准等会气息就消散完了。”终说道。 　　“好。”炎一口应承了下来。 　　所言有理，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炎被屏蔽的气息。 　　陈见楚没有再多说什么，目送着炎进入了屋内，紧闭的屋门对着他。 　　他能看到的，仅是一扇门。 　　外边剩下陈见楚和青。 　　两人就这么在原地站着。 　　“过来怎么样了？” 　　陈见楚问青。 　　接收到陈见楚发问，青的目光转了过来。 　　“很好，没受什么伤，再过片刻，它大抵会循着你的气息追过来了。” 　　青说。 　　了解了大概情况，陈见楚便没有再多问。 　　“炎发病的时候，多谢你陪在他身边。” 　　陈见楚闻声看向青，青正目视着未知的前方。 　　陈见楚没有说。 　　说炎本是活不下来的事情。 　　或者说，在存活概率极低的情势下，他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从而打定将自己的异能储存下来，不让它被边界吞噬掉，好供给异族使用。 　　陈见楚不知道当时炎是否动了怜悯之心，又或是什么原因，才会答应他的请求。 　　失败的结果，对异族来说，算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陈见楚盯着脚下，埋了一半在土里的石子，问青。 　　青说：“嗯，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我们就时常在一起了。” 　　垂下的眼睫似乎触碰到了皮肤，有着微微的痒意，陈见楚没有接话了。 　　青不是很在意这点，他说：“道谢是该向你道谢，但还是得说，当时你不该硬闯出去，倘若你因此丧命了呢？” 　　陈见楚侧着脸，幽静无比的双眼看着青。 　　“我不在意这些，不是很明显吗？” 　　他本就没有活着的欲望，寻不到活着的意义，但如今他好不容易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义，怎又会轻易松手，放对方永远离开自己。 　　和陈见楚对视一阵，青移开了视线。 　　青是怎么想的，陈见楚不知道。但他只是说出心中所想。 　　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也好，他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去打工了，到下班的时候，脑细胞几乎都死光了，回到家，心里想码字，脑子不想，太累了，只想躺平睡觉……然后我就又离职了（垮脸JPG 　　还有，很久之前，就打算这次崩解死二三十个人的，后面想着算了，多给炎留点人吧（变态地笑了嘻嘻嘻 　　不知名的歌声：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76章 　　如青所说一般，要不了多久，过来就循着他的气息寻来了。 　　野兽的双眼多数为冷漠状态，少许场景里，淡漠的眼睛才会发生变化。 　　而过来对陈见楚永远都是热情的，见到陈见楚，它的心情是喜悦至极，眼睛都会流露出这种情绪。 　　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跑来，在靠近陈见楚时，它克制住了自己的速度，以免掀翻体积小的陈见楚。 　　不过，它长长的狼尾摇起来，倒是带起好几阵凉爽的风。 　　是啊。 　　凉爽。 　　在泯苍气候里，这点凉意是算不上什么的。 　　但那场崩解好像改变了散系空间的时天，本该结束泯苍，步入净辽的散，倒回了速鹤时天。 　　气候又变回潮湿燥热，时常阴冷的怪异温度。 　　连时天都失去了平衡，可想这次崩解的严重性有多大，这更是隐约喻示着后面会有更多不平凡的灾难。 　　过来一直去蹭陈见楚，明示着它想要抚摸。 　　这样一股劲，看来它的确没有什么伤。 　　陈见楚不想一身狼毛，也就依它了。 　　在心底默数，约十五分钟左右，紧闭的房门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先出来的是炎，他个子高，是弯腰俯身出来的。 　　炎没走几步，就站在陈见楚面前了。 　　陈见楚微仰着脸，问他：“怎么样了？” 　　炎垂着眼看他，说：“气息已经开始有消散的征兆了，我一切如常。” 　　问题不在炎的身上。 　　陈见楚明白了。 　　终在后面，说道：“来吧楚，我还是比较偏向于问题在你身上。” 　　陈见楚抬眼看向他。 　　终的唇挂着笑：“还记得第一次查探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 　　“或许气息问题就在这上面。”终又笑了，“当然，这只是猜测。” 　　陈见楚没有说话，径直走入了屋内。 　　显然，他不想跟终费口舌。 　　陈见楚的忽视，终也不尴尬，他笑嘻嘻地对炎说：“那……首领，我进去了哦。” 　　炎点了下头，说：“去吧，但不要再多言了。” 　　终：“好的，我会克制自己的。” 　　房门再次紧闭。 　　过来蹲守在外，望眼欲穿地盯着终的小屋子。 　　如果可以，它可能想把终的屋子打穿。 　　“过来，这边。”炎朝过来伸出了手，呼唤着它。 　　过来看着他，犹豫了几秒，慢吞吞地过来了。 　　炎抚摸着它，过来倒也受用，很配合地蹭来蹭去。 　　青看了片刻，说：“炎是怎么想的，关于楚的事。” 　　炎的面上还有浅淡的笑意，他说：“我的想法，青不是很了解吗？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青摇了摇头，稍稍敛下眉眼：“炎好像有私心了。” 　　他的这句话，炎听着没什么反应，他只是说：“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就是感觉。” 　　炎细细摩挲着过来的毛发：“你知道的青，我们总是会被表象欺骗过去。” 　　青说：“我知道。” 　　炎说：“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知道你知道的，至于私心。” 　　炎停下动作，侧首看他，说：“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的，这是克制不住的。” 　　青明白，炎这是承认了。 　　但具体是什么，他还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去深究。 　　毕竟，上一次炎能够拥有私心，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 　　真是难得。 　　就不打扰他的一片净土了。 　　属于自己的。 　　陈见楚进去的间命要比炎的长，他出来的时候，炎和青在商讨族内的事务，见到他后，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如何了？”炎问终。 　　终抹了抹额间的汗，说：“算是有点收获吧，我发现楚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散开。” 　　青：“除此之外呢？” 　　“楚的进步速度比先前快了，其余的……”终摆手，“没有了。” 　　陈见楚说：“我的气息在散开是很大的疑点吧？” 　　终笑了，他几乎没见过像陈见楚这种积极找自己问题的人。 　　“你比一开始多了些不稳定的特质，气息的消散是因为这个，有害无害，这我就看不出来了，其他作用，目前没有发现。” 　　陈见楚：“有吸附，掩盖作用吗？” 　　终：“这我倒没有发现，我打算试验一下。” 　　陈见楚隐约知晓他想做什么了。 　　“啊是的，你没有想错。”终意会到陈见楚没有开口，想表达的话语了，“我就是要将你的气息移到首领身上，看看是否还会吸附上去，再试用到其他人，其他物种身上。” 　　“不要害怕哦楚，气息还会滋生出来的哦。” 　　陈见楚的情绪淡然：“现在开始吗？” 　　终说：“自然可以，先开始你和首领的。” 　　炎自然没有拒绝。 　　陈见楚不知道终是如何抽取自己的气息的，总之，他还装了起来，笑眯眯地对青说：“青也可以帮忙哦。” 　　“……”青伸手接过，“明白了，我去试验族人和其他物种。” 　　“怎么样了？” 　　陈见楚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终已经摸索好一阵了。 　　“没有吸附上来。”炎说，“楚的气息，都散开了。” 　　陈见楚：“几次了？” 　　炎：“十三。” 　　屡次失败，终撒手了。 　　“可能是具备的条件不充足，所以才会无法吸附上去。”终灵光一闪，说，“首领，要不之后崩解的时候再试试？” 　　陈见楚无言了：“这可能吗？” 　　终挠了挠脸。 　　的确不太可能。 　　试验失败，终垂头丧气地坐在石块上，脑内冥思苦想。 　　陈见楚问他：“炎的气息该怎么恢复，要等我的气息散完吗？” 　　终头都没抬，继续冥想，嘴上回答：“是啊，已经散了有一段间命了，仅是气息浓厚，耐消耗而已。” 　　“楚不用太担心我。”炎在一旁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 　　陈见楚看了炎一眼，没有吭声。 　　“唉，也不用等青回来给我们答案了，大抵也是失败了。”终抬起头来，从地上捡起一小节枯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来，首领大人，楚，我思考得差不多了，我们来探讨探讨。” 　　“以目前的信息和观察来看，楚的气息并没有对首领起到太大的影响，嗯……”终划掉，又潦草画上几笔，“其实也有，因为首领大人的气息被屏蔽了，我们都感应不到你的存在，但总体来说，实际性的伤害还是没有的，我也没发现首领大人身上有何异样。” 　　“说起来，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楚的气息能做到屏蔽首领的气息？为什么要屏蔽？有什么作用？” 　　“至于我为什么认为问题是在楚的身上，而不是受外力影响，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楚就是个特别的存在。第一次查探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身上有些东西发生过断层，突变了，出现这种情况，你必定死过一次，因为这个改变，你重新活过来了。同时，你的身体构造也随之发生变化，当然，你还是你，这点是绝对不会变的。” 　　“或许也有其他人发生过这种变化，但我为何说楚是特别的呢？因为变化到楚这个层面，绝非易事。构成我们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破重组的，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凡夫俗子罢了，受着条条框框的限制。” 　　骗人的吧。 　　陈见楚下意识地否认了。 　　实际上，终完全没必要浪费口舌，来说这种臆想谎话。 　　终说的没错，倘若真是外力影响的话，就不该种种矛头都指向他，太有规律性了。 　　炎看了陈见楚片刻，说：“楚不能察觉气息，控制气息，如果真是楚的话，我想这是无意识地操控。” 　　终叹了口气：“往往我们最想破解的，是最难破解的。” 　　陈见楚翕动着双唇，说道：“还是先从我的气息查起吧，之中大概藏着什么。只要存在，就有它的原因。” 　　终说：“我自然会着重观察你的气息，不过，结论不会太快出来，太复杂了，我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青也恰好回来了，他说：“没有吸附，全散开了。” 　　终说：“猜到了，辛苦青了。” 　　青：“你们这边怎么样？也没吸附？” 　　终：“是啊，只能另寻其路了。” 　　青：“好吧。” 　　“先到这里吧，我们该走了。”炎说。 　　青点了点头，他提议：“炎要带着楚的气息在部落行动吗？将气息藏一下？” 　　炎说：“我已经吃了驱散气息的药物，没有作用。” 　　终在旁咕哝：“楚的气息还挺霸道的，连我都治不了。” 　　陈见楚低着头，沉默不语。 　　青哑然一瞬：“……那只能这样了，到时我再找理由说过去吧，否则太动乱人心了。” 　　炎笑了下，问：“长祭去外找我了？” 　　他没有感应到长祭的气息。 　　青：“嗯，长祭担心炎的安危，就外出找你了，算起来，有一段间命了。” 　　炎颔了下首，没有再说什么。 　　无须他多言，青定然已通过长祭留下的生灵，告知对方了。 　　“楚。” 　　听见炎在叫自己，陈见楚看了过去。 　　炎轻轻笑着，说：“我们该走了。” 　　陈见楚没有说话，但炎知道，他会跟自己一起走的。 第77章 　　森林之上的天际，还有鸟类在翱翔，洁白的羽毛在沉蓝苍穹十分显眼，它们似乎把前阵子的噩梦忘记了。 　　事实上，哪怕没忘，它们也别无他法，只能继续生存之旅。 　　所有物种都是如此的。 　　陈见楚嗅着森林里独有的沁脾气息，这其中绝大数是泥土的气味，因为不久前，这里降了一场雨。 　　泥地里还有端着的水洼，洼里的水被土沾染得混浊，水面上漂浮着叶片，幼虫的尸体，一点震动一阵微风，都使得水面漾漾，漂浮在上面的多种尸体只能随之发生波动。 　　巨大的蹄部踏平了这趟浑水，将三分之二的水激溅了出来，而那些尸体基本都烂进了泥泞里。 　　这是一头八米高的走兽，尽管它走得慢悠悠，还是给地面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陈见楚站在十米高的枝面上，俯瞰着下方的走兽，脚下的粗大树枝微微震动着。 　　他的上方下方，有树叶飘落。 　　不知名处还有啼叫，嘶吼声。 　　陈见楚的角度能看到森林某处位置翻涌的动静，他知道，那是一场冲突。 　　崩解灭绝了不少物种，也塌陷消融了空间的一些面积，剩下的物种数目却还有三千两百万左右，姑且不计每个物种有多少数量，从这个数字来看，这仍旧是个恐怖的单位。 　　陈见楚无法想象没发生崩解前，散系空间有多大，容纳的物种有多少。 　　现在，土地面积缩小，资源短缺了不少，物种的数量不可小觑，争斗只会比先前更为激烈，存留下来的物种不会很好对付。 　　“楚。” 　　有族人几个闪身从树下跳跃到陈见楚身边。 　　“辛苦了，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陈见楚收敛起飘散的思绪，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你受伤了。” 　　陈见楚本是要收回视线，准备离开的，却眼尖地发现到了族人手臂上不起眼的细小伤口上。 　　族人抬手低眼一看，说：“啊，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一点麻烦，被它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说完，族人不是很介怀地笑了笑。 　　陈见楚点了点头，说：“小心为上。” 　　话一说完，陈见楚就打算离开了，却被族人叫住了。 　　陈见楚停下，看着他。 　　族人犹豫地笑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你想说什么？” 　　陈见楚没有走，而是问他。 　　族人见他驻留，在心里犹疑几下，还是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你那天为什么要只身去救首领。” 　　这是很多人心里的疑问，他们并不理解陈见楚的行为。 　　不是觉得他们的首领不值得救，而是在那种情况下，陈见楚的做法简直是送命，连首领都解决不了，他们就更不可能了，实力的差距就是如此。 　　陈见楚能活着回来这件事，还是挺叫人惊讶的。 　　“因为我想那么做。” 　　陈见楚说。 　　族人看了他一会儿，说：“楚的想法真纯粹，或许楚不是异族人吧，所以不会有过多的束缚感。” 　　陈见楚不是很能体会他的心情。 　　在他看来，他自己跟异族人没什么区别，他也一样被困在这里，再者，他这辈子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基本困在一个地方里。 　　不过，对方并不知道，陈见楚没有因此感到不悦。 　　“你有感觉吗？”族人问。 　　陈见楚困惑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感觉首领大人很失败？” 　　瞳孔猛然一缩，陈见楚即不可思议也很气愤不满。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陈见楚克制住自己，稳声说道，可语气中透着寒意。 　　族人说：“你别急着为首领打抱不平，我能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陈见楚目光阴沉：“那你说，什么原因？” 　　贬抑自己的首领，族人并无任何负担，他很自如地说：“首领大人他上任许多朝了，在这期间，他没有让异族变好，而是让异族逐步衰弱，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失败吗？” 　　以散系空间的情况，陈见楚真不知道有谁能让自己族群走向繁荣，能抑制损失，不被灭亡都已属不易。 　　所有的物种都在遭受剥削，并不止异族。 　　因此，族人的这一通话，陈见楚是万分不乐意。 　　“那你可以去当这个首领。” 　　很显然，陈见楚的这句话，火药味十足。 　　族人一怔，没生气，只是摇了摇头说：“你不明白的。” 　　装什么深沉。 　　陈见楚冷冷看着他：“如果可以，我想杀了你。” 　　话音未消，陈见楚便向下而去，不愿再多停留。 　　但他那句目中无人的话，引起了族人的愤意。 　　“我又没有说错！你做什么理中客，要不是首领没有找到离开空间的方法，我们会死那么多族人吗？！”族人气得咬牙切齿，“他连异族都保护不好，让那么多人痛苦地死去了，身为首领，他连这种事都做不好，他还算什么首领？！你还敢说他不是一个失败者吗？！” 　　出完这通气，族人的尾气还未平息，就对上了一双阴郁森冷的眼睛。 　　那眼神太过于渗人了，族人不禁止住了呼吸，怕惊扰到这宛如邪神般少年。 　　“你没有资格说他。” 　　想杀他那句话不是用来吓他的。 　　陈见楚是真的起了杀心，对方若不是炎的族人，他绝对会实施这个想法。 　　他不允许有人这么诋毁炎。 　　“你以为你就很有资格评论我们异族的事吗？！” 　　族人火冒三丈，抛开了畏惧感。 　　区区一个外来者，自以为的正义。 　　见陈见楚没说话，族人嘲弄地笑了，他懂什么？末日降临之初的迷茫恐慌，满怀希望地寻找出路，却被现实当头一棒。 　　他们是养分，他们必死无疑。 　　事实就是如此，可他们仍旧寄托于那渺茫的希望，而首领一直没有带来他们所期盼的结果。 　　“真是枉费他的能力了，他真的配做首领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散很快就要步入毁灭了，太压抑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为什么他没有像其他族人一样早早死去，那样的话，就无须再承受这些事实了。 　　族人疯魔般地笑了：“他可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嘭！ 　　族人撞上了树干，他脑袋发蒙。 　　他没想到陈见楚居然真敢动手，这一拳，狠劲丝毫不减，跟杀敌一般的气势。 　　有风袭来，其中裹挟着凌烁之意，叫人血液高涨，心生怯怯。 　　族人被陈见楚拽了起来，面上又挨上重重一拳，冲击力令他砸在了枝面上。 　　到底，陈见楚没有将他甩下去，动真格下死手。 　　连挨了两拳，族人受挫至极，同时，一股异能攻向陈见楚。 　　在不久前，这里一片祥和。 　　现今聚集了闻声而来的族人。 　　大抵，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苳疯了吗？竟然公然诽谤首领大人。” 　　在多数族人眼里看来，他是在犯蠢。 　　铺天盖地皆是异族人的感应范围，首领的感应范围更是庞大，他说的话，大概率会落入首领的感应中。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人佩服他的勇气。 　　“他最近经常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羢死了，他太难过了吧。” 　　“可是死在崩解的人又不止羢，莫非每死一个人就要怪罪首领大人一次吗？况且首领大人他并没有对我们见死不救，他已经……” 　　“你说的是，但我觉得有些话，苳说的不无道理。” 　　这位族人感到震惊不已，他环顾四周，发现有许多族人对这种话语没有太大的波澜，恍然间，他明白了什么。 　　“苳来了。” 　　有族人说。 　　来的不单是苳，还有与他斗殴的楚。 　　说起来也是怪，一个外来者，面对这种事情最好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他倒好，不但掺和了进来，还是用武力打进来的。 　　两人打起来没多久，就被赶来的族人强行拉开了。 　　据说，当时那个外来者的眼神格外凶狠残忍，几乎快要把人生吞了似的，很是恐怖。 　　好在，两人一被拉开后，没有再往对方身上扑，也没有任何继续攻击的意思。 　　不久，几位族人拥簇着陈见楚和苳过来了。 　　两人之间隔了有段距离，这是为了避免他们相看不顺，再次打起来。 　　苳挂彩的程度远高于陈见楚，看得出来，他很不痛快。 　　再看先动手打人的陈见楚，他身上最明显的伤是在渗血泛紫的嘴角，他的神情淡漠，没有半点慌乱。 　　从伤势来看，能看出两人都是没有下死手的互殴，倒还留着一份理智。 　　“首领应该快到了吧？” 　　“不知道首领会怎么处置苳和楚。” 　　比炎先到的是青，他不着痕迹地扫了陈见楚一眼。 　　说：“苳，你僭越了。” 　　苳：“我认罚。” 　　如此的非议，已经不止于惩戒了，而是要取他性命了。 　　能做到这份上，代表他眼里，已经完全没有把炎当一回事了。 　　这样的人，留着也没有任何作用，指不定还会成为隐患。 　　青掀了掀眼皮，数道藤蔓刺向苳。 　　苳的能力自然低于青，他看着被数道藤蔓贯穿的身体，鲜血从喉咙深处涌了出来。 　　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青，周围的族人也吓到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青会杀苳，不如说，是炎。 　　青的举动，全然源于炎的意思。 　　青翕张着薄唇，毫无波澜道：“你以为受点惩戒，这件事就能揭过去了？” 　　“别把首领的仁慈当做懦弱，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情。”青斜睨着众人，平淡的话语充满警告之意，“若实在不满，那便离开异族，人数够少了，再少一些也无妨。” 　　噗呲。 　　藤蔓抽离了苳的身体，上面染着艳红的血液，热血从破口涓涓流出，苳颤抖着手捂住了破口，体力不支地跌跪在地。 　　这一刻，他很害怕。 　　因为他真正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他坦然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他竟掉下了眼泪，他猛然抬头，咬牙怒道：“我有说错吗？！我说的不过是实话！就算我将所有过错都推到首领身上又如何？谁让他是首领！谁让他没有拯救异族！杀我又怎么样，你们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吗？！有本事就把全族都屠了吧！这样大家都不用痛苦了，全部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 　　唰啦—— 　　一道火焰穿透了苳。 　　他那疯癫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苳的尸首向前倒下，不知何时，炎站在了他的身后。 　　炎垂着眸，看着被自己亲手了结的苳。 　　视线没有停留太久，他抬起黑眸，看着已然齐刷刷单膝跪地，握拳触地，垂首肃面，行礼的族人。 第78章 　　尽管他们将‘首领大人’喊得再嘹亮再恭敬，陈见楚都觉得讽刺至极。 　　早已不再纯粹了。 　　陈见楚从来没有对炎行过礼，也没人要求他这么做。 　　因此，此时此刻，只有他跟炎是站着的。 　　在下跪一片的人群中，站着的陈见楚无疑更为扎眼了。 　　陈见楚对上了炎的黑眸，他只是凝望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做。 　　“杀苳的原因，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炎的语调虽是平缓，却很有威严之意。 　　他们都明白的，苳是明知故犯，想要凌驾之上。 　　倘若炎不除他，无疑会给心有异念的人埋下种子，到时候族内的情况可想而知。 　　杀苳此事，起到了不小的震慑。 　　毕竟炎上任多朝，极少杀族人，是周知的和善，如不是犯下弥天大错，非死不可，炎是不会下死令的。 　　历任首领都会驱逐罪者离开异族，只有炎未曾驱逐过。 　　被驱逐的族人，在非末日时，互相扶持还能勉强度日，可在乱世之下，不论是互相扶持，还是独自在外，能否活下去，最终全凭自身。但没有人能在外存活下去，成群结队实力强的物种实在太多了。 　　上一任首领前前后后驱离了几十余名族人，无一例外，他们没有一个活下来，有的人死缠烂打，想要回到异族，毋庸置疑，这是有去无回。 　　事到如今，炎还是没有选择驱逐苳，而是动手杀了他。 　　这种死法实际上要痛快得多，在外流浪就不会死得这么轻易了。 　　炎没有出言抚慰族人，因为那是空口承诺，现今只有把他们想要的呈现在面前，他们才会真正平息下来，所有的隔阂才会真正消失。 　　“有想要离开异族的吗？” 　　这是炎第一次说出此言，不由叫族人们心头一颤。 　　怎么可能离开。 　　摒弃首领的庇护，岂不是自寻死路？ 　　哪怕活得痛苦，活得毫无意义，他们仍旧想要活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誓死不离异族！” 　　一位族人掷地有声地宣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其余的族人也异口同声地宣誓。 　　“誓死不离异族！” 　　陈见楚目睹着，身处于音波之中，他的内心平静至极，并没有热血沸腾。 　　这看似忠心耿耿的宣誓啊。 　　陈见楚明白，炎是知道不会有人离开异族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他想先维持住这表面的平和。 　　无论族人再怎么离心，责怪自己，炎还是得竭尽全力去完成肩负的职责。 　　此事就暂且揭过去了，炎没有再追究。 　　没有人去提惩戒陈见楚的事，源头本就是因苳出言不逊。 　　现在苳已经死了，这不祥的剑端，没人会撞上来。 　　“疼吗？” 　　炎轻轻擦拭着陈见楚的伤口。 　　药物刺激着肿胀的皮肉，怎会不疼？ 　　道理是这样，可陈见楚忍住了，他摇了摇头。 　　炎狐疑地看了陈见楚的眼睛一会儿，然而少年的眸色澄澈宁静，没有强忍的异样。 　　陈见楚低着眼帘，看着神情专注，给自己上药的炎，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当然，他还是不想受这种伤的，到底是建立在炎的痛苦上。 　　那些话，他都知道了是不是。 　　这是肯定的。 　　他听了心里很不好受吧。 　　毕竟他自己也是很想达到那个目标，却总有挫败伴随着，还被那么多人指责。 　　他们凭什么指责他。 　　陈见楚阴郁地想着。 　　“好了。” 　　炎的声音，将陈见楚拉回现实。 　　炎没有再说教他，多次劝诫，全然起不到作用。 　　有些话，陈见楚根本不听。 　　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他更是连半步都不肯退，特别执着。 　　陈见楚温顺地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炎。 　　一旁的终看了片刻，不由揶揄道：“楚，你再看下去，首领大人就要脸红了哦。” 　　如今，陈见楚是完全不再纠结靠不靠近炎的事情了，更别说看他这种事。 　　他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要关注炎。 　　但终的玩笑话，拨乱了他的心弦，他继而去盯着炎的脸看。 　　炎颇为无奈道：“终的打趣，不要当真。” 　　陈见楚淡淡嗯了声，心里有些惋惜，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他想看炎脸红的样子。 　　作了乐，终笑嘻嘻了会儿，便专注了起来，他说道：“首领大人，您身上的气息就剩一点了，要不了几个间命，就可以全部消散了。” 　　回到异族之后，陈见楚留在炎身上的气息散得很快，不过几十个间命，就已快散完了。 　　不过，令人惆怅的是，至今为止，并未从中获取到有效的信息。 　　终又给陈见楚查探了一遍，仅得出他的气息持续消散着。 　　“也不知这气息要散到何时。” 　　终感叹着。 　　陈见楚静着声，望着炎。 　　炎：“无妨，切勿操之过急。” 　　终：“明白的。” 　　此番来终这里，主要还是检查气息问题，没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也就离开了。 　　终还站在原地，他不是很明白。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起初时，他是想给陈见楚治疗一下伤势的，谁知对方拒绝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有伤不赶紧治好，还留着慢慢疼，非要自己上药，就好像存心折磨自己一般。 　　后边是首领来了，接过了他的东西，帮他的上药。 　　这倒是肯让步了。 　　终不禁想，早知道这样，他就上去帮忙了，到时下手重点，让这颓丧少年吃吃苦头，长长记性。 　　陈见楚走在炎的身边。 　　他们的前面是青。 　　青总是不好好走路，譬如现在，他的足部都是连着藤蔓，他面向两人，是倒退状。 　　“苳的尸首，我已移交至长祭。” 　　此类特殊死因，炎是无须浪费血液，去进行送行的。 　　能将他的尸首交付于长祭，已然是最大的宽恕。 　　“抱歉炎，我没有处理好族内的事务。”青颇有责备之意，“倘若办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炎说：“不用太自责青，无论怎样，这都是会发生的事。” 　　青失落地道述出事实：“现今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不知何时又会再爆发，到那时想要再平定，难度只会只增不减。” 　　炎轻嗯了一声，说：“是如此，目前除了随机应变，我们别无他法。” 　　本就没有希望，而今空间还不稳定，随时都有崩解的可能，这造成了炎完全不能离异族太远。 　　否则，那便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此等结论，是长祭观测出了，之后的节点总会有物种灭绝，分布密集却又散落，难以估摸。 　　总之，灾难少不了便是了。 　　关于这些，炎自然没有告知族人。 　　毕竟，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他们就已经开始躁动了。 　　隐约之中，他们还是有些预感的。 　　“楚回去好好歇息吧。” 　　炎说。 　　陈见楚：“你要去做什么？有我能帮得上的忙吗？” 　　炎望着他，温和地笑着：“有的话，我会拜托楚的，所以在我没有拜托楚的时候，楚要好好歇息，这样待我找楚时，楚就有充足的精力来帮助我了。” 　　陈见楚：“好吧，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找我。” 　　炎：“好。” 　　和炎分别后，陈见楚背上弓箭，带上过来一并进森林里狩猎了。 　　他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去族内的篝火处了，尤其是现在，他更加不想去篝火旁和族人呆在一起。 　　那隐藏的恶意。 　　陈见楚不想去靠近。 　　极少人能永远做到赤诚，善良，这是难以保持的品质，他们也是普通人，这种高尚情操不能永存。 　　从捕猎的难度上，陈见楚清晰感受到了物种压缩起来的质量。不过，还不算很是艰难，毕竟他不属于最底层。 　　许是尖锐的气息减少了大半，陈见楚所受物种的攻击频率呈直线下降，他狩完猎便折返异族了。 　　如今森林更是危机重重，在外还是不可太招摇，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过来老实地叼着猎物，跟着陈见楚的后面。 　　地上的剪影数目众多，清风有着凉意，头发被吹进了眼睛里，陈见楚伸手撩开那簇扎眼的发丝。 　　随后，他飞快来到一棵巨树的后方。 　　树后的人想跑开，陈见楚伸手擒住了对方。 　　——是有阵子未见的韶。 　　陈见楚凝眉，他不知道韶躲在树后想要做些什么，被他发现，也只是想逃跑。 　　想归这么想，陈见楚是没有问出口的，他放开了韶。 　　韶重获自由后，却没有再跑了。 　　陈见楚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哥哥，等一下。” 　　韶叫住了陈见楚。 　　陈见楚一停下来，她又不说话了。 　　似乎是勇气不足。 　　“想说什么？”陈见楚问。 　　韶紧紧攥着衣服，说：“他们说，哥哥你被苳打了。” 　　陈见楚情绪平淡：“所以呢？” 　　“所以！”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昂了，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音量，嗫喏，“哥哥的伤重吗？” 　　“不重。”陈见楚说着话，同时垂着眼睛看她，“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韶一噎，她没想到陈见楚会这么问她。 　　“因为哥哥人很好。” 　　“我不是好人。” 　　韶哪知道该怎么接陈见楚的这句话，她只记得他帮过她，帮过异族。 　　陈见楚淡漠地看着她：“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苳，他是妳的族人。” 　　虽然他死了。 　　韶脸唰地红了起来，不是羞惭，而是气愤因素。 　　“苳有什么好关心的，他诟谇了首领哥哥。” 　　陈见楚的眼神稍有波动：“妳不恨他吗？” 　　韶没有反应过来：“谁啊？” 　　“炎。”陈见楚不清楚韶是否知道炎的名字，他又补充了句，“首领哥哥。” 　　韶听明白了，太复杂的事情，她是想不清楚的。 　　“我为什么要恨他啊？” 　　“因为他没有救回妳的妈妈。” 　　泺被异化的场景，恍如昨日，战场上的火星掉落的模样，历历在目。 　　韶呆住了，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陈见楚意识到了自己无意间的伤人，他说：“抱歉，我问了不该问的。” 　　韶用力地摇着头，她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不会的，首领哥哥他也努力过了，妈妈说过，无论如何，首领哥哥都是最希望异族平安的那个人，他会争取救下每一个人的。” 　　陈见楚张了张口，此刻的语言又苍白了起来。 　　“对不起。” 　　“没关系，哥哥不是故意的。” 　　陈见楚站在原地，不知下面该做些什么，他本就不善于相处。 　　韶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放下手臂，伸手拉住陈见楚，用着欲哭要哭的稚嫩嗓音说：“真的没关系，哥哥不要难过。” 　　陈见楚缄默了，韶拉着他，在附近的树根坐了下来。 　　过来察觉到了气氛了微妙，它扒拉了下爪子，蹲坐在了两人的不远处。 　　“其实族里也是有很多人没有亲人的，并不止我一个。”韶说。 　　“我知道。” 　　韶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韶还算好的啦，像桑他们，从小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至少还有妈妈陪过。” 　　陈见楚附和地嗯了声，其余的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担心又说错话，只能少言。 　　“而且首领哥哥也是。” 　　“是什么？” 　　“首领哥哥也是一样的，在幼时失去了双亲，我听族内长辈说过，首领哥哥的父亲母亲是在他面前被杀害的，是托拉布尔瓦杀死的，首领哥哥很痛苦，因为他们死得” 　　后面的话，陈见楚听不清了。 　　托拉布尔瓦…… 　　陈见楚回想起了那日，托拉布尔瓦来临前，身处于水蓝薄光中的炎。 　　当时，他在想什么？ 　　每次见到托拉布尔瓦，他平静的面容下的心情是如何的？ 　　是否早已痛恨到麻木？ 　　“哥哥离开家那么久了，有想念过家人吗？” 　　陈见楚再次听取外界的信息时，听到的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家人。” 　　韶瞪大眼睛，说：“他们死了吗？” 　　陈见楚：“嗯，都死了。” 　　某种程度上，陈博实也算死了，在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韶长长啊了一声，她在为陈见楚感到可惜。 　　陈见楚轻轻弯了下唇角，正想开口说话，忽地，地面强烈震动了起来。 　　突发状况，陈见楚第一时间抓住了韶，避免她远离自己，受到危险的波及。 　　很显然，此类震动不属于物种所致，而是龙卷风来临时，搅动地底深层那般，只不过，不旋转，是掀翻的震动。 　　它们之间有着不可否认的共同点。 　　——自然灾害。 　　陈见楚抬头一望，透过缝隙，看见变了色的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陈见楚失神喃喃：想看脸红的样子…… 　　菜鸡作者：……你争取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陈见楚复读机：想看…… 　　炎默：……知道了 　　趁有时间再更一章吧，明天要去入职了，即将开启打工之旅了(沧桑脸JPG. 第79章 　　咚…… 　　沉闷的，炸裂的，短暂的，漫长的，所有响声通通落入耳道。 　　“是崩解，哥哥。” 　　韶急忙抓住了陈见楚的手腕，语气中透露着畏惧。 　　陈见楚微垂着眼看了她一会，说：“没事，跟紧我。” 　　天际的色块很不均匀，离地平线越近的天空越是深蓝忧郁，其间还有闪电转瞬即逝，在半空，那抹郁蓝散了开来，中段天空的云彩泛着微粉金光，对立的另一面，是灿烂夺目的‘落日夕阳’。 　　此等现象，放在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多想，但现今，这令人不得不多想，造成异象的原因，是否是天际每寸位置受的压迫不同？ 　　陈见楚拉着韶往过来的方向跑，脚下的土地却发生了裂缝。 　　韶脚下一空，她想运用异能重新踩回地面，奈何有未知的强大吸力将她向下抓取。 　　——是散在汲取养分！ 　　她紧握陈见楚的手如遭电击，失去了力气，无法再提起。 　　韶不由瞪大了双眼，视网膜映着少年清瘦劲拔的背影，越来越远。 　　陈见楚只觉握着韶的手蓦然一痛，神经反射令他松开了手。 　　突遭此击，已然是很大的不详，再是手下一空，脚下的土地不平稳。 　　陈见楚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即刻转身，只见身后的韶果然消失了，她本该站着的位置现在是一条可容纳成人大小的缝隙。 　　由于陈见楚反应够快，他还能看见往下掉的韶，她目光呆滞，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发不出一点声音。 　　来不及多想，陈见楚纵身一跃，跳入了缝隙，他借力两道土壁，疾速追上了韶，他伸手揽住了韶。 　　截获到了韶，陈见楚没有必要再向下了，他以极其的蛮力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悬挂于土壁上。 　　愈是向下，缝隙内部愈是比外部的宽，他已经触碰不到另一面土壁了，况且这土壁的质地松软，地里还震动不止，一切都在彰显，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见楚死死撑着，他扬声道：“振作点韶，爬上去。” 　　说完，他手臂使力，臂上有青筋浮现，陈见楚铆足了力，一鼓作气地将韶向上甩了出去。 　　唰拉—— 　　在将韶甩上去的同时，陈见楚嵌入松散土壁的手向下直滑，黄土洋洋洒洒在缝隙里飞舞，扰乱了视线，也打乱了呼吸。 　　陈见楚可不想掉入最深处，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陈见楚松开了紧抓土壁的手，任由身体下坠，他抓紧时机，借力于这面土壁，撞上抓上对面的土壁，快速地向上攀爬。 　　土壁一直刷刷掉着细细的沙土，幽深的缝隙深处被烟尘模糊了痕迹。 　　陈见楚的手一探出，搭在缝隙边缘，韶就赶忙伸手来拉他了。 　　陈见楚喘息几下，径直拉起还心有余悸的韶往前跑。 　　韶的腿都吓软了，自主爬出缝隙，几乎花费了她所有的体力和勇气，但她怕自己拖累陈见楚，只能竭力地跟着他向前跑。 　　好在，陈见楚没有让她没有跑太久。 　　——陈见楚和过来汇合了。 　　陈见楚托起韶，将她往过来身上送，韶配合地爬了上去，她才刚落入厚实的狼毛之中，就感受到了，地面更剧烈的塌陷。 　　“哥哥！” 　　韶连忙探首，去看下方的陈见楚。 　　后衣领却被扯住了，她惊讶回头，看着将她拉回来的陈见楚。 　　少年的神色寡淡，音色低缓：“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 　　现今，他们需要赶回族里，与族人一起准备撤离，而方才猎来的猎物自然是带不上了。 　　过来觉得很可惜，不舍得丢弃，便张开狼嘴一口吞了。 　　“过来。” 　　陈见楚流露在外的微表情有丝危险。 　　那猎物体积也不算小，它这么吃，有可能会积到胃。 　　过来嗷嗷几声，直接撒开四条腿往异族的方向跑，装傻充愣了过去。 　　听到笑声，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韶身上。 　　对上陈见楚的眼睛，韶笑得含羞，无疑，她恐惧感得到了减少。 　　陈见楚收回了视线，没有多言。 　　“哥哥，他们都还在部落里，没有行动。” 　　韶感应了一圈，告知陈见楚自己获得的信息。 　　陈见楚稍稍凝眉，他没有因此觉得异族安全了。 　　迁移是为了避开当地的严重崩解，无需迁移是当地不会遭受惨重崩解，可在这之中，还有一个。 　　——迁移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 　　陈见楚之所以认为是这个原因，是因为如今的空间残缺不堪，摇摇欲坠，大致上，不会存在什么轻缓之地，再者，长祭观测出之后的物种灭绝分布密集却又散落，这很是符合此结论。 　　虽然有存在物种争斗，又或是各种缘由导致的灭绝，但物种绝对不会全部死在这些旁支上。 　　“回来了。” 　　陈见楚一入异族，就碰上了青。 　　青扫了眼陈见楚身后的韶，说：“去长祭那里，不要出来。” 　　意指两人一狼，不是特指韶。 　　陈见楚的面色谈不上平和：“还是跟上次一样？” 　　青只是说：“勿冲动。” 　　尔后，他在陈见楚面前消失了。 　　陈见楚的心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不知道炎此刻在哪，但他知道炎要做什么。 　　陈见楚抬头又看了一眼天际，极白的线流明了暗，暗了明。 　　“过来，去长祭那里。” 　　陈见楚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纤细的脖子暴露出轮廓明显的喉结。 　　似乎无论到哪，长祭的树屋都会存在，像是必不可缺的一项。 　　过来的高度，足以韶更快接近树口，她一落地下来，就朝前跑了几步，忽地意识到什么，她回头看向站在狼背上，没有举动的陈见楚。 　　不知他在眺望什么，只见大风四起，宽大的衣物勾勒出了少年独有的身形，只是，连风都吹不散他面容中的清冷之意。 　　“哥哥。”韶出声唤道，“你不一起吗？” 　　陈见楚侧目看着韶，两人对视片刻，他才抬步，落到树梯上。 　　他和韶不过几步的距离，靠近她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按理来说，树口是容纳不了过来的体积的，毕竟树口本就普通大小，区区两米多高。 　　但青能那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何况青也没可能放过来一头狼在外。 　　过来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树口，在它穿过去时，树口急速萎缩，露出了可供它通行的尺寸。 　　每当进一寸，树口就向周围退缩，营造出新的偌大的通行道。 　　过来新奇得紧，一边观来看去，一边往里钻。 　　树厅更是宽敞了不少。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此树的造诣之高。 　　“韶，你没事吧？没有受伤，是不是吓坏了？” 　　韶一进树厅，就有族人的慰问，陈见楚粗略扫了一圈，就已将大致情况收入眼中。 　　过来爬进来后，整个树厅的高度宽度都涨了不止十倍，总之，树厅顺利将它容纳了，树口又回到了原来的大小。 　　陈见楚没有往树厅内走，他还站在树口处。 　　外面一片灰蒙，整座森林似乎上了雾色，朦朦胧胧，叫人无法看清所有。 　　锤击天空的声音还在，每一声都砸进了心里，天色忽亮忽暗，红光频繁出现，映照在陈见楚的脸庞上。 　　“楚，离树口远些吧。” 　　有族人开了口。 　　无疑，陈见楚是离树口最近的，他人都是对树口避之不及。 　　陈见楚对族人的话，视若无睹。 　　在他人看来，他是不知死活，而陈见楚只是想离炎近一点。 　　倘若能知道炎的情况，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他只能看着外面支离破碎的样子，以此来揣测。 　　陈见楚不听劝，就有族人动了强硬手段的心思。 　　正当几位族人对视几眼，达成了一致的目的，准备对陈见楚下手时，突然有极其鼎沸的白噪音，刺得耳膜直疼，大脑如针扎。 　　开始了。 　　陈见楚紧紧咬牙，忍住极度的不适，手抓住树口边缘，探身去望外面。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不要出去！” 　　有族人朝陈见楚大喊着。 　　陈见楚自然是没有把族人的话听进去，他近乎将全身探了进去，风劈头盖脸地冲撞了过来，眼睛被刮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面部生疼，头部也被风流挤压着。 　　好一些树冠被风斩断，卷向了天际，陈见楚还看见了物种，几吨重的生物就这么远离了地面。 　　龟裂的天空一直在闪烁着白光，有一瞬，猩红的光出现了。 　　同时，那块边界破碎开来了，巨大的，火热的，具有灾难性的碎块直直下坠，拖拽出的尾端光束是那么的美丽，震撼。 　　其实边界碎块是没有颜色的，完全透明，只是它燃起的光芒，暴露了它的行动轨迹。 　　天空再次出现了漆黑的缺口。 　　整个世界都被白光笼罩，刺目至极，好似世界本就是一片空白。 　　陈见楚只觉眼睛忽地剧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 　　这一刻，他强烈地不安。 　　陈见楚不顾看不见的眼睛，径直向树口外跑。 　　可惜。 　　他被拦住了。 　　青揽住陈见楚，连带着他，进入了树厅。 　　在他们进来之后，树口封闭上了。 　　随着树口的封闭，白光也紧跟消失，仿佛安全了，但他们还能听到外面浩大的动静。 　　火光在黑暗的树厅亮起，照明了视线。 　　陈见楚急躁又局促地在树厅里寻找炎的身影。 　　没有。 　　没有。 　　根本不可能。 　　陈见楚失落至极。 　　“放开我。” 　　陈见楚伸手去推青。 　　青没有依他所言，还是牢牢牵制着他。 　　“不是让你别冲动吗？” 　　“放开。” 　　青皱眉，他当然知道放开陈见楚的结果会是什么，所以他得想个办法让他消停下来。 　　“你想出去拖累炎吗？” 　　果然，一牵扯到炎，他噤声了，似乎在思考。 　　“我不会。”陈见楚盯着青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如果是那样，我会选择死亡。” 　　别说青了，站在周围看着的族人也被他的话吓到了。 　　疯子。 　　这是当时，陈见楚追着炎进入了黑洞，终忍不住说的话。 　　这个词确实很贴合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青隐约染上了点怒意，“炎把你带回异族，不是让你日日想着怎么死的。”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如果是本性难改，那我无话可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做一些无用功的事，你现在出去也帮不了炎。”青说，“并不是只有你想帮炎。” 　　陈见楚默了，没有吭声。 　　青直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青松开了他。 　　陈见楚站直了身体，他抬手擦了擦脸，殷红的血迹在皮肤淌开。 　　过来蹭了过来，想要帮他舔舐伤口。 　　陈见楚用干净的手揉了揉它，说：“不用了，谢谢。” 　　眼睛持续钝痛着，许是刚流完了血，他看什么都很糊。 　　“冷静下来啦？” 　　终走了过来，随之的，陈见楚的眼睛迅速恢复，痛感消失不见。 　　陈见楚想道谢，最后却也只是看了终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别急，首领大人不会有事的。” 　　终说道。 　　有没有事，谁都不会知道，这种安慰话，陈见楚怎么会听不出来。 　　“哥哥，首领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韶跑了过来，站在陈见楚面前仰着脸看他。 　　陈见楚垂着的眸往左侧移了移，他淡淡地嗯了声。 　　“没事的韶，妳去休息吧，这位哥哥我来陪就好了。” 　　终轻轻拍了拍韶的脑袋，笑眯眯地说。 　　韶摇了摇头，说：“我不累，不用休息，哥哥我陪你好不好？” 　　“我不用人陪，你们做自己的事吧。” 　　陈见楚的话语寡淡，俨然拒人千里之外。 　　终瘫着脸看了他一阵，随后笑嘻嘻地对韶说：“走吧韶，哥哥太累了，不想说话，我们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韶显然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见陈见楚神情恹恹，也就跟着终走远了。 　　陈见楚席地而坐，过来趴在年轮上，和他微靠着。 　　外面的动静持续不断，时而震耳欲聋，时而稍有缓和。 　　太吵了。 　　听不到物种的声音，听不到植物被连根拔起的声音…… 　　陈见楚发着呆，对于族人递过来的食物，他没吃，而是喂了过来。 　　但过来不肯吃。 　　看他不吃，它自己也不吃了。 　　陈见楚便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忽悠了过来进食。 　　情绪低落，吃什么都如同嚼蜡般。 　　青安排妥当事情后，才有空去关注陈见楚。 　　少年坐在封闭的树口边，低着眼睑，昏黑的暗影落映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存在，平添几分难以道明的意味。 　　看着几乎快要融入黑暗的少年，青犹豫了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第80章 　　有阴影投下。 　　陈见楚微掀眼睑，能看见青长衣的衣摆。 　　“炎有话让我转达于你。”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陈见楚就已抬头直直盯着青看了。 　　青同他对视片刻后，才道：“他想要你不插手。” 　　陈见楚还是看着青，没有说话。 　　青的轻叹声微不可查，他说道：“听我说，楚，现今的局势就是如此，我们只能先避避风头。” 　　如今整个散系空间都处于浩劫中，他们无法直面迎击，只得委曲求全。 　　“我知道。” 　　陈见楚说。 　　他当然清楚。 　　当前，外边有炎在支撑着，这边又有长祭庇护着，这已是极致降低死亡率的一种方法了。并且，在这之中，炎无疑近乎抗下了所有压力。 　　炎不希望他插手，答案显然易见。 　　——他不想他死。 　　青知道他听进去了，但具体是怎么想的，那就不清楚了。 　　“愿你能保持现在这份理智。” 　　青很是真诚道。 　　陈见楚扯了扯唇，没有笑。 　　当然，他不是在看不起青，只是感到十分无力。 　　青没有在陈见楚这里多停留，他得维持树厅内的氛围，避免陷入无尽惶惶。 　　陈见楚将身体向后仰，靠在了树壁上。 　　他能感受到树壁的颤动，是没有近贴，发现不了的颤动。 　　恍然间，他似乎还听到了深处的断裂动静。 　　陈见楚缓缓合了下眼，顶上的年轮一圈又一圈，逐渐向外扩大。 　　和上次一样，长祭没有出现。 　　她就在上方。 　　她在做的事，需要极高的专注力。 　　陈见楚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发散，最后却怎么也做不到。 　　还是很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煎熬。 　　时间漫长，过了很久很久，异象才如潮水般退去。 　　崩解结束后，树口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 　　陈见楚再焦灼也无济于事，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厌恶自己了。 　　“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陈见楚禁不住向青询问。 　　青说：“尚早，谁也拿不准是否会有余波，所以还需再等一会儿。” 　　无比清晰，陈见楚此刻波动的情绪。 　　见他这般，青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炎希望你不那么做。” 　　虽然没有得到陈见楚的回复，但青明白，他会照做的。 　　果不其然，少年按捺住躁动不安的心，开始焦灼等待。 　　第一缕光照射进来时，陈见楚还有些恍惚。 　　直至光线肆意洒入，与皮肤接触，他才回过神来。 　　陈见楚当即穿过了树口，向外奔跑。 　　他跑得急，全然不顾外面是否会有凶险，若不是撞上了结实的胸膛，他早就翻树跑到高处去了。 　　熟悉的气息在鼻端萦绕。 　　陈见楚错愕地望着面前的炎。 　　看起来，一切安好。 　　“撞疼了吗？” 　　炎的目光透露着担忧，他伸手握住了陈见楚的手腕。 　　陈见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炎的这一举动，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捂住了撞疼了的鼻梁。 　　“手松开，我看看。” 　　贴近手腕皮肤的掌心是那么的滚烫，却并不灼人。 　　“我没事。” 　　陈见楚连连摇头，但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依旧牢牢捂着鼻子。 　　炎的眉间微蹙，温声道：“是流血了吗？” 　　陈见楚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仅仅是疼而已。 　　于是，他松开了手，展示给炎看。 　　“没有。” 　　陈见楚的确没有流血，炎也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虽然陈见楚过得粗糙，但他的一身皮肉很是细嫩。 　　他跑的急，带来的冲击力并不小，没有流血，鼻尖却红彤彤了起来。 　　陈见楚只关注了流血的是与否，红不红，他到底是没顾虑到。 　　再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也只是红了而已，没有流血就好。 　　炎一直盯着自己的鼻尖看。 　　陈见楚不是很明白，他无比确定没有流血，许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了，他还伸手擦了擦。 　　没有血迹。 　　陈见楚困惑至极。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些什么，陈见楚身后就传来了行礼跪地声，以及那一声声尊称。 　　陈见楚还未翻涌起的喜悦，很快又覆灭了。 　　此次崩解，皆大欢喜。 　　没有任何一名异族人牺牲。 　　前些时日闹起的风波，无疑更加被平定下去，人人自危的心理稍有缓和。 　　炎的归来，彰显了崩解的结束。 　　崩解结束后，族人便没有必要再留在树厅里了，他们该去收拾被毁坏的家园了。 　　陈见楚没有随着大众离开，他留了下来。 　　在炎的示意下，他跟随着炎和青上了阶梯，来到了长祭的所在之处。 　　长祭那满是皱纹的面容似乎又多增添了几道痕迹，或深或浅。 　　她比上回见时还要憔悴了。 　　陈见楚无比肯定。 　　虽是如此，但她的目光依然犀利，很有穿透力。 　　“方才统计了下，死于这场崩解的物种，数目约有十万。” 　　十万。 　　对于散来说，这不过是一笔小数目。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十万类物种，仅仅是那三千两百万之中的小小一簇，存在感甚至微不足道。 　　“悉加尼亚普里斯也在其中。” 　　这个族群的灭绝既令人惊诧，却也情有可原。 　　炎说：“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尽其所能了。” 　　内陆到底不是他们的战场。 　　再者，适于内陆的物种灭绝的也不在少数。 　　关于悉加尼亚普里斯，陈见楚对他们的印象算不上很深刻。 　　尽管他们曾交手过。 　　察觉到视线，陈见楚抬眼看去。 　　炎的眸色煞是邃密，叫人轻易沉沦。 　　怎么突然这么看他。 　　陈见楚稍有不解地看着炎，略露茫然。 　　炎没表态，只是对着陈见楚轻轻笑了下。 　　陈见楚当即下觉得脑袋晕乎乎，心脏怦怦跳。 　　“托拉布尔瓦损失大半……” 　　长祭择了几个较为名茅前列的物种讲述。 　　老生常谈的话题。 　　每一天都会有生命逝去，每一天都会有物种灭绝。 　　尽管在散系空间呆了段时间，陈见楚对这些，还是没有太多感觉。 　　只不过，如今他多少会有些惆怅。 　　对于托拉布尔瓦的惨重，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或许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陈见楚猜想着。 　　他倒是希望炎会因此感到酣畅淋漓的快意。 　　托拉布尔瓦如何，他定然是不会在意的，正如大多物种之间的冷漠相待，敌对状态。 　　利己，多方面的利己，深刻于基因。 　　同先前一样，长祭没有再对陈见楚冷言冷语。 　　具体是因为什么，陈见楚心里也有大概的数。 　　虽说还是有些看不惯他这个外来者，但出于他参与过的斗争，于情于理，长祭自然不好再为难他，也就干脆当他是透明人了。 　　陈见楚很有透明人的觉悟，只旁听，不开口。 　　当然，并不是他不敢说话，仅是他没有说话的欲望而已。 　　需要谈论，了解的事情解决完后，三人也就离开长祭这里了。 　　“炎先回去歇息吧，族内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青主动道。 　　炎没有拒绝：“好，那就劳烦你了。” 　　“嗯。” 　　青回应了声，便离开了。 　　全程，他都没有提起陈见楚，更没有让陈见楚跟自己走的意思。 　　就这么，原地就剩下炎和陈见楚。 　　“我送你回去。” 　　在炎开口前，陈见楚抢先道。 　　若是炎开口，那就是要他走了。 　　陈见楚自然不想要那个结果。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陈见楚又道。 　　说着，他直接往炎的住所方向迈步，全然不给炎拒绝的余地。 　　炎什么都没有说，他无奈地笑了笑，跟上陈见楚，光.裸的脚部重叠上陈见楚留下的足迹。 　　完整，乃至超出地覆盖。 　　起初几秒是陈见楚领先，两人一前一后。 　　很快的，炎便赶上来了。 　　陈见楚感受得到，炎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否则，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并肩前行。 　　开心。 　　陈见楚偷偷地弯了下唇角。 　　更多的是，炎回来了。 　　但…… 　　陈见楚微微偏头，注视着炎。 　　“怎么了？” 　　炎的笑容极为如沐春风，陈见楚很喜欢。 　　陈见楚摇了摇头。 　　静了片刻，陈见楚还是道：“你真的没事吗？” 　　仅仅是白光，就险些令他瞎了双眼。 　　单看周围的荒凉残缺，能想象得到这座森林失去的物种不在少量。 　　且不谈，托拉布尔瓦，悉加尼亚普里斯与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同，遭受的冲击不同，单凭在崩解中护下整个异族，让其不受半点损伤这点，就简直…… 　　陈见楚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永远不会忘记，迁移途中，坠入黑洞的炎。 　　就算两场崩解的程度不能相提并论，可在陨灭十万物种的这场崩解里，陈见楚也不会傻到认为炎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不是看不起炎，觉得他能力不行，而是环境所致，空间限制。 　　到底，炎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五感他都具有。 　　面对陈见楚的叩问，炎即没否认也没承认。 　　陈见楚的心一揪，方才的喜悦之情已然下沉了一半。 　　“很难受吗？”陈见楚注目着炎，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染上了泣意，“是不是难受很久了？” 　　“没关系的楚。”炎的语气很轻，“休养些间命便好了。” 　　“是吗？”陈见楚直视着他，“我感觉你又在瞒我。” 　　的确，他知道了炎的伤势，定然会难过。 　　炎不想造成这种局面，所以才会隐瞒，正如他隐瞒族人一般，为了稳定人心，他不得不藏起脆弱的一面，只展露出能令他们心安的正面。 　　陈见楚见到的，总是正面，只有偶然，才能窥见他的另外一面。 　　炎没有接陈见楚的话，反而道：“楚还是回去吧。” 　　“不行。”陈见楚拒绝，并直言，“我要陪着你。” 　　“倘若我说，我不想楚看到呢？” 　　与黑眸对上的那一刹，一股难以言语的情绪涌了上来。 　　“当作不知道吧楚。” 　　浓色温润的黑眸倒映着少年。 　　陈见楚：“我做不到。” 　　“我知道，但及时止损。”炎慢声道，“现在远离我，楚还能” 　　“那样我只会更难受。” 　　陈见楚打断了炎的话。 　　即使如炎所愿，他不再深究下去，转身离开，可心里的猜忌，担忧是不会因此而停止的，甚至可能会衍生出其余的心思，并不会因为不知道伤势情况，而消灭掉这些情绪。 　　炎不明白的。 　　炎不会知道的。 　　他远比他想象中，乃至逾越……的还要在意他。 　　他做不到忽视。 　　只要是关乎于他的。 　　完全做不到。 　　陈见楚和炎对峙着。 　　我不是非要你告诉我，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陈见楚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炎忽然跑开了。 　　陈见楚瞳孔一缩，赶忙追上去。 　　他很清楚，炎是没可能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 　　炎的速度极快，陈见楚好不容易才没有被甩开，可当他再次目及炎时，大地的泥土已然泡满血了。 　　清晰可见，炎的脸色没有方才的正常了，殷红刺目的血液不断流出来，将那淡色的唇洇成了赤红。 　　此刻的一幕，与犹如尸体，没有心跳陷入沉睡的青年发生了重叠。 　　陈见楚只觉精神恍惚了起来，竟连自己什么时候走到炎面前的都不知道。 　　“别哭。” 　　炎拉住了陈见楚。 　　“没事的楚，吐完就好了。” 　　怎么可能。 　　陈见楚心里答道。 　　他已经察觉到炎在克制身体里在翻涌作祟的不适。 　　“别怕。”炎轻轻地，虚虚抱着陈见楚，“我不会死的，休养休养便会好的，不要担心。”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陈见楚紧紧抓着炎，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不安在如今彻底攻破了城池。 　　陈见楚没有纵容自己，他极力调整了情绪，松开了手，转而挽住了炎的手臂，说：“走吧，回住所休养。” 　　“我并非不能自理了，楚。”炎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可以自己走。” 　　陈见楚这次没有坚持，他没有执意要挽着炎走。 　　显然，炎对此有些意外。 　　其实，陈见楚仅是不想浪费炎的精力，来成全自己的一己私欲。 　　陈见楚没有说话，他安静地陪着炎往住所的方向走。 　　“楚。” 　　不久，炎便出声呼唤陈见楚的名字了。 　　他在担忧。 　　陈见楚看出来了。 　　陈见楚回首望着炎的眼睛，他动了动脚步，转身面对着他。 　　四周充斥的风，似乎夹杂着死亡的气息，腐朽残败，刺激着鼻膜。 　　青年高大的身影深深刻在了眼中，飞扬的黑发，俊美英气的眉眼，被血染红的唇，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 　　陈见楚的视线紧锁着炎，一刻都不舍移开。 　　他缓缓启唇。 　　“我喜欢你。” 第81章 　　天空被灰蒙的云环绕，阴霾一片。 　　堆积的云，深而沉重，弥散的云，暗而阴郁。 　　泛冷的风四处冲撞，穿过编织成衣的蚕丝的缝隙，碰触着没有防备的皮肤，传染着冰凉的温度。 　　黑发被风吹拂向前，视野中还能看见乱舞的发丝。 　　身后一直被风推压着，若不是陈见楚控制住了，那么他就会被风推着往前走。 　　前面是什么？ 　　是炎。 　　他还不能离他太近。 　　至少现在是这样。 　　如所想中一般，炎神情愕然。 　　“怎么突然这么说？” 　　陈见楚：“我想要你记住我。” 　　只要是深刻，哪怕是厌恶也好。 　　他就是这么自私。 　　一想到炎会死，他就克制不住地害怕。 　　害怕炎会离开自己，害怕他死了也不会太记得自己。 　　能不能，在心里留个位置给他。 　　就算是负面的，不被喜爱，认可的也好。 　　“我当然会记住楚。”炎笑了下，“只是我没想到楚会说喜欢我。” 　　陈见楚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 　　“我的喜欢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陈见楚企图从炎的面上伺探出异样来，可炎依旧没有露出他所预料的情绪。 　　“那是什么样的？” 　　陈见楚只觉心里难受，炎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话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他没有逃避。 　　“想要你的那种喜欢。” 　　这么直白的话语，炎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听不懂了。 　　炎面露讶异。 　　陈见楚目光一直锁定在炎的身上。 　　“不要因此觉得困扰，那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不会痴心妄想到真的跟你在一起。” 　　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这是一段错误的感情。 　　一段违背世俗，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一错再错下去。 　　只是因为，他真的太爱炎了，根本没有办法放下。 　　讶异过后，炎没有流露出嫌恶的情绪，倒是有几分动容。 　　“楚恐怕是将好感错判了。” 　　陈见楚坚定道：“不会的。” 　　炎摇了摇头，说：“在主系空间的社会制度里，楚还是学生，即没有情爱经历，又少于人交际，会错判是常态，再者，也不止楚会错判，哪怕是善于交际的人，也会如此。” 　　陈见楚：“你不用替我找理由，这种现象或许常态，但我无比确定，我就是喜欢你。” 　　炎说的话，他又何曾没有思索过？ 　　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 　　炎说：“我还是希望楚能冷静冷静。” 　　陈见楚：“我很冷静，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可能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炎轻叹了一口：“那是我救了你。” 　　“我知道你想说我把感激当成喜欢了。”对于炎一次又一次的反驳，陈见楚并不在意，他很有耐心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那个时候，我很冷很饿，我对未来没有期待，我每天都想死，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那团火很温暖吧，如果被烧死，也挺不错的，那样就不会冷了，也不会饿了。” 　　陈见楚平静地讲述着自己当时的心情与想法。 　　“而当我看到身处于火焰中的你时，我没有惊讶畏怯，只是觉得……心脏跳得很快，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有些喜欢你了吧。” 　　不论是在说着话，还是停下话语，陈见楚的视线都不曾一刻离开过炎。 　　看得出来，陈见楚很坚定。 　　炎微敛眼睑，他的声音轻而柔：“这件事，我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毋庸置疑的婉拒。 　　“为什么要当作没有发生过？是因为觉得恶心吗？” 　　陈见楚出声截断炎下面的话，明知道告知心意的结果，却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陈见楚看着炎，他竭力保持语调的平稳：“是觉得这份感情太过于恶心，所以选择忽视吗？那么炎还能像平常那样对待我吗？你真的能做到视若无睹吗？” 　　“不是的楚。”炎的黑眸望向了陈见楚，此刻里面包含的情绪并不少，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没什么话可说。 　　但在陈见楚看来，说不说都一个样。 　　反正…… 　　有缘无分。 　　“你不用有太多负担，我不会逾越的。在决定跟你告白前，我就想过这样做是否会给你带来困扰。”陈见楚平静地说着话，“无论怎样，多少还是会有的，明知道会这样，我还是这么做了。” 　　“其实跟你表白，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知道我有时候做事很过火，你总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搪塞得多了，你迟早会怀疑，会知道的。” 　　陈见楚坦然道：“与其被你发现，还不如我自己亲口说，而且这样的话，我再做这些事就不必遮掩了，不用再担心被你知晓了。” 　　哪怕遭受拒绝，少年依旧坚守初心，不愿动摇。 　　炎的眸色很深很深，是抹不开的浓厚，陈见楚难以窥测他此时真正的想法。 　　“事已至此，楚为什么还要执于助我？” 　　陈见楚注目着炎，他的面容沉静，话语却真挚无比：“因为我爱你啊，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所以，请尽情利用我吧，如果我生来就是为你而死的，那么我活着这件事，便赋有意义了，就像我能在你身边一样。” 　　唰—— 　　一场大雨入侵了这座森林。 　　雨声嘈杂，纷扰了视线，模糊了森林。 　　豆大的雨滴砸进了泥泞，冲击起数不清的沙土，水洇湿了泥土，面积逐渐增多，不久，干燥的大地变得湿润。 　　这是崩解后的第一场雨。 　　来得快，气势汹，范围广。 　　陈见楚站在窗前，抬着眼看那早已修复完毕的天际。 　　全然看不出，曾破碎过。 　　陈见楚不太在意垂挂，黏附于脸颊的雨珠，他面容略倦，沉默地看着雨下落的模样。 　　每次身临大雨，他都会想起与炎相遇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们之间无法用语言沟通。 　　炎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作着手势，就是为了说服他跟自己走。 　　陈见楚常常回想跟炎的一点一滴，不算特别多的记忆，却令他很有充实感。 　　只是。 　　陈见楚眼睫投下的阴影，有些落寞。 　　自从他对炎表达心意之后，对方就很少跟他说话了，准确来说，是他很少见到炎了。 　　显而易见，炎在有意避开他，不与他接触。 　　这样的后果，陈见楚又何尝没有预想过？ 　　可当这个结果真正出现，竟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熬。 　　炎是想他断了念想。 　　这点，陈见楚还是很清楚的。 　　炎没有因此厌恶他，其实，他也是有所预料的。 　　说到底，他还是抱着一丝妄想。 　　毕竟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半点妄念。 　　虽然很可能达不成一开始的目的了，但陈见楚也不想过多去在意了，至少炎知道了他的心意。 　　陈见楚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雨小了，他才往远离窗口。 　　外面打起了刺目的白光，雷声滚滚，响彻耳畔。 　　陈见楚的脚步停滞住了。 　　因为从地面上来看，他整个人都被一个黑影笼罩着。 　　——那不是他自己的影子。 　　白光转瞬即逝，影子并没有随之消失。 　　这一幕过于似曾相识。 　　陈见楚没有忘记，先前声和终外出狩猎时，自己独身在屋内看见的影子。 　　由于只是看到一眼，没有得到任何证实，他只得半疑半信地归于错觉。 　　现如今，这个影子完全与当时的影子重叠了。 　　有东西盯上他了。 　　陈见楚十分肯定。 　　这不是巧合。 　　陈见楚盯着地面上屹立不动的影子，思索着该如何做最好。 　　上一回，他回头去寻找，却没有找到影子的本体。 　　这一回，陈见楚难免多了些顾虑。 　　他不知道这未知生物想做什么，毕竟之前那次，它什么都没有做。 　　那么这一次呢？ 　　如果他回头，会发生什么？ 　　在陈见楚揣摩的时间里，不明生物都没有分毫举动。 　　这么僵持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陈见楚的视线朝右侧瞥了瞥。 　　——那是过来的位置。 　　过来的体型过大，无法再轻松进入房屋，又不好将陈见楚的房屋改造得那么大，因此便在陈见楚的房子旁边，特意建造了间它的屋子。 　　两座房屋相连，还有道没有门的门。 　　过来总是把狼首对着门，一双狼眼睛将陈见楚房屋的一切映入视网膜。 　　因而，窗外出现了东西，就算过来没有看见，也会闻见气味才是。 　　可过来全然没有半点反应，还趴着假憩。 　　还是得回头。 　　陈见楚摸了摸衣料下匕首起伏的轮廓，握住柄部，缓缓抽出。 　　同时地，他还往屋内里走。 　　他一动，窗外的未知生物也跟着动了。 　　陈见楚的耳力不错，尽管对方发出的动静细微到难以捕捉，他还是听到有东西探进了窗，来到了屋内。 　　正在靠近自己。 　　陈见楚心觉这生物留下的破绽太过于明显，不由起了疑心。 　　但已经容不得他兼顾过多了。 　　陈见楚快速后翻，匕首投掷了出去。 　　噗呲—— 　　刺中了！ 　　陈见楚却没有看到那生物。 　　不过他听到了窗外底下传来泥土的掘搅声。 　　陈见楚即刻撑着窗沿，跳了出去。 　　土层没有被挖掘的痕迹，陈见楚淋着雨，扫视着周围，只见朦胧雨幕中，前方的地面有点隆起，并且很快平息了下去。 　　在那里。 　　陈见楚凝神，疾步追了上去。 　　屋内的过来听到了这一系列的动静，才急匆匆跑出屋子，去追陈见楚。 第82章 　　雨势没有不久前的滂沱，却也让陈见楚浑身湿透。 　　察觉到了陈见楚的追击，那未知生物仓促了起来，它竭力隐藏自身，不露出半点痕迹给陈见楚发现。 　　可陈见楚总能识破，从而一次又一次地掌握它行动的轨迹。 　　为什么要跑？ 　　陈见楚很不解。 　　担心会惊扰异族人，自己会处于劣势？ 　　倘若如此，它又何必冒险进入异族领地？ 　　再者，并没有人发现它的入侵。 　　愈是深想，疑点愈是重重。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先把这生物抓住。 　　“过来，箭！” 　　后赶来的过来狼口叼着弓箭与箭筒朝陈见楚甩了过去。 　　陈见楚闻声抬手接住。 　　极速奔跑并不影响他握弓射箭，更没有限制他的施展。 　　噗—— 　　噗——噗—— 　　箭尖扎实地刺入湿得结团的沙土里，所制造出的动静也是响耳。 　　陈见楚的视线透过雨帘，溅起的水花，搜寻着有异之处。 　　那生物的动作并不慢，总能躲过陈见楚的射击。 　　陈见楚没有对此而感到挫败，他仍旧保持着冷静，继续搜寻放射。 　　烂泥随着陈见楚的动作迸溅，昔日里颗粒可见的沙土很是黏稠。 　　周围树木众多，远离异族，自然被巨树围绕。 　　更不好揪出了。 　　陈见楚移动着视线，在草木旺盛的四周环视。 　　那生物身上还有匕首。 　　它跑得急，哪怕经过一路的逃亡，匕首也定然还在它身上。 　　要知道，他那匕首材质特殊，细看刃身能发现一些巧妙的设计。 　　——不是轻易就能抽出，弄掉的匕首。 　　陈见楚的手向后腰探去。 　　刀刃出鞘，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音。 　　匕首一经拔出，便有嗡鸣声从百米外的传来。 　　陈见楚当即朝那个方向奔去。 　　受了匕首的影响，那生物在地里翻滚，乱钻乱撞，隐约有破土的状态。 　　陈见楚抬起弓，将箭尖指向地里。 　　噗呲—— 　　射中了。 　　土面土里极为风平浪静。 　　陈见楚倒没有担忧，毕竟炎的异能，这生物受不住也是正常，何况还遭了自己一箭。 　　是的。 　　匕首内有炎的异能。 　　那是在铸刀刃的时候，炎加进去的。 　　这对匕首的材料也是炎给他的。 　　——“如果丢了一把的话，那么楚就可以用剩下的一把找到它了。” 　　结果是被他来这么用。 　　