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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追过转角，只看见一抹白色身影从墙顶一闪而过，转瞬之间销声匿迹。 　　中年男子往上蹦跶了两下，试图潇洒地越过那面墙，但除了浑身的肉随之舞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也跟着飞出了墙外。 　　截止此刻，新一届高二年级主任——黄老花，就在这个艳阳高照，心情美美的早晨，葬送了陪伴他多年的手足。 　　黄主任悲愤交加，冲着墙头外面早已经不知道穿越几条街道的少年，恶狠狠地踮起脚“苏栎，你小子明天给我等着！” 　　与此同时，后南路，明日之星网吧。 　　一群青少年或蹲或靠，或黄毛或绿发，或银色十字架或黑色骷髅衫，聚集了浩浩荡荡几十号人，都抻长了脖子往巷口张望。 　　为首的男生五官英朗，肤色健康，两只手摁在左右两人肩膀上，搭高了一截向外眺望，“苏栎这小子，怎么这么啰嗦” 　　夏令时节，正午时分。 　　街口这块平地被阳光晒得炙热，屋檐角落阴凉处坐着几个安然消食的大爷，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莫名其妙，五彩缤纷的年轻人——无所畏惧地站在外面晒太阳。 　　“鹏哥，你说栎哥不会被老黄给逮着了吧”一个十里挑一的正宗黑发男生，脸色迟疑地问了为首的男生一句。 　　不出所料，收获了一个暴栗。 　　“乌鸦嘴”邓鹏看了眼手机“这不还有一分钟吗……我去！一分钟？？算了算了，不等他了，吴青你再问问小林子，对面景和广场那边现在是有多少人？” 　　叫吴青的黑发男生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转过头告诉邓鹏“小林子说，78个” 　　邓鹏抽了下眉毛“这么详细？你叫他离远点，等会打起来再跑快点，细胳膊细腿的也帮不上忙，只有拖后腿的份” 　　“对了” 　　吴青闻言转过身，以为邓鹏还有什么交代。 　　却见那人抬起手“小林子也是你能叫的？好好叫林哥”说着又是一记暴栗。 　　训完话，邓鹏颇有威严地招了招手，就要带领这一群社会青年前往战场。 　　有人嚎道：“真不等栎哥了？” 　　“栎哥不到，我这心里没底啊” 　　邓鹏不顾这群留守儿童的泄气话，哄骗道“快走快走，等会你们栎哥就到了”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假话，巷口转出来一个逆着光的少年剪影，身形清长，气质随性，衣角微扬，发梢闪着银白微光。 　　“卧槽，栎哥！你终于来了” 　　有人从石墩子上跳下来“走咯走咯，出发！” 　　刚才还打退堂鼓的众人仿佛被打了鸡血，一下满血复活，邓鹏不由得狠狠唾弃了一把。 　　“苏少爷，您可算是来了”邓鹏正要挖苦苏栎两句，猛地看清了近处这人身上穿的什么“卧槽，你穿校服？” 　　苏栎瞟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行？” 　　邓鹏简直汗颜“哥，你知道我们今天是去干嘛吗？” 　　“知道啊”苏栎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交流经验” 　　邓鹏早就习惯了这位爷说话拐弯抹角的方式，直截了当道“我们是去打架啊哥，打架你穿校服去，真不怕明天被老黄搞死？” 　　苏栎仿佛听进去了他说的话，略一思索“说的也对” 　　邓鹏松了口气，随便拉了个叠穿的时尚boy，就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一件给苏栎换上。时尚boy不太情愿地哭丧着脸，试图给自己洗脑“只穿一件长袖，实在是太土了，我不能接受，不过，如果是给栎哥穿的话，我很愿意。” 　　说一不二地就要去脱衣服，苏栎制止了他，看着一旁邓鹏不解的神情，来了句“翻墙的时候，已经被老黄认出来了” 　　邓鹏晴天霹雳“你被他看见脸了？” 　　“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是你？” 　　“因为我穿了校服” 　　“全校穿校服的那么多，他怎么确定是你？” 　　说完这句话，邓鹏也迟疑了，面色沉重道“嗯，你就算从头到脚裹成木乃伊，裹得你亲爹我都不认识你，老黄也不可能不认识” 　　何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黄同志甚至能认出哪个是缠过苏栎的绑带。 　　邓鹏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今天观战吧，别又撞枪口上” 　　苏栎把双手往身后一背“正有此意” 　　景和广场，风卷落叶，一片肃杀气氛。 　　扫地阿姨拿扫帚拍了拍苏栎的脚“小伙子，让让，踩着垃圾了” 　　苏栎和林奕站在一边的大榕树下优哉游哉，闻言立马挪了个地儿，给阿姨留出一大片发挥空间，挥得漫天落叶，氛围到位。 　　敌方老大迟迟不到位。 　　邓鹏昂首挺胸站在前排，挑衅发言“我说，你们老大不会是怂了吧？” 　　“放你妈的屁！” 　　这句话实在是火药味太浓，苏栎挑了挑眉，嫌太阳过于晃眼，微眯起眼看过去——喷这话的男生不怎么高，苏栎掂量了一下，比划了一下林奕，估计两人差不多。长得也都白净乖巧，这性格嘛，可真是天差地别了。 　　林奕站在他旁边，皱着个小眉毛，一脸不放心地往那边看，还时不时地问他“栎哥，要不叫我哥撤吧，看样子是打不过” 　　林奕是个温吞性子，要不是摊上邓鹏这么个哥，恐怕几辈子也不会来做这种事儿。 　　对面那个小男生就不一样了，邓鹏就损了他老大一句，这人比狗急跳墙石头砸脚还暴怒，一连串星号脱口而出“我草你****，把你**的嘴给**放干净点，狗***，老子***” 　　…… 　　邓鹏都被他这阵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半晌又不甘下风地骂了回去。 　　两边人马的一场血拼暂时发展成了族谱问候战。 　　对面那小男生脸都骂红了，越骂越带劲，突地，伴随一声不太清晰的闷咳，男生立马噤了声，他一闭嘴，广场上如潮的骂声少了主心骨，也跟着消停了下来。只留下一阵沉闷的低咳。 　　男生循着那道咳嗽转过身，眼睛猝然亮起来，欢欢喜喜地冲过去“哥！” 　　表情变化是苏栎看了都震惊的程度。 　　小小年纪，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与此同时，对面的一群人也跟烧开了的沸水一样，前呼后拥，给那位老大让开了一条道。 　　苏栎隔得远，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许哥”“云哥”云云，由于被人群遮挡看不见长什么样，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直到那人走到邓鹏对面，他才看清——也不算完全看清。 　　苏栎抬头看了眼天，低头看了眼广场上晒裂的地皮，有点无语，这年头，还有人装这种B？ 　　敌方老大，身高腿长，看起来是个靓仔。 　　可惜，脑子应该不大好使，38度的酷暑——穿了两件衣服，长袖叠长裤，还他妈是纯黑，不得不说，这是拿生命在装B，饶是苏栎平时再爱装，在看见那人脸上的医用防护口罩时，也只能说一句甘拜下风。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再怎么也得拿个黑口罩装×才过瘾啊，医用口罩算怎么回事？ 　　苏栎看两拨人暂时还没有打起来的架势，有点无聊，让林奕在这先观战，打起来马上叫他，他去旁边买冰糕。 　　广场周围的店没开门，苏栎绕了一段去了便利店，也不是很远，不过从这里，的确看不见场上那群人一星半点的影子。 　　便利店阿姨看他穿的一中校服，热心地给他搭话“同学，你也是一中的哈？你们今天不是开学吗？” 　　苏栎提着个塑料袋在冰柜里挑挑拣拣，被问到，不假思索地答“对，不过我同桌今天中暑了，我请了假去看望他” 　　阿姨看了眼他手中的塑料袋一眼，感慨了一下“你可真是有心了”或许是看苏栎长得合心意，讨人喜欢，阿姨从货架上取了一版藿香正气液“来，阿姨送你个这个，天气这么热，你也小心别中暑才好” 　　苏栎高兴地接过了，出门前，阿姨又把他叫住“小同学，你同桌是在南山医院吧，你走旁边那条路过去吧，广场上那一群混小子又在闹，三天两头搞得乌烟瘴气的，离他们远远的哈” 　　苏栎铿锵地应了声“谢谢阿姨”，听话地从阿姨指的那条明路，转回了乌烟瘴气的景和广场。 　　广场正中，风卷落叶，一片萧条。 　　扫地阿姨拿着扫帚旋过来，苏栎及时跳开一段，问道“阿姨，麻烦问问，刚才这里的那一群人呢？” 　　“走了” 　　“这么快？哪边输了？” 　　阿姨抬起头望了苏栎一眼，不明所以道“什么输不输的，太阳晒晕了一个，一窝蜂送医院去了” 　　苏栎突然想起走之前让林奕给他放风来着，林奕的电话没打过来，身体素质差到能被晒晕的，估计也就是他了。 　　至于邓鹏，看林奕晒晕了，还能有打架的心思才是扯淡。 　　苏栎看了看自己的一袋子雪糕，和阿姨塞给他的藿香正气液，阿姨带预言家，这下他真要去医院看望同学了。 　　南山医院离这里不远，苏栎没走多久，到医院楼下时，这才想起来得给邓鹏打个电话问问在哪。 　　片刻后 　　苏栎：“不是小林子？” 　　邓鹏在电话那头颇为骄傲道：“我们家小林子哪有那么弱鸡，对了，你现在在哪，我们都回网吧了，今天白忙活，对面这什么大哥太他妈抓马了” 　　苏栎还没来得及问问具体情况，医院门口冲出来一个人，差点和他迎面撞上，那男生看也没看他，急吼吼地就往外面冲，眼眶还是红的。 　　苏栎认出来了——刚才骂人最凶最难听的那个祖安少年。 　　祖安少年直直地冲出医院大门，毫不犹豫往左一转，就找了个墙角，气势汹汹往下一蹲，不动了。 　　苏栎结合所见所闻，八九不离十，对面老大装逼装过头，中暑了。 　　不过中个暑，哭什么，又不是死了。 　　苏栎向来有瓜必吃，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他往医院大厅探了探头，没看出什么端倪，正想装过路人旁敲侧击一下蹲在墙角的那位，那位猛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哭呀！” 　　说着两手一抹，偏过头去看医院门口，门口除了苏栎谁也没有，男生嘴角一撇看起来更委屈了，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贱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得上我哥吗，***” 　　苏栎似乎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豪门秘辛，看家庭伦理剧似的，兴致勃勃地撕开了一根冰棍，叼在一边准备继续听他骂。 　　“臭**，还逼得我哥转学，又犯病，****，等老子哪天逮着这狗东西，不给他*********，我阮篱两个字倒着写” 　　他骂的起劲，苏栎听得更是起劲。 　　把嘴里的雪糕棒子一丢，又重新叼了一根，含混不清地打断道“你哥不是中暑吗？关这个梁什么什么事？” 　　阮篱白了他一眼“梁洺” 　　“哦，关这个梁洺什么事？” 　　“我哥那是气的！上火才中暑！都怪这个**！” 　　苏栎撇开嘴里的棍子“我看不是上火，是装逼装过火了，少裹一件，屁事没有” 　　阮篱顿时比谁都上火，怒气冲冲看着他“你他妈谁啊？你懂个屁!” 　　苏栎摊了摊手，把塑料袋递给他“我只是个送药的，喏” 　　阮篱看着那个袋子，难得地呆滞了，苏栎低头一看“哦，搞错了” 　　他伸出手，把压在雪糕下面的藿香正气液翻出来，递过去“这个才是” 　　“不用谢，藿香侠做好事，从、不、留、名” 　　作者有话要说： 　　夏日炎炎，注意避暑哦 第2章 社恐小许 　　“栎哥！” 　　