陈见楚扯了扯唇，扬起的弧度很是无力。 　　寂静的森林里，除了雨声，还有翻土的声音。 　　所幸后面这生物想要离开地里，出来浇水降火，没有在太深的土层。 　　很快，陈见楚刨开了一层带水的泥，看见了抹艳丽的玫红。 　　陈见楚停顿了下来。 　　仅仅是小一片，他也认出来了。 　　当察觉自己被盯上时，陈见楚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远离异族。 　　他不想给炎带来灾祸。 　　哪怕对方有很大可能想要引他离开，让他孤立无援。 　　陈见楚握住箭杆，面色冷漠地拔起与箭端相连的玫丽沙特莉。 　　这条玫丽沙特莉只有两米长，显然还在幼年期。 　　任陈见楚将它挑出来，拔出匕首，它都无动于衷。 　　死了。 　　陈见楚检查了一遍，得出了这个结果。 　　他还以为没那么容易死的。 　　到底是炎的异能太过于强势，现在尸体还发着烫，连着旁边的土都烤干了。 　　失误。 　　陈见楚把匕首放回了鞘中。 　　刹帝那还没有对他失去兴趣？ 　　陈见楚环顾着周遭，并未看到有刹帝那的踪迹。 　　莫非他在幻境里？ 　　陈见楚凝眉思索。 　　一条死蛇，不值得驻留太久。 　　确认玫丽沙特莉没有什么价值，陈见楚便起身观察状况。 　　倘若刹帝那真还想抓他，为何上一次不下手？ 　　陈见楚在附近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雨还是淅沥淅沥地下，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难受且碍事，陈见楚伸手把额前的湿发往后撩了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不对。 　　太奇怪了。 　　陈见楚斜着视线，去看离自己有段距离的死蛇。 　　“楚有受伤吗？” 　　陈见楚的呼吸一窒。 　　他有些不敢回头去看。 　　但对方却走到了他的面前。 　　对上熟悉的黑眸时，陈见楚的心里泛起了酸。 　　他怎么可能会来见我。 　　“怎么了？是伤到了吗？” 　　陈见楚没有动，没有说话，静静地由着青年用视线侵占自己。 　　炎意识到了原因，不禁失笑：“不是幻境楚，我就在这里，真实的。” 　　陈见楚的瞳孔微微放大。 　　“还好吗？” 　　陈见楚的视线偏移，他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嗯。” 　　“那便好。”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终是留在心里问了。 　　问出口的话，得到的回答不言而喻。 　　陈见楚：“玫丽沙特莉是冲我来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的。” 　　雨还在下，少年姣好的相貌还有雨水滑过留下的痕迹，纤长自然卷曲的睫毛还挂着水珠，每当眼睫一颤，那水珠便会摇摇欲坠，在他闪动几下后，那滴水珠再也无法保持原状，垂直落下，而眼睫还有水渍。 　　炎无言地看了陈见楚一会，说：“玫丽沙特莉已经死了，刹帝那并不在这里。” 　　“不是。”陈见楚掀起眼睑，“玫丽沙特莉避开守卫潜入了族内，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它攻击你了吗？” 　　“是在我请求你杀了我之后发生的，不过当时我不知道，它只出现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它当时什么都没有做。”陈见楚说出自己的疑惑，“在我知晓的情况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止于此。 　　陈见楚又道：“玫丽沙特莉听令刹帝那，它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刹帝那的指令，刹帝那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冒险？单凭兴趣吗？那不可能吧，而且要抓我的话，怎么只来一条幼蛇？” 　　疑点实在太多了。 　　“确实蹊跷。” 　　听炎这么说，陈见楚已然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 　　谁知…… 　　“楚的衣服都湿了，头发也是，我先帮你弄干好吗？” 　　陈见楚一怔，他显然没想到炎会这么说。 　　“……好。” 　　湿嗒嗒衣物瞬间干燥温暖，轻盈柔软的发丝耷拉了下来。 　　炎还给过来烘干了一身皮毛，没了雨水的积重，浑身轻了不少，过来很是兴奋，亲昵地蹭着炎。 　　陈见楚在一旁看着，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喜悦。 　　倘若在先前，炎必然是一来到就帮他烘干的，全然不会询问，可如今…… 　　是想与他疏远，所以刻意过了一阵，再来开口问的吗？ 　　“刹帝那这件事，我会去查的。”炎说。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查就好。” 　　炎摇了摇头，说：“楚去查不方便，如楚所言，刹帝那的目标是你，那么他们定然想带你走，你前去查探，便是自投罗网。只要楚不远离异族，那么楚就会相安无事。” 　　“为什么？” 　　其实陈见楚明白，但他选择了明知故问，为的就是多跟炎多呆一会儿，多听听他的声音。 　　“这几场崩解，刹帝那遭受到的重创并不少，他们分不出太多族人来异族了，否则他们不会只盯着你却不带走你。”陈见楚开口问，炎便徐徐道来，“先前的按兵不动观望你，和现在的幼蛇，是他们想确认你的存在，并非是来带走你的。” 　　陈见楚注视着炎认真的容颜，问：“你不怀疑我的判断吗？如果这只是一场乌龙事件呢？” 　　毕竟，炎只看到了死蛇，其余的，全是他口中之言。 　　炎难道不担心他爱而不得，从而惹是生非吗？ 　　虽然他说了那番话…… 　　“不会的，我相信楚。”炎说，“再者，玫丽沙特莉的幼蛇是不会单独行动的，除非特殊情况。” 　　“嗯。”陈见楚敛下眼睑，眼底的阴影被眼睫混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刹帝那掳走我，或许也别有目的。” 　　“很有可能。”说着，炎微叹一声，“我们大概是误判了。” 　　“这很正常，没人知道刹帝那想做什么。”陈见楚不紧不慢，“就像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一样。” 　　炎的神情微顿。 　　陈见楚：“刹帝那的事还是我自己去解决吧，我不想你因为我浪费时间。” 　　“别这么说楚。” 　　“我不是在跟你怄气，我只是实话实说。”陈见楚偏开了头，有意不去看炎，但他的语气还是平淡的，“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的。” 　　炎垂下眸，说：“我不会放楚走的，太危险了。” 　　“我很开心有你的关心。” 　　陈见楚正过脸来，他分明是笑着的，却没有分毫喜悦之意，或许是他笑得太浅了吧。 　　“可是你走了的话，异族怎么办？” 　　陈见楚紧盯着炎，丝毫不想放过他流露出来的任何情绪。 　　“异族并非什么事都需要我。” 　　炎似乎有些无奈。 　　他说：“总之，楚不能独自去刹帝那的领地。” 　　炎不肯放他走。 　　陈见楚抿了下唇，说：“那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玫丽沙特莉没有回去，刹帝那大抵也料到了它被杀害了。事情败露，倘若楚真的对刹帝那很重要的话，那么他们会不惜一切，来夺走你。” 第83章 　　炎的方案是按兵不动。 　　——他想让刹帝那自主上门来。 　　“这样会波及异族的。” 　　陈见楚显然不赞成炎的决定。 　　炎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这样的方案。 　　陈见楚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 　　炎：“楚不知道刹帝那现如今的状况，无法理解也是应该的。” 　　隐约中，陈见楚快要触及到真相了。 　　“刹帝那濒临灭绝了。” 　　果然。 　　陈见楚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 　　本就不敌异族的刹帝那，现如今更是无法抵抗异族了。 　　构不成威胁的族群，又何惧他们的进攻？ 　　再者，真如炎所说般，刹帝那不惜一切地来夺走他，那么这无疑彰显他…… 　　炎看着他：“楚从一开始就很特别，起初归于主系空间，但从这段时日来看，更大原因还是在楚身上。” 　　陈见楚当然明白炎的意思。 　　别说炎了，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审视自己了。 　　他身上的所有异样本可以忽略不计，但从他的气息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现象后，所有的所有的，都不能忽视过去了。 　　何况还掺上了刹帝那。 　　很清楚的一点，刹帝那比异族敏感，他们能感应到更多的微观事物。 　　只是还不知道，刹帝那是因为什么，而对陈见楚关注颇多。 　　但，一定是至关重要的。 　　“总不能是因为楚能救刹帝那吧？” 　　终一面给陈见楚检查气息，一面调侃道。 　　“不好说。”青没有否决，看样子是有几分猜疑。 　　终扫视了陈见楚一遍，叹息：“我可没有在楚身上发现什么能救人的能力哦。” 　　在事情没有真正确认下来前，他们不好确定具体原因。 　　何况刹帝那还没有来异族，这些猜想的前提，得建立于刹帝那的到来。 　　“楚的气息如何了？” 　　炎在旁静声片刻后，出声道。 　　终摊了摊手：“还在散，再这么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楚就没有气息了。” 　　没人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不准气息散完后，又重新回来了呢？” 　　终笑得很无良。 　　他这话算安慰也不算安慰。 　　听了会被骂是真的。 　　“身体状况如何？” 　　炎又问。 　　终：“特别好。” 　　“……”陈见楚的目光看向炎，“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那天，炎到底是没有告诉他伤势情况。 　　炎闻言笑了笑，回答：“已经好了。” 　　陈见楚半信半疑地审视着，炎有意瞒他的话，那也别无他法。 　　“楚近来要多多留意身边的事与物。” 　　青说。 　　“嗯。” 　　陈见楚自然知道。 　　在终这边逗留了一阵，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怎么了炎？” 　　青不解地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炎。 　　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青问。 　　炎在说话。 　　陈见楚的注意力放在了炎的身上。 　　同样的，他也想知道炎想到什么事情，以至于他走了神。 　　炎注意到了陈见楚的灼灼目光，他没什么表示，迂缓而道：“我只是想起了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 　　终和青异口同声道。 　　炎舒徐地点了点头，道：“你们还记得抓走楚的次王吧？” 　　怎么会不记得。 　　布鲁克斯的次王，所有的欲望都指向了陈见楚，它甚至病态地收集了陈见楚的死血。 　　次王的这些诡异个体行为，全然与布鲁克斯族联系不上。 　　也是因此，追究下去的价值不高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陈见楚也不愿再查下去，此事便断了。 　　事实上，自从次王死后，的确没有其他布鲁克斯来骚扰陈见楚。 　　并且，布鲁克斯也没有再来侵犯异族的领地，两个族群之间更是淡如水，没有相见的理由，若真见上了，怕是要打起来了。 　　而现今，将次王的行为与刹帝那的放在一起，竟有几丝离奇的重合。 　　“这么看来，次王抓走楚的原因，极有可能和刹帝那的一样？” 　　终想通这其间的可能性，不由心情澎湃了起来。 　　“别轻易下定论终。”炎扶额。 　　以终的秉性，真有什么吸引到他，他就要诱骗楚去给他研究了。 　　“真的有可能！首领大人！” 　　终的音量都高了。 　　“先冷静下来终，别吓到楚了。” 　　“好的，首领。” 　　终克制住自己按捺不住的心，笑眯眯地看着陈见楚说：“没事的楚，我老毛病又犯了，要是实在看我不惯，那你就打我一顿吧，撒撒气。” 　　陈见楚：“……” 　　打他没什么作用。 　　毕竟终自愈能力很快，平常也一直在受伤，然后修复。 　　属实是占着自己的异能肆无忌惮了。 　　“布鲁克斯和刹帝那的生存环境相似，他们的感官也都是较为敏感的，所以一旦他们做了类似的行为，其间大抵是存在相连性的。” 　　青细致地考虑到了陈见楚的信息储备与他们的不同，便和陈见楚详说了里边的弯绕。 　　陈见楚略思片刻，道：“但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为什么布鲁克斯一族只有次王对我感兴趣？难不成每只布鲁克斯的敏感范围都不同？” 　　炎：“是如此，就同我们脚部的感应器官一般。楚认为单独行动的次王很怪异，这没有错。然，能让次王亲自动手的，地位定然属于较高层次，影响力必是不小。这么重要的事，次王不应没有告知首领和族人。所以目前来看，我们仍旧不清楚这是否是次王的一己私欲。” 　　又或是，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次王与布鲁克斯分成了两条支流，互不相顾。 　　“布鲁克斯现在在哪？” 　　陈见楚问。 　　炎：“南北，距我们有四千里。” 　　算远的一段路程了。 　　陈见楚垂帘沉吟着。 　　终打趣道：“莫非楚是想去抓布鲁克斯回来探究一番？” 　　陈见楚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有点冷。 　　终搓了搓手臂。 　　“别太不切实际了终。” 　　青希望他认真些。 　　终频频点头：“我不说了，你们说吧，我听着。” 　　话是这么说，插嘴时他就无所畏惧了。 　　炎：“就算现今去抓捕布鲁克斯回来，也无济于事，倘若布鲁克斯族与次王同样想法，那么他们不会一直没有来，并且首领在次王之上，次王能发现的端详，首领不该没有任何表示。再者，相比于其他物种，布鲁克斯的生命线跌得并不严重。” 　　炎还有一个点没有说。 　　那便是，对于布鲁克斯一族来说，陈见楚还不值得他们在这种时刻花费精力。 　　假使真是这样，那么是什么驱使刹帝那在无限收紧的末日下，对陈见楚格外上心？ 　　次王又是为了什么？ 　　问题还是绕回了原点。 　　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除非他们找到重要突破点，否则他们永远无法知晓真相是什么。 　　“布鲁克斯的事可以先放一边，现在主要的是刹帝那。” 　　陈见楚说。 　　“是这般。”炎闻言笑了下，道，“当下需要关注的是刹帝那。”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终连连附和，还不忘对陈见楚说一句，“记得按时过来找我检查哦。” 　　陈见楚没什么温度地应了他一声。 　　不得不说终总是有几分非奸即盗的气质在身上，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不怀好意。 　　“哎呀，楚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话是这么说，终的行为可不是那样的，他反而将脸凑到陈见楚的面前。 　　问题是，陈见楚也不躲不闪，任终与自己的距离逐渐拉近。 　　“终。” 　　听得出来，炎不是很满意终的这个举动。 　　陈见楚的心脏不由怦然地跳了好几下。 　　是无意之举吗？ 　　其实，陈见楚看终的原因并不复杂。 　　他只是在想，族内没有人感应到他对炎的表白吗？ 　　因为从青、终等人的脸色来看，都很正常，见到他，他们全然没有流露出怪异的情绪。 　　怪。 　　按理说，会有不少人知晓的。 　　怎的如今，只有他跟炎知道呢？ 　　难道是炎下令，让他们装作不知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这种事，陈见楚再好奇，也不好问。 　　炎的一句话将终的身体抻直，并且和陈见楚拉开了一段距离。 　　“去领罚吧。” 　　炎是这么跟终说的。 　　“抑制异能治愈。” 　　言下之意，便是不许终快速恢复伤口，要拉低他的异能恢复效率。 　　对此，青跟终都有些惊讶。 　　显然，他们没想到以往对这些小事忽略不计的炎，现今会介怀上。 　　到底是首领发令，终也就领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见楚也对此倍感茫然。 　　他感觉自己愈来愈看不懂炎了。 　　是在维护他吗？ 　　怎么会。 　　他应是想要压压终，让他清醒些，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论。 　　毕竟终说话总是这样口不择言，有时还真是令人头疼。 　　“刹帝那这件事，楚不用太劳心，我会去搜集一些情报的。”炎说。 　　这样的炎，陈见楚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炎或许没有有意不与他接触，少见的这段时日，他很有可能在养伤。 　　本就有这个可能性，只是他好似刻意忽略过去了。 　　心烦意乱，便是现在这般吧。 　　“我不想耽误你的间命，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陈见楚将微凉的指尖往手心卷了卷，“我会离开异族的。” 　　刹帝那若真的来异族，哪怕他们残兵败将，也有一定概率杀到异族人。 　　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又或者，在两者大动干戈之时，又遇上其他棘手状况也不无可能。 　　无论到哪，他都是个麻烦。 　　坦诚来说，他已经厌倦了。 　　好在，在这里，还是有人愿意拉住他的，并不会因此直接推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事情又发生了，平常我的猫喜欢出去外面楼道溜达，会一直吵着要出去的那种，楼道上平常没人，看到人，猫会跑回来，今天它就在那里吵了好一阵子，我码完字就放它出去了，自己坐在客厅修文，修到一半就听到猫在叫，就是不是正常叫的那种，我还听到了有人在讲话，我就以为我家猫怎么了，马上往下面的楼层跑，然后就看到我家猫跟另外一只猫对峙着，声音是那只猫发出来的低吼，我那只猫怂得要死，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我就想把我的猫抱回家，就恐吓那只猫，然后那只猫蠢蠢欲动，我就吓唬它，不想它过来，我不知道我这个举动是不是在作死，反正我过去抓我的猫的时候被咬了，呜呜呜呜那只猫扑上来了，牙跟爪子都抓咬上来了，整只猫挂在了我手上，贼痛，我本来想打它的，但在楼梯上，我怕给它摔死，就没有动手，就只是甩开了它，嗯……这个过程，那只猫的主人看着，她看我被抓也没啥反应，我就问她这个猫有没有什么病啊，她就说没有，你回去擦风油精，踏马，说我被咬的时候吧，我的猫直接趁机跑回家了，老子特么直接心寒了，白养了感觉。 　　手上的伤将近十处，伤口挺深的，擦了碘伏一直冒血泡跟白色的水泡，伤口泛黑，手疼得发抖，都动不了。 　　唉，搞得我去请了假，等早上我就要去打狂犬疫苗了，因为他家的猫经常生一窝，生了丢，生了丢，都不知道母猫跟什么公猫配的种。 　　……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希望大家还是不要像我一样放猫出去，还试图护猫，自己遭罪，猫还不叼你QAQ 第84章 　　“楚不必离开异族，我有分寸，你全然无须忧心过多。” 　　陈见楚的话，炎没有太诧异，相反，他很镇静，似乎早已料想到陈见楚会这么做。 　　当然，他也知道，倘若陈见楚执意要走，那他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动粗吧？ 　　“我等会就走。” 　　陈见楚直接道。 　　很多猜想都得建立在刹帝那的到来，看似来与不来需等待刹帝那的抉择，但实际上呈现出的事态，已然彰显着刹帝那必然会来。 　　所以陈见楚是铁定了心要在这段时间远离异族，不论炎怎么相劝，都无济于事。 　　“那你离开异族后呢？”炎，“打算怎么面对刹帝那，又想怎么解决？” 　　这便是陈见楚最难办的一点。 　　他想找出刹帝那的动机还是有很大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只是那种方法，凶险至极，他不能告诉炎。 　　“总会有办法的。” 　　陈见楚只是这么回答他。 　　不能和他多待。 　　免得真被他挽留了下来。 　　陈见楚的去意，很是清晰。 　　炎只好道：“我会让长祭给你传达信息的。” 　　这么说，说不准会换来陈见楚的拒绝，他便又补充了句。 　　“刹帝那的行动轨迹。” 　　“好，麻烦了。” 　　陈见楚还是分得清什么是逞强，不至于在这点上执拗。 　　“我走了。” 　　陈见楚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更多的话，他没有对炎说。 　　而炎也没有再开口多言，他仅仅是目送陈见楚的远去。 　　陈见楚带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必需品，往深森的方向走。 　　他没有允许过来跟着，既然想那么做，就该孤身一人。 　　头顶上方是繁枝绿叶，浅蓝的天空屡次通过叶缝现身，同时还有藏于树冠之中的物种。 　　陈见楚随意在一处位置扫上几眼，就发现了六种生物。 　　当然，这仅是他发现的，在不为人知的隐蔽位置里，难保没有更多生物。 　　这也算是阔叶林的特点之一。 　　阔叶林的物种通常要比针叶林多，那是因为阔叶林的树木叶片宽而大，较为柔软，素食动物易消化，更容易存活下去，而针叶林便不利于素食动物消化了。 　　可想而知，针叶林的贫瘠。 　　素食动物一旦少下来，肉食动物就容易挨饿了。 　　没有食物，它们很难在那里生存下去。 　　不是灭绝，便是迁移。 　　这是一个微缩的生物链。 　　但现今的物种不一定有选择的余地了，定然有挤不进阔叶林的素食动物流落到针叶林生存，艰苦的环境条件下，它们如果不能适应，那么等待它们的只有灭绝了。 　　这里的被子植物多且杂，几乎遍布了整个森林的地面。 　　以陈见楚的体型是看不到顶端，植物表面他更是触及不到。 　　这种时候，物种多的好处便出来了。 　　素食动物会进食被子植物，这大大抑制了被子植物的横行霸道，而物种们平时的行行走走，追逐跑跳，都会踩踏，碾烂被子植物。 　　何况是常常发生的斗争？ 　　那种无差别破坏，更不用提了。 　　陈见楚经过了一片被子植物，经过了一片空旷沙地，两者不断交叠，有时还会经过真菌的所在地。 　　一只硕大的黑壳甲虫从一旁的丛中滚了出来，它的身上还带着土，似乎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因为没站稳，它还摔了个跟头，滚了几下。 　　离得近，陈见楚能闻到它身上的气味。 　　尤为扑鼻。 　　虫子有气味这点，陈见楚并不是很惊讶，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散见到虫子了。 　　至于虫子有没有气味这个问题，仿佛没什么人去想过。 　　人们基本都默认它们没有气味。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主系空间的虫子太小，它们身上的气味难以被人类的嗅觉捕捉到。 　　陈见楚也是，他一直默认虫子没有气味。至于凑近去闻虫子，确定有没有气味这件事，他肯定是没有干过。 　　他的好奇心还没旺盛到那种地步。 　　而如今，散系空间的虫子体积简直扩大了不知多少倍，自然而然的，它们身上被忽视的气味汹涌而来。 　　每个生命体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气息，只是或大或小，明显或不明显。 　　不知这甲虫过的是什么样的存活方式，它身上的气味很怪，算不上好闻也算不上难闻，是个令不适感倍增的气味。 　　甲虫头部顶端的触角转动着，黑乎乎的眼睛有光映现。 　　它在看陈见楚。 　　陈见楚没什么反应，站在原地，任它打量。 　　他现在身上的气息少得可怜，像之前络绎不绝的物种攻击已然不复存在了。 　　离这么近，大概能感受到气息。 　　陈见楚心想。 　　一旦被感受到气息，那么就会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攻击他。 　　陈见楚倒不是很在意这点。 　　此刻，他倒是想被攻击。 　　——他心情不是很好。 　　可那甲虫却毫无动静，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如若不是触角一直在活动的话，真有可能。 　　陈见楚的耐心并不差，但此刻，他没什么耐心等下去了。 　　因为。 　　这么长时间的对视，代表不会攻击。 　　陈见楚握了握刀柄，缓缓抽出刃身。 　　就在这时，甲虫总算有了动作。 　　——不排除它察觉到危险这一可能所做出的反应。 　　陈见楚凝神，正准备在对方攻来前跃到它的头部上时，那甲虫却遁地而去。 　　刺激不够？ 　　想畅快打一场的陈见楚略失所望。 　　甲虫对自己没兴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能它不是很能感应到自己的气息，也许它还在奇怪碰上什么东西了。 　　不过物种众多，不差一只甲虫。 　　何况甲虫的水平不算很强。 　　陈见楚继续前行。 　　他相信自己还能碰上更强大的物种。 　　到那时就可以尽兴地打一架了。 　　可惜，陈见楚还是失望了。 　　并非他顺风顺水，没有碰上任何一个强大的物种，他后面见到的都是战斗力极其彪悍的物种，却愣是没有一个来攻击，不是避开他，就是想要跟他亲近。 　　怎么会这样。 　　陈见楚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他的气息散得快没了，可多少还是有残余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如此。 　　避开他的物种是嫌他太透明？亲近他的物种是觉得他没有什么威胁感，所以随意靠近？ 　　再继续走，说不准就直接走到刹帝那的所在地去了。 　　一路上没有打成一个架的陈见楚只好选了处地方，驻留下来。 　　他现在离异族有三十公里的距离，足够了。 　　目前，陈见楚还没有见到长祭派遣来的生灵。 　　陈见楚没有去狩猎，他采撷了些果子，坐在树根上食用。 　　这树根曲拱的弧度很大，陈见楚坐在这里，双脚离地面有了一截距离。 　　陈见楚慢吞吞地吃着野果，目光望着前方。 　　偶尔会有经过他周围的物种。 　　对于第一次见的生物，它们无不警惕好奇地观察陈见楚。 　　陈见楚当然知道，还是有很多物种没有互相见过的。 　　在陈见楚看来，只要它们没有攻击自己，便没什么值得在意。 　　陈见楚发完了足够的呆，便下了树根，打算去河边取水喝。 　　森林底部的光线不是很亮堂，幽暗犯蒙。 　　朦胧中，能看见一个身影，走近后模糊的身影具体化了。 　　青挡去了陈见楚向前的路。 　　“怎么了？” 　　突然找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回去吧楚。” 　　青说。 　　“为什么？” 　　“你离异族有些远了，独自一人不安全。” 　　“是他叫你来的吗？” 　　“你说炎？”青摇了摇头，“或许你期望是炎要求我来的，但遗憾的是，我是自己来的。” 　　陈见楚没有将心里的失落表现出来，他反而考虑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什么？” 　　青显然有些茫然，他思考了一阵都一无所获。 　　陈见楚看了他片刻，说：“没什么。” 　　虽不知青是否在掩饰，但那种事也不是很值得宣扬。 　　炎应该不会喜欢人尽皆知。 　　青不解归不解，见陈见楚没有解释的欲望，也就没有多问了。 　　“你想避免给异族带来损失，也不必跑这么远，你还是可以离异族近些的。倘若真发生什么事，有异族在，你也无须顾虑过多。” 　　青温言劝导着。 　　“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不过目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陈见楚说。 　　“楚，你听我说，外面真的很危险，我想你也是深有体会的，无须我多言。”青说话的速度不快，语调慢而轻，听起来很温柔，“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我还是希望你慎行，勿一意孤行，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陈见楚扫视了一眼上方，说，“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好罢，我会留下一些蔓条的。” 　　青只能这么做了。 　　陈见楚默了下，没拒绝：“好，谢谢你青。” 　　青微微笑着：“照顾好自己。” 　　陈见楚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沙拉——沙拉—— 　　风吹得繁叶乱撞，发出的响声倒是一致。 　　青本是高速移动，途中，他感应到了什么，便折返一段距离，藤蔓托着他顺树直驱向上。 　　“果然是你。” 　　青落在了枝面上，他站直了身体，看着面前的炎。 　　“炎。” 　　黑眸斜斜注视着他。 　　“你是担心楚吗？”青说，“来了怎么不去看他？” 　　“不用了。” 　　炎只是说。 　　在这里，他也能知道他的情况。 　　青的眸色微动，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再怎么样，楚都会怀疑为什么没人知道这件事吧？” 　　炎缄默片刻，道：“他不会深究的。” 　　“是这样。”青轻叹一口气，看向炎，说，“可是炎，既然你” 　　“青。” 　　炎的声音很轻，遏止意却不少。 　　“好吧。” 　　青见他不愿谈论，也就顺势停了话头。 第85章 　　——刹帝那灭绝了。 　　接收到这一信息时，陈见楚无疑受到了冲击。 　　传达完长祭嘱咐的话语，形似牵牛花的生灵原路退回，一晃眼，就已然分不清丛中哪一棵是它了。 　　太突然了。 　　陈见楚拧紧了双眉。 　　换算起来，他离开异族不足两日。 　　等待才刚起步，如今却直接覆灭了。 　　再者，事发当天陈见楚就离开异族了，刹帝那很可能还没有获取到信息。 　　总之，真是太糟糕了。 　　要等的刹帝那都不在了，陈见楚自然没什么必要再继续在外了。 　　回到异族时，天已经黑了。 　　“你回来了楚。” 　　有藤蔓的存在，青更加掌握陈见楚的动向。 　　他第一时间见到了陈见楚。 　　“嗯。” 　　生灵传达的消息有限，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所以陈见楚一看到青，就开始询问了。 　　“刹帝那的生命线忽然灭了？什么原因导致的，你们知道了吗？” 　　青摇头：“对此，我们也很困惑。” 　　陈见楚主动道：“我可以去刹帝那最后活动的地方查探。” 　　“这件事晚些时候再说吧。”青说。 　　“是发生什么事了？”陈见楚问。 　　青面露倦色：“下场崩解可能再过一段间命就来了。” 　　陈见楚一怔。 　　这个情绪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常态。 　　这种现象，他们总得习惯。 　　从物种无法再感应崩解前兆起，崩解频繁出现几乎是必然。 　　“不同于上次，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还不知道，但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明白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青说：“楚去找炎吧。” 　　每回崩解，陈见楚都自然而然地默认了很难与炎见面这件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如今，青却让他去找炎。 　　话中暗示着的是，炎要见他。 　　陈见楚怀揣着满腹疑惑，找到了炎。 　　“首领大人，这次我们又要去哪？” 　　炎附近的族人有几十余位。 　　他们无不怅惘。 　　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在哪里，自己又会身在何处。 　　依照青那几句简短的话判断，哪里都不安全，这里更不安全。 　　这种实话，炎是不能直接跟族人说的。 　　他需要的是制造希望给他们，而不是绝望。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现实，大多数人还是妄想抓住美好的泡影。 　　陈见楚站在不远处，旁观着。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很多时候仍旧置身事外。 　　陈见楚失着神，直到对上了炎的眼睛，他才下意识绷紧了脊背，身体直得快成一条线了。 　　“你来了。” 　　炎一靠近，陈见楚就能感受到一股压制性的压迫感，有身高更有气场原因。 　　“嗯。”陈见楚应了声，他抬起眼去看炎，“你是有事想让我去办吗？” 　　炎的神情一顿，他如实道：“没有。” 　　陈见楚不解：“那你找我什么事？” 　　在他看来，炎是不会轻易让人来找自己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 　　炎静了一霎，开口道：“我是想告诉楚，刹帝那的灭绝并非偶然，跟即将到来的那场崩解有关，也跟他们的势力衰落有关，原本刹帝那派出幼蛇已属非常态之事。” 　　是这样，刹帝那有成蛇不派，反倒派一条幼蛇来，难道其中的利害没有考虑过？ 　　这么做的原因，大抵是刹帝那已经分不出成年的玫丽沙特莉了。 　　——他们没落了。 　　陈见楚自然是认同炎说的这段话。 　　不过，炎只是为了和他说这些，才让他来的？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谈论刹帝那的好时机。 　　如青所言般。 　　陈见楚还未往深层方面去琢磨，就听炎说：“以后我再跟楚详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 　　陈见楚张口答应了。 　　夜晚的森林漆黑得快要滴出墨水来，视力稍微差些的物种，都不敢草率行动。 　　因为会有夜间视力极佳的物种在俯瞰他们。 　　林间暗藏的陷阱不在少数，许多物种在黑幕降临前就回到巢穴中蛰伏起来。 　　一旦夜晚到来，黑暗的主宰便登场了。 　　风卷落叶，被夜幕染黑了的树叶随风摇荡，影影绰绰中，还能看见枝叶中的繁花，连它也遭到了渲染。 　　如若这一切被定格住，那么，这俨然就是一幅色彩纯度浓厚到极致水墨画。 　　晚间的轻微动静总是无端会给人一种紧张感，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意识反应。 　　很多东西，是会随着基因遗传下来的。 　　构成自己的物质并不属于自己。 　　夜间行动，这无疑很冒险。 　　陈见楚挺想知道，他们从长祭放出来的生命线里看到了什么，是怎样的场面，让炎决定立即行动，甚至不愿等到天亮。 　　陈见楚没有坐在过来身上，和之前一样，他把过来让给了弱势的异族人使用。 　　在以前，异族或许有驯服过物种，为自己所用，但如今是没有的，原因陈见楚能猜到。 　　陈见楚就走在过来身侧下方，按理来说，过来的体积带来的震动会让陈见楚站立不稳，可他完全不受半点影响，脚步平稳。 　　不过如果是曾经的他，就会因此而遭受波及了。 　　夜很深，有虫鸣在树上，树下，丛中传出。 　　陈见楚持着弓箭，提高着警惕跟随着异族一族前行。 　　炎在最前方，青和部分人垫后。 　　陈见楚的位置在中间。 　　前后有庇护，中间看起来很安全。 　　其实不是的。 　　无论是哪个位置都不会绝对没有隐患。 　　所以中间的位置，也需要有人守护。 　　一百余人不算多，却也显眼。 　　浩浩荡荡。 　　这个数量，以及异能高度，其实对其余物种是能起到一个很好的威慑力的。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自满，需要多加谨慎。 　　然而，直至天明，都没有物种来靠近他们。 　　来了就是送死。 　　这种夜路做法，换做异能较为低弱的物种，恐怕不会这么相安无事。 　　陈见楚稍微放了点心。 　　他隔着人群，注视着前方，依稀中好似能看见他。 　　大约是主系空间的中午时段，他们才停下来歇息。 　　现在吃的食物是族人方才边走边猎下来的，狩猎对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这又让陈见楚感觉十分的不真实。 　　好像，没什么好不真实的。 　　他们本就处于顶端。 　　若不是空间压制，异族何至于此？ 　　“楚怎么还是吃这么少？”炎在人群中环视着，他注意到了少食的陈见楚，近了道，“不久后还要继续赶路，楚还是多进点食补充体力吧。” 　　陈见楚的胃口小，在他来散之前，他的胃口更小。 　　这都是饿出来的。 　　相较于之前，现在已经有所改善了。 　　“嗯。” 　　这点小事，陈见楚自然是不会跟炎多说的。 　　“你吃了吗？” 　　陈见楚问。 　　“还没有。” 　　炎说。 　　陈见楚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个位置来，他仰着脸，肌如玉雪的面貌在光线的暴露下，很是纯洁无瑕。 　　“不介意的话，坐我旁边休息会儿吧。” 　　陈见楚是这么说的。 　　至于炎会不会拒绝，陈见楚就不想去在意了。 　　少点期待。 　　失望就会跟着减少。 　　好吧，他是做不到不期待的。 　　他在意。 　　“好。” 　　炎没有拒绝。 　　他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靠拢，萦绕着自己。 　　就在旁边。 　　没有多少寸的距离。 　　陈见楚还是无法避免地紧张了。 　　“你先吃点这个吧。” 　　陈见楚把一大块好肉推给了炎。 　　同时的，他在思索怎么会没人给炎准备食物这件事。 　　炎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留下来吧？ 　　有什么意义，再怎么样，他们都不比从前了。 　　“好。” 　　炎接过了陈见楚递来的熟食。 　　“这是什么？” 　　陈见楚刻意的余光看见了炎的动作，不禁出声问道。 　　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修长的指节飞快翻动着，很快就解开了结绳，没了结绳的收束，袋口向四周松了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细碎晶体。 　　“芍。” 　　炎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晶体往食物上洒。 　　芍一落在食物上，就溶化开来了。 　　“楚尝尝看。” 　　炎把洒了芍的食物递给陈见楚。 　　陈见楚盯着视线下方散发肉香气味的食物，他想开口推辞，炎却说：“我喜欢这个味道。” 　　陈见楚默了，但他还是没有动作。 　　炎又说：“楚不想吃吗？那我叫青过来吧。” 　　“为什么我不吃，你就要叫他过来？” 　　陈见楚盯着炎的脸，问。 　　炎：“因为青喜欢。” 　　“我吃。” 　　陈见楚接过了炎加了佐料的食物，抵在唇间，齿尖用了些力道就咬下了肉片。 　　陈见楚嚼着口中食物，味蕾接收到了新的刺激。 　　味道的确不错。 　　只是，他怎会看不出，炎是有意这么做的。 　　这么地拐弯抹角，就为了他多吃一点。 　　还表现地那么明显。 　　不怕他想歪吗？ 　　炎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见楚垂着眼，眼底的情绪难以看清。 　　“炎。”青提着烤得半熟的后腿部位走来，往炎面前一送，“你把这个烤熟吧，我不想烤了。” 　　噌—— 　　两秒。 　　青手中提的后腿部位已然熟得滋滋冒油，香味扑鼻。 　　看得出来，青挺高兴的，他说：“洒芍。” 　　话一说完，他才发现芍一直在炎手里，由于他的视角有视觉障碍，所以他没能注意到。 　　“你用了？” 　　青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听了这话，陈见楚的手一顿，他看向了炎。 　　“嗯，我用了。” 　　炎并没有用很多，但青还是看出来了。 　　青瞪着眼睛，看了炎一会儿，转瞬又去看了陈见楚。 　　陈见楚正想说我去找来还你。 　　就听青说：“罢了，你们全用完都没关系。”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假话。 　　炎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陈见楚看着他，被抓了个现行。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86章 　　青很珍爱这包芍，平常都不太舍得吃上一点，就好比酷爱饮酒的人，为了一坛好酒，愿意酿上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可谓是宝贵至极。 　　青还生怕芍会遭遇不测，特意将东西托付给炎保管，然而，他是没想到炎会用他的宝贝的。 　　明明以前都不会用的。 　　心痛归心痛，青还不至于因为失去点芍怎么样。 　　“就当作是酬劳吧。” 　　青故作轻松的样子真的很僵硬。 　　知晓了前因后果，陈见楚没有再继续进食，他只是看着自己咬了好几口的肉沉默不语。 　　“没事的楚，青少吃些也没什么关系。” 　　炎轻声宽慰着陈见楚。 　　“是这样。”青也是很配合，他说，“但是楚不能浪费。” 　　“……” 　　其实他们误会了。 　　陈见楚并不是觉得不自在，羞愧地下不了口了。 　　而是他同时被两个人盯着看吃饭，难得地不适应。 　　不难想象，他如果不吃了，青会怎么样。 　　当然，骂他，以及发火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毕竟青跟炎的性情都是比较温和的。 　　隐约中，陈见楚好似明白了炎为什么要撒芍了。 　　一时间，陈见楚哑然失笑。 　　他的笑只保留了一瞬，惊绝浅郁的容颜昙花一现，他很快又恢复了原本模样。 　　陈见楚的面色微恹，仿佛方才笑的人不是他。 　　你笑什么。 　　这句话，青跟炎是不会问的。 　　他们只会在心里思索，不会轻易过问。 　　所以陈见楚没什么心理负担，继续进着食。 　　用完餐，歇息了片刻，他们便再度启程。 　　一段间命不眠，对异族来说，算不上什么。 　　而作为‘普通人’的陈见楚也没有不适感。 　　从白天到黑夜，他们赶了将近一日的路，族内的范围算不上死气沉沉，更算不上其乐融融，是介于之间的值。 　　他们的心事无人知晓。 　　他们的心事人尽皆知。 　　“大家沿着湖走，前面有处能供我们驻扎休眠的地方。” 　　青向族人传达着信息。 　　“太好了，终于能睡上一觉了。” 　　有族人欣喜感慨。 　　周遭有喜悦之意在扩散，但这又能维持多久呢？ 　　陈见楚想，很短。 　　月色下，湖面波光粼粼，水纹一道又一道，拥挤着，数不尽。 　　单凭那点月光，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多还是植物在发光，星星点点，广袤地撒落在深紫蓝色的夜空，融进夜色的湖水面上。 　　类似芦苇等水边植物的植物弯着细长的枝杆部，窄而尖的叶片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敞开了的厚塑料袋。 　　丛中时不时有虫鸣声，这么暴露自己的位置，它们倒是不怕被捕食。 　　这片湖虽大，但他们并不需要抵达到对岸去。 　　不久，他们便在距离湖的百米外顺利驻扎了。 　　没有娱乐，他们直接进入了睡眠。 　　毕竟后面还有更艰难的事情在等着他们，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休息，好为之后做准备。 　　陈见楚和衣而卧，半夜时，他忽地醒了，后面再怎么样都睡不着，所幸地，他起身不睡了，打算去湖边吹吹风，清醒清醒，在这里多少还是闷得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几百米的距离，陈见楚两三分钟就走到了。 　　离湖越是近，越是能感受到清冽的风流，势头甚至不小，吹得陈见楚有点冷。 　　陈见楚没有靠水边走。 　　因为他知道，这片湖定然栖息着两栖动物，又或者什么物种。 　　总之不要靠太近为好。 　　湖的周边分布着一些大石块，也不知从何而来。 　　陈见楚没有拿照明物在手上，因为那样容易引来物种。他全然依靠视觉，锐感来行动。 　　相当于摸黑走路，哪怕是如此，陈见楚也走得稳当，没有半点畏惧，跌撞。 　　何况，他还能从黑压压的周围，分辨出一块大石上的人形轮廓。 　　尽管没有看清，陈见楚还是从那混沌的色块认出炎来了。 　　他在这里干什么？ 　　陈见楚不禁想。 　　想必炎早就发现他的到来了，可他全然没有举动，没有出声，似乎是想这么蒙蔽过去。 　　一时，陈见楚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数秒后，陈见楚打算离开。 　　他不想搅炎的清静。 　　“楚要走了吗？” 　　炎开口了。 　　陈见楚顿下了脚步，他回头去望炎的方向。 　　“别一个人行动，不安全。” 　　炎又说。 　　“那你呢？” 　　陈见楚禁不住道。 　　“我？” 　　炎的语气尾音略有疑意。 　　“对，我说的是你。”陈见楚注视着看不清的身影，说，“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他的话一落下，炎忍俊不禁的笑声便传来了。 　　“你没有睡吗？” 　　陈见楚问的不是睡不着，而是没有睡。 　　“嗯。”炎承认了，他说，“楚回去再睡会儿吧。” 　　“我睡不着才出来的。” 　　陈见楚说。 　　炎：“闭目养神也好。” 　　陈见楚没吭声。 　　没了对话，空气静了下来。 　　如若不是双方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恐怕就要以为只有自己存在了。 　　“睡不着那就坐这边吹会儿风吧。” 　　炎没有再强求，而是邀请了陈见楚同自己一起。 　　陈见楚没有推辞，当然，他还是迟疑了一下的。 　　炎坐着的那块灰石很大，再加上一个陈见楚也绰绰有余。 　　犹豫了一霎，陈见楚就爬上了炎的这块石头。 　　上来之后，陈见楚更能看清黑暗之中，被模糊了五官的炎，哪怕如此，依旧感受得到之下隐藏的英隽。 　　陈见楚特意跟炎保持了一段距离，两人之间离得不近，有道空隙，颇宽。 　　他们没有说话，一起看着不曾休止的湖水，反复闪烁的银光，任风拂过，蹂.躏衣物。 　　炎如此坦然。 　　陈见楚反倒有些难过了。 　　“我发现我错了。” 　　陈见楚的一句话，引来炎的注目。 　　“我本以为你会很厌恶我，就算没那么厌恶，也会回不到从前的态度，我觉得你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现在一看，是我做不到。”陈见楚的声音很轻，“不过我也不打算做到。” 　　炎做到了，他的行为举止，基本与从前相同，完全没有受那件事的影响。 　　受影响的人，好像还是只有他。 　　源源不断，克制不住的在意。 　　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 　　“我不会厌恶楚的。” 　　炎只是说。 　　“你还是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是好感吗？” 　　陈见楚的目光直视着。 　　炎看着陈见楚，没有回答。 　　陈见楚：“你这样，难道就不怕我得寸进尺吗？” 　　这句话，炎也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湖与天边的连接处。 　　陈见楚也没想他回答。 　　反正说来说去，结果都一样。 　　答案很明显了，他明白的。 　　夜色太浓了，陈见楚没有看见黑眸流露出来的眷恋。 　　天空的星星在闪耀，那是几亿光年外的天体。 　　不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起来，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你看。” 　　陈见楚抬手指向右侧天空的一颗星星。 　　炎顺势看去。 　　那颗星星正在急速闪动着，亮光明得快，暗得也快，当然，大多时候都是亮着的。 　　闪动频率约维持了十来秒，当闪动一停止，那颗星星开始向上攀升，不是直线型，而是一个弧度状。 　　它的速度极其快速，恍若流星，划破了天际，一个拱度很高的弧形出现在了夜空中。 　　那是一道灿烂的金光，照亮了那一片苍穹，也穿透了云彩，坠入无形的云层后，星星好像落进了水里。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陈见楚惊愕地想。 　　它掉落的地方，天边与地线的连接点炸起了一道极为刺目的光波，同时在水面映了长长一道影。 　　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找基友问番外怎么写（我就没写过番外这玩意！垮脸JPG.） 　　我一脸真诚：你觉得人鱼番外写什么情节好 　　基友冷漠又变态地甩一句：写h 　　我震惊脸不敢相信：？这可是晋江！ 　　基友复读机一心变态到底：搞h 　　我掐人中放弃挣扎：…… 　　基友：你终于要完结了？都开始想番外了。 　　我自信满满又缩进龟壳：这次真的快了，写完XX，再写XX，又再写XX，我就可以写番外了！但还有几万字 　　基友看淡了：还有几万字啊 　　我嘤嘤地嘤嘤了：先把番外想好 　　基友发呆望天 　　感谢在2022-06-13 01:22:46~2022-06-14 00:3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的晴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空气中还弥漫着呛鼻难闻的味道，像是某些化学物质混合，所产生出的反应余留。 　　非但如此，空中还漂浮着一些杂质，这样的氧气进入呼吸道带来的只会是不适感。 　　炙热。 　　地面干裂，植物成碳灰，动物保留着死前的姿势成为干尸。 　　这其实都是些空壳罢了，真正的躯体早已被边界吞噬消化。 　　好黏。 　　陈见楚用指腹擦了擦脸部，定睛一看，指腹的纹路明显了起来，填满了沙尘与不明的黏液。 　　听见声音，陈见楚抬眼望去，而眼睛却刺痛了起来。 　　掺杂的物质太多了，暴露在外的眼睛不难免会接触到。 　　每动眼睛一下，都会有强烈的异物感，砥砺的疼痛感，反复几次，敏感脆弱的眼睛就充满了血丝，眼球表层变得发黄混浊。 　　又一个人倒下了。 　　陈见楚看着无力再支撑身体，从而倒至地面的族人。 　　方才的声音是肉.体与地面碰撞所发出来的。 　　他的眼神黯淡，活人该有的神采正在流失。 　　此时的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不过几息，他就结束了这颠沛流离的一生。 　　“首领大人。” 　　在旁见证的族人无助地流着泪，小声抽泣。 　　像他这般死去的，已经有九位了。 　　他是第十位。 　　现如今的场面，令陈见楚不得不联想起了他第一次经历的那场崩解。 　　那时候，也是随机得病。 　　但其实这不是病，在这一刻，辛的死状前所未有的清晰，并且不断地在脑海里放大，放大…… 　　陈见楚微微阖眼，随即掀起眼帘，继续看着这个疮痍的世界。 　　一个综合素质高的物种完全抵得过许多综合素质低的物种，如果总有强大，异能综合素质高的物种逃过边界的汲取，这无疑会延迟边界的修复。 　　因此，为了快速修复，边界需要质量颇佳的养分，这样它才能更加迅速地恢复。 　　在必要的时候，它会对这些物种下手。 　　没人知道它会挑中谁，更没人知道它会如何决定挑中物种的死法。 　　——“重新整改的边界很不稳定，为了降低风险，清理空间的废物，空间会压制所有生物，从而进行清扫。” 　　再次回想摩的这句话，陈见楚琢磨出了其他的意思。 　　摩也是。 　　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同他揭露这个世界。 　　空间赋予的‘疾病’，又该怎么治好？ 　　没有人治得好的，他们的生命全掌握在边界的手上。 　　“我好害怕，首领大人，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那名族人还在哭，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着，他对死亡无比恐惧。 　　“首领大人，栗也死了。” 　　有族人抱着一具尸体走到炎的面前。 　　无需他通报，炎也知道。 　　他的感应范围覆盖的面积完全足以知道族内的一切动静。 　　“首领大人，菽死了，他断气前一直在喊痛。” 　　说着说着，那名族人不禁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炎就站在那里，他的面上早已没有往日平和，现实的骨感再一次重重地划了他一笔。 　　那颗陨落的东西是什么。 　　至今，他们都无从得知。 　　但现在的状况，定然与它脱不了干系，更加必然与边界有关。 　　“长祭婆婆。” 　　较长的一段间命里，都没有族人再死去。 　　似乎因此，长祭现了身。 　　这还是陈见楚第一次见长祭在大众前露面，在逃亡路上更是难得的出现。 　　许是她也捉摸不定了，找不到风险低一些的区域，找不到安全的路线。 　　见到了长祭，大多数族人喜出望外。 　　更有破涕而笑的族人：“长祭婆婆，请求您看看我的生命线，我想知道我会不会死，我不想死得那么痛苦。” 　　有人开了口，带了头，就会有前仆后继的场景。 　　他们似乎都忘记了，长祭不能查看异族的生命线这件事。 　　只见长祭的面色蓦然一沉，她大声呵斥：“胡话！贪生畏死，异族怎么会剩下你们这些败类，你们忘记战死的先辈了吗？他们哪个不是为了保护异族，为了让更多族人活下来，而奉献自己的生命？可你们呢？却丧失了最基本的品行，不成人样，烂泥一团。” 　　被她这么一通劈头盖脸地骂，那些族人的脸色算不上很好，但也都不敢跟她有视线接触了。 　　“就算注定灭绝，我们异族也不能死得窝囊，我们决不能做出有违异族信念的事情来。我们要坚守异族意志，直至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妥协！” 　　长祭的话落下了，却没有一个人却接她的话茬。 　　他们的视线，注意力，都落在了炎的身上。 　　——他们在等炎的表态。 　　长祭是神圣，是不可亵渎，是不可冒犯，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可就算如此，他们更依赖的其实还是首领，哪怕心有间隙。 　　毕竟一路上的风风雨雨，都是首领在守候他们。 　　长祭的话，他们又如何不明白。 　　只是…… 　　真的太累了。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率先死在保护族人的战场上，而不是来面对最后的凌迟。 　　“长祭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异族到最后一刻。” 　　炎说。 　　“首领大人…” 　　长祭可不是族人，不会因此有什么波澜。 　　她冷冷地瞥了炎一眼，说：“这本就是你的职责。” 　　说完，她看着在场的所有族人，道：“捍卫异族的尊严，直至死亡，记住你们的使命。” 　　难得一见的长祭并没有给他们带来甘露，而是严厉地批判了他们一顿。 　　她很不满。 　　“首领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该给死去的族人送葬了。” 　　长祭目光沉沉地看着炎，口中蹦出一字又一字。 　　十几具尸首就这么被带走了。 　　陈见楚只能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长祭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啊。” 　　终走到陈见楚的身侧站定了下来，话一说完，他就笑眯眯地看着陈见楚。 　　陈见楚斜睨着终，肉眼可见的，他身上还有深深浅浅，未痊愈的疤痕。 　　领罚的伤。 　　陈见楚没接他的话。 　　终摸着下巴，又说：“还是首领大人好。” 　　“是吗？” 　　陈见楚不冷不热地反问。 　　他倒是希望炎能像长祭一样，对族人毫不客气，态度别太温和了。 　　当然，他不是不满炎这一点，他只是不想看他被不平等对待。 　　“想要做到长祭说的大义，可没那么简单，那需要我们不断克服，坚定自己信念，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尤其是现在的情势。”终一本正经阐述着，没有维持多久，他又暴露本性，懒散了起来，笑说，“当然，我也不是认为长祭错了，我只是觉得她站得太高了，视角也是。” 　　陈见楚并不关心这些信念，他心系的只有一个人。 　　这次空间的崩解去的比较快，势头也猛烈，直接失去了四分之一的空间面积。 　　死于崩解的族人没有，死于边界的‘病’倒是有。 　　合计十二人，异族余数九十人。 　　过来一直用脑袋蹭陈见楚，还时不时仰起头，露出脖子部位。 　　陈见楚伸出手，搭在它的脖侧，帮它挠痒。 　　过来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脖子直挺挺地伸长着。 　　终在一旁看着，还不忘多言几句：“终于养出感情来了？你之前还不喜欢呢。” 　　听他这么说，过来是第一个不乐意的，它放下扬起的狼首，龇着牙瞪着他。 　　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对终表现出敌意来了，以前是一见面就带有攻击的意思，虽然没有真的攻击终。 　　“好凶。” 　　终假惺惺地装作害怕，同时还不忘评价一句。 　　许是想起自己一开始就被过来带有敌意的对待，终心里很不平等，他叨念：“楚成天恹恹欲睡的，性子也挺冷血的，它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这个问题，陈见楚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的。 　　还有，他再次觉得，终的话的确太多了，什么都要说上一遍。 　　相当于自言自语地跟陈见楚说了会儿话，终就去治疗族人了。 　　现在，异族没有领地，陈见楚不知道炎会去哪里进行送葬仪式，像先前的辛一般。 　　青不需要送葬，他毕竟并非首领，仅是处理族内事务多，地位约等于副首领。 　　还有精力的人在活动，陈见楚也尽着绵薄之力去狩猎，帮忙做一些小事。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陈见楚再次见到炎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刻。 　　对方呈现出来的状态没有倦意，反倒神采奕奕。 　　对此，陈见楚是抱有狐疑态度的。 　　“首领大人。” 　　见到了炎，族人面有欢喜之意，更有崇拜之意。 　　虚假吗？ 　　那倒还好。 　　他们本就敬仰炎，只是某些时刻，敬仰会隐藏起来，或是说他们选择了将这份感情压下去。 　　异族的人数已经跌出百位数了。 　　陈见楚心里有些忧郁。 　　他抬起眼，目光去追随炎的身影。 　　察觉到视线，陈见楚望了过去。 　　是青。 　　陈见楚不知道青看他做什么，但大概率是无意的。 　　要知道，大多数时候视线都是无处安放的，人也会因为视线而产生一些错误想法。 　　陈见楚想，他现在大抵也是如此的。 　　从青的角度来看，他既能看见炎，也能看见陈见楚。 　　因此，陈见楚的视线一转到他身上，他便对上了炎侧首望来的眼睛。 　　陈见楚将视线重新放回炎身上时，炎还是原本的模样，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第88章 　　晚上的时候，陈见楚才有机会跟炎说上话。 　　这一天，他们没有赶路，而是原地驻扎歇息。 　　刚经历了一场崩解，正处于身心疲惫的时刻，再赶路就是丧心病狂了。 　　再者，就算赶路也没有太大意义。 　　因为他们连去哪都不知道。 　　根据长祭的异能查看的生命线，之后每片区域的物种死伤都很严重，无一轻缓之地，皆是重灾区。 　　极有可能，他们以后不会在一个地方长留了。 　　“楚的气息去查探了吗？” 　　经过崩解，这片湖的水位剧降，泡得湿滑的土块暴露出来，常年在水下的土壁，自然不光滑，很是凹凸不平。 　　“没有。” 　　陈见楚目前没心情去管这件事。 　　炎：“我叫终过来一趟吧。” 　　陈见楚：“不用，明天一早再查也一样。” 　　“你还好吗？” 　　不等炎回应自己，陈见楚自己开口转移了话题。 　　“很好，怎么了？” 　　炎的唇边略有弯起，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尽管他是淡淡地笑着，也尽显风采。 　　“抱歉，我还是没帮上什么忙。” 　　陈见楚低着头，夜色朦胧了他时常流露在外的消极颓唐。 　　“怎么又道歉了？”炎的语气稍显无奈，他说，“楚不必在这件事上要求自己。” 　　陈见楚沉默了下来。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炎。 　　而且，他好像给炎带来的麻烦一直多于帮助。 　　刹帝那的事情还未得到答案，对方却先灭族了。 　　倘若当时他直接去找刹帝那，或许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事实上没有可能，刹帝那灭绝得太快了。 　　现在，他还是一个疑点重重的人。 　　“楚。” 　　炎轻唤着。 　　陈见楚闻言看去，神情略有困惑。 　　“你的气息刚刚忽然消失了。” 　　炎说。 　　“没有了？” 　　陈见楚问。 　　炎面有担忧：“嗯，没有了。” 　　对此，陈见楚并不意外。 　　以他气息消散的速度，迟早会散完。 　　“那我现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陈见楚问。 　　炎认真地把陈见楚看了几遍，感应了几次。 　　最后，他摇摇头：“没有。” 　　炎想了想，道：“许是刚刚散完，所以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嗯。”陈见楚站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走，“你休息吧，我去找终。” 　　事不宜迟，既然散完了，就得抓紧时间去试验。 　　他想赶快知道现在能否检测出气息缠上炎的原因。 　　他担心气息还是对炎有危害。 　　尽管可能性并不高。 　　“我同你一道。” 　　炎跟了上来。 　　陈见楚：“我自己去就好。” 　　炎那么久没歇息了，相较于多和他在一起，陈见楚还是更希望他休息。 　　“别担心楚。” 　　炎自然明白陈见楚的用意。 　　陈见楚的态度强硬：“我自己去。” 　　就在两人快要因为这件事僵持起来时，终跑来了。 　　“首领大人——！楚——！你们不用争了，我来了——！” 　　终跑得很快，停下来的时候没喘气，这点运动量对他没影响。 　　显然，终是感应到陈见楚的气息消失了，连忙赶来的。 　　陈见楚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终就举起了手中的器具，笑得灿烂：“看！东西我都带来了，我们原地查探，首领大人可以边休息边看着了。” 　　陈见楚无以言对。 　　“如何？” 　　终一收手，炎便开口询问。 　　“没有异样。” 　　说这话时，终显然有些沮丧。 　　陈见楚也有些失望。 　　“没事，过一段间命再来查探一遍，说不准就有新发现了。” 　　终说道。 　　“但在这之前，楚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你的身体都困倦了。” 　　哪怕被炎看着，陈见楚的腰身也挺得很直，他淡然道：“知道了。” 　　翌日清早。 　　异族的所在地飘起了袅袅轻烟。 　　简单地进完了食物，他们便动身离开这里。 　　此地不适居住，他们需要去寻找宜居的地方。 　　森林比往常还要杂乱，巨树躯干上的刻痕多且深，断枝残叶到处都是，尚且还葱绿的枝叶被物种的尸体压着，本就被暴力斩断的枝桠折成多段。 　　越走，越能看见死尸。 　　新鲜的，现成的，大片的食物，这是一个很强的诱惑力。 　　刚度过崩解，物种们都力倦神疲，这种时候去狩猎，极其容易造成自己成为其他狩猎者的口中食。 　　死去不久的物种，既能饱腹，也能使自身保存更多的精力，更能避免自己与其他物种发生争斗，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陈见楚看到的已经不是尸体了，而是散落的骨架跟皮毛了。 　　泛滥的腥臭味占领了森林，更是引来了飞虫盘旋，对着残骨进行扫荡。 　　食用尸体这个想法可不是只有一个物种能想到，许多物种都想到了，因而常常会出现争夺尸体的画面，抢夺失败还丢了性命的物种也不是没有。 　　在崩解受伤严重的物种会躲起来，直至其他物种风卷残云后，它们才会从隐秘的角落爬出来，啃食着余腥残秽。 　　甚至有时，它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饿坏了的物种会连骨头一起吞了，更有比它们强上一点的物种去吃那些渣碎。 　　路上，陈见楚也碰见了许多活着的物种。 　　大多数物种都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它们只是看着异族走过。 　　它们无比清楚，这是容不得它们触犯的种族。 　　“你还不知道这次灭绝了多少物种吧？” 　　以观察气息的由头，终跟陈见楚同行了。 　　“多少？” 　　陈见楚言简意赅。 　　“一百万。” 　　不容争辩，这是一个骇人的数目。 　　比上次崩解灭绝的还要多。 　　“刹帝那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死的，只是他们死得比较早。”终转念一想，拍了下脑袋，说，“哦，不止刹帝那，也有其他物种。” 　　谁都知晓，这场崩解并不严重，严重的是空间诱发的致死率。 　　陈见楚陷入了沉思。 　　意外的，穿过了这片绿色，前方出现了淡粉色的树木。 　　准确来说，是开着淡粉花朵的树。 　　“小心些哦楚，这边离边界近，别撞上了。” 　　终带有玩笑意味地提醒陈见楚。 　　离边界近。 　　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不在原地驻留的原因。 　　——边界附近不宜居。 　　每颗树上都开满了繁花，一个枝头七.八朵花，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可留，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清雅花香，与森林里腐烂全然不同，只不过是一阵微风，那些花瓣便落英缤纷地掉落下来。 　　这些生长在边界的花树平均高度在十米左右，在散系空间无疑算矮小。鉴于它们的扎根地在边界，也就情有可原了。 　　美好的事物。 　　会被毁灭。 　　“大家提高警惕。” 　　炎高声提醒着。 　　这里是边界附近，不论再美，都改变不了危险的事实。 　　陈见楚取下弓与箭，轻轻将箭搭在弓上。 　　一旦发生要事，那么他只需拉弓对准发射。 　　整个动作要不了几秒。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容易遐想。 　　“地下！” 　　有族人喊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见楚的箭支射了出去。 　　射完箭后，陈见楚跃身至一米之外。 　　而方才他站的位置，不，是许多人站的位置破土出许多枝柳。 　　接连再三的，频频有枝柳顶破地面，出来攻击他们。 　　数量几乎快要漫天了。 　　“不用跟着我，保护好你自己。” 　　过来还想冲到陈见楚的身边，被陈见楚遏制住了。 　　如果只是枝柳就好办了，但攻击他们的并不止这枝柳，还有栖息在这里的物种。 　　“怎么回事？！这得有十几类物种吧！” 　　“它们是联合的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物种来攻击我们？！” 　　遭受多类物种的围攻，场面很快就混乱了起来，叫人看花了眼。 　　陈见楚一面射箭，一面后退快速奔跑。 　　等他射杀完最后一只物种，斩断最后的枝柳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异族了。 　　过来没有追上来，它还被困在某个地方。 　　陈见楚抬步顺着有尸体的地方跑，没多久，他听见了一道悠长空灵的鸣声。 　　陈见楚停了下来，他快速转动着眼睛，观察着四周。 　　还未确定声音的来源，陈见楚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气流朝自己涌来。 　　陈见楚当即往反方向跑，他打算把那未知生物引到离异族更远点的地方。 　　那个物种很大，是在空中飞行的。 　　信息虽少，陈见楚却无比笃定。 　　来了。 　　陈见楚已然尽自己所能跑了较长一段距离，他停下脚步，一回身就看见了庞大无比的身躯。 　　他还没有抬弓。 　　这条鱼十分巨大，直径就有十五米，长度更是不敢想象，它用身躯撞开了开满繁花的树冠，花树遭受到了力道，弯折着树身。 　　看得出来，它很小心了，否则这些花树早就被横倒一片。 　　鳍每扇动一下都会带起不小的风流，它背面的颜色蓝得有些发黑，却不难看，有种异样的美。 　　反观它的腹部，洁白至极。 　　如此巨大的鱼，陈见楚一时间没有太大的把握在短期内杀死它了，尤其是在这条鱼对他没有敌意的情况下。 　　鱼叫什么？ 　　陈见楚不知道。 　　他从来没听说过散系空间有会飞行的鱼。 　　这条大鱼正在靠近陈见楚。 　　它在距离陈见楚一臂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人一鱼四目相对。 　　它想干什么？ 　　陈见楚十分不解。 　　鸣叫了。 　　这头鱼。 　　很明显，它有意放低了分贝。 　　为的就是不伤害到陈见楚，这么近的距离，声音太大对他不是什么好事。 　　恍然间，陈见楚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看着它的眼睛，似乎的确就是在表达那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陈见楚都不想再这么下去，他没有忘记还在战斗的异族。 　　陈见楚抬起了手，将掌心贴放在了它头部的皮肤上。 　　很滑。 　　陈见楚抚摸了几下，就收回了手。 　　大鱼发出了疑似开心满意的鸣声，它甚至翻动了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打了个滚。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这附近就刮起了大风。 　　“楚！快回来，你碰上什么了？！怎么起这么大的风。” 　　陈见楚在呼啸的风中听见了青的叫唤。 　　那条鱼又在叫了，不过它转身游走了，临走前，它的视线还在陈见楚身上，直至略过。那形状漂亮的鱼尾不过仰了几下，它便远离了这里。 　　陈见楚望着很快消失不见的大鱼，还未作任何反应，青跟炎就来了。 　　“受伤了吗楚？” 　　炎上前拉住了陈见楚，担忧道。 　　陈见楚摇了摇头：“你们已经解决完了？” 　　这么快？ 　　“嗯，解决了。”炎说。 　　青却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陈见楚：“你刚才跟什么物种在一起？好强大的气息。” 　　“一条大鱼。”陈见楚说。 　　“鱼？” 　　“嗯。” 　　陈见楚：“它跟飞禽一般，当然，没有羽毛。” 　　只见炎跟青缄默下来了。 　　“它叫什么？你们知道吗？” 　　陈见楚正想把大鱼的特征说一下，就听炎说：“楚碰上的怕是鲲。” 　　鲲？ 　　陈见楚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了。 　　——“其实我更喜欢鲲，可惜很难见到它们。” 　　这就是鲲吗？ 　　“鲲的气息多变，比较不好认，不过你一说会飞大鱼，那就只有鲲了。” 　　青说。 　　陈见楚：“我们边走边说吧。” 　　炎和青点了点头，三人往异族的方向走。 　　炎微微蹙眉，问：“鲲有对楚做什么吗？” 　　陈见楚抿了下唇，道：“我摸了它几下。” 　　“什么？！”青如遭电击，惊讶得张着口，“你怎么敢摸的楚？不怕它吃了你吗？？？” 　　看来这一举动不是很正常。 　　陈见楚心想。 　　炎：“楚是因为什么摸的鲲？” 　　陈见楚：“它似乎想要我触碰它。” 　　青是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 　　炎扶额：“青。” 　　青这次是真的被震惊到了，他说：“炎！不是我大惊小怪，是这本就很……不符合常理啊。” 　　“我知道。”炎无奈道，“不管怎样，鲲都走了，只要楚没有受伤就足够了。想要了解更多，等我们回异族再谈论吧，这里不安全。” 　　青一噎：“好吧。” 　　“走吧楚，过来还在等你。” 　　陈见楚说了声好，便跟着炎与青往异族的方向赶。 　　临近异族时，陈见楚对上了族人惊惧的眼神。 　　他还没找到原因，炎就回头看来了。 　　炎一脸错愕。 　　“楚，你怎么穿过边界了？” 　　边界？ 　　陈见楚在众人满目惊恐的情势下，低头垂眼去看自己的身体。 　　他左侧的手臂不见了。 　　而旁边本该是正常场景的地方却与他的手臂相融了。 第89章 　　手臂。 　　还能动。 　　陈见楚握紧了五指，又松开了五指。 　　没有任何不适。 　　左臂一切都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看不见这只手臂了。 　　并且，从他的视角来看，手臂不是被截断了，倒像是遮上了一面帘。 　　“楚，你的气息…” 　　青的神情惊诧。 　　不单是他，其余人也是。 　　陈见楚并不知道此刻的他身上爆发出了无比强烈的气息，不同于先前的气息，而是崭新的气息。 　　不再尖锐，不再凌势。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无人不震惊 ，无人不震撼。 　　陈见楚满腹疑惑地试着将手抽出来。 　　意外的，很顺利。 　　陈见楚站在边界边，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又看向了身旁的边界。 　　“手还在？！” 　　有族人惊叹。 　　“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啊？！” 　　“太可怕了。” 　　穿过边界，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知道，越过边界，就会被消化掉。 　　再者，边界是实体，并不能穿过去。 　　炎也很讶异。 　　因为他知道，陈见楚接触过边界。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楚，离边界远一些。” 　　炎在说话，陈见楚有在听，但是，他恍然冒了个思绪。 　　炎的话才刚落下，就见陈见楚径直穿过了边界，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等会回来。” 　　这是陈见楚最后留下的话。 　　好安静。 　　连风都不存在。 　　穿过边界后，陈见楚置身于黑夜，四周什么都没有，荒芜至极，唯有的点缀是天空的奇象。 　　陈见楚没有走动，他顾及到了自己离开进来的位置，会回不到炎的身边。 　　陈见楚微仰着脸，看着天际遍布的光圈。 　　说是光圈倒也不准确，因为它是由绿光荧点围绕成为一圈又一圈不规则的圈形，每一圈都不再一个平行线上，绿点的数目少与多，由远及近。 　　会缓慢旋转，这个光圈。 　　陈见楚凝望着。 　　光隧。 　　很快，陈见楚改变了想法。 　　他认为这个词汇更贴合这些未知的物体。 　　漆黑的天空，有幽绿的光隧在回旋。 　　宛若宇宙中，在运作的黑洞。 　　然，它的数目是数不清的。 　　直觉告诉陈见楚，最好不要轻易去靠近那些光隧。 　　一旦靠近，他一定会后悔。 　　至于根据是什么，他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他的确产生了走近观察的想法，却始终没有迈出步。 　　算了。 　　回去跟炎商讨吧。 　　如果真的回不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见楚伸手碰了碰刚才进来的位置，手下蓦然一空，他才安心了下来。 　　万幸，他没有被困在这里。 　　飞鸟，展翅翱翔。 　　在这蔚蓝的天际。 　　环形的边界没有尽头，它如同一道高高垒砌的城墙，没有顶端，难以登顶。 　　陈见楚一出边界，就看到了残阳薄暮。 　　他心里正觉奇怪，炎就出现了。 　　陈见楚眼睛一亮，他还未同炎分享自己的所见，就被炎拉进了怀里。 　　温热的身躯，清爽暖阳的气息扑面而来。 　　炎抱得很紧，以至于陈见楚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对方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着自己的腰身，而那青筋微起的手扣着后脑部位，力道不重不轻，却也不是能随意甩开的。 　　陈见楚的额头抵在炎的胸膛前，他动都不敢动，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知道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去哪了？” 　　两人之间几乎快没有空隙了，炎是屈身抱住陈见楚的，他的面部在陈见楚的头侧，他说话时，头稍稍偏着，跟着声音从唇瓣内部吐出的气息无一不喷洒在了陈见楚的脖侧，耳廓上。 　　脸上也有。 　　陈见楚紧张得颤动着眼睫。 　　“楚真的是太鲁莽了。” 　　话是这么说，炎的语气中并没有怒意与责备，只有浓郁的忧虑。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进入边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尤其是直接消失了那么长一段间命。 　　“我不是才走了一会儿吗？”陈见楚努力组织语言，让自己说话不磕绊，他为自己反驳了一句，“哪里很久了。” 　　