苏栎半只脚刚踏进校门，校训石碑下面罚站的一群大小伙，冲着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开始狂喊。 　　黄主任朝他们喊的方向望过去，苏栎逮准机会，便铆足了劲儿往教学楼冲，三步两跳，越过花坛，穿过廊桥，离教室一步之遥的地方，被老黄的好基友，1班的好班主任，秦正杰拦住了。 　　苏栎被老秦拖着拖回了校门口，站到了校训“南山一中，难为平庸”的“难”字下面。 　　老黄一见苏栎就两眼冒火，苏栎嬉皮笑脸地给他打招呼“黄主任早，一个假期不见，新眼镜真拉风，不愧是主任，眼光独到！” 　　精准踩雷。 　　于是，南山一中新学期的早晨，在教学楼里传来琅琅书声的美妙时光里。 　　苏栎翻过了第五十遍跳高杆。 　　“大鹏，我说”苏栎拒绝了邓鹏的搀扶，面如土色道“下一次跳高，不要再找我，我怕我一看见杆子就吐出来……” 　　旁边一群人都在一边拆他台，说他不行，只有林奕给苏栎递了瓶水。 　　苏栎感动得发酸，调侃道“小林子，你要不跟了我吧，邓鹏这么丑，配不上你” 　　“滚滚滚”邓鹏拿手怼了他一下，林奕把邓鹏拉过去“别生气，不丑” 　　苏栎没忍住，笑出了声“嗯，不丑不丑，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旁边人都跟着瞎起哄，邓鹏也不恼，被林奕牵着都懒得和旁人计较。 　　突然，前面的几个男生转过身，把苏栎扯了过去 　　“栎哥，你比较识货，快过来看看” 　　邓鹏也跟着凑过来“酷啊，我去，之前怎么没见过这车？”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暴发户？” 　　苏栎看了看车牌号“这可不是暴发户开得起的” 　　“豪！太豪了！”有人拿手机拍照搜了一下，差点惊掉下巴“哪家的少爷来我们一中上学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个零” 　　一群人眼巴巴地凑过去看屏幕，瞟见价格后都不禁唏嘘。 　　难以想象他们学校里还潜藏着这样有钱的人物。 　　几个男生围着这辆车就不想走，恨不得进去开一下才能过把瘾。 　　老秦从二楼走廊探出头，词严厉色地吼道“一群臭小子干什么呢，上课了！” 　　吼完转过头，笑开了花“许泽啊，你先进去随便找个空位坐一下，自我介绍什么的，你母亲说你有点社恐，那这个步骤我们就省了，行不？” 　　许泽点了点头，垂眸敛色，径直坐到了后排——一个看起来空荡荡的座位上。 　　老秦看了看他坐的那个位置，当着全班的面，还是脱口而出“许泽？要不换个位置？那个位置可能有点太靠后了” 　　许泽摇了摇头。 　　老秦拿卫生纸擦了擦镜框，重新戴上“那你要不坐靠窗那边，那边光线好一点” 　　许泽又摇了摇头“不用” 　　…… 　　社恐嘛，难沟通，正常正常。 　　上课铃还没响，苏栎一行人从后门一哄而入，看见林奕的位置上坐了个陌生人。 　　林奕还没开口，邓鹏踢了踢那人的凳腿“你谁？让让，坐错位置了，这里有人” 　　老秦听见邓鹏赶人，重重地咳了两声“那什么，新同学坐后面正好合适，林奕坐前面来吧，你身高不够，坐后面也看不清黑板” 　　邓鹏瞬间火了，没理老秦，只想速战速决，于是砰地把包甩到许泽面前“滚起来” 　　许泽本来已经打算起身，被邓鹏这么一恐吓，又坐了回去，不动了。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害怕。 　　苏栎靠在一边，打量地看了这个新同学两眼，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他乘着邓鹏和老秦对峙，搭腔道“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泽迅速扫了他一眼，立马垂下头偏过眼神“没见过” 　　苏栎第一次见到比林奕还内向的男生，刚才那种熟悉感在看见他这副样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烟消云散了。 　　老秦平时是断不愿意和邓鹏他们一群混混纠缠的，许多事他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么护着这个新同学。 　　苏栎挑了挑眉，突然想起刚才在楼梯口见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和楼下那辆保时捷。 　　八九不离十了。 　　他敲了敲许泽的桌面，半威胁半好言相劝道“同学，你刚到我们班，人生地不熟的，这位置你要是不让，梁子可就结下了，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哦” 　　许泽应该是听进去了，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到苏栎甚至觉得自己在仗势欺人。 　　邓鹏正和老秦吵得上火，看许泽从座位上站起来，以为他要作妖，一个使劲又把人按了下去。 　　这一按就坏了事。 　　苏栎震惊地看着许泽撞到桌上，喘了两口气，下一秒，猛然捂着嘴呛咳出了声，引得全班都把目光从老秦和邓鹏的战场转向了这边。 　　邓鹏也慌了神，主要是许泽咳得太骇人，喉咙发出的嗬嗬声听得人心里一紧“卧槽你干什么，我不就摁了你一下？” 　　老秦脸都被吓白了，从讲台上冲过来“什么情况？！” 　　许泽捂着嘴已经喘不太过来气，嘴里轻声说了句什么药，老秦手忙脚乱地招呼着旁边的人给他找。一阵乒乒乓乓之后，苏栎终于从那人外套口袋里摸了出来。 　　哮喘喷雾。 　　“来来来，含住含住”一群人炸成了一锅粥，喷雾差点被挤到地上。 　　“散开散开”苏栎把药怼许泽嘴里，挥开了周围聚拢在一起的人。 　　直到许泽深吸几口气终于恢复了点血色，老秦才两腿发软瘫了下来。 　　许家大少爷，在他班上，要是转学第一天出了点什么事，他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许泽脸色依然不太好，刚一缓过来，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包，站起身，声音透着阵阵虚弱“不好意思，我换吧” 　　苏栎都被他弄得不好意思。 　　倒是林奕站出来，把许泽拉住了“没事，你就坐这吧”说完转头看着老秦“秦老师，我坐哪？” 　　邓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奕“小林子……，那我也要换！” 　　老秦看了邓鹏一眼，毫不留情道“你不行，你一米八几了，坐前面太挡视线” 　　邓鹏又气又急，最后还是看着林奕搬去了前面几排，留了个关系户夹在他和苏栎中间。 　　一场闹剧，过去得又快又险。 　　老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上课。苏栎没个正形地靠在墙上，看了眼许泽，那人脸色还是泛着丝丝惨白，饶是苏栎爱看热闹也无意识叹了口气，第一天就闹这样，这日子，估计难过了。 　　果然，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上午后。按照惯例，1班午间茶话会。 　　邓鹏今天难得地没在教室后面和一群狐朋狗友侃大山，窜到前面找林奕去了，苏栎翘着板凳摇摇晃晃，后门进来几个男生，其中一个踹了一脚旁边许泽的桌腿，义愤填膺道“栎哥，不教训一下这小子？” 　　苏栎闭着眼，优哉游哉道“怎么教训” 　　吴青道“抓起来打一顿，或者是……” 　　苏栎哂笑了一声，把腿搭到桌子上“你敢打他？你上午没看见那阵仗是吧，邓鹏就摁了一下，虚成那样，你要是真打一顿，不摊条人命我不信” 　　吴青果真被他唬住了，没再说话。 　　后面又传来一道建议“我最看不惯关系户，我今天听老秦说他社恐来着，早上的自我介绍都免了，你看他那怂样，话都不敢大声说，我有个办法” 　　苏栎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一群男生弯腰凑拢一堆，猛地一个人赞叹了一句“好主意！我支持！” 　　一起身，差点撞见从门口进来的许泽，他立时心虚地东张西望，许泽往旁边退了两步，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人听见，苏栎离得近，听见了。 　　他又恢复了那副散漫姿态，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了句“有功夫想这个，你不如多看几页书去” 　　一堆提议被苏栎统统否决，都兴致缺缺地回座位午休去了。 　　苏栎偏过头，许泽已经布置好桌面准备睡觉，脊背清瘦，肩胛骨突出。 　　苏栎看热闹从不嫌事大，自诩有几分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他清楚得很，没有人喜欢别人和自己意见相左。也没有人会完全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所以为什么要帮这人说话呢？ 　　或许是这新同学，有点可怜巴巴的，也的确不招人讨厌。 　　- 　　许泽独来独往地过了几天新校园生活，直到周四放学。 　　“许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吴青这几天几次试图找许泽麻烦，都被苏栎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拦下了。 　　直到今天，他才反应过来，专门挑了个苏栎不在的时间。 　　许泽看了吴青一眼，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打什么坏主意。反而是拧着眉思索了一下，他向来放学，会选择避开人流高峰期，但这是第一次有同学主动约他。 　　机不可失，还是答应吧。 　　许泽收拾了一会书桌，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吴青看着他的手机，眼睛都有点发直。 　　许泽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收拾得有点慢，走吧” 　　吴青瞄了眼那部刚出的最新款手机，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整这家伙更加心安理得：有钱人嘛，都受到那么多优待了，他也算是打抱不平。 　　“许同学，我们走这边吧，这边人少一些” 　　许泽单是看着走廊上密密麻麻的人潮就些微发憷，听吴青这么说，更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嗯，好” 　　吴青带着他穿过一条走廊，除了前面一段人流明显减少，越到后面，人越来越多，许泽已经有些面色发白，吴青安慰道“再等会，过了这一段，人就少多了” 　　许泽点了点头，还是跟着他往前走。 　　到了楼梯口，许泽看着水泄不通的楼道，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脸色都僵硬了起来。 　　“吴，吴同学，我们要不还是换条路吧” 　　吴青看他仿佛尴尬到五官都凝固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 　　许泽感觉到楼梯口少数人往这边瞟了几眼，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吴青却直接钳住他的手“来都来了，走吧，再回去太麻烦了” 　　许泽被强硬地带进了人潮，吴青朝前面招了招手。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许泽！” 　　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许泽！”“许少爷！”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许泽垂眼看去，人太多了，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在一瞬间，整个楼道都是他的名字。 　　夹杂着各种挖苦嘲笑。 　　“许少爷可是关系户呢” 　　“想干嘛就干嘛，爸妈有钱就是好呀” 　　“可惜，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哈哈哈哈哈” 　　“许娘炮，声音比女的还小” 　　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都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四处张望，吴青就在这时候举起了许泽的手“哎呀，别叫了，少爷在这呢” 　　许泽惨白着脸，后背都在冒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层楼而已，24级台阶不过。 　　许泽下去得很快，吴青甚至没拉住他，看他飞速出了校门。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飙戏了orz 第3章 一鞠躬 　　“这就不来了？真尼玛怂啊” 　　吴青单脚踩在许泽椅子上，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什么，我觉得，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另一个男生皱着眉看了看那个空座位，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要是他给他爸妈说了怎么办，他家里好像有点东西，校长专门给老秦打过招呼” 　　“怪不得老秦这么巴结他” 　　吴青死皱着眉“那又怎么样，管我们屁事。又没真的对他做什么，不就叫了他几声吗，跟他打个招呼他就要死要活的，真尼玛晦气” 　　其他人都没再说话，多少心里有点隐患，又不好说出来显得自己怕事。 　　做都做了，不敢当就遭人笑话了。 　　吴青转过头，看见邓鹏从门口进来，颠颠地跑上去“鹏哥，我们帮你教训那个废物一顿，怎么样？” 　　邓鹏状态外地看着他“你要教训谁？” 　　吴青指了指许泽的位置“他呀，你不是看他不爽吗？需不需要帮你整他一顿，你放心，不动手。” 　　邓鹏这人忘性大，从书包里掏出早餐，“我什么时候看他不爽了？哦，之前那件事又不怪他，再说，小林子最近比以前还粘我了，我谢谢他还来不及呢” 　　他给林奕带的早餐还在冒热气，正要给人送过去，临走前看了吴青一眼“你别打什么歪主意，人家这大少爷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吴青讪讪的笑了一声“没打没打” 　　直到一整天的课结束，也没人知道许泽为什么缺席。 　　苏栎和邓鹏约了放学打游戏，出门前问了一嘴吴青，这家伙支支吾吾地半天放不出个屁，邓鹏敲了他一个脑瓜崩“你今天魂没啦？” 　　吴青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苏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等下了教学楼，借口东西忘了拿，叫邓鹏先走，又回了教室。 　　教室前后门都关上了，吴青猫着腰蹲在办公室门口，异常猥琐，不知道在干啥。 　　苏栎悄无声息地踱过去，门框背后，老秦靠在座椅上在打电话。 　　“身体不舒服的话记得注意休息，我找个同学把作业给许泽送过去吧” 　　“没事，不麻烦不麻烦” 　　挂了电话，老秦看了眼手机时间，都放学了，正打算出门碰碰运气，逮着哪个就叫哪个跑腿。 　　一出门，正好撞见两个冤大头。 　　苏栎本来听见那句送作业，就想脚底抹油开溜，但是吴青还定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就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老秦一起身，这家伙跑得比狗还快，老秦来不及叫住他，头发丝都跑没影了。 　　苏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什么，秦老师，我还有点……” 　　“就你了” 　　“老师我真的有点事” 　　“来，地址，电话，拿好了哈，今天或者是明天送过去都行” 　　…… 　　苏栎抓了一把头发，他就不应该管许泽的闲事，这下好了，闲事一档一档跟着来了。 　　他还想着今晚去网吧决战到天亮呢，这下只能给人当快递员了。 　　苏栎不情不愿地回教室，坐到许泽位置上，许泽的抽屉比班上最有收拾的女生还打理得干净，苏栎没那个耐心慢慢找，囫囵塞了一团，确保作业都在里面，装进塑料袋就出了门。 　　他看了看老秦给的那条地址，南城之滨，是个别墅区，在郊外，老远了。 　　苏栎果断放弃，给他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喂，你好，麻烦让许泽接一下电话” 　　“他不在家吗？” 　　“哦，景和广场对吧？” 　　“那行吧，不太远我刚好顺路，没事，不用谢，都是同学” 　　苏栎昨天才去了一趟景和，今天又去，不过今天是当活雷锋去的，瞬间感觉整个人气质都得到了升华。 　　傍晚，暑气还未完全消散。 　　广场上面人不多，苏栎转了一圈，除了榕树下面有大爷大妈在打麻将，打扑克，愣是没看见哪还有人。 　　苏栎把周围的店里都巡视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个景和酒吧。 　　酒吧这种地方，苏栎去得不多，他想都不用想，许泽肯定不在这，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只是粗略扫了一眼。 　　扫见了。 　　苏栎闭眼，又睁开。 　　是许泽，没错。 　　窗边的卡座，许泽大摇大摆地坐在上面，被人群挤在中央，正对着苏栎，苏栎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他，总之他看得一清二楚。 　　许泽脸上的嚣张肆意，浓得可以冲出来，竟也一点不显得违和，反而让苏栎觉得，这才是这张脸该有的神情和姿态。 　　苏栎弯曲两根手指，瞬间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 　　“草”苏栎看着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面那一堆作业，让他产生了一种世界颠倒的错觉。 　　“认错了吧，我去”苏栎提着袋子就要走，没走出多远，在转角处被人叫住了。 　　外面是灯火璀璨的广场和酒吧阳台，里面是幽深无人问津的小巷。 　　苏栎站在交叉口，看许泽朝他奔过来，神情和以前别无二致。 　　不过几步，就累得喘粗气。 　　“苏栎！等等”许泽停在他面前，这算是苏栎第一次和这人私底下近距离相处，这才发现，他好像还比自己还高一些。 　　苏栎不由自主地被许泽身上穿的衣服吸引了目光，依然是外套加长裤的搭配，夹克外套反着光，双腿包裹在纯黑牛仔裤里面，清瘦挺拔，狂野不羁，真的，很不一样。 　　“给，老秦让带给你的，我先走了”苏栎把袋子塞他手里，转身就要走，许泽拉住了他，苏栎顿住片刻，了然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不会说出去的” 　　出乎意料的，许泽略带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那谢谢你，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吧” 　　苏栎不知道他这是唱哪出，按理说被拆穿了，就没有装的必要了，但许泽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挚纯情得不像话。 　　苏栎鬼使神差地同意，刚好他也饿了。 　　许泽提着那个装满作业的塑料袋回了网吧，叫苏栎在门口等一下。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杯饮料，颇为兴奋地递给他一杯“老板送的，走吧” 　　苏栎依然被他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直到选餐馆的时候，不假思索就想进一家人满为患的店，看许泽打怵，这才没忍住“别装了” 　　许泽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装什么？” 　　苏栎看他这样，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不爽，直接把他拉了进去“你是电视剧小说看多了吧，还装呢，很好玩？” 　　许泽迷茫地看着他，说不出话。苏栎更觉得他是被自己说中了，语气带了点刺“我不是给你说了我不会讲出去了吗，你要么就不要请我吃饭，要么就别装，装得膈应” 　　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脸色刷的惨白。 　　苏栎扫码点了餐，看许泽没再问他，以为这人想通了，把手机递给他“你吃什么？” 　　许泽没接，僵硬地问了句“可以换家店吗？” 　　店里虽说人来人往，但和刚才那家酒吧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苏栎完全没想到许泽这么能装，都到这地步了还不承认，承认了又不会掉块肉，说白了还不是觉得他苏栎不值得信任，也是，毕竟才认识一个星期。 　　苏栎凉飕飕地来了句“要么在这吃，要么不吃” 　　话音落地，许泽蹭地站起来，径直出了门。 　　苏栎不轻不重地挖苦道“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你” 　　他没看见，许泽的脚步在门口踉跄了一下，还是一刻不停地出去了。 　　从黄昏暗淡到夜色渐浓，这家餐馆的生意都还不错，苏栎慢条斯理地吃饱去结账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 　　“结过了？” 　　“对啊，就刚才没多久，那个男生来了几趟了，看你没吃完就一直没结，喏，这还能看见呢，刚走” 　　苏栎顺着前台的手势看过去，夜色朦胧，好在广场灯火通明，许泽身上的夹克亮片还会反光，所以他没两步就追了上去。 　　“喂，你到底什么意思” 　　苏栎跟着他，见这人专挑人少光暗的地方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戏做的足还是入戏太深。 　　“手机二维码打开，我把钱还你” 　　许泽微微摇了摇头“不用，我有钱” 　　“怎么，炫富？”苏栎不爽地白了一眼，许泽连忙解释“不是，没有那个意思，我说的是我自己挣的钱” 　　“你自己挣的？”这下轮到苏栎傻眼了。 　　许泽看他一头雾水，懵懵的问“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两个人站在路灯旁的阴影下，皆是一脸迷茫。 　　