闻言，炎松开了桎梏住陈见楚的手臂，他站直了身体，垂着眸看陈见楚。 　　炎的抽离，倒是令陈见楚不适了。 　　方才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的亲密，却在忽然间消失了，就像它的到来一样，突如其来，叫陈见楚措手不及。 　　炎微怔，说：“楚已经离开四十个间命了。” 　　四十？ 　　陈见楚略显惊异。 　　从他进边界到出边界，最多十五分钟，哪怕换算，也抵不过半个间命。 　　所以他怎么可能离开了四十个间命？ 　　陈见楚看着炎。 　　当然，他是相信炎的。 　　因此，无疑是两个地方的时间流速不同。 　　陈见楚同炎说了这件事，看着略有所思的青年，他想起了什么。 　　不对。 　　他离开了四十个间命，炎怎么会还在这里？其他人呢？怎么没有看到？ 　　四十个间命，足够做很多事了。 　　边界不是一个适合久待的地方，炎是没可能会让异族在这里长留的，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挽回的代价就高了。 　　常规处理，像他这种进入边界后一直没有再出来的人，基本就被视为死物了，完全无须再等他活着出来。 　　要知道，这么长的一段间命里，边界是能把他消化个上万遍的。 　　炎…… 　　怎么还在这里。 　　陈见楚又在心里想了一遍这个问题。 　　但目前，这不是首要问题。 　　“我不在的间命里，你们有找出我为什么能穿过边界的原因吗？是否跟我的气息有关？” 　　气息消失的次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就算不想怀疑都不行。 　　“信息较少，还不能确定，但很大概率有关。”炎一面说着话，一面引领着陈见楚离开这里，“这段间命楚经历了什么？” 　　“我看到一样东西。” 　　陈见楚说。 　　“是什么？” 　　炎说。 　　陈见楚：“像是隧道的东西，满天都是。” 　　“隧道？” 　　炎的神情微滞。 　　“嗯。” 　　陈见楚一边回忆一边组织着语言讲述出来。 　　他不过讲了几句，就察觉到了炎的情绪变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 　　陈见楚停下了话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炎微敛眉眼，他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楚去到的地方恐怕是初始。” 　　初始。 　　陈见楚当然知道这个地方。 　　每一个空间都有一个初始之地。 　　这是众多空间互相来往的起始之地，也是终点之地。 　　是唯一离开空间的道路。 　　陈见楚只觉心脏狂跳了起来，自己的情绪猛然高涨。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初始，那该怎么利用我，才能让异族也去到那里？” 　　陈见楚淡然地诉说着。 　　这是一个很赤.裸的现实。 　　他能穿过边界，却也只是他罢了，与异族没有多大关系。 　　炎没有对他的话很讶异，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想。 　　这一刻，千百般的思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陈见楚又猜测：“有没有可能我看到的是假象？” 　　炎却是摇了摇头：“不会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炎的语调很轻很低。 　　显然，这件事并没有让他感到快乐。 　　为什么？ 　　明明有点希望露头了啊…… 　　陈见楚不明白。 　　“什么错了？” 　　炎笑着摇了摇头，分明是笑着，却尽显苍白。 　　“楚既然能抵达初始，那么你的到来就不是一场‘意外’了。” 　　不是‘意外’。 　　当初，陈见楚的到来，并不是没有人去怀疑，去寄托。 　　只是，希望落空了。 　　不论是从他穿过来的缺口，还是他本身，都没有什么有关离开空间的特质。 　　这是经过层层观察，思考得出的结论。 　　实际上，如若不是亲眼所见陈见楚穿过边界，是极其难以相信这是事实的。 　　何况，陈见楚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边界。 　　陈见楚自己也清楚，他上一回触碰边界的触感还记忆犹新。 　　“我的气息。”陈见楚喃喃，他抬眼看向炎，说，“当时，我的气息怎么了？” 　　炎：“楚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先前的气息了。” 　　气息怎么可能改变。 　　很明显，问题就出在气息上了。 　　又是气息。 　　“先别想那么多楚，我们回族里再商榷。” 　　炎说。 　　陈见楚轻应了一声。 　　尽管事情出现了转机，陈见楚心中的郁结却依旧没有散开。 　　他悄悄地偷瞄着炎，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是在担心什么吗？ 第90章 　　异族临时驻留的地方距边界约十公里。 　　在散，这点距离算不上什么。 　　俨然，炎是有意在等他的。 　　否则异族不会没有走远，炎更不会在他出现时，第一时间赶来。 　　——他一直在边界，没有离开。 　　陈见楚微抬眼皮，望向炎。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只能看见炎的侧颜。 　　稀薄的光线大多化为了光晕，映照在炎的脸上，铺满柔意的那一面，陈见楚只看得到些许，颇为阴暗的那一面，他倒是一览全收。 　　“楚能回来真是万幸，下次万万不可再这样了。” 　　见到陈见楚，青说出了跟炎相差无几的话语来。 　　陈见楚微垂着头，默不作声。 　　当时他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一想到这很可能是个机会，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穿过边界。 　　陈见楚认为他死了没关系，但绝对不能错过任何一点可行性。 　　“所以楚去到了初始？” 　　终说完这句话，便两眼一翻，啪地一声，一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仔细一看，原来他是激动地晕厥过去了。 　　青也很愕然，但他看到终直接躺在地面上，一时间也说不话来了。 　　现场的人不多，这事还待商议，暂时不能告知族人。 　　叫终来，是想要他帮陈见楚检查一下身体，怎知他居然晕过去了。 　　长祭看了，自然很是不满，她道：“不成事，把他弄醒，别耽误了大事。” 　　青答：“是。” 　　地上的终被青架了起来，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方法让终醒过来。 　　陈见楚察觉到了长祭的视线，回看了过去。 　　长祭并非第一次看到陈见楚面不改色的样子了，哪怕她再苛刻，从未对他表现出善意，他也是如此的。 　　只是，她不曾想过事情会到这般境地。 　　不论说给哪一位族人听，他们都会心觉飘飘然，不敢置信。 　　何况，自从陈见楚消失后，他的生命线便断了。 　　这令人不得不默认他已经死去这件事。 　　然而现实却是陈见楚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其他的便是多说无益了。 　　所有人都各怀心事，思索着自己所观测，所能触及的事物。 　　好在，终很快就醒了，青倒也没怎么下手。 　　终醒来后目光便直锁陈见楚，眼底的狂热是藏不住的。 　　当然，他做不了什么。 　　真丧心病狂的事，他不一定做得出来。 　　“来，楚，我给你看看气息。” 　　终面带微笑。 　　陈见楚早已看惯了他的状貌，他神色自若地走到终的面前。 　　“哎呀，现在这气息，真叫人喜欢。” 　　终禁不住感叹。 　　“开始吧。” 　　陈见楚说。 　　陈见楚能感受到终碰他的手在抖。 　　陈见楚掀起眼睑去看他。 　　终冲他微微一笑。 　　可他的手还是有点抖。 　　“……” 　　陈见楚自然不是多事的人，他只字不提，淡然地任终给自己检查。 　　四周很安静，几双眼睛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脸上的笑更挂不住了。 　　“如何？” 　　青问。 　　肉眼可见的，终的太阳穴在爆青筋了。 　　“楚的气息很正常，没有丝毫变异过的迹象。” 　　能感受得到，他话语中的不可思议。 　　确实，一个临道改变了气息的人，不管怎么样，身体都会残余下一些痕迹，而不是像陈见楚这样。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本就是陈见楚原本的气息。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先前的气息无疑是假的，可就算虚假，它也的的确确是存在过真实的气息。”青蹙紧眉头，说，“所以楚是怎么做到有两个气息的？” 　　这也是陈见楚想知晓的信息。 　　终对此，很是头疼。 　　陈见楚的事总叫他犯难。 　　毕竟他不是什么科学家，研究学家，许多事情，他都是站在医者的角度去观察，从而再去剖析。 　　再者，就算是专业学家，也难免不了犯难。 　　“目前重要的不是两个气息，而是找出抵达初始的方法。” 　　长祭的尾调拖得不长不短，另增语境神情的搭配，无端给人一种施压感。 　　“炎。” 　　青‘求救’的信号放到了炎的身上。 　　炎一直都在，只是他没有参与谈论罢了。 　　陈见楚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炎。 　　“抵达初始之事确是重要。” 　　缄默许久的炎缓缓开口了，第一句话就令长祭听得舒心，但他后面的话，彻底让长祭变了脸。 　　“不过，我觉得楚的气息更为重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毋庸置疑，长祭始终如一地认为关乎于异族的事优先排前。这是理所应当的，依他们的地位来说。 　　可如今倒好，首领竟没把自己的族群放在首位，反去在意其他的去了。 　　面对着长祭即将爆发的怒意与谴责，炎平静说道：“很重要，楚的气息影响着一切。” 　　“为何出此论？” 　　青问。 　　他自是相信炎的理论，不会武断炎是被感情左右了想法。 　　陈见楚迎接着炎的视线的降临，他望着青年的眼眸，等待着唇齿之言。 　　“楚的气息是在穿过边界之后出现的。” 　　炎说。 　　“在先前，楚的气息蓦然消散毕，我们尚未找出原由，却又碰上了边界一事，而在边界一事前，楚遇到了鲲，双方未起任何冲突，当然，我不是怀疑是否鲲给楚带来了什么，又或是如何，我仅是认为，其中或许有些牵连。” 　　这一番话，无疑属于文文莫莫。 　　但炎又道。 　　“鲲可能是被楚吸引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便懂得了炎为何说陈见楚的气息重要了。 　　鲲，是少数能在空中翱翔如海里般畅游的鱼类。 　　它们的性情不算亲和，较为孤僻，行迹神出鬼没，捉摸不定。 　　因此，大多数物种一生都极少见到鲲一回。 　　这也就造就了，他们对鲲的了解仅是零星半点。 　　不知生存方式，不知留居何方。 　　不过，他们倒是知晓几点。 　　——鲲的感官比任何物种都要敏感。 　　——鲲不会亲近自身族群之外的物种。 　　由此可见，陈见楚抚摸鲲一事，已然超出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就是青当时为什么那么惊讶的原因。 　　而彰显陈见楚气息重要的，便是鲲的到来。 　　“或许我们感应不到新生的气息，鲲能感应到，但你有什么理由能断定鲲是因他的气息而来？” 　　长祭沉声说道。 　　很可能‘新生’的气息一直存在，只是他们不曾发现罢了。 　　这气息或许是被旧气息覆盖太久，衰弱了下去，以至于重新露出苗头时，他们感应不到，而更为敏感的鲲感应到了。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能断言鲲是循着气息来的？ 　　气息有何作用，值得鲲来一趟？ 　　况且，鲲为何什么都没有做，白来一遭怎么会对它有好处？没有好处它又何必来？ 　　实在是难以自圆其说。 　　怪不得长祭质疑炎。 　　“鲲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我很肯定它是因楚而来。” 　　炎说。 　　“首领大人。”长祭呵笑一声，目光直射着炎，她的嗓音冷丝丝的，“现在可不是你绕弯子的时候，你在顾忌什么？” 　　陈见楚大致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青年劲松般挺拔的身影，心里不禁泛起了百味杂陈。 　　“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陈见楚说。 　　炎看了过来。 　　陈见楚看着他，说：“我说过的，你可以尽情利用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需要炎的恻隐。 　　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如此的。 　　长祭不曾预料到陈见楚会以平淡的态度说出这种话，她更没想到陈见楚居然会这么在意炎。 　　简短的话语，能窥探出反复许下的承诺。 　　长祭不由起了疑心。 　　她暗自审视着炎和陈见楚。 　　当然，陈见楚说了甘愿付出一切的话，长祭自然没有去开口讽刺挖苦，她没有严苛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何况，如果陈见楚真的能帮到异族，她就更不该多言什么，虽然她还能有其他理由来继续多言。 　　“走吧。” 　　陈见楚望着炎，说。 　　隐约中，他连接上了炎的思路。 　　那是他没有去考虑过的方向，或许他是被天大的喜意冲昏了头脑，又或许他对此忽略不计。 　　当然，并不止他。 　　他们都是。 　　“楚回来了。” 　　“真不敢相信，他还能回来，那岂不是…” 　　“先别说了，首领大人要一些人跟他们去边界，你们谁要去？” 　　“去边界干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总之，按首领大人说的做吧。” 　　较为敏锐的族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纷纷自举，心中有激流在澎湃。 　　陈见楚站在边界处，凝视着面前透明，无法看清，目及的囚笼。 　　还能穿过去吗。 　　陈见楚心里没底。 　　他突然害怕起了失败。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空欢喜，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炎。 　　这是他施加给自己的压力，他无比清楚，也心甘情愿。 　　陈见楚的视线落在了身旁的炎身上。 　　他正在看着自己。 　　“别紧张楚，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炎轻声说道。 　　陈见楚又多看了炎一眼，之后飞快敛下眼睫。 　　再次看向边界，陈见楚不再多想，他抬手去触碰边界。 　　手下蓦然一空。 　　——穿过去了。 　　陈见楚微微睁大眼睛，心脏在跳动，他抬头朝炎望去，难得有涟漪的眼眸是在示意炎行动。 　　依照他们的计划，炎应该……这么做。 　　与边界接触的位置发生了波动，如水纹般荡漾开来，而波纹中心，是炎的指尖。 　　虽然只是一点，但炎穿过边界这件事是无比真实的。 　　“首领大人穿过边界了！” 　　“啊！先辈们啊，这这这太” 　　最后那族人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见楚从未觉得心情如此愉悦过，尤其是在一个又一个族人因他而穿过边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炎。” 　　陈见楚忍俊不禁地呼唤起炎的名字。 　　从深邃黝黑的眼眸中，陈见楚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倒影有藏不住，漫溢出来的喜悦之情。 　　陈见楚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特别是青年的笑颜。 　　穿过边界的尺度，仅限制于一只手。 　　当然，陈见楚还是可以随意穿梭的，这等约束是对于异族。 　　尽管如此，这也叫族人满心欢喜，他们纷言着。 　　“太厉害了楚，竟然能带我们一起穿过边界。” 　　“是啊，简直深藏不露。” 　　“我就说主系空间的人不会那么简单。” 　　“但是晴不是看过楚的记忆了吗？他观察过主系空间的人，的确很普通，楚已然是其中的特例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他们并没有忘记穿越的局限。 　　陈见楚的喜意也如潮水般褪去，因为有一件事很显然。 　　那便是炎没怎么穿过边界。 　　他只有薄薄的一层指腹，而其他人再不济也是一个手掌。 　　为什么会这样。 　　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只见炎略有思索，尔后道：“我们往西南方走，那边的边界较为薄弱，或许能有新线索。” 　　新线索。 　　无疑，指的是穿越边界的尺度。 　　边界每一处的位置厚薄都不同，分布得也很是不均匀，关于这点，陈见楚还曾向炎请教过。 　　可想而知，他们现今所处的边界厚度不低。 　　明知危险，却也要前行。 　　毕竟想要知晓更多，他们只能亲身试验。 　　好在，试验成功了。 　　如炎所料，边界薄弱的地方，异族人能穿过的尺度更多。这么一来，只要他们找到最佳的地理位置，就能离开空间，抵达初始了。 　　一想此，族人就克制不住地兴奋，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一直渴求的希望来的太突然了。 　　“如果能早点发现楚的能力，或许我们就不会失去那么多族人了。” 　　有族人饮泪而泣。 　　在终受到冲击晕倒的第三次，他醒来后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头脑即刻清醒，辩驳：“如果楚一直能走的话，那他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 　　倘若陈见楚能离开空间，那他有很多机会离开，近乎随时。 　　就像他不经意间来到散一样，他同样能不经意地离开。 　　这是言之凿凿的事实。 　　被众人围之讨论的陈见楚此刻的心思全扑在了炎身上。 　　哪怕在边界的薄弱处，炎穿过边界的效果也很不理想。 　　他连半根手指都穿不过去，反观其他族人，最少都能进半只手臂了。 　　炎自然是察觉到了陈见楚的极其不安，他出声对他慢语道：“是异能缘故，异能愈是强，穿的部位就愈是少。” 　　陈见楚忍不住道：“可是你这也太少了。” 　　该怎么办。 　　带一人完全通过的方法不可行，无论是多人还是少人，每个人穿的尺度都是一样的。 　　况且陈见楚不能贸然离去，他没有把握重新回到散，他尚未摸清自己的底细。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陈见楚担忧起了再薄弱的边界都无法给予炎通行。 　　“别担心楚，只要你在，总会有办法的。” 　　终看出了陈见楚隐约的忧虑，无名生出十足底气对他如此说道。 　　陈见楚并没有因他的一句话而放宽心，他只觉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每呼吸一下都很是困难。 　　过来敏锐地察觉到陈见楚的情绪，不停地用头颅去蹭他，想要寄予些安慰给他。 　　陈见楚仅是伸手抚摸着过来，没有其他的举动。 　　“楚不必太劳神，这才刚开始，还有间命留给我们探索。”炎看着陈见楚，道，“所以，不要害怕，楚。” 　　陈见楚心情沉闷地应了声。 　　这件事，在场的族人必定目击知晓了。 　　因而，本该普天同庆的事情也得到了削减。 　　“我们身上好像都染上了楚的气息。” 　　气氛静了不过片刻，青便神情恍惚地开了口。 　　听他此言，众人纷然感应了起来。 　　果不其然。 　　他们所有人都沾染上了陈见楚的气息。 　　真相即将浮现。 　　只是不由他们多言，他们便感应到了有大批物种朝此地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份有个考试，要把时间腾出来学习，到时候会停更半个多月 第91章 　　鲜血，肆意挥洒。 　　周遭的林木皆附上了艳红的液体，发着热的血液顺着树干纹理向下蔓延顺滑，表面生满细弱绒毛的长尖草叶抓取着血珠，任叶子再怎么震动，血珠移动的距离也很是微小。 　　不止是新鲜的血液，还有成堆，占领面积大的尸体。 　　尽管争斗有多激烈，血流得再多，也分毫影响不到边界。 　　它依旧一尘不染，耸立着，俯瞰着。 　　赶回异族的一行人血气萦绕，好一些人身上挂了伤。 　　还未走近异族就已有闻讯赶来的族人。 　　“你们碰上了什么？怎么会打成这样？” 　　留在族内的族人见到外出的族人，禁不住询问。 　　“我们被物种攻击了。” 　　被他扶着的族人气若游丝道。 　　“什么物种啊？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跟上回一般？” 　　想起上回，族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物种成群结队地攻击一个目标。 　　幸亏它们没有进攻到底，否则他们将会损失几位族人了。 　　也不知它们为何进击到一半时，陆续撤退了。 　　“对……”族人的声音在颤抖，“那么多物种，它们怎么可能会合作，不，它们……好像是为了楚……” 　　“什么？” 　　族人骇然，不过更令他骇然的是，他扶着的同伴萎靡了下去。 　　“终！快救救柯！” 　　事发突然，联合的物种数目并不少，而他们的人数不过十人。 　　数量悬殊本可以以力量抵过去，奈何来的物种实在太多了，少也有万的单位，且异能都不弱，这种情况，想要致胜，是有难度的。 　　而在双方交手时，那些物种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陈见楚。 　　陈见楚一直被体型庞大的物种逼得往后退，不断与炎他们拉开距离。 　　若不是炎抓住了他，之后的时间两人竭力不分开，恐怕不知陈见楚会被卷到何方去了。 　　陈见楚身处漩涡，杀敌无数，就算如此，他的伤也是最轻的，近乎没有伤。 　　反观自愈力极强的终少有地栽了跟头，以及伤势不乐观的族人，这两者对比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这无法不怀疑。 　　因他而起的祸端。 　　陈见楚沉闷地想着。 　　“差点就死了啊。” 　　终仰着头，伸长脖子，长长叹道。 　　“或许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青说。 　　终笑了下，尔后转头去看陈见楚。 　　“在想什么呢楚？你不会在自责吧？” 　　明知故问。 　　陈见楚微微凝眉。 　　但他不喜欢被人道出这种心情。 　　“没什么好自责的，也许这就是离开空间的代价。”终说，“我也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有两个气息了。” 　　陈见楚略略低着头，长时间没修理的额前发已然有些挡眼。 　　本就难以捉摸，恹恹的神情更是阴郁。 　　“不必自责楚，这不是你的错。” 　　炎走下树梯，来到陈见楚的面前。 　　随后而来的是长祭。 　　时隔多日，困惑不解的谜题自行解开了。 　　“所以那层气息极有可能是那时候开始瓦解的？” 　　青思量顷刻，后道。 　　炎点了下头，说：“虽然位置不同，但那定然是缺口。” 　　缺口是边界的一部分，陈见楚既然能穿越边界，那么他也能穿过缺口。 　　“别忘了，楚是通过缺口来到散的。” 　　炎说。 　　“这么说来，楚当时救了你。” 　　青微微讶异。 　　“嗯。”炎轻轻一笑，泛柔的眼眸落在了陈见楚身上，“是楚救了我。” 　　当发现所有人都沾染上陈见楚的气息时起，先前为何死缠在炎身上的气息自然也就得到了答案。 　　他们之所以染上陈见楚的气息，是因为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他们与陈见楚一并穿过了边界。 　　坠入缺口炎不可能自身掉出缺口，除非他自身争取那渺茫的机会。 　　但他就是掉出缺口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本，是陈见楚。 　　陈见楚此时被炎看得有些不敢直视他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气息是为了救炎，才附上去的。 　　“楚的那层气息极有可能是用于自卫的。”炎徐徐而言，他的目光直迎陈见楚，“用来掩盖你的真实气息。” 　　物种成群逐队，为的便是带走陈见楚。 　　这个目的实属明显，不难看出。 　　而物种们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再者，此动机的发起很是恰巧，正好在陈见楚展现真正能力的时刻。 　　可想而知，物种是循着他的气息来的。 　　它们知道陈见楚拥有离开空间的才具。 　　正如在陈见楚遇见鲲前，他们被众多物种围攻。 　　“物种退离时，我们才发现你走远了，看来，它们也是想要带走你，只是你遇上了鲲，它们不敢贸然靠近。” 　　青细思之后，只觉这其中暗藏的信息并不少。 　　好比那些物种的感官都是较为敏感的。 　　由此可见，它们在陈见楚暴露能力前，就已清楚认知到了陈见楚所能带来的利益，所以物种之间相互联合，为的就是生的希望。 　　而当陈见楚的气息彻底曝光后，引来的物种更是不在少数。 　　因而得知，先前的气息存在的意义。 　　“既然这样，那也有发现我气息之下的气息的物种吧？”陈见楚启唇道，“比如刹帝那。” 　　刹帝那。 　　回想被掳走的那段时间里，刹帝那对他不算很差也不算很好，他们之间基本是和平状态，当然除去他不想进食被卸下巴，一到领地就被丢进水窟里这两件事，事实的确是如此的。 　　俘虏值得这样对待吗？ 　　对立面来看，大抵是不值得的。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炎说，“刹帝那的感官确实敏感，这跟他们生活在暗处有关，好比同样生存在暗处的布鲁克斯，他们的感官也是很敏感。” 　　“那便是了啊，刹帝那肯定是知道了楚隐藏的能力，所以一直蠢蠢欲动，那个次王也是！”终的语言激进，他滔滔不绝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有问题。布鲁克斯一族有些不对劲，他们怎么只有次王对楚动手了？” 　　气氛静谧了下来。 　　这件事，他们已经翻来覆去，探讨多次了，迟迟没有找到原因。 　　尽管现在他们知道了刹帝那跟次王的动机，却也还有更多的疑问等待解答。 　　“里面应该有隐情。” 　　陈见楚说。 　　“嗯。”炎缓缓点头，道，“目前去了解布鲁克斯的行为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如今我们得想方法应对攻来的物种。” 　　本以为终于要尘埃落定，却未料还是有阻碍在前方。 　　离开空间一事，并不轻松。 　　“我吃掩盖气息的药物试试。” 　　陈见楚说。 　　“你吃药物，镇住的仅是短期，而不是长期，气息不能藏匿太久，有损命脉。” 　　长祭出言很正常，但开口相劝，这一点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当然，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对陈见楚和蔼过。 　　“你的气息藏得够久了，既然恢复了，它便需要挥发一些间命。” 　　长祭的嗓音很低，有着哑意，她看向陈见楚的目光仍有锐气。 　　“况且，你自身定然还不够成熟，做不到完全把控。否则你不会稀里糊涂地救了首领，还给自己编织了一套尤为刺激，容易滋事的气息。” 　　长祭的话言之有理。 　　陈见楚的确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做到气息围绕上炎的，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不单是他，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有这种层面的气息存在。 　　况且。 　　“我不应该带着炎离开散吗？” 　　陈见楚撩起眼皮，看着长祭。 　　气息缠绕上了炎，理应上，陈见楚跟炎应是一并离开了空间，而不是还掉回了空间。 　　如若这般，陈见楚能带人离开空间这件事的便不成立了。 　　那么，他们最后拼劲全力穿过了边界，看到的是否仅是空间的另一端？而不是初始，又或是其他空间？ 　　这样的结果，过于叫人绝望。 　　“不会的。” 　　炎肯定道。 　　“当时楚的能力才初现，不稳定，较为薄弱皆是正常的。” 　　炎能这么说，俨然是有依据的，并非胡编乱造。 　　陈见楚原先能触碰边界，这无疑表明了他当时无法穿过边界，那时的他，气息没有分毫瓦解的异样，很是牢固。 　　气息跟穿越有关已属事实，陈见楚的气息缠上炎便是显露的开端。 　　“极大可能楚先前的气息不单是隐蔽，还有蓄能。” 　　以陈见楚的状况来看，他是做不到把控的，很有可能他来到散，已然大量消耗了自身。 　　做不到即刻离去，身体深处的机能为了之后的离开准备，选择了藏匿气息，这是避免主体被过多的物种觊觎。 　　“突然剥落气息，蓄能极大概率不完整，所以我们没有离开散大抵是因为这一点。” 　　这套说辞逻辑缜密，不得不令人信服。 　　陈见楚就着炎的思路走了一遭，更是认为就是如此。 　　在场的几人都默认了炎的推测，无人反驳多问。 　　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其余的，他们细想一番，便能懂得，无需他再多言。 　　“我们还不知道楚能承受多少人的穿越。” 　　青静了一阵，说。 　　“这个只能实践了。” 　　炎说。 　　停顿两秒，他补充道：“但大抵非少数，否则物种们便不会合作了。” 　　直白赤.裸的现实就摆在眼前，物种可不会为了他人作嫁衣。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便是它们联手先把陈见楚夺过去，后面它们之间再作争夺战。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随时会面临物种的突袭。 　　他们需要找到最合适的边界处。 　　离开空间。 第92章 　　稀日薄风。 　　葱郁的森林添上了些光彩，宽大的树叶随风飘摇，发出细微的响声。 　　枝头有飞禽停留，也不知道是出于何意，它们总是频繁在树冠里上上下下，速度之快，难以看破，肉眼仅能捕捉到残影，更多的，便是耳闻扇动羽翼的动静了。 　　温度有些阴冷，感染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进入呼吸道的空气仿佛直冲大脑，激醒任何乏意。 　　森林一片宁静，没什么物种现身，好似这才是本该有的模样。 　　‘平和’。 　　异族就是在这么一天踏上征途的。 　　从发现到谈论，再到离开驻扎地，也不过三十余间命。 　　这是极短的一段时间，奈何时间逼人，他们不得不如此。 　　陈见楚在出发前食用了隐藏气息的药物，如今在所有生物的感应中，他不过是个没有气息的怪异生物。 　　关于隐藏气息这点，炎，青，终等人，都是不支持的。 　　毕竟害处就摆在那里。 　　但陈见楚明白，现今他的气息尚在繁乱，大肆扩散，招来的物种只会多不会少，他不想异族在这件事上死太多人。 　　——伤亡必是会有的，他们需要接受。 　　收敛气息一事，陈见楚先前并非没有同摩学过，仅是不成功罢了，哪怕现在尝试也是一样的失败。 　　到底陈见楚与他们不同，异族能用的方法，放在他身上丝毫不起效。 　　因而，也就剩一个药物隐藏的方法了。 　　起步的第一日，他们行动了百里。 　　附近就是边界，无数的物种蛰伏着，他们须得当心，不易过快，消耗体力，避免大敌当前时，无法抵御。 　　黄昏一至，异族便结束了奔波的一日，在边界附近寻了处位置临时驻扎。 　　陈见楚的气息不在，那些物种倒也真没来骚扰异族，这无疑更加坐实了他们的推断。 　　而，气息虽被隐藏，但边界依旧能越过。 　　平安无事的一天，自然增添美好心情。 　　族人开始搭架子，生火烤肉。 　　——唰 　　手心蓦然一痛。 　　陈见楚看着被刀刃划破的掌心，血液涓涓流出，蜿蜒直下。 　　终拿着一片碗状的叶子，接着陈见楚的血，差不多的时候，伤口被异能治愈完毕，没有留下半点疤痕，似乎没有割破过般。 　　收集陈见楚的血，单纯是血液能更直观检测气息的稳定程度，以及一些细微变化。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终想制出对陈见楚无害的隐藏气息药物。 　　“好好休息哦楚，我忙去了。” 　　终取到了血，便迅速进入了下一步。 　　陈见楚站在树底下，这一回他倒是没有去狩猎，他自觉还是远离其他物种较好，免得出现意外，惹出祸事。 　　“感觉如何？” 　　炎走了过来。 　　陈见楚抬眸看他，说：“没什么不适。” 　　炎说：“多少会有的。” 　　谁都明白，只是目前他们别无他法。 　　“终会制出来的。”炎偏着头，看着陈见楚，“他需要间命，但不会太久。” 　　“难为楚等待了。” 　　陈见楚摇了摇头，以示无大碍。 　　“等过了繁乱期，引来的物种会大大锐减，现今状况是暂时的。”炎慢言道，“楚服用了药物，可能会出现不适的症状，局时若是需要什么，都可以找我们。” 　　听着炎的话，陈见楚的情绪没什么起伏。 　　“怎么了？” 　　炎自然是察觉到了陈见楚颇为低迷的情绪，尽管少年将情绪隐藏得很好。 　　“没什么。” 　　陈见楚说。 　　“楚说谎了。” 　　炎说。 　　“没有。” 　　陈见楚否认。 　　他脸不红心不跳，面色正常。 　　就算是说谎，他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炎问的这件事，陈见楚不觉得自己说谎了，因为他本就认为这没什么可说的。 　　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陈见楚不想说，炎便没有继续追问。 　　“早些歇息吧，之后还需赶路。” 　　他主动退离，还出私人领域给陈见楚。 　　陈见楚轻嗯了声。 　　炎走后，陈见楚便寻了处位置。 　　他爬上了树，进入茂密的枝叶中。 　　过来看陈见楚爬上了树，它也想跟着上去，结果它在下面扒拉树躯好一会儿，都上不去。 　　过来急得在树下蹲坐下来，仰着狼首对着树上的陈见楚嗷叫。 　　陈见楚是看不清过来的全身的，他只觉声音太大了，哪怕过来已经有意降低了音量。 　　“去进食。” 　　陈见楚直接无情驱逐。 　　过来耷拉下爪子，在原地蹲坐了片刻，又直勾勾盯着树顶看。 　　“你吃完，我就回去。” 　　陈见楚默了一阵，说。 　　听他这么说，过来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它在树下绕了几圈，才快速跑去族人那边。 　　过来一走，周遭无疑清净了下来。 　　陈见楚依着树干与树枝的连接点坐了下来，靠着树躯的背部微曲。 　　隐藏了气息，想要感应到他的存在，是需要费一些功夫的。 　　不受物种攻击的这份安宁会维持多久，陈见楚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是很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太残酷了。 　　短得残酷。 　　他人虽不易感应到陈见楚的存在，却也能依靠呼吸等细节来得知他的存在。 　　不过在此之前，陈见楚已然发现他人的靠近。 　　是狩猎回来的族人。 　　陈见楚的耳力极佳，他能听到数百米外的动静。 　　包括谈话。 　　“如若楚不堪重负，逃离了散，我们异族该怎么办？” 　　陈见楚微掀眼皮，极为纯粹的深茶眼瞳没有涟漪。 　　“所以我们定然不能失去楚，否则异族是真的会走向末路。” 　　“这个我当然清楚，也没有什么人不清楚吧？只是楚性情颇为冷血，想要掌控他很难。” 　　默了片刻，有族人道。 　　“楚似乎很在意首领大人。” 　　“你也这么觉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吧，楚的确很在意首领大人，也不知是为何。” 　　“或许是首领大人对他有救命之恩？” 　　“可能是，但也不止首领大人救过他啊。” 　　“可是，一开始的时候，若不是首领大人，大致也不会有族人去在意他。” 　　“确实如此，我倒是认为楚极有可能会为了首领大人留下来。” 　　“为何？” 　　“你们忘记了？先前崩解时，楚为了首领大人，不顾性命地往外面跑，要不是青拦住了他，他必然出去了。” 　　几位族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楚是不在意活着这件事，但这不代表他会为了谁去死，依他的秉性，应当只有重要至极的人才能让他做到此等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首领大人能让楚变成这样？” 　　“我想也是，楚全然没有义务救我们，他完全可以自己离开，没有必要在这里受罪。何况族内大多数人是同他没有交际的，更别提对他有恩，帮助过他的摩，声等人皆已死去，楚也并非纯良之人，他杀物种的狠劲，你我都见识过。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适应得更快。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会无条件奉献自我。” 　　愈是深想，他们愈是觉得陈见楚皮囊之下暗涌着邪恶。 　　“首领大人是对他做了什么吗？以至于他这么死心塌地？” 　　有族人不想在继续胡思下去，打断了众人的思路。 　　“这就不清楚了，但不论怎样，这都是对我们有利，毕竟首领大人是站在我们这边。” 　　几位族人没有路过陈见楚所在的巨树，他们往另外的方向走回部落了。 　　因而，他们没有发现树上的陈见楚。 　　对于族人的谈话，陈见楚不是很在意，不过，这之间倒是有个问题勾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们不知道自己喜欢炎。 　　原来，并不是炎下达命令让族人假装不知情，而是族人的确不知情。 　　为什么？ 　　陈见楚微微凝眉。 　　他们都没有感应到？ 　　蹊跷。 　　陈见楚思索了一会儿，便听见了过来奔跑时带起的震动声。 　　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然记住过来制造出的动静会是如何。 　　话既已放了出去，陈见楚赖不了，否则过来就会闹脾气。 　　陈见楚起身，几个动作便来到了巨树下方。 　　看着朝他飞奔而来的过来，陈见楚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翌日，歇息一夜的异族再度启程。 　　想要寻找最合适的边界处，他们需要贴近边界前行，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感知边界的厚薄程度，再者，他们本就要争分夺秒，也由不得悠哉悠哉地忽远忽近边界了。 　　即使边界再险恶，再收缩，空间再崩解，再多变，都不能避免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抓紧时间。 　　至于死守在一处位置等待边界变得薄弱的想法，是愚蠢的。 　　要知道，边界处薄弱是因为经历了爆破，出现缺口从而愈合上的最终形态。 　　会发生爆破的位置并不固定，而是随机。想要薄弱的边界处再破一次，愈合一次，还是愈合得比上回更加薄弱，是没有可能的。通常第一次愈合的厚度是怎么样，之后再爆破，愈合的形态都会跟先前一样，并不会因此变得更薄。 　　更重要的是，边界只会变厚。 　　这就是边界收缩的缘故了，随着边界的体积缩小，厚度只会增加，并不会减少。 　　所以，寻找薄弱处这件事，是必然的。 　　另外，他们的速度也要快。 　　——有太多威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章节信息量都比较大，之后应该会少下来 第93章 　　“还有三个间命，药效便会解开。” 　　炎将手中的一块藻绿色硬物朝陈见楚递去。 　　陈见楚不知他何意，但他给了，他也就伸手接过来。 　　硬物的表面并不平整，糙感十足，形状不方也不圆，看着摸着，倒是与茶饼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 　　炎说：“舍蝉，这是一味能治百恙的药材。早朝时，我随家父外出苏亚格伦空间，偶然从一位贵族手中得到的。” 　　“这么久了，你怎么不用？” 　　陈见楚觉得奇怪。 　　同时，心里又泛起了些别样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听炎提起自己的亲人。 　　炎笑着摇了摇头，说：“没用上。” 　　陈见楚默了一霎，问：“那你为什么给我？” 　　炎：“待药效一过，楚的气息便会重现，那时自然不能再隐藏气息了，而本就繁乱的气息受了镇压，只会变得更加繁乱，这舍蝉大抵能缓解楚的不适之处，所以我便带来了。” 　　陈见楚看着他，没有说话。 　　炎：“倘若见不了效，也是一剂良药 ，总归是对楚有好处的。” 　　“好，谢谢。” 　　陈见楚最后启唇道。 　　炎没说什么，仅是浅浅笑着。 　　陈见楚微微抿唇，别开了眼。 　　“楚不问我食法吗？” 　　陈见楚的眼睫依旧低垂着。 　　“怎么吃？” 　　他淡淡地说着话。 　　炎看着他，告知了方法。 　　陈见楚点点头，没有吭声。 　　他的视线还是没有直对炎。 　　炎正待想说些什么时，陈见楚便掀起眼帘，看了炎一眼，说：“还有其他事吗？” 　　许是陈见楚的语气太过冷淡，以至于凝结了炎的神情。 　　“没事我就先去终那边了。” 　　“……好。” 　　炎的话音一落，陈见楚便转身离开了。 　　和炎分开后，陈见楚自是没有去终那里，这是他找的借口。 　　炎怕是清楚的，只是他还是放自己走了。 　　远离他，或许是一件好事。 　　哪怕不靠近他，他也是能帮助他的。 　　足够了。 　　至少每天都能见到。 　　还有一个间命，隐藏的气息便会重现。 　　可惜隐藏气息的药物不能频繁食用，如若频繁，则会失去效果，因为身体已经记住它了。 　　陈见楚抬起脸，望着水洗般的蓝天。 　　异族已然收拾毕，他们又要赶路了。 　　停留等待物种攻来是没有意义的，不论怎样都会交战，那样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多赶些路。 　　陈见楚负着箭筒，手持着弓，随着异族疾速向前。 　　以他们的脚程，很快便行了十几里。 　　渐渐地，他们慢了下来。 　　陈见楚一路都在心里倒数，此刻，他自然明白为何慢下来。 　　——还有十分钟，药效便过了。 　　他们是在提高警惕，预防。 　　陈见楚的注意力分为了两股，一股留意自身的变化，一股观测周围情况。 　　这附近的物种可不少啊。 　　会攻击的物种又存在多少？ 　　其实，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会有源源不断后赶而来的物种，这就像无限回血，对异族是不利的。 　　时间在流逝，某一节点，气息涌现。 　　几乎是同时，所有能感应到这个气息的物种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一时间，吼音四起，沙土飞扬。 　　“西侧有一千余。” 　　“东侧四百余。” 　　数族人纷言道。 　　“南北侧五千余…” 　　说这话时，这位族人的后音在颤抖。 　　他们报的不是物种种类，而是赶来的物种数量。 　　每一个方向，都有物种朝他们而来，数目或多或少。 　　陈见楚握紧了手中的弓，做好迎战的姿态。 　　陈见楚耳闻到了动静，快速跃上了一棵巨树，向上几个枝头，他停定了下来，抽出箭支，架好拉满。 　　嗖—— 　　气势如虹的长箭破空破叶，直往百米外的一头谷兽而去。 　　噗—— 　　三米高的巨兽就么被一箭射穿了脑袋，轰然倒地，断了气息。 　　陈见楚可不顾四周沸起的物种，他高速转动着眼睛，避开了异能的区域，发出夺命箭。 　　来的并不止走兽，还有飞禽，更有昆虫，节足动物之类的生物。 　　但不论来的是什么，它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一只飞虫从后方袭来，陈见楚弯身躲过它的擒拿，他迅速后退，并射出了一支箭，顺利在飞虫拐弯朝他而来前杀了对方。 　　死掉的虫子向下坠落，穿过了多且杂的树枝树叶，砸到了地面上。 　　解决完了一只虫子，不是值得庆幸的事。 　　因为还有更多物种朝陈见楚而来。 　　无一例外，来一个，陈见楚就杀一个，来双杀双，来十杀十，来多少他就杀多少，绝不手软，无比果断地进行杀戮。 　　物种只是为了抓走他，因此陈见楚是没受什么伤的，可它们却都丢了性命。 　　以这种状态，要不了多久，死在陈见楚箭下的物种已然尸骨成堆。 　　陈见楚甚至落入兽群中厮杀。 　　清理了数波物种，这场争斗才有所缓冲。 　　许是陈见楚的杀意太重，以至于没有物种再去靠近他了。 　　纵观方圆几里的尸体，被陈见楚杀死的不在少数。 　　一味上去送死，对它们很不利。 　　它们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可能它们也不曾料到，目标会如此狠厉。 　　陈见楚的匕首割破了巨兽的喉咙，热血喷涌而出，不可避免地溅到了陈见楚身上。 　　陈见楚飞快翻身，踩在了巨兽的身上。 　　死去的巨兽倒在了地面上，陈见楚站在它的尸体上，不受任何影响，被血气萦绕的他面无表情。 　　一旁的族人看着，心中发怵。 　　“楚，你怎么杀这么多物种？它们并没有要取你性命…” 　　族人心有畏惧，有不解之意，这都是正常的。 　　战场上，双方都有杀意，因此杀再多都无所谓，毕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但这场战斗的性质不同，来的物种对陈见楚没有杀意，陈见楚单方面地屠杀，他难道不会心生怜悯吗？ 　　又或者，有所负担。 　　陈见楚斜睨着族人，语气寒寒：“这难道不是它们咎由自取？” 　　它们不杀自己，难不成还要他感恩戴德？这些物种的目的并不单纯，它们不杀自己全然是因为他有用处，不能死。 　　而异族就不一样了，它们会杀。 　　杀死多少都无所谓。 　　陈见楚自然不可能放任物种杀害炎的族人，既然他对物种有用处，物种不杀他，他不利用这点来行事，便是傻子了。 　　什么仁慈善良，在他身上，不需要存在。 　　太冷漠了。 　　族人的心情无比复杂。 　　“别多想，再怎么样，楚也不会伤害异族。” 　　青落在了两人之间，对族人说道。 　　“青。”族人微讶，他避开了青的视线，说，“抱歉楚，我只是不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乱了判断。” 　　陈见楚没有回应他，跃下尸体准备离开。 　　“那个楚” 　　族人叫住了陈见楚。 　　迎接着陈见楚的视线，族人说：“是救不了所有物种吗？” 　　如果能救的话，他们就不用如此了。 　　也不会再有无辜性命牺牲。 　　“做不到柯。”青说，“那样对楚只有伤害，对我们也不利，会导致我们都死在这里。何况我们并不是圣者，要拯救苍生，我们要做的是明哲保身。” 　　那么多物种，以陈见楚现在的情况，是救不了的，也没办法救，边界能容忍自己的养分跑得一个都不剩？ 　　还有一点。 　　“你忘了我们不能在一个分裂空间停留太久这件事了？” 　　柯猛然惊醒。 　　是啊。 　　他怎么忘了这回事。 　　光想着救下所有物种，却没有考虑前方的众多荆棘。 　　不会有空间能接受这笔数目不小的物种的到来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些。” 　　柯道。 　　青看着他说：“没有办法的柯，我们也设想过。” 　　“我明白了。” 　　柯牵强地笑了笑。 　　陈见楚见他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便说：“我先去洗个澡。” 　　一身血，难受。 　　“楚让炎给你烧一些水吧。” 　　青说。 　　有蓄能子，麻烦不到他。 　　陈见楚心想。 　　口上也是拒绝。 　　“不用。” 　　像这种原始森林，在异族也偏于原始部落的情况下，陈见楚起初默认他们沐浴是去河里，或是有水就行，但统统不是。 　　异族是会打水回来，把水装进植物砌成的池里，再用火烧热，算是一种另类的浴池，浴桶，浴缸。 　　他们离开了这个死伤无数的地方。 　　——异族没有死亡，只有伤者。 　　走了五里，他们才停了下来，打算在此休整一番。 　　陈见楚本想去打些水，但炎举着几段冰柱来了。 　　看到这一幕，陈见楚知道了自己跟青说的话，被炎听到了。 　　炎自然是会主动帮他，虽然他拒绝了。 　　“取水会慢，河边可能不安全，楚用这个吧，我帮你弄化烧热便好了。” 　　看着炎蛊惑性极强的笑颜，拒绝的话，陈见楚再也说不出口了。 　　难道青当时那么说是故意的？ 　　不然，他为何要让炎给他烧水，就因为方便？还是想偿还他？让首领过来伺候他？ 　　陈见楚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青很大概率是出于好心开口。 　　很快，水烧好了，小屋烟雾缭绕。 　　陈见楚全程站在旁边，没有插手的机会。 　　“好了，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炎便出去了，顺带拉上了藤编的帘子。 　　等？ 　　陈见楚很是惊讶。 　　并且，炎就坐在门口，与他一帘之隔。 　　陈见楚能看见炎的身影倒映在上面，就好像…… 　　“你是想找我说什么事？” 　　一时间，陈见楚站在原地，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只要一想到帘子后面是炎，他完全拘谨了起来，哪怕炎是背对着他的。 　　一层帘子。 　　他们之间。 　　无奈之下，陈见楚只好直接开口问。 　　炎说：“楚不洗了吗？” 　　陈见楚凝噎，脸部发起烫来：“你能不听我这里的动静吗？我不好意思洗了。” 　　炎轻轻笑了下，这让陈见楚连耳根到烧起来了。 　　明明就是一个洗澡而已。 　　“好。”炎说，“我捂住耳朵，不听了。” 　　陈见楚目睹着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只觉更难为情了。 　　欲盖弥彰似的。 　　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赶炎走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最后，陈见楚呼出一口气，快速脱完衣服，跨进了水里，泡在温暖的水中，他也不想去想那么多了，开始清洗身上的血垢。 　　“别捂了，我知道你听得到。” 　　陈见楚淡然道。 　　“炎想说什么？” 　　炎的耳力比他的还要好，怎么可能靠手捂就能听不到。 　　当他哄骗小孩呢？ 　　听了陈见楚的话，炎并没有放下手，他继续捂着耳朵。 　　“好罢，瞒不过楚。”炎的话语含笑，他道，“我只是想知道楚近来为何疏远我，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完这话，陈见楚的手一顿，氤氲的水汽朦胧了他此刻显露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爬上来更一章凑到三十万字，谁知道我开文前是打算三十万完结的，现在完全超了，嗐，溜了，考完再回来继续填坑TOT 第94章 　　等了许久，炎都没有得到陈见楚的回答。 　　这等状况下，极大多数发问者会在心里进行猜疑揣测，对此感到不耐更是人之常情。 　　炎没有出声催促，或是进一步的质问。 　　他明白，陈见楚并不想说出来。 　　他更是明白，陈见楚不擅长与人相通，时常以沉默略过。 　　好比现在，陈见楚之所以没吭声，是因为他说不出什么话语来应付炎。 　　当然，还有一点。 　　便是陈见楚知道再怎么找理由借口，都不能让炎信服，与其如此，他倒不如蒙混过去。 　　因为他知道，炎不会逼迫他说出原因。 　　陈见楚出来的时候，炎还坐在门口。 　　陈见楚站在室内，垂眼俯视着室外的炎。 　　没有维持很久。 　　炎站起来了。 　　陈见楚的视线被迫升高。 　　映照进来的阳光随着炎的举动，消失得支离破碎，剩下几缕微薄的光线四落，地面上的黑影融合重叠。 　　陈见楚的影子完全被炎的影子笼罩了过去，没有半点显露的痕迹，似乎本就不存在，两者本是一体。 　　两人心照不宣地收拾完物品，离开了这寸天地。 　　陈见楚走在炎的身后，落于对方一步的距离。 　　他们曾多次这样走过不少路，虽然只是看着他，却也令陈见楚新生欢喜。 　　可如今，他的喜悦之下，还有一层负罪感。 　　陈见楚有意放慢了脚步，拉开自己与炎的距离。 　　从一步到两步，再到三步。 　　止于此。 　　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望着炎的面容，陈见楚开了口：“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用对我寸步不离。” 　　“楚一个人很危险。” 　　“不至于，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如果楚不想见我，那么我便让青来吧。” 　　说这句话的炎，语气轻而柔，神情不变，但他注视陈见楚的双眼，仿佛有千万的呢喃话语。 　　陈见楚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着炎的脸。 　　“物种的退让只是一时，它们还会卷土重来，甚至比先前更为猛烈，那种局面，对楚无疑是不妙的。” 　　在陈见楚开口前，炎再次开口了。 　　炎说的，陈见楚自然明白。 　　散的物种数目并不少，其中感官敏感的物种占不到四分之一，若是这么一看的确挺不值得一提的，可按实际数量来看，已然是个骇人的数目了。 　　少也有几千万。 　　相较异族，区区几十人。 　　双方假使真对上了，异族也占不到什么上风。 　　就算异族成功将这些物种赶尽杀绝，也不难保其他物种进化出什么器官来。 　　要知道，在现今的散里，进化这种事，并不罕见。 　　毕竟为了活下去，物种不得不快速进化，适应环境。 　　而被杀退的物种们，它们的隐退如炎所说般，只是一时。 　　很快，它们就会意识到，它们有数量的优势，它们可以拉拢感官不敏感的物种，也会有聪明的物种发觉到异象，从而加入这场争夺战。 　　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 　　它们不必畏死，它们本就会死。 　　它们是在争取最后的生路，如若不赌，不奋力，又如何能活下去？ 　　现在的四周看似祥和，可谁又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什么，又有什么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盯着陈见楚。 　　就像炎，全然没有必要在陈见楚沐浴的时候来询问他。 　　他完全可以之后再问，他有诸多机会，却偏偏选择守在门口。 　　哪怕明知陈见楚很可能会因此感到羞怯，他还是没有如同往常的绅士作风，仍旧留了下来。 　　何况，炎真的没有想过，他不会回答的可能吗？ 　　他为什么要明知故犯，或许他本是这样的人，他不会不闻不问。 　　总而言之，陈见楚很高兴炎这么保护他。 　　尽管对方没有明说，但他很清楚缘由。 　　“药还没制出来吗？” 　　陈见楚默了片刻，说道。 　　毋庸置疑，要不了多久，物种便会再次攻来，其形势只会比之前的更为汹涌，甚至可能不会再停下来了。 　　谁也无法武断地否定，之前的攻击，物种是在探他们的虚实。 　　仔细一想，物种可能前仆后继地来送死吗？ 　　来打消耗战？ 　　不太可能，基于物种联合的原因，是它们想要活下去。因此，它们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种族存活下去的问题，而不是毫无战略，一味地向前冲杀。 　　那样的做法，它们无疑是残害自身，违背了原本的目的。 　　关于物种的行动，他们阻止不了，他们能做的一项便是在气息上做手脚。 　　“终还没给消息。”炎说。 　　这个结果，陈见楚心里也是有数的。 　　就算终再想快，也不是几十个间命就能做出来的。 　　其中需要考虑的东西是实在太多，稍有不慎，很可能会带来极大的副作用。 　　他需要做到万无一失。 　　陈见楚：“到时，离我远点。” 　　炎：“不会的楚，再如何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陈见楚：“会少些折损。” 　　炎：“折损是必然的，楚不用在这件事上有过多的负担。” 　　见陈见楚没有吭声，炎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楚对异族很重要，你不能出意外。” 　　听闻此言，陈见楚掀起眼睑去看炎。 　　“只有你能救异族了，所以我希望楚理所应当些，无须忧心忡忡，顾忌过多。” 　　炎的神情肃然，没有半点‘破绽’。 　　陈见楚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炎说这种话，哪怕这就是事实。 　　说实在点，就是他不想炎变得低微。他害怕炎会违背自己的意愿来迎合自己。 　　纵使他喜欢炎，也不想要对方因为这件事而亲近自己。 　　炎说的这段话，陈见楚害怕他在暗示什么。 　　他不知道炎是否会那么做，目前来看，是没有那种迹象的。 　　“我不会那么做。” 　　最后，陈见楚还是开了口。 　　“那便好。” 　　炎笑了笑，浅显的笑意已然极为惊鸿。 　　陈见楚的目光往右边斜去。 　　左耳收集的话音最是嘹亮。 　　“之后便由青陪着你了。” 　　陈见楚低着头，默不作声。 　　两人来到了族人炙烤食物的位置。 　　“坐这吧。” 　　炎将陈见楚带到了一处较为人少，难以被关注到的位置。 　　陈见楚点了下头，顺势坐了下来。 　　“非必要时刻，我不会离你太近。” 　　极其明显，陈见楚停顿下来了，淡漠的表情有一瞬瓦解。 　　“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 　　陈见楚只觉心脏往下坠了，浑身冰冷。 　　明知炎是顺从他的意愿，情绪却还是止不住的泛滥。 　　“当然，倘若楚改变了主意，那么前面我说的话就不作数了。” 　　短短几十秒，陈见楚的心脏大起大落了好几回。 　　炎还在旁边，似乎在等陈见楚的回应。 　　陈见楚缄默着，没有回应。 　　显然，他还是坚持这么做。 　　微不可查的，炎叹了口气。 　　炎走了。 　　心里再难受，陈见楚也知道是自己自作自受。 　　但…… 　　“很难吃吗？” 　　青看了一阵，禁不住询问陈见楚。 　　陈见楚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青莫名其妙，仅是他感觉陈见楚吃东西同啃树皮般，毫无滋味。 　　青大抵也猜到原因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心中感慨。 　　“抓紧间命，我们要赶路了。” 　　青说。 　　陈见楚轻应了声。 　　进完食，稍作收拾，他们便启程了。 　　“按我们先前制定的方针，无论物种怎么攻击，我们都要沿着边界前行。”青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句，“当然，适当保持些距离，免得崩解来了，没有时间避开。” 　　陈见楚：“嗯。” 　　若是面对物种不停歇的进击，他们就不得不选择一面抵御一面前行。 　　否则这将会大大拖延时间。 　　更可能让他们无法再前行。 　　“长祭跟物种沟通得如何?” 　　陈见楚心里明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情况还是得了解一下的。 　　青说：“跟预期一样，很不理想。” 　　的确，这还能怎么沟通，所谓的沟通，仅仅是看物种的态度而已。 　　陈见楚：“它们怎么回应的？” 　　青说：“它们要求我们把你交出去。” 　　陈见楚：“还有呢？” 　　青：“没什么重点了，寥寥几句就不欢而散了。” 　　物种的要求，异族自然不可能答应。 　　不答应，那便是物种会攻击到底了，直至带走陈见楚。 　　物种的态度，跟预想中的一致。 　　陈见楚的思绪是被过来打断的，绒毛蹭得发痒。 　　“你怎么过来了？” 　　陈见楚微微凝眉。 　　余光中，陈见楚能看见狼背上的人影。 　　族内有些女子快要临产了，有许多不便之处，路途不见尽头且颠沛流离，对她们必然不利。 　　大势所趋，陈见楚将过来借用了出去。 　　并非他们硬要占用过来，而是现今的情势可没什么物种会被驯服，也只有过来这头怪狼会这般顺从陈见楚。 　　过来自是没办法回答陈见楚，它只能贴近陈见楚。 　　“离我远点。” 　　陈见楚的话音带有驱逐之意。 　　现今，呆在他的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陈见楚不愿意它靠近，过来只好退开了。 　　很不情愿。 　　它还是更想跟陈见楚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3 21:12:26~2022-07-18 22: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闲居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不知何时，算得上灿烂的阳光逐渐消逝，发灰的眉云铺散在天际，稀薄却面积广阔。 　　吹来的风，风力颇大，温度冰冷，禁不住的瑟缩。 　　“要下雨了。” 　　青抬头看了眼密布的树冠，风将它们拂动得沙沙不止。 　　陈见楚也有所预感。 　　空气中有雨意的气息，十分浓厚，想来会是一场大雨。 　　陈见楚环顾了下四周，所有人都在专心赶路，暂时还没有异象出现。 　　陈见楚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奇异的，是团雾气。 　　这是不该出现的景象。 　　现今时天已然倒退回了速鹤。 　　但倘若是时天又发生了变化，倒没什么稀奇的了。 　　可现在并不算寒冷，顶多犯凉而已。 　　陈见楚无法否认，可能是出于其他因素的影响。 　　青看陈见楚哈出了雾气，问：“楚很冷吗？” 　　陈见楚：“不会。” 　　青闻言点了点头，他倒没有嘱咐陈见楚不要远离自己，毕竟炎已经跟陈见楚说得很清楚了。 　　对于陈见楚，炎说的话远比任何人有效，他自然不必再多费口舌。 　　至于其余的，不是他该去插手的事。 　　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护陈见楚。 　　唰拉—— 　　巨大的双翼展开，在底下形成一片不规则的阴影，高速掠过，伴随着是啼鸣声。 　　不是一只两只，有越来越多的鸟类开始飞行。 　　只不过，它们都没有朝异族而来。 　　“雨天对它们来说是不利的，羽毛会被打湿，这将会大大削减它们最为优势的一项能力。” 　　青瞥了眼抬头望着鸟类的陈见楚，解释道。 　　陈见楚轻嗯了一声。 　　关于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下雨对我们或许是一件好事，飞禽受到了雨的限制，而其余物种多少也会受到影响，这么一合算下来，我们受的影响便不大了。” 　　陈见楚转脸看青，问：“你很确定它们会在雨天攻击我们？” 　　将会对大多物种造成阻碍的天气。 　　这必定会令它们发生更大的折损。 　　物种会冒险而来吗？ 　　不好说。 　　陈见楚是下不了判断的。 　　“会的。”青说，“这场雨最少维持好些日子，它们不会浪费间命等待雨停，正如我们不会因为雨天而停止赶路。” 　　预测天气这方面，陈见楚自是不如青。 　　总之，再怎么样，都避免不了物种的攻击。 　　青：“虽然极大数的物种会受雨的影响，但也有些物种在雨中如鱼得水，到时楚需要多多留意。” 　　陈见楚：“好。” 　　看了片刻情绪淡然的陈见楚，青收回了视线。 　　一滴雨，落在了脸上。 　　陈见楚掩下别样的情绪，继续前行。 　　水柱般的雨水倒灌而下，干燥的树叶很快被打湿，泥土被冲泡发涨。 　　风很大，吹得雨幕倾斜，纷扰。 　　尸体散发着刺鼻的臭味，烂进泥泞的骨肉有着别样的色调。 　　只见那些皮毛都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黯淡至极。 　　终沿着异族走过的路线前行，不难免会见到一些尸骸。 　　有被啃食得干净的，也有没被食用的尸体。 　　留下来的尸体最后无一臭气熏天，画面十分冲击。 　　但终早已看惯了这种状况，他没有惋惜生命的逝去，他忧心的是异族现今的情况如何了。 　　一路下来，他已经见到不少尸体了。 　　而异族的折损如何，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如若可以，他也不想与异族分开。 　　奈何为了制药，他不得不脱离异族，直至完成药物，他才得以来追赶异族。 　　行至一处尸体未发生腐烂的位置，终才确定自己与异族的距离很近了。 　　这场雨已经下了百来个间命，但愿族中还算得上安好。 　　遇雨即湿，这是无法逃过的定律。 　　湿透行动势必百般不便，限制好一些活动，在一定程度上，会拉低战斗力，或多或少。 　　而这种时候，蓄能子也就派上用场了。 　　放置在口袋的蓄能子释放着能量，将将要坠落在身上的雨滴蒸发，就算有不慎沾染上的雨水，也会很快挥发。 　　这无疑大大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陈见楚一面在树冠中奔跑跳跃，一面兼顾射箭攻击物种。 　　他的身周有数道藤蔓追随，替他挡去了大多数了物种。 　　青的身影忽上忽下，明明暗暗地切换着，尽管如此，他也从未远离陈见楚半步，紧紧地看护着他。 　　陈见楚尽可能地协助青解决靠近的物种，勾放出一箭，指节蓦然一痛。 　　不是突然地痛，而是从前段时间开始就在隐隐作痛了，如今只是表皮无法再支撑力道，终于破了开来。 　　血顺着指节滑落滴下，手中的弓，弦上还洇着殷红的血液。 　　陈见楚飞快扫了一眼，没有太过于关注手上的伤口。 　　双手的酸麻远比不上腿脚的，没日没夜的，他们已经持续这种状态三天了。 　　每个人都十分疲惫不堪，却始终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 　　而物种总是源源不断，一批换过一批。 　　再这样下去，异族死伤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 　　就现在而言，族中已然有七八位受了伤，有一位濒死。 　　陈见楚不知道炎现在如何，从那次炎走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对方了。 　　炎的情况，陈见楚也不好问青。 　　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就是炎了吧。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思念已经开始发狂，疯了般地生长。 　　后悔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 　　可惜现在也没有什么时间给他去过多想这件事。 　　“楚。” 　　青的警报声令陈见楚提高了警惕。 　　身周的藤蔓遭到外力的挤压，发生了爆破，炸碎成了一块块的渣茬，就连陈见楚脚下的枝干都断裂开了。 　　藤蔓火速出现在陈见楚的下方，他还未站定多久，藤蔓再次被撕碎。 　　陈见楚只觉脑袋忽然变得迟钝了下来，什么急救措施都没有做，就目睹着一朵骨花将他包裹住。 　　手脚都是软的，陈见楚意识到了自己中了物种的异能，任他再怎么想使劲都使不上来，脑子愈来愈昏沉沉。 　　陈见楚死咬着舌头，竭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在骨花的内部中，陈见楚能感受到这朵骨花的行动轨迹。 　　几经波折，花瓣枯萎了，弯转而来的藤蔓圈住了陈见楚，将他从了无生息的骨花中带了出来。 　　陈见楚看得见骨花周遭倒了一片的尸体，以及不远处新赶来的物种。 　　它们无不对半空中的陈见楚虎视眈眈。 　　“抱歉楚，你还好吗？” 　　陈见楚现在可没什么力气动，他缓缓地闭了下眼睛，以示回应。 　　“你中了迷桑花的异能，得过一个间命才能解开，在这其间，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休息。”青说。 　　陈见楚眨了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青抵御着攻来的几十种异能，陈见楚被带得起起落落，各种景物，千奇百态的异能的绽放弄得他眼花缭乱，脑袋犯疼。 　　“你的舌头怎么样了？还在流血。” 　　青还不忘抽空关心陈见楚。 　　这个陈见楚不知道怎么回应青，他现在就像死人一样，身体动不了。 　　最后，陈见楚左右转动着眼睛。 　　当然，行动缓慢。 　　青领悟到他的意思了，一时觉得这样的陈见楚有些好笑。 　　“我要捏开你的嘴了。” 　　青提示了句，随后他掐着陈见楚的双颊，将颗药物塞进了陈见楚口中。 　　“含好别掉了，止血治伤的。” 　　圈着陈见楚的藤蔓行动轨迹十分弯绕，虽然这是为了躲开物种的攻击，但陈见楚也晕得够呛，况且藤蔓还被攻击断了好几次，他被接来接去，十分折磨。 　　青也意识到了，他只好一把捞起陈见楚，带在身边。 　　青的方式很简单粗暴，他直接一只手揽住陈见楚的腰，将他抵在自己的腰部。 　　陈见楚觉得自己就像一颗篮球，这个姿势，他只能看着一帧帧景色从眼前晃过。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被青这样带了多久，总之，这一切在他们碰见炎后停止了。 　　“炎。” 　　陈见楚被青一把塞进了炎的怀里。 　　“楚被我带了一路了，他心里大抵不是很好受。” 　　青是这么说的，他的印象依旧保持在陈见楚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阶段。 　　其实，陈见楚倒没有很反感青的接触。 　　他对青的行为是很惊讶，对方的做法实在有些怪异了。 　　青怎么那么笃定自己不会反感炎的触碰？就因为他对炎特别？ 　　炎顺势接住了陈见楚，他垂眼凝望着陈见楚，尔后对青说：“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之后交给我吧。” 　　青点了点头，便闪身到百米外去了，随之的，成片的物种倒地。 　　陈见楚方才没有抬脸去看炎，所以他是没有对上炎的眼睛的。 　　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去抬头看对方。 　　不是不想。 　　“抱歉楚，等过了这段间命，你就不用同我呆在一块了，但在此之前，得委屈一下你。” 　　炎说着话，陈见楚听得到他的胸膛所发出的震动，沉闷而响亮。 　　“我背你吧。” 　　炎一边说着，一边背起了陈见楚。 　　陈见楚就这么脱离了炎的怀抱。 　　陈见楚的下颌枕在炎的肩膀上，两人耳鬓厮磨着，气息混合，互相沾染上对方的气息，这是极为亲密的距离。 　　周遭危机不断，可陈见楚此刻的心里，皆是炎方才说过的话。 第96章 　　一路上，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先前，陈见楚和青度过了一段时间，在那期间，身体机能将异能抵消了部分，因此他来到炎的身边时，剩下的余能不算多了，能维持的时间更是。 　　这种趋势，如陈见楚所愿。 　　现在，他跟炎靠得太近了，很需要分开。 　　陈见楚能感受到自身恢复了些气力，他没有即刻要求炎放下自己，他很清楚以这个状态自主行动，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 　　再怎么样，他也得考虑带来的后果是如何。 　　该做与不该做。 　　等到合适的时机，陈见楚才将口中的药物咽下去，舌头早已不再流血疼痛。 　　他说：“可以了。” 　　几乎是同时，他的话一落下，炎就停下了步履。 　　陈见楚极力不与炎接触地落了地，在枝桠上站定后，他抽出了箭支，往前面的树枝落去。 　　“楚。” 　　陈见楚到底没有直接走掉，留步回头，与此同时，他的身后探出了一个凶恶的脑袋，引起一阵烈风。 　　陈见楚没有回头。 　　一道明艳炙热的火焰燃烧着头颅。 　　炎闪身到陈见楚的身边，他递给了陈见楚一瓶透明液体，说：“你的手指还有伤。” 　　陈见楚低眼看了下自己的手，尽是斑驳的血块，皮肉绽开的指节尤为明显。 　　“谢谢。” 　　陈见楚接过冰凉的药瓶，拇指搭在塞子上，稍稍用力便推了出来，他径直将液体淋在了伤口上，肉眼可见的，伤口迅速恢复着，很快不见了痕迹。 　　在陈见楚开口把东西还回来前，炎便说道：“楚放在身上用吧，不必还我了。” 　　陈见楚没有推脱，将瓶子放进口袋里，转身继续向前。 　　无须回头，无须多言，陈见楚便知晓炎不会离开。 　　当然，他也清楚，一旦有他人的到来，炎便会退场。 　　此刻，陈见楚说不清心中的感受。 　　但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一点是，如若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沦陷了。 　　轮流去歇息是无稽之谈，物种俨然认定了整个异族为敌，不可能任由他们养精蓄锐。 　　数种可能都难以建立，最有概率成功的可能，便是终带着药物赶回来。 　　只要抑制住陈见楚的气息，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没人知道终何时会来。 　　最坏的打算，他们得做好准备去面对。 　　“抱歉炎，还是没有保住朴。” 　　青再度来临，只是他还带来了个坏消息。 　　“尸首呢？”炎问。 　　青说：“我已交给长祭，长祭就地送行了。” 　　炎默了一瞬，道:“好，我知道了。” 　　这种时刻，还想按照往日的送行是极其不实际的。当前带着族人的遗体，对双方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谁也无法保证是否会发生意外，导致遗体遭受糟蹋。 　　死的族人是否是濒死的那一位，陈见楚不是很清楚。 　　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第二名族人死去。 　　陈见楚的心情不断下沉，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枷锁框柱了他的心脏，很是窒息。 　　“楚就交给你了，我先去解决其他的。” 　　炎说。 　　青答：“好。” 　　陈见楚偷偷瞄了眼炎远去的背影。 　　天泛鱼肚白时，已有两名族人死去，数十位族人身有重伤，这大多是疲惫所致的伤。 　　雨还在下，势头不曾削弱，地面好一些植物被淹盖，土壤里的树根草根都浸泡在水里，沙土被冲散，整座森林成为水中林。尽管如此，这雨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仿佛要将这里完全湮灭。 　　第五日了。 　　所有人都力倦神疲，这段日子里，他们没有时间休眠，没有时间进食，渴了的时候便喝雨水，更有饥饿到极致的族人对着被烤焦的尸体下了口。 　　最后，炎杀物种不再毁尸，而是全部烤熟。 　　于是，一幅残忍又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一有机会，他们就会从尸体上撕下一块熟肉塞进口中嚼吞，为了能吃到下一口，他们格外地疯狂厮杀着物种，只求快速，不论手段多么血腥残暴。 　　异族非但杀物种，还明目张胆地吃起了物种的肉，这宛若是挑衅，无疑惹起了物种的怒意，一时间，双方都杀红了眼。 　　吃尸体这件事，并没有人去在意，更没有人因此产生负担。 　　毕竟，谁又不是靠进食尸体活下来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吃着其他生物的身体维持机能，而现在，仅仅是换了一种形式进食而已。 　　不值一提。 　　这种情况直到第八日，才消停了下来。 　　——终来了。 　　见到终的那一刻，不少族人都想倒地入睡了。 　　但还没结束，药物起效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还要再坚持坚持。 　　“你怎么那么慢，我感觉我快要死掉了。” 　　终给受伤的族人治疗着，听人这么说，憋了一肚子的话得以倾诉出口。 　　“我路上也遇上不少麻烦啊！急死我了。” 　　终在那里喋喋不休，昔日平常再不能平常的声音，却令族人心觉美好。 　　他们陷入了极大的喜悦之中。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药是制出来了，但我们仍旧无法确定物种会不会跟踪我们，它们很可能记住了楚的样貌，之后依照样貌来抓楚。” 　　青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是一个虚浮于表面的问题。 　　八天内，有不少物种见到了陈见楚，免不了还有活着的物种。 　　陈见楚的气息一消失，它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它们同样会认定目标在异族内，只是对手使用手段，藏起来了。 　　何况物种之中也有高智商的存在，并非尽是未开化的榆木脑子，它们完全可以根据身形长相来寻找目标。 　　然而陈见楚的长相身形根本无法隐瞒，改变。 　　连遮掩都做不到，异能可以破坏掉这些外物。 　　“那就把知道的物种杀了便是了。” 　　这话长祭说得缓缓，可语气却一点都不温柔，跟淬了毒般，杀意渐浓。 　　青说：“是可以这么做，不过我们还无法确定，它们能否将这一信息传播出去。” 　　一旦传播出去，范围必然扩大，到时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视线落在了炎的身上。 　　炎沉吟片刻后，道：“物种攻打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我们能做的是防止行踪的暴露，令物种寻不到我们，只要这件事做好，那么楚被记住长相大抵可以忽略不计，冲突也会得到减少。” 　　想要做到这点，那么整个异族都需要屏蔽掉自身的气息，路途中不能引起其他物种的注意。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实践起来难度系数极高。 　　但现今无论怎么样，都是铤而走险。 　　炎的目光转移到陈见楚的身上：“待楚的气息隐藏后，你们便寻处地方驻留，休整，余波的物种由我清理。” 　　陈见楚即刻出言道：“不行。” 　　几道视线落在了陈见楚的身上。 　　陈见楚强装镇定地说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说是余波，余波又有多少？ 　　