苏栎在脑海里飞速理了一下，灵光一闪而过，差点跳起来“慢着，你认为我说的我知道是知道什么？” 　　许泽一点没觉得他这句话绕，回答得迅速“在酒吧打工呀” 　　苏栎感觉被什么东西劈了一下，讷讷道“你不是社恐吗？去酒吧打工你不害怕？” 　　“害怕，但是钱多，可以忍” 　　“那你穿成这样，还……” 　　许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往哪放“这，这个是要求，都是统一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规章制度，不照办就要扣钱” 　　苏栎看了看天，不出所料的话，明天应该是个艳阳天，所以今天晚上不能来个雷劈他一下。 　　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呀。 　　苏栎心里的愧疚潮水般上涌，好不容易找回来一点理智“你一个大少爷，为什么要去酒吧打工？” 　　许泽本来还算明媚的神色，登时暗淡道“我不是什么少爷” 　　苏栎“？” 　　许泽目光晦暗，向他解释“爸爸妈妈的确都很有钱，但是我爸孩子多得数不清，我妈也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情人，没有人管我。偶尔给一点基本的生活费，很多时候他们忘了，就没有。或许一个月一次，记性不好的话就半年一次，学校里那些都是表面功夫，怕丢了面子，开学那次来的也不是我妈妈，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他们几次” 　　苏栎听得一愣一愣地，突然想起今天打电话去他家的时候，应该是佣人接的电话，而且听到许泽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佣人似乎还反应了一下，可以看出来，真的很不受宠了。 　　苏栎想到这，顿时为他打抱不平“你……你这家长怎么这样，他们那么有钱，养你一个不是绰绰有余吗，有钱人都这么抠门的？” 　　许泽好像是被他戳到了痛处，捏得手里的塑料袋沙沙作响“我身体不好，又胆小，医药费还贵，他们嫌我是个累赘，很正常，我自己也嫌” 　　“说什么呢！” 　　苏栎平时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煽情，他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建议对方去搬砖，包治百病。 　　不过许泽一说这话，或许是出于刚才的愧疚，苏栎自己也落入了俗套，拼命地找对方的优点夸。 　　“你看你，那什么，又高又帅，气质百变，讲文明懂礼貌，嗯……为人老实，听话懂事，勤俭节约，自力更生！” 　　苏栎平时没说过这种话，尬的他头皮发麻，还是哽着脖子道“你自己数数，这么多优点，我都要无地自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对不对？” 　　灯光照了些许在他脸上，许泽看着苏栎的表情，没忍住笑。 　　“谢谢” 　　苏栎实在是想找个地缝，立马制止了许泽的感谢“你别说了，刚才我说话那么冲，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朝你发火，特别是还拉你去人多的地方” 　　苏栎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分，最后不知所措地给许泽鞠了一躬，诚恳道“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咩 第4章 自信泡泡 　　许泽当然不可能打他，苏栎罪恶的灵魂没得到解脱，又想起刚才自己一个人吃的独龙饭，连忙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许泽偏过脸，没底气地道“吃了” 　　苏栎顿时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人撒谎这么明显，自己刚才到底是在怀疑些什么啊！ 　　“你吃没吃我不知道？走吧，这下我请你吃饭”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两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家人比较少的店。 　　苏栎才吃完，闻着味都撑，百无聊赖地坐在许泽对面，看人一口一口吃饭。 　　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苏栎一拍桌子“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许泽鼻尖渗出一层薄汗“今天不太舒服，就没去” 　　“真的？不是吴青欺负你了？” 　　一语中的。 　　许泽一听这个名字，神情在转瞬之间变得不那么自然“不是，我不舒服而已，很正常的，以后你就知道了，估计三天两头去不了学校” 　　苏栎看他硬要解释一大堆，也收了声，不打算拆他台，不过吴青的事情，他还是得找机会搞清楚。 　　“哦，对了，你看看作业，有没有缺什么”苏栎拆了一罐可乐，指了指许泽手边的塑料袋。 　　塑料袋是苏栎从林奕桌肚里掏的，颜色偏深，不透明。 　　许泽翻看了一下，神色微变 “没少，多了” 　　苏栎正巧仰头喝饮料，也没看他，直接道“多了正常，我当时着急乱抓了一把” 　　许泽听他这么说，难以察觉地松了口气，伸出手把塑料袋里的烟盒捏皱了揉进手心，顺手丢进了桌下的垃圾桶。 　　等许泽吃完饭，苏栎出门才想起来问他“你这个酒吧的工作这么早就下班？” 　　许泽“不是，我今天本来是夜班的，刚才请了假” 　　“哦”苏栎思索了一下他的社恐程度，想帮他找个新兼职，话到嘴边，又觉得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现在说出口，显得他这人有点不稳重。 　　于是苏栎忍了忍，打算回家让他爸帮忙给许泽找找工作，找到了再说，就当是赔不是了。 　　没走多远，苏栎接到了邓鹏的电话，忽的想起自己还和人约了通宵局，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苏栎挂了电话，想先送送许泽，问道“你住哪？” 　　那个别墅区是他爸妈的，看佣人的态度，他应该不住那。 　　许泽在广场公交站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你先去找朋友吧，我就住这附近，我妈之前给一个情人买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给我住了” 　　苏栎看他笑得心酸，这都是什么父母呀，给情人买房子，不给亲儿子生活费。 　　良心被狗吃了。 　　苏栎和邓鹏在明日之星熬了个通宵，第二天回家往床上一倒，昏昏沉沉睡至天色微沉，苏彬武给他打了快三个电话，人才醒。 　　苏彬武前段时间出差，苏栎肆无忌惮地疯玩了好些天，猛然接到他爸的电话，有点心虚。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听起来精神百倍。 　　“爸，你到哪了？我来接你” 　　“家” 　　苏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钻出房门，苏彬武正拖着行李箱进玄关，男人身形高挑，眼角有了些细纹，但只是增添了成熟风味。 　　苏彬武打眼一瞧苏栎，乱成一团的头发和只踩了一只的拖鞋，取笑道“猫头鹰出来活动了？快进去把鞋穿上” 　　苏栎被拆穿了，也习以为常，单脚跳回房间，踩着拖鞋又跑出来。 　　“爸，爸，爸！” 　　“我的那什么……”苏栎搓了搓手，眼巴巴地看着他爹，苏彬武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他“忘不了” 　　沙发猛地陷下一个弧度，苏栎抱着袋子蹦到中间，打开包装，开始激动地研究他的新模型。 　　苏彬武脱了外套，收拾行李，又开始例行一问，“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栎撇了下嘴“这不是天天都给你发照片了？老妈子一样” 　　苏彬武对他的评价习以为常，但总是要问的，不然这祖宗不知道又把自己折腾成啥样。 　　他跳过这个固定话题，看苏栎专心致志的样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心思放到学习上，于是问他“新学期感觉怎么样？” 　　苏栎头也没抬“才开学两天，有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呗，你还指望我靠这一两天突然开窍啊？” 　　“少惹事就好” 　　苏栎心虚地挪了一下位置，也没忘记他爹坐了一天飞机，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屋里给他找衣服，把人往卫生间推“你先去洗澡，快去快去，洗了吃饭” 　　苏彬武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苏栎还坐在沙发上看模型图纸，嘴里咬了只牛奶吸管。 　　“站起来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苏栎嘴上应着，过了半分钟才放下爱不释手的图纸，站起身，苏彬武拿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 　　这个年级的男生长得飞速，苏栎早就隐隐有了超过他的势头，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已经和他持平了“好小子，有我高了” 　　苏栎笑嘻嘻地踮了踮脚“马上就超过你了，老小子” 　　苏彬武随便吃了点苏栎中午煮剩下的半袋饺子，应付了一下。 　　正要收拾桌面，苏栎自告奋勇地抢先“来来来，我来洗，您休息” 　　“反常” 　　苏彬武略有深意地看了他儿子一眼，这小子平时懒得，长霉都不愿意挪个窝的性子，今天居然要去洗碗。 　　厨房里被苏栎整得咚咚响，好在没摔碗。 　　苏彬武打开手机回工作消息，苏栎从厨房甩着水出来，背了手走到旁边“咳，老苏同志，请不要把工作带到家里，麻烦向我学习” 　　“我就从来不把学业带回来” 　　苏彬武被他逗笑了一下，苏栎殷勤窜到他背后“来，我给您捶捶背捏捏肩，辛苦啦老苏同志” 　　小苏同学乖起来也是体贴到心坎里，苏彬武每次都很受用。 　　“惹麻烦了？又要请家长？” 　　苏栎差点呛住，伸出一个指头摆了摆“猜错了，这次不是” 　　父子俩的日常，小苏捅娄子，老苏收拾烂摊子。 　　这次难得不是，苏彬武挑了挑眉，苏栎也没让他继续猜，直接问道“爸，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兼职，要那种周六日上班的，工资要高，最好是轻松一点，对了，最最最重要的是，人少的工作，适合社恐” 　　苏彬武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我养不起你了？还有，社恐？” 　　“不是，我帮我同学找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 　　= 　　苏彬武更疑惑了，虽然他是当爸的，这也有他一份责任?——但是凭心而论，苏栎就是被他养成了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有点热心肠，但更多的是喜欢煽风点火的顽劣性子。 　　