没人能估计。 　　长祭说：“不用担心他，我会一并留下来。” 　　其实，陈见楚很想说自己要留下来，但他不能。 　　他是最该撤退的人。 　　至于寄托于族人留下来一并拦住追赶而来的物种，有些困难。 　　并非他们不可靠，而是长达八天的‘洗礼’，所有人都极度疲惫，先前靠着紧绷的氛围，和食物钓着的士气，在终到来后，烟消云散。 　　见到了终，所有人都明白源头可以被掐住了，懈怠之意就此滋生。 　　在清理余波时，心中不免会产生速战速决的想法，更是会有所放松。 　　当然，也有炎想让族人休息的原因。 　　最终，陈见楚没有再参与这个话题。 　　终算的间命很准，在他说生效的那个间命里，陈见楚的气息果然隐没。 　　青同族人说：“我们分开走，气息才刚消失，物种还会追击。” 　　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降低吸靶的概率，人多总归显眼。 　　青又说：“楚同我一道，终就不用与我们同行了。” 　　终悻悻然：“好吧。” 　　青将人数分成了两波，其中一波就是他跟陈见楚。 　　人数稀缺。 　　自然，青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倘若物种凭着长相来追击陈见楚，那么对异族的波及会小一些，再者人少好甩开它们，引起的注意要小很多。 　　走了几米后，陈见楚还是停了下来，回头望了眼。 　　他没有看到炎。 　　看到的只有滔天火势。 　　果不其然，陈见楚和青没有走多远，就有物种跟来了。 　　直指陈见楚。 　　好在数量不多，不过几下，青就解决完毕。 　　之后便没有物种再追得上他们了。 　　半个间命后，青与分开的族人使用了些信号便汇合上了。 　　“这处位置的物种感官多为不敏感，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族人说。 　　青点了下头，说：“好。” 　　虽然倦意几乎快要将他们压垮，但他们还是没有倒地就睡，而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分配了看守的人员，一切就绪后，他们才抓紧时间入眠。 　　“楚睡不着吗？” 　　青是看守的人。 　　原本是无须青看守的，但为了所有族人都得到休息时间，他便主动承担起了这一责任。 　　“嗯。” 　　是很累，可忧心远超困顿。 　　“楚是在担心炎吗？”青问。 　　陈见楚缓慢地看向青，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97章 　　“什么？” 　　青的神情愣怔，似乎没有理解陈见楚的意思。 　　陈见楚盯着他眼睛说：“我喜欢炎的事。” 　　青惊异不已，他不曾想到陈见楚会突然说出来，全然不怕被人听到，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正如他当时直白的表达心意一样。 　　“所以你是知道的。” 　　陈见楚更加确定了，青知晓此事。 　　一时间，青不知该如何回答陈见楚。 　　两人对峙了一阵，青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好承认：“是，我知道。” 　　这个结果，在陈见楚的预料之中。 　　因此，他没有很惊诧恐慌，相反是坦然。 　　陈见楚的语调平淡：“其他人为什么不知道？” 　　青撑着脸，不是很想告诉陈见楚，他细细回忆了遍自己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很暴露，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很可能是陈见楚起了疑心，无法确定下来，选择来诈他。 　　“不想告诉我？” 　　陈见楚的目光直视着青，虽没有逼问的意味，却也不是很平和。 　　青放下了有些捂着脸的手，轻呼出了口气，随后转头看着陈见楚，说：“在你表达心意前，炎就已知晓你对他的感情了。” 　　陈见楚一愣。 　　错愕的情绪丝毫藏不住。 　　这件事能不说，青自然也不想说，但正因为炎知道，所以他才能在察觉到陈见楚的异样后，提前屏蔽了族人的感知，不让信息泄露出去。 　　“楚有时候就是这么冲动，若是族人知晓你对炎抱有想法，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青注意着陈见楚的神情变化，斟酌着语句，“炎不想你遭受排挤，被异样对待。” 　　这样的一段感情，是不光彩的。 　　简直前所未闻。 　　没有族人能做到欣然接受。 　　陈见楚很想说自己不在乎，可那也只是他。这种事所造成的影响，炎能接受吗？ 　　越想心中越是失落。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明明知道却什么都没有说，依然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与他相处。 　　“你想要怨炎就怨吧，很多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 　　青说。 　　陈见楚看向青，说：“你就这么告诉我了，想好怎么跟炎交代了吗？” 　　“若不是你要我说，我也不想说的。”青无奈道。 　　陈见楚既然发现了端详，就算他不说，对方迟早也会去弄个明白。 　　与其让陈见楚去猜测，倒不如直接告诉他，免得到时引起什么误会。 　　“炎会理解我的。”青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下方是跳动的心脏。 　　陈见楚无话可说。 　　“好了，快快歇息吧，多想无益。” 　　青伸手挡住了陈见楚的视线，不让他再看着自己。 　　陈见楚默了片刻，闭上了眼睛。 　　见陈见楚没有再说话，青也就放下了手，心里暗松了口气。 　　眼睛一旦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疲惫之意汹涌而来。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眼皮与眼球似漆如胶，怎么也分不开。 　　还是太疲劳了。 　　视觉无法使用，陈见楚只好用听觉来获取周围的信息了。 　　“总归来说，我们至少度过了第一道难关不是吗？” 　　“是如此。” 　　是炎的声音。 　　陈见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但我觉得事情远不会那么顺利，我们的所有动作都被边界掌握着，奈何这全然无法阻截。” 　　青说：“我明白，我倒是认为炎可以先不去考虑这个问题，这本就无解，你再怎么为此忧心，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解决。” 　　炎笑：“怎么可能不去考虑。” 　　青：“好吧。” 　　他们本就如同物种一样，殊死一搏，而一旦出现意外，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但你得相信楚。”青说，“他是可以拯救异族的。” 　　炎说：“我当然相信楚。” 　　青：“那就好。” 　　陈见楚醒来的时间较晚，没一会，炎便和青结束了对话。 　　听着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陈见楚的思绪交织了起来。 　　维持了十几分钟后，沉重的眼皮有所缓解，陈见楚这才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醒了，饿了吗？” 　　青被陈见楚的动静吸引而来。 　　“我睡了多久？” 　　似乎是睡太久了，导致头部有些发疼，昏眩。 　　“四十多个间命。” 　　一天多，不算长了。 　　陈见楚没有闲心再继续睡，何况已经有不少族人起来了。 　　进食的时候，陈见楚默不作声地将异族的人数算了一遍。 　　少了三个。 　　陈见楚敛下眼帘。 　　“接下来是？” 　　陈见楚偏头询问青。 　　“我们还需要多停留一阵。”青答。 　　陈见楚点了点头，又问：“这处边界怎么样？” 　　青摇头：“不合适。” 　　陈见楚闻言没有再开口。 　　青说：“进完食，楚还可以继续睡。” 　　陈见楚说：“不睡了，你睡了吗？” 　　青笑了下，说：“睡了。” 　　陈见楚转脸看了下周围，说：“物种没有追来吗？” 　　“目前是没有的，余波铲除得比较干净。”青搅着木碗中的汤水，小抿了口，尝完了味，他说，“尽管如此，这里还是不能久留，待恢复得差不多，就该赶路了。” 　　陈见楚嗯了声，心中的想法无人能知。 　　“楚，睡得还好吗？” 　　终擦了擦沙土，在陈见楚的身边坐了下来。 　　脚下是为数不多的一片净土，森林尽是随处可见的水洼。 　　那场雨下了整整七日，水位淹了三分之一的树身，可见雨势之大。至于水流退去的速度快不快，陈见楚就不清楚了。 　　“感觉怎么样？” 　　陈见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此次的药，能维持三个月左右，时间长也不长，短也不短。 　　在所有人看来，这足够了。 　　毕竟没什么人认为散剩下的时间有三个月。 　　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收住了尾声，表情转为笑脸：“那也挺好，我还担心不管用呢。” 　　幸好，成功压制住了。 　　所幸，直至他们离开，都没有物种追击而来。 　　极大可能是他们都隐藏了气息的原因。 　　一路杀过来，他们也不是没有碰过薄弱的边界，不过是属于一看便知的类型。 　　如若值得一试，他们定然会停留在那里。 　　后面的路，他们走得很小心。 　　抵达一处薄弱的边界时，都没有物种追击而来，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得意。 　　愈是顺利，愈是不安，看什么都像隐伏的危险。 　　但值得高兴的是，这处边界正如感应的一般，比先前接触的边界要更为薄弱，能穿过去的肢体更多了。 　　时候不早了，异族在附近驻扎了下来。 　　夜色正浓，虫鸣声断断续续地冲撞进了耳内，整座森林陷入了黑暗。 　　羽星似乎和蓝色蒲公英一样，受到了巨大的覆灭，夜再深的森林都很少能见到它们了。 　　驻扎地没有生火，这是为了不引起物种的注意。 　　当然，如若有物种侵犯这处临时领地，异族还是会制裁对方的，不宣示主权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在这之中，更为重要的一点还是以上一条。 　　陈见楚靠着庞大树躯的冰山一角，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大多数人选择了入睡，养好精神。 　　陈见楚独自坐了一段时间，闭上了眼睛。 　　次日，在异族准备食物时，陈见楚拉着青来到了边界。 　　青十分不明所以：“楚带我来这做什么？” 　　陈见楚径直抬手穿过边界，说：“把手放上来。” 　　青一头雾水地照做了。 　　“感受到了吗？”陈见楚看着青的眼睛，问。 　　青缓缓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起初，青的确不明白陈见楚想做什么，而当他穿过边界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 　　——穿过边界的部位比昨天增多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见楚算是淡定，他抽出了手，说：“异能会随着提升的流纪，积累的经验从而发生增长，身高会随着间命增长，幼苗也会随着间命增长，似乎什么都会因为间命有所增长。” 　　话落，陈见楚放下手，垂在身侧，他目视着青的眼睛，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的能力不能够增长？” 　　这是他们未曾设想过的道路，更有他们不曾在同一处位置停留，多次尝试的原因存在。 　　青叹服了。 　　“这件事得告诉炎他们。” 　　“太慢了。”陈见楚说。 　　青不解：“什么慢了？” 　　陈见楚说：“能力的增长，不过多了几毫米，还是不够。” 　　以这个增长速度，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在不契合薄弱的边界完全穿过。 　　薄弱的边界处实在太难找了，是否有能提供他们离去的边界处还不一定存在。 　　散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发生崩解了，陈见楚有预感，不久之后就会有崩解的到来。 　　而散又还能坚持得了多少场崩解？ 　　“楚的能力能增长已然是意外之喜，是慢是快就不必再去强求了。”青说。 　　对于异族来说，能有一个离开空间的机会已属不易。 　　更别提陈见楚的能力还能增长这件事。 　　青他们是这么想，但陈见楚不是。 　　他要的是不止于此。 　　好不容易，他才拥有能够帮助炎的能力，如果不能发挥作用，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98章 　　在异族启程的前夕，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已经在分娩了。” 　　“怎么这么突然？方才不是还安然无恙吗？” 　　“这谁拿得准？别说了，快找人来帮忙。” 　　一时间，多种心绪在族内蔓延开来。 　　肉眼可见的，长祭的心情不错。 　　毕竟长时间以来，异族一直在折损，没有添加过人数。 　　多么不易啊，异族终于能够有新的生命加入。 　　当然，长祭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该顾虑的事情，她没有忽略。 　　“那就由我留下来。” 　　长祭说。 　　分娩的血气极有可能会吸引来物种，放在往日，自然不用过多担忧，全然不会有物种来自寻死路，但到底如今的情势不同。 　　倘若有物种循着血气来了，一旦是追击他们的物种，后果可想而知。 　　奈何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他们能做的便是让大多数族人率先离开，尤其是陈见楚。 　　人数骤降，且没有目标所在，物种便不会在此多做停留。 　　就算物种想要泄愤，只要压制不过，最终还是得照样离开。 　　现今这个计策是最可行的，异族打算实施此计策。 　　炎不同意长祭留下，他道：“还是由我留下吧，您同异族一并撤离。” 　　长祭皱眉道：“由我看着，你有什么不放心？” 　　炎道：“并非，仅是这之中的不安定过多，您跟着异族离开会更安全些。” 　　长祭默了片刻，接受了炎的提议。 　　陈见楚不知道长祭想到了什么，以至于她没有和炎驳论，就同意了。 　　“今日的增长指数与前几日相持平衡，没有过多的涨幅。” 　　陈见楚将手从边界处收回，听着青在一旁总结。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处位置测试。 　　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来。 　　“好了，我们该走了。”青说。 　　两人一路前行，与先出发的异族汇合。 　　“但愿首领大人那边一切顺遂。” 　　啪啦—— 　　木头蹦出的火星只闪耀了一瞬。 　　陈见楚盯着火堆看了一会儿，就有族人走了过来，说：“楚还用吗？不用就灭了吧，差不多该上路了。” 　　失去跳跃艳丽的火舌，木头成为炭黑的散条，刺鼻的气味不断漂染着周围的空气。 　　终按照往常惯例，查看着陈见楚的身体变化。 　　“没有任何异样，真的很完美呢。” 　　对于自己的杰作，终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见楚看着终，却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终能否制出激发能力的药物来？ 　　什么代价都行，只要能爆发出强悍的穿越能力来。 　　时间不用维持多久，够异族离开就好。 　　不过，这不太可能。 　　如果能做到，终早已提议，何必在此耗着。 　　“戒备！有物种朝我们来了！” 　　陈见楚回过神来，提高警惕，迅速拉起箭筒的带子挎上肩，持弓飞驰。 　　沙拉沙拉—— 　　野草被他带起的风蹂.躏着。 　　呜—— 　　从远方高处传来了一声长啸，听起来像是狼嗥。 　　过来？ 　　不，不是。 　　过来的声音不是这样。 　　既然有狼鸣，那就说明了这次来的物种里有狼的存在。 　　容不得陈见楚多想，很快他就听到了鸟鸣声，上空，以及围着树冠飞行的鸟类。 　　翅膀扇动起了数道极强的风流，折弯了大片树枝，许多叶子被迫脱离。 　　陈见楚顶着风流继续疾跑，他没有放箭出去。 　　现在的风势过大，不易射箭，射出去的箭极其容易被改变行动轨迹，不中靶的概率很高。 　　何况还有青在身边，陈见楚完全没有必要去浪费箭支。 　　陈见楚没有一味地奔走，他利用自己体型小这一条件，一路上借用茂盛的繁枝绿叶作为遮挡，少以在物种面前露面。 　　没有了气息，加上陈见楚有意隐藏自己，就算物种再怎么去破坏树冠，也难以找到陈见楚的踪迹。 　　看着成群结队的物种，陈见楚稍敛眉眼。 　　这段时间，物种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寻找陈见楚。 　　它们而是选择了扩大了群体，群体的扩大好处诸多，增加找到目标所在地的概率更是一点。 　　陈见楚预算了下，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下去，几个小时，他就能脱离物种的范围。 　　只要远离，那时，一切就都好办了。 　　为了更好地隐藏陈见楚，青没有离他很近，却也是有关注着他的动态。 　　当青感应到陈见楚气息时，他万分错愕。 　　怎么会…… 　　“楚！” 　　陈见楚听了青的呼唤，还没有回首看去，一只干瘦如骨的褐红大手就朝他袭来。 　　这只怪手不仅出现得突然，还是在陈见楚在于无处可避的位置的时候。 　　陈见楚抓住了上方的乱枝，堪堪躲过了怪手擒拿。 　　藤蔓奔腾来，陈见楚几个跳跃就站定在藤蔓之上。 　　藤蔓蜿蜒行动着，陈见楚没有伫立不动，他抽出匕首顺着藤蔓往前跑，两边不断有物种涌来。 　　以陈见楚为中心，形成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兽潮。 　　在这一瞬间，物种什么都不再顾忌，只去往一个方向。 　　漫天的藤蔓覆盖了视线，将陈见楚包裹住，沉入了地内。 　　然而没有多久，藤蔓缠成的蛹被数百只节肢动物从土层里顶了出来。 　　陈见楚被护在藤蔓的内部，他能听见外面喧哗鼎沸的噪声，而自己身处的蛹被争来夺去。 　　陈见楚咬着牙，强忍着一次又一次的失重感带来的不适，他竭力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匕首。 　　陈见楚没有割破藤蔓向外逃去，如若外面有合适的时机，青自然会解开藤蔓。 　　依现在的情景，外面恐怕是一场乱斗。 　　咚—— 　　陈见楚听见了一声落地声，并不沉闷，也不清脆，很轻柔空灵。 　　紧接着，有枝叶开放，水波荡开的声响。 　　陈见楚不知自己落在了何处，但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四周静悄悄，那些纷扰消失得一干二净。 　　藤蔓解了体，青出现在陈见楚的面前。 　　“不妙了楚，你的气息开始泄露了。”青说。 　　陈见楚也是有所预料，否则该如何解释物种发现他位置的原因？ 　　“终呢？我们怎么在这里？” 　　陈见楚跟着青在森林里飞驰着，附近没有物种的踪影。 　　“是长祭使用异能将我们送到这里的。”青说，“终降落的位置与我们不同，我们现在去与他汇合。” 　　药物突然失效这一变故，他们也只能找终解决了。 　　至于其他的，他们没有时间多说。毕竟陈见楚的气息还在泄露，不断透露着自己的行踪，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物种追赶而来。 　　然而，物种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快，终的身影还未见到，他们就碰上了追击而来的物种。 　　青本想迅速解决掉这些物种，但他还未解决完，就有新的物种涌来。 　　逐渐的，他们再度被物种围攻了。 　　锋利的箭镞飞快在空中旋转，尖端汇聚着冷冽的凌风。 　　噗—— 　　肉.体被箭镞贯穿，发出闷响，清晰可见的，有血构成的流线划过半空。 　　经历了无数次的交战，陈见楚早已不再依赖于视觉，无须寻觅出敌方的位置，瞄准部位，再放射出箭支。他只需听风行走的轨迹，风的温度是否有被感染，便能知晓对方的所在地，致命点更是凭着直觉判断出。 　　陈见楚一面疾步奔跑，一面向周遭迸射出长箭。 　　太快了。 　　陈见楚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物种来的速度太快了。 　　长祭的瞬移异能有受到限制，无法频繁超额地转移人，而她费尽心思将他们三人送到的地点，必然不会离原本位置太近，只会是远，存在的物种也是只少不多。 　　可现今，来的物种并算不上少，甚至数量已然达到方才所处地的数量。 　　再者，他们还未在这里停滞多久，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物种？ 　　它们又是如何做到如此迅速的？ 　　气息是在泄露，可并不是全部肆意涌现。 　　而且，药物是怎么在忽然之间失效的？ 　　细思一番，陈见楚只觉这其中疑点重重。 　　尽管他们厮杀的速度多快，堆积的尸体高似山，也抵不过接踵而至的物种。 　　这是无法避免的局面，他们又一次陷入了循坏。 　　想要停止这一切，至关重要的是物种感应不到陈见楚的气息，否则，除非他们将物种杀尽，其余的方法是很难平息的。 　　“终正在靠近我们，在东南方，我掩护你同终离开。”青半跪在藤蔓上，手掌撑在藤蔓的表皮上。 　　青是想给他们制造机会，去弄清楚药物失效一事。 　　陈见楚答：“好，你要小心。” 　　青：“放心。” 　　青的话一说完，陈见楚就朝东南方而去。 　　粗壮的藤蔓疾速撞开物种，给陈见楚清出一条道路来，两道的藤蔓不断垒砌而上，形成一堵长而高的墙，阻拦着物种的靠近。 　　然而物种并不只是单从两边来，上方下方，前方后方，皆有物种的存在，品类更是繁多。 　　陈见楚基本没有着地跑过十五秒，屡次在形似传输带的众多藤蔓上起起伏伏。 　　这是一个不知尽头的前行。 　　陈见楚尚未见到终的身影，便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青，将你的气息扩大出来，掩盖住楚的气息！” 　　青闻言，照着终的话做了。 　　肆意扩大气息范围的不止青，连终也在做。 　　陈见楚不知他们这么做的起的效果是如何的，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个所以来，只能继续奋杀着物种。 　　“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来楚。” 　　青使用异能重新将陈见楚包裹了起来，埋入土壤的深处。 　　四周安静了下来，鼻端尽是土腥的味道。 　　陈见楚继续保持着站姿，没有任何举动，进入耳道的只有白噪音，没有活物所发出的声响。 　　倘若陈见楚有幽闭症，恐怕他现在不会很好受。 　　在地里呆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遭受到物种的侵扰，陈见楚便知晓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先前气息并不能被掩盖，怎的如今却可以了？ 　　陈见楚被埋了将近一个间命，才得以重睹天日。 　　青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楚，让你久等了。” 　　陈见楚摇了摇头，转头问终：“你知道原因吗？” 　　当时，终是如何想到以气息覆气息的方法的？ 　　其实这是一个巧合，终赶来时，意外发现到了陈见楚的气息有所减弱，而青的气息势头更胜，当即之下，他恍然明白了。 　　“我也暂不清楚，我查看了你的身体，全然无异。”终的神色有些挫败，“真是奇了，怎么会忽然这样，明明是很成功的，这么多个间命都起效了，偏偏那时候开始失效。” 　　“现在我们自己也说不清，先跟长祭汇合吧，等炎回来，再作商榷。”青说。 　　几人一致同意。 　　陈见楚一消失，长祭那边的物种蓦然剧降，时间一长，身边也就没有物种了，该杀的都已杀了。 　　虽是如此，异族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这些物种远比先前要勇猛。” 　　长祭的面色谈不上缓和，很是沉重。 　　青说：“在我们没有与它们接触的间命里，必然发生了什么转变，才会导致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长祭轻而重地嗯了一声，尔后视线落在了陈见楚身上，她说：“这次的物种里有雪山狼一族，它们攻击了过来。” 　　陈见楚微怔，说：“它在哪？” 　　陈见楚没有忘记，雪山狼是过来的本族。 　　而过来，是被遗弃的弱者。 　　不难想象，双方一碰上，雪山狼一族会认为过来背叛了它们。 　　而背叛者，自然是遭受唾弃与厌恶的。 　　长祭的语调很沉：“它坚持不了多久了，一直在撑着见你最后一面。” 　　过来的皮毛永远都是纯白不染的，与许多一身污垢的白毛物种不同，然而此刻，无暇的毛发尽是结团的血块，黏稠的泥泞。 　　其实过来早已感应到陈见楚的到来了，只是它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只能等待着陈见楚的靠近。 　　陈见楚站在过来的面前，茶褐色的眼眸倒映着过来如今的模样。 　　“呜——” 　　过来的咽喉发出了低沉而哀转的鸣声。 　　陈见楚知道，它是想让自己摸摸它。 　　这附近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彼此。 　　陈见楚伸出双手抚摸着过来的脖颈，他张了张口，声音有几丝哑意：“对不起。” 　　过来侧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蹭着陈见楚，似乎是怕弄脏了他。 　　只可惜，它现在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还是不可幸免地弄脏了陈见楚。 　　过来自责地向后撤离，陈见楚向前一步，抱住了它。 　　在过来的记忆中，陈见楚从来不会主动抱它，唯一有的一次，还是因为他们一起闯了荥兽窝，逃离的时间紧迫，陈见楚嫌它腿短跑得慢，直接一把拎起它逃跑，途中是觉得拎着不太方便，才改为抱着。 　　过来很开心，它轻轻地舔了舔陈见楚。 　　见陈见楚没有像往常一样制止它，过来很高兴，它紧紧贴着陈见楚，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纵容。 　　渐渐地，过来垂下了它的头颅。 第99章 　　“你确定要把过来的尸体烧成灰吗？” 　　青问。 　　陈见楚淡淡地应了声，纠正：“是骨灰，我想带着它离开散。” 　　青静了一会儿，说：“好吧，不过这种事还是让炎帮你做比较稳妥些。” 　　陈见楚点了下头，便没有再说话了。 　　炎一行人回来时，物种的攻击并未完全停歇。 　　他们只能用自身的气息去掩盖陈见楚的气息，这无疑点明了异族的所在地。 　　尽管异族再怎么控制着适当的尺.度，终究会被物种发觉到，但他们的气息泄露总比陈见楚的气息泄露要好上一些。 　　炎的加入，大大减轻了族人的负担。 　　物种很快就被清理得寥寥无几。 　　终的眼睛一亮，道：“首领大人，快将您的气息扩大。” 　　炎不明所以，却也是照做了。 　　终又朝族人说道：“可以收回气息了，气息一事就交予首领大人来办吧，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一回事？楚呢？” 　　炎横扫出了一弯烈焰，绚烂的赤浪席卷了物种，留下的残骸，是了无生息。 　　“楚的气息泄露了。”终说，“幸运的是，能被掩盖。” 　　炎的神色一凝，他又问：“楚现在跟青在一起吗？” 　　终说：“是啊，还有过来，不过它已经死了。” 　　炎蹙眉：“谁杀的？” 　　终禁不住批判道：“雪山狼一族，我也是没想到会撞上过来的本族，更没想到它们会对过来下死手。” 　　炎听完后，默了片刻，道：“先把这些物种解决了再详说。” 　　此处的风盛大，许是位置高的缘故，风中还裹挟着冰凉雾水之意。 　　时不时的，还能从风中闻到死亡的气息，多种意味的混杂。 　　陈见楚站在一棵树下，俯瞰着下方乱斗的景象，异能种类多得眼花缭乱。 　　他现在站的位置，观测物种们容易，而物种们想观测到他就不容易了。 　　“炎回来了。” 　　青一感应到炎的气息，便同陈见楚说了。 　　“炎也在释放着气息，大抵是终让他这么做的，其余人的气息都收回了。” 　　青没有用自己的气息掩埋陈见楚的气息，他一旦放了，那么陈见楚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因此，现今陈见楚的气息，是下方的异族人在掩盖。 　　陈见楚的目光在杂乱密集的生物中搜罗着炎的身影。 　　看是看不见的，以他所处的高度。不过，他看见了璀璨的赤焰。 　　见到了炎的异能，说明他就在附近。 　　望着尽是物种的大地，只要一想到炎在那里，陈见楚的心便有所安定，但其中伴随着酸涩。 　　青一直在观察着气息的变化，意识到了要点，他便同陈见楚道：“炎的气息完全盖过楚的气息了，而且，受炎的气息影响，绝大部分物种都产生了退缩之意。” 　　说到这，能听得出青话语中流露出的吐气扬眉之意。 　　察觉到陈见楚的视线，青的面上泛着笑：“我只是想起了炎幼年时的事情。” 　　陈见楚看着他，没说话。 　　少年的情绪低迷，青有所感受，他想了下，笑说：“我给楚说说炎幼年的一些事吧。” 　　陈见楚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无比专注，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青道：“楚对炎的印象可能是温柔，可能是亲和，又或者是强大？但楚定然不知晓幼时的炎是如何的。” 　　“说起来，炎以前的性情与如今的性情有着天壤之别。”青的声音轻而缓，带有安抚的意图，“幼时的炎玩物丧志，眦睚必报，总是惹是生非，叫人头疼不已。” 　　“炎占着自己绝无仅有的资质，尤为狂妄自大，他喜欢掌控一切，更是喜欢他人臣服于他的脚下。不过，单凭一个资质是无法做到这些的，毕竟在当时，炎除了资质，能力却是平平无奇。想必楚也知道，不论在哪个族群，想要当首领都是需要看实力的。以炎当时的能力，全然不可能当得上首领。可就算如此，对于首领之位，他是势在必得。” 　　陈见楚听一会儿，问青：“你当时怎么看他的？” 　　青闻言笑了：“我当时还能怎么看，我觉得他很有魄力，很崇拜他，很支持他，打从心底认为没有人比得过他，首领之位必然是他的。” 　　陈见楚不禁失声笑了下，唇角微扬。 　　见他心情有所上涨，青凝重的心也终于软了下来。 　　他接着道：“虽然炎认为首领的位置是他的，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能力不够，便开始提升自身。由于炎平日里太过于目中无人，在族中结下了不少梁子，所以，他被藐视了。” 　　陈见楚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们嘲讽炎，说他这种天资过人的非凡存在，怎么会需要训练自己，不应该躺着就能当上首领吗？” 　　陈见楚无以言对。 　　青说：“炎自是没有理会他们，他们见炎忽视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便说炎的资质也不过如此，往日还总以此招摇撞骗，当然，我在此申明一下，炎可没有做过这类事，全然是他们故意激怒炎的。炎本就引以为傲，却被他们这么说，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当即释放气息。楚可能不知道，炎的气息很是强盛，在他有意施压的时候，没什么人能受得了，因此被炎的气息降压，他们不会很好受。” 　　说到这，陈见楚便明白青方才为何觉得扬眉吐气了。 　　感情是出气了，心情舒畅了。 　　“总之，每次一见面，我们都互相看不起对方，打架，下赌约这些是常有的事。” 　　青的面上还有浅浅的笑意，含笑的眼睛却有些哀伤，陈见楚看出来了，那是对过去的怀念。 　　想必后面没过多少年，末日便爆发了。 　　至于那些曾经相看两厌的人，恐怕早已死于动乱之中了。 　　而炎的性格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很可能跟他的父母有关。 　　陈见楚没有忘记，韶向他透露过的话。 　　当然，不排除永无止休的压抑环境这一因素。 　　青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炎在靠近。 　　“炎来了。”青轻咳了两声，正了正嗓子。 　　陈见楚敛下了眼帘。 　　陈见楚曾见过濒死的小鸟，还未了断气息，就有蚂蚁来啃食它，怎么赶也赶不走，将它虚埋在土里，过一两日去看，小鸟被挪出了土里，身上的蚂蚁，不知名的虫子更多了，而这时，小鸟还弥留一丝游弱的呼吸，眼睛灰蒙，浑身脏兮兮。尽管如此，那些冷漠的，无情的生物还在享用它的身体，哪怕它还未完全死去。 　　最后，那只小鸟只剩下几根残破的羽毛，和看不清是什么的肢体残渣。 　　何其残忍。 　　他又何尝不残忍，曾举起石头，想要砸死这半死不活被食用的小鸟，让它得到解脱，结果却是懦弱地放下了凶器。 　　他不敢杀死它，所以只能看着它受尽折磨地死去。 　　而如今，过来死了，它没有像那只小鸟一样，可它的尸体也引来了不少生物。 　　为了完好地保存过来的遗体，青将它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楚想好用什么装过来了吗？”炎问。 　　陈见楚：“嗯。” 　　青说：“过来的体积太大了，是难以带在身上的，炎把过来烧成骨灰后，凝缩成方便携带的大小吧。” 　　炎看向陈见楚。 　　青说：“楚同意了的。” 　　“好。”炎点了点头，随后问陈见楚，“要再见过来一眼吗？” 　　陈见楚摇了摇头。 　　他已经看得够久了，过来的尸体。 　　与其记住过来最后的样子，倒不如记住它从前的模样。 　　不久之后，炎回来了，他将一枚手掌大的玉递给陈见楚。 　　手中的玉冰而凉，全然与柔软沾不上边，而算不上小的体积，陈见楚却觉得很小很小。 　　炎注视着陈见楚，说：“这是最小的程度了，不能再小了。” 　　陈见楚轻柔地将玉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囊中，淡色的唇小幅度张张合合着：“谢谢。” 　　炎却是缄默了下来，看着陈见楚将玉收好。 　　“首领大人，情况你也了解了，现今最合适的方法，就是您用气息压制楚的气息了，并且对于物种还能起到威慑作用。”终认真道，“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嗯。”炎说，“药物失效的问题还是没有头绪吗？” 　　终长叹一声，道：“找不出来，突然就失效了。” 　　“不过。”终又道，“我发现楚的气息之所以能被掩盖，是因为还有残余的药效存在，是受其影响。” 　　“失效怎么会还有残留的药效？” 　　青不解，前所未闻。 　　终重重点了点头，说：“所以我怀疑不是药物出了问题，而是有外在因素从中作梗，导致药物失效，因此才会失效得不完整。” 　　外在因素。 　　物种的疑点。 　　刹那间，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答案。 　　——散。 　　“如果真的是……”青欲言又止，改口，“祂，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祂能做到这些事。” 　　散主宰着一切，而他们都是散的附庸，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散的眼皮子底下。 　　散会允许养分出逃吗？ 　　总之，散在操纵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无须明说，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沉思片刻，炎说：“大抵是无法对楚下手，所以才会只做这一些。” 　　“不对啊，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岂不是一劳永逸？”终想不通。 　　青说：“如果我们能知道祂的想法，也不会在这里了。” 　　“不是不杀，而是不能。”炎说，“应该与楚有关。” 　　几十条命而已，对散来说算不上什么，它的边界都吞噬多少了。 　　终不由看向了陈见楚，激动地问：“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陈见楚微掀眼皮，没有答话。 　　炎注意到了陈见楚的恹恹，说：”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也不用想着跟它抵抗，或是如何。那些都不重要，当前重要的是找到薄弱处。” 　　青跟终在一旁附和点头。 　　炎又道：“好了，先休息吧，之后不会太和平，所以在此之前，抓紧间命歇息吧。” 　　鉴于近来夜间的寒意浓重，为了御寒，青在暂居地搭了些房屋。 　　陈见楚跟炎被分配到了一间，原因无他，是为了气息更好的压制，离得越近，奏效越好。 　　陈见楚坐在简易的床上，两步外还有一张床。 　　——是炎的。 　　青很贴心地给他们分开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近距离接触了。 　　陈见楚在床上躺了下来，侧身向内，背对着炎。 　　夜晚的森林，万籁俱寂，似乎已经维持很久了。 　　其实在不久前，他们又同物种缠斗了一阵。 　　陈见楚手里握着蚕丝囊，触觉向大脑反射着里面的玉的轮廓起伏，隔着一层编织料子，都能感受到凉意。 　　“楚，你还好吗？” 　　是炎在问他。 　　陈见楚只觉鼻子一酸。 　　“过来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炎的话还未说完，陈见楚的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楚。”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起来的，又是怎么面向了炎的。 　　总之，他又在炎面前哭了。 　　“我不想哭的，可是你一提，眼泪就掉下来了，它还不停。” 　　陈见楚流着眼泪，往常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绵软。 　　“抱歉，是我的错，对不起楚。” 　　听着炎的道歉，陈见楚的泪水滑落得更为汹涌了。 　　炎不停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尽。 　　“好难受，我好难受。”望着炎温柔而悲戚的黑眸，陈见楚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抱住炎，哭声诉说，“我真的好难受炎，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过来，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它就不会死了。” 　　“这不是你的错，楚，不是因为你。” 　　“是我，都是我，那些物种都是因我而来的，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过来就不会死了。” 　　“过来早就发现我的能力了，它亲近我就是为了离开空间，虽然知道了真相……可是，我还是没有赶走它，没有杀了它。” 　　“我想，它有时候也是真的蠢，它也是有点喜欢我的……我明明打算留下它了，结果，它却死了，死得那么……” 　　“楚……” 　　“为什么，我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以为有了这个能力，就能救下所有人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么困难，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因我而死，为什么我的能力会有这么多缺陷，难道我真的是个有缺陷的垃圾吗？我的出生真的就是一个错误，我爸他根本不爱我妈，他恨我妈，他怕我妈，他不爱我，他害怕我，他害怕我会变成一个疯子，会趁他不注意杀了他。” 　　“楚，你听我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完美的存在，没有谁能做到完美无缺，你不用因此而感到自责，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你的世界，我很开心，真的，你不是没有人需要的，楚，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 　　陈见楚愣住了，他没想过炎会对他说这种话。 　　可是…… 　　“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见楚一面说着话，一面流着泪。 　　“我知道。” 　　“可是，我也害死了你的族人。” 　　刹帝那，布鲁克斯，乃至他们可能没发现的，因他而来的族群…… 　　死在这些族群，物种手中的族人，本来不会死的。 　　他们之所以死亡，是因为他的存在。 　　“别这么想楚。” 　　“每次看着你，我就会想起那些因我而死的族人，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罪恶感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楚远离我是因为这个吗？” 　　“对不起……” 　　陈见楚紧紧抓着炎，他害怕炎会消失。 　　炎握住陈见楚肩膀，将他面向自己：“楚，看着我。” 　　陈见楚用力咬着唇，努力不让泣音溢出来，他怕炎嫌自己哭得烦人。 　　他很想说，其实自己很少哭的，只是碰上他，就变得容易哭了。 　　“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会死，因为有你，我们还能活一部分人下来，所以，不是你的过错，有错的人是我，这么长的间命里，我没有给到你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楚总是在责怪自己。” 　　陈见楚张了张口，想否认，炎却拥住了他。 　　“真的很抱歉。” 　　“……”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又跟炎说了多少胡话。 　　但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炎总是会温柔地安抚他，一一回答他。 　　真的好温暖。 　　陈见楚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迎接着美梦的到来。 　　不过，他还是想再多看炎一眼。 　　陈见楚略微掀起沉重的眼皮，炎还在他的床边，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近。 　　陈见楚能清晰地闻到青年身上干爽清香的气息，那是草原牧野，森林原始独有的味道。 　　额间上有温热，柔软的触碰。 　　炎的呼吸似乎打在了他的脸上，绵热酥痒。 　　咯吱—— 　　门轻轻地合上了。 　　陈见楚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额间的位置还在发着烫，要命的温度。 　　陈见楚捂着额头，赤着脚跑下床，拉开了门，发了疯地往外跑。 　　他没有跑多远，更没有跑多久，因为炎就在不远处，回过身来，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而陈见楚此刻的脑子，心脏，浑身上下都在叫嚣，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炎吻了他。 　　陈见楚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炎，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 　　炎已然收回了错愕的神情，他看着陈见楚。 　　外面的风刮得很大，很冷，却吹不走炽热的温度。 　　炎说：“楚，我们在一起吧。” 　　陈见楚瞪大了眼睛，心脏疯狂乱跳，几乎要力竭而亡。 　　他的脸，耳朵，手脚都在发烫，他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 　　良久，他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语速很慢，很小心翼翼。 　　“我……” 　　炎已然看穿他想说什么了，当即答道：“我没有开玩笑。” 　　陈见楚听见自己在说话：“你不用强求你自己。” 　　炎的神情却是极为认真：“我也爱慕着你，楚。” 　　“骗人，我不信。” 　　这一切一定是假的。 　　陈见楚起了退缩的心思，他转身就想回到屋内。 　　然而炎拉住了他，条件反射地，陈见楚抬眼看去。 　　“那楚认为我为什么要吻你？” 　　一听到‘吻’字，陈见楚的脸更红了。 　　“我…我不知道。” 　　“因为我真心实意地爱着你，楚。” 　　这是炎第二次说爱他。 　　陈见楚感觉头脑眩晕了起来，整个人飘飘然的，极为不真实。 　　“理智上我不该那么做，可最后我还是那么做了。” 　　望着炎漆黑柔亮的双眼，陈见楚更紧张了，他觉得说情话的炎真的会让他爆炸，很可能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情话。 　　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为他跳动着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3 22:02:02~2022-07-24 23: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槙山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这里是一片竹林，夹生于森林之间。 　　节节高升的竹身望不到尽头，竹叶大多数都在高处，仅有零星一点生于下方。 　　地面上的杂草落叶并不少，如若是在主系空间的话，那么就要小心被竹笋绊倒的可能了，因为它们很有可能藏于下方。 　　显然，在散自是无需担心这点，竹笋的大小都有一人高了。 　　异族在此停歇了下来，他们刚清理完追击的物种。 　　尽管炎的气息再有胁迫性，基因里的本能还是更能驱使它们，当然，也可能是散在引导。 　　所有人都很疲惫，只想歇息，其余全然没有精力再去想。 　　陈见楚站在一株名为魁的花下方，枝干上的绿叶毛刺清晰可见。 　　许多族人都坐在地面上靠着竹身入眠，四周静谧得剩下竹叶飒飒。 　　“楚不睡吗？” 　　炎走了过来，温声询问着陈见楚。 　　一听见炎的声音，陈见楚不自主地绷紧了身体，他低着头，视线一直落在其他地方，硬是想要避开炎的方位。 　　而炎就在旁边，是一个怎么也忽视不掉的存在。 　　陈见楚只好找借口离开：“我想走走。” 　　陈见楚才刚迈步，身后的炎便说：“我陪你一起。” 　　陈见楚后悔了，他不该那么说的，他本就想躲着炎，结果却造成了两人的独处。 　　只要一想到自己与炎的关系，陈见楚就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炎了。 　　那天晚上的画面，还是那么清晰，叫他脸红心跳。 　　“不要走太远了，楚。”炎说。 　　陈见楚小声回应：“嗯。” 　　两人相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 　　“楚还没习惯吗？” 　　炎忽然开了口。 　　陈见楚自是知道炎在问什么，他也是清楚确认关系后，自己反倒变得拘谨起来了。 　　“我…”陈见楚微微张唇，慢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正因为太在乎了，所以哪怕在一起了，也会患失患得。 　　他害怕失去炎。 　　陈见楚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会导致炎对他没了感情，从而离开他。 　　感情这种事最说不准了，谁又能永远陪伴谁？ 　　“同平常一样便好，不用怎么做。”炎说，随后他轻轻笑了下，“楚先前不是很勇敢吗？” 　　陈见楚抿紧了唇，没好意思看炎。 　　炎抬手在陈见楚的脑袋上揉了揉，说：“其实楚怎么做，我都是喜欢的，所以你完全可以随意行动。” 　　陈见楚悄悄地红了耳朵。 　　“楚。” 　　陈见楚抬头看向炎。 　　只见炎俯身下来，紧接着便是一声… 　　啾—— 　　陈见楚愣住了，尤其是炎亲完之后并没有直接撤离，而是退了几厘米，用那双黑眸注视着他。 　　距离好近。 　　陈见楚能看见炎长而密的睫毛，幽深迷人的眼瞳… 　　脸还是难以克制地发了烫。 　　啾—— 　　炎又亲了他一口。 　　陈见楚十分震惊，他连忙后退，捂住被亲了两次的脸。 　　他又羞又急：“你怎么又亲我？” 　　炎笑吟吟地说：“因为楚脸红的样子很可爱，我没忍住。” 　　可爱？？？ 　　陈见楚从未听过别人夸他可爱，何况炎不是别人。 　　炎不是别人，炎是他的… 　　陈见楚感觉自己快要熟透了，一想到这副样子被炎看着，他更是无地自容。 　　他赶忙掉头就走，疾步向前，而炎在后面跟着。 　　陈见楚的脑海一直不停地回放着炎的脸，亲吻时的模样，注视时的模样。 　　走了几步，陈见楚停下了脚步，炎也跟着停了下来。 　　陈见楚转过身来，面对着炎，说：“我也要亲你。” 　　他没有亲吻过炎，都是炎单方面的亲吻。 　　他也想亲吻他。 　　炎仅是怔了下，很快，他问陈见楚：“楚想亲哪里？” 　　陈见楚一哽，极力淡定：“脸。” 　　炎走近站定后，还不忘贴心地俯下身来。 　　陈见楚能看到炎眸中盛满的笑意，他的眼神不由飘忽了起来，甚至羞涩地想躲藏起来。 　　但陈见楚并没有那么做，他还是鼓起勇气，吻上了炎的脸颊。 　　啵—— 　　陈见楚睁大了眼睛，被这清脆响亮的一声吓懵了。 　　他亲得急，不像炎吻得轻柔而缓慢，这导致了两者亲出来的声音不同。 　　听到从炎双唇间溢出来的笑声，陈见楚只觉脸快烧坏了，尽管如此，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和炎在一起了。 　　望着眉眼带笑的炎，陈见楚也绽开了笑颜。 　　自药物失效后，泄露的气息都由炎压制着，出于情况总是突变这一点，终又制出了一些药物。 　　除去第一次的生疏钻研，之后做起来，终都是得心顺手，很快制出了药物。 　　“保险起见，还是多吃一次看看是否起效。”终说。 　　单凭一次，还不足以他们直接放弃此方案，总归还是要再试一次的。 　　陈见楚将药丢进口中，咽了下去。 　　“好了，之后就看有没有起效吧，如若没有，便是被彻底根除了。”终说。 　　其实，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探一下边界的手能伸多长。 　　当然，在等待的时间里，终没有虚度光阴，他开始研制其余抑制气息的药物。 　　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败，而直接放弃了这条道路。 　　虚空中编排着一道又一道的线条，这些线条曲折，跌宕，有光在闪烁。 　　——生命线。 　　相比第一次所见的生命线，现今的生命线已然减少了近乎大半。 　　长祭正在观摩之后会消失的生命线，以及它们黯淡的时间节点。 　　“这两处间命很可能会发生崩解。” 　　长祭说着话，随着她的话，庞大的生命线骤然大减，只留下两批生命线，除了生命结尾的大致间命不同，两批物种都有一个共同处，便是每个物种的灭绝时间相差不大。 　　以此推算，两批物种的灭绝时间，是最有可能发生崩解的两处时间。 　　而这两处可能是崩解的时间，相隔不过几十个间命。 　　出于散对他们的关注，很有可能在崩解时，他们会折损不少人。 　　“也不一定是坏事。”炎说，“我们可以借此看散是否真动不了异族。” 　　如若真是，那么定然是因为陈见楚。 　　其次，他们身上都有陈见楚的气息，被缺口吸收的概率很小。 　　虽是如此，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炎：“将要灭绝的物种在此之前可能会对我们进行猛烈的进攻，散如若无法对我们下手，它定然会让物种来解决我们，它会告知物种崩解的信息，还有楚的能力，死亡的逼近，会使它们不顾所有地来争取。” 　　异族倘若覆灭，陈见楚不能及时离开散的话，那么他会被数千万的物种争夺，不难保会死于乱战之中。 　　总之，结果基本是不美好的。 　　再者，陈见楚也不愿意跟炎分开。 　　“又有苦战要打了。”青叹息着。 　　炎将两批生命线浏览了一遍，说：“还有百来个间命，目前尚不能知道物种是否会来，何时会来，总而言之，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迎接危机对于异族已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他们习惯，却也并非完全习惯。 　　然则，再如何，他们也得去争取那飘渺不定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居然，点烟JPG. 　　我还一直想着完结前能有两百收藏，我就圆满了，看了看现在的收藏，嗯……应该可以达成，虽然两百收藏不能干啥，但就是想要上两百的数量，可能是好看一点吧QAQ感谢在2022-07-24 23:56:36~2022-07-26 00: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槙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药物起效的时间过了，陈见楚的气息都没有隐藏起来。 　　虽说这是预想中的结果，却还是难免会心生落空失意。 　　陈见楚更是成了一个药罐子，每隔几个间命就吃一次终新制的药物，用不了多久，整个人都染上了清苦的药香味。 　　“苦吗？” 　　炎看到陈见楚一脸淡然地吃着药，出声询问。 　　发现是炎来了，陈见楚冷厌的神情消融开来，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不苦。” 　　常言，是药三分毒，但终本就身怀治愈的异能，去之糟粕，取其精华这一点，他是能做到的，所以全然无需担忧会有副作用，或是留下病根这种事发生。 　　不过，药物的确是实打实吃进去的，到底还是会勾起味觉的苏醒。 　　炎听完之后，缄默了片刻。 　　陈见楚问他：“怎么了？” 　　炎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楚对我是奉之所有，我” 　　“我不想你说愧疚那些话。” 　　陈见楚打断了炎的话，他望着炎的眼睛，说：“你值得我这么做，炎只要接受就好了，况且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说后面那一句话，陈见楚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两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好意思地在净白的脸上绣满了红晕。 　　“楚。” 　　“嗯？” 　　“我可以吻你吗？” 　　陈见楚的心脏一跳，见炎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他又有些害羞了。 　　“问我干什么？” 　　陈见楚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快要把这辈子脸红的额度刷爆了。 　　总而言之，炎的一个细微举动，都能惹得他面红耳赤。 　　陈见楚不知道炎为什么要问他这种事，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虽不长，亲吻对方的次数也不多，但一直以来，炎都是直接吻上来的，没有一点提示。 　　这一点，经常搞得陈见楚十分手足无措，当然，他心里还是喜欢炎的亲吻的。 　　炎说：“因为我不想亲脸了。” 　　当头一棒的感觉，陈见楚有些难过：“为什么？” 　　这么快就失去兴趣了吗？ 　　陈见楚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他全然忘了炎上一句话蕴含的意义。 　　陈见楚任由炎扣着他的下颌，紧接着，视线被迫抬高，而炎的手指搭在了他淡色的唇上，轻轻摩挲着。 　　这亲昵的举动，令陈见楚惊讶，他呆呆地看着炎。 　　而炎的眼神炙热，里面包含的情绪很纯粹也很直白，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想吻这里，可以吗？” 　　陈见楚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炎的请求，他怎么可能拒绝。 　　他微弱地嗯了一声，十分紧张地抓着炎的手臂。 　　随着炎的靠近，陈见楚更是将他脸部的皮肤细节看得更为明了了，以及他身上的气息正在一步一步地包围着他。 　　“眼睛要闭上。” 　　炎说。 　　陈见楚连忙闭上了眼睛，下一刻，泛冷的双唇被印上了温度。 　　好软。 　　这一触感还是让陈见楚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曾在心中临摹了无数次的脸。 　　炎正闭着眼睛，专注地用唇一点一点磨蹭着他的唇，或许是没有了视觉，他总是会越线，蹭到嘴角的外围去。 　　痒痒的。 　　陈见楚心想。 　　接吻没有声音，好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跟炎的呼吸声。 　　陈见楚刚这么想着，下唇就被咬了下，这吓得他急忙后退。然而，后脑却被炎的手扣住了，唇再次被压上，腰上也缠上了一只强劲有力的胳臂，牢牢禁锢着他。 　　“没事的楚，别紧张。” 　　炎低声呢喃着，说话时呼出的气体都喷洒在陈见楚脸上，弄得他皮肤发痒，身体发酥。 　　陈见楚完全不敢吭声了，整个人温顺地窝在了炎的怀里，唇被轻轻啃咬着，一下又一下，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 　　渐渐的，炎还含住了他的唇瓣，细细舔舐着唇上的每一条纹理，唇瓣每次分开时所发出的声音都十分清脆，这无疑加重了两人的缱绻气氛。 　　陈见楚被吻得晕乎乎的，他模仿着炎，亲吻着对方。 　　不知何时，灵敏的舌头撬开了他的牙关，进入到他口腔内纠缠着他那迟钝，行动笨拙的舌头。 　　陈见楚想躲，却抵不过炎的攻势，完全沦陷于对方。 　　两人的呼吸不断交融着，熏染着对方，体温随着亲吻而升高，并且互相传达给对方，无比炽热，难以忽视。 　　陈见楚被吻得节节败退，呼吸愈来愈凌乱，脸上直接铺满绯色，眼角被逼出了泪花。 　　他还以为炎会很温柔的，结果青年丝毫没有慢一点，停下来的趋势，很是猛烈。 　　陈见楚推了推炎的胸膛，那力气小得可怜，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架势。 　　“炎…” 　　唇齿暧昧不清时，陈见楚艰难地从喉间溢出青年的名字。 　　爱人的叫唤，让炎停止了入侵的行为，他轻啄了下陈见楚被吻得艳红的唇，嗓音暗哑懒慢：“嗯，不亲了。” 　　听得出来，他还没有餍足。但看陈见楚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陈见楚本想说还能继续的，但转念一想，炎定然知道自己在迁就他，是绝对不会再继续的，因此，他也就没有说些什么了。 　　炎的唇好红。 　　仅是一眼，就让陈见楚想起了两人方才的纠缠，这让他没好意思再看炎的唇。 　　陈见楚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唇，但他能感受到一些异样，比方说有点疼，有点肿，以及很烫。 　　“楚果然骗我。” 　　炎忽然这么说。 　　陈见楚没懂，他回忆着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炎说：“明明还是苦的，却说不苦。” 　　“……” 　　肉眼可见的，陈见楚的脸色在涨红。 　　“不过后面就不苦了。” 　　亲那么久，怎么可能还会苦。 　　陈见楚严重怀疑炎是故意说出来调侃他的，那话语无不透露着缠绵绸缪的意味。 　　对于炎的言语，陈见楚都是闷着不发声。 　　反正刚做完了那种事，他是挺难为情的。 　　毕竟，他没有任何经验，什么都是第一次，而在这之中，一直都是炎在牵引着他。 　　陈见楚想到了什么，他问炎：“谁教你接吻的？” 　　以炎的视角来看，此刻的陈见楚眼角微红，表情委屈，似乎是在强忍哭意。 　　“看着看着就会了。”炎解释道，“别难过楚，我没有亲过其他人，我只亲过你。” 　　“你看谁接吻了？” 　　“幼时常常能见到族中的伴侣们接吻，族中不忌讳这点，我在旁观摩过几次。” 　　“你为什么要研究接吻？” 　　“好奇而已，也没有特别去学，看多了便知晓了大致流程。” 　　“是吗？” 　　“真的。”炎忍俊不禁，“没有骗你，楚是我的第一位伴侣，当然，也是唯一一位。” 　　陈见楚敛下眼睑，有意不去看炎。 　　“楚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吗？” 　　炎本意是逗一下陈见楚，也默认少年会跟往常一样羞涩地闭口不言。 　　然则，陈见楚没有那样，而是极为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我的，我比较自私，你要是跟别人有过，我会很嫉妒，会想杀了那个人，你只能是我的，炎。” 　　炎稍怔了下，随后他笑道：“那楚还真是霸道，但你说得对，我是你的。” 　　陈见楚耳垂一热，方才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他抬起手，对炎说：“我们拉个勾。” 　　“拉勾？” 　　“就是这样。” 　　陈见楚摆弄着炎的手，将其弄成自己的同款。 　　陈见楚做了个示范，自己与自己拉了个勾：“在主系空间，拉勾很常见，它是许下承诺的一种方式，而承诺是需要兑现的。” 　　“我没有跟人拉过勾。”陈见楚平静地讲述着，他抬眼看向炎，说，“炎做第一个跟我拉勾的人吧。” 　　“好，楚想要什么承诺？” 　　炎答应得干脆。 　　陈见楚说：“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炎说：“好。” 　　“手。” 　　陈见楚勾了勾尾指，示意炎勾上来。 　　炎闻言照做，尾指勾上了陈见楚的尾指，指尖的温度在传输。 　　陈见楚不禁弯起了唇角，笑意盈盈。 　　“跟着我一起念那句话。” 　　他的声音轻快愉悦，眼眸中尽是熠熠星光，美好得让人不忍采摘。 　　念完了那句千千万万个人说过的话，两人重复着无数上演过，而又百番不同的一幕。 　　拇指相对，指节紧挨。 　　其实陈见楚明白，这种承诺算不上什么，很容易就会被冲散，消失湮灭于时间的洪流中，可就算如此，他也想要这一刻对方赤诚的心。 　　完不成承诺的人不会有任何惩罚。 　　有太多的承诺成为空口白话，有太多把诺言当了真的人。 　　人心易变。 　　“楚。” 　　陈见楚闻言看向炎。 　　然而炎仅是俯身，隔着青丝吻了吻他的额间。 　　炎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 　　陈见楚听完之后扬唇一笑，他拉住炎的手，绷直腰身，踮起脚吻了下炎的喉结。 　　目视着炎幽深的眼瞳，陈见楚说：“我只是吻不到你的脸而已。” 　　炎弯下腰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见楚：“现在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6 00:00:32~2022-07-27 02: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t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成批的野草被践踏，被摧毁，巨树的躯干刻满了伤痕，或深或浅，露出内部的木。 　　地上的断枝不在少数，截断了许多道路，除了攀越，便是绕长道走。 　　陈见楚从树上一跃而下，落至地面。 　　冷白的面部溅了不少血，被风吹了一阵子，都干透了。 　　陈见楚神色漠然地迈步向前，各种异能的大肆破坏，碰撞出了不同的气味，而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拉低了这片区域的空气质量。 　　风涌动的气流有所改变，陈见楚稍稍敛神，从背后的箭筒抽出箭支，将其衔接于弓与弦之上，三指勾着弦线，细弦被拉得极满，形成了一个突出的三角，顶尖由陈见楚扣着。 　　嗖—— 　　生有粗壮头角的物种尚未靠近陈见楚，便被长箭穿透了脑袋。 　　放出了第一箭后，陈见楚又快速搭起第二支箭，这一次，他射的是物种的前肢关节。 　　按理来说，射中了脑袋，他就该收手，但如若是这般，事情自是简单了不少。 　　这次来的物种共有数百种，每一类物种平均有几千数目。 　　正面迎战，他们无疑是吃亏的，何况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再者，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跟物种交手，不该浪费的时间还是不浪费为好。 　　异族费了些手段，错开了物种们所在的地区，这令他们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异族一行人窸窸窣窣地穿过野草丛，陈见楚负着弓，身在其中。 　　一切都在正常进行着，直到陈见楚听见了好几声微弱的叫声。 　　陈见楚斜眸看去，是他左侧不远处的野草丛发出的。 　　通常来说，离得近有危险的物种会在被发现的那一刻杀死，而这发出声音的生物没有被杀死，这代表着，它对异族没有威胁。 　　而且，光听声音，便能知道此生物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上了。 　　更不值得关注。 　　陈见楚收回视线，但他没有走多远，就有个小身影朝他跑来，当然，还没有接近，就被族人了结了。 　　“还是杀了吧，以防万一。” 　　族人说。 　　“走吧楚。” 　　陈见楚点了下头，本是要收回的目光，不由被还在轻微幅度活动的生物吸引了注意。 　　没死？ 　　陈见楚略掀眼皮，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朝那个生物走去。 　　“楚想救它？” 　　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问。 　　的确，陈见楚从未有救物种的举动，毕竟，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见楚垂眼看着卷缩着身体，窝在草地里的瘦小生物。 　　它一身血淋淋，正用那双黑圆的眼睛看着陈见楚，有些像他刚来到散时，见过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只死了很久，身体变僵的松鼠。 　　其实陈见楚并不知道它名字，仅仅是觉得它像松鼠而已。 　　“能救吗？” 　　陈见楚问终。 　　“能是能。”终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其中的价值。 　　“既然楚想救，那就救吧。” 　　炎走了过来，对终说道。 　　“那就救吧。” 　　终的话音一落，命悬一线的物种全然康复，不见方才的伤势，而物种一察觉到身体的复原，立马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终见状不由撇撇嘴，说：“一点谢意都不表达下。” 　　说完后，终发现陈见楚跟炎完全没有听他在讲什么，两人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话，浑然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 　　令终惊奇的是，陈见楚竟然有说有笑。 　　终感觉自己在做梦。 　　“楚怎么突然想救它？” 　　终硬是插了进去，打破两人之间的对话。 　　陈见楚：“不知道。” 　　他没有搪塞终，当时莫名产生了那种想法，他的确说不出具体原因。 　　终拉长尾音噢了一声：“行，以后还想救什么，都可以叫我哦。” 　　话落，终笑眯眯地看着陈见楚。 　　事实上，陈见楚还没有无聊到那种地步，没事给终找事干。 　　几人重新归队。 　　长祭不咸不淡瞥了几人一眼，心觉他们十分多此一举：“救了又怎样，最后还是会死。” 　　可能它现在已经成为了其他物种的腹中食，可能它不久后会死于崩解，可能…… 　　“那些不重要，之后的事我们自然没法保证，但至少那一刻它是活着的。”炎说。 　　长祭凝神看着炎。 　　炎坦然自若。 　　族中又有女子临产，为了她们的安全，他们只好寻找地方驻扎。 　　这次不是一位，而是数位。 　　族内好一些人忙里忙外。 　　“真是凑巧。” 　　终感慨一声，身为一个治愈者，他自然而然要做到让她们无痛，顺利生完。 　　“别说那么多了，快进去。” 　　终被人一把推进了屋内，出于男女有别，他是隔着叶帘使用异能的。 　　上回异族增加了一个人数，这令异族从八十七号人过渡到了八十八号人，而现今，更是能多上好几位，长祭自是最为满意的那个，而炎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在此空隙中，长祭让炎同她单独说会儿话。 　　“首领，你是不是跟楚有些什么？” 　　活到这把岁数，基本上，什么事她都见过，再者，她又是多虑的性子，一发现近来炎跟陈见楚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她自是暗道不妙。 　　和陈见楚在一起这件事，炎并没有掩饰，也没有主动告知哪一位，但被人察觉到，是迟早的事。 　　炎承认：“我已经跟楚确认关系了。” 　　长祭眼前一黑，她忍着直抽的心脏找着理由：“他逼你这样做的？告诉我，你跟他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 　　陈见楚对炎的心思，长祭全然看在眼里，不过，她发现时，陈见楚的能力已经暴露，为了异族，她不能除掉这个异类。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外来者。 　　“楚不会那么做的，长祭您对他有太多误解了。”炎说，“而且，是我向楚请求结为伴侣的。” 　　长祭气得大骂：“混账！你怎么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简直前所未有！ 　　“我喜欢他。” 　　“喜欢就要在一起？” 　　“能在一起自然是要在一起。” 　　长祭被炎的理所当然气得不轻，她道：“那你该怎么跟异族交代？怎么跟先辈们交代？” 　　炎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我没有做对不起异族，对不起先辈们的事。倘若先辈们认为我有罪，那待我死后，我会去接受处罚，但这不代表我认为我与楚是错的。” 　　显然，这件事，他不会退步。 　　长祭只觉心口淤堵得慌，她知道自己无法更改炎的选择，更知道他会一意孤行到底，她也是真不明白炎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毛头小子。 　　“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只要是他，那便值得。” 　　长祭的眼中布满了阴霾，她的话语压沉：“好，你执意要如此，我也阻拦不了你，但是，子嗣，你打算怎么有？楚可给你生不了。” 　　长祭冷丝丝地笑了下，讥讽的意味十足。 　　“既然他生不了，那之后便让其他人给你生好了。至于孩子的母亲是谁，便由我来选吧，反正你只钟情于楚，那么，子嗣是谁生的都一样。” 　　“有劳您为此操心了。”炎说，“但我不需要子嗣。” 　　“什么？”长祭忍着怒气，低压着嗓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吗？” 　　炎却是极为认真道：“我不能因此负了楚。” 　　“胡言乱语！”长祭气极了：“你身为首领，拥有多位伴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先前不愿娶妻，是因为空间不稳定无心顾及，这便算了。但如今，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小子而断了血脉，真是丧心病狂！” 　　炎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道：“跟楚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 　　“以你的资质，生出来的子嗣必然不会差，你总得为异族的未来考虑。” 　　炎轻叹一声，道：“那算不上什么，族中自是有优秀者，没有我也不会有所影响。” 　　长祭明白了，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谁也无法改变。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长祭不愿再与他交谈，愤愤离去。 　　终才刚坐下来没多久，陈见楚便过来了。 　　“找我什么事？” 　　事情办得顺利，终没费上什么功夫，正因如此，他才能一脸轻松地在这里。 　　陈见楚的神色犯倦，他问终：“最近怎么没有给我药？” 　　“药？”终眉一扬，说：“哦~那个不用吃了。” 　　陈见楚不解：“为什么？” 　　终懒洋洋地往后面一靠，朗声道：“首领大人不让。” 　　炎？ 　　陈见楚微讶。 　　终又叹道：“也是，再怎么样也不会起效了，停了也好。” 　　他制了十几种药物，没有任何一个起效，哪怕一点都没有。 　　只是他不想放弃，一直坚持而已。 　　如今，也是时候停止了，不然真不知楚要吃到何时去。 　　陈见楚缄默了下来，心里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利弊。 　　“楚在想些什么？” 　　陈见楚回过神来，正好对上炎的视线。 　　“没什么。”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视线却在关注着炎穿过边界的尺度。 　　一根手指都没有。 　　炎能穿越的部位。 　　反观他人，已经能做到三分之一的身体穿越。 　　太少了。 　　强烈的不安与惶恐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开始走最后的剧情 第103章 　　祥和的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被追击而来的物种打破。 　　实际上，也仅是表面祥和罢了，许多人的心里都极度忐忑，无时不刻防着物种的到来。 　　哒—— 　　全身的重力踏入了水洼里，发出沉闷而嘹亮的声响，污泥的水渍被激得四溅。 　　“终！快给我疗伤！” 　　被斩断了半截身子的族人趴在泥土里，大声呼救。 　　他高举着手，另一只手撑在地面，支持着仅剩一半的身体，为的是让自己不砸进土里，暗红如水流的鲜血，不断从截面淌出，染红了沙砾。 　　他腰部以下的半身远挂在树桠上，血流如注，淋红了枝叶，似乎是巨树在掉着血泪。 　　终分出一份神施展着异能替他治愈着，然而身体还未连接上，地上的族人的下半个躯体便被异能给碾烂了。 　　“啊啊啊——”族人既惊恐又愤恨，“我的身体！” 　　终急速去护住，然则毁坏的速度过快，究竟是化为了尘土。 　　无可奈何，终只好给他再生了半具新的躯体。无疑，再生的躯体远不如原先的躯体，所以能用回本体，自然是选择本体。 　　但族人的下半个躯体已然被毁尽，只能再生一具给他了。 　　陈见楚屈身半蹲在植物破土的根茎上，他集中注意力，听取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视线留察着任何风吹草动。 　　根茎与地面的相连处频频有沙粒跌落，陈见楚伸指触地，静心一会儿，便能感受到从地底深处传出的轻微震动。 　　有生物在靠近。 　　陈见楚直起身来，向后退去，往高处而立。 　　陈见楚没有离开，他选了处合适的位置，站定下来。 　　不久后，方才陈见楚站的植物根茎已然被出土的物种掀翻，撞烂。 　　这是一只爬行类的生物，头部扁平，上面生有坚硬的凸点，身上的皮肤大多松弛，以至于不少呈褶皱状。 　　它眨巴着乌溜的圆黑眼睛，巡视着周遭，似乎是在寻找着陈见楚的身影。 　　而它的口中还叼着一个物件，定睛细看，陈见楚才确认那是一个人。 　　可惜的是，对方已经死了，了无生气地耷拉着头部。而他的死状也不是很好，只见他手臂残缺，肉被咬烂了不少，里面发红的筋跟骨头暴露了出来，至于血，怕是早已流干。 　　陈见楚移动拉得极满的长箭，透过飞扬的沙尘瞄准这头物种。 　　嗖—— 　　噗—— 　　中箭的物种轰然倒地，它甚至没有意识到陈见楚的存在，箭飞行的轨迹。 　　陈见楚翻身落地，随着物种的死去，它口中还未吞咽下去的尸体滑落了一截出来。 　　陈见楚站在原地看了几秒，伸手去将尸体拉出来。 　　好在，物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死咬住尸体，否则，陈见楚就无法顺利地将尸体拖出来了，那时，他需要去割断物种负责咬合的主力肌肉韧带等组织。 　　躺倒在地面上的尸体算不上完整，因为他的双腿已经被嚼烂，碎骨碎肉混合在一起，十分触目惊心。 　　也不知他在死前遭遇了什么，导致最后成为他者的口中食。 　　一时间，陈见楚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背也不是，抱也不是，扶就更不是了。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他那破烂不堪的躯体就开始掉碎块。 　　陈见楚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此停留，他锯下几片叶子，将族人的遗体裹了起来，勉强塞进了箭筒里。 　　至于箭支，他取了几根结实的植物根茎捆了几下，带在了身上。 　　现在是物种攻击异族的第三十五个间命，无疑，数量是惊人的多。 　　光是包围就已持续数波，陈见楚现在是刚从圈中逃脱出来的。 　　