称不上恶劣，但帮同学找工作这种事，苏彬武还是第一次从他又懒又傲的儿子嘴里听到。 　　“你们关系很好，谁，邓鹏？” 　　“不是，新同学” 　　苏彬武肉眼可见地提起了兴趣，不太正经地问他“女同学？” 　　“不是，你想什么呢，男的！之前我把别人误会了，这不是想着帮他找个工作就当赔礼道歉吗”苏栎说着说着，手上没轻没重，邦地敲在苏彬武背上。 　　“你小子，轻点，老骨头要散架了”苏彬武拒绝了再接受苏栎风险系数极大的按摩，抻了抻背，不怀好意道“苏栎要赔礼道歉，关苏彬武什么事” 　　“帮不帮！” 　　“你下次考试考进你们班前20就帮”苏彬武抓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一张成绩单换一份工作，不苛刻吧？” 　　苏栎看苏彬武要回房间，垂死挣扎道“你是不是我亲爹！你知道我现在全班第几吗？” 　　苏彬武已经转开了门把手“昨天才和你们老师打了电话，倒数第二进前20而已，不过分吧” 　　“小苏同学，加油” 　　苏栎瘫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摸了摸他饱满的后脑勺，怀疑地打开了手机“大鹏，你觉得我聪明吗？” 　　邓鹏也和苏栎一样补觉补了一天，现在已经又在峡谷厮杀，林奕坐在一边观战，邓鹏让他帮忙点开语音。 　　又叫他代表自己回了条“很聪明” 　　苏栎听见朋友的鼓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邓鹏又发来一条“不过不适合学习” 　　苏栎刚冒起来的自信泡泡被戳破，果然，他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啦，学习什么的，根本不够格。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第5章 哆啦A梦无所不能 　　周一一上午，许泽还是没来上学。 　　苏栎周五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问了一下，知道这人身体又不怎么好，上次说的三天两头旷课还真没唬他。 　　由于天气太热，塑胶跑道都晒到冒起三丈高，体育课简单地集了个合就解散了。 　　一群男生散了也不打算回教室，在学校里四处晃荡，吴青一路上跟着苏栎，嘴都要冒烟了，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许泽一天不来学校，他这心就落不了地，要是这人真出了点事，就算他自己不说，他那有钱有势的爸妈也铁定要找来学校，那时候…… 　　人总爱胡思乱想，做了的缺德事就像一把铡刀悬在头顶，怕他落下来，更怕他落不下来。 　　他迟迟不开口，苏栎决定帮他一把。 　　不远处停了辆奔驰，苏栎走到前面“我周五不是去给许泽送作业了吗？我说，大户人家啊，太有钱了” 　　邓鹏对这种有钱人的生活特感兴趣，激动道“什么什么，快快说来给我涨涨见识” 　　苏栎上下嘴皮一碰，开始瞎说八道“我那天，本来说坐地铁去的，结果地铁通不了人家那地段，专车接送，我的天，一下车，别墅门口黑压压二三十个保镖，个个牛高马大，跟尼玛黑手党一样，气势给我吓一跳，比演电视排场还大。” 　　“这么拉风？” 　　“我也就在电视上见过保镖这种东西” 　　苏栎使足劲胡诌“那地下停车场，上百辆跑车，一看就贵的没谱，我在市面上见都没见过的牌子” 　　他们这群人，也不过就是高中生，平时苏栎喜欢琢磨一些跑车模型，在他们一群人里面，算得上在这方面最有见识的了。 　　现在苏栎都这么说，可想而知，豪得无法想象。 　　有人不解道“你说许泽家里那么多保镖，他自己平时怎么不带一两个，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怕被校园霸凌，或者是被打劫？”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你平时上学身后跟俩彪形大汉你不膈应？别人还不得离你八尺远？” 　　那个人不服气，又来了句“他不带保镖，这些人不也是离他八尺远吗？” 　　另一个人顿时不说话了。 　　苏栎扫视了一圈众人，叹了口气“这种少爷在我们学校，还在我们班，这都不和他打好关系，那也太蠢了，不过可惜，人家才来一周就不来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邓鹏笑他没出息，转念又问道“不过他为什么不来上学了？” 　　苏栎转了个身，站在邓鹏和吴青中间“我看他好像有点抵触上学的样子，问什么也不说，跟受刺激了似的，他妈说周四放学回家就那样了，给他找心理医生在家里看病呢” 　　“等问出来，估计就好了吧” 　　听苏栎说出这句话，吴青和另外几个男生呼吸都是一滞。 　　果然，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等问出来了，就该找他算账了。 　　而且苏栎说得也对，许泽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处好关系应该很容易，平时说不定还能使唤他，又有钱又是个软柿子。 　　吴青一时搞不懂，自己之前脑子是不是被鞋拔子抽了。 　　体育课还没下课，苏栎就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吴青和另外几个男生的影子。 　　老秦正在训话，几个人蔫头耷脑站成一排，苏栎看得心情愉悦，边吹口哨边回教室，给许泽发了条消息“身体好了记得来上学，下次没人敢作妖了，哥罩你” 　　第二天课间操，一群男生就被贴到了学校门口的黑榜宣传栏上，统统记过处分，一个不落。 　　偏偏这样，吴青还觉得很满意，安慰自己道，要是被许泽他父母知道了再来找他算账，铁定要开除，说不定还会用一些其他手段整他。 　　现在他自己自首，已经被处置过了，再来找他算账也掀不起什么浪。 　　而且，许泽看起来那么心软，他去随便道个歉，估计就原谅他了，以后让许泽去老秦面前帮他说话，说不定这个处分很快就能撤。 　　吴青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不过一个也没实现。 　　许泽周二下午回学校，专门挑的午休时间，所有人都在睡觉，没人注意到他。 　　教室里，安稳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只有风扇在呼呼转动，苏栎正撑着头，盯着面前的书昏昏欲睡，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许泽弯腰站在他身后，戴了个口罩，身上的校服一如既往，穿得规规整整。 　　“给你”许泽声音不大，又蒙在口罩里，不过在午休时间倒是听得还算清晰。 　　苏栎伸手接过，这人又给他带的冰饮，冰凉的杯壁贴在掌心，苏栎浑身都清爽了不少。 　　“谢谢” 　　“不用谢”许泽眼角弯了一下，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回了座位。 　　外面的天气太热，是在太阳下面走几步就浑身出汗的程度，苏栎看他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层，伸手进桌肚掏了两三下。 　　幸好还在。 　　是个哆啦A梦的小风扇，苏栎之前在校门口顺手买的。 　　他摁开风扇，确保还有电，伸了伸手放在许泽桌上，哆啦A梦的口袋就正对着那人了。 　　许泽感觉到一阵凉风，抬头看去，和哆啦A梦的笑脸对了个正着，转头看苏栎也笑着看他，他把那个笑脸换了个方向，朝着苏栎“我不热，你吹吧” 　　这下两个笑脸都看不见了。 　　苏栎又把哆啦A梦给他拧过去，指了指墙上的旋转风扇，不容置疑道“我睡了，我冷” 　　说完把桌上的书一合，趴下了。 　　苏栎其实不太喜欢睡午觉，特别是夏天，又热又黏，得亏许泽给他带的冷饮，苏栎把手贴在上面，难得睡了个好觉。 　　午后的烦躁闷热，在半睡半醒间，被一阵微风吹散了。 　　冗长沉闷的下课铃声，百年不变。 　　哆啦A梦由于太久没充电，转动的频率渐弱，苏栎从桌上抬起头，睡眼惺忪间，差点一甩手把它拨地上。 　　他定睛看了两眼，瞥到许泽空荡荡的桌面。 　　…… 　　倔驴。 　　班上的同学稀稀拉拉起身，大半都还赖在桌上没动，邓鹏一听打铃就往林奕那里钻，路上把吴青也给撞醒了。 　　吴青烦躁地抬起头，打算出门，一起身，看见那个空了几天的座位，坐了个人。 　　许泽回来了。 　　吴青顿时像打了鸡血，走到许泽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背。 　　力道不小。 　　苏栎正要出门，看到这立住了脚步，语气微沉“你干嘛？” 　　“我叫他起床啊” 　　上午被通报批评之后，本来就有挺多人给许泽打抱不平，这会几个女生路过，看他又去招惹许泽，“人家刚回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关你屁事，我又不打他”吴青瞟了那女生一眼，又要伸手去拍许泽，人没醒都要被他弄醒。 　　手还没伸出去。 　　“拍什么拍”苏栎单手捏住吴青手腕“什么事这么着急？” 　　吴青平时见惯了苏栎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样子，陡然看他脸色冷下来，莫名其妙被吓了一跳，“栎哥，你这，轻点轻点，使这么大力干什么，我就是要跟他说点话” 　　苏栎松了手，出门前提醒了吴青一遍“别吵他，有什么话等醒了你再说” 　　语气还算柔和。 　　但直到上课，也没人敢去叫许泽起床。 　　最后还是苏栎自己叫的。 　　看许泽慢吞吞地爬起来，苏栎把手里借来的充电宝和小风扇一起递给了他“再给我我就把这玩意儿扔了” 　　莫名其妙被苏栎威胁了一通，语气还凶神恶煞的，许泽不太清醒，话都没敢说，着急忙慌地就把风扇和充电宝接了过来。 　　苏栎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继续靠在椅子上看一本作文书。 　　吴青时不时往这边瞥，看见两人的互动，愣了一下，迟钝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苏栎这是要护着许泽。 　　挺好的，他本来也是打算和许泽当朋友，不冲突。 　　吴青撕了张纸条，在那群始作俑里传了一圈，每个人都写了几句自认为情真意切的道歉语，然后递给了许泽。 　　前排的男生转过身递纸条的时候，苏栎明显发现许泽的不适，这社恐是又严重了。 　　还是说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太大。 　　苏栎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在许泽打开纸条前，摊在他桌面上“吴青给的，你想看吗，不想看就给我，我帮你扔了” 　　许泽来学校之前，老秦已经打电话给他说过处分情况。 　　但是他还是害怕抵触，于是便在几人期盼的眼光下，把纸条递给了苏栎“麻烦你，还是扔了吧” 　　吴青怎么想也没想到许泽会不接受他们的道歉，毕竟之前邀请他一起回家，许泽都高兴成那样。 　　再后面一周之内，吴青几次三番找他，许泽一撞见他就跟耗子见了猫，别说接受道歉，就是说上一句话都难。 　　反倒是和苏栎关系越来越好。 　　由于苏栎之前说了要巴结许泽，点醒了他，现在吴青看这两人越走越近，就说不出的不爽，连带着对苏栎的丝丝不屑。 　　虽然他自己也这么想过，但是他把机会给丧失了，白让苏栎捡了个大便宜。 　　