太乱了，物种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连其他物种都踩死，斩杀了，尽管这些是失误，却也都是现实。 　　“楚。” 　　炎感应到了箭筒里的尸体，有丝惊讶，他没想到陈见楚会带具尸体在身上。 　　“杀物种时碰到的。”陈见楚说，“炎能先处理一下吗？之后很可能会弄丢。” 　　他们已经不能再避开物种了，这场争夺会持续到崩解来临，甚至崩解期间，都不会消停下来。 　　而一切真如他们推测的那般，散诱导物种来攻击他们了，现在已经不分是否有感应器官，或者感应器官是否敏感这些了，除了部分不能动弹的动植物，所有生物都加入了这场浩大的争夺战。 　　并且，物种的确可以杀异族，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无需过多猜想。 　　“好。”炎接过了装着尸体的箭筒，问陈见楚，“楚还好吗？” 　　陈见楚：“嗯，很好。” 　　炎：“抱歉，总是让楚为我费心。” 　　“没事，我应该的，那些都算不上什么。” 　　陈见楚是很乐意为炎着想的，他从不觉得累，或是如何。 　　炎轻轻笑了笑，他稍稍附身，在陈见楚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陈见楚一惊，连忙看向周围，语气有些不知所措：“干嘛突然这样，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炎说：“看见了也没关系。” 　　陈见楚看他：“他们知道了？” 　　不敢想象，炎会把这种事宣扬出去，到时候，对炎岂不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陈见楚不知道异族会怎么看待炎，他担心他们会不尊重炎，至于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他是不在乎的。 　　“已经有部分人知道了，楚不用担心这点，我会处理好的。”炎说。 　　有人知道了。 　　陈见楚心一跳，不由有些发懵地看着炎。 　　炎揉了下他的脑袋，言笑晏晏道：“之后再同楚详说。” 　　也是，目前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心其他的事，物种还在涌现。 　　天色开始转变，本就不算明媚的蓝色化成了靛蓝，深而暗，仿佛是一块重色绸缎。 　　森林里又开始起风了，物种们随着风势的上涨，慌乱上了不少，因此，它们的攻势更为猛烈。 　　亡命之徒。 　　不难想象，风势的增大是崩解来临的前兆。 　　异族如今所处的位置，离边界不过几里，一旦空间发生崩解，边界就会急速收缩，速度远比料想中的还要快，所以，察觉到崩解前夕的临近，异族的方向改为往内地。 　　物种的攻势太猛烈，他们完全没有一刻能够停歇，一抵十，一抵百，一抵千，都是十分正常的状态。 　　所有人都陷入了血战之中，而陈见楚的动向，一直都受尽瞩目。 　　有炎跟青在陈见楚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物种能靠近他，所以他是安全的。 　　陈见楚也未曾因此而懈怠，他秉着杀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掂量着异能较强的物种射杀。 　　天越来越阴沉，森林底下已经快没有亮光了，昏暗至极，所有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并不是全部物种都有极佳的视力，更何况是夜间视力，哪怕这不是夜间，却也相差无几了。 　　在这等环境下进行战斗，对它们是不利的，可即使这样，它们也没有就此罢手。 　　——崩解在逼近，它们要灭绝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四周喧哗不休，说话的音量在这之中完全被淹没，都成为了无声之言，没人能懂。 　　陈见楚此刻最能看见的东西是，没有尽头的物种。 　　它们斗志昂扬，皆是孤注一掷。 　　为了活着，它们是那么的奋不顾身。 　　陈见楚不太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挽留那即将逝去的生命吗？难道它们认为活着快乐吗？可它们的世界，比人类还要枯燥艰苦。 　　很大概率，它们是感受不到快乐的，终究是骨子里的行为。 　　可，陈见楚还是有些难过。 　　它们都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微弱的光。 　　奈何，世界是不公平的。 　　总有被碾碎，被牺牲的存在。 　　滋啦—— 　　天际闪过了刺白的裂痕，很快又暗了下去，但，极为醒目的曲线烙在了上方，没有随着白光而消失。 　　炸裂沉闷的响声再度重现，整片天空暗了亮，亮了暗，多处色块不均匀，流电在其中爆闪。 　　风呜呜地怒号着，推倒了植物的枝杆，盛开似繁花的树冠被挤压成一团，枝叶不堪承受，脱离了母体，在空中乱飞乱撞，丝毫不能得以平息。 　　地又开始震动了，站稳不易，叫人失了重心，总觉自身腾空了。 　　天边有能量在涌动，森林大地高山河流沙漠冰川……皆被边界一一舍弃。 　　边界在收缩，上空也没有消停，不断有怪异嘈杂似悲鸣的声音传出来。 　　咯啦—— 　　一道流线闪过，世界安静了一秒，一个巨大幽深的缺口出现在天空正中央。 　　火星燃起，气流惨遭挤压，产生了呲呲声响，暗红的光影频繁在空中跳跃，形状宛若心电图，仿佛是对散的心脏进行剖析后的映现。 　　崩解来了。 　　然而物种没有四处逃窜，它们攻势已然上涨到了一个极端。 　　因为它们明白，它们会死于这场崩解，这时候躲崩解已然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殊死一搏到底。 　　这个坏结果，异族不是没有想过，但同在一个空间里，他们完全不能避开。 　　不利到极致的局面。 　　物种丝毫不防着崩解，它们一心扑在了争夺陈见楚这件事上。 　　而异族不仅要防崩解的天塌地陷，还要防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物种，十分难以顾全全局。 　　要不了多久，在崩解与物种的夹击下，异族死了八位族人，加上崩解前死了两位，已然折损了十位族人。 　　陈见楚清楚，他们想要撑到崩解过去，很难。 　　在崩解前，他们就已消耗了不少精力，用余下的来应对崩解期间的困境，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哪怕他们侥幸度过这次难关，但崩解后，活着物种还是会攻击他们。 　　光是想着就很头疼，再这样下去，炎定然会…… 　　短短的几分钟，又死了两位族人。 　　情势愈来愈严峻。 　　长祭说：“首领带着异族撤退，这里由我来解决。” 　　炎微愕，道：“还是您带领异族撤退较好。” 　　长祭冷笑一声：“异族不能没有首领，后面还有更惊险的难关在等着异族，衡权利弊，我留下来最合适。” 　　谁都清楚，留下来的人必死无疑，他将要抵挡所有物种，抵挡所有崩解带来的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他的异能绝对不能低，否则便是以卵击石。 　　长祭虽很少在族中露面，为人严厉，但她毕竟是长祭，异族神圣的存在。在末日前，长祭操办，插手的事务并不少，能给异族带来的利益更是如此。 　　仅仅是，末日的限制，造就了她的窒碍难行。 　　如若能直接通过缺口离开空间，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可惜他们不能，这个做法过于冒险，尤其是在散想要除掉他们的时候。 　　炎默了一瞬，道：“好，您放心，不论怎样，我都会让异族顺利离开空间。” 　　长祭看了他片刻，转而又看向陈见楚，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消失在众人眼前。 　　远远的，陈见楚便看见了，酷似水纹的波痕荡漾开来，以及一棵庞大无比的巨树在半空盛放。 　　白线勾勒的枝叶随风飘摇，淡金色的光芒流转回旋，慢震出的波动温和舒缓，金丝般的光束穿过百孔进入森林，灰暗的世界有光落下。 　　直到这一刻，陈见楚才知道，那棵无数次随着长祭迁移的大树，是她的异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8 20:54:20~2022-07-29 23: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镇雪梨 20瓶；蓝渡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崩解过后，生灵涂炭。 　　空气中有着多种化学物质混杂出来的气息，尤为刺激嗅觉，令头脑发胀。 　　陈见楚看着格外晴朗的天空，白云飘飘，清风徐徐，似乎不久前阴沉如黑墨的色调不是它的一部分般。 　　地势又有了改变，原先的平地变成了高高隆起的断崖，高山塌陷成一堆沙石，动植物夹杂在其中，欢淌的河流不知所踪，徒留仅剩空壳的洼地。 　　和晴一样，长祭是没有尸首的。 　　失去了那么多位族人，还折损了一位长祭，族中的气氛更是沉重。 　　走了几十公里，他们才看到一条奔腾的河流。 　　很久没有水喝的族人赶忙跑过去，洗了洗满是尘垢的双手和脸部，之后才用双手捧起河水饮用。 　　“连长祭大人也为异族牺牲了。” 　　有族人抹了抹眼下的泪水，当时的绝境场面还犹在眼前，无比窒息。 　　“别哭了，长祭会说你懦弱的。”有族人在一旁劝诫。 　　“我倒是希望长祭能当面这么说我，可是，她已经死了。” 　　气氛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心情都算不上轻松。 　　“活下来的人总要向前看，别想了，我们还是专注在离开空间的事上吧。” 　　“嗯，匪说得对，这也是对死去的族人们最好的交代。” 　　受长祭的影响，更是在崩解的加持下，物种受到了极大的重创，还有余力来进攻他们的物种不多，他们还能应付。 　　至于散为什么要灭绝掉攻击异族的物种，来削弱自己的胜算，那仅是因为散没法控制崩解，否则，它也不会给长祭有利用的机会。 　　一朵纯净的白花从空中降落，行动缓慢，左右飘逸。 　　炎伸手接住了这朵花，五指并拢，稍稍用力，白花破碎消散。 　　再次展开手指，掌心俨然躺着一块晶绿色的晶体。 　　“这是长祭留给我们的东西。” 　　见陈见楚困惑地看着这块晶体，炎便同他解释。 　　“有什么用处？” 　　费尽心思留下来的，自是宝贵。 　　炎说：“能用它观测物种的生命线。” 　　直到死亡，长祭也惦记着异族无法预测崩解这一件事。 　　炎往晶体注入了异能，生命线虚布与半空中。 　　物种的损失自是惨重，并且现在，还在持续跌数。 　　“下场崩解在二十个间命后。”炎观测完后，收回了生命线的图像，他转过身来，说，“绝大数物种正处于疲倦状态，当然，我们也是。它们会抱着以多制少的想法来继续攻击我们，所以，我们没有什么间命歇息，抓紧时间进些食吧。” 　　“下场崩解的规模似乎也不小，到时我们该怎么应对？”青担忧道。 　　陈见楚的心一沉，他看向了炎。 　　炎说：“物种一再而三地受挫，想必战斗力会有所降低，到时主防崩解，如若发生意外，那么异族便交由青帮我看管了。” 　　衣袖下，青握紧了拳头，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良久，他才艰难开口地回答了句：“好” 　　陈见楚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尽是沉甸甸的抑郁。 　　炎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抚慰道：“别担心楚，我答应过你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听此言，陈见楚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青舔了下发干的唇，轻呼出口气，道：“向前五里，有处边界很是薄弱，值得一试。” 　　“好。”炎道。 　　简单地进完食，异族便朝五里外赶去。 　　这是一处刚愈合不久的边界，并且有多处与它相等质量的边界处。 　　这处边界出来的效果确实不错，已经有半个身体能穿过去。 　　是令人雀跃的一个消息。 　　异族离开空间的希望又增多了，似乎就在不远的将来。 　　陈见楚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炎还是穿不了多少。 　　“为什么会这样。”陈见楚终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关乎炎的安危。 　　“别担心呀楚，可以试一下其他的边界处，正好如今的薄弱边界处变多了。”终说，“首领大人到底是与我们不同，受到的限制自然要比我们多。” 　　话是如此，可陈见楚还是无法安心。 　　炎静着声看着陈见楚，片刻，他道：“待这场崩解过后，我们去多试几处，不要害怕楚，进度虽缓慢，却不是完全没有。” 　　现在的确没什么时间去试验，陈见楚再想知道结果，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场崩解来了。 　　在第二场崩解来临前，他们没有得空多久，就迎上了追击而来的物种，一路战斗到现在。 　　又是山河崩析，无尽的物种围攻。 　　陈见楚既厌倦又麻木。 　　炎没有说错，物种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层次，有挫败原因有劳累原因。 　　即便如此，它们也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 　　为了异族不再有族人死去，炎观测了下局势，打算独自留下来。 　　害怕，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我也留下来。”陈见楚说。 　　炎当然不会同意：“楚随异族走吧，这样我才会放心。” 　　陈见楚不肯：“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如果他这一走，再也见不到炎了怎么办？ 　　“别担心楚，你忘了吗，我们拉过勾的。” 　　炎目光柔和地注目着陈见楚。 　　陈见楚喉头一哽，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好，那你一定要回来。” 　　陈见楚松了口，因为他也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能耗，炎是不想失去族人的。 　　炎轻柔地回应着：“嗯。” 　　陈见楚没有机会多看炎几眼，因为对方已然离去。 　　“楚好粘人啊。”终看了之后，啧啧道。 　　青：“这种事就别打趣楚了。” 　　青和终是知道他们关系的少数人，对这段另类的关系，两人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陈见楚本就少言，现如今更是沉默得身周的气场都跟着阴郁了下来。 　　离炎越远，他的心情就越差。 　　崩解维持了十余个间命，这段时间，异族一面回避崩解抵抗少数的物种，一面前行了不少路途。 　　虽然人多，但他们倒不担心身上有陈见楚气息这点会引来更多物种，因为只有本体气息才能吸引物种，至于其中的原因就无人得知了。 　　这次的崩解，异族没有人死去，只有人受了伤。 　　而死于崩解的物种，目前无法统计，但可以确定的是，不在少数。 　　晚上跟白日的温差相差甚大，冻得生物直打颤，难以行动，被迫暂停了下来。 　　陈见楚手中握着蓄能子，坐在树枝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不是上弦月，也不是下弦月，是满月。 　　“他会回来的。” 　　不知何时，青站在了他的旁边。 　　陈见楚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回话。 　　青也没有多言，默默陪了陈见楚一阵子。 　　天还未完全亮，气温才刚升上去一点，物种便攻来了。 　　这样的日子延续了几天，当然，后面也是没有停止的。 　　一类物种落下了，就会有另外一批物种崛来，他们在轮流补充体力。 　　而异族，只能在寒冷的夜间得到一点温存。 　　起初，陈见楚还能勉强吃几口食物，如今，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只要吃了就会吐出来。 　　“楚怎么变成这样了？” 　　有族人实在不解，前些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最近肉眼可见地日渐消瘦，他这两日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比往常还要沉默，很是奇怪。 　　“当然是因为首领大人至今都没有回来这件事啊。” 　　“他……那么敬重首领大人吗？”族人不由有些佩服。 　　族人嘁了一声，道：“才不是，他跟首领大人是伴侣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他这是相思成疾了。” 　　而那位族人还处于震惊的漩涡中。 　　“楚还是吃不了东西。”终发愁得长出了胡子，“首领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要是再不回来，楚得把自己饿死了。” 　　青无言以对，他道：“应该回来了才是，许是路上碰到棘手的事了。” 　　好在，在陈见楚把自己饿死前，炎回来了。 　　青年外表上没有伤口，看起来很平安。 　　炎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陈见楚，无奈又心疼：“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好想你。” 　　这是多日以来，陈见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是。”炎说。 　　炎一回来，陈见楚果然能吃得下东西了。 　　终忍不住吐槽陈见楚视炎如命。 　　说这句话的下场，就是被青凉飕飕的眼神打成了筛子。 　　情况一有缓和，炎便同陈见楚去边界试验了。 　　多次试验后，他们得出了一个惊奇的结论。几乎同等薄度的数个边界，炎能穿过去的尺度皆不同，有一处边界，他能够穿过半个身体。 　　而这些边界处，其他人能穿的尺度都没有太大变化。 　　“真是奇妙。”终惊叹道。 　　陈见楚的心总算落下了些，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 　　陈见楚不知道问题是不是在他的身上，是否是他导致了这种诡异的现象。得找出其中的缘由，不然炎该如何离开空间，事情无疑会变得复杂。 　　青：“或许是跟边界的修复材料有关。” 　　陈见楚：“材料？” 　　青：“被边界吸收的养分有强有弱，修复出来的质量自然也不同。低异能物种修复的边界，无疑是比不过高异能物种修复的边界。无论低异能物种的数量再多，也终究达不到高异能物种的品质。” 　　陈见楚大致明白他的猜测了：“所以这里是高异能物种修复的边界处。” 　　青轻嗯了一声：“对，很可能是炎的资质的原因。” 　　终说：“毕竟首领大人的资质那么高，低异能难以容纳他也是正常的。” 　　陈见楚没想到会是这个可能性。毕竟，他没有感应器官，全然不知晓修复的边界，用的是什么高低异能物种融成的。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是否正确，他们又寻了几处边界处。 　　出来的结果证明了他们的推测。 　　“所以我们只要找高异能物种修复的边界就可以了？” 　　陈见楚的心脏在狂跳。 　　终笑嘻嘻地说：“是的呀楚，你可以放心了，别再成天愁眉苦脸了，笑一笑吧。” 　　陈见楚没有高兴得太早，他担忧：“高异能的好找吗？” 　　显然，高异能必然比低异能的少，陈见楚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青说：“不算难找，但总归是有机会的。” 　　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不过，至少几率增加了。 　　只要有那个可能，便足够了，其余的，就要靠他们的寻觅了。 　　反正，陈见楚是打定主意要找到高异能修复的边界处。 　　这个想法没有产生多久，物种便再度来攻击他们了。 　　同时的，崩解也更加频繁了，他们总是被双头夹击。 　　愈是陷在水深火热之中，身心愈是疲惫，异族几乎快感觉他们永远找不到合适的边界处了。 　　他们好像会一直战斗到死亡，而死亡才能停止这艰辛的征途。 　　在空间越来越千疮百痍时，异族终于迎来了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求收藏会不会太晚了QAQ会有人理我吗ToT（孤独蹲角落 　　感谢在2022-07-29 23:56:34~2022-07-30 22: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柒漾 20瓶；猫猫钓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近来空间比先前还要频繁地发生崩解，时常没过几天就来一次，边界撕裂后又愈合，各种厚薄度的边界处数量急速上涨。 　　这无疑给异族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合适的边界处存在的可能性更大了。 　　但异族没有机会为此高兴，因为在四百多个间命后，所有物种都灭绝了。 　　某个节点，生命线发生了大更改，还是无法挽回转变的局面。 　　毋庸置疑，那个时候，是散的彻底破灭导致的大灭绝。 　　他们就剩下四百多个间命了。 　　真是个令人崩溃的信息。 　　是生是死，全看这最后的间命。 　　异族已然做好全部准备，哪怕最后迎来的是死亡。 　　他们也有着那些物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在最后的三百三十八个间命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极度契合的边界处。 　　距他们有几万多公里。 　　间命所剩无几，为了早日找到边界处，他们不断地大量消耗自身的异能，放远了去寻找边界处。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做法，很可能会导致他们没有足够的异能抵御物种，防御崩解，从而令自身灭绝。 　　但他们已经别无他法了，只能铤而走险。 　　当探测到这处边界时，大多数族人都喜极而泣。 　　他们赌对了。 　　有了目标的大致方向，他们便不用再循着边界去一一探测，可以直接朝那个方向赶去，不论是速度，时间，精力，都会得到一个提升。 　　当然，刚开始没有启用这个方法，也有他们对边界处穿过的数值把控不够的缘由。 　　他们沿着边界，靠近边界，正是为了感应到边界的厚薄程度。 　　可接触的次数一旦多了起来，他们对边界的了解自然在增长，也能摸到其中的一些规律。 　　不过，值得他们感慨的是，空间塌陷了那么多，却还是拥有那么大的面积，难以想象原本的散究竟有多广阔。 　　有了明确直白的目的地，族中氛围都开始发生了转变。 　　——新生的气息。 　　尽管他们还没有抵达，却也止不住滋生的喜悦，杀物种，防崩解，都不再是痛苦的根源。 　　“到时，我们该去哪个分裂空间？” 　　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分裂空间共有数千余，每一个空间都有属于自己的生物，它们各有各的弊端益处。 　　其实，重要的不是去哪个空间，而是去到的空间是否会接受他们。 　　初始之地关闭那么多朝，反应再迟钝的分裂空间也该意识到散陷入了危境。况且散系空间可不小，它发生什么，必然会对其他空间造成一些波及，程度由近及远地扩开。 　　离散最近的空间，这些朝以来，大抵不是很好过，难免会记恨上。 　　还有一点，散灭亡的时候，恐怕也会造成一些影响。 　　终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们就是人人喊打了。” 　　好不容易要能离开了，结果还是在为最后的去处发愁。 　　“也不一定，造成动荡的不是我们。”青说，“我想是不会太为难我们的，毕竟我们不长留。” 　　分裂空间虽能互相穿梭，但却有个约束。 　　那便是，除了本命空间，所有活物都不能在其他空间长留。 　　一个空间最多只能渡过三个‘行领’，一旦超出这个额数，结局就是死亡。 　　事实上，这个约束的存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空间之间很少发生占领空间的事件。 　　至于为何？ 　　自然是因为这事很吃力不讨好。 　　如若想要占领其他空间，那么就需要去算‘行领’，算目标空间的形势，算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算得益与损失等等诸如此类繁琐事务。 　　何况占领了空间也不能永存在那里，‘行领’又不长，何必呢？ 　　除非让空间里最有声望，最有领导力的生物弭耳俯伏，认自己为主子。 　　但很昭彰，谁愿意当跪在地上的存在？ 　　就算被侵略的空间很弱小，禁不住打压，可‘微度’的时间长，弱小空间全然可以在此其间养精蓄锐，他们是有机会可以反击的。 　　总而言之，这制止了许多空间被占领的可能，算是一种保护机制。 　　至于‘行领’跟‘微度’，那是两个时期。 　　每个初始之地都有两个时期。 　　一是‘行领’，此为安全期，能够随意穿梭任意空间。 　　二是‘微度’，此为危险期，这个时期没有人会去进入光洞，因为会被不明物质吞噬。 　　炎说：“不离散太近就没什么问题，空间也可以大一些。” 　　两点都情有可原，本就为了避免灭绝而逃离空间，自是要走得远些较好，选大空间也是想要降低存在感，残酷点来说，便是大空间有实力，自然不会太排挤他们，不太会担心他们是来烧杀抢掠的，小空间就不同了，他们会忌惮来自最大空间的异族。 　　“只能先暂时这样决定了。”青说。 　　炎：“嗯。” 　　炎熄灭了火堆，柔柔照拂在陈见楚面容上的暖光豁然消失。 　　“楚，去歇息吧。”炎对陈见楚说道。 　　陈见楚顺从地跟上了炎，前方的炎几个闪身，就已然站在了黑压压的树冠内。 　　“过来这边楚。” 　　陈见楚刚落在第一个支撑点，便听到炎的声音从上方的某个方向传来。 　　待陈见楚追上炎的时候，对方正背对着他。 　　炎选的这个位置很刁钻，陈见楚一抬眼，就能看到遥远，触不可及的悬月。 　　冰冷的风无情地擦过他的脸颊，拨乱他的头发。 　　陈见楚吸了吸鼻子，弱柳扶风地看向炎。 　　炎勾唇道：“还是取点暖吧。” 　　陈见楚摇头：“不用，我再吹会儿，有点冷，但挺舒服的。” 　　他既然想这样，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炎一坐下，陈见楚就窝到他怀里去了，还亲昵地在青年的脖颈上蹭了蹭。 　　炎扣住了陈见楚不安分的脑袋，温声道：“别乱动，痒。” 　　他这一说，陈见楚真就没动了，反倒是直勾勾地看着炎。 　　“怎么了？”炎的语气蕴含着笑意。 　　少年的眼眸看着是暗，但其中有零碎的光点，像是泼墨夜空闪烁的明洁繁星，叫人深陷，难以抽离。 　　陈见楚勾住炎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软声细语道：“我想你亲我。” 　　如他所愿，炎吻了上去。 　　要也是他主动要，不要也是他主动不要。 　　最后不满足的都是炎自己。 　　陈见楚也是有所感知的，他缓过气来后，对炎承诺：“多亲几次就好了，之后一定能亲很久。” 　　见他那么认真，炎不禁失笑。 　　陈见楚没忍住，又在炎身上蹭了几下，之后安心地靠在青年的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冷风一阵吹过一阵，动作却不凶猛，很是轻柔，冰凉冰凉的，很舒服，陈见楚放松了身心，稍稍合上了眼睛。 　　“楚。” 　　“嗯？”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吃东西，别再那么饿着自己了。” 　　“我也想以最好的状态见你，但是你不在，我实在没胃口。” 　　炎将下颌搭在了陈见楚的脑袋上，他的手还握着陈见楚的手，几乎是包裹的方式。 　　“看着我才有胃口？”炎笑了笑。 　　“嗯，炎要是不舍得我挨饿的话，那就早点回到我的身边吧。” 　　征途还没有结束，陈见楚不知道炎还会离开多少次。 　　没关系，只要离开了空间，他们就不用再分开了。 　　炎轻轻笑着，他说：“我自然是想的，但我还是想楚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楚可以答应我吗？” 　　陈见楚不想炎担心自己，他便道：“好。” 　　炎低头吻了吻陈见楚的鼻尖，轻声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陈见楚仰头，吻了下炎的下颌，对上青年的视线时，陈见楚莫名觉得这双温润邃密的黑眸有些悲伤。 　　只是，当他再度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很正常。 　　或许是夜太深了吧，或许是炎在担心他。 　　距空间覆灭只剩下一百九十六个间命。 　　在这期间，异族以最快，最疯狂的速度往目的地赶去，现今，他们离终点还有一百公里。 　　倘若不是路上有物种的妨碍，他们怕是能更早抵达。 　　气温正在降低，物种已然极速退去避寒，异族的歇息时间由此得来。 　　黄昏时刻。 　　之后将会迎来黑夜，不过这是个与往常不同夜晚。 　　——在散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明日，他们就会赶完剩下的路，直接穿过边界，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哺育剥夺他们的地方。 　　如果有时间，他们是真的很想庆祝一下。可惜不能，明天还有路要赶，有物种需要解决，以逸待劳才是首要之事。 　　天边绯色连连，云朵慢慢飘着，大地一片霞辉。 　　进完食后，大多数族人都是直接进入了梦乡。 　　陈见楚睡了一会儿就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 　　黄昏仍在。 　　炎缓缓启唇：“睡不着吗？” 　　陈见楚：“嗯，炎也是吗？” 　　炎：“嗯，我也是。” 　　两人四目相接。 　　片刻后，炎道：“楚想看日落吗？” 　　陈见楚毫不犹豫道：“想。” 　　只要是跟炎的就想。 　　炎轻笑了下，说：“那我们现在去看好吗？” 　　陈见楚：“好。” 　　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异族的所在地，往山的高处走去。 　　“等会要是没赶上日落，碰上物种怎么办？”陈见楚边爬边担忧地问炎。 　　炎笑说：“那楚祈祷一下它们不会出现吧。” 　　陈见楚微微睁大了眼，炎竟然没有跟他说计划或者打算怎么办那些话。 　　算了，来了再说。 　　若是以前，爬山对陈见楚来说，自然是很累的一件事，但现在他很轻松，到山顶时都没有喘上一口气。 　　山顶倒也不全是树，还有些地方是没有树木的，取而代之的是空地沙土，石块碎石。 　　两人找了块与山体相连的地石，坐了下来。 　　他们上来的时间正好，是黄昏即将沉下，黑夜顶上来的时候。 　　日薄西山，天边的积云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天，昏黄的光束穿透云层，光晕乍现，天色绯红微紫，也有些黯淡。 　　陈见楚抱着双膝，望着逐渐变深的天色，问炎：“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炎会做些什么？” 　　炎说：“我想跟楚做些快乐的事，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陈见楚偏头问：“什么样的事算快乐？” 　　炎看了陈见楚片刻，凑上来，在他唇烙下一吻。 　　“像这种。” 　　陈见楚的脸瞬间涨红。 　　什么啊？！ 　　陈见楚平复了心里的慌乱，继续看向天空。 　　此时的天际换了色调，沉红欲滴，好似血染，视角来看，世界似乎没有尽头，总是广阔无垠。 　　陈见楚缓缓启唇：“炎。” 　　炎闻声看向他。 　　“你说，世界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以至于说完这句话后，陈见楚后悔了。 　　其他地方的尽头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散系空间的尽头，他还能不知道吗？ 　　——世界的尽头就是边界，而他们，是困兽。 　　炎沉默了，陈见楚也如同死寂一般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少分秒，就在陈见楚想要说点其他的话题时，炎开口了。 　　他说：“等我知道了，就告诉楚好不好？” 　　黎明将至。 　　物种的规律，异族早已摸透，他们整顿完毕时，物种就来了。 　　其实白日赶路有物种妨碍，倒不如在寒冷的夜里前行，但异族之前试过了，不是很成功。 　　他们若是连夜赶路，那么物种就会忍着寒冷来追击他们，十分的胡搅蛮缠，大有我不动你也不能动的架势。 　　与其如此，他们倒不如歇息，换一点精力回来。 　　不过，今日有些怪异。 　　——没有物种来攻击。 　　“怎么回事？” 　　族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几乎快要认为这是什么埋伏了。 　　然而，他们行动了十几里路，也没有碰上什么意外，顺畅得令人发毛。 　　炎的眸色一沉，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一百里的路，撑一撑，他们是能抵达的。 　　他们能抵达，说明物种在这之中发挥的作用不大。物种有它们的执念，异族也有他们的执念，说到底，他们的执念是相同的，仅是站的角度不同。它们拦不住异族的，这么长的路走来，足以证明。 　　既然如此，那么物种完全没有必要再来添堵了，它们可以直接进入最后的争斗。 　　没错，边界处。 　　异族要穿过边界处，在那里，必然会与物种进行最后的搏斗。 　　而现今，恐怕已然有许多物种陆陆续续抵达那里了，至于物种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终点这件事，自然是散的授意。 　　“到时由我来殿后，青开路。” 　　殿后所负担的责任远比开路的多，因为他们不跟物种缠斗，目的是向前，抵达那处边界，因此，会有很多物种被他们抛在身后。 　　这种时候，陈见楚不能说任性话，他知道自己定然是在前方的，绝不可能会在后方。 　　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陈见楚沉闷地想着。 　　长时间受物种的骚扰，突然之间，它们都不来了，倒有些不习惯了。当然，不是杀上瘾了，仅仅是融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没有物种的追击，异族清闲得很，途中，他们还停下，吃了顿食物，补充体力，歇息了一阵子。 　　还没有靠近边界时，甚至离那个位置还有十五公里，他们就已然看见数量无法估计的物种了。 　　“天啊！这么多！” 　　族人无比吃惊。 　　“我腿有点软。”有族人说。 　　“没事，成败在此一举，都到这一步了，更不能退缩！” 　　有族人心中的气势很足。 　　停留了一两分钟，异族便按计划的队形前行，自然，是可变换的队形，只维持一个，那就是作茧自缚了。 　　战场上的意外太多了，他们需要随机应变。 　　“千万不可松懈，我们的行动都被散监视着，所以更需要抱有警惕心。”炎说，“我由衷希望异族能够离开散。” 　　“是！首领大人！异族一定可以离开散！” 　　“好了，出发吧。” 　　等候已久的物种感应到了猎物的出现，纷纷起身，纷纷掉头奔向异族。 　　烈焰在异族的外廓燃起，形成了一个火状的花苞，将整个异族护在其中，替他们抵挡去绝大多数异能。 　　陈见楚的前方只有几个人，异族人基本都在他的后方。 　　炎在最后面，他怎么样了？ 　　陈见楚不知道，也无法知道，现在不是他拉着青问这种话的时候，大家都只想赶紧抵达边界处，除了护着他，就是铲除物种了。 　　基本所有人都是负责往前跑，包括陈见楚，青一味地将物种扫荡开来，主力在前方，而族人查漏补漏，抵御着两边，尽管两边已然有炎跟青的异能护航。 　　散定然已经知晓自己要陨落了，即便如此，它还是要阻挠异族的离开，绝不退步。 　　漫天的物种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的物种还未滑下去，还未被杀死就被新的物种压住了，不断有物种砸下来，砸的速度远比掉的快。不久，苞外就累积，叠了几千只物种在上面。 　　本不止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多物种了，苞的空间就那么大，容不下那么多物种，物种也不可能顶到天，总之，很多都被挤掉下去了。 　　有族人一直努力清理上面的物种，想要给炎减轻一点负担，但他们怎么清也清不完，杀都不知道要杀多久。 　　两边的物种疯狂地撞着这道屏障，弄得火苞哐哐直震，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了。 　　炎没有让这种情况发生，他很清楚，一旦发生，就挽回不了了，他不断注入异能，同时厮杀着涌上来的物种。 　　火舌猖獗地席卷了火苞外，方圆几里的物种，短短几秒，被包围的物种皆化为了灰烬。 　　火印在燃烧，秾丽的色调。 　　如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好了，但事情远不会那么简单。 　　物种们怎么也打不破炎的屏障，随着异族逐渐缩短与边界的距离，它们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攻击边界。 　　不论它们是想让异族乱了阵脚也好，还是它们打算鱼死网破也好。 　　总而言之，异族若是不阻止它们，那么边界必然会被打破，至于下场是什么样，没人敢想。 　　恐怕散也没料到将物种逼急了，会让它们产生如此极端的心态。 　　或者说，散根本没有把物种放在眼里，在它看来，空间所有的生物都卑如尘埃，存在的意义是任它驱使。 　　异族和物种再怎么打，再怎么死，最终的归宿都是被它吸收，它不会有损失。 　　再者，所有物种的生命都是它给的，它自然有权收回，或是怎么使用。 　　但现在，散被反噬了。 　　这一刻，物种们达成了共识。 　　它们一部分继续攻击异族，一部分疯狂对边界进行攻击。 　　聚集在场的物种数量可不少，分为两股力量也是如此。肉眼可见的，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颤着，所有东西都在晃动，蔚蓝的天空发生裂变。 　　现如今，散可顾不上异族了，边界紧急修复，加强巩固，只见成片成片的物种倒下，沦为了边界就地取材的养分。 　　这并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反倒是让更多物种去攻击边界了。 　　顿时，场面既混乱也不混乱。 　　攻击异族的物种少了，但这不代表他们顺利了。 　　对于留下来坚持攻击他们的物种来说，现在是争夺陈见楚的好时机，毕竟竞争对手都少了许多。 　　散清扫物种的速度很快，看得出来，其实它有所收敛。 　　倘若它想，全然可以除掉所有物种，但它没有，毕竟物种还有用处，只要让它们认清自己的地位就够了。 　　虽然异族算不上顺利，但现在也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时机。 　　没人知道边界会不会真的被物种撞碎，更没人知道物种下一秒的目标会不会又改为了异族。 　　还有五公里，那个位置。 　　最快最快，他们可以十分钟到。 　　而这十分钟还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打断进度。 　　但如今，他们不该去考虑太多了，散压制物种的速度太快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平息。 　　唰—— 　　巨大的火翼从背后舒展开来，还未来得及看清，炎已然停立于空中，双翼的赤焰在不停翻涌燃烧，万分绚烂。 　　热度极高的硕大火球急速下坠，砸入了物种之中。 　　嘭—— 　　爆炸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破，猛烈的火势所过之处，皆是残骸，气温飞速上涨。 　　陈见楚抬头望去，还能看见身周缠绕着火舌的青年。 　　“楚。” 　　陈见楚的动作慢了下来，便有族人提示他。 　　无可奈何，陈见楚只能收回视线，继续赶路。 　　他明白，炎是在给他们制造时间，时间紧迫，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还有一里。 　　也就是这时，攻击边界无果的物种们察觉到异族的临近，顿时危机大作，又开始奔向了异族。 　　“攻击！”青高声道。 　　在更多物种还未完全靠近时，几十道异能便首先出击。 　　鲜血喷洒在半空，高高向上，又猛地下落。 　　伴随着的，还有炸裂的火球降至，炙热灼亮的火星四溅，璀璨夺目，却无法接近。就像是昙花一现的烟花，绽放，坠落，湮灭。 　　陈见楚没有任何举动，他只顾着向前跑，这种时候，他的攻击派不上用处，尽管他能边行动边射箭，但多少还是会影响他奔跑的速度。并且，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向前跑。 　　还有六百米。 　　就差那一点点了，绝对不能失败。 　　然而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坚持许久的屏障忽地出现了裂缝，隐约有爆开的迹象。 　　陈见楚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群身体纤长，长相奇特的物种趴在了屏障上，它们全然不怕灼烧。 　　陈见楚微微睁圆眼睛，这个族群，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托拉布尔瓦。 　　那一枚枚巨眼正骨碌碌地看着屏障下的异族人，从那之中，陈见楚感受到了贪婪与欲望。 　　“是托拉布尔瓦！天啊，救命！” 　　要说异族最不喜欢，最感到胆寒的族群，那便非托拉布尔瓦莫属了。 　　“大家先别慌，只要抵达边界处一切就都好办了。” 　　青也是无比头疼这个族群，他宁愿跟其他物种混打，也不愿跟托拉布尔瓦交手。 　　就是一群变态。 　　“不对青，托拉布尔瓦好像跟上次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某位族人忽然道。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疑惑。 　　陈见楚方才没有细看，听了族人的话后，他极其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视线从上到下，一一略过每只托拉布尔瓦。 　　找到了。 　　陈见楚的视线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族人道：“他们身上多了一层甲壳。” 　　只不过这些甲壳有些与众不同，是一片接着一片，鳞次栉比，并且颜色透明，若不是有光照上去，很难发现。 　　很显然，托拉布尔瓦进化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心惊，因为前方的道路都被物种堵死了。 　　“这些物种方才是这样的吗？” 　　族人说话的语气有些颤抖。 　　陈见楚诧异。 　　挡在他们前面的物种竟然也发生了进化。 　　无疑，定是散的手笔。 　　没有被它下杀手的物种，都得到了进化，一时间，物种们的身体机能，异能等大幅度增长。 　　它们又谈判了些什么？ 　　不难想象。 　　异族再度被包围了起来，这次面临的物种是先前的十几倍强。 　　在围攻之下，炎的屏障被打破了。 　　“啊——！” 　　有位族人很不幸，直接被数名托拉布尔瓦压倒了，身体正被啃食，血肉被撕扯。 　　陈见楚也被一名托拉布尔瓦扑倒在地，一上来，它就张着锯齿想要去咬陈见楚，它想要直接一口含住陈见楚的脑袋。 　　好在陈见楚眼疾手快，用手臂挡了下，顺带着，他反转将托拉布尔瓦压制在身下。 　　陈见楚紧紧地用手臂压着托拉布尔瓦的大嘴，抵着不让它有所动作，而对方的锯齿正死死咬着他的骨头，很快就会咬断他的手臂。 　　托拉布尔瓦单咬着并不知足，它甚至盯着陈见楚，留下了垂涎的口水。 　　陈见楚直接抬手，插入巨眼，狠狠地攥着它的眼球，稍稍一用力，便挖了出来。 　　然而，失眼之痛对托拉布尔瓦来说，算不上什么。 　　陈见楚感到背后有数道劲风，他一敛眉眼，就着托拉布尔瓦死咬着他的姿势，将对方拖了起来，甩向身后朝自己张开口齿的物种。 　　物种一口咬住了托拉布尔瓦。 　　砰—— 　　一道异能蛮横地打中了托拉布尔瓦的肌肉，让它松了一点口。 　　陈见楚抽回了手臂，而血液喷射了出来，上面的伤口极为触目惊心。 　　终落在了陈见楚身边，不过几秒，他快要断掉的手臂恢复如初，仅是血流得比较多，唇色有些苍白。 　　陈见楚现在的身周都是物种，他在下方躲闪着物种，好几次都被物种抓住，异族人频频解围。 　　在物种们的攻势下，异族被冲散了。 　　青说：“我们先去边界处。” 　　明明就剩下几百米。 　　却还是有族人死去了。 　　“炎呢？” 　　陈见楚跟在青几人的身边，询问。 　　异族的屏障破碎好一段时间了，都没有见到炎的身影。 　　陈见楚不禁担忧起他的安危来。 　　消耗了那么多异能，他还好吗？ 　　陈见楚的话音一落下，卷着火芽的烈翼蓦然降落在他的面前。 　　向前倾挡的火翼展开来，露出身在内部的青年。 　　不单火印，连他的身上都有火苗在跳跃。 　　“我很好楚。”炎说着话，而周边的物种被火焚烧着，“青，你带领族人去往边界处，什么都不用管，物种都由我来解决。” 　　陈见楚即刻回绝：“不行！” 　　但青在听完他说的这句话后，还回了声：“好。” 　　陈见楚高声道：“不行炎，太危险了。” 　　炎说：“已经近在咫尺了楚，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终道：“别说了，快走吧。” 　　陈见楚只得隐忍，他道：“那我在边界处等你。” 　　炎轻轻笑着摇头，道：“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陈见楚：“那你怎么办？不行！要走一起走。” 　　炎微叹了口气，道：“楚，别担心，我会追上去的，相信我。” 　　陈见楚握紧了拳头，眼睛有水意充盈上来。 　　炎上前，轻轻拥住了陈见楚，道：“好吗？” 　　搭在炎背后的手收紧了些，陈见楚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艰难地开了口：“好…” 　　前方的路，炎已经开好。 　　区区几百米，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终点。 　　终点是一处高崖。 　　陈见楚的心一颤，只听青说：“边界处在底部，我们需要下去。” 　　“怎么下去？”陈见楚的喉咙发紧。 　　青说：“跳下去，不过楚没有异能，落地时不好平稳身体，便由我抓着你一起下去吧。” 　　跳？ 　　这高崖深不见底，最少也得有百层楼高。 　　陈见楚的手心已经在流冷汗了，心脏怦怦直跳，头脑发眩。 　　“怎么了楚？”青伸手去拉陈见楚，然而少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除了炎，没人知道他害怕失重感。 　　陈见楚全然听不见青的声音，他木木地看向了身后，连天的火焰在燃烧，隐约之中，能看到炎的身影。 　　他多想逃避，可是炎还在为他们争取着时间。 　　青很不解：“楚？” 　　陈见楚张了张口，道：“我害怕失重感，到时候你抓紧点。” 　　青一愣，最后只能道：“好。” 　　陈见楚闭上了眼睛，任由青抓着他，跳下了高崖，一并跳下的，还有活下来的族人。 　　身体在坠落，劲爆的山风重重推着他，墨发随风飞扬，衣物被风撑鼓，皮肤染上凉意。 　　陈见楚的身体僵直，他动都不敢动，但却睁开了眼睛，目睹着崖顶离自己越来越远，鼎沸的声音越来越小，徒留耳边呼啸的风声，陈见楚感觉他的灵魂好像正在脱离身体，越来越远…… 　　视线中出现了一道亮光。 　　绚烂，绮丽的色彩。 　　青年的黑发被山风吹得向后倒，露出了额头，这让陈见楚更能看清对方的面容，线条轮廓。 　　巨大的火翼向后折去，此刻的炎是俯冲的状态，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靠近陈见楚。 　　青松开了陈见楚。 　　陈见楚还在下坠，但他伸展开了双臂，下一刻，青年拥住了他。 　　上方的空中还有火星子在飘浮，熄灭。 　　陈见楚紧紧抱着炎，将脸埋进了胸膛，聆听着爱人的心跳。 　　这令他感到安心。 　　“抱歉楚，让你久等了。” 　　陈见楚摇了摇头。 　　两人相拥着，向下坠落着。 　　火翼上的流火不停地跳跃着，燃烧着。 　　“我爱你，楚。” 　　炎忽然说。 　　突如其来的告白。 　　陈见楚听着很开心，为了回应炎，他调动了全身的力气，却也只能虚弱地回应道：“我也爱你，炎。” 　　陈见楚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炎抱他的力道更大了，像是想与他融为一体。 　　炎的体温很烫，在发冷的山风中，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陈见楚缩了缩身体，靠在炎的胸膛上，慢慢失去了意识。 　　察觉到陈见楚昏迷过去了，炎的身体稍稍后倾，少年沉睡的容颜映在眼中，他无比专注地注视着，想要将少年的样貌牢牢刻在心中。 　　炎稍稍向前，吻住了陈见楚的唇，直到不得不分离时，他才退开。 　　炎缱绻留恋地看了陈见楚最后一眼。 　　“我爱你，楚。” 　　“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咋样，宝子们，我今天是不是特别粗长，九千字！（一脸骄傲 　　三天的更新量，直接一天更出来，你们就说够不够意思吧嘿嘿嘿(〃u〃) 　　感谢在2022-07-30 22:12:44~2022-08-01 19: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橙 40瓶；1～9 10瓶；辰殃 5瓶；白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正值春季，水田里的禾苗刚插好不久，虽然还没有生长成熟，却也是单调地面的一点润色，整片田野碧绿连绵。 　　部分田地的一侧是铺满柏油的大道，整条大道空荡安静。 　　农村的大路是这样的，轿车经过的概率不频繁。很多时候，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人，和流浪狗在大道上掠过。 　　大道一边连着庄稼，一边衔接着一片竹林。 　　风徐徐轻略，骄阳不燥，好不恰意，俨然是一幅岁月静好的场景。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体积突减的树木，一时不由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久，他就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炎！” 　　陈见楚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炎。 　　陈见楚急迫地呼唤着炎，他想要立刻见到对方，拥抱对方。 　　“楚。”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这并不是炎，而是青。 　　陈见楚稍稍偏头，入眼便是异族一行人。 　　不知为何，明明离开了空间，他们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意，反倒是神色凝重。 　　“这是哪个空间？” 　　陈见楚说着话，视线在人群中巡视着，试图找到炎的身影。 　　“主系空间。” 　　青答。 　　陈见楚的神情微滞。 　　“怎么选这里？不是不相通？” 　　青说：“我们没有到达初始，是直接抵达了主系空间。” 　　“怎么会这样？”陈见楚凝眉，他没有看到炎，便问青，“炎去哪了？” 　　“应是楚当时正处于昏迷状态，无法选择降落点，导致我们直接来到了主系空间。”青还解释了缘由，“因为楚是从主系空间来的，在楚无法选择时，能力自主选择了楚的来源地，至于太具体的，目前深究不了。” 　　然，陈见楚现在压根不想听他说这些。 　　因为青完全忽略了他的另外一个问题，这不像平常的青。 　　陈见楚此刻的心情极度不安，惊悸。 　　“告诉我，炎呢？他怎么不在？” 　　陈见楚紧盯着青。 　　青避开了他的眼睛，陈见楚的视线扫向了族人。 　　每个人都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在哪？” 　　陈见楚感觉自己的声音小了下来，近乎喃喃自语。 　　半晌，青才看向了陈见楚，他的表情有些不忍。 　　“抱歉楚，我们欺骗了你。” 　　“什么意思？” 　　青看着已经呆住了的陈见楚，道：“炎离不开散。” 　　“怎么会？不是已经找到高异能物种修复的边界了吗？” 　　青：“其实并没有什么异能区分，那是为了让你相信，所杜撰出来的虚假信息。”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他明明能穿过边界！” 　　青说：“我们对你使用了药物，很抱歉楚，你看到的都是幻象。” 　　一股怒气冲上心头，陈见楚大声吼道：“为什么要骗我？” 　　一直以来，陈见楚总是听取着，信任着他们。就算他没有感应器官，没有过多的技能，也不必担忧会一无所知。因为他们会给他讲述，同他一起解开谜题。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他被骗了。 　　彻彻底底。 　　“告诉楚的话，楚会接受炎不能离开空间的事实吗？”青看着悲愤交加的少年，摇了摇头道，“你不会接受的，你会决定陪着炎一起死，但炎不想。” 　　陈见楚死死盯着他：“那我也有权力知道。” 　　话落，陈见楚又道：“算了，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我要回去找他。” 　　青却道：“你打算怎么回去？” 　　陈见楚停住了脚步，看向他。 　　青道：“回不去了楚，你的能力本就不稳定，穿一回已然失衡。现在你的气息又繁乱了起来，已然无法再进行穿梭。” 　　陈见楚抑制不住了，他崩溃道：“难道我要放任炎离开我吗？我不能接受，气息繁乱也总有恢复那天，我一定要回去找他！我受不了没有他的生活！” 　　“别这样楚，来不及的。” 　　气息不是转瞬之间便能平稳，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 　　等陈见楚能再度回到散系空间时，炎定然早已不在了。 　　“那就现在去，哪怕死无葬身之地，我也要救回他。” 　　“别说幼稚话了楚，现在的你根本无法穿梭回去。倘若不信你可以试一试，主系空间没有边界，你能找到抵达散的通道吗？” 　　陈见楚知道，他不能。 　　他控制不了这个能力，他没法用这个能力找到通道。 　　陈见楚站在原地，他说不出任何话来，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令他感到窒息，绝望。 　　青叹息一声，上前来，将一块赤色的晶体放入陈见楚手中。 　　“这是炎留给你的，他说他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 　　手中的晶体散发着凉意，没有一点炎的热度，而晶体的菱角闪烁着破碎光点。 　　陈见楚缓缓握紧了这块晶体，他低着头，垂眼看着，而眼泪滑过脸颊。 　　青说：“倘若炎早点发现自己离不开空间，他是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他明白，这对你的伤害很大。” 　　陈见楚想说，就算没有，他同样会无比心痛。 　　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眼泪掉得太凶了。 　　“炎喜欢你，你向他表达心意的时候，也是如此。” 　　陈见楚一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青。 　　“但他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他是首领，异族身处绝境，他需要承担起那些职责。” 　　可是，炎最后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陈见楚清楚，那是因为异族灭绝的危机有所缓解。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炎没克制好自己吻了他。 　　如果当时炎没有吻他，如果当时他没有追出去，恐怕直到死亡，对方都不会跟他在一起。 　　他会永远永远守着异族。 　　青：“忘了炎吧，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想着他了。” 　　陈见楚固执无比：“我要救他。” 　　即便困难重重，也是如此。 　　青心中尽是无奈：“你救不了他的，随着崩解的增多，边界已然越来越脆弱，如今已经无法承受炎的穿越，只要炎穿过一点身体，他所触碰的边界就会有裂开迹象，甚至有要发生灼烧的趋向。” 　　青痛苦地闭了闭眼，道：“谁也想不到，异能强悍的炎会受此限制。一旦炎要越过边界，那么边界必然会被他打破，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楚，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忘记他吧。” 　　“难道连你都要放弃他吗？” 　　陈见楚的眼眶通红，他就这么看着青，声音沙哑至极。 　　青神情一顿，最终，他以沉默代过。 　　陈见楚没有再多说，他直接拔出了匕首，朝自己的脖子划去。 　　哐当—— 　　匕首被异能打落至地。 　　族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楚，你总不能因为首领大人，而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吧？首领大人是希望你活着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这样，首领大人并不会感到开心，为什么就不能带着首领大人的那一份，活下去呢？” 　　无疑，在所有人看来，陈见楚的做法是极端的。 　　当然，他们同时也认为着，他只是不够清醒罢了，竟将一份感情看得如此重要。 　　“他会原谅我的。” 　　陈见楚只是这么说。 　　“别这样楚，以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人，会拥有更好的恋人，首领大人仅仅是你的过去，不要再想着他了。” 　　“我只要他。” 　　无论怎么劝说，陈见楚都绝不松口。 　　青知晓，现在是他们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看，防着他殉情，他才无法下手。但一旦出现纰漏，他必然会自戕，绝不独活。 　　陈见楚的性情，他还是知道的。 　　再者，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青思索片刻后，对陈见楚说：“所以除了去救回炎，其余的楚都不考虑是吗？” 　　陈见楚道：“是，既然救不了，那我也没必要活着了。” 　　青在心中叹气，他道：“好，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回去救炎。” 　　陈见楚抬眼看向青，神情平静。 　　他没有相信青。 　　青也理解，毕竟他们才骗过他，有防范心是正常。 　　“我是说真的，这次没有骗你。”青道，“虽然我同炎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也视他为亲人。如若可以，我也不想放弃炎，但异族现今都还未安定下来，需要花费间命打理。而且炎这件事比较棘手，他是不希望我们回去救他的。” 　　陈见楚：“那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青无奈道：“总不能让楚寻短见吧，何况我也不是真想放弃炎。” 　　陈见楚不在意这个，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找通道吧，主系空间是没有初始的，如若没有通道，我们只能想办法创造了。” 　　陈见楚缄默了下来。 　　青看了看他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 　　“或许可以从楚的能力上下手，只要你能力的得到壮大，很大可能可以抵消炎对边界的破坏。” 　　“嗯。” 　　陈见楚的手还握着晶体，冰凉的温度已被温热的体温替代。 　　此刻的陈见楚在竭力保持镇静，要救炎，不是靠哭闹就能成功的。 　　他得冷静。 　　况且，这其中有件他最害怕的事。 　　——散快要陨落了。 　　他们能在散覆灭前，救回炎吗？ 　　陈见楚心里很没底，他极度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才不是，一定会在一起的嘿嘿嘿 　　感谢在2022-08-01 20:01:09~2022-08-02 23:0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未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殃 8瓶；1～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我们分开行动。”青对陈见楚说。 　　陈见楚正想开口，旁边的终拿着刚制好的药物递给他。 　　“这主系空间的草药也属实一般啊，品质全靠我的异能提上去。” 　　“……” 　　陈见楚懒得说什么，他接过药物直接咽了下去。 　　只不过没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有族人递上来了一块冰，说：“楚就着这个吃下去吧。” 　　青说：“我们会去寻找通道的，楚只需等我们回来。” 　　陈见楚说：“我要一起去。” 　　终说：“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陈见楚的目光转移到终的身上。 　　他吃的药，作用是专攻气息快速恢复平稳。 　　出于他近来的日子里，少休多动，身体倦乏的缘故，想要药物起效快，发挥得更好，他只能不再奔波。 　　陈见楚默了一会儿，说：“你们若是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首先一点，异族的服饰就挺格格不入的，而且他们的头发大多数都是长的。不敢想象，被人看见如同鬼魅般闪过，移动速度比车还快的异族人，会发生什么事来，更难以自圆其说的是，被看见异能。 　　“这个楚不用担心，我们跑快点，没人会看得见。”青说。 　　说完，眼前的青身影一白，就到三百米外去了。 　　不过就两三秒的事情。 　　“还可以更快。”青没有再示范，而是道，“我们走了。” 　　陈见楚没有再说什么，目送着异族的离开。 　　是他多虑了，异族的速度，普通人的眼睛很难捕捉到。 　　依他们商议的计划，先找出通道查探情况，考察下穿越需要用的能力阀值，而待他们回来之时，陈见楚的气息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到时候再着重找出激起陈见楚能力的方法。 　　如若通道稳定在一个地方还好说，问题就出在通道每次在的位置不同。 　　陈见楚去散时的通道，是在村里，他现在同异族出来的通道，是在村外五六公里的地方。 　　陈见楚在山里徘徊了两天，都没有等回青等人。 　　陈见楚明白，急不得，但时间实在难熬。 　　至于异族没回来这件事，他倒是不怕青等人会一走了之，如果那样，他们大可不必跟他浪费口舌。 　　天气看起来很晴朗，可陈见楚知道晚些时候会下雨，在散呆久了，天气都会洞察。 　　陈见楚无法知晓青等人何时归来，他在这里等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下雨天容易打雷，他在的地方都是树木跟竹子，被雷劈中的概率不算低。 　　散虽然也会有雷打进来，但有异族在，自然不会劈到领地里来。 　　左思右想后，陈见楚还是打算回那个许久未归的家。 　　陈见楚可不想还没救回炎，自己却先死了。 　　陈见楚出了山，顺着土道往前走。 　　他是不怕迷路的，只要按道走就能出去。 　　山外面是一段泥土大路，不长，几十步就连上了水泥路。 　　几公里的脚程，对陈见楚来说，算短的了，他走快一点，不到半小时就能走完。 　　路上，陈见楚有碰上几个扛着锄头的老年人，由于不认识，他们都是打量了对方几眼，便擦肩而过了。 　　随着越来越临近潼洲村，陈见楚的身体变得愈来愈沉重，心情阴郁堵塞。 　　他想原路返回了。 　　陈见楚停下了脚步，此时一道刹车声从身侧传来。 　　“陈见楚？” 　　还未抬眼望去，男生就脚沾地，倾斜着自行车跟身体靠近了他。 　　男生伸手搭在陈见楚的肩上，将他掰向自己，看清脸后，他惊喜道：“还真是你啊，你去哪回来的？好久没见到你了。” 　　陈见楚自是没有回答，他一把甩开了男生，继续往前走。 　　但男生可不会因此而离开，他蹬着自行车追上了陈见楚，不爽道：“拽什么呢？好心关心你一下，还摆脸谱。” 　　“不需要。”陈见楚冷冷道。 　　男生笑了，他目光鄙夷地扫视着陈见楚的穿着：“你辍学后过得不好吧？穿的都是些什么鬼衣服。” 　　尔后，他哈哈笑了起来，说：“不对，我说错了，你上学时过得更不好才对，现在还有其他衣服穿，生活水平有上升嘛，那还挺好的，你早就该出去打工了，上什么学啊。” 　　嘭！ 　　男生连人带车，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操！” 　　陈见楚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径直走过。 　　男生捂着发疼的脑袋，他的手脚都破了皮，正在流着血，可见陈见楚踹他的力道不小。 　　“妈的，真他妈傻逼。” 　　“你他妈有种就别走！” 　　陈见楚完全不想理会他，男生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他顾不上疼痛，顾不上地上的自行车，朝陈见楚冲了过去。 　　“咳…咳……” 　　男生此刻脸色涨得很红，他一脸痛苦，几乎快要窒息而亡，他不停地用手去推掐着自己脖子的陈见楚，却没有任何作用。 　　陈见楚的力气大得可怕，眼神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波澜更是别试图妄有，男生感觉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松手……松” 　　咚—— 　　“咳咳咳咳……” 　　男生摔倒在地，他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惊惧无比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陈见楚。 　　“别找麻烦，我不介意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陈见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生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方才死亡的逼近令他吓尿了裤子，现如今，他全然没有勇气再去跟陈见楚对质了。 　　只要一回想起陈见楚的眼睛，他就心惊肉跳，那其中，有着狠戾和杀意，没有半分虚假。 　　陈见楚进了村子，起初没碰上什么人，逐渐深入，他见到的人就多了。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但没有人上来与他交流。 　　毕竟大多数村里人都只是互相打个照面，并不是谁都认识，谁都很熟。 　　但陈见楚就是那个全村人认识的另类，只不过很少有人会过来跟他说话。 　　陈见楚一路走到家，都没有碰上什么‘熟人’，这是好事，当然，是那些‘熟人’的好事。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总之，他到家门口时，门上挂了不少蜘蛛网。 　　门落了锁，陈见楚下去家对面无人耕用的地里，从土里挖出了一个糖果盒，打开后，是一把钥匙。 　　陈见楚从不把钥匙带在身上，因为会丢，在他们手上损失的东西太多了。 　　好在，那些人没有来撬他的家门，否则，陈见楚必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开了锁，封尘在记忆中的家出现在眼前。 　　陈见楚踏入门槛，向内走进。 　　家里许多地方都织满了蜘蛛网，还有肥硕的蜘蛛趴在墙角。 　　陈见楚掀开米桶，只剩个底，还长了米虫出来。 　　对此，陈见楚不是很在意，他饿习惯了。 　　虽然他在散系空间胃口被喂大了点，但忍饥挨饿这点小事，还是依旧可以做到的。 　　闲着没事，陈见楚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家里有摇井，他不用外出去井边打水。 　　等他收拾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家里没有电，他不在的日子里没有交电费，自然也就不会有电。 　　陈见楚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几根蜡烛，用五毛钱一支的打火机点燃烛芯，蜡油浇在桌面上，之后将蜡烛立放在蜡油上。 　　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陈见楚看了眼，走出屋子，坐在了庭院中。 　　陈见楚从口袋掏出了那枚晶体，细细观看。 　　这几日，他一直这么做。 　　不知道炎现在在做些什么。 　　陈见楚望向了天空，墨蓝色，有星星，但远没有散的多。 　　回到主系空间后，陈见楚越发觉得散才像他的归属地，倒不如说，有炎在的地方。 　　在院落里坐了很久，陈见楚才进屋，翻出从散带来的衣服，然后简单地用井水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陈见楚爬上了有些霉味的床。 　　被子跟床单晒的那一会儿太阳还不够。 　　陈见楚心想。 　　现在是晚上八点，这么早睡，是为了能更快迎接明天。 　　说不定明天，青他们就回来了。 　　陈见楚不断催眠着自己，最后如他所愿，坠入梦境。 　　这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大地都干裂开来了。 　　陈见楚有意识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处于这种环境，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味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很久，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炎！” 　　陈见楚欣喜出声。 　　他的话音一落，不知怎么，炎的距离就跟他拉近了，在他的两米外，面对着他。 　　陈见楚无法再笑着了，因为炎的脸，炎的身体正在消融，已经有半边脸没有了，身体更是。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陈见楚惊慌不已，他想要去触碰炎，却怎么也碰不到，明明对方离他那么近。 　　陈见楚急得快哭出来了，可他就是无法接近炎，无法…… 　　一直看着他的炎开口了，只是，没有声音。 　　陈见楚不会唇语，他不知道炎在说什么，但他感觉炎很难过。 　　是因为疼吗？ 　　陈见楚想。 　　陈见楚努力地想要去触碰炎，却还是做不到，直到最后，炎消失了，碎成了点点火光。 　　很快，连火星子都没有了。 　　轰—— 　　陈见楚从梦中惊醒，他张着嘴，急促喘着气。 　　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心脏急剧跳动着，惶恐感袭上心头。 　　外面雷声阵阵，动静几乎要把天撕裂，振聋发聩。 　　浅蓝亮白的电光不断从窗户映进来，笼罩着屋内的陈设，这令一切看起来有些诡异有丝恐怖。 　　陈见楚极力平复情绪，抬眼看向窗户。 　　窗户是紧闭的，因此，他看不到什么，只有树的倒影以及电光。 　　陈见楚很害怕。 　　他们离开散系空间已然有段时日了，炎的处境定然是一天比一天危险。 　　就现在而言，他甚至都不知道炎是否还活着。 　　真的太慢了。 　　陈见楚抱住脑袋，疯狂地思考着，可除了那个方法，压根没有别的。 　　陈见楚痛恨地砸了下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会想不出办法，为什么…… 　　就在陈见楚与自己较劲的时候，外面传来炸裂的声响，以及倒塌而带来的破坏动静。 　　陈见楚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向窗外，无声地盯了好一阵。 　　大约两分钟后，雷声渐去，没有再出现。 　　从窗外飘进来的空气有股烧焦味，树的倒影不见了。 　　显然，树被雷劈折了。 　　陈见楚本是不想管的，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往外走。 　　不出去的话，会后悔的。 　　陈见楚的直觉是这么告诉着自己的。 　　走到门口后，雨声嘈嘈，远比在房间时还要喧哗。 　　陈见楚站在院落的石条上，总有雨水飞溅到身上，但上方还有屋檐遮雨，大的雨还是淋不到他的。 　　陈见楚看着横架在屋顶的树，它被劈断的部位几乎在树底。 　　这棵树，从陈见楚出生时就在了，听说是爷爷将房子建好后不久，它自己长出来的，没有人种它，连种子是哪来的都没人知道。 　　爷爷觉得稀奇，就留下来了，没有拔掉，任它生长多年。 　　怕也是没人能想到，这棵树最后会被雷劈了。 　　陈见楚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便想回屋。 　　天空闪了闪，电光再现，照亮了院中的情景。 　　陈见楚顿住了，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陈见楚连忙跑进屋里，翻出尘封的手电筒，用力摁了好几下，才忽闪忽灭地亮起白光。 　　陈见楚直接冲进了雨幕里，来到树底下。 　　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浑身都湿透了。 　　有了一定的光线，陈见楚看得更清楚了。 　　他发现树没有被完全折断，它只被劈断了一半。 　　但最重要的是它倒下时，还扯起了一部分根基，地里的树根见了天日，同时也腾出了一个土坑，四周沙土塌陷，而这就显露出了树桩旁边的手骨。 　　——埋在土壤里。 　　下面有尸体。 　　陈见楚有些惊讶。 　　该不该挖出来是一个问题。 　　最后，陈见楚还是拿出了铁铲，淋着雨挖尸体。 　　伸张正义吗？ 　　陈见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想挖出来。 　　莫名的情绪一桩接着一桩。 　　夜很深，雨很大，沙土被铲的声音全然被雨声盖了过去。 　　陈见楚挖得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就将尸体旁边的土挖干净了。 　　这具尸体死很久了，因为他没有在腐烂也没有刚死去的样子。 　　——骷髅。 　　这是一具骷髅。 　　陈见楚拿起卡在树断口的手电筒，照在骷髅上。 　　只是一眼，陈见楚就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具尸骨身上穿着的衣物，是炎的。 　　陈见楚不敢相信，他浑身都在颤抖着。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尸骨从土坑里抱出来的，他确认了无数遍，从身高到骨骼会塑造出的体型……皆一一与炎的对应上了。 　　“怎么会……” 　　眼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陈见楚很想不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炎……” 　　雨水同泪水一并划过脸颊，划过下颚角，雨打湿了睫毛，春季的雨风，寒冷刺骨。 　　陈见楚很想抱紧炎的骸骨，却害怕伤害到对方，分明不久前，他还是温暖的，而如今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炎再也不会看着他，再也不会给予他拥抱，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 　　他永远地离开他了。 　　永远永远。 　　“啊啊啊啊——” 　　陈见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在雨中怒喊，除了雨声，就只有那不甘的怨音。 　　孤零零。 　　心脏像是被用力捏住，几乎痛到快要不能呼吸，头脑炸裂到神志混乱，眼泪早已和雨水一样，流满了脸部。 　　陈见楚紧皱眉头，心脏在翻涌绞痛，一股浓血从喉头冲了出来，不可避免地，溢出了唇角，暗红色的血顺着下颌滴落至土壤里，有一点落在了遗骸上。 　　“对……” 　　陈见楚张唇想说对不起，结果他发现自己的嘴里都是血，一张口，血全部流了出来。 　　陈见楚想闭上嘴，心脏却猛地一抽痛，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侧身撑在一旁，狼狈地吐起了血。 　　殷红的血液瘀在地面上，血越来越多，多到连雨水都冲刷不走，这个秾丽色调在夜幕中，是种别致的丧痛。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恐怖故事，今天七夕节 　　感谢在2022-08-02 23:01:49~2022-08-04 02: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殃 5瓶；买书不看患者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把血吐干净后，陈见楚并没有觉得有所好转，心口还是发涨得厉害，沉闷至极，很不畅快。 　　