许泽平时谁也说不上几句话，就只和苏栎聊，上课聊，下课聊，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放学还要住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贰匕：嘿嘿，嘿嘿，住，住一块好啊~ 第6章 靠谱男人许泽 　　眼看着离月考越来越近。 　　苏栎最近攻读了两大本写作指导，艰难地刷了……一套理综卷子。 　　学习实在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看作文书至少它还可以当做消遣，其他的，统统是折磨。 　　苏栎被折磨得掉了几根头发，果断决定出去休息一天，临出门前架不住邓鹏的软磨硬泡，带上了苏彬武给他买的新模型。 　　吴青是有点走火入魔，苏栎从盒子里拿出模型的一瞬间，这人鬼使神差来了句“怕不是许少爷给你买的吧” 　　给苏栎都逗笑了。 　　他也没解释什么，一群人都意味不明地看了吴青一眼，直看得吴青脸上挂不住，一下午都玩得不怎么愉悦。 　　苏栎作为被误会的对象，反倒是没受半点影响，在回家之前，给许泽发了条消息，配上他的模型图片。 　　“少爷可以给我买模型吗？【图片】” 　　苏栎对着自己发的文案恶寒了一通，心绪一动，想到许泽看见它的表情，一定比自己的更精彩，又坏心眼地加了一句“他们都说我巴结少爷，那少爷养我好不好？【星星眼】” 　　今天是周日，许泽估计在打工，苏栎没等到回复，回家后早早地洗了澡睡觉，又看了一遍堪比天书的试题，比褪黑素还管用，往脸上一盖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微信屏幕亮了一下。 　　许少爷：好。 　　第二天，周一。 　　许泽又没来，苏栎再次印证了这人之前说的三天两头频率是有多高。 　　他打开手机打算例行慰问一下，这才发现，这人昨晚凌晨两点居然回了他的消息，所以是睡过头了？还是熬夜熬出病来了？ 　　发过去的消息没得到回复，苏栎一上午心不在焉地往那个座位看了好几眼，直到放学，他都要看出幻觉了，也没被他盯出个人影。 　　一天的时候很快过去，下周就要月考，苏栎决定好好回家学习，邓鹏找他鬼混的时候他只说回家睡觉。 　　就算他说回家学习，估计也没有一个人会信。 　　哦，或许林奕会信一下。 　　苏栎手里捏着一套卷子，书包都没背，吊儿郎当地混在人群里，走出校门没多远，就看见许泽站在路牌下，这人今天没穿校服，不过也没穿他那套骚出天际的工作服。 　　整体打扮和气质还算相符。 　　如果什么时候能脱掉外套，看起来就更正常了。 　　苏栎朝周围望了两眼，不知道许泽在等谁，冲过去朝他挥了挥手里的卷子“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许泽一看见他，就从台阶上跳下来，苏栎愣了一下，是在等他啊？ 　　许泽从身后抱出一个盒子，“今天去买东西手机忘带了，才看见你发的消息，所以只能在这等你一下，看看能不能遇见，幸好” 　　苏栎瞟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眼，应该是许泽买来送人的，上面还贴着一些看起来十分潮流酷炫的字母，苏栎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好奇道“没事没事，你这买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个？” 　　“你想现在看看吗？” 　　苏栎打量了一下这个包装的精细程度，拆开肯定坏了“不用，太麻烦了” 　　此刻日光依然大亮，毫不逊色清晨晌午。 　　“不麻烦，本来就是送你的”许泽直接蹲下身，颇为暴力地拆开了包装，苏栎还没反应过来，看见了一个车模。 　　是车模。 　　而且，怪不得他觉得字母熟悉，这个车模，和他昨天发给许泽的一模一样，也和他家里那个一模一样。 　　苏栎直接被钉在了原地。 　　他……就只是随口说说啊。 　　“你，你今天跑去给我买模型了？”苏栎被太阳晒得有点天旋地转，不堪重负地扶了一下旁边的路牌“市区有卖这个的吗？” 　　要不是南城没有卖这个的，苏栎也不至于要让苏彬武出差给他带。 　　所以，许泽到底是哪里弄来的啊？一天没来上课就去给他搞这玩意儿？ 　　而且还是一个他已经有了的模型。 　　苏栎心口一窒，差点就要厥过去了。 　　反而是许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避而不答在哪里买的，只说“对呀，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一款” 　　事到如今，苏栎根本不敢说实话，要他告诉许泽昨天他在开玩笑，根本没想到这人是个行动派？ 　　还是要他说那个图片不是什么参照图，那就是他的模型，你白忙活一场了？ 　　苏栎太后悔了，他真的不该给人开玩笑的，许泽这厮，是说养就养，说买就买啊。 　　关键是人家不是少爷，这钱都是打工挣的，苏栎一句玩笑话，就洒出去了。 　　许泽不心痛，他都心痛。 　　苏栎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模型，就是这模型是个手榴弹，今天他都得抱回去。 　　他狠狠拧了把自己的大腿肉，平时手到擒来的笑脸，这时候也走了样，还是尽量绷着“是那一款，我都想要好久了，你怎么说买就买啊，好贵的” 　　许泽顿了一下，有些没底气地道“我看你说想要，就买了” 　　草，什么绝世好男人。 　　两人找了家便利店，围着那个模型研究了好一会，苏栎虽然在家里已经把它拆装，装拆过无数回了，但还是在许泽面前看图纸看得兴致盎然地，临了，苏栎又笑嘻嘻地来了句“许少爷，你真要包养我？” 　　这一问，把许泽问得脸色一红。 　　“没，你，你别老说这个词，被人听见不好” 　　看这人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快乐了，苏栎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把模型放回盒子里小心翼翼地装好，趁许泽吃饭的空当，拨开了一边的真题卷。 　　便利店里的人不多，许泽和他待在一起，似乎很自然放松，连带着表情都更加鲜活，苏栎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你成绩很好？”许泽咽下一口面，脸色诚挚地问了苏栎一句，就这一句，差点把苏栎囧死。 　　他苏栎怎么说还是需要一点面子的，料定许泽问出这种话，一定是没见过成绩单，于是含蓄道“不怎么好，就班级靠后” 　　“可是我看你最近很努力的样子，这次月考很重要吗？” 　　有这么明显？ 　　苏栎拿笔在卷子上胡乱勾画了一下“当然重要啊，考不好的话你的……” 　　差点说漏嘴，苏栎急忙转了话锋“我和我爸打赌了，考好了他满足我一个要求” 　　“所以，很重要” 　　看许泽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苏栎看了眼时间，还早，给许泽又点了些吃的，自己对着一本天书继续头晕眼花。 　　直到许泽实在吃不下了，两人一起出门，苏栎才终于从题海中得到了解脱。 　　其实花了快一个小时，他一套卷子都没磨掉。 　　苏栎家离得近，走两步就能到，不过说了要罩人家，那就要言出必行，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许泽送去了公交站。 　　公交车颠颠地开过来，两人分开时许泽冷不丁来了句“我给你补课吧” 　　苏栎抱着盒子看他一眼“你成绩怎么样？” 　　许泽自信地回望他“还不错，回去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在手机上找我” 　　苏栎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自信，好像出发点不太对劲，也没多想，总之许泽在他看来，已经可以罗列入靠谱男人那一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灵云：许泽靠谱关我许灵云什么事？（bushi） 第7章 藿香侠冥场面 　　事实证明，许泽真没糊弄他。 　　不过，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按照苏栎的水平，几乎每道题都需要问一下许泽，但这人死活不愿意和他开视频。 　　苏栎第180遍软磨硬泡，许泽也只答应了录视频给他发过来。 　　这就是社恐的坏毛病吗？ 　　苏栎也不再逼他，点开许泽半分钟前发给他的，长达半个小时的视频，从书桌边勾了耳机过来戴上，比上网课还看得细致。 　　毕竟是许泽的心血。 　　视频画面没露脸，正中央的卷子覆盖了一大半屏幕，右下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堪堪露出了手腕。 　　苏栎知道这人瘦，不过盯着那手仔细一瞧，才觉得真是瘦地没谱。 　　这几天他们偶尔一起吃饭，许泽吃饭也吃得挺多的呀，怎么不长肉。 　　莫名其妙就开始走神，苏栎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频进度条都跑过去十分钟，他只得拖回去重新看。 　　这次听得认真，不过是听许泽的声音听得认真。 　　少年的清聆音色，被视频处理之后，似乎有些沙哑，不知道是许泽又不舒服还是怎么样，讲着讲着偶尔传来一声低咳，毫无缘由的，他咳一声，苏栎心里就紧一分。 　　关于题讲得好不好，苏栎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鉴于此，又在书桌旁折腾到十二点，才苦大仇深地刷完了一套卷子。 　　快乐地爬上床，苏栎趴在枕头上，捧着手机敲敲打打，问许泽“你明天上不上学？” 　　那边还没回复，不过聊天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乎是苏栎一发过去就亮了起来。 　　亮了老半天，许少爷回了句：上。 　　回个上能回一分钟？ 　　苏栎哪里懂少爷的心思，只是觉得明天这人要来上学，他好像神经质地有点兴奋，不过是一点兴奋，就扰得他睡不太着，两腿一借力，从床上弹起来。 　　今天抱回来的模型他还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桌上，一直忙着学习，都没腾出功夫管它。 　　这下猛地想起来这回事，下午那时的心虚又卷土重来，苏栎坐在床边，盯着那个模型看了好久，又抓了好几下自己的头发，那时候，好像不只有心虚，更有看向许泽时的心神一颤。 　　墙边的置物柜，上面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车模，没有重样的，苏栎轻手轻脚地把那个新模型拿出来，摆在另一个孪生兄弟旁边，果真，一模一样。 　　看着这俩摆在正中间的双胞胎，突然觉得，重复也挺好，对称美。 　　苏栎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许泽已经到了。 　　许泽桌上摞着一个纸袋子，苏栎趁他不注意，把手上提着的早餐塞进抽屉，走过去问“这什么？” 　　看见是他，许泽本来埋得死死的头如释重负的抬起，把那个袋子打开，哗啦啦滑了一堆出来。 　　“卧槽” 　　不怪苏栎大惊小怪，他这种从来不花钱在学习上的人，向来不太能理解教辅的作用，就连学校发的练习册他都没写完过。 　　周围的志同道合之辈更是没一个会买这种东西。 　　不过给许泽一点面子，苏栎挑起一本看了看，《新高中英语词汇》，很好，看着就头大。他重新给人放回去，吹捧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学霸” 　　其实昨天许泽给他发的视频，思路之清晰，逻辑之通顺，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个学霸，不过苏栎熬了半宿也没听进去那些知识点，倒是数了一下许泽咳了多少声。 　　