呼吸极其困难，陈见楚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他只能张开双唇，借以吸气呼气。清冷的空气进入发哑的喉部，惹起刮喉之痛，就好像是用一张砂纸，无间地磨擦着糜烂的伤处。 　　几分钟后，陈见楚稍微缓过来了点，他抬起手背擦掉残留的血迹，从地上爬了起来。 　　衣服早已蓄满了水，沾上了泥泞，温度冰冷的水分渗过布料，去感染温热的肌肤。 　　陈见楚浑身都湿透了，像是从河流里上来的一样，甚至还要严重些。 　　因为雨还在下。 　　陈见楚已然这样，何况硬石板上的遗骸？ 　　“对不起炎，让你淋雨了。”陈见楚弯腰，轻手轻脚地抱起这具遗骸，往屋内走去，他自言自语着，“是不是很冷，你身上好冰啊，没关系的，等会就暖和起来了。” 　　顺着皮肤，头发，衣服滑落的水珠在干燥的地板上洇开，水迹杂乱无序，毫无规则。 　　陈见楚将遗骸放在椅子上，让他靠着，确认不会倒下来，他才露出了个笑容来。 　　“我去烧水，等我回来。” 　　为了快一点，陈见楚没有用灶台，他接满了一桶水，用蓄能子烧热。 　　一两分钟就好了。 　　而这期间，陈见楚还去换了衣服。 　　陈见楚拎着水桶来到尸骨面前，他点燃了蜡烛，在光的照拂下，空荡荡的眼眶尤为醒目。 　　陈见楚拧了拧毛巾，目光温柔地擦拭着头骨，手指轻轻抚摸着眼眶下方的颧骨。 　　“那么好看的眼睛，可惜没有了。” 　　“手都变细了，关节会进灰吗？进灰了应该不舒服吧。” 　　“没关系的炎，我每天都会给你擦身体的，不用担心。” 　　陈见楚一面擦着骨骼，一面说着话。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回答。 　　“好轻啊。”陈见楚抱起擦洗干净的骷髅，往房间走，“从土坑里抱出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太轻了，一点分量都没有，很不真实。” 　　把骷髅放躺在床上，陈见楚又轻柔地给他盖了上被子。 　　“我去整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见楚默不作声地倒掉满是沙土的污水，擦掉椅子上的泥沙，拖扫地面。 　　院落的狼藉，他打算天晴了再收拾。 　　陈见楚方才只是换了衣服，没怎么清洗身体，现在他又去洗了一遍澡，确认自己不脏后，他才进了房间。 　　“我回来了。” 　　陈见楚爬上了床，躺在炎的身边。 　　“明天是晴天的话，我再去把被子床单洗一下，晒晒太阳，这样就不会有霉味了。” 　　“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炎，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你是知道的吧，不然你怎么会来找我。” 　　陈见楚侧着身体，面向里，他看着平卧的炎。 　　“要是你能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的话音一消散，房间便重归于阒然，只有窗外雨。 　　至于炎，依旧保持着他摆放的姿势。 　　一片死寂。 　　“对不起，我的要求太多了。” 　　陈见楚想笑一下，眼泪却先跌落了。 　　陈见楚努力睁大着眼睛，想要眼泪分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不要溢出眼眶。 　　但还是无法避免地，流了出来。 　　陈见楚翻身背对着炎，死死咬着唇，不让哭声泄露。 　　最后，他憋不住了，失声痛哭了起来，心脏绞了又绞，几乎快要猝力而亡。 　　清晨的第一缕光，隔着窗户，照了进来。 　　今天是个晴天。 　　但陈见楚没有出门，更没有起床。 　　第二天也是个晴天，陈见楚仍旧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 　　第三天还是个晴天，陈见楚心灰意懒，没有任何举动。 　　第四天…… 　　第五天…… 　　在第六天的时候，陈见楚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垂眸看着炎，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沙哑至极。 　　“对不起炎，我现在就给你擦身体。” 　　陈见楚下了床，打来了一桶水，精细无比地擦着每一块骨头。 　　按着之前说过的话，陈见楚把被子床单洗了晒太阳，庭院里的倒树，他拿了把砍刀去切成段，再劈成木条，丢在露天的地方晒。 　　陈见楚没有直接把树坑填起来，他出去挖了棵树苗回来，埋入了这片土壤里。 　　“早安。” 　　陈见楚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吻炎。 　　再然后就是给炎擦骨头，打扫卫生，出去觅食。 　　更多的时间，还是跟炎呆在一起。 　　即便什么话都没有，陈见楚也很知足。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至于青等人没有回来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再去思索了。 　　这样就很好，炎还在他的身边。 　　这天，陈见楚一如往常，出了门。 　　出门前，他轻轻地吻了吻炎的额骨，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几年过去了，但农村里的路还是没有变的，土路加水泥路。 　　幸亏常走的大道，水泥路远比颠簸的土路多，否则，舒雯倩真是想发脾气了。 　　单凭现在，舒雯倩满腹怨言，尤其是在陈嘉勋的吵闹下。 　　“妈妈，好难受啊，什么时候才能到？” 　　“妈妈，我们不要去找哥哥了好吗？我想回家。” 　　“妈妈我好饿，我要吃蛋挞。” 　　“妈妈，妈妈，妈妈。” 　　舒雯倩烦得不行，却还是忍下要烧起来的怒火，哄他：“勋勋乖，到家了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难受的话，就睡觉吧，睡醒就到家了。” 　　陈嘉勋显然不想这样，他扑到旁边的陈博实身上，哭唧唧地吵闹：“爸爸，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回老家，我想跟洋洋他们玩。” 　　陈博实合上了笔记本，他正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但儿子的不依不饶，让他中断了工作。 　　陈博实伸手捞住陈嘉勋，耐心地哄着他：“嘉勋听话，我们只呆两天，很快就回去的。” 　　陈嘉勋不满：“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啊？” 　　陈博实说：“因为你哥哥在老家。” 　　陈嘉勋不理解：“为什么哥哥在老家我们就要回来啊？我又不认识他。” 　　陈博实听这话，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 　　毕竟陈见楚到底还是他的儿子。 　　这几年来，工作太忙，陈见楚没有联系他，他也就忘了联系这回事。 　　因此，直到一年前，他才想起陈见楚的存在，拨打了那个许久未通话的座机号码。 　　怎知那个号码已经停机了。 　　当时陈博实没放在心上，想着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出事。 　　之后，他便继续工作，闲暇时间就跟妻子儿子出去旅游。 　　也是这个月，他又想起陈见楚了，打电话还是停机状态。 　　陈博实就想着好几年没有见到这个大儿子了，可以回来看看了。 　　他们的时间排得满，先来老家住两天，之后再返回城市，乘坐飞机去希腊、瑞典旅行。 　　至于带不带上陈见楚，陈博实打算看他表现。 　　“陈嘉勋，你不能这么说，他是你哥。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你就别想跟着我们去希腊瑞典了。”陈博实一脸严肃，“谁说你们没见过，你小的时候，就见过。” 　　“谁记得啊！” 　　陈嘉勋很不开心，因为陈博实凶他了，还是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说完这句话，陈嘉勋就在那里生闷气了。 　　陈博实平常是很溺爱他，要什么给什么，但严肃起来，说不行的事情是真的不会再行得通。所以陈嘉勋可不敢吵，不然他真就去不了希腊跟瑞典了。 　　舒雯倩看儿子因为陈见楚吃瘪，心里很不满意。 　　她瞪着陈博实，说：“小孩子懂什么，你这么说他。” 　　陈博实说：“那就一直放纵他？他对他哥都不尊重了。” 　　舒雯倩没好气地说：“见楚能跟嘉勋比吗？而且嘉勋还小，有点脾气正常。还有，我是真搞不懂，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我们还有必要回来吗？你怕他没钱花，就让人带回来给他不就行了吗？还多此一举，浪费时间跑一趟。” 　　陈博实蹙眉厉声道：“能别说这种话吗？难道我一辈子都不见他？” 　　舒雯倩说：“当初可是你做决定，让他留在老家的啊！” 　　车上还有个司机，陈见楚的存在，还真没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有一个儿子。 　　舒雯倩的话，让陈博实想起了出发前，司机惊讶的表情。 　　“原来先生还有一个儿子啊。” 　　司机当时是这么感叹的。 　　现在，他们说的话，司机可都是听得见的。 　　一时间，陈博实觉得脸上无光，心里窘迫得很。 　　他不由冲着舒雯倩发火：“少跟我提当初的事了，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舒雯倩被他吼了这一句，气归气，倒也没有跟他吵起来。 　　——还有外人在。 　　就这么，车内陷入了沉默。 　　前面的路，被一辆电动三轮车堵住了，司机下车去找车主。 　　车内有空调，但陈博实还是想透口气，他降下了车窗，看着久别的故乡，心中有万千感慨。 　　不知道见楚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陈见楚的模样了。 　　而照片，他自然是没有的。 　　“你是博实吗？” 　　车外有个老阿嬷，停了下来，问陈博实。 　　陈博实脸上挂笑：“是我，刘婶。” 　　听完这话，刘婶的表情有些怪异，她说：“你回来干什么？” 　　陈博实觉得很莫名其妙：“回来看看见楚，对了，刘婶，见楚他这几年怎么样？有没有闯祸？” 　　刘婶的语气不算很好：“你关心他做什么？你不是不要他了？现在突然回来干嘛？” 　　陈博实脸一僵，有点生气：“刘婶你听谁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要见楚，是见楚他自己说的？” 　　一想到可能是陈见楚在外面四处乱说，他心里就来气。 　　“什么乱说，当年见楚变成那样，找警察都要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你敢说你不知道？！” 　　实际上，陈博实还真不知道。 　　听刘婶说陈见楚被盗窃了，陈博实着实被吓到了。 　　“你们确定报警了吗？是不是警察压根没处理这件事？” 　　旁边的舒雯倩面露尴尬，她说：“博实，你忘了吗？你换手机号码了，好像没有告诉见楚。” 　　陈博实的脸又一僵，他都能忘记陈见楚几年，更别提记得告诉陈见楚换号码一事了。 　　一时间，陈博实羞愧地很，他试图掩盖掉这件事：“可能太忙了，不小心忘了吧，但警察怎么没有找我？不行，到时候得去问一下。” 　　舒雯倩有些心虚，她说：“博实，警察的确有打电话来过，只不过你在忙，是我去接的电话，我以为是见楚为了要你带他来城里，诓骗警察来找你的。” 　　谁知道那种倒霉事，陈见楚真碰上了。 　　陈博实无比震惊：“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舒雯倩说：“我想你不知道会更好，不然你会生气。” 　　陈博实气得扇了舒雯倩一巴掌，骂了句婊.子。 　　这一巴掌可不轻，舒雯倩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陈博实打的。不由的，她捂着脸委屈地在那里哭了起来。陈嘉勋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博实动手打舒雯倩，他吓得话都不敢吱一声，生怕下一个挨打就是自己。 　　陈博实发泄了怒火，随后才想起刘婶的存在。 　　“刘婶，那见楚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刘婶在一旁看服气了，但她不想管这种事，她说：“给人干活呗，边上学边做事，然后大概是半年前，学业压力大吧，没时间做事了，他就去学校退学了。” 　　说到这，刘婶叹了口气：“那孩子，瘦成什么样了。” 　　“不过。”刘婶的话锋又一转。 　　陈博实现在是后悔得要命，他追问：“不过什么？” 　　刘婶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退完学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了。但是前一阵子，他突然回来了，还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听说他差点把巫泉村的同学给掐死了，还说要杀了他，现在那孩子天天做噩梦。” 　　陈博实反驳：“怎么可能？” 　　心里，陈博实还是有些发毛的，他没有忘记以前，自己差点被习滢用枕头闷死，被她用刀砍伤手臂这些事情。 　　刘婶摇了摇头：“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爸妈问那孩子，那孩子一个劲地否认，不让父母上门找见楚，还说他父母是无事生非。” 　　“见楚回来后在做些什么？” 　　陈博实不断安慰自己，都是谣言，陈见楚不是习滢，他应该不会变成那样。 　　刘婶说不知道：“他基本都呆在家里。” 　　司机从巷子里出来了，后面还有个黝黑的男人，是电动三轮车的主人。 　　“好，谢谢刘婶。”陈博实见到司机回来，便说，“我现在就回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榜了，开始凉凉了（抱住自己 　　感谢在2022-08-04 02:14:19~2022-08-05 20:5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 5瓶；人、君未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车还没停稳，陈博实就看到有几个小孩在自家门口嘻嘻哈哈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呵斥，让站着望风的男生惊吓了一跳，他赶忙对伙伴们说：“快跑！有人来了！” 　　陈博实推开车门下来的时候，那几个小孩早就拐进了巷子里，跑远了。 　　地上的锁头极为显眼。 　　“妈的。”陈博实很愤怒，他真没想到这种年代了，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当然，他再气，也没可能追上去，于是他只能站在原地骂：“一群垃圾。” 　　陈博实回头去看被推开了一半的大门。 　　“真他妈没事找事干。” 　　陈博实骂完并不觉得解气，他打算之后有空再整整这些败类。 　　全程，舒雯倩都看在眼里，直到陈博实去捡地上锁头时，她才牵着陈嘉勋下了车，走到陈博实的身后停住。 　　此刻，她的脸又红又肿。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去指骂陈博实，或是怎样。 　　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全是陈博实给的。 　　往日能说上几句，发发脾气，是陈博实没有真跟她计较。跟了陈博实这么多年，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动真格。 　　陈博实将锁头往旁边一搁，拉开了门，往里走去。 　　看到空荡荡的院子，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树被砍了？ 　　陈博实心想。 　　陈博实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陈见楚的人，他还去拧了下房门，但是锁上的状态，也就就此作罢。 　　想想也是，必然是陈见楚出去了，所以门才会锁上。 　　一想到锁，陈博实就来气。 　　都是些什么人来着，私闯民宅，真他妈没素质，难怪会在这种小地方。 　　“见楚不在家，我们等等吧。” 　　陈博实说。 　　舒雯倩回了句好，之后温顺地站在一边，没有再说话。 　　陈博实看着她发肿的脸，不禁有些后悔了。 　　“对不起啊雯倩，我刚才一时气头上。你也听到了，见楚他这些年不好过，我……唉……” 　　舒雯倩心里早就把陈博实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表面上，她还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也有错博实，我不该断章取义，把见楚想得那么坏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和好’了。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陈嘉勋已经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探险完了所有地方，就剩下那个上了锁的房间。 　　里面不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吧？ 　　陈嘉勋这么想着，他侧着头，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只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声音，这是陈嘉勋经常会听到的，他去问陈博实，对方告诉他，这是大自然的声音。 　　“嘉勋，你在干什么？” 　　陈博实突然站在他的身后，这么问他。 　　陈嘉勋被吓了一跳，他本来想说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进不去就听听有什么声音，不过没发现什么。 　　但话说出口前，他的脑子一转，觉得可以让爸爸给他开出这个门，这样的话，他就能进去探险了。 　　于是，陈嘉勋撒谎：“爸爸，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陈博实心一惊，说：“怎么可能？” 　　陈嘉勋嚷嚷：“是真的，我听到了！” 　　陈博实本来是不信的，但想到了这些年，陈见楚必然对他心有怨恨，不想见他，躲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外面的锁，他当时只看到了一群小孩跟地上完好的锁头，其余的，他是一概不知。 　　很有可能，门外是没有上锁的，只是锁头被弄掉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陈见楚是在家的，不难免是他听到有人来找茬，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听到他的声音，躲得更紧了。 　　其实，这些猜想，有行不通的点。 　　不过陈博实不想去纠结太多，反正就是开个房门而已，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万一陈见楚真在里面呢？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再继续等下去，他都等了半个小时了，陈见楚还没有回来。 　　愧疚是一回事，它不能压制其他情绪。 　　“见楚，你在里面吗？” 　　“见楚，这些年是爸的不对，你出来见见我吧。” 　　陈博实在门外高喊了两句，不出所料，没人回应。 　　良久，陈博实又说：“不管你在不在里面，我都要把门打开了。” 　　说完后，陈博实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钥匙，还让舒雯倩跟陈嘉勋一起找，舒雯倩觉得陈博实真是脑子有病，净做些没必要的事情。而陈嘉勋的心里正偷着乐，反正陈博实又不会真拿他怎么样，到时候说听错了就行了。 　　可想而知，他们是没有找到钥匙的。 　　陈博实便拿了个扳手跟铁锤去弄门把，在他看来，弄坏了还可以再装。 　　很快的，门把被拆卸了下来，成为废物几块。 　　——吱呀。 　　门一松开，陈嘉勋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嘉勋。”陈博实暗自不爽他的行为。 　　“哇塞，爸爸你看这是什么！” 　　陈博实顺着陈嘉勋指的方向看去，被吓得腿一软。 　　这时候舒雯倩也进来了，她看到床上的骷髅，不由尖叫出声。 　　陈博实赶忙捂住她嘴，说：“别叫！你想让别人看到吗？这就是一个模型，我们多想了。” 　　见陈嘉勋想爬上床，陈博实立马厉声喝止了。 　　舒雯倩推开陈博实的手，情绪激动：“什么模型啊！不要自欺欺人了，他杀人了博实，我们得报警。” 　　陈博实不想相信：“不可能，你别胡说八道了！” 　　舒雯倩急道：“你都看到了还不相信？我早就说了，他从小就在习滢身边，不疯也得心理变态，你就是不信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信，等到他把你杀了那天吗？！” 　　陈博实的手一抖。 　　习滢给他留下的阴影，是永远无法抹灭的。 　　陈见楚回来的时候，在几十米外，就看到了没了锁头的大门。 　　他心生不妙，连忙奔过去。 　　久战沙场，陈见楚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但一想到炎还在里面，他就快要发疯了。 　　如果。 　　如果炎受到什么伤害，他绝对要杀了那些人。 　　一个不留。 　　陈见楚推开了大门，向里走去，看似平淡冷静，实际上，心里已经掀起了大风大浪，眼神更是嗜血凶狠。 　　陈见楚走到庭中央时，四周就涌现出了七八名警察，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枪，让陈见楚举起双手来。 　　陈见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把他弄哪里去了？” 　　“少废话，举起手来。” 　　短短的时间内，陈见楚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但他很清楚，炎一定在他们的手上，至于是被带走了，还是还在里面，他就无法得知了。 　　见陈见楚一点都不配合，警察们不由警告他，要开枪了。 　　陈见楚当然没有害怕他们，区区几把枪，还威胁不到他。 　　陈见楚现在考虑的是，硬闯可能会让炎受到损伤，以及落入他们的手中，炎会被怎么对待。 　　解剖？ 　　一具尸骨，他们还想怎么挖掘信息？ 　　陈见楚不知道，但他不愿意炎被那样对待。 　　时间容不得陈见楚再想下去。 　　——他决定夺回炎。 　　就在陈见楚打算动手解决掉他们时，他看到了陈博实。 　　陈博实就躲在门后偷看着，陈见楚只觉自己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凉透彻底。 　　陈见楚又不是傻子，此时此刻，陈博实在这里自然不是什么无辜人。 　　一想到是陈博实报的警，他就无比心寒。 　　明明以为不会在意了，明明以为不会难过了，可当眼前的一幕摆出，他还是会觉得败兴。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他。 　　发现陈见楚的失神，警察借机冲上来，用手铐铐住了他。 　　陈博实看到陈见楚发现自己了，面上有丝尴尬，不过很快的，他又一脸愤怒地看着陈见楚，仿佛陈见楚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还真是。 　　他认为陈见楚杀人了。 　　那的的确确是尸骨，不是模型。 　　真是家门不兴。 　　陈见楚没有反抗，任由警察压着自己，视野中，他还能看见陈博实的怒瞪。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陈见楚嘲讽地想。 　　对不起炎。 　　我没有保护好你。 　　等我死了，就可以去陪你了。 　　陈见楚消极地想着。 　　是他不对，明知道炎已经走了，还苦苦留着对方的遗骨，当作他还活着一般对待。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要去追逐那颗流星了。 　　辽平精神病医院。 　　这里的窗户外围都焊了铁网，医院里没什么娱乐措施，只有大厅的一台电视机，跟扑克牌。 　　患者们每天除了早晨起来做操，接受各种治疗，吃药，就是吃饭睡觉，发呆，或者打打扑克牌，看那无趣的电视频道。 　　走廊上，时常有患者在来来回回地走，他们的每一天都很枯燥，每一天都被囚禁在这所病院里，由于控制精神的药吃多了，他们大多都是迟缓，呆滞的。 　　如今，陈见楚就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只不过，有了陈博实的‘关照’，他是被捆绑在病床上的，他甚至没有在外面坐着发呆的机会。 　　“陈博实，你是怎么想的啊！怎么还跟警察说，他有精神病？直接让他去坐牢枪毙不就行了吗？” 　　舒雯倩痛恨死陈博实的优柔寡断了。 　　陈博实揉着额角，说：“我说错了？见楚本来就很有可能遗传到精神病，而且，他到底是我儿子，再怎么样，我也是不忍心他被拉去枪毙的。” 　　其实，他是考虑到了，如果陈见楚去坐牢的话，会留下案底。这多少会对他跟陈嘉勋有影响，再者，若是被人知道了，也十分落面子。 　　坐牢是这样，更别说枪毙了，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权衡利弊，弄成精神病丢进医院是最好的，反正也有其他精神病杀人没事。 　　舒雯倩倒是只想陈见楚赶紧死，她生怕他哪天发疯，会来杀他们母子。 　　“这种时候就别再想他是你儿子了，他就是个魔鬼。” 　　陈博实不想听她的蠢话了，喝声：“好了，不要再说了。” 　　随后跟她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舒雯倩恍然大悟，她不禁担忧：“如果见楚查出来的结果，是没有精神病呢？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陈博实皮笑肉不笑地说：“花点钱不就行了吗？” 　　塞个人进去还不容易？ 　　病房内很安静，空气质量堪忧，墙刷得发白，被子床单也十分惨白。 　　陈见楚躺在病床上，一身病服，头发凌乱，肤色雪白，没有血色的唇，眼神黯淡无光，许多道纤维布带束缚着他，勒出了红痕，这就像是一个断了线，被囚.禁的精致人偶。 　　无论医生怎么问，怎么做，陈见楚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食物都无法强灌进去，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他的身体机能。 　　“新来的那个漂亮男生得了什么精神病啊？我看他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唉，长得好看就是王道，他那样，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我也不知道什么精神病，但是能来这里的，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啊！不过我听说他是杀了人进来的。” 　　“那么恐怖的吗？” 　　“是啊，他爸跟警察一起送进来的，警察现在应该在调查死者吧？不过可能不是很好查，因为那个男生一点都不配合，问什么都不吭声。” 　　陈见楚就躺在病床上，他什么都不想管。 　　连有发病的病人闯进了他的病房，他也无动于衷。 　　那个病人扑到他的身上，又捶又踢，还用东西砸他，后面追来的医生护士连忙拉住病人。 　　然而，两个人都摁不住他，他持续发着疯，用力蹬腿，直接把床踹翻了。 　　见陈见楚被压在了床下面，护士急匆匆地喊人来帮忙。 　　陈见楚摔破了头，身上多处出了血。 　　为了避免陈见楚发狂杀人，护士给他打了麻醉，起效后，才给他处理的伤口。 　　夜深了，有人发了病，疯了般地歇斯底里着。 　　走廊外还有仓促赶去的医生与护士，以及骨碌碌的滚轮声。 　　这是在精神病院的第几个夜晚？ 　　陈见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变得跟从前一样了，无时不刻地期盼着死亡的降临。 　　发病这种事，时常会发生。 　　与他们不同的是，陈见楚总是沉默着，近乎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某天夜里，上方墙角出现了裂缝，一道藤蔓生长了出来，卷上了监控。 　　咔嚓咔嚓—— 　　监控闪过电流，挣扎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藤蔓一路顺着墙壁向下，逐渐地，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青色褪去，露出肤色。 　　青垂眼看着病床上的陈见楚，很是内疚。 　　“抱歉楚，我回来晚了，我们遇上了一些意外，被主系空间移了出去。” 　　一想到陈见楚还在等着他们的消息，青不得不寻找方法重回主系空间，为此，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然而，病床上的陈见楚对于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动静。 　　青默了默，道：“炎的事情我知道了，很抱歉，让你一人独自承担了。” 　　“我知道楚心里很难受，但炎的死，已然是事实，你这样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振作起来。” 　　不出所料，陈见楚对这些话都极其无动于衷。 　　他不在意。 　　青叹了口气，他说：“在来找你之前，我去收获了一些信息。” 　　青走近，伸手拆解束缚着陈见楚的带子。 　　他的声音轻而缓：“你们这边的人，拿炎的尸骨做了些检查，得出了一个挺叫人意外的报告。” 　　“按主系空间的算法，数据上显示，炎死于约三万年前，这说明他，说明整个异族，都是三万年前的人。楚，我们不是一个时空的人。” 　　“所以呢？炎已经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陈见楚几乎快忘记如何开口了。 　　青不知道他是否被人喂了药，导致思维变得混沌了。 　　“岂止是炎死了，原本，我们都是死了的人。三万年啊楚，你回到了三万年前，救下了我们，救下了已经死了三万年的我们。” 　　青解开了最后一条带子，朝陈见楚伸出了手。 　　“所以楚，回到过去吧。” 　　过去？ 　　那双覆满死灰的眼睛复燃了。 　　“让我们重返过去，救回炎吧。”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或许是太久没有活动了，以至于陈见楚伸出的手在颤抖不止。 　　他拉住青的手，坐了起来。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说。 　　“真的可以吗？” 　　“当然。” 　　“如果失败了呢？” 　　“一次失败就再来一次，无论怎样，我都会跟你一起找方法救回炎，直到我死去。” 　　多少次的失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到底。 　　泪水终于如绵雨般跌出了眼眶，陈见楚抱住了青，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好想炎，我好想他啊，我快要疯掉了。” 　　青伸手环抱住陈见楚，他说：“我知道，我也很思念他。” 　　“真的，我真的，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都那么无能，永远救不了想救的人。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我，真的好痛苦，我快要窒息了，快要死掉了。”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早点出生，在能力成熟的时候来到散多好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救下声他们了。可是…可是没有的，去到散的我，是那么的无能，我很想骂自己废物，但是炎不喜欢我这么说自己，他总觉得我很好，他总是那么包容我，明明我的缺点那么多……“ 　　“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救了所有人，唯独救不了我爱的人。” 　　青：“别这么想楚，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没人会怪你的。而且现在的你也很好，如果是未来的你来到散，声或许不会想跟你做朋友，炎还不一定会爱你。爱一个人并不需要对方多么完美，爱上一个人的契机，有时候是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某个瞬间。总而言之，炎很喜欢现在的你，他不需要你有多完美，就像你从不介意他的缺点一样。” 　　说着，青轻轻地笑了笑：“在楚心中，炎就是一个连缺点都十分美好的人。所以呢，相同的，在炎心中的楚，也是如此的。” 　　话落，青从身上拿出了一条项链，上面嵌着一枚红晶体。 　　青解开扣子，轻柔地给陈见楚戴上，他说：“这是炎留给你的东西，楚还是随身带着为好。” 　　陈见楚有些发怔地握住项链上的晶体。 　　在他见到炎的尸骨后，越看这枚晶体越发让他认识到炎的死去，他逃避现实地把晶体藏在了家里的某个位置里。 　　没想到青还去把晶体翻了出来，做成了项链带来了。 　　想必，青很清楚，如果不带点实际的信息来见自己，也是白来一趟，因此，他才会去打听消息，以此做好腹稿。 　　至于带来晶体，陈见楚想，或许是给予他一点安慰吧。 　　“谢谢你，青。” 　　青闻言仅是微微笑着。 　　他环顾了下四周，想到了陈博实做的一切，略思了片刻，问陈见楚：“需要我去杀了你父亲吗？他对你不是很好。” 　　陈见楚微愣，他摇了摇，说：“算了，不用理他。”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 　　陈见楚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青：“炎的尸骨你拿回来了吗？” 　　青说：“不用拿，炎的尸骨是因为在你身边才存留了那么久，一旦与你分开久了，自会消散。” 　　相当于尸骨无存了。 　　陈见楚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青说：“楚今晚好好歇息吧，明天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你打算怎么带？这里是法制社会，跟散系空间不一样。” 　　青笑了笑，说：“楚不用担心，我不犯法。我只用异能，何况楚本来就没有杀人，更没有什么精神病，全然不必在受困于此。” 　　陈见楚扬了唇，小幅度地笑了下。 　　青很快就离开了。 　　青走后，陈见楚下了床，他站在窗前，月光倾泻入室，同外面的路灯灯光一并，拉长了他的影子。 　　嘭—— 　　某间病房又有人发病了，虽然晚上睡觉的时候常有护士进病房，用手电筒照病人的脸，观察异样，但总有一些意外发生。 　　好比现在，发病的病人冲出了病房，闯进了陈见楚的病房来。 　　陈见楚回身一看。 　　——是上次打了他的病人。 　　那个病人似乎是盯上了陈见楚，专挑陈见楚一个人折腾，他急步朝陈见楚冲了过来。 　　忽然。 　　噌地一声。 　　明艳绚烂的赤焰将病人席卷了起来，烈火灼烧着他，昏暗的病房多了一道光。 　　病人痛苦地嚎叫着，跑出了病房，走廊外还传出了慌张的动静。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只有陈见楚，握住晶体，笑了起来。 　　他想，炎只是换种方式，陪在他的身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05 20:51:53~2022-08-06 23: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未归、长庚真的好温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的小神兽 15瓶；阿波次地 10瓶；辰殃 8瓶；君未归、1～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次日，青如约而至。 　　陈见楚驻足于大门，回头望着这座神经病院。 　　“你用了什么异能？” 　　青说：“控制精神的异能。” 　　陈见楚回想了下，族中的确有位能控制其他生物大脑的族人，能让对方受他的指令行事，不过，这都是最基础的能力了。 　　得知了个大概，陈见楚没有深问下去，细枝末节的东西，青自会处理，他不必多虑。 　　但陈见楚有另外的顾虑。 　　“异族现在于哪驻留？” 　　还跟在散时一样，住在森林里？或是无人的角落？ 　　毕竟他们可没有什么身份跟房子。 　　而且…… 　　“你们被移出空间后，是怎么回来的？是否会再度无法停留？” 　　如若这个问题一直存在，那就麻烦了。 　　异族会频繁地被主系空间移出，然后自主返回，如此反复。 　　青说：“还未解决，我们能够回来，全然是因为身上还有楚的气息。” 　　他们本就无法抵达主系空间，是受陈见楚的影响，才能抵达。一旦离陈见楚远了，自然也就被移出去了。 　　“现今异族在你家中暂留。” 　　陈见楚：“我家没被封掉？” 　　青说：“是被封了，可封又能封多久？” 　　青轻叹一声，道：“三万年前的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楚杀的。楚被抓不就是因为莫须有的杀人么？” 　　总之，不管何时解封，只要异族想，随时可以定上具体的时间节点。 　　陈见楚静了一瞬，说：“如果异族能因为我的气息长留下来，那青是怎么打算的？还要去其他空间吗？” 　　从异族离开散后，首领便更换为青了。 　　青说：“留在主系空间可能会消耗到楚的气息，我们尚未弄清这是否对楚有所危害。但现今，我们想要救回炎，首要之事就是了解你的能力，所以我们会留在主系空间。若有必要时刻，楚可以随我们一并离开。” 　　经过这一次，青怕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主系空间了。 　　陈见楚稍稍点头，他倒没说让异族永远留在主系空间这种话。 　　有他自身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有只要他一死，异族在主系空间打下的根基会毁于一旦这个缘故。 　　“回来了呀楚，是不是被虐待了？” 　　陈见楚才刚踏进门，终的话音就传进了耳内。 　　紧接着，他能感受到一股舒缓的能量在身上流转，不难想象，是终在治愈他这段日子里身体留下的创伤。 　　沉疴淤积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换取来的是，疏朗轻快的惬意。 　　“快来进食吧楚，吃完才好想其他的。”终笑眯眯地说。 　　陈见楚还没坐下，族人就很自觉地交代：“楚放心，我们没有用那个叫厨房的屋子。” 　　主要是怕弄坏了。 　　陈见楚可从未告诉他们厨房是什么，听此言，便知道异族是有在了解主系空间的，并没有傻愣愣地待着。 　　“快吃吧。”族人催促。 　　陈见楚嗯了一声，垂眼一看，不由沉默了。 　　那是一些烤熟了的鱼虾蟹，以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 　　“这些是从哪来的？” 　　乡下地方，少不了水塘，而这些水塘绝大多数都是被人买下用来饲养的鱼类等生物。 　　这该不会是他们去水塘里捞来的吧？ 　　再说那些被树枝叉穿着烤的鸡鸭。 　　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该不会是他们去禽窝里抓来的吧？ 　　族人不解，他指着鱼虾蟹说：“水里抓的。” 　　随后又指着那禽类，说：“物种群里抓的，它们呆在一个木条组成的房屋里。” 　　还真是…… 　　陈见楚扶额，说：“这些东西不能随便拿，是别人养的，属于个人财产，你们这样属于偷窃，是犯法的，如果被发现了会被失主打的。” 　　“……” 　　“那…还回去？” 　　青：“虽然已经熟了，但这个方法也可行。” 　　“楚觉得呢？” 　　陈见楚想了片刻，问：“你们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抓的？” 　　只见他们点点头，说：“差不多，那个房屋里有百来只物种，我们都抓回来了，然后弄了四个水塘的物种。” 　　“……”陈见楚，“数量太多了，还回去也没用了。” 　　“不是还可以吃吗？” 　　“失主不是养来吃的，这些禽类是下蛋用的，偶尔才会宰杀一只，宰杀数量具体看情况而定。”陈见楚看着鱼虾蟹，说，“这些主要是养来卖的。” 　　“那怎么办？” 　　陈见楚：“赔钱。” 　　钱。 　　异族了解过，挺万能的。 　　他们不由一脸期待地问陈见楚：“那楚有钱吗？” 　　陈见楚：“没有。” 　　一时间，一群人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都没有钱。 　　失落之意弥漫在众人之中，十分低沉。 　　陈见楚盯着散发香味的食物看了会儿，道：“短期内，我们也破解不了能力一事，空闲时刻还是较多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些间命去做事，赚些钱回来。我们人多，还债快，也可以分工。” 　　族人们一听，觉得很是可行。 　　“但是楚，主系空间不是要身份证吗？” 　　陈见楚：“不是什么地方都会查你身份证。你们这样算是黑户，真需要身份证的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把户口申请下来。” 　　“好，就这样办吧。” 　　青说。 　　终在一旁疯狂点头，他伸手拿起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说：“快趁热吃吧，反正我们都是要赔钱的了。” 　　一想到，这是他们买来的，族人们便心安理得地吃起来了。 　　虽然还没有还钱。 　　“多吃点楚，你又瘦了。” 　　“这个好吃，吃这个楚。” 　　要不了多久，陈见楚的面前就放满了可口的食物。 　　陈见楚知道，上次他当众寻找炎，已然暴露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对此，他也愿意接受任何异样的目光，鄙夷的话语。但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因此而厌恶他。 　　陈见楚不知道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不好发作，又是如何。总之，族人现在的行为举止，他还是有些动容的。 　　而且，异族完全可以不按照人类定下的社会制度来行事。 　　——人类威胁不到他们。 　　可他们还是选择了遵守。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陈见楚扯唇笑了下。 　　“怎么回事？”陈博实震惊不已，“你们都没有通知我，就把他放出去了？？？” 　　然而，精神病院的护士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开了。 　　陈博实不由心梗，他跑去找了院长。 　　结果院长也对他爱答不理，一脸不耐烦地说：“警察让放的人，跟你说什么说？” 　　陈博实差点气吐血：“我是他监护人！” 　　院长：“哦。” 　　陈博实忍住骂人的心情，他压低嗓音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让他留在这里。” 　　院长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合同呢？” 　　陈博实惊呆了：“这要什么合同？” 　　踏马，不是给钱，就说好的事情吗？ 　　院长：“没有合同你在说些什么呢？出去吧，我很忙，没空搭理你。” 　　就这么，陈博实被人丢出了精神病院。 　　他坐在门口的地上，人还是懵的。 　　妈的，他死定了。 　　陈博实打算翻出贿赂院长的证据，来个颠倒是非，送他进去。 　　“博实，为什么见楚出院了？”陈博实一回来就被舒雯倩这么问了。 　　陈博实愤愤道：“警察放的。” 　　气归气，陈博实还是认为院长是迫于警察施压而放的人，毕竟他放陈见楚走也没什么好处，但院长为了吞钱，态度还很目中无人这件事，让他很不愉快。 　　舒雯倩：“不能给警察塞钱行方便吗？” 　　陈博实眉头一皱，其实他有这么想过，不过直觉告诉他，这样做很危险。 　　“这个行不通。” 　　舒雯倩：“那还有什么办法？我挺害怕他来报复我们的。” 　　陈博实也是头疼这点，陈见楚知道是他报的警，更知道是他送他进的精神病院。 　　尽管人不是陈见楚杀的，但陈博实还是瘆得慌。 　　因为陈见楚跟尸骨同床共枕这件事是真的。 　　陈博实认为陈见楚的心理已经变态了，这样的儿子，迟早会出事，很可能会殃及到他。 　　想到这，陈博实又在后悔了。 　　为什么他要生出这种儿子来？ 　　思来想去，陈博实打算先跟陈见楚断绝父子关系，将他踢出自己的户口本。这样的话，以后出事，波及到自己的概率就小了。 　　再次见到陈博实时，陈见楚正同青和终在一起。 　　陈博实远在十公里外时，青就告诉他，对方的接近了。 　　陈见楚明白，陈博实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带着十几个保镖的陈博实一脸不解，随后转为厌恶地打量了青和终一圈。 　　不过，他懒得说太多，直接奔入主题。 　　“陈见楚，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居然干出这种事，枉费我对你的期望。” 　　陈见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博实说了几分钟话后，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户口的事，我会帮你弄好，念你年纪还小，没什么生存能力，我会给你一笔费用，足够你生活到二十岁。” 　　陈博实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降低陈见楚的怒意，少拉点仇恨。 　　陈见楚听完后，不冷不热道：“户口的事就麻烦你了，钱就不需要了，还请你算一下，从小至今的费用，到时候我还给你。” 　　其实，陈见楚都没怎么花过陈博实的钱，就算用钱，也是基本砸在那几桩事上了。 　　陈见楚想断得干干净净，陈博实不是没有感受到，虽然他也是想这样，却没来由地，心里不是很爽快。 　　就好像，陈见楚全然不稀罕他，觉得他连一只□□都不如似的。 　　同时，陈博实心觉好笑，当初坠楼的那笔医药费都有百万了，陈见楚想拿什么还？ 　　一条命都值不了多少钱。 　　既然陈见楚这么说了，陈博实也就真算给他了。 　　一共是一百五十万。 　　不过，陈博实倒也没真想要陈见楚把这笔钱还给自己，他不认为陈见楚还得起。 　　他就当是陈见楚年少气盛，净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博实走后，终啧啧了几声，说：“你父亲还是有点良知的，还想着给你生活费。” 　　终被陈见楚看了一会儿，便自觉收了笑脸，闭上了嘴。 　　青说：“不管怎样，断了也好。” 　　陈见楚轻嗯一声。 　　要说陈见楚是否感到难过，这倒是没有的。 　　陈博实这个父亲，名存实亡，从那日他被警察扣着，眼眸倒映着陈博实当时的面目起，他便彻底不再对陈博实抱有任何幻想了。 　　“楚。” 　　青叫了他。 　　陈见楚掀起眼睑看去。 　　“听人说，你退学了。” 　　陈见楚嗯了一声，说：“去散的那天退的学。” 　　那时候，他迫于生计，无可奈何去学校填了退学表。他是徒步回来的，因为自行车早就被他卖了，每次去学校的那几公里路，他不是跑步去，就是早起走过去。 　　要说当时的心情，陈见楚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必然是麻木死水。 　　这一段回忆他记不清，可他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散的。 　　以及，那一道光，是怎么出现，是怎么照耀他的。 　　“楚要不然重新回去上学吧。”陈见楚有些错愕地看了过来，青倒是淡然，“在主系空间，上学似乎挺重要的。而且楚的生活再困难，也总是坚持着上学，想必楚也是很在意的吧。” 　　陈见楚缄默了，片刻后，他说：“不必了，我之后不打算留在主系空间。” 　　青说：“近日来，我们对你的能力多了些了解，想要救回炎，从主系空间过去散，是最好的路线。而且，我们想要回到过去这件事，不是一朝两朝就能成功的事情，需要的间命恐怕会很长。在这期间，我们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再怎么样，有权力总比没有权力要更胜一筹。筹码多是一件有利的事，它并非坏事。” 　　陈见楚明白青的意思。 　　某些学校聚集了各类有权有势的家族的子弟，倘若他进去了，这十分有利于他扩张人脉，帮助多多少少是会有的。 　　当然，他也知晓，这不是青的主要目标。 　　对方是想要他去上学，像大部分少年一样，拥有恣意的校园青春生活，拥有单纯美好的回忆。 　　而不是只有那些阴暗潮湿的校园欺凌回忆。 　　陈见楚笑了下，明知故问：“那学费跟生活费怎么办？” 　　终拍了拍胸口说：“楚你放心，我去给人治病，给你攒学费。” 　　说完，终认真地想了想，说：“什么绝症我都能治，生活费我也可以包了。” 　　青点了点头，说：“楚可以放心去了，复学手续怎么办，我已经查好了。” 　　大有先斩后奏的气势。 　　见他们那么用心地为自己着想，陈见楚不禁酸涩了起来。 　　曾经，他认为自己会永远烂在泥泞里，浑浑噩噩度过这糟糕的一生，不会有人在意他，不会有人为他考虑，没有比他更为错误的存在。 　　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获得他人的重视。 　　尽管他们之间隔着漫长的岁月，有着不同的身体构造。 　　曾不在乎对方的他们，如今的联系，是无法估计，无法衡量的。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停顿了多久，他只知道最后，他说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会谢，我之前发现我有个情节忘记写的时候，我就想着算了有缘再说吧。 　　然后这两天，我发现我又忘记了两个情节没写，是异族逃难，寻找边界处遇到的，一个是文中没有提及的“流明之镜”，一个是文中提过的戈力哈达族群’尸体‘组成的“石林”，其名称是“百石手”。 　　咱就是说，写太快，写太嗨的下场就是这样(抱头痛哭呜哇呜哇 　　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落泪jpg. 　　只能看情况了，如果之后实在想要这些情节，再加进去吧（点燃寂寞的烟 　　感谢在2022-08-06 23:56:58~2022-08-08 23: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鹤归西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未归、辰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7月13日 　　今天下了一场大雨。 　　我喜欢雨天，又讨厌雨天。 　　它让我遇见了你，又让我失去了你。 　　—— 　　天色沉灰，雨如断弦，密打墙叶，落青石板。 　　咖啡厅外的雨势愈来愈大，不停滴溅，那似乎涂了釉色的叶面，色泽碧绿却能倒映出亮白的天边。 　　陈见楚手握着纸杯，侧着半身，望着窗外的景色。 　　玻璃上还凝聚着水珠，更有划过的水痕。 　　隐约中，陈见楚还能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 　　相比一年前，他的容貌俨然发生了些细微变化。 　　仔细端详，便能知晓，他的眉宇间少了些稚气。 　　被困在咖啡厅的人不少，雨下了三十分钟时，就有人去收银台询问是否有雨伞能借。 　　答案是没有。 　　总有人会忘了看天气预报，忘了带伞。 　　当然，也有天气预报不准等缘故。 　　陈见楚喝完最后一口拿铁时，雨还没有停，依旧很大。 　　他垂眸看向表盘，时针分针分别指着两个位置，没有重合。 　　一个小时了，雨没停。 　　也是，这么大的雨，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 　　不过，陈见楚后面还有事，他等不了雨小，或是雨停。 　　陈见楚一推开玻璃门，就有雨点乱舞而来。 　　“你好。” 　　有位女生上前来，叫住了陈见楚。 　　显然，面对陈见楚，她有些放不开。 　　毕竟颜值太过于优越，会让人心生紧张。 　　陈见楚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是火眼金睛。而是这个人，从四十分钟前，就开始问每一个出去的人，经不经过公交站，能不能带她一段路。 　　显然，没有人要去那个公交站。 　　虽然顺路，但陈见楚也不去那里，因为他在距离公交站五百米的地方，会拐弯。 　　“可以，走吧。” 　　最后，陈见楚是这么说的。 　　女生还没开口说出那些话，就见眼前恹冷的男生直接答应了。 　　一时间，她不禁没有反应过来。 　　陈见楚撑开了黑色的伞，回头看着她，很明显，他是在等她过来。 　　女生又惊又喜，连忙走进陈见楚的伞下。 　　跟陈见楚共撑一把伞，哪怕伞很大，女生也十分局促，她对陈见楚说：“谢谢你小哥哥。” 　　陈见楚：“没事。” 　　女生的心里既感激又庆幸。 　　她今天上的是晚班，路过这里时，只是想着来打包杯咖啡，却没有想到会碰上大雨。 　　她工作的地方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打车过去的费用太贵了，差不多一百块，她舍不得花那个钱。 　　而从咖啡厅到公交车站，一点五公里，跑过去一身都会湿透，还很可能会发烧感冒，那又是一笔费用。 　　总之，她只能抱着那点期望一遍又一遍地问人。 　　打算实在走投无路，再叫个网约车。 　　没想到，她还真碰到了个愿意送她一程的人。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沉默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十来分钟左右，在离公交站台五百米的时候，陈见楚将伞往女生的方向递了递。 　　“拿着。” 　　他说。 　　女生一头雾水地顺着陈见楚的要求，接过了伞。 　　只见高出她一个头的男生，指着右边的人行道说：“你自己去车站吧，我是往这边走的。” 　　女生很是惊讶，她赶忙把伞递还给陈见楚，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小哥哥送我到这里，剩下的路我跑过去就好了。” 　　陈见楚没有接伞，淡然道：“没事，你用吧。” 　　说完，陈见楚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淋着雨，更能让陈见楚想起与炎的相遇，只不过，为他挡雨的人早已不在。 　　在的，只是一块晶体。 　　对于陈见楚身周在蒸发的雨水，女生是没有发现的。 　　毕竟雨实在太大了，模糊了视线。 　　女生本想追上去，但她前前后后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再拖下去，她就要错过班车了。等下一趟公交，无疑会迟到。 　　结果便是，她才犹豫了一下，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无可奈何，女生只能撑着伞往公交站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下次见到他，要把伞还给他。 　　但之后，无论她怎么在咖啡店，这附近的路徘徊，都没有再见到那天的少年了。 　　9月28日 　　今天是个晴天，炎。 　　你是否存在于某个世界，某个地点？ 　　…… 　　我是想说。 　　如果你有意识的话。 　　你会在想我吗？ 　　我很想你。 　　1月1日 　　今天是元旦节，学校放假。 　　跟青他们做了几个试验。 　　还是没什么结果。 　　有些难过。 　　好想你。 　　5月9日 　　又失败了。 　　与你分别的第二年。 　　想你。 　　12月11日 　　最近很冷，如果你能抱抱我就好了。 　　2月14日 　　情人节快乐，炎。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3月21日 　　有进展了，虽然不是很多，但至少我离你又近了一步。 　　好想你啊。 　　10月5日 　　国庆假期跟着青他们去了曼德拉空间，试验了一些能力。 　　原来曼德拉离曾经的散那么近。 　　又想到你了炎。 　　4月29日 　　四年了，还是很想你。 　　5月11日 　　那种感觉又来了。 　　7月2日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8月8日 　　你能感应到吗？ 　　我对你的思念。 　　11月5日 　　对不起炎，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自己的，我没有做到。 　　多么希望你能责怪我，什么都好，只要可以见到你。 　　我真的好想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 　　2月4日 　　好想你。 　　2月18日 　　我错了，炎。我不该颓废的，青说得对，既然想要夺回你，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所有的孤独痛苦我都可以忍受，只要最后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炎，我爱你。 　　5月20日 　　时间算快的吧，毕竟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多了。 　　很羡慕他们，如果我也能牵你的手就好了。 　　今年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希望你会喜欢。 　　9月30日 　　我想，我应该能见到你了。 　　不过，是在遥远的未来。 　　12月31日 　　新的一年，还喜欢你。 　　3月19日 　　快要六年了。 　　每一天都好喜欢你，好想你，好想要见你，好想要拥抱你，好想要亲吻你。 　　这些想法，这些情感，不会减少，只会增多。 　　6月7日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你了，希望能在现实中见到你。 　　10月20日 　　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11月12日 　　多想再次被你注视。 　　12月16日 　　无比深刻地记得每一件事。 　　跟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08 23:35:40~2022-08-10 01:2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zyy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东校区，两道载满了花树，枝桠上长满了淡绛色的花骨朵。 　　风吹动了未开.苞的花，撞颤了树枝，绿叶。 　　同时地，也拨乱了陈见楚的发丝。 　　当然，不止陈见楚，还有一位女生。 　　陈见楚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生，显然，她有些紧张。 　　眼下，四周都没有人，氛围极为静谧，又是只有两个人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陈见楚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那个…陈见楚，我挺喜欢你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喜欢。 　　表白的方式，话术，场景，陈见楚领略了许多。 　　‘喜欢’这个词是出现得最频繁的，只有少数人没有说出这个词，那些人选择了肢体接触。 　　陈见楚记得，有个女生是直接牵住了他的手，等他的反应。 　　陈见楚更记得，有个男生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可想而知，陈见楚当时的心情不会很好。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男的对自己有想法，而且还不止一个。 　　虽然他跟炎在一起了，但陈见楚始终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他对炎的喜欢，不受性取向的局限与定义，而是完全发自于内心的爱意。 　　而且，他是个极为冷漠的人，无论再好看再优秀的男人女人，都无法勾起他的兴趣。 　　因此，他总是在拒绝别人。 　　“不好意思，我有恋人了。” 　　陈见楚是这么说的。 　　女生有些惊讶，因为陈见楚从未跟任何人有过亲密行为，更别提疑似恋人的存在。 　　“我可以问一下，他是谁吗？是外校的？” 　　陈见楚说：“具体的不方便告知，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认识他。而且，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五年了。” 　　女生心里难过，同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是真好奇，什么人能拿下陈见楚。 　　毕竟陈见楚还是很有知名度的，他不仅学习能力出众，思维才智颜值身材这些也是拔萃，就连背景势力都很是庞大。 　　这样的人，最不缺追求者。 　　“五年？那么久，怎么从来没有人看到你们在一起？” 　　她是有些怀疑陈见楚借此理由推脱的，尽管陈见楚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异地恋。” 　　听到这个答案，女生险些倒吸凉气。 　　这可是最容易出事的恋爱方式。 　　要知道，异地恋的分手率，出轨率高得可怕。 　　女生不禁想，是什么让他们坚持了五年？ 　　平日里，也看不出陈见楚有恋爱的痕迹，这段感情是否如同泡沫一样，一触即破？ 　　“异地恋挺难的。” 　　最后，女生只能这么说，被拒绝够她伤心的了。 　　祝福的话，她说不出口，她做不到那么坦然。 　　陈见楚轻嗯一声，道：“是难，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们会见面的。” 　　对于陈见楚的话，女生觉得有点怪异，到底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就这么，两人就此别过。 　　—— 　　陈见楚站在天台边缘，风吹动他的衣摆，又穿过发缝，随后扬长而去。 　　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较为和煦，徐徐地照他的脸上，隐隐有丝温暖的迹象。 　　这栋楼大概有五六层高，这个高度，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楼，如今的楼层，动辄十几层。 　　至于陈见楚为何不清楚这栋楼有几层，那是他不想去了解。 　　总之，无论多少层，他都需要从这里跳下去。 　　青站在他旁边，低着眉眼，看下方。 　　“到时若抵达的节点没错，楚就要抓紧间命找到炎，在散爆破前离开空间。” 　　陈见楚说：“我知道。” 　　青抬眼望向陈见楚，经过岁月的打磨，当初阴郁森冷的状态已然收敛至内在，不再溢于言表，取而换之的是，淡薄冷漠的行为处事。 　　自然，对他们不会如此。 　　“楚还想着救声他们吗？” 　　陈见楚面上没什么变化：“如果可以，当然。” 　　青叹了口气，说：“我们花了这么长的间命，才让你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能力。现在的你，确实是能任意穿梭每一个空间。但散到底是属于过去的时空，回去一趟已然不易，何况你做的还是改变过去，这俨然有违发展的规律。” 　　一个消亡几万年的空间，不言而喻，并非能轻易抵达。 　　陈见楚先前能去到散，就是一个意外。 　　而这个意外，让他付出了一些代价。 　　能力的大力削减，气息的紊乱泄露，等等对他不利的问题便是由此而来。 　　如今，他还想回去散，是可以。 　　只不过，落地的时间节点，他无法选择。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去到散的诞生之初，或是炎等人还未降世的时候…… 　　非常被动。 　　所以陈见楚想救炎这之中仍存在着许多待定，还不一定会成功。 　　因此，他想救所有人这件事。 　　很难，且不符实际。 　　见陈见楚没有说话，青便接着道：“一切量力而行吧，能救回炎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陈见楚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去好好歇息吧。”青说。 　　没人知道，陈见楚会去到哪个时间的散。 　　若去到错误的时间，他就需要再进行穿梭，如下一个时间仍是错误的，那他还需要继续穿梭，如此反复。 　　当然，这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会大量消磨陈见楚的能力，就像损耗异能一样。 　　想要恢复能力，自是少不了时间。 　　可那空费的能力，又该吞噬多少的时光？而人的一生又有多长？ 　　将炎救出散，能力无疑是必要。 　　言而总之，处处会用到能力，陈见楚不能大肆挥霍，他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确保有足够的能力用来救炎。 　　并且还是拼尽全力，去换取一个不确定的奇迹。 　　翌日，陈见楚重新来到了这处天台。 　　这是他们选好的位置，最为快速抵达散的通道。 　　他的身后，还有从其他空间赶回来的族人。 　　“一路小心，愿你平安归来。” 　　青说。 　　陈见楚点了点头，说：“我会的。” 　　终一脸凄哀：“药物别忘带了，没有我在你身旁，要是途中病了，谁给你治。” 　　陈见楚面无表情：“带了。” 　　眼见每个人都要来嘱咐一句，陈见楚便说：“来不及了，先走了。” 　　话罢，陈见楚迈步走到边缘处，抬脚踩上了最后一道落地点。 　　站在这里，俯瞰下方，一时间，陈见楚有些恍惚。 　　七年了。 　　不知不觉，他们分开了这么多年。 　　每每回想，炎的离去依旧那么深刻。 　　他曾无数次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又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他是不会退缩的。 　　毕竟，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陈见楚平息着急跳的心脏，闭上眼睛，向下倒去。 　　耳边呼啸的风，令他想起了当年跳下高崖的场景。 　　那时候，炎朝他而来，抱住了他。 　　陈见楚缓缓展开了双臂，抱住了虚空。 　　我来了，炎。 　　这里的温度高得可怕，肉眼可见，水汽蒸发的模样。 　　天空一片橙黄，地表开裂，干枯的植物随处可见，物种的尸骸受着暴晒。 　　进入肺部的氧气无比黏腻燥热，带来的感觉十分不适。 　　即使穿着厚重的作战靴，陈见楚还是能感受到脚下的炙烤，裸.露在外的皮肤起皮发痒。 　　温度少也有四五十度。 　　看生物们的死亡状况，很可能在之前，这里的摄氏度更高，因此才会导致了如今寸草不生的场景。 　　陈见楚望着广袤无垠的世界，倒也没有担忧什么。 　　在来之前，他们已然做好了准备。 　　陈见楚没有感应器官，无法有效找到炎的位置，同时的，没人能确认这个节点炎是否存在。 　　所以，他们对炎留下的晶体做了些调整。 　　——只要炎存在，它就会闪烁出赤光。 　　幸运的，陈见楚降落的第三个节点，晶体发出了赤红的光晕。 　　知晓了这是有炎的时间，陈见楚便禁不住地狂跳着心脏。 　　尤其是他见到的风景，无不彰显着灾难的痕迹。 　　一路上，陈见楚根据着晶体的亮光而选择路线前行。 　　只要面向炎所在的位置，晶体便会绽放明艳的光彩。 　　陈见楚没有时间耽搁，他一直朝着炎的方位赶去。 　　他不知道散现在剩下多少时间，但不会太长。 　　当初他们离开空间时，散早已不足一百五十个间命。 　　陈见楚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两个间命，他就来到一方新天地。 　　这里不再是高温，也不再干燥，而是一片荒芜。 　　在此处，陈见楚见到了物种，只不过，它们不再如同当初一般，死缠着他。 　　陈见楚知道，这是他的身形，样貌都有了些变化，加上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避免掉了泄露苗头给它们察觉的可能。 　　难得没有被物种追击，陈见楚倒有些不习惯了。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受虐狂，仅是这样的转变，会让他开始顾虑起其余的事情来了。 　　陈见楚没有停留，要不了多久，他就离开了这里。 　　沙丘，密林，高山，平原，河流……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路过了多少，他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靠近炎。 　　森林接壤着一处山坡，过渡的平地铺满了野草，期间夹杂着一朵又一朵，白洁的梅状花。 　　花草丛中有乔木类的花树拔地而起，树冠开满了花，颜色纯净雪白，同下方的花近乎一色，两者十分协调。 　　不知为何，这些花草花树的体积同主系空间的相差无几。 　　可真要追究，那必然与散有关。 　　陈见楚无心去想这些，因为镶嵌在项链上的晶体漂浮了起来。 　　乌云压顶，沉如墨，风骤行，残花飘落，沙石飞滚。 　　折弯了的树枝，折弯了的枝杆，折弯了的娇花。 　　除了风声，陈见楚还能听到乌鸦鸣声，一啼接着一啼，悠远绵长。 　　开了很多花，可他却嗅不到半点香味，闻到的只有，雨，泥泞的气息。 　　风是如此的冰凉，天是如此的阴沉，花是如此的苍白，鸦是如此的悲戚。 　　前方是密布的黑云，一处连着天际的山坡，上面还有几棵零散的树，白花点点。 　　在阴暗的环境下，所有色彩都被无限放大，而色调是那么地忧郁沉重，构成的风景是那么地凄冷压抑。 　　它们似乎在共谱篇章，抒发将要被摧毁，坠入无休陷落的情境。 　　犹如世界尽头。 　　陈见楚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他前行着，某一刻，停了下来。 　　——有一道新的色彩落入了视网膜。 　　漂浮在空中的晶体闪烁几下，化为一道碎光涌入那道色彩之中。 　　风很大，青年的黑发随风飞舞着，宽厚的肩背时有花瓣擦过，在纯白的衬托下，那道狰狞的长疤更为凸显。 　　陈见楚站在原地，无声地凝望着这个背影。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头脑发胀得有多混乱。 　　直到背对着他的青年转过身来时，他见到那张日夜思慕的容貌时，蓄满的泪水无法控制地跌出了眼眶。 　　为什么要哭… 　　不要哭了。 　　已经看不清他了。 　　视野模糊不已，随着泪水的逐渐汹涌，青年的轮廓越发虚无缥缈，难以辨识。 　　梦中无数次的重逢，无数次地破灭。 　　陈见楚已然没有勇气再去接触对方。 　　他害怕，他很害怕，害怕这又是一次虚假的重逢。 　　他会脱离梦境，回到现实，回到没有对方的现实。 　　落差感总叫他心灰意冷。 　　如果是这样，就保持距离吧，让这份喜悦多存留片刻，哪怕一秒也好。 　　陈见楚停下了脚步，他无法再向前走。 　　但。 　　青年朝他而来。 　　青年的每一步，都在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见楚没有动作，他伫立在原地，滚烫的泪水无止休地滑落，心脏酸而胀，跳得也快，呼吸道堵塞，他已然没法正常呼吸，张着唇艰难地喘息着。 　　直至炎站在他的面前，还是如此。 　　“长高了。” 　　炎说。 　　这句话，有着无尽的缱绻温念。 　　听到无数个朝暮都在思恋，几乎快要随着时间流逝的声音。 　　陈见楚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这一刻，他被注视着，被拥抱着。 　　双方的气息交缠着，体温互相感染着，两颗心临近，皆为对方跳动着。 　　泛着冷意的风席卷着，吹落了花瓣，吹散了隔阂。 　　偌大的天与地间，有人相拥，时隔多年，又时隔不久。 　　时空的天秤倾斜着。 　　彼时不再是年少，故人如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写了一大段构思文期间的一些分享，结果作话出不来，应该是我废话太多了T^T 　　感谢在2022-08-10 01:28:26~2022-08-12 02:4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西 6瓶；辰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深海迷域1 　　空间 　　——菲洛特莱因 　　这个分裂空间没有陆地，有的只是汪洋的海水。 　　在海洋，汹涌的海浪具有一定的破坏性，它们令海洋生物敬而远之，潜躲于更深的海域。 　　海浪的产生有诸多原因，其中一个是慢步增长。 　　再微不足道的风，都会勾起涟漪，而层层涟漪的叠加，逐渐造就了海浪，由小及大，尤其是在完全没有陆地的阻碍的情况下，看似弱小无害的风浪的堆叠，会形成无数的滔天巨浪。 　　在阳光的挥洒下，整片海域波光粼粼。 　　海面很平静，没有被什么生物划破。 　　海面下，是一片静谧的幽蓝，目前这里没有鱼类的踪影。 　　而在八百米深度，有海水被划开，搅动的痕迹。 　　造成这个动静的，是一条身长两米的雄性人鱼，在较为暗色的环境里，他的鱼尾呈水绿色。 　　随着他的动作，尾巴上的鳞片反射出璀璨的微光。 　　不过这个并不值得他去在意，他正专注地朝海洋的深处游去。 　　下潜到一定的深度，海底山脉出现在了眼前，连绵起伏，向未知处蜿蜒而去。 　　但他的目的不是这里，又花了十几分钟，他进入了一处断崖，越是往下，四周越是黑暗压抑。 　　断崖很深，似乎没有尽头。 　　某一高度，算是平整的坚硬岩石出现了许多崎岖狭道，人鱼择了一条，而里面是更为复杂的地势。 　　当人鱼离开那些险峻的地区后，他进入了‘亚曼波蒂’帝国的都城。 　　——拉古。 　　“王。” 　　他直奔宫殿，晋见最高统治者‘潘塞’。 　　潘塞见自己派出去的下属回来了，便让他起来。 　　无须潘塞多言，下属便开始汇报查探来的情报。 　　“他们的降落点确实是酋茨德里的海域，由于制造出的波澜不大，所以没有惊动到任何人鱼。” 　　酋茨德里，也是一个帝国，是亚曼波蒂的邻国，两国之间常有摩擦，关系算不上好，但目前倒也没有开战的心思。 　　因为这片海洋不止他们两个国家。 　　菲洛特莱因系空间共有三个大国，其余都是不足为道的小国。 　　而三个帝国互相牵制着，现今为了利益而暂时维持着和平。 　　消亡数万年的散系空间，有一支族群逃了出来。 　　这无疑是神乎其神的一件奇事。 　　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逃脱的，没人会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散的破灭，不仅对散里的物种是一种灾难，更是对其他空间的一种警示。 　　——空间会陨落。 　　何况还是最为庞大，最为险恶的散系空间率先沦亡。 　　可想而知，一旦空间要销毁，他们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就算成功逃到其他空间，也会受到‘行领’‘微度’的限制，从而在这之中灭绝。 　　因此他们无比好奇，无比想要知道异族是如何做到离开空间，又能避开规则在分裂空间穿梭，存活的。 　　只要掌握了方法，就算空间面临灭亡，他们也不足为惧了。 　　如今，异族的前首领和一位未知者来到了菲洛特莱因。 　　据说，这位前首领极为聪颖骁勇，异族能够离开散，是出于他的带领。 　　只是，没人知道他为何摒弃首领之位，选择跟一个身份不明的青年游履空间。 　　“幸运之神眷顾，让亚曼波蒂得此先机。” 　　潘塞庄严虔诚地做了几个手势。 　　待事情汇报完毕，潘塞唤来侍女询问，两位客人如何了。 　　得知已经转形成功，他才满意地朝安置两人的宫殿游去。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去寻找炎的身影。 　　还好，炎安然无恙地躺在他的身边。 　　陈见楚这才放松了下来，去看醒来时就觉得怪异的双腿。 　　映入眼帘的不是腿部，而是一条硕大的海蓝色鱼尾。 　　陈见楚倒没怎么惊讶，毕竟转形的药物，是他们知情服用的。 　　当然，他们化为人鱼不是觉得猎奇，好玩，而是为了更好地在菲洛特莱因行动。 　　——他们需要在菲洛特莱因生活一段时间。 　　余光中，陈见楚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伸手捻起一簇长及腹部的浅金头发。 　　没想到头发的长度跟颜色都变了。 　　思及此，陈见楚再次看向炎，这一回是仔细打量。 　　炎的头发跟他一样，长至腰腹，不过发色没变，依旧是黑色。 　　再往下，是偏暗的绛红鱼尾，尾部的线条流畅，两侧还有几处用来辨别水流动向的羽鳍，最末端的尾鳍极为雅致瑰丽。 　　真好看。 　　陈见楚想。 　　只是不知为何，炎还在沉睡。 　　以往都是炎比他先醒，无论什么情况。 　　到底是在他人的地盘，防备心还是该有的。 　　因此，陈见楚打算叫醒炎，不过在此之前，他先俯身在对方的额间吻了下。 　　但，就是这么一下。 　　陈见楚感觉到了一阵疾风，源于下方的炎。 　　刹那，位于上方的陈见楚被压制在了下方，脖颈处禁锢着一只大手，使出的力道不小，顷刻就将陈见楚的脸部逼红了。 　　尽管如此，陈见楚还是没什么动作，他只是用着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一脸煞气的炎。 　　意识到再不卸下力道，下方的男人就要被自己拧断脖子了，炎才松了手。 　　当然，更多的是，他感觉心脏有些难受，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这想法真莫名其妙。 　　炎感应出了男人没有异能，又见对方不反抗，不由将信将疑地撤开了手。 　　陈见楚虚捂着脖子，皱起了俊秀的眉头，轻咳了几声，他本就生得精致脆弱，如今这副模样，整个人更是充斥着易碎的美感。 　　炎感觉自己的心脏揪了几下，尤其是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掐痕时，他直接脱口而出。 　　“抱歉，弄疼你了。” 　　怎么回事？ 　　说完，炎愣在原地，神色茫然。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声音有些哑。 　　哑？ 　　炎的脑海里闪过了几个画面。 　　大腿内侧的白皙皮肤，凝着泪水失焦的双眸，唇齿微张溢出的轻吟。 　　那是谁？ 　　带着此疑问，炎发现自己变成了人鱼，他惊愕无比。 　　炎的心里掠过几个想法。 　　无疑都指向了面前的男人。 　　他克制脾气，压低嗓音问：“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陈见楚不知道炎怎么了，但还是如实说：“我亲你了。” 　　方才额间的触感，原来是…… 　　炎震惊至极。 　　陈见楚还没说出关心的话语，就再次被炎掐住了脖子。 　　这回，陈见楚明白了什么。 　　不过，此刻的炎正沉浸在愤怒，三观轰塌的世界里。 　　“你是不是想死？” 　　炎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男人对自己做这种事。 　　“炎……疼……” 　　面色涨红的青年艰难，断续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也是这两个字，炎下意识地松了手，紧张地扣住了对方的肩膀，边观察伤势边连忙问：“是不是很疼。” 　　说完，炎的脸不由黑了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怎么是关心这个人？ 　　陈见楚看着停在原地，脸色变幻莫测的炎，说：“你怎么了炎？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忘记？ 　　炎不解地看向陈见楚。 　　陈见楚说：“我们服用了转换为人鱼的药物，但药物终究是药物，它会有些小副作用，而每个人的副作用都是不同的。如今一看，炎的副作用应该是丢了些记忆吧？” 　　随着陈见楚的话说完，炎的脑海里涌入了一堆记忆。 　　一些较为深刻的记忆，就有他面前这个男人，而且还不少。 　　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有美好的，有残酷的，更有亲吻的，难以启齿的…… 　　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居然跟一个男人结为了伴侣，甚至亲密无间到那种程度。 　　不容置疑，方才那些突然闪过的暧.昧片段，是他跟这个男人的。 　　“炎？” 　　陈见楚见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禁担忧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炎回过神来，视线一对上陈见楚的脸，脑海便不由自主地播放出了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你怎么了炎？”陈见楚发现炎的脸浮起了红云，很是担心，“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他就想伸手触碰炎的额头，却被炎抓住了手腕，遏止了行为。 　　从掌心传来的触感，柔滑，微冷…… 　　炎心一惊，连忙松开了陈见楚的手腕。 　　不行！ 　　他怎么就觉得手感舒服了？怎么还想使劲把人扯近，吻上去粗鲁野蛮地蹂.躏…… 　　“炎” 　　炎抬手制止了陈见楚下面的话语。 　　“你不觉得我变了吗？” 　　炎看着陈见楚说。 　　陈见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他的伴侣似乎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可记忆中，他是很聪明的。 　　“你觉得丢失记忆，人会变吗？” 　　“看情况吧，像有的人会不安，性格也会随着发生一些改变。” 　　“那你看我像不安的样子吗？” 　　“不像。” 　　说一句答一句的模式，炎不是很有耐心继续下去。 　　他直接道：“你是傻吗？我变得这么明显，还这么不慌的样子，像失忆吗？” 　　陈见楚说：“像，又不像。” 　　炎刚提起来的一口气，泄了下去。 　　炎无语凝噎：“我没有失忆，什么都记得。” 　　他这话刚落下，怀里就多了个人。 　　对方的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口，手臂也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身，那魅人的海蓝鱼尾亲昵地搭在绛红鱼尾上，一下又一下地摆动着尾鳍，发闪的线光在其间流转。 　　或许是太习惯对方的接近了，所以他完全没有躲开的条件反射。 　　这就算了。 　　但问题是，他居然不舍得推开对方。 　　一时间，炎僵直住了。 　　看着陈见楚的发顶，他甚至生出了抚摸的心思。 　　完了。 　　炎想。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直至炎感应到了潘塞与一众人鱼的靠近。 　　“快松手，有人来了。” 　　陈见楚摇了摇头。 　　见他不肯，非要赖着，炎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你没有忘记我们的一切。”陈见楚呢喃着，“太好了炎，我以为你真的忘记了。” 　　这下子，炎彻底没了脾气。 　　他在心里叹了好几口气，说：“我心智倒退了，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炎了，我脾气没他好，你最好给我松手，我不能保证不会伤害你。” 　　炎本以为陈见楚会死缠烂打，依旧不肯松手。 　　结果，陈见楚松了手，与他撤开了些距离，认真道：“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炎的瞳孔一缩，他伸手将陈见楚推远，语气烦躁：“随你，反正我不喜欢男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见楚，翻身游下床榻。 　　药物之中还具有运用常识，跟肌肉记忆等，所以一旦转换成功，就等于掌握了人鱼的技能，全然无须训练，学习这些知识。 　　见陈见楚没有再缠上来，炎禁不住地使用了感应器管，窥探此刻对方正在做些什么。 　　得知陈见楚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炎稍微放心了些，但更多的还是难过。 　　这根深固蒂的感情。 　　炎很头疼。 　　不久，潘塞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番外，所以不会写得太冗杂，就简述一下背景设定这些，风格以轻松为主，应该也没人还想来番外看苦大深仇，你死我活的情节吧（一脸坏笑 　　感谢在2022-08-12 02:41:19~2022-08-14 11: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波次地、君未归、沧海纵横、鹤归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俞朝安 7瓶；风过琴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深海迷域2 　　在潘塞进门的前一刻，陈见楚从床榻下来了。 　　炎绷紧了心脏，想着如果对方凑过来，他一定不会留情面地朝门外游去。 　　但，陈见楚并没有去靠近他，甚至有意隔了段距离。 　　炎愣了。 　　很是不解。 　　根据他翻阅的记忆，这位伴侣极为黏乎，总是喜欢往他身上靠。 　　在沙发上时，要窝在他怀里，出门在外时，要牵手，吃饭时，是他喂的，就会欣喜得眼睛一亮…… 　　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是他做的，对方都会很欢喜。 　　所以，现在，怎么不靠过来了？ 　　炎既不可思议又怫郁不悦。 　　骗子。 　　明明方才还说变成什么样都喜欢他的。 　　越想，心里越是烦闷。 　　猛然间，炎意识到了自己的举止。 　　他拉下了脸，为自己适才的想法感到震撼。 　　他在意那个干什么？！ 　　不靠过来岂不是更好？！ 　　相比起炎的胡思乱想，陈见楚考虑的就比较多了。 　　顾及到炎倒退回至少年时期的心智，不会那么快接受自己。陈见楚选择了主动保持距离，让他适应一段时间。 　　副作用总归是不同的，哪怕炎记得过去的点点滴滴，也丝毫不影响他现在的思维作风。 　　陈见楚倒也没有太失落，毕竟药物失效后，炎是会回归往常的。 　　而且，从炎刚才的言谈举止来看，对方显然还是在意他的，仅是一时无法面对而已。 　　虽然没有对炎太亲近，但陈见楚一直有在关注炎。 　　在极短的时间内，目睹着对方的脸色变了好几个样，陈见楚不由心生趣味。 　　这样的炎，他可从未见过。 　　“二位贵客感觉如何？” 　　潘塞的面上没什么笑容，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嗯，很顺利。” 　　陈见楚在炎开口前率先把话说了，免得到时候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好在，炎也没开口的意思。 　　陈见楚慢声说完了最后一句：“叨扰您了。” 　　其实根本谈不上叨扰二字。 　　一开始，若不是潘塞的手下发现了他们，并‘盛情’邀约，他们是绝对不会来王宫的。 　　他们来到分裂空间，单纯是因为炎的异能实在难以压制住，无法在同一个空间停留太久。 　　他们自身也清楚，四处晃悠不是什么好事，不知多少空间觊觎逃脱的方法。 　　因此，他们从不声张自己的到来。 　　这回也是同样的，只是运气不是很好，被发现了。 　　“都是小事。” 　　潘塞晃了晃手，他的表情恬淡，实际上，心里早已迫不及待。 　　但他清楚，急不得。 　　潘塞进行了些基本问候，便提议道：“时候不早了，二位同我一并用餐吧。” 　　说这话时，潘塞的眼睛是看向炎的。 　　全程，炎没有说过一句话，都是陈见楚在应对。 　　在此之前，陈见楚是很少启言的，如今两人反了过来，这转变，潘塞多少也意识到了是副作用在作祟。 　　“二位的副作用可否严重？” 　　潘塞似漫不经心一问。 　　“还好。” 　　炎说。 　　若放在平常生活中，他这话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算作婉拒透露隐私。可此情此景，对于一个国王来说，他这回答可不是一般的含糊，什么信息都没有，甚至有些敷衍。 　　不出所料，陈见楚察觉到了潘塞有一瞬间的勃然，碍于声望，形象，以及想要知道的事情，他没有什么表露。 　　而炎对此仿佛没有半点发觉，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早已飘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去了。 　　——他没有把潘塞放在眼里。 　　陈见楚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奈。 　　一想到先前青与他说过的少年炎，他就有些犯愁。 　　希望炎不会太过于跋扈，无底线闯祸吧。 　　倒也不是陈见楚怕他这样，而是到底还在人家的领地上，一旦滋事起冲突，就会血染海域。 　　那样的场面，自然是不发生为好。传出去了，他们的风评必然不好，以后想去其他空间就有难度了。 　　毕竟哪个空间会心无旁骛地接纳厮杀无数的外来者？ 　　如若真造成那样的后果，局时炎定然会自责。 　　总之，但愿他能管制住对方吧。 　　“抱歉，他的副作用有些严重。”陈见楚说，“现在的心智不太成熟，若是冲撞到您的话，还望您海涵。” 　　不太成熟？ 　　岂不是在说他幼稚？ 　　这话，炎听了很不高兴。 　　按他以往的作风，必然是嘲讽回击，但如今，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炎憋得很，却又打从心底地不想去反驳陈见楚。 　　果然，有伴侣就是麻烦。 　　最终，炎选择沉默。 　　潘塞一副了然，他道：“自是理解，敢问您的副作用可否严重？” 　　“抱歉，目前暂未发现我的副作用是什么。”陈见楚说。 　　副作用无法勘测，只能依靠自身去发掘。 　　常有人未及时得知副作用，从而引发一系列麻烦，但因副作用而导致死亡的，倒是没有。 　　顶多是不便。 　　若总有外来者因副作用而死，那么，就不会有生物愿意来菲洛特莱因了。 　　有了陈见楚从中调解，潘塞的态度缓和了些，他道：“若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为二位提供帮助。” 　　陈见楚道了谢，适当地奉承了潘塞几句。 　　无疑，潘塞很受用。 　　当然，也有现在有不能闹僵的原因。 　　避免不了的，他们需要同潘塞一并用餐。 　　王宫有专门用餐的宫殿，宫殿的直径约有三百平方米，外部是简约单调的白石灰色，没有过多的粉饰，而内部的装潢十分奢华铺张，墙壁跟柱子都暗闪荧光，因为原料里添加了一种会发光的贝类壳物。 　　地面用一些未知的柔软物体作为地毯，照明物是屋顶嵌着的鹿角珊瑚，以及少数随珠。 　　十来米长的餐桌，是由特殊物质沉淀压缩来的海玉石制成。 　　上面摆放的食物千奇百态，有锤打成烂泥黏糊状的，有切成生片的，有半生不熟的…… 　　在最开始时，他们定然没有什么烹饪技术，皆是生吞。 　　只是空间通往多了，吃法也就跟着丰富起来。 　　看着这些稳固在玉石桌上的食物，炎感到好奇。 　　这海水活动不止，就连现今，都不断有海水擦过他的羽鳍，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 　　炎尝了口食物，味道口感虽怪，但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能吃。 　　一路游来，潘塞时不时就要说上几句话，跟他们套近乎。 　　炎以为进食期间，也该消停了，然而，丝毫没有。 　　潘塞还是说着那些有的没的，总之，炎很烦懑，尤其是看陈见楚去回应他的时候。 　　如果不是这个碍事的国王，他的伴侣就不会眼里没他了。 　　本来吃得还可以的炎，瞬间没了胃口。 　　他无声地观察起陈见楚跟潘塞。 　　其实炎明白，潘塞更想同自己交谈，只是他一副爱答不理，加上陈见楚一直在周旋，以至于潘塞没有合适的时机与自己多聊。 　　想到这，炎心中冷笑。 　　虽说他不喜欢这个伴侣，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出卖对方。 　　一旦被外人知晓他伴侣的能力，后果不难想象。 　　正在炎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王宫时，忽地，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猛然看向陈见楚。 　　果真，陈见楚面前的餐具基本没怎么用过，这更别提进食的量了。 　　依照记忆，伴侣幼时经常忍饥挨饿。这种经历，造就了他的胃口不是很好，甚至还养成吃一点就饱的习性。 　　在散稍微养大的胃口，因为他的死亡，又惨遭锐减。 　　为了让伴侣多吃一些，长长肉，他常常喂对方进食。 　　也只有在他喂的情况下，对方才会多吃一些了。 　　思及此，炎不由在心里感叹，真腻歪。 　　想法戛然，因为炎发现陈见楚和潘塞都在看着自己。 　　他们都没能理解，炎在那里笑什么。 　　“怎么了吗？” 　　陈见楚担忧地问。 　　炎此刻是又气又燥，恨不得直接甩手走人。 　　他居然！ 　　他居然！！ 　　想入迷了…… 　　“没什么，吃你的东西，少管我的事。” 　　炎语气不善。 　　陈见楚没说什么，转头对潘塞道：“抱歉，打扰到您了。” 　　潘塞摆摆手，道：“客气了。” 　　实际上，他觉得炎心智倒退这一事，对陈见楚十分不友好。 　　毕竟，他对待同伴的态度全然不和悦。 　　不过，这就与潘塞无关了，他倒是希望炎藏不住话，能把答案告知于他。 　　会面开始，潘塞便一直在试探，炎变得一反常态，让他暂时无从下手。他改变目标，想要从陈见楚口中挖掘出点信息来，不言而喻，没有获得。 　　潘塞算着时间，准备在某个节点提起那件事，若有必要，严刑拷打自会用上。 　　而炎，在说完那句话后，很是懊悔。 　　他是不是太凶了？ 　　伴侣他也是关心自己，并没有恶意。 　　他那么在乎自己，那么爱自己，却被这么对待，心里肯定不舒服吧… 　　炎禁不住地，斜着眼睛看往陈见楚的方向。 　　陈见楚神色淡然，小口吃着食物。 　　只见他那略微低垂的眼睑，若隐若现的深眸，稍有绷直的唇…而眼睫投下的阴影似有无限的落寞与失意。 　　顿时，炎伤心疾首。 　　他真不该那样对他。 　　每看陈见楚吃一口食物，他就会增添一分难受。 　　这种食物，伴侣他定然吃不习惯，也不会喜欢。 　　都是勉强入口下咽罢了。 　　炎很想说别吃了，我们去吃其他的。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那样做的话，说不定陈见楚会心生希望。 　　他才不要跟他亲热。 　　他对他有幻想，全是记忆跟刻在身体里习惯，根本不是他想要那样。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恢复回来，但只要他在，就绝对不要亲密接触。 　　就这么，炎坐在原位，自我折磨了良久。 　　用完了餐，潘塞提议一起在王宫里转悠转悠。 　　对此，两人都不是很有兴趣，他们只想离开王宫，远走高飞。 　　这是在炎心智倒退后，两人难得地统一想法。 　　在王宫逛了一段路，炎便直言道要去王宫外，陈见楚连忙补言说想感受一下人文地理。 　　潘塞听完后，心中自是有数，出了王宫，可控制的范围无疑小了。 　　正当潘塞犹豫着是否要直接动手时，有下属来了，耳语一番，潘塞变了脸色。 　　这一瞬间地失态，他很快收回。 　　潘塞看向两人，沉声道：“二位，突发要事，我只得失陪了。” 　　现在，他就算想问话也不合时宜了，动手并不是最好的决策，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 　　从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人，必然不好对付。 　　思来想去，潘塞决定让他最为器重的四王子来‘陪’两人。 　　潘塞一走，岁月静好。 　　炎感觉耳根清净了不少，尤其是现在，他跟伴侣共处一室，气氛多好。 　　不过一想到过一会儿，有个四王子要来，他就不是很开心了。 　　罢了，反正四王子只是来陪跑的，等出了王宫，他自有办法带着伴侣脱身。 　　炎目光投向了陈见楚，只见面容精致的青年无精打采地坐在石凳上，长而漂亮的尾鳍毫无活力垂躺在地毯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病恹恹。 　　“你怎么了？” 　　炎手撑着桌子，倾着身体朝陈见楚靠近了一些。 　　陈见楚摇了摇头说：“没事。” 　　不知为何，总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紧，皮肤微痒怪异，身体内部更是难以形容。 　　总而言之，他现在浑身不舒畅，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个状况愈是加深明显。 　　大抵是副作用起效。 　　陈见楚想。 　　在未完全呈现时，他无法得知副作用是什么，只能猜测。 　　尽管陈见楚说了没事，但他看起来有些消沉无神，丝毫不像没事的样子。 　　这让炎很是捉急，他想多问几句，行动起来，却碍于那点心理，硬是忍住了。 　　濒临崩溃。 　　“炎。” 　　听到陈见楚的叫唤，炎看了过去。 　　陈见楚一脸真诚地请求：“我想跟你商量几个事，希望你能答应。” 　　顶着这副表情的伴侣，好乖巧啊。 　　想亲。 　　炎的喉咙一紧，紧接着眼前一黑。 　　又来了！ 　　他又这样臆想了！ 　　炎极为郁闷，不过他没有对陈见楚出言不逊，而是中规中矩地问。 　　“什么事？” 　　陈见楚说：“不要冲动，少言少行，不要离我太远。” 　　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无风作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炎。” 　　陈见楚说。 　　炎心一梗，忿忿：“你倒是实诚，也不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存心令我不痛快是不是？” 　　越想越气，炎大声喊道：“少来了！管好你自己，别来插手我的事，你不给我招来祸患就不错了！” 　　胡搅蛮缠的苗头。 　　陈见楚打算让他发泄个够，再好好说服他。 　　而炎见陈见楚无动于衷，火气更旺了，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拳打烂了矿物质制成的桌子，怒气冲冲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伴侣！” 　　陈见楚看着满地的碎块，又看着一脸怒意的炎，有些讶异。 　　没想到炎这么容易生气。 　　“看什么看！不想挨揍就把脸给我转过去！” 　　陈见楚：“……” 　　看到陈见楚真把脸转过去了，炎心里更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哄哄他？ 　　明明以前很热情的，无论怎么样都会黏过来…… 　　果然，他就是不喜欢他！ 　　炎真是要气炸了，他正要继续发作，却听到陈见楚的话语。 　　“炎，我有点难受。” 　　本不是很脆亮的音色，此刻更是沉溺低迷，仿佛很快就会消逝。 　　所有剑拔弩张的情绪消失殆尽，徒留慌张。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炎侧身浮游着，凑近去看陈见楚。 　　只见对方脸色苍白，唇瓣失了血色，浅金微白的长发飘浮在海水之中，有发丝脱落，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就被海水卷走了。 　　太轻易了，就好像他如逐波而去的发丝一般，随时会消失不见。 　　炎伸手抓住了陈见楚的手腕。 　　很是冰凉，没有热度。 　　被炎一触碰，陈见楚禁不住微张唇齿，低吟出声。 　　炎一愣，睁大了眼睛。 　　这是有多痛？ 　　以至于他难以忍受。 　　但陈见楚并不是因痛出声，而是被触碰的部位得到了纾解，痛意退去。 　　同时，身体的不适也有所缓和。 　　“怎么不说话？你是这里疼？还是这里？” 　　“你不会要死了吧？不行！你不能死！走，我带你去检查。” 　　说完，炎伸手抱起了陈见楚，径直朝门口游去。 　　大片肌肤与炎的身体贴合，紧密而暧昧，灼热绷紧的皮肤得到了减退，舒缓了不少。 　　陈见楚勾住了炎的脖颈，说：“不用了炎，是副作用。” 　　炎停下急匆匆的行动，低着头看陈见楚，追问：“副作用？” 　　“嗯。”陈见楚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轻声道，“让我碰碰你就好了。” 　　碰他？ 　　炎的神色瞬间云谲波诡。 　　他咬着牙，控制着想把陈见楚甩出去的心情，压声道：“你什么意思？占我便宜？耍我玩儿？” 　　陈见楚抬起脸看他，说：“那我不碰你了，你摸我吧。” 　　炎气血翻涌，一张脸蓦然涨红。 　　“你说什么呢？不知羞耻！” 　　陈见楚没什么情绪，他道：“我的副作用是皮肤饥渴症，如果炎不想帮我缓解，那我会很难受，极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乃至寻求他人。” 　　一听这话，炎不乐意了，他果断否决。 　　“不行，你是我的伴侣，怎么可以跟别人亲热？！” 　　陈见楚笑了笑，胳臂勾紧炎的脖颈，向上发力，精美绝伦面貌与他的面容相对，淡色的唇吐出的字句，具有极大的蛊惑性。 　　迷人心智。 　　“那炎就帮帮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卡文的人可能只有我了呜呜呜 　　含泪删了段落，这次应该能解锁了吧QWQ 　　感谢在2022-08-14 11:21:52~2022-08-19 00: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至死方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 10瓶；君未归 3瓶；长安故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深海迷域3 　　俊美而不失英气的容貌近在咫尺。 　　炎能看见眼皮末端上的睫毛，根根分明，长而密。 　　黑茶般的眼眸，瞳孔幽深，犹如神秘危险的未知漩涡。 　　不过对视几秒，炎便觉得自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视野稍稍移动，便能看见下方恢复了些气色的唇瓣。 　　柔软的双唇浅浅覆着一层桃粉，在海水的滋润下，唇瓣的表面透着些许水光，恰到好处的点染，使得双唇极具光泽感，看起来也更为饱满。 　　很好亲的样子。 　　是否会更胜先前尝过的滋味。 　　这个想法一掠过，炎的耳垂烧了起来。 　　都怪成年的自己，跟伴侣做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事情，害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炎的耳朵好红，你今天已经害羞好几次了，在想些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陈见楚斜着眼睛，盯着炎的耳朵看。 　　不被发现不要紧，不被戳穿更能装作若无其事。 　　怎知陈见楚全部看在眼里，还来揭开他的遮羞布。 　　炎的脸都红了，他紧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如同碾碎了般，被硬挤出牙缝：“松手，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陈见楚撤回了勾着炎脖颈的手臂，随意摆了下鱼尾，就脱离了炎的怀抱。 　　感受到怀中一空，炎又不舍了。 　　怎么真走了… 　　他还能真丢他不成？ 　　跟行床笫之事时一样，撒个娇不就行了吗？ 　　炎那些涌起来的臊意疾速退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满心满腹的怨念。 　　炎身周低迷阴沉的气场，陈见楚不是没有发觉。 　　真爱自己气自己。 　　陈见楚想。 　　他拉住了炎的手。 　　炎没有甩开他，而是垂着黑眸凝望。 　　陈见楚说：“我从未见过炎害羞的样子，今日真是饱了眼福，好可爱啊炎。” 　　唰地一下。 　　晦暗不明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绯色红云。 　　炎还未来得及有所回应，反应，陈见楚便仰起脸，吻了下他的唇。 　　没有停留很久，几乎是一触即分。 　　可就是这样，炎却直接晕头转向了起来，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因为所有的感官皆落在了被吻的唇上，那张放大了一刻的面貌上，摄人心魄的气息上…… 　　炎像是被抽走了意识一般，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陈见楚亲昵地抱住他的腰部，将头倚在他的胸口上。 　　而炎此刻的第一想法，是抱紧他。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以至于，有人靠近时，他才回过神来。 　　“有人来了！” 　　炎的语气焦急，生怕被人发现了。 　　陈见楚说：“没事，我们又不是在偷情。” 　　这话进了炎的耳里，直接令他瞠目结舌。 　　不过…… 　　确实如此。 　　“你想知道潘塞为什么离开吗？” 　　炎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因为他们现在还抱着。 　　仅仅是被陈见楚亲了那么一下，他便彻底屈服了。 　　尽管觉得自己再没出息，色令智昏，他也认了。 　　他果然很喜欢伴侣，真的没法克制住了。 　　可想起不久前自己是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的，炎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他多希望有时间来缓冲一下，然而，朝他们游来的人鱼，还有一段路程。 　　为了打散安静缱绻的气氛，缓解乱跳的心脏，炎提起了个话题。 　　“你知道？” 　　陈见楚感到意外。 　　炎：“嗯，距离那么近，我听得很清楚。” 　　“……” 　　所以下属的耳语几乎没什么用，还是被炎听了去。 　　陈见楚忽地想起什么，问：“感应器官没有因为换形消失吗？” 　　炎说：“没有，不然那么远的距离，我怎么知道有人鱼靠近？” 　　陈见楚轻叹一声：“好吧，是我疏忽了。” 　　光顾想其他的去了，忽略了这点。 　　炎不喜欢陈见楚唉声叹气，还是多笑笑好。 　　怪他说话管不住嘴，又惹得伴侣心里不舒服。 　　“等出了王宫，我们就离开这里。”炎说。 　　陈见楚看向炎，听他道：“潘塞离开是因为邻国知晓了我们的存在，派了使者前来，他需要去应对。” 　　闻此言，陈见楚明白了潘塞为什么不动手。 　　有部分缘由便是因为使者的到来，更是他背后的酋茨德里帝国在震慑着潘塞。 　　潘塞很清楚，一旦下手，那么双方必会交战，这也注定了两人会对潘塞心生间隙，连带帝国一并。而闻声赶来的酋茨德里将会借机援助两人，尽心尽力，不求回报。这样的行为十分容易拉拢人心，不难保酋茨德里会因此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时的局面，对亚曼波蒂无疑是不利。 　　所以潘塞没有那么做，一切都在于，使者来得太快了，这让他没有了充足的时间来谋划。 　　潘塞没能明白，不久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酋茨德里，怎么突然知晓了。 　　难道从一开始，酋茨德里就知道了？ 　　如若这般，那为什么要放任他们来到亚曼波蒂？ 　　或者说…有人通风报信。 　　波塞想的，陈见楚也想到了。 　　他看向炎：“是炎告知了酋茨德里？” 　　炎承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 　　陈见楚问。 　　炎别开了黑眸，说：“进食的时候。” 　　具体的，他没有说。 　　难不成他要告诉伴侣，自己因为看不惯潘塞占用了伴侣的时间，冷落了自己，心里极其不舒坦，所以暗自使用手段，想要以此赶走潘塞吗？ 　　才不要。 　　他还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早日离开王宫，而不是为了博伴侣的关注。 　　好在，方才被炎在心里嫌弃过的四王子与一众侍从来了，他们的到来令陈见楚没有过多的时间询问。 　　四王子很快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的相貌不差，其实潘塞也是。 　　潘塞并非雪鬓霜鬟，反倒是一表人物，哪怕再年迈，他也不会因年老而色衰。 　　因为绝大多数人鱼的容貌都是昳丽的，这其实是一种生存方式，人鱼能借此吸引来物种，更好地捕捉猎物。 　　海洋本就广阔，生物总在为寻找食物而奔波，它们需要一些技能。 　　人鱼不仅有姣好的容颜，还有犹如天籁的歌喉，身形也优美……但拥有这些武器，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人鱼的寿命很短。 　　四王子的视线一扫到陈见楚，不由顿了下来，他表情有些愣怔。 　　很快，他收回了那一瞬间的失控，朝两人行了个简单的礼仪。 　　这么明显的一幕，炎想没发现都不行。 　　什么意思？这个四王子？ 　　看上他的伴侣了？ 　　一瞬间，火气噌地上涨。 　　“您叫我艾尔就可以了。” 　　“接下来，我会陪伴二位出游拉古。” 　　陈见楚：“劳烦您了。” 　　艾尔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笑就笑，看他伴侣干什么？ 　　炎气得牙痒痒的，他才刚抱上手，亲上没多久的伴侣这么快就被他人觊觎了。 　　早知如此，他刚才就该继续抱着伴侣，好好地宣誓一番主权。 　　尽管炎再不满苦闷，也不能单凭一个神情，就去教训四王子，那未免太过火，甚至直接坐实如今自己在伴侣心中的形象。 　　无可奈何，炎只得先静观其变，但这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陈见楚正跟艾尔进行着一回一答的对话模式，途中却被一直没吭声的炎插了进来。 　　陈见楚本来还想着炎算是配合他的，毕竟从开始到现在，炎见了人鱼都很少开口，就是偶尔会口不择言。 　　而且方才经过私密交谈，陈见楚以为炎会按他的话行事，结果…… 　　没有。 　　“这是拉古的地图。”艾尔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帛，放在桌子上摊开来，简单介绍了一遍，随后问，“二位想去哪一个地方？” 　　说这话时，炎感觉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陈见楚身上。 　　“这里，再去这里，这里。” 　　炎大手一挥，对着地图指了好几个位置。 　　艾尔说：“好，那我们就先去马纳，再去加斯顿。” 　　决定好了路线，艾尔便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可以吗？” 　　“那就走。”炎说。 　　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 　　陈见楚现在是全然没有机会开口了，炎回嘴的速度很快，他若是说话，就差不多同对方抢答一般。 　　也不知炎怎么了，忽然这样。 　　艾尔没有恼怒，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转头问陈见楚：“时候也到了，您的副作用还没有发现吗？可否需要我帮忙查找？” 　　可能艾尔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跟陈见楚说话，声音就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陈见楚听了是什么感受，炎不知道，反正他是听得火冒三丈，想直接掐死四王子。 　　艾尔得知此事，陈见楚并不意外。 　　好歹是个王子，自有人会告知他基本情况。 　　况且副作用没什么好隐瞒的，刻意不告知反而会引起更高的关注。 　　陈见楚言简意赅地讲述了遍自己的副作用。 　　艾尔神情微顿：“这” 　　不难想象，他下面会说什么话。 　　炎完全不想听，他当即拉起了陈见楚的手，紧握的手张扬且吸睛，足够艾尔看清。 　　“你用不着替他操心，有我在他身边，什么副作用都能迎刃而解。” 　　通过炎的这一系列行为，陈见楚总算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了。 　　原来炎的醋意这么大。 　　陈见楚竭力压下了要扬起来的唇角，故作面无表情。 　　他有些好奇，接下来炎会怎么做。 　　对于炎的行为，艾尔显然不解，但他还是由衷道：“二位的感情真好，这样的友谊令人艳羡。” 　　呵，胡说八道。 　　炎似笑非笑：“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朋友。” 　　艾尔一愣：“不是吗？” 　　炎依旧笑着：“我们是恋人，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很久’二字，他咬字咬得极重。 　　艾尔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但，那又如何？ 　　“啊……原来如此。” 　　艾尔的这个回答，令人捉摸不透。 　　炎也懒得琢磨，反正陈见楚是他的。 　　艾尔的面上仍旧挂着笑，他偏昵地询问陈见楚：“您想自主游动，还是乘坐鳐鱼出行？” 　　鳐鱼是亚曼波蒂的出行工具之一。 　　“不用，都是人鱼了，当然是要体验体验游行。” 　　炎直接替陈见楚回答了。 　　只问伴侣？他想干什么？ 　　存心挑战他的底线？ 　　炎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这条鱼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对于炎的回答，艾尔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应了声好。 　　炎没有松开陈见楚的手，就这么牵着他往外游。 　　至于潘塞为何愿意放他们出王宫，那自是因为使者在王宫内。 　　一想到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甩掉这些碍事的人鱼，炎的心情就很愉悦。 　　但他也不能得意忘形，炎知道。 　　炎表面没什么显露，暗地里，他观察着每一条人鱼，每一处位置的形势。 　　正当他忖量着脱身计策时，手心蓦然一痒。 　　刹那间，炎只觉身心都有电流窜过，他惊疑地看向陈见楚。 　　然而陈见楚的眼神很是纯然，丝毫没有要引诱他的意思。 　　只见陈见楚微微张口，道：“我难受。” 　　炎不禁眉头一跳。 　　“手不是牵着吗？” 　　“我知道。”陈见楚舔了下唇，目光炯炯地看着炎，“但是不够。” 　　炎的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脑海里全是方才的那一幕。 　　越想，越口干舌燥。 　　“那怎么办？我抱着你走？是不是会好一些？” 　　炎提议。 　　抱着走，肢体接触少不了。 　　陈见楚看了下四周，都是人鱼，他的脸皮不是特别厚，怎么好意思那样？ 　　也的确只有炎才能做得出这种事。 　　陈见楚想了片刻，道：“我们找个地方接吻吧。” 　　“什么？接吻？！” 　　经炎的这一喊，本就不是很隐秘的对话，被人鱼听了个彻底。 　　艾尔笑着看了过来：“怎么了吗？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接吻都想帮？ 　　想得倒是挺美的。 　　炎极度不屑。 　　陈见楚微动指尖，轻挠了下炎的手心，示意他不要说话。 　　“抱歉，艾尔王子，我的副作用积攒到临界点了，为了能更好地领略亚曼波蒂的本土风貌，我需要先去解决一下。” 　　艾尔的唇线绷得有些直，而那剔透的蓝眼睛叫人看不出情绪。 　　“好的。” 　　最后，他笑着说。 　　陈见楚拉着炎来到了一处角落。 　　这里距离艾尔他们有几百米。 　　这点间距，两人自是没想就此脱身，当下之急是解决陈见楚的副作用。 　　“为什么要接吻？不是碰你就可以了吗？” 　　炎一被陈见楚拉进来，险些结着舌头问出这句话。 　　陈见楚说：“那只是表面接触，我想要更亲密的，很迫切地想要，好像这样就能舒缓掉所有不适感。” 　　陈见楚说得这么直接，他不腼腆是一回事，可炎却不好意思了起来。 　　“总归试一试，可行的话，之后接吻就可以了，接一次吻能维持的时间远比牵手拥抱久。” 　　皮肤饥渴一旦得到解决，就会平息下来，但并不是永远，它还会回潮。 　　因此，陈见楚只能平复一阵，又一阵。 　　“好…好吧……” 　　陈见楚能看见炎在滚动的喉结，他更看得出来，对方有些拘谨。 　　陈见楚轻轻笑了下，他说：“你还记得怎么接吻吧？” 　　炎的气势很足：“当然记得。” 　　接吻的记忆他都回想多少遍了，这还能不会？ 　　陈见楚弯了弯唇，他拉住炎的手臂，说：“那来吧，你亲我。” 　　说完，陈见楚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你摆布的模样。 　　炎心神大震，头脑发热了起来，温度极高，直接把四周的海水给烫温了。 　　化为人鱼后，炎的身长将近三米，在人鱼中，俨然是强壮的体型，而陈见楚的身长也不低，在两米五左右，但和炎相比起来，他还是短了些的。 　　现在，两人都半直着鱼尾，悬浮在水中，一高一低。 　　蓝尾青年微仰着白玉无瑕的脸，等待着爱人的俯身一吻，而与他对立的红尾青年，正缓缓朝他靠近，在幽暗而死寂的深海中，这一卷看起来，静谧又美好。 　　这一次，炎有了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机会，来细细临摹，品尝这记忆中的唇瓣。 　　他们没有在水中热吻过，何况是深海之中。 　　或许跟人鱼的身体结构有关，他们接吻全然无惧溺水，受海水之干扰。 　　相反的，海水是很好的一个辅助。 　　凝滑的肌肤在水中，更为滑润，无须多费劲，便能轻易向下。 　　“别摸我尾巴。” 　　纠缠间，陈见楚止不住颤了颤身体，他眼眶泛红地抓住炎不老实的手。 　　“接吻就接吻，干什么摸我？” 　　炎张口，轻咬了下陈见楚的脸颊，未了，还伸舌沿着咬过的地方舔了一圈。 　　他说。 　　“我想着这样做，效果说不定会更好。” 　　陈见楚的面庞跟耳根皆红透了，他抬着湿润的双眸看炎，细声细语道：“那你别舔，也不能咬。” 　　接吻的结果就是，他整张脸都被亲了个遍，而且，炎还要咬他，跟头野兽似的，时不时就用尖齿抵磨啃咬。 　　“好吧。” 　　惨遭抗拒的炎有些委屈。 　　不过还好，有一项伴侣没有不给。 　　接吻这种紧密的接触，的确更能缓解副作用，因此，陈见楚也就想着继续下去。 　　他想等差不多的时候结束。 　　然而，炎总是超出他的预料。 　　陈见楚闷哼了一声，皱紧眉头，嗓音颤抖：“炎……” 　　藏于金丝线帘之下的丹红遭躏。 　　“手……” 　　又被拒绝了。 　　炎如他所言，只不过手搭在了原处。 　　为了更好的捕猎，感知水流等，人鱼没有指缝，手指与手指间是蹼膜相连。 　　密不透风地覆盖，包裹。 　　陈见楚无语了。 　　“炎。” 　　带有催促意味的呼唤。 　　见陈见楚不允，炎只好悻悻收回手。 　　陈见楚正想跟他分析一下当前形势之类的话题，结果却发现炎的注意力偏了。 　　他正低垂着视线，直勾勾的目光所落之处，无疑是被他拨乱的金发。 　　时隐时现的轮廓。 　　陈见楚羞红了脸，‘啪’地一声，他的双手捧住了炎的脑袋，用力地往一边掰过去，语气急促又无措。 　　“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9 00:06:19~2022-08-20 23:1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何 10瓶；君未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深海迷域4 　　两人所消耗的时间不算多，可艾尔王子却度分如年。 　　终于等回两人时，艾尔王子的心不由染上欣喜，可在看清陈见楚的模样后，他的心便一下子坠入了水温最为冰冷，境况最为幽暗险恶的卡纳斯海沟。 　　那张极有美感的面容，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现时尚有桃.色的遗留。那双如寒星淡漠的深眸，总是令人备生胆怯，不敢轻易靠近，而如今，这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却饱含缱绻情意。 　　说不失望嫉妒，是假的。 　　接到父亲交予的任务，他自是揣着殚精竭力的心态赴往两位外来者所在的宫殿。 　　怎知一眼沦陷。 　　艾尔与潘塞相同，皆认为陈见楚不过是个异能低微的普通同行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看不出他有何出彩，惊天为人的特点。若抛开能力那些来谈，那他的脸很不错，体态也不差，性情虽冷淡却不孤傲。 　　总之，他从未见过令自己如此倾心的‘人鱼’。 　　只是没人想到，他竟是前首领的伴侣。 　　当然，目前无法确定，他是否仅是伴侣之一。 　　毕竟大数首领拥有多位伴侣，好比他的父亲，除了王后，还有十三位妃子。 　　其实不说最高权力者，就单谈权力高些的，都有不少美人在侧，风流花丛。 　　伴在前首领身边，追随他的，很可能是他最为宠爱的伴侣。 　　而且前首领挺在乎他的，耳濡目染，他应该能知晓一点内幕。如若以他作挟，成事概率也能增长一些。 　　倘使不起效，那么这个伴侣在他心中还不算太重要，他的行为顶多就是男人的占有欲罢了。 　　真是那般，局时他再动些手脚，使些法子，将这条漂亮的‘人鱼’扣押下来。 　　他是王子，想要人鱼还不简单？ 　　那时候，他只需要带对方回到自己的宫殿里。 　　纵然对方性子冷也没关系，长久的相处，自会培养出感情。 　　何况他无依无靠，唯一的仰仗只有自己。 　　无论能否实现以上的痴想，当今最为重要的都是先让二人不被使者发现。 　　来的那位使者可不简单，两人只要留在宫内，必然会被他发现。 　　况且他还是有备而来。 　　依旧是老想法，能不开战自是不开战。 　　亚曼波蒂与迪瑟尼卡罗关系僵硬，若真开战了，极其容易腹背受敌。 　　迪瑟尼卡罗，是一个尤为血腥残忍的帝国，从不屑与他人为伍，结下的仇家无数，奈何他也是三国的顶峰，难以将其拔除。 　　陈见楚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是长发，量也够厚，足以遮挡，否则胸前的嫣红充肿就要暴露在他人眼前了。 　　很显然，陈见楚没有着装。 　　当然，不止他。 　　菲洛特莱因除了女人鱼会穿点衣料在胸脯上，其余的人鱼皆是赤.身.裸.体，这么做全然是为了更好地发挥能力，也是更为方便。 　　他们倒也不会觉得很有窘态，毕竟下半身是鱼尾，隐私脆弱的部位藏于鳞片虚肉之下。 　　自然，去了其他空间，他们也是会化形穿上衣服的。总得来说，是看空间情况来办事。 　　陈见楚可从未赤着上身在外面晃来晃去，不过好在头发够长，挡去了大片凝脂雪肤，他还能习惯。 　　许是做了‘亏心事’，陈见楚总觉得不自在，担忧被人看见胸口异样。 　　陈见楚的拘谨慎行，与罪魁祸首炎相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炎虽然被陈见楚说教了一通，制止了好几次，但他没有不悦。因为伴侣对他根本凶不起来，说教更没什么威严，丝毫起不到震慑，最后还是半挣半从地任他揉捏。 　　想起伴侣含羞凝泪的表情，炎的喉部发了紧。 　　察觉到炎灼热无比的视线，陈见楚有心避开，目前不想与他有所接触，哪怕是眼神。 　　没办法。 　　炎实在是…… 　　如果他真的跟炎对视了，说不准对方心性一上来，就要直接扑上来动手动脚了。 　　这么多人鱼在这里，陈见楚可不想被围观。 　　尽管太出格的事，炎不可能当众干出来。 　　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人看着。 　　伴侣躲开了与自己的视线接触。 　　不过炎没有生气，反倒心里美滋滋。 　　真可爱，想抱抱他。 　　炎想。 　　可惜还有那么多碍事的人鱼在，他都不能做什么。 　　炎郁闷又失落，拇指跟食指轻轻摩挲着，仿佛想要把刚才的所感所知揉磨进指腹内。 　　拉古城占地面积广阔，小镇更是不少，主城繁荣，拉古城上方尽是生物，种类丰富，难以想象水压不小的深海之中还有如此多样的物种。 　　尤其是它们的形态与浅海物种没有太大的差别，长相并不怪异丑陋，更没有发光吸引猎物。 　　子民们的房子不同于王宫，由昂贵稀少的沸石建造，而是将一种腔肠动物内部掏空，使用特制的黏液涂满，再稍作装饰组装，稳定性十分良好，居住的舒适度很高，并不会有何不妥。 　　也有利用硕大贝类的壳，颜色艳丽的巨型砗磲，改造成房屋。 　　除了双壳纲的海洋生物，海生植物，生物骨架等一切能化为所用的物种，他们都会进行利用。 　　这不代表他们最为贪婪，一味索取。 　　不止人鱼。 　　所有的生物都在索取着。 　　好比沉落的鲸鱼，会被一层又一层的海洋生物食用，直至下坠到海床上，尸骸剩余的组织都会被新的一层物种汲取，最后，什么都不剩。哪怕骨头没有了价值，都会消失。 　　各种尸体碎屑组成的海洋雪，被追食。 　　常有深海物种在安全的黑夜，爬上浅海，食用海洋雪，只因海洋雪沉到深海需要的时间很长。 　　生物在海洋中分布得并不均匀，浮游生物追逐含有养分的洋流，鱼类追逐浮游生物……多层生物的追逐，它们为了生存和繁衍而行动着。 　　每一个空间都是如此。 　　这奠定的规律。 　　“有什么喜欢的，您都可以取，不用担心货币一事。” 　　艾尔笑着对陈见楚说。 　　当然，他也不是犯蠢，在目的还没有达到前，反复去惹起炎的反感。 　　主要是现在陈见楚正看着集市上贩卖的物品，他才如此出声说道，无论怎么看都是出于好意，没有其他心思。 　　再者，他想着自己也没多出格，炎不至于同自己计较。 　　然而，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心眼，全然没有宽宏大量的作风。 　　菲洛特莱因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少，很多都是陈见楚没有见过，也不知晓用途的。 　　陈见楚说：“谢谢。” 　　尽管有人买单，但陈见楚什么都没有拿，有不感兴趣的原因，也有他不想欠别人的心理缘故。 　　看着相当于被婉拒的艾尔，炎极为蔑视地瞥了对方一眼。 　　别人给的，伴侣自是不要，那自己给的，他肯定要。 　　炎有些得意。 　　想是一回事，炎打算行动。 　　他可没有忘记先前的想法。 　　视线搜罗着。 　　人鱼规划出的道路，有店面，更有支摊。 　　小摊上贩卖的吃食很是古怪，银鱼活拌海藻生鱼籽，管虫倒灌辣玻螺，鱼皮捆裹海蛇碎…… 　　怎么比宫里的伙食还要怪？伴侣吃得下这个吗？ 　　炎不禁怀疑了起来。 　　最后，炎总算看到一个不太混杂的食物了。 　　“炎？” 　　陈见楚偏着头望去，颇有不解炎的举动。 　　“等等。”炎说。 　　瑰丽的鱼尾在眼前晃过，停定在一个摊位上。 　　无须艾尔示意，就有下属上前准备付钱。 　　炎可没有给下属出手的机会，他抢先付了两个轻而薄，雕刻着代表亚曼波蒂的徽纹的货币。 　　“用不着。” 　　炎的神情很是高傲，姿态跟只开了屏的孔雀一般，十分目中无人。 　　可他一对上陈见楚的视线，面部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黑眸闪烁着亮光，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陈见楚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 　　算起来，这短短的时间里，炎犯了不少‘事’，陈见楚挺好奇炎到时候会怎么收场，离开菲洛特莱因后。 　　炎身上有菲洛特莱因的货币，陈见楚倒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们并非两手空空来到菲洛特莱因空间，否则他们便不会有货币去购买化为人鱼形态的药物了。 　　“吃吧。” 　　炎将手中的肉饼递给陈见楚。 　　这是难得同主系空间食物相似的一种了，但愿合伴侣的胃口。 　　陈见楚眉一挑，他还以为炎是买给自己解馋的，没想到是给他的。 　　“怎么突然给我买吃的？” 　　陈见楚接了过来，视线还在炎身上。 　　炎说：“想买就买，别说话了，趁热吃。” 　　海底食物凉得快，但这也无妨，炎可以持续给陈见楚加热。 　　但现在他是想逃避话题，自然是催促陈见楚进食，让伴侣没机会多问。 　　顺炎意，陈见楚咬了口肉饼，浓郁的鱼香在嘴里蔓延开来。 　　似乎不止鱼肉，还有贝类，蟹肉等食材，口感很丰富。 　　“好吃吗？” 　　陈见楚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微动的脸颊证明了他在进食。 　　见他如此，炎心满意足。 　　他的伴侣果真什么样子都很好看。 　　“嗯。”陈见楚点点头，把肉饼递到炎的唇边，“你尝尝。” 　　伴侣的分享，他拒绝不了。 　　炎就着那个月牙缺口咬了下去，心里嘴里都甜滋滋的。 　　陈见楚复读了遍炎刚才问过的话。 　　“好吃吗？” 　　“好吃！” 　　“我一个人吃不完，一起吃吧？” 　　”好！” 　　就这么，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一块肉饼，宛若周遭没有其他人鱼似的。 　　一路上，人鱼下属尽心尽责地介绍着本国的风俗景色，至于两人有没有听进去，就不是下属该去考虑的事情了。 　　察觉到艾尔的视线，炎踌躇满志地看了回去。 　　艾尔维持着面上的笑意，他没有什么举动，或是有哀怨的神情。 　　仿佛他根本不在意两人能在自己面前亲热到何等程度般。 　　炎也懒得搭理他，反正轮不到他让自己看脸色过日子。 　　肉饼的大小约是一张锅盔，两个成年人，再怎么样也吃不了多久。 　　最后一口，炎非要陈见楚吃下去。 　　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最后一口果腹之食。 　　炎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如今，他担忧起伴侣有没有吃饱这一件事了。 　　他不该得意忘形，分食了伴侣的口粮。 　　炎很是懊悔。 　　眼下附近没有什么卖吃食的摊子，他想再买，只能原路返回，或者往前看看。 　　显然，往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的炎情绪时常外露，对他人还好，皆是同一种态度，面对陈见楚就不一样了，情绪多变，且时高时低。 　　因此，陈见楚第一时间发觉到炎的沮丧。 　　当然，也有他们充分了解对方的原因。 　　怎么了？ 　　陈见楚想。 　　方才炎的心情无疑是不错的，怎突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他们的关系，在心里猜来猜去，就实在不是陈见楚的风格了。 　　不过，陈见楚话还没问出口，就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是艾尔。 　　“二位在菲洛特莱因的时间不长，但在如此深度的水压下还能适应得如此良好，是否先前也有过类似经历？” 　　陈见楚说：“这倒没有。” 　　从原本形态转换为人鱼，还身处深海区域，多少是会有些不适，这需要消费时间来过渡。 　　而过渡所用的时间，全然看自身状况。 　　艾尔笑了笑，说：“我能向您请教一下吗？” 　　陈见楚自然是那种不会回笑的人，他只是道：“你说。” 　　艾尔说：“散是一个怎样的空间？” 　　他说这话，陈见楚是没什么反应，炎却是警铃大作。 　　艾尔的话语还在继续。 　　“分裂空间对散的记述很少，甚至有的完全没有纪录，有年代久远的缘故，也有统治者的作为……总之，这些原因导致散留下的记载少之又少，我知晓的信息不过零星几点，不足以我窥得散的全貌。对于远古时代，我抱有极强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真正的散是什么样的。” 　　“其实二位能来到菲洛特莱因，对我来说，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炎有些阴阳怪气：“有什么好幸运的？你在想什么新颖事物？” 　　艾尔不恼，他道：“自然是幸运有机会了解散系空间，从二位的讲述中。” 　　谁要跟你讲了？ 　　炎是想说这句话的，但，陈见楚暗自拉住了他，制止了他。 　　炎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陈见楚看着艾尔，说：“散其实没有艾尔王子想象的那么神秘美好，如果王子见过的话，或许会觉得不过尔尔。” 　　“艾尔王子想听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要给他讲讲了。 　　艾尔王子倒也没问什么，大多都是很平常的事物，陈见楚没有隐瞒，一一告知。 　　这是不是艾尔王子真心想知道的，陈见楚无法知晓，但他下面的问题必然是他，是许多人都想知道的。 　　“既然这么危机，那当初离开散定然不易吧？” 　　艾尔王子的目光平和，似乎是很普通的一问，全然没有过多心思的举动。 　　陈见楚直视着他，很是坦然：“的确不易，我们死了很多族人，也见证了物种的灭绝，那种风驰电掣的毁灭速度，生物远不及。” 　　艾尔王子惋惜道：“真是天灾，活下来已是不易，何况还是出逃。古籍中有记载当时所有空间都连接不上散，更没有生物从散逃出，我还是挺好奇异族是如何离开散的，不知您能否为我解惑，如若不便，那是我多言了，还恳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艾尔王子的意图，陈见楚怎么会看不出？ 　　对方明显是要先探探口风，观望此举是否可行。 　　而且，他也没有一味追问炎，硬是要炎给他解答。 　　一是炎对他无好感，甚至有些反感。 　　二是执着于炎来回答，引起的事端只会多不会少。 　　况且陈见楚是不会让炎来回答的，就算指明要炎答，他也有充足的理由来回绝。 　　陈见楚：“离开散系空间这件事很是玄乎，艾尔王子可能会认为我欺瞒于你，不想告知你事实，但异族确实是无意间离开了散，直到今日，我们都没有弄清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说谎了。 　　炎心想。 　　虽是这么想，可炎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相反，他很是偃意。 　　毕竟陈见楚连编撰都懒得做，极度敷衍艾尔。 　　然而，其实无论陈见楚说什么，艾尔都会疑信参半。 　　因此，陈见楚认为他说什么，都不重要。 　　至于这是否会惹怒艾尔，就不是很要紧了。 　　艾尔的想法无人能知，他依旧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也无所举措。 　　许是表象。 　　他处有暗涌奔来。 　　散这个话题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终止。 　　一行人鱼往下个目的地游去，速度不疾不徐。 　　夜幕降临。 　　深海如旧。 　　他们在旅店落了尾。 　　无须多言，艾尔自行给他们安排在了一间房。 　　入室就能看到一张大床摆放在中央，上面铺撒了一层丝绒的植物，似花似蕊，更似从未见过的海生植物。 　　房间内隐隐有芳香浮动，源头正是这植物。 　　陈见楚在室内转了一圈，将构造领略了一遍。 　　这座旅店的建筑材料主要是沙粒，然而并不粗糙，反倒极有磨砂的质感，观看或是触碰，皆如此。 　　“看完了吗？” 　　炎问。 　　陈见楚嗯了一声。 　　声还未消，腰就被揽住了，被掐住的下颌迫使脸仰起。 　　视线里有一道重影压了下来，有点凉的唇纠缠着他。 　　喘息平复的空闲，撑在麦色胸膛的手掌柔而缓地抚动了几下，宛如轻纱略摩，惹得毛孔战栗，留下的痕迹微弱却又最深刻。肤色白净的手部同下方较为深色的皮肤相比，有着天壤之别，覆在上方尤为显眼，醒目。 　　“不是才亲过不久？” 　　陈见楚慢悠悠地抬眼看炎，问话的嗓音微哑，尾调拉长，若有无限温情。而眉眼放柔，丝丝绵意，直勾人心，是媚而不自知。 　　喉结律.动。 　　炎的眼神很炙热，陈见楚感受到了，放在胸口上的手推了推。 　　“我还是没亲够。” 　　陈见楚轻笑了下，说：“等脱身了，到时候再亲好不好？” 　　炎不满道：“还有好久，我现在还想要。” 　　“不行。” 　　又一次被陈见楚拒绝，那双眸色幽深而柔和的眼睛，显而易见地，染上了一层失意落寞的情绪。 　　此刻，炎浑身都在跟陈见楚抱怨着他的不满。 　　陈见楚无法忽视，也没想忽视。 　　“没关系的炎，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之后这些事，我都听你的。” 　　陈见楚十分慷慨，丝毫不担忧炎会出什么难题来为难自己。 　　炎苛刻不到哪里去。 　　陈见楚是这么想的。 　　炎是因什么而不满，以此抚慰他，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陈见楚乐意看到炎心满意足。 　　果不其然，听陈见楚这么说，炎的心情犹如拨开云雾，晴朗无比。 　　“那你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分明笑意都藏不住，却偏偏要硬板着脸，以示自己并非那么好应付。 　　有点傻。 　　陈见楚心想。 　　“应承炎的事，我什么时候不作数过了？” 　　“嗯，也是。”炎点了点头，由心而笑，“那我们抓紧间命多多准备离开一事。” 　　一墙之隔。 　　艾尔立于窗前，凝望着无边的海洋。 　　多数时间里，大海都是处于一片死寂，好比现在。 　　身为王子，艾尔自然是独自居住，但如今，屋子里可不止他。 　　人鱼下属对着沙墙进行着左敲旁击，越想得知什么越是一无所获。 　　“王子殿下，没有动静。” 　　三番五次过后，下属还是只能这么说道。 　　属实奇怪。 　　在他们抵达这个旅店之前，早已派人在此布下眼线，隔壁两人的一切动向尽在掌握之中。 　　可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信息可获取。 　　先前安插好的所有皆虚如摆设，怎么也联系不上。 　　这样的结果，不难猜想…… 　　艾尔心和气平，他从容道：“比预想中的还要敏锐。”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坏了全部监视器，一个不剩。 　　“都已至此，王子殿下，我们倒不如直接擒了他们好了。” 　　下属提议。 　　艾尔摇了摇头否决：“不一定压制得住他们。” 　　“那该如何？国王陛下限王子殿下在太阳升起前，解决他们的。” 　　时间等不得，酋茨德里的人鱼必定会追击来。 　　艾尔王子心里又何尝不愁？ 　　显然，两人不会说出实情。 　　越是不愿提及，那么便越是代表脱离空间的原因事关重大，甚至可能是窥得了空间奥秘，以致不能轻易全盘托出。 　　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艾尔王子百思不得其解。 　　“凯顿回来了吗？” 　　凯顿是下属之一，由于监视器的断联，无法获取信息，便派遣他潜入。 　　“王子殿下。” 　　无色透明海水汇聚，翻涌，最终显露出面容，身躯。 　　凯顿回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属下觉得奇怪，还多留意了一阵。” 　　凯顿又说：“原本下属是想使用颂迭一物，但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动手。” 　　艾尔没开口，气氛默了。 　　过了一会，艾尔才道：“他们睡了吗？” 　　“早已入睡。” 　　“动手吧。” 　　到底是多说无益，不得不…… 　　艾尔静等着下属将两人押送来，却没有等到，他等来的是迪瑟尼卡罗。 　　暗藏于海下的火山与海床相连，山脉巨大，起伏绵延。 　　山体有着少数的裂缝，而热度毒性难以估测的矿物质从此流露，喷射的凝固物质如黑雾般，更如烟囱。 　　这里的水温高达几百摄氏度，且混杂着毒物质，尽管如此，还是有细菌生存了下来，细菌的存在，引来了其他物种，它们构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 　　哪怕境况恶劣，仍生生不息。 　　人鱼属于菲洛特莱因的强者之一，他们有着特殊的血管，能调解自身体温，为的就是不受温度影响，因过冷过热导致死亡。 　　强大的水压无处不在，向上的举动却没有什么不适。 　　这自然是此深度的海域，在人鱼的承受范围内。 　　陈见楚随着炎，离开了亚曼波蒂。 　　为了顺利逃脱，他们还引来了迪瑟尼卡罗帝国。 　　不难想象，此时三国对峙上了。 　　当然，陈见楚再自诩薄情寡义，也不至于放纵炎去挑起战火，何况还是三个大国。 　　炎亦是这般。 　　生灵涂炭这种事，还是少发生为好。 　　炎之所以敢这么做，全然是他知道，三国不会因此发起战争。 　　还不足以。 　　三国不会打仗是真的，但会搜寻他们也是真的。 　　虽面临困境，但他们并没有多恐慌。 　　毕竟逃亡这种事，他们是轻车熟路。 　　“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觉得亚曼波蒂所在的深度少也有千米，离海面太远。” 　　陈见楚说。 　　视线上移，能看见相牵的手，如丝绸般的墨发，昳丽且庞大的尾部。 　　“你累了吗？” 　　炎侧首问。 　　陈见楚摇了摇头：“只是感叹一句。” 　　炎忍不住笑了笑，他说：“你想去哪个人鱼国？我带你去。” 　　其实他们如今去哪个帝国，都是一样的。 　　陈见楚倒是无所谓，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炎想了一下后，说：“那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吧。” 　　伴侣喜静。 　　陈见楚点头：“好。” 　　浅海域。 　　藻类扎根生长，它们生长的速度很快，生命也十分顽强。 　　从海床向上，它们最后的高度少也有百米，十分巨大。 　　巨藻成群，穿过海水，径直生往海面，获取阳光，从海里来看，这些巨藻俨然形成了一座壮观辽阔且另类的‘森林’。 　　穿梭在巨藻中的不止两人，还有其他物种。 　　再往上五十米，就是海面。 　　他们离开了深海，来到了浅海。 　　虽然人鱼不受呼吸影响，能在海底海面自如，但他们还是选择来到浅海。 　　深海是人鱼帝国的栖息处，更是庞然巨物的生存领域，浅海的再险恶，也比不上深海。 　　当然，更多的是，他们想上来透口气。 　　巨藻林将地势弄得复杂，哪怕如此，还是有无数物种能分辨出路途。 　　“换一只手。” 　　陈见楚说。 　　一路牵上来，手臂发了酸。 　　炎松了手，陈见楚伸出另外一只手，刚握住，他就被炎拽到了跟前。 　　陈见楚看着炎凑近的面貌，听他说：“这么久了，我们只牵手，你的副作用复发得很严重吧？” 　　“……” 　　这倒没有。 　　不过，陈见楚很配合。 　　“嗯。”陈见楚拉近身体距离，目光如勾地看着炎，薄唇轻启，“炎亲亲我吧。” 　　从旁观看，能见到两道身影的纠缠。 　　体型健硕的红尾人鱼将一条蓝尾人鱼牢牢扣在怀里，肆意索取着。 　　许是在海水中热吻够了，他们转换了场地，破出了海水，露出胸口以上的身体在外，吹着海风，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继续拥吻。 　　风浪有些大，推着两人沉沉浮浮，海浪不断地拍打着肌肤，水痕残留，晕开，使得皮肤表面极为水润光泽，像是被剥开了外壳，饱含汁水的果肉。 　　微睁开的黑眸，入眼便是这一幕。 　　伸手，覆上。 　　陈见楚闷哼了一声，他抬眸，神情有些哀怨可怜：“你怎么掐我？” 　　炎讪讪：“因为很滑，我想试试手感。” 　　陈见楚闻言，学着炎的动作，在他腰上掐了下，力道软绵绵的，报复的意味没有感受到，勾引倒有。 　　手掌托住鱼尾，五指穿插进发缝，浅金的发丝缠绕在指节上，炎再次吻了上去。 　　唇分开时，两人已然是气息紊乱。 　　炎垂着眸，他能看见依在怀中的陈见楚，面有春意，而那淡色的唇瓣更是被吮舐得转为透绯。 　　意识到事情不妙时，陈见楚连忙拉住了炎的手。 　　“炎。” 　　炎顺着他的动作停下来，一脸正经地问：“不行吗？” 　　对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举动更是。 　　陈见楚不由面上一热。 　　他不拒绝，就是默许了。 　　赤红的鱼尾与幽蓝的鱼尾互相绞缠着，水花涟涟，波浪不休，黑发与金发织结在一起，熠熠的浅金发丝在海面铺浮开来。 　　渐渐地，蓝色鱼尾失去了活力，而红尾的缠绕却更为紧密。 　　远方有鲸鸣，水的深度越厚，光线越是微弱，阳光稀碎，徒留望不到尽头的冰蓝海水，炎餍足地抱着懒懒靠在自己身上的陈见楚，潜入深海。 　　—— 　　自从那一次之后，炎总是要缠着他交尾，这导致陈见楚经常被折腾得失去意识，无法再使用尾巴。 　　对此，陈见楚严重怀疑，到底是谁患有皮肤饥渴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颓废，啥都不想干，所以八天没更新（艰难爬来 　　虽然我八天没更新，但是我现在更八千，等于一天更一千，还是很不错的（自我忽悠中 　　下面给大家补充一些内容： 　　过程中，楚没能维持住，变回了人形。 　　温馨提示：人鱼炎差不多有三米长（上一章有写 　　就这一次崩回人形，之后都没有人形（望天 　　所以…… 　　好好发挥想象力吧米娜桑！ 第117章 天空之城1 　　空间 　　——伊圣诺 　　山野遍绿，绵延不绝，地势跌宕。袅袅烟雾从草坡上飘升，向后扬去，不久便融合入大片白茫之中。就此，难以再分辨出哪一缕云。 　　从远处放眼眺望，能看见平风静浪的云海，绿草如茵的山坡，而两者接壤处，有缥缈的云雾，更有受惊扰的短草，这是一幕分为两极的瑰奇景色。 　　云潮线在草坡之上。 　　陈见楚站在一处高坡上，露在外面的一截脚腕被几片单薄的云环绕着，有些冰凉。 　　今日的云海算是平静，没有怎么涌动。 　　“楚在看什么？” 　　炎的气息从左侧而来。 　　“没什么。”陈见楚侧首面向炎，道，“我只是在想云下面有什么。” 　　炎的目光徽柔，他道：“这没人知道，毕竟下去的生物没有再出现过，从伊圣诺系空间诞生至今，皆是如此。比特人认为云海下面是深渊虚无，葛儒人认为下方是恶魔炼狱，牧巴什人认为是创世神的隐居之所，凡是靠近者会扣留在神之所服侍神明……说法有很多，就是都没有得到证实罢了。” 　　“楚很想知道吗？” 　　陈见楚摇头，说：“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炎笑了笑，道：“时候已不早，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每当夜幕来临，岛屿就会下沉至云海，直到清晨时刻，那些埋藏在云海下方的岛屿才会浮现。 　　在伊圣诺，仅有少数岛屿不会下沉。 　　所有物种都栖息在这些岛屿上，寸土寸金，可想而知地拥挤。 　　这里没有什么国家，最大的只有城，最小的是支。 　　伊圣诺共有十九种人，他们之间无法避免地存在着歧视，也有恨不得杀了某种人的心态。 　　可就算如此，他们依旧维持着这微妙的关系共存。 　　而炎方才提及的，是最具有影响力的三种人。 　　每座岛屿的距离有远有近，它们之间是无法望穿的云海，此海不肯渡，除了飞越，别无他法。 　　因此，伊圣诺的所有物种中，能飞行的物种占了大半，剩下进化不出飞行技能的物种，只能投机取巧。 　　奈鹿城。 　　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 　　伏着奈鹿城的这座岛屿，旁侧有漂浮在不同方位的四个小岛屿。 　　城中的道路皆由石板铺成，坚硬而冰冷，石与木搭建堆砌的房屋鳞次栉比，各自耸立着。城的上空，半空，皆有翱翔的物种，有羽毛的没羽毛的，飞鸟，飞虫，飞兽……应有尽有。 　　陈见楚收回了视线，街道上很热闹，而这些人也是极有特点。 　　就比如，陈见楚前面的貊非人，他人面马身，四蹄两臂，背有对翅，十分高大威风。 　　“楚想吃什么？” 　　炎问。 　　土地的有限，导致食物的稀缺，这让饭馆的数目得到了减少，大多数人都是购买食材，或是想办法获取食材，然后搭架支锅，自己动手烹煮。 　　陈见楚说：“我想喝汤。” 　　炎说好。 　　想要在伊圣诺的野外获取食材，是中高困难程度。如今，食物已经匮乏到基本依赖种植养殖来供给，更有向其他空间购买交换的方式。 　　炎在集市上买了一些食材，他拎着粗纸袋，同陈见楚往方才问来的地址走去。 　　算不上宽广的石道，打扫得很是洁净，屋与屋间挂有精美的丝带，奇异的装饰，横跨街道。不止如此，还有许多纹着蛇，相似蛇的物品。而且，每家每户门前，都有条栩栩如生的假蛇盘在石柱上，皆是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 　　“炎知道这是什么习俗吗？” 　　陈见楚问。 　　炎答：“我倒没听过这有什么意味。” 　　陈见楚轻应一声，伸手拉着炎的手臂，垂着眼睛看包得严实的粗纸袋：“炎今天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陈见楚不是很喜欢下厨，虽然他很早就独自生活了，但他做的菜属于能吃，一般的领域。 　　而且陈见楚的胃口不是很好，许多食物他都吃不了多少，进食频率高的就那几样，营养何其单调。 　　对此，炎索性找了些食谱细细研究，后面，他逐步摸索出了陈见楚适口的且喜欢吃的做法与食物。 　　而经炎的这么一养，陈见楚的口味变刁钻了。 　　他更喜欢吃炎做的饭菜。 　　倒也不是盲目追捧，炎的厨艺的确很好，何况对方还有意迎合他的口味下厨。 　　“楚可以猜一下。”炎说。 　　陈见楚说：“猜对有奖吗？” 　　炎闻言笑了下，他说：“有的。” 　　陈见楚回想了下纸袋里的食材，说出了几样。 　　其实不是很好猜，毕竟这里的食材跟主系空间是有些不同的，主要就看做法了。 　　“错了。”炎说。 　　陈见楚：“好吧，错失奖励。” 　　话是这么说，陈见楚倒没多在这件事上消费情绪。 　　与其在那里徒伤悲，还不如多多享受跟炎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的今天，来之不易，陈见楚十分珍惜和炎在一起的时光。 　　里角巷。 　　此处有许多用木架支起的铁锅，至于用途，便是烹饪。 　　不少人蹲守在锅前，煮着果腹之食。 　　选了个位置，炎把锅简单清洗了下，便烧火热锅。 　　陈见楚主动去打了些水回来洗食材。 　　洗完后，他坐在炎的旁边，看着对方切菜。 　　用小刀削皮，炎的手也很稳，速度更是不慢。 　　陈见楚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炎削好后，就把东西递给他了。 　　知晓陈见楚的困惑，炎解释：“算是水果吧，摊主说很甜，对身体好。” 　　说着，炎又往陈见楚面前递了递，温声道：“楚先吃着垫垫。” 　　陈见楚接了过来，问：“炎怎么只买了一个？” 　　炎：“这里吃的价格高。”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东西很贵，多了他买不起。 　　毕竟炎身上没几个钱，钱基本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陈见楚有意问炎：“那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只有两个绥子了。” 　　——绥子是伊圣诺的货币。 　　陈见楚是有把钱袋子给炎的想法，但炎定然不会接受。因此，陈见楚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他把手里形状怪异的果实抵在炎的唇边。 　　说：“那你先帮我尝个味。” 　　炎没拒绝，张口咬了一小块。 　　“是甜的。”在陈见楚开口前，炎凑近亲了下他的脸颊，嗓音低而沉，“快吃吧。” 　　话落，脑袋被大手覆盖，轻揉了几下。 　　陈见楚的眼神不禁闪躲起来。 　　——他不好意思了。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 　　陈见楚侧过身体，不再吭声，慢吞吞地吃着果子。 　　周边的人在互相攀谈着。 　　每一个空间，每一个族群，它们的语言都是不同的。 　　目前，分裂空间没有主流的语言。 　　不过，他们倒是合作研究出了一种药物。 　　他们将记载着语言的细胞进行特殊处理，一旦服用，细胞便会感染体内的细胞，融入神经，这样一来，这些语言便会直接储存在大脑中，无须学习或是如何，极为便捷的方式。 　　所以，陈见楚听得明白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我准备了帕德罗幼龙的血。”塔西西人一脸得意地说道。 　　这句话无疑惹起了其他人的艳羡。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三等龙裔！” 　　“运气好而已，我是没抱什么希望去的洛坦之森。” 　　“诺斯克你太谦虚了，那帕德罗可是那么好应付的？我同匹桬他们吃尽了苦头才取到五等龙裔的血。” 　　龙裔？血？ 　　陈见楚斜着眼，看向声音的源头。 　　“喂，你看我们干什么？你是在好奇我们说的话？” 　　陈见楚的眼睛才刚看过去，就对上了一位塔西西人的大圆眼。 　　对方也是问的直接，没有选择忽视，不道破。 　　陈见楚点头，问：“你们取血做什么？” 　　那个取了帕德罗血液的塔西西人抢答：“哦，你们外来者不知道，明天是蛇女吉雅的祭典，我们盼了好久才迎来的，百年一祭呢。瞧瞧，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真是幸运。” 　　他这么说，陈见楚自然能想到血的用途了。 　　不过，蛇女吉雅，陈见楚倒真没有听说过。 　　目光落在了炎身上。 　　“你不知道吉雅大人是吗？没关系，我告诉你，也可以让你朋友听听，毕竟吉雅大人可是伟大的救世主。” 　　诺斯克迫不及待地说着话，丝毫不在意陈见楚是否想听，更别提方才的话，陈见楚还没有答复这一回事。 　　他的倾诉欲望那么强烈，炎也就没有开口了，任他说下去。 　　原来在很早之前，伊圣诺并不存在不会下沉的岛屿。 　　是吉雅想出了联合十九种人的力量，控制岛屿不再下沉这个办法。 　　虽然不下沉的岛屿数目较少，但远比全部下沉要更有希望。 　　毕竟云海本就不能下潜，虽依附在岛屿上，不会消失直接在云海之中，可这也令生物极为苦不堪言。 　　一旦下至云海，物种都会陷入沉睡，当岛屿破雾而升时，苏醒的物种必然存在死与伤，安然无恙的物种不会因此感到庆幸，要知道，很可能下一次就轮到它们了。 　　“既然吉雅是救世主，那为什么要血祭？” 　　陈见楚问。 　　诺斯克：“外来者就是不懂，龙裔的血好处多着呢，我们糊弄谁都不可能玷污吉雅大人。” 　　“诺斯克别说了，要开工了。” 　　塔西西人扼制了诺斯克的话头。 　　不工作就没有酬劳，没有酬劳就买不了食物，诺斯克只好起身要离开，他走之前，还不忘对陈见楚多说了几句。 　　