许泽没有回应他的夸赞，把书又一本一本放回袋子里，苏栎探了探身子，从自己抽屉里把早餐又摸了出来，放了一份到许泽桌上。 　　他没给人带过早餐，懒散惯了，平时苏彬武上班忙，他也跟着要么不吃早饭，要么让邓鹏帮他带。 　　热气腾腾的早餐刚放上许泽桌面，怀里就多了一堆千斤重的秤砣。 　　苏栎呆傻地看着他，许泽把书朝他怀里一塞“都是给你的，先补基础，这些很管用” 　　没直接说他基础差，苏栎真是感谢他。 　　他掂了一下怀里的重量“你给我买的啊？这么多？” 　　许泽仿佛猜到了苏栎在顾忌什么，从袋子里翻开一本，解释道“不是新买的，你看里面有些我写过一点，这是早就买来没怎么写的，没花钱” 　　…… 　　苏栎差点没崩住：你这解释也太生硬了。 　　你要是不说最后那句话，我可能还听不懂。 　　而且，这尼玛是才出两周的教材。 　　苏栎当场又要羽化，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心意，这次他要再考不好，真的对不起苍天对不起大地更对不起许泽了。 　　思索了一下离考试就还有一个多星期，手里的资料又面面俱到，涵盖各科，苏栎头更晕了。 　　他或许真的要中暑。 　　不过有了许泽的帮衬，虽说依然看得辛苦，但好像有了一点效果。 　　他这两天自信度蹭蹭地往上涨。 　　白天就看教辅，晚上回家许泽给他发的视频依然不落下。 　　直到一周后的英语随堂测验，苏栎居然破天荒的及了格，对他这样的语文白痴来说，第一次有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慨叹。 　　后续学习劲头更足，连着熬大夜熬了一周多，就在苏栎离精神失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月考总算如期而至。 　　邓鹏作为常年垫底，对苏栎最近的努力程度叹为观止，甚至怀疑苏栎被什么好学鬼附了身。 　　直到考试结束当天，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邓鹏叫他考完去网吧，苏栎散了架似的趴在桌子上，无力地摇了摇桌上的手指，以示拒绝。 　　他有点头晕。 　　从早上第一科开始，就感觉后脑勺闷疼。 　　现在考完了，脑子里的知识一清空，好像舒服多了，不过他需要休息，他是个废物，学习太费废物命了。 　　班上的人陆续从后门经过，苏栎困倦得睁不开眼，想着睡一觉再回家，又想着等会睡过头被锁学校怎么办，转念一想锁就锁吧，天塌下来他都必须睡觉。 　　突地听见了吴青和许泽的声音，苏栎猛地弹起来，脑袋涨疼也没顾上。 　　“走，回家了”苏栎连书包都懒得背，更是一本书不拿，叫上许泽就要出门。 　　吴青本来想在路过时嘲讽许泽两句的，话才刚起了个头，被苏栎突然起身的动静吓了一跳，面色尴尬地出了门。 　　在心里啐了一口：一个娘炮，护得跟什么似的。 　　他们走得晚，下楼的时候，楼道没什么人了。 　　楼道口的夕阳，从镂空的区域穿过，浓重的色彩，照在地上黄灿灿一片。 　　两人并排，许泽这两天把苏栎的努力看在眼里，关心道“考得怎么样？” 　　苏栎不知道是嫌光照刺眼还是嫌太热，眉头微皱，伸手擦了一下汗水，回道“应该还行” 　　没说几句话，苏栎就说不出来了。 　　许泽感觉到他脚步越来越慢，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跟着他一起放慢了步调。 　　苏栎浑身发软，一个劲想往下滑，不知道在逞个什么能，还是提脚继续往前走，直走到最后一级台阶，许泽好像在前面问了他句什么，苏栎迷茫地看了看许泽的背影，两腿一跪，整个人往前倒了过去，心里猛地想起开学时许泽发病的样子，不合时宜地骂了一句：草，许泽不禁撞呀。 　　许泽迟迟没等到回应，正想转头去看，毫不设防地被苏栎扑到了地上。 　　幸好他反应迅速，只是手重重地磕了一下。 　　相比之下，苏栎的情况严重多了。 　　许泽毕竟经常生病，久病成医，看苏栎的脸色瞬时反应过来，从书包里摸出什么塞到了苏栎嘴里。 　　“我去，什么屎东西” 　　苏栎残存了一点理智，被这味道一激，脸都皱了起来。他喝完，闭着眼往边上呸了一口 　　许泽在一边给他答疑“藿香正气液，很管用的” 　　苏栎觉得这玩意儿似曾相识，他好像还给自己取过什么名号来着。 　　现在真成冥号了。 　　苏栎不想睁眼，虚弱地又呸了一口“你给我喝这个干嘛，我肯定是发烧了，头疼，脑热，想吐” 　　许泽又摸了下他额头“不是发烧，轻度中暑，头疼正常的，脑热应该是幻觉，至于想吐，估计是这个太难喝了” 　　苏栎闭着眼都想给他翻个白眼。 　　许泽又给他塞了个东西在嘴里“涮一下，等会就不想吐了” 　　虽然苏栎不想承认，但的确他脑子没那么晕了，就是浑身出了层冷汗，身上没力气。 　　他本来就懒，现在往地上一躺，更是不想动。 　　谁知道他刚躺下去，许泽就把他扶起来“别躺地上，等会真发烧了” 　　苏栎出了层汗，风一吹有点冷，第一次觉得许泽身上这么暖和，被他扶起来就不愿意动，整个人挂了上去。 　　嘴里还咕叨着“少爷背我吧” 　　明知道许泽背不动他，苏栎也就是嫌自己中暑丢了面子，想在嘴上找补。 　　结果下一秒，苏栎就被许泽牵着站了起来，再下一秒，就趴到人背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小许你A起来了，男友力！！！ 第8章 他这是红眼病 　　体位转变之快，苏栎都还愣愣的。 　　许泽单手抬着他的腿，脊背微曲，另一只手把书包带子勾了起来，递给苏栎“你拿一下，我们先去医务室” 　　苏栎怔忡地接过，走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捏了下许泽的肩膀“我好像不晕了，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用，马上就到了” 　　虽然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但校园里人算不得少。 　　谢天谢地许泽是个社恐，带着他专门避开人群走，不然叫他被班上的同学看见，真是要丢死人。 　　苏栎趴在许泽背上，好好反思了一下——关于自己说好要罩着人，反过来被照顾这件事。 　　面子有点挂不住。 　　许泽的书包或许是灌了水的海绵，重得要死，苏栎也没脸说，毕竟现在包括他自己都挂在许泽背上，许泽也没嫌弃他重。 　　由于书包太重，苏栎心安理得地搂住许泽脖子，两只手把书包带子穿了起来，轻松多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氛围蛮好，他似乎不应该说话。 　　但苏栎是个闲不住的，现在状态稍微好了一些，嘴就停不下来，问许泽“你觉得我这次能不能进前20啊” 　　苏栎回忆了一下，他其实今天状态不太好，考试的时候几道题都答得乱七八糟。 　　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点后悔。 　　莫名懂了那些学霸嘴里抱怨的：这道题我本来会的。 　　苏栎叹了口气“早知道我昨天睡早点了” 　　“我这都快学吐了，就凭这份精神，我爸不感动，老天爷也该感动了吧，不给我个前20说不过去” 　　苏栎在他背上絮絮叨叨，许泽上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他又开始下一个话题，许泽干脆不插话，听他一股脑念完，才说“能进，说不定不止20名呢，而且精神可嘉，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 　　苏栎也不是小孩子，但许泽这么一哄，好像许泽说的就是真的一样，特能蛊惑人心。 　　他一下就踏实了。 　　许泽拖着他的腿，把他往上抬了一下，问道“所以，你是想要你爸送你什么东西吗？” 　　他其实还有后半句“想要什么可以直接给我说” 　　苏栎感觉下巴有点痒，搭在许泽肩膀上蹭了一下，含糊道“也不是想要什么东西，哎，等我考进前20再告诉你” 　　“行” 　　医务室在高三教学楼边上，许泽背着苏栎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三个人。 　　校医一边叫许泽给苏栎泡生理盐水，拿冰块敷脖子，敷额头，一边叨叨今天来了好些个中暑的，苏栎还算症状轻的。 　　“来，给他测一□□温”校医甩着一支温度计，就要递给许泽，苏栎看那人忙得手忙脚乱，翻身从钢板床上坐起来，自己接了过去。 　　晃眼间，看见自己手上，拉了条口子，渗出来一道血痕。 　　苏栎夹着温度计，沾了一下旁边的冰水，没搓两下，伤口都搓没了？ 　　他抬头想叫许泽看看这个神奇现象，那人正在一边给他换冰袋，苏栎眼神突然一变“你手什么时候弄的？” 　　怪不得伤口被他搓没了。 　　根本没伤在他身上。 　　许泽外套袖口被撩上去一点，可以看见小臂背部皮开肉绽，狼狈地糊了一层灰，铁定是在楼梯口就撞坏了，方才还背了苏栎一路。 　　这人的嘴是长来做摆设的，受伤了也不会拒绝？ 　　许泽似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栎指的什么，顿了一下，才把手扭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背到后面“小伤，一点都不疼，就是我血多，看起来吓人” 　　校医还忙得团团转，没工夫来处理他们这边。 　　许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苏栎脑袋都气热了，轻度中暑马上就要发展成重度，他沉着脸，不由分说把许泽拽过来，脑袋上的冰袋一扔，温度计顺着T恤下摆掉到了床上。 　　苏栎没管，动作利索地换了一盆清水，把许泽摁到床上坐好，弯腰给他清洗伤口，又去药柜问校医拿了药膏抹上。 　　全程一句话没说。 　　再眼瞎的人，也知道他生气了。 　　过了一会，校医来看了一眼温度计，示意他们没什么大事可以先走，好给其他人腾地儿。 　　沉默地出了医务室，沉默地出了校门，眼看就要到岔路口，还是许泽没忍住，在苏栎决绝地迈开步子之前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别生气，小心上火” 　　……… 　　好小子，真会说话。 　　苏栎本来走了一路就热，许泽的话更是往炉子里拱火，他这火还没炸出来，一转身，许泽眼眶红了。 　　不是吧。 　　苏栎什么五颜六色的火都消了，难以置信地把许泽拉到一边树下“你你你一个男的，怎么说哭就哭，我又没凶你又没打你” 　　眼看着许泽那眼泪跟演戏一样，说来就来，苏栎吓得魂都没了。 　　他长这么大，最讨厌看见别人哭，女生哭他都烦，更别说男生，关键是这个男生长得比他高，好像还是他弄哭的。 　　就跟知道苏栎在想什么一样，许泽眼泪要掉不掉，包着一汪泪，也忘了什么忍辱负重的人设，冲他道“你没凶我，也没打我，你冷暴力，什么也不说，就晾着我” 　　苏栎看他越说越委屈，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许泽也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 　　苏栎根本不会哄人，只知道一个劲叫他别哭，许泽也就一直努力睁着眼，憋着不哭出来，但看起来更惨了。 　　“算了你还是哭吧” 　　眼睛一眨，眼泪就流出来了。 　　苏栎一个头两个大，否认道“我没冷暴力” 　　“你有” 　　“没有” 　　“有” 　　“好吧，或许我有”苏栎百口莫辨地看了许泽两眼，咬牙认栽道“下次我不这样了，下次好好和你讲道理，行了不？” 　　苏栎万万没想到，许泽居然拿哭来治他，直接给他命中要害。 　　