“祭典就在埃温杰广场，明天记得来参加啊！” 　　诺斯克一走，炎就把汤熬好了，他盛了一碗给陈见楚。 　　汤的色泽奶.白，飘散一种道不出来的香味，热气腾腾上升着。 　　温度炎调过了，陈见楚不必担心会烫，他就着碗沿喝了一口。 　　“好喝。” 　　陈见楚眼睛一亮，惊喜地看向炎。 　　炎轻轻笑着，道：“先喝碗汤暖暖，等会主食就好了。” 　　陈见楚兴致高昂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才发现深海迷域被我写偏了，原本想写深海巨物那些的QxQ 　　然后就是，世界在下沉，作者在看戏（嘿嘿嘿 　　伊圣诺的生灵们：？ 　　感谢在2022-08-29 22:28:08~2022-08-31 22: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枯枝葡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天空之城2 　　埃温杰广场在奈鹿城的最中心处，而在广场的中央，有着一尊很是巨大的雕像。 　　——那是一个女人。 　　人身蛇尾。 　　她的面容悲悯，双眼望向天际，泪水冻结在她的脸庞，微张的口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悬在颈下的双手痛苦地虚抓着，绝望的窒息感迎面而来。此番模样，令人不得不联想，她在承受着些什么。 　　但这只是雕像的一小部分特写，从其余来看，就别有他意了。 　　卷曲的长发将胸脯遮挡了大半，后背的翅膀弯弓向前，凌厉的攻击意味难以忽视。不仅如此，还有无数面目凶狠的石蛇在她身后蓄意待发，它们张着血口，露出尖利的齿牙，分叉的蛇信子吐现得张扬。 　　立场很明确，这些蛇是为她剑拔弩张，而不是对她有敌意。 　　第一缕阳光，落在了雕像的脸上。 　　时间加快，阳光推移，大肆扩张，逐渐笼罩了整个空间。 　　澄净的光。 　　奈鹿城居住的人群较为多样，十九种人都有留足。 　　相比起昨日，今天的街道多了些布置。 　　最为明显的变化之一，街面。 　　有金丝勾勒的鲜红地毯平展在正街道上，从四个小岛屿的方向开始，直朝目的地铺摊去。 　　一整晚，动静就没有停过。 　　陈见楚睡得不是很好，好在精神充沛，没什么大碍。 　　炎起得比他早，甚至还出了个门回来。 　　“现在外面很热闹，楚吃完早餐，去看看吧。” 　　炎说。 　　他路过墙边的长桌时，顺手将纸袋搁放在上面，脚步倒是没有停留半刻，径直走向陈见楚。 　　习以常态地，炎拥住了坐在床上的陈见楚。 　　这是一个带有安抚性的拥抱。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陈见楚缓缓攥住炎腰边的衣料。 　　这个距离，他能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度，再靠近一些，他能感受到肌肉的起伏。 　　这些，都是活着的特征。 　　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 　　毕竟只有这样，陈见楚才会确信炎存在的真实性。 　　“要再睡会儿吗？楚的呼吸有些重。” 　　炎说。 　　陈见楚摇了摇头。 　　没有举动。 　　他既不说话，也不起床。 　　他这样，炎倒没说些什么，保持着缄默，任他继续黏着。 　　过了好一阵，陈见楚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转而，他又抓住了炎的衣角，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眼睛流露的情绪想法很是纯粹。 　　炎读懂了他的意思，俯身轻啄了下如他本人般浅淡的唇。 　　“快起来吧。” 　　话是这么说，语气并没有催促与不耐之意，反倒是宽和徐缓得很。 　　这一回，陈见楚如愿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洗漱。 　　叠被子的习惯，陈见楚没有，他最多就把被子铺好在床上。 　　何况有炎在，他连这个力气都省了。 　　陈见楚出来的时候，纸袋已经空了，里面的早餐被炎拿了出来。 　　显然，早餐有两种。 　　一种是买的，一种出自炎。 　　“楚可以尝一下这边的餐食，倘若不喜欢就吃我做的吧。” 　　炎是这么说的。 　　陈见楚咬了一口，嚼了嚼，没什么表情地咽了下去。 　　见他情绪淡然，炎便知道，他不喜欢。 　　炎将两份早餐调换了下，察觉到陈见楚的视线，炎看了过去，晏晏道：“楚的胃本就不好，还是吃点适性的饮食吧。” 　　陈见楚现在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不是他对炎有所厌倦，或是什么，仅仅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面对炎的温柔体贴，陈见楚不可避免地软化了下来。 　　他轻嗯一声，回应了炎。 　　替陈见楚排除的，买来的那份早餐，炎无比自然地吃完了，他的态度很是平和，全然没有因为陈见楚醒来至今的沉默寡言而感到不满。 　　“吃完了？要出门吗？” 　　陈见楚吃完最后一口，眼睛便看向了炎。 　　炎第一时间察觉到，出言询问。 　　“他们有在放礼炮吗？” 　　陈见楚问。 　　“现在是没有的，不过他们都带着龙裔血，腥味有些重。” 　　“去看看吧，百年一遇。” 　　“好。” 　　“楚。” 　　出门前，炎叫住了陈见楚。 　　陈见楚搭在门的手，欲要使出的力道收住了。 　　他回头看炎。 　　炎上前来，伸手整理他的衣领，视线下垂。 　　陈见楚也看了下去。 　　在他的颈侧，有个模糊的印痕。 　　迹象淡淡，不是最近的产物。 　　这是在菲洛特莱因时，‘炎’留下来的。 　　每一次，他都要重新烙印一遍，半点都见不得它消退，这导致越来越深。 　　陈见楚没有忘记，恢复心智后，炎沉默了多久。 　　那个时候，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心情必然是炸裂的。 　　而且，自从心智回来后，炎便再也没有碰他了。 　　毕竟在菲洛特莱因那段时间，他们很不节制。‘炎’又是直冲莽撞的，下手不知轻重，把陈见楚折腾得够呛。 　　本来陈见楚就不是很能受得住。 　　理好了衣领，炎推开了门。 　　今日的城上空俨然与昨日不同，不再被物种霸占。 　　空中飘着热气球，五彩斑斓，还有染了色的纸带，更有形似纸鸢的踪迹。 　　距离有些远，陈见楚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仿佛有动物的皮毛。 　　街道上挤满了人，几乎是人贴着人，十分寸步难行，不少人暴躁了起来，他们心中焦急，担忧占不到好的位置。 　　倘若不是下了禁令，恐怕也轮不到今日再来抢位置了，祭典的前几天就会有人来蹲守。 　　所有的路皆人山人海，而那昂贵精美的地毯却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踩上去，更没有人使用飞行器官，哪怕拥堵得再难受，出言不逊得多口干舌燥，心中的怒火烧得再旺，都没有人这么做。 　　真是奇怪。 　　甚至连其他生物都没有看到，天空干净得只剩下那几样死物。 　　人虽多，但陈见楚被炎偏护得很好，基本没有被人挤到。 　　坦白说，这副场景实在有些超乎陈见楚的意料了。 　　要说他有多感兴趣，那倒也没有。 　　若不是炎的缘故，陈见楚大概率不会出来。 　　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我们能看得到吗？” 　　随着人群的前进，也有他们离广场不算太远的原因，十几分钟后，便能窥得雕像的头颅部分。 　　在这里，已然很难再靠近多少。 　　“当然。”炎说。 　　陈见楚还未开口，便听炎道：“这边楚。” 　　其实陈见楚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的，总之，炎拉着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最后爬上了一个露台。 　　这个位置能很好地看到广场中央的雕像，以及下方攒动的人群。 　　无疑，露台后面是双开门。 　　“我们这样算私闯民宅吗？” 　　陈见楚仅是扫了眼，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回到炎身上。 　　“或许不算。”炎说，“这间屋子是空着的，不属于任何人。” 　　陈见楚：“既然炎知道了，那本地人更应该知道才对，怎么会让我们钻了空子?” 　　面对陈见楚巨细无比的盘问，炎一一回答。 　　“出于吉雅的原由，十九种人将蛇视为神物，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或许有这么想，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的行为。有的人认为只要吃下神物的血肉，就能避免病痛死亡诸如此类。” 　　“有人宰杀了不少蛇，这间屋子就是一个据点。” 　　没人敢轻易靠近这里，他们害怕神物降罪于己。 　　因此，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地方。 　　见炎连这种事情都打听到了，陈见楚就知道了，炎必然会去完整地了解这个祭典。 　　“要开始了。” 　　炎说。 　　随着炎的话音落下，喧哗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十九种人齐刷刷地单膝跪下，不知在空中飘浮的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破。 　　极为响彻耳膜。 　　陈见楚抬头望去，能看见的，只有一些余烟，而那一缕烟很快也随之消散，无法再入眼。 　　四面八方传来了沉沉的哼音，有女音在吟唱，曲调清韵古朴，极有伊始的气息，即使没有乐器的修饰，也尽展其间的风貌。 　　这段吟咏只维持了一分钟左右，停止后，跪在地面的人们纷纷起立。 　　陈见楚正想问炎，那红地毯有何蕴意，就看见雕像被一个阴影笼罩着。 　　随着风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道。 　　殷红的血从上空流下，浇了雕像满头，那张有着伤怀情绪的石面被血覆盖，并且蜿蜒向下。 　　血不是缓慢的，不是单一方面的，仅是石面最高，最先沾染上血迹罢了。 　　肩膀，翅膀，石蛇……等等，都被厚血冲刷着。 　　对于这些，十九种人发出了欢呼声，其中包含兴奋激动之意。 　　他们在满是血液的石板上跳舞，样式十分繁多。 　　他们抽出皮质的腰壶，解开塞结，洒出里面的血液。 　　大肆泼洒着鲜红，在他人脸上身上抹上艳丽的颜料，在现场宰杀物种，热血直溅雕像，尚有体温的尸体被毕恭毕敬地摆放在雕像底座前，切断的血管涓涓流着液体，逶迤在地面上…… 　　余光中，能看到血飞溅到了墙壁上。 　　虽说早已对这个祭典有所心理准备，却也不曾想会是如此。 　　和炎相牵的手被轻轻扯了下，陈见楚看了过去。 　　炎正注目着他，黑眸中有懊悔，他温声问道：“楚害怕了吗？” 　　陈见楚在喧嚣中启唇：“没有，只是没见过这种。” 　　话落，陈见楚稍稍用力地握了下炎的手，以示无碍，他问：“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 　　炎点头，道：“血祭中用到的血皆是取之龙裔。之所以只取龙裔的血，是因为在以前，龙裔的食谱首位是所有种类的人。而它们的血液中蕴含的能量不少，并且许多物种都畏惧龙裔。以此作引，无疑是最好的。况且龙裔的级别高，它既能起到震慑作用，也能洗刷去曾经的屈辱。” 　　原来，他们将血液淋在雕像身上，是想将能量传递给早已逝去的吉雅。 　　至于当场宰杀献祭的物种，就更好理解了。 　　——活物的能量远比死物鼎盛。 　　炎抬手指向天际，那些形似纸鸢的物品。 　　“楚看到了吗？” 　　陈见楚：“嗯。” 　　炎收回了手，看向陈见楚，说：“他们还会将最为得意的战利品剥下皮来，封存到有祭典的时候，如若期间有更好的，就会替换。等到要悬挂上去时，他们会选举出最为珍贵最为稀有完好的皮筒子。” 　　这是一种彰显成就和能力的方式，更是一种慰告先祖的方式。 　　伊圣诺以前是如何，陈见楚不清楚，但在主系空间，似乎哪一个时代，都有祭祀的存在。 　　细想起来，异族的祭祀，他也不是很知晓，只知道长祭是最高执行者。 　　思及此，陈见楚的目光沉了下来。 　　目前，异族还没有选出新的长祭。 　　“我给楚说说红地毯的蕴意吧。” 　　陈见楚抬眼看炎，说：“地毯向着四个岛屿。” 　　炎颔首，道：“据说蛇女吉雅死后，尸身被分成了四个部分，羽翼，蛇尾，人身，头颅，四个岛屿就埋着这些肢体。而红地毯就是他们精选下来的能量传输带。” 　　“他们把她分尸了？” 　　“这就无法的得知了，流传的说法有很多，总归是歌颂的方式。” 　　陈见楚默了下来，他问：“祭典没那么快结束吧？最少也需要一天时间。” 　　到底是百年一回。 　　炎说：“是一天，当太阳升起时，就结束了。” 　　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大展身手了。 　　不过，他们做的事情不会太美好。 　　——对于丧命的物种来说。 　　陈见楚静了片刻，问：“那我们今天吃什么？” 　　这句话问的不是我们今天吃什么菜，而是我们今天有东西吃吗。 　　在暂住的小屋里，陈见楚可没有看到什么食材，而以当前的情势，谁又会开门做生意？ 　　一天不进食而已，十九种人不会放在心上。 　　吃不吃，陈见楚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他不想炎饿着。 　　是他疏忽了，没有预料到祭典的时长，提前准备好食材。 　　“楚想吃菌菇吗？” 　　炎问。 　　陈见楚稍有疑惑地看着炎。 　　“炎想去哪里摘取？” 　　购买是不太可能了，剩下的可能就是自己动手获取了。 　　炎说：“听说有个地方的菌菇很好。” 　　十九种人的食谱里没有菌菇，在他们眼里，这就如同草木一般，实在难以下咽。 　　所以，他们想要点菌菇还是比较容易的。 　　忽地，陈见楚想起了什么。 　　他不知道祭奠的时长，炎可是知道的，再者，炎做的准备永远比他多，怎么可能会放任这种状况发生？ 　　想来，炎是早就打算好去采撷菌菇了。 　　那么，炎打算去地方，是什么样的呢？ 　　陈见楚好奇了起来。 第119章 天空之城3 　　在伊圣诺的某一处位置，有座被孤立的岛屿。 　　它离其他岛屿很远，四周皆是下沉的岛屿。 　　这里的植被茂盛，且顽固，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铲除。 　　生活在这里的诸黎人只能顺着地势，形势，挖掘出居身之所。 　　地表都被覆盖了，碧绿的汪洋。 　　好在，伊圣诺的植物不似散系空间那么庞大，还能轻松走动，无须拨开枝叶。 　　陈见楚站在绿意之中，微光浮尘。 　　有限的视野里，能看到远处显露出的大半个树冠。 　　不难猜测，那是棵体型不小的树。 　　现在，他和炎身处岛屿的边缘地区。 　　目前，他们没有见到岛屿上的任何居民，因为十九种人都去了奈鹿城。 　　至于其他空间的外来者，是否有参与祭典，陈见楚就不清楚了。 　　空中时不时有物种掠过，投下阴影。 　　抬头一望，还有蔚蓝与白云。 　　看到飞行的物种，陈见楚倒没觉得多奇怪。 　　奈鹿城没有物种飞行，是因为下了禁令。 　　而他们再限制飞行，也不可能管得住整个空间。 　　再者，没有飞行能力的人类，会用食物与有飞行能力的物种作交易。 　　以食物为雇佣费，让物种送至目的地。 　　这种关系是没有专门的维护，纯靠有需求的人与物种共同维护。 　　如若因此去破坏这种生存联系，属实是有违初衷。 　　何况奈鹿城才是祭典的位置，只限制那里也是合情合理。 　　陈见楚拎着纸袋，跟在炎的身后。 　　纹理粗糙的纸袋里，是一枚枚菌菇，形状颜色能分出好几种来。 　　显然，炎是负责捡的那一个。 　　他的神情过分专注，没有人会觉得他在找所谓的菌子，因为这是在做极为重要的大事，该有的状态。 　　和炎相比起来，陈见楚就比较无所事事了。 　　他只需要在炎摘到菌类的时候，把袋口朝向对方，其余的时间里，他不是看着炎，就是看看四周。 　　找菌类这件事情，他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就装满了纸袋。 　　分别哪个菌菇有毒素这项技能，陈见楚不知道炎什么时候掌握的。 　　要知道，在散系空间时，异族可从未采摘过菌类来食用，就连碰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何况每一个空间的菌类都有所差异，辨识的方法可不是都适用。 　　当然，陈见楚并非在质疑炎。 　　没有把握的事情，炎自是不会去做。 　　除了菌子，炎还捕了些鱼。 　　虽资源匮乏，但两人还是吃了一顿不错的餐食。 　　干枝堆在燃烧，火星子迸裂而出，很是亮眼，火舌还在跳跃不止。 　　火熄灭了。 　　陈见楚知道，是炎撤销的。 　　灰烬中有光在忽明忽暗。 　　“在岛上走走吧，楚。” 　　炎提议道。 　　陈见楚没有异议。 　　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从草丛，树上传来。 　　陈见楚仅是随意扫了眼，便看到了趴在树躯上的昆虫。 　　另外的枝干上也有。 　　以及，粗壮的树枝上还盘着一条蛇，浑身棕黑，跟树的颜色有些相似。 　　蛇的长度大概有一米，陈见楚见了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觉得有些亲切。 　　之所以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因为他很久没有看到尺寸这么小的蛇了。 　　“再往前走是诸黎人的居住地了。”炎说。 　　陈见楚往前看去。 　　当然，他没看到人为的建筑物。 　　“他们现在都在奈鹿城，居住地有家犬在看守吗？” 　　“没有。”炎摇了摇头，说，“这座岛上的蛇有很多，而蛇冷血攻击性强，所以通常不会有人来这里，外来者是不想惹来祸端，十九种人则是敬仰退却。” 　　陈见楚明白了。 　　生活在这里的诸黎人还担任了保护神物的职责。 　　“那居住地的蛇岂不是很多？” 　　陈见楚思索了下，认为还是远离较好。 　　炎笑道：“这倒没有，楚不用担心，只要不挑逗它们，它们自然不会随意攻击。” 　　听他这么说，陈见楚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越是靠近诸黎人的居所，周边的树木越是减少，阴影偏移。 　　陈见楚发现，他们正在接近那棵大树。 　　那棵，他看见半个树冠的树。 　　走得更近了，看得更是清楚。 　　这棵树十分巨大，仅凭一眼是无法容下的，它的体积几乎能同散系空间的树木比拟。 　　枝叶繁茂，葱葱郁郁。 　　陈见楚抬眼观望，材质奇特形状另类的房屋依着树梢树身建造。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上下，左右，皆是。 　　它们多少都有些隐于枝叶之中，更有些如同吊坠般，悬挂在树枝上。 　　数目众多，但在稠密的树叶中，占比也就显得没有太大了。 　　而房屋的数目虽多，却也没有破坏到树木原有之美，反倒是种别样的点缀，更为凸显出原木本身的色彩，浓郁又深刻，极具忧忧。 　　陈见楚倒是没想到，他们是栖居在树上的。 　　毕竟其他岛屿皆是由木与石搭建起来的房屋，通常建造房屋也就那些材料，方式再多变，最后照样百变不离其宗，而诸黎人非但不是如此，还不着陆。 　　树很高，想要上去，不是一件易事，但对会飞行的物种就较为便捷轻松了。 　　诸黎人这么筑巢，自然是他们会飞行。 　　只看外表，这些房屋很是单调，没有什么特别的润饰，里面或许会有，但这不是陈见楚该去关心的事情。 　　他们本就是途径。 　　两人没有在此多逗留，很快离开。 　　天空时不时有体积较大的鸟类滑翔而过，这就是与没有飞行能力的十九种人合作的物种之一。 　　也许，这只鸟类正在好奇，往日频繁出现的雇主们，今日却迟迟不见踪影。 　　其实，除了这种方式的‘交通工具’，也有十九种人自行培养的，只不过价格略高，对于平民显然有些划不来，因此，一般是家底富裕的人才会使用。 　　昨日在奈鹿城，陈见楚就见到了一种。 　　那是由三匹通身微闪着流金的白马组成的轿榻车，不光是马匹看着昂贵，车本身也是不菲，出行的架势十分地威风凛凛。 　　时候尚早，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岛屿不大，终究是个岛屿，想要走完全部，还是挺消耗体力的。 　　走了一半，他们便没想再继续了。 　　早上的时候，陈见楚精神饱满，而现在，他已经有些蔫蔫了。 　　炎见状，便问道：“困了吗？” 　　陈见楚说：“还好，就是有点累。” 　　炎说：“那我背你。” 　　他们离岛屿的边缘还有一段路程。 　　陈见楚没有拒绝，攀上了炎的背。 　　炎很轻松地背起了陈见楚，步履平稳地走着路。 　　胸.前贴着后背，尽管隔着衣物，陈见楚还是能感受对方身上的热度。 　　陈见楚将下颌搭在了炎的肩膀上，没什么精气神地微眯着眼，偶然间，他的鼻尖碰到了炎的耳垂。 　　有点凉。 　　陈见楚睁开了眼睛，几乎没怎么犹豫，张口含住了炎的耳垂，这样当然不够，他模仿着炎往日的作法，啃咬，轻扯，舔砥。 　　炎僵住了，脚步顿止。 　　“楚怎么对我的耳朵感兴趣了？” 　　绵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耳廓上，口腔的热意，舌头的柔软，牙齿的形状…… 　　侧着的黑眸逐渐幽深。 　　“不行吗？” 　　陈见楚松开了口，说话。 　　“怎么会。”炎说，“楚要咬另外一边吗？” 　　陈见楚说不要。 　　眸色略沉。 　　脸侧却被柔软的唇触碰了下。 　　炎还未说些什么，陈见楚便说：“我想接吻了。” 　　“……” 　　炎仰着头，配合着这个吻。 　　今夜，他们不打算回奈鹿城。 　　奈鹿城成为了不夜城，并非是个好休眠的地方。 　　静悄悄，唯有风吹动野草绿叶的声响。 　　陈见楚坐在岛屿的边缘，双腿悬空，脚踝以下，被云海环绕笼罩。 　　能感觉到，下方有股强劲的风在搅动。 　　陈见楚垂眼看了片刻，弯腰伸手捞了一片云，很小，只有微凉的触感，没有实体可见。 　　或许是被他的温度融化了。 　　陈见楚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旁边的炎。 　　“炎，我想，伊圣诺的云海之所以不可渡，可能就是因为它本身是云，此海非海，而云的本身没有承载力。” 　　一开始便知道了，云海只是由云组成，只因广阔而浩大，形似海洋，从而被人称为海。 　　但其实，在伊圣诺，十九种人并没有称之云海，那仅是大多数外来者的称呼罢了。 　　“是如此。”炎的目光温和，“楚是觉得云海下面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陈见楚轻嗯一声，说：“不无可能，云是由海洋形成，可这里没有海洋。” 　　虽然每个分裂空间都有不同之处，但最开始它们必定相同。 　　别忘了，是由主系空间分裂复刻出了它们。 　　所以就算空间的演变再大，百万年内，根基无法轻易改变替换掉。 　　“楚的想法总是叫人信服，实际上，伊圣诺还有一个别称，作‘天空之城’。” 　　“见多了其他空间，多少是会有人怀疑的，为此，他们还掀起了一阵热潮，只不过没有人能证实这点，因而，大多数人依旧固守着祖先的观念。” 　　关于下方是否有海洋陆地，生物的存在，皆无法得知。 　　在他们能下去云海前，是如此的。 　　就这么，这个谜团一直存在着，至今仍没有人能解开。 　　当然，陈见楚猜测归猜测，若要他去探险，解开谜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没兴趣。 　　有些真相是残酷的，迫使人接受，陈见楚见多了，或许伊圣诺这个谜团之下的真相，是美好的，但也与他无关。 　　与他有关的，在身边。 　　“楚。” 　　陈见楚偏头看向炎。 　　炎从口袋掏出了一样物品，握在掌心中。 　　伸到陈见楚面前时，他才缓缓张开五指。 　　那是一枚宝石扣，色泽暗红，内里蕴着流光，精致又小巧。 　　陈见楚有丝怔松，他看着炎：“给我的？” 　　黑眸有笑意流露，他说：“嗯，是给楚的。” 　　陈见楚用指尖捏起摆在掌心的宝石扣，稍有困惑：“炎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是奖励。” 　　炎的语调轻快。 　　“什么奖励？” 　　陈见楚没能想到原由，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情。 　　真要说关于奖励的话，那就是昨日他随口一说的猜对有奖这一件事了。 　　炎的姿态和缓：“楚想到了？” 　　陈见楚：“可我没有答对啊…” 　　他的话一落下，悦耳的笑便传入了耳内。 　　“是如此。”炎的目光温柔，“但我没说答错无奖。” 　　闻言，陈见楚愣住了，不久，他弯唇笑了下。 　　“炎不是没钱了吗？怎么给我买的奖励？” 　　“楚可以猜一下。” 　　“啊~那这次猜错有奖吗？” 　　“这个嘛，楚也可以猜一下。” 　　“炎好过分啊，直接告诉我吧？”“直接告诉我也有奖是吗？” 　　炎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第120章 主系空间 　　铮亮的地板倒映着灯光，刺眼。 　　大堂的吊灯总是这么明亮，无论时间怎么流逝，走过的人有多少，都是如此，仿佛永不会熄灭。 　　出于现在地广人少的缘故，每走一步路，都能听到鞋底与光滑干净的地板所发出的碰撞动静，一声又一声，这无疑让陈博实心里更紧张了。 　　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前方的领路人在电梯打开后，走了进去，摁下楼层按键。 　　陈博实连忙跟着走进电梯内部。 　　电梯门合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气氛安静得诡异。 　　陈博实悄悄地打量着这个人。 　　刚才，陈见楚好像叫他符年来着。 　　陈博实没有听说过符年这个名字，更别提他所担任的职位。 　　但能让陈见楚叫得上名号的人，总归是比较亲近的。 　　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陈博实这么想着，他在心里斟酌了几句，开了口。 　　可无论他说什么，符年总能避开问题所在，回答得极为含糊。 　　果然，能留在陈见楚身边，的确有两把刷子。 　　很快，符年将他带到了会客厅。 　　“您是想喝咖啡，还是茶？” 　　符年问。 　　“咖啡，麻烦你了。” 　　多年的职业生涯，哪怕他笑得再牵强，也能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客气了。”符年的态度不冷不热，“这是我的职责，请稍等。” 　　符年走后，会客厅就剩下陈博实一人了。 　　陈博实观望了下四周，随后在心里疯狂想着对策。 　　他该怎么说服陈见楚帮自己？ 　　说实话，陈博实是死也想不到，陈见楚会有今天。 　　曾经那个蜷缩于小地方的少年已然不复存在，现今，他在辉煌处。 　　原本，陈见楚再怎么样，都是跟他毫无瓜葛的。 　　只是… 　　只是，命运弄人。 　　他不得不来寻求陈见楚的帮助。 　　并非他不想找别人，而是这件事，只有陈见楚能办到。 　　走道上。 　　陈见楚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履，他穿得休闲，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身正装。 　　相比起他的淡然，旁边的崇就比较躁动了。 　　“楚，你为什么要接待他？难不成你想帮他吗？你可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是夺走首领大人遗骸的罪魁祸首！” 　　尽管首领大人回来了，但过去发生的事，无法被抹灭。 　　断绝父子关系这七年里，陈博实对陈见楚是不闻不问，同从前相差无几的态度，还更为理所当然了。 　　当陈见楚把一百五十万转还给陈博实时，对方也没有过问一句钱是哪里来的。 　　没有关心没有鄙夷，没有，什么都没有。 　　完全当他是透明人，一点情绪都不会用在陈见楚身上。 　　他们这些旁人看了，都很是气愤。 　　可陈见楚从来都不在意，他说他的所思所想都只有炎了，他只想再次见到他。 　　而这些年里，陈博实恐怕是变本加厉地将陈见楚抛之脑后。 　　如若不是发生了变故，走投无路，他怎么又会想起陈见楚呢？ 　　听着崇的言语，陈见楚神情不变，他道：“我没忘。” 　　崇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忿忿之意有所下降。 　　陈见楚目视前方，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崇的定论下得太早了。” 　　“那楚为什么要见他？”崇问。 　　陈见楚：“他爱子如命，只要没有得到我的亲口回答，就不会轻易放弃。” 　　陈见楚斜着眼睛看崇。 　　“我可不想有人来破坏炎的清净。” 　　从两天前起，陈博实便用尽各种手段，想要联系上他。 　　期间已有人传达了他的意思，可陈博实还是不死心，甚至用上了尾随这种下三滥手段。 　　单谈今日，他还没走进大堂，就被陈博实冲上来挡住了路。 　　要是哪一天，他拦住了炎呢？ 　　陈见楚不想让炎面对这种腌臜事。 　　崇一愣，说：“刚才直接拒绝他不就行了吗？怎么还给他上去会客厅。” 　　陈见楚道：“三言两语他死心不了。” 　　人在受刺激的情况下，免不得会有大声喧哗的丑态，陈见楚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崇独自想了一会儿，觉得也是。 　　他道：“那楚小心点。” 　　陈见楚嗯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陈博实心里的盘算从未停止，他时不时地，没一会儿地，就要去看手上的腕表。 　　十几分钟，宛若漫长的一个世纪。 　　陈博实心中十分难熬，他感觉这些流走的时间就是陈嘉勋在倒计时的生命。 　　一点一点，减少，不会再回来。 　　直到，耳膜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随着时间地流逝，越来越近，最终停止在门口。 　　唰吱—— 　　门被推开了，外面的白炽灯灯光照射了进来。 　　陈博实那双半含混浊的眼睛，倒映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的身形高挑，气质出尘，身周泛着冷冰冰的气息，尽是疏离感，令人望而远之。 　　深棕色的眼睛，似乎是应该温和乖顺的，但在陈见楚这里，陈博实只体验到了如同死亡一般的战栗窒塞。 　　太寂静了，像是几万尺下的深海。 　　当陈见楚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会这样？ 　　陈见楚坐了下来，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直接抬眼看向陈博实。 　　七年的时间，让他不再记得陈博实的面容是什么样。 　　相比起从前，现在他见到陈博实，心如止水。 　　当初被抓捕，与陈博实，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便是如此了。 　　“见楚……” 　　陈博实开口了，陈见楚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 　　太陌生了。 　　七年前，他就有些这么觉得了。 　　如今，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就好像，陈见楚离他越来越远了，伸手，抓不住。 　　“救救你弟弟吧，见楚。” 　　陈博实恳求着。 　　“我没有弟弟。” 　　陈见楚的语气很平淡，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态度。 　　陈博实有想过这个回答，可听到的这个瞬间，还是禁不住地心惊。 　　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陈见楚怨他，恨他是难免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退缩，否则，陈嘉勋真的就要死了。 　　“见楚，爸错了，这些年也的确对不起你。”陈博实的面容悲恸，“可嘉勋是无辜的，见楚你不能迁怒于他。他是你弟弟见楚，你得救嘉勋，许斌那个人心狠手辣，他一定会让嘉勋死的啊见楚。” 　　许斌。 　　陈见楚对这个人的了解也就五六分，他们的关系融洽，而许斌欠了他几个人情。 　　无疑，陈博实是想要他出面，让许斌还人情，放了陈嘉勋。 　　许斌为人虽阴险，但却也重情重义，这个法子的确有可行的程度。 　　倘若许斌不肯应允的话，陈见楚只需要插手此事，从中施压，照样可以保陈嘉勋平安。 　　陈见楚微敛着眼睑，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令人无法捉摸透。 　　他的沉默不语，对陈博实无疑是一种酷刑。 　　陈博实完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心里是否有松动的痕迹。 　　他只能心神不定地看着陈见楚，想着下面该如何开口。 　　这个距离，陈博实更能看清陈见楚的五官。 　　稚气不在，有的只是淡薄之意，面貌更为精致，英气不失。 　　惊奇的是，他身上仍存着少年独有的特质。 　　“跟我有关系？你很清楚，没有关系。” 　　陈见楚终于说话了，只是这话过于刺耳。 　　陈博实一时哑口。 　　很快，他哀伤地望着陈见楚：“对不起见楚，千错万错都是爸的错，爸当时糊涂，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我们再怎么断绝父子关系，身上流着的血也是相同的啊，这没法改变。我还是你父亲，见楚。”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那时候工作忙，我不得已离开了你。没法见面的日子里，你隔三差五就会拨个电话给我，你奶奶说你很懂事，我也是一直这么觉得的。” 　　陈博实的感情牌，陈见楚无动于衷。 　　“爸是犯了错，可嘉勋到底是你弟弟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这样对待，见楚你真的要让你弟弟枉死吗？” 　　“见楚，再怎么样，你都别因为爸的过错，而对弟弟不管不顾啊…” 　　陈见楚略掀眼皮，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 　　“他无辜？” 　　“是啊，嘉勋能做错什么事。” 　　“哦？”陈见楚轻挑眉毛，“那我怎么听说，他是让许斌的妹妹堕胎了呢？” 　　这个，陈博实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哪怕他清楚得足以洞穿自己，都不能承认儿子的错误，骨肉血亲，外人比不上。 　　陈博实硬着头皮说：“见楚，这小情侣的事，不该闹得这么大。现在这种事层出不穷，嘉勋让她打胎也是为了人家姑娘好。她的年纪还小，有的是前途，未来的变动又很大，生下那个孩子百害无利啊。” 　　“两个十二三岁的未成年。”陈见楚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 　　这说一半话的举动，让陈博实很是紧张，他正想接着往下说时，陈见楚却出声了。 　　“的确定数不稳。” 　　突然被陈见楚认可，陈博实愣了一下，他欣喜道：“对啊，嘉勋也是为了她好。见楚你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小学都有谈恋爱的，初中就更别说了。上床这种事屡见不鲜，怀孕的姑娘也有，他们大多数打胎，很少有人会去生下来。他们还是未成年，哪敢告诉父母，除非真的遮掩不住了。” 　　“身边都是那样的人，嘉勋也是……唉，见楚，嘉勋的本性善良，他不是那样的孩子，只是被带坏了。” 　　陈见楚将茶杯放到桌面上，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 　　“他的本性是什么样，没人会去关心。”他抬眼，“如果只是堕胎，或许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了。” 　　许茹怀孕后，陈嘉勋对她的兴趣骤然下降，等胎堕完后，陈嘉勋便冷暴力跟她分手，并且很快有了新欢。而前一阵子，许茹发现陈嘉勋早就在自己怀孕期间出轨了，还确认了关系。这把她气得够呛，她让人去把新欢打了一顿，还扬言新欢这个死.婊.子不跟陈嘉勋分手的话，她就找人轮了她。 　　新欢吓得魂都飞了，哪还敢跟陈嘉勋在一起？ 　　陈嘉勋知道后，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许家的势力远高于陈家，可正在热恋期的陈嘉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陈嘉勋亲自上门修理了一番许茹，他是下了狠手的，直接把许茹打进了医院。 　　最终，许茹一身重伤，还瞎了一只眼。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许斌不想弄死陈嘉勋是不可能的。 　　陈博实：“那个小姑娘太恶毒了，嘉勋说他们是和平分手，没有出轨这种事，完全是她胡搅蛮缠。要不是她打了嘉勋的女朋友，嘉勋怎么会那样对她？” 　　“现在嘉勋也很后悔，当时他的确是太冲动了。” 　　陈见楚：“都有那么多证据，你还是选择相信陈嘉勋？” 　　据调查出来的资料，许茹是被陈嘉勋弄怀孕的第三个女朋友，无一例外，她们都打胎了。 　　而出轨这种事，陈嘉勋是惯犯，脚踏几条船的事，他不是没有干过。 　　所有的所有，陈博实都知晓，只是他选择了包庇。 　　陈博实：“见楚，再怎么样，嘉勋都是我们的亲人啊。” 　　陈见楚：“与我无关。” 　　陈博实姿态低微：“见楚，你想要什么，爸都会去争取来的，爸只有这一个请求。” 　　“嘉勋还那么小，他只是犯了点错，罪不至死啊。可许斌却要治他于死地，你不觉得太过了吗见楚？” 　　陈见楚看着他，这张脸已经有了不少细纹，往后梳起的头发掺着白。 　　其实，陈见楚已经不记得幼年时喜爱的陈博实是什么样子的了。 　　陈见楚想，他可能从来都没有对陈博实产生过什么感情，那些所谓的情感，仅是倾注于父亲这个身份而已。 　　“从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答案你就得到了。” 　　陈见楚说。 　　“不行啊！见楚！” 　　“有什么不行？陈嘉勋能走到今天，不就是你纵容的？” 　　陈见楚向后靠了靠，视线没有转移，一直注视着陈博实。 　　“我很明确地告诉你，陈嘉勋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救他？你能争取来的，我不能？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以及，我由衷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如果你想陈嘉勋死得更快，那你可以这么做。” 　　从他的眼睛中，陈博实仿佛看到了蛰伏的野兽。 　　布料与皮质发生直线的摩擦，身体朝前。 　　“崇。” 　　陈博实的肩膀搭上了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他的下滑被制止了，屈膝下跪的举动没有发生。 　　陈博实胆颤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对方正一脸冰寒地对着他。 　　怎么回事？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陈博实不知道，他惊魂未定，就听到陈见楚说。 　　“走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陈见楚便起身要离开了。 　　陈博实惊恐：“不！” 　　他想要冲上去挽留，可肩上的那只手如同铁爪一般，怎么也挣不脱，死死摁着他。 　　陈博实万分悲痛地叫喊着：“见楚你一定要救嘉勋，他不能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见楚！爸求求你了。” 　　“一天。” 　　“什么？” 　　陈见楚侧首，垂眼看着他，那宛若玫瑰花瓣的唇，吐出的话语没有半点温度，冰冷至极。 　　“陈嘉勋少活一天的意思。” 　　陈博实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见楚刚踏出门，身后就传来了陈博实撕心裂肺的痛骂声。 　　“陈见楚！你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你冷血你恶毒，你跟习滢又有什么区别？！” 　　话到这里就断了，只剩下唔唔声。 　　脚步停顿，陈见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崇让陈博实闭上了嘴。 　　“是吗？” 　　陈见楚的语气很轻，也很淡。 　　“那你不觉得，让一个患有精神问题的女人生下孩子这种事，更为作呕吗？” 　　没有再停留，陈见楚走出了会客厅。 　　秋天，吹来的风都有股寒意。 　　陈见楚喜欢这个季节，不冷不热。 　　阳光和煦，并不夺目，商场前的空地，有白鸽驻留，它们每隔一阵子，就会展翅，在空中盘旋高飞。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陈见楚侧目观看着这一景象。 　　两旁的树都黄了叶，风来来回回，马路铺满了残叶。 　　陈见楚一路行驶着，十几分钟后，他进入了小区，将车停放在地下车场。 　　小区的设施很齐全，环境也优美，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G栋十九楼1901室。 　　是陈见楚跟炎的家。 　　叮—— 　　电梯门打开。 　　陈见楚走到家门口，在电子密码锁上敲了几个数字。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回来了。” 　　陈见楚关上了门。 　　他的音量不大，但他知道，炎能听到。 　　其实，无须他告知，炎便能知晓他的归来。 　　“好香，炎在煮什么？” 　　陈见楚换好了居家拖鞋，往厨房的方向走。 　　“是火锅。” 　　炎托着碗碟，探出半个身。 　　他穿着一件厚度适中的烟灰毛衣，版型宽松。 　　——现今他基本没有过度使用异能的情况，自然也就不怕会烧毁衣物。 　　除了毛衣，他还系着一条满是涂鸦的围裙，颜色多种，图案丰富。 　　——那是陈见楚画的。 　　“diy围裙，炎以后只能用这条。” 　　陈见楚当时是这么说的。 　　“如果坏了怎么办？” 　　炎是笑着问的。 　　陈见楚说，那就再做一条。 　　从那以后，炎真的只穿着这条围裙给他做饭了。 　　餐桌上放置着一个电热锅，带辣的浓汤冒着丝丝热气，有丸子在里面翻滚。 　　如炎所说，的确是火锅。 　　“楚先洗个手吧，锅里的已经熟了，可以先吃，我这边也好了。” 　　说话的功夫里，炎把手里端着的娃娃菜放在了桌子上。 　　“炎今天怎么做火锅了？” 　　陈见楚洗完手后，去木柜里拿了两瓶汽水出来。 　　这个空隙，炎已经脱下围裙，把碗筷摆好了。 　　“楚不是想吃么？” 　　炎笑道。 　　陈见楚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不过，炎没有说错，他的确想吃火锅。 　　至于炎为什么会知道。 　　大抵是昨晚，他多看了一眼火锅店。 　　陈见楚将一瓶汽水放在炎的面前，之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陈见楚从锅里夹了个顶部开了十字的蘑菇，咬一口，鲜味辣意的汁水充盈了味蕾。 　　沾一沾炎特制的酱料，又多了几层口感。 　　“今天工作累吗？” 　　炎问。 　　“不累。” 　　陈见楚说。 　　“楚辛苦了。” 　　炎说。 　　陈见楚：“不辛苦，炎不用担心我。” 　　陈见楚和异族创办了个组织，名为‘不息’，取自‘生生不息’。 　　在取名这方面，陈见楚跟异族一样简单粗暴。 　　除了跟其他公司一样做生意，他们还有一个发展，那就是牵线者。 　　想要跟什么人合作或是联系等诸如此类，他们都能提供出通道，建立起桥梁。 　　可想而知，那是一张极为可怖庞大的人脉网。 　　以及，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彻底根治绝症的药物，精准预测灾难的仪器，消杀各种病毒……各个领域，不息组织都有专攻的精英团队，看似混杂，可能力是极其地出色。 　　没有人不知晓他们，没有人不拜服于他们。 　　不息这个组织，无所不能，就像是世界的bug。 　　不言而喻，不息组织的势头一路扶摇直上，但在前两年的时候，他们稳定静止了下来，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收敛锋芒会更安全。 　　其二，异族并不常驻主系空间，留在主系空间的异族人是一批批轮着的。 　　相比起最初会被踢出主系空间的异族，如今他们不再受任何限制。 　　因为他们隶属散系空间，而散系空间已经破灭，他们现在不属于任何空间，哪里都是来去自如，‘行领’跟‘微度’对他们皆无效，他们是自由的，主系空间不过是他们的根据地之一，一个最早最稳固的据点而已。 　　这些年来，如果说异族步入了正轨，那么炎就是断了的轨道。 　　他对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 　　所以，现在，炎正处于接轨的状态。 　　而目前，他还做不了什么，尤其是有需要身份证明的时候。 　　他拿不出来，他就是一个黑户。 　　进食的时候，两人都很少会讲话。 　　通常是刚坐下来的那会儿说几句，之后便是专心吃东西了。 　　吃完东西后，陈见楚和炎一起收拾着桌子，锅碗瓢盆直接丢进了洗碗机里。 　　“今天要出去走走吗？” 　　炎问。 　　陈见楚摇摇头：“今天在家吧，不想出门。” 　　炎笑了下，说好。 　　家里没有养宠物，他们不需要遛狗，出门全凭心情。 　　陈见楚不喜欢去电影院，但他喜欢大屏幕，所以家里有投影仪，而屏幕就在床尾前面的墙壁上。 　　他们经常躺在床上看电影，看纪录片…… 　　其实之前看房子的时候，有看到配有影视厅的房子，但陈见楚都没有买，因为不喜欢。 　　气派偌大的别墅也没有入他的眼，原因就是太大了，毕竟就他跟炎两个人住。 　　总而言之，经过一层层筛选，陈见楚才选择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平方米差不多，够他跟炎一起布置出属于他们的家。 　　洗完澡后，陈见楚掀开被子，上了床。 　　炎随后到。 　　陈见楚拿着遥控，摁着上面的按键，对屏幕里的片子挑挑选选着。 　　“我们没有看过恐怖片吧？” 　　陈见楚说。 　　“没有。” 　　炎说。 　　“那就看这个？” 　　“可以。” 　　选定好一部收视率最高的恐怖片，陈见楚就爬到炎的怀里去了。 　　他安稳地将后背靠上了炎，窝在他身上。 　　对上炎的视线时，陈见楚面不改色道：“我害怕。” 　　炎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从尸堆爬出来那么多次。 　　不过，炎没有戳穿，他温柔地说：“没事的楚，不要害怕。” 　　陈见楚点点头。 　　片头过去了，故事开始了。 　　不得不说，收视率第一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它很逼真，很血腥暴力，够吓人。 　　看评分，有不少人被吓得连做噩梦，不敢独自呆在一间屋子里…… 　　但，电影时长过半，陈见楚跟炎都极为淡定，没有一丝惊惧的情绪。 　　哪怕分尸断头等恐怖画面来了好几次，他们都无动于衷，心如古井。 　　陈见楚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这恐怖片对他来说，跟催眠片似的。 　　事实上，他还真打起了瞌睡。 　　“楚？” 　　听到炎的声音，陈见楚才猛然惊醒。 　　“困了？” 　　炎温声询问。 　　“无聊才困的，炎不觉得很催眠吗？” 　　陈见楚知道，刚才胡诌的那句话，炎俨然不会相信，所以，他‘老实交代’了。 　　“还好，他们还是很还原的，将物种劈成两半，血溅的方位没有偏差。” 　　“……” 　　两个人对视着，一个垂眼，一个抬眼。 　　炎的下巴很干净，没有半点胡茬，因为异族人不会长胡子，除了头发，他们几乎没有别的体.毛。 　　因此，陈见楚从未见过炎有胡子的模样，更别说早上一起刮胡子的场面了。 　　陈见楚以前是有长胡子的，后来是终替他觉得麻烦，给他弄了一贴药，让他吃下去。自此，陈见楚再也没有长过胡子了。 　　这么想着，陈见楚伸长了脖子，张口咬住了炎的下巴。 　　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啃了几口。 　　这么做的下场就是，陈见楚被扣住了下巴，唇瓣与口腔遭到侵.占。 　　持续了多久，陈见楚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意识混沌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皱得很，衣摆撩起的形状呈三角，恰好露出白皙柔美的腰线，半遮半露的肚脐，向上的……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床尾的屏幕黑着，陈见楚记得，昨晚进行没多久，他就让炎把投影仪关了。 　　——他只想听他们交合的声音。 　　想到这里，不过就几秒的时间。 　　陈见楚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房门。 　　哪怕身体遗留的感觉无比清晰，他也想要亲眼看到炎。 　　红米粥飘着的气味同香芋的气味极为相似，厨房里断断续续有动静传出来。 　　直到厨房内，站在料理台边的身影入了眼，陈见楚才稍微放下心来。 　　陈见楚走到了炎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部。 　　“吃完早餐再睡一会吧。” 　　炎将手掌搭在陈见楚的双手上，以示安抚。 　　而炎的另外一只手，关掉了火候，改用异能烹饪。 　　做完这件事，炎轻轻扯松陈见楚的手，回过身来，拥住他。 　　良久，陈见楚才心安神定了下来。 　　“楚还好吗？” 　　炎见陈见楚还站着，如此问着。 　　说话的同时，一张单人沙发被烈焰托进了厨房。 　　陈见楚扶着沙发扶手坐下，站着腿有些支撑不住，坐着尾椎骨异样满满，脊椎都十分酸散。 　　不难想象，昨晚的程度。 　　但陈见楚喜欢这样明显的残余感，因为这会常常提醒他，这些怪感的由来。 　　——源于炎。 　　陈见楚喜欢疼的，他很喜欢。 　　只有炎带给他疼痛，才能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每当如此时，他都会庆幸自己总是不能适应这种事，能让痛意来得更为顺理成章。 　　陈见楚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心理，全然是因为失去炎多年而深埋下来的后遗症。 　　梦中相逢，幻境破碎，现实残酷。 　　炎好不容易才给予陈见楚的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消失了。 　　其实消失是必定的，毕竟给陈见楚安全感的炎死了，又谈何安全感？ 　　时间的拉长，反复的折磨，导致如今救回炎了，陈见楚的每一天还是很不安，他长期处于患失患得的状态。 　　而这种状况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需要长久的陪伴与足够的安然。 　　对此，炎自然有的是耐心，只要陈见楚能走出阴影。 　　炎的早餐做好后，陈见楚都还没有去洗漱。 　　今天的陈见楚格外黏人，这种状况偶尔才会有一次。 　　最后，是炎帮陈见楚洗漱的。 　　洗完漱，陈见楚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炎屈身下来，手臂穿过他双腿的腘窝，没怎么费力，就单手抱起了陈见楚。 　　“炎真好。” 　　陈见楚用脑袋蹭了蹭炎的颈窝，呢喃着。 　　日子平静地过着，在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往分裂空间开启新的流浪之旅。 　　至于陈博实，自从上次当面回绝后，对方便再也没有出现他面前，而他是真的不来纠缠，还是被崇他们截拦住，陈见楚就不是很想去知道了。 　　某一天，陈见楚得到了陈嘉勋的死讯。 　　当然，陈见楚心里没有一丝涟漪，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陈见楚是没有半点感情的，他甚至嫉妒过对方能够获得那么多的宠爱，也痛恨过对方害他失去了炎的遗骸……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这天，陈见楚和炎在外面逛街时，碰见了陈博实。 　　准确来说，是陈博实有意在陈见楚可能出现的地方蹲点。 　　相比起上一次的见面，陈博实憔悴了许多，脱相得明显。 　　看来，陈嘉勋的死，对他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见楚。” 　　陈博实的嗓音仿佛生了锈，十分钝重。 　　他叫的是陈见楚的名字，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炎身上。 　　以及，两人相牵的手。 　　陈见楚长得不像陈博实，所以见到陈博实，炎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但微妙的气氛，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尤其是，他发现陈见楚有些紧张。 　　在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炎打算静观其变。 　　陈博实不是很懂，两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手拉着手。 　　不解归不解，陈博实并没有把这种事太放在心上。 　　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见楚，这些年是爸错了，跟爸回家好不好？爸以后不会再犯了，原谅爸吧见楚，爸爸会倾尽所有来补偿你的，见楚。” 　　陈博实的语气很是真挚诚恳，甚至，他的神情态度都是如此。 　　“不需要。” 　　陈见楚微皱眉头，他的话语淡漠冰凉。 　　话一说完，陈见楚就拉着炎往其他方向走。 　　陈博实赶忙跑到他们面前拦路，他喉咙里的音节还没有出来，陈见楚就直接打断了。 　　“我不介意让你一无所有。” 　　陈见楚的眼神很冷，没有丝毫温度，而他话中的警告之意令人难以忽视。 　　陈见楚斜着眼睨着他，擦肩而过时也是这般。 　　视线对接最近的距离。 　　陈博实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暖意，只有无尽的淡薄与厌烦。 　　对他的。 　　陈博实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抓不住陈见楚了。 　　那个对他毫无保留，只有敬仰喜爱的幼子已经彻底消失。 　　一瞬间，陈博实像个桩子一样被钉在了原地。 　　眼见陈见楚就要走远了，他还是咬咬牙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见楚，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去争取来给你的。” 　　陈见楚很久不曾有过怒意了，现如今，他滋生出了这种情绪。 　　为什么一定要来弄脏炎的眼睛？ 　　他不配出现在炎的视线里，他的声音不配进入炎的耳道，他不配用那种恶心的打量看炎…… 　　他不配，他什么都不配。 　　“你就是楚以前的父亲吗？” 　　炎的话音，温和轻缓。 　　宛若寒冷高山上的一泉淙淙暖流，十分恰意。 　　陈见楚惊愕地看向炎。 　　虽然陈博实一上来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原本关系，炎不可能没反应过来，但陈见楚还是不想炎知道。 　　何况炎还开口了。 　　不要跟他说话，他没有资格与你交谈。 　　陈见楚的心里飞快掠过这句话。 　　他欲要发言，却被炎制止了。 　　他说：“没关系的楚。” 　　陈博实被炎打破缄默的那一刻震愣了，很快，他极其不满地看着炎。 　　厉声：“就算你是见楚的朋友，也不能这么说话！” 　　以前的父亲？ 　　这不是变相地否认他跟陈见楚的关系？ 　　陈博实很气愤。 　　无疑，炎戳到他的痛处了。 　　“抱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博实气得手都在抖，他想反驳都没有正当的理由。 　　“见楚身上流着我的血，再怎么样，我都是他的父亲！” 　　陈博实认为自己必须掰回这一把，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怎么能轮到外人来评头论足？ 　　“你没有权力来归类，你的身份只是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个，而像我这样的父亲只有一个。” 　　“这种权力定限，仅是人类的设立。”炎说，“你这样的父亲是只有一个，但那是从前，现如今，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你抛弃的楚，你是最没有权力的那个人。 　　“你没有权力干涉楚的生活，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 　　每一个字都很柔和，每一个字却又都极含锋芒。 　　“并且，你误会了，我不是楚的朋友，我是他的伴侣。” 　　“唯一的伴侣。” 　　着重强调。 　　愤怒的情绪被震撼压了下去，陈博实木若呆鸡。 　　“他的事，我还是有一定权力参与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玩笑。” 　　陈博实目眦尽裂，他冲着陈见楚大喊：“陈见楚！你疯了吗？你居然搞这种东西？！” 　　陈博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是陈见楚的伴侣！ 　　他很想冲上前，甩陈见楚一巴掌，狠狠打这个不孝子一顿。 　　但，不知为何，他动不了。 　　陈博实找不到原因，他只能以话语来宣泄怒气。 　　“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陈见楚也是有些茫然，但听炎亲口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好几次，他心里很开心。 　　陈博实还在那里叫骂，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总之，在他看来，陈见楚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败坏门庭。 　　然而，陈见楚才不在意陈博实说的那些，他又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圣人。 　　而且，他不认为跟炎在一起是错的。 　　陈博实的行为本就引来了路人的注目，现在，他又大喊大骂了起来，直接让人驻足围观。 　　陈见楚心中不爽。 　　“你没有资格来管教我，还打着血缘关系，法律制定的幌子？” 　　陈见楚冷冷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没有权力，永远消失。” 　　话落，陈见楚拉着炎的手要离开。 　　在站立的平行线重叠时，陈见楚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怒视着自己的陈博实，语气极为冷冽。 　　“好自为之。” 　　陈博实的肺都要气炸了，明明对方近在矩尺，可偏偏他动弹不得。 　　走出了人群，远离人烟。 　　一路沉默寂静的气氛，由陈见楚脚步顿停时开始破碎。 　　“抱歉炎，让你见笑话了。” 　　陈见楚沉沉道。 　　“怎么会。” 　　炎手上用了些力道，将陈见楚拉扯到自己的面前。 　　指尖轻轻抚着陈见楚的脸颊，手掌近乎将半张面容包揽下。 　　“楚不用太担忧，我是很愿意替楚承担的。还有，无论发生什么，我想楚记住，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附在眼眸上的阴霾忧郁蓦然消散，旁人认为不会消融的淡漠冷情皆化为乌有。 　　回去之后，陈见楚着手调查起陈博实现今的一切。 　　他给过对方警告了，而对方却屡次再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陈见楚绝对不接受陈博实以那种态度对待炎。 　　他就是偏心至极，他就是见不得炎受半点委屈。 　　而当了解起来时，陈见楚才明白，陈博实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他了。 　　陈嘉勋的死已然是定局，找他俨然是无济于事。 　　陈博实想要认回他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延续血脉。 　　没有权势钱财的男人会去花天酒地，何况有钱有势的？ 　　陈博实也是如此的，哪怕家里有舒雯倩，他在外面照玩不落。 　　有一天，他约了圈内人常光顾的一个女人，据说服务很好，还特别会玩。 　　过程什么样，没人知道，但陈博实必然是满意的，否则他就不会再约第二次了。 　　但就是这个第二次，发生了意外。 　　——那个女人死了。 　　事发根源是他们换了个从未尝试的新玩法，出于操作不当，太过激烈，导致人死在了床上。 　　而活下来的陈博实受惊过度，直接失去了性.能力。 　　不仅如此，他为了治好这个问题，各种求医，结果彻底治坏了。 　　——他再也没法生育了。 　　陈博实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热衷于传宗接代，娶妻不接受不会生育或不肯生育的女人。 　　原本，陈博实还有陈嘉勋这个苗子，可陈嘉勋死了，出于许斌的缘故，他连精.子都没有机会冷冻到。 　　无疑，走投无路的陈博实把希望放在了陈见楚身上。 　　然而，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陈见楚居然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陈博实气得半死，他恨不得回到二十三年前，去把襁褓中的陈见楚掐死。 　　后面，陈博实冷静了，就算陈见楚跟男人鬼混也没关系，他照样能传宗接代。 　　然则，这些都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在陈博实打算规划好再去找陈见楚的时候，噩耗一个接连一个地来了。 　　失去儿子后，舒雯倩成天以泪洗面，她恨透了没有出手相助的陈见楚。当她知道了陈博实还想去挽回陈见楚，她愤怒到了极点，拿刀捅了陈博实好几下，这让陈博实险些丢掉了小命。 　　昔日的阴影再度浮现，以精神错乱等问题，陈博实把舒雯倩丢进了神经病院。 　　收拾了家里的残局，公司又出了事。 　　许斌一直都有在找陈博实的麻烦，显然，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不过许斌再怎么样，都动摇不到陈博实的根基。 　　因为陈博实总是有方法回避掉各种漏洞，但这次，他遇上大麻烦了。 　　当失去所有的那一刻，陈博实才真正明白，一切都无法挽救了。 　　一切。 　　最近有些忙，陈见楚都没什么时间跟炎呆在一块。 　　他是想过让炎无时无刻地陪在自己身边，可又担心炎会太无聊，没有了人身自由。 　　其实炎曾主动提议要来组织帮忙，毕竟他的身份证件还没有下来。 　　然而，陈见楚拒绝了，他不舍得炎做这种繁杂又琐碎的事情。 　　为了让炎有名正言顺的收入，陈见楚在组织里挂了个空闲的职位给他。 　　这个职位空闲到什么程度呢？ 　　他什么都不用干。 　　哪怕炎没有出过一天勤，他都照样有工资领。 　　无疑，炎不要陈见楚这样的优厚对待。 　　双方各持理念，互不让步，难得的僵持。 　　就这么，这事搁置下来了。 　　当然，两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吵架。 　　炎照常主持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宜，悉数管理得井井有条。 　　但炎在家中具体做些什么，陈见楚是不知道的。 　　这天，陈见楚提前几个小时回到家中。 　　他换好鞋子，往屋内走去。 　　现在是白天，家里没有开灯，光线自然。 　　客厅的桌子上，有罐白兔糖。 　　——是炎的。 　　炎格外钟爱白兔糖，哪怕他尝过各式各样的糖果。 　　“炎为什么只喜欢这个呢？” 　　陈见楚曾问过。 　　炎说，这是他的第一颗糖。 　　“炎。” 　　陈见楚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炎的回应，视野中更没有炎的身影。 　　奇怪。 　　房间，书房，厨房…… 　　陈见楚一一查找，可就是没有看到炎。 　　找不到人，陈见楚只好解锁手机，打开最近通话，摁下第二个号码。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嘟—— 　　每一声，都让陈见楚的紧张程度在上升。 　　没事的，或许炎只是出门买东西了而已。 　　好在，陈见楚因惶恐不安而臆想出来的画面没有发生。 　　大约十秒左右，电话就接通了。 　　“楚，怎么了？” 　　炎温和低缓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 　　陈见楚绷紧的弦松弛了下来。 　　“炎去哪了？” 　　陈见楚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有几分嗔怪意味。 　　“你回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询问，但内核是相反的。 　　炎知道陈见楚回去了。 　　如若不是，陈见楚就不会这么问他。 　　“我在玉川。” 　　“你去玉川干什么？那么远。” 　　“因为没有事情做，就随便走走了。” 　　陈见楚一时凝噎。 　　“我去接你。” 　　陈见楚最后只能说。 　　炎笑了下，说：“不用了楚，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起先，陈见楚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玉川一事结束后，并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但是，不久后的一天，陈见楚再度提前回到家中。 　　同上一回无差，炎不在家，打电话问，对方也只是回答他在外透气。 　　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当事情频频发生时，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个月里，陈见楚早归的次数有十几，可每一回，炎都不在家，而炎的回答只有那一个。 　　别无二致的对话来了许多遍，等待反复上演。 　　这令陈见楚陷入了极大的不安里，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任性，过于约束炎，以至于他总要往外走，往远走。 　　“嗯，好。” 　　电话挂断，冰冷的机械音维持了两秒。 　　陈见楚缓缓垂下手臂，手机被搁在身旁，他曲着身体坐在沙发上，麻木地散发着思维。 　　没有声音，四周静悄悄得可怕，没有炎的空间，陈见楚只觉得这座房子是前所未有的空荡。 　　薄暮残光，地瓷砖变了色，断截倒影的拼凑。 　　门口一传来动静，陈见楚便即刻站了起来，朝门口跑去。 　　炎换好居家拖鞋，身体刚站直起来，就被陈见楚扑了个满怀。 　　炎倒没被冲击力撞得后退，或是怎样，他仍旧屹立着，不受动摇。 　　陈见楚无声的思念，行为的热情，炎有感受到。 　　他用手臂圈住陈见楚，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背，脑袋，话语里是无尽的徽柔歉意。 　　“抱歉楚，路上有些堵车。” 　　陈见楚摇摇头。 　　“等了两个小时了，楚辛苦了，我今晚多做几个菜犒劳楚好不好？” 　　“不要，你会累的。” 　　“怎么会。”炎宠溺地笑了下，“走吧，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想吃的菜。” 　　炎牵着陈见楚往里走。 　　尽管疑虑与不安存在着，可每当被炎这么对待，陈见楚又会陷入迷茫。 　　他感觉自己分不清了。 　　——炎到底有没有在烦恼。 　　“楚怎么了？” 　　脚步一前一后地停下。 　　陈见楚的异样难以躲过炎的眼睛。 　　面对炎担忧的模样，陈见楚很是愧疚。 　　“对不起炎，我太自私了。” 　　“楚在说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去工作，只想把你当成娇花一样养起来。炎明明不想这样，却还是因为我让了步。” 　　陈见楚低垂着眼帘。 　　“我知道，这个让步是有局限的，仅针对组织这件事。一旦你的身份证件下来了，你就会另辟其道，我……” 　　话语停住了，陈见楚还是保持着原样，炎没有出声，他等着陈见楚继续那未说完的话。 　　“其实炎的身份证件已经下来一段时间了，只是我一直告诉你没有下来。” 　　说出这个事实后，陈见楚只觉心情无比地沉重阴郁。 　　以他的人脉，这是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解决的事情。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理做出这种事。 　　陈见楚想，是他太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炎的宽容与宠爱，近乎快没有了限度。 　　炎会怎么做？ 　　具体的不清楚，但陈见楚知道，炎不会真生他的气。 　　炎总是这样，从不责备他。 　　越是这样，陈见楚心里更是难过。 　　“我知道。” 　　炎说。 　　陈见楚心一跳，他惊讶地抬起脸。 　　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的从容随和。 　　“楚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道吗？” 　　“因为楚想这样，而我不想戳穿楚。” 　　“对不起……” 　　“楚不用道歉，只要楚高兴就好了。” 　　“可是炎并不喜欢这样。”陈见楚不忍，“却要为了我而忍耐，我无法想象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会怎样。” 　　炎说：“但是楚并不会那样做，就算有理由来蒙骗我，楚最终还是会把证件给我的。” 　　陈见楚张了张口：“为什么这么想？” 　　炎：“楚不会那么对我。” 　　炎知道，就算陈见楚再反对他出去工作，后面终究是会同意的。 　　毕竟，陈见楚极度偏爱炎，他是希望他开心的。 　　看到炎这么相信自己，陈见楚觉得更加无颜面对炎了。 　　“楚是在不开心我外出的事情吗？” 　　“没有，我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过分到你连出个门都要避开有我的时间，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很窒息吧。 　　不然为什么总是要那样？ 　　撇开任何联系，离得遥远。 　　炎怔了下，他无奈道：“楚在想什么呢。” 　　“不是吗？”陈见楚问。 　　“当然不是。” 　　陈见楚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炎叹了口气，说：“我瞒着你去打工了。” 　　陈见楚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炎去的地方不远，只是每次陈见楚找他的时候，他的下班时间都没有到。 　　为了陈见楚相信，他总是把自己的位置往远了说。 　　当然，他是没想到陈见楚会因为这件事，去想出了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要打工……” 　　转而想到原因的陈见楚很是失落。 　　“果然还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炎就不会这样躲躲藏藏了。” 　　炎说：“楚不用自责，是我自己想要给你个惊喜。” 　　说着，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方盒。 　　在陈见楚茫然的视线中，炎打开了方盒。 　　一枚素戒出现在了陈见楚的眼前。 　　戒身还有光芒在闪烁，明亮纯净。 　　戒指？ 　　陈见楚彻底傻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炎。 　　炎说：“我觉得这枚戒指很适合楚，我想送给你，但是我不想用你的钱。” 　　炎一面说着话，一面拿出戒指，他把方盒塞回口袋，执起陈见楚的手，将素戒缓缓穿进指节。 　　炎低头轻吻了下戴着素戒的指背。 　　黑眸直视着。 　　“其实今天没有堵车，只是我去买戒指了。” 　　说到这，炎凑近，在陈见楚的唇上亲了下。 　　他说：“我原本想挑个好时间送给楚的，我已经想好了那天给你做什么样的晚餐，我要在什么时候跟你坦白，给你戴上。”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陈见楚喃喃着，泪水不争气地跌出了眼眶。 　　“不要哭楚，你没有破坏，只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你戴上，想要更早地看到你戴上它的样子。” 　　炎捧着陈见楚的脸，不断擦拭着滚落的泪珠。 　　“炎……” 　　陈见楚抽泣着。 　　他真的太愧对炎了，只顾着自己的想与不想，明明他什么都愿意按照炎的意愿来做，结果却偏偏在这件事上反常了。 　　典型的我是为了你好。 　　陈见楚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他的这个行为，导致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炎想赚钱送他礼物，都要挑着时候去完成。 　　炎能感受到陈见楚的难过，但其实，他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 　　再者，他愿意以这种方式来完成。 　　“楚真的那么愧疚的话，那就让我上你的户口本吧。” 　　炎说。 　　陈见楚破涕而笑：“这算什么啊…” 　　“别这么说楚，我很想上的。” 　　炎倒是很认真，似乎不止是想要逗他开心。 　　陈见楚吸了吸鼻子，湿.漉着眼睛看炎，声音哑哑地说：“知道了，我会让你上我的户口本的。” 　　炎神情释然，笑道：“那就好。” 　　“对了。”陈见楚，“炎没有证件，打的是什么工？” 　　虽然有的工作，公司从头到尾都不会要员工的身份证，但炎这个上班时间是按着他不在家的时间来的，算起来限制很多。 　　“都不是稳定的工作，像我今天就去发传单了。” 　　炎从容道。 　　“啊……”陈见楚忽然感觉手上的素戒很烫皮肤，他心疼得很，“那这个戒指多少钱？” 　　“三千多，攒了两三个月的钱。” 　　炎说。 　　“之后再给楚买其他的，现在没钱。” 　　他这话一说完，陈见楚又想哭了。 　　炎被他可怜欲泣的模样逗乐了，打趣道：“楚怎么又要哭了，除了床上，其他时候都好久没看到楚哭了呢，还哭得这么快。” 　　陈见楚的面色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几圈，便自动收了回去。 　　“好了。”炎吻去了陈见楚眼尾残余的泪水，将人抱在怀里，“楚别再想了这件事了，没什么的，你也只是出于想对我好罢了，如果真要较真起来，我还欺瞒了你，那我岂不是更要向你认错？” 　　“才不是。”扇动的眼睫还有泪珠挂着，陈见楚小声道，“知道了，那这事就翻篇了。” 　　随着炎轻嗯一声过后。 　　气氛安静了下来，屋子的光线越来越稀薄，两个人是最重的浓影。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距离缩短，地上朦胧的影子率先交融，唇与唇的接触，身体肌肤的靠近紧贴。 　　冰凉昏暗的室内。 　　温度在传达。 　　作者有话要说： 　　我：楚，我也想要每天啥也不干，还有工资领 　　楚：？ 　　楚：那你穿越过来吧 　　不说了大家，我收拾收拾行李要去穿越了。 　　—— 　　完结啦，虽然写的时候崩溃了很多次，脑嗨口嗨不想写了，但还好最后写完了，也没有砍纲烂尾那些。 　　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这本文的第一个灵感，是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与爱人阴阳相隔，为了救回爱人，不断地穿越时空…… 　　以及，被火焰燃烧着的青年他在看着我。 　　炎的出现，直接让世界观给我挂到最高档去了（太难写了救命，就我这菜鸡，不得崩文吗！！ 　　但我实在太想写他俩了，想写得发疯，然后就视死如归地冲了（闭眼 　　还好，没有崩（捂住小心脏 　　虽然还是有不少瑕疵，但对我来说，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我菜啊，能写成这样，我感觉很不错了（含泪点头 　　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写得更好的！（握拳 　　“你是我年少时的惊蛰”这句话编辑不给我放立意，原因应该就是她发的其中一条：太拘泥于爱情。 　　但我还是认为它最重要，没有楚对炎的爱，我只能说，所有人都会死。 　　然后就是谢谢这几天里给我投雷跟灌营养液的两位小天使，鹤归西跟长安故里，么么哒，哎，我左拥一个，我右抱一个030 　　大家有缘再见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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