看他哭得可怜，苏栎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好像和看别人哭时的心烦不太一样。 　　不过嘴上依然不饶人，恐吓道“不准哭了，再哭我又凶你！还有，下次遇到什么事，你再逞强睁眼说瞎话，我就把你嘴拿去器官所销号，听见没？” 　　他一服软，许泽水漫金山的架势立马止住。 　　苏栎被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情绪震慑住了，所以，真的不是装的吗？ 　　不敢问，问了等会又哭怎么办。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苏栎狠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他从兜里掏出纸，把许泽脸上的眼泪擦了，心里升起一股老父亲的不易和憔悴。 　　上辈子欠他的吧。 　　哭也哭累了，矛盾也解除了，苏栎心力交瘁，坐在花坛上，抬起头看许泽“饿了没？” 　　“嗯” 　　苏栎本来想说不饿就继续哭，哭饿了再去吃饭。 　　结果许泽这次学老实了，行吧，吃饭。 　　两人四处逛了一逛，时间不太合适，地段也不太合适，一家人少的店也找不到。 　　许泽突然停在一家店门口，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拉住了苏栎乱转的脚步“这吧” 　　“你确定？” 　　这家店里面人真不算少，但是比起周围门口还在排队的几家，倒是要宽松很多。 　　既然许泽坚持，苏栎也没什么好说的。 　　前脚一进门，就和邓鹏他们一群人打了个照面。一群人招呼着叫他俩去拼桌，苏栎想着许泽多半不喜欢这种热闹氛围，正打算拒绝，许泽帮他同意了。 　　…… 　　苏栎坐在许泽和邓鹏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社恐。 　　邓鹏看他俩落座，捶了一下苏栎的肩膀，表情略酸“刚才叫你一起玩，你不是懒得动吗？” 　　“怎么和他一起，你就不犯懒了” 　　苏栎开了一罐饮料，“我是送他回家，收保护费的，你知道个屁” 　　邓鹏当然猜不到，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都发生了些什么抓马事件。 　　他把头探过去一点，隔着苏栎瞟了眼许泽，这家餐厅安的白光，邓鹏看清许泽之后，疑惑地喂了一声“你还把人弄哭了？” 　　苏栎一口气没吐出来，被汽水呛得喇嗓子，许泽坐在一边，关心的伸手给他拍拍背，又拿了自己的温开水杯子递给苏栎。 　　一桌的人，眼看见苏栎喝下那杯水，包括邓鹏，都沉默了。 　　那是许泽喝过的水。 　　如果没搞错，这人的确是苏栎的话，那这人最事儿，讲究忒多。 　　邓鹏之前整他，给他喝了一口自己的水，被苏栎往杯子里倒过醋。 　　一桌子人都等着苏栎反应过来，然后看好戏。 　　餐桌上就有醋，甚至有人已经把醋递过来，传到了苏栎跟前。 　　苏栎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停止咳嗽，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指着许泽。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才看见许泽泛红的眼眶，以为这大少爷都要怕哭了。 　　苏栎：“我没弄哭他，他这是红眼病” 　　…… 　　虽然但是，红眼病不应该红的是眼珠子吗，人家可是红的眼眶。 　　又虽然但是，没人敢拆苏栎的台子。 　　邓鹏狐疑地看了眼许泽和苏栎，又看了看自己旁边乖乖吃饭的林奕，好像突然开了窍，没过一会儿，把苏栎拉了过来，在他耳朵边嘀咕道“哥们都懂，你对人家好点，你现在这样太凶了，容易把人吓跑”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 　　苏栎额角狠狠抽了抽“你懂什么了你？” 　　邓鹏哈哈笑了两声，转过头给林奕剥小龙虾，不说话了。 　　所有人对邓鹏和林奕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虽然两人都是男的，但习惯了他们俩的这种相处模式，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现在奇怪的是。 　　那个新同学为什么也在给他们大哥剥小龙虾啊。 　　许泽从一落座，就没怎么动筷子，面前摞了一层小山高的虾壳，强迫症似的把虾仁挨个码好，放在苏栎手边的盘子里。 　　就是虾仁的形状有些惨不忍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许：我尽力了~ 第9章 出气 　　快吃完饭，邓鹏招呼着苏栎等会一起去网吧。 　　反正明天是周末，他现在也好了伤疤忘了疼，立马就要答应。 　　许泽在一边闷咳了一下，苏栎一听他咳嗽，心里就没来由发紧，估计是第一天被他那哮喘吓出来的后遗症。 　　“是不是这里空气不流通？要不我先送你回去”苏栎猛地想起来，今天周五，许泽好像还要上夜班“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手不方便” 　　再过几天，一定给人换个工作。 　　苏彬武要是不答应他，他就死缠烂打。 　　许泽偷瞄他一眼，苏栎放学那会儿还说困，现在又要去网吧玩游戏。指不定熬到几点。 　　“我给老板请假了，今天不去”许泽看苏栎打算送他回家，神色微动，眼含期待地看着苏栎“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网吧，可以吗？” 　　“啊？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人特别多” 　　“但是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和你待在一块” 　　…… 　　许泽今天下午被他骂了一通，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抓苏栎的心软那是一抓一个准。说话也是一句比一句直球。 　　招架不住。 　　但苏栎还是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他，正要叫他再想想，邓鹏比苏栎积极，直接上手挽着许泽胳膊“走走走，许少爷，今天带你见识一下网吧长什么样” 　　苏栎愣了一下，看许泽被邓鹏推着往前走，那人倒是罕见地没有产生什么抵触。 　　他心里放松下来，眼角带了一抹笑，恍惚间觉得，许泽适合这样，多一点人围着他，热闹。 　　许泽却不这么觉得，生怕苏栎没跟上似的，三步一回头，正好撞进苏栎满眼笑意里。 　　夏末晚间，后南路，商业街二楼一连排，几乎都是网吧。 　　恰逢周五，人满为患。 　　一群人没去成明日之星，换了家不常光顾的。 　　其实两家网吧就挨着，之所以不经常来，还是因为比较贵，在一群高中生看来，装潢云云都不甚重要，过犹不及，便宜才是王道。 　　许泽一进门就东张西望，打眼一看就知道没进过网吧。 　　他们统共七个人，五个人玩游戏，林奕向来看邓鹏玩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苏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排许泽。 　　“你自己要跟着来的，你现在打算干什么，看电影还是玩小游戏？”苏栎帮他开了电脑，点开了8K8K，打算随便给许泽挑一个。 　　许泽看着苏栎的后脑勺，嘴角罕见地抽了两下，很快压住，问道“林奕干什么呢，我跟他一样” 　　“他看邓鹏玩，你也要看邓鹏玩？”苏栎给他点开了黄土旷工，不小心摁成了双人，建议道“那你和我换个位置，你去看他玩游戏” 　　邓鹏坐在苏栎旁边，受宠若惊地道“来吧少爷，我教你玩，这样以后你也可以和苏栎组队哦” 　　不知道邓鹏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净说疯话，苏栎给了他一记眼刀，侧过来准备和许泽换位置。 　　许泽默默关闭了那个小游戏页面：“我看你玩” 　　“这……”苏栎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玩游戏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在一边看，特别是有些爱指点江山的弱智，遇到这种情况，苏栎可以把电脑关了直接和他打一架。 　　察觉到他的迟疑，许泽偏过头看着苏栎“不行吗？” 　　又开始了。 　　苏栎坐回自己的电脑椅“行行行，当然行” 　　他敢说不行吗？他不敢。 　　邓鹏正在加载游戏页面，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幸灾乐祸地看着苏栎，那意思明摆着是——你也有今天。 　　这家网吧里见不着外面天色，捻指间，换了几波人，网吧里喧哗只增不减。 　　苏栎死亡间歇往后一仰，伸了个懒腰，听邓鹏在一边瞎指挥，同时接过了许泽递给他第三杯牛奶。 　　喝不下了，想上厕所。 　　苏栎瞟了一眼复活时间，许泽看他玩了这么久，估计也学了一星半点，他招呼许泽道“你帮我玩一下，随便动动就行，别出去乱跑” 　　看许泽摩拳擦掌地接手了他的位置，苏栎生怕顺风被他玩成逆风，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卫生间在大门左侧，苏栎洗了手出来，只觉得今晚这家店生意竟也不错，又来了一波人。 　　大概五六个，和他约莫同龄，不过和一般白T黑裤的高中生不太一样，几个人的穿着都异常讲究，甚至是浮夸。 　　他不过粗略一扫，心里记挂着许泽那三脚猫的功夫，加快步伐回了座位。 　　还好，许泽没有自作主张，只是操纵着游戏角色在野区转悠，一边团战打得热火朝天，也没出去吭个声。 　　苏栎敲了敲许泽肩膀，示意他起来让位。 　　许泽应了一声，正要往旁边挪，余光一扫，看见了苏栎背后路过的一群男生。 　　眉心狠狠一抽，面具有了一丝崩坏。 　　苏栎并没注意到，戴上耳机进入战局，里面正打得热火朝天，他跟着团战完一波，才发现许泽人不见了。 　　应该是上厕所，苏栎没多想。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苏栎坐不住了，半站起身巡视了好几遍，没见着人影，拿起手机就要给他打电话。 　　邓鹏正在被对面追着打，还要抽空嘲他跟个空巢老人似的。 　　苏栎多余搭理他，电话刚拨出去，看见了许泽放在桌上的手机。 　　干什么去了，手机都能忘。 　　见苏栎真的放不下心，邓鹏也收了损色，“这么大人，你还怕他在网吧走丢了？再说，他才来一中多久，又没得罪什么人” 　　不说都还好，一说这话，他倒是给苏栎提了个醒。 　　“吴青今天怎么不在？”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苏栎记忆回笼，这才想起放学之前，吴青似乎想找许泽麻烦来着。 　　邓鹏也跟着愣了一下“他好像说，他今天要等人？” 　　吴青能等谁，平时除了跟着邓鹏苏栎就是带着一群小弟鬼混。 　　苏栎可以肯定的是，吴青不敢拿许泽怎么样，但许泽怕他怕成那样，就是吴青什么都不做，说两句刺儿话，都能给这傻孩子又加一层心理阴影了。 　　况且许泽现在放苏栎眼里，就是个陶瓷片儿做得，别说碰一下打一下，就是人一多都怕他喘不过气。 　　吴青又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些，没轻没重的出个意外怎么办。 　　“你们先玩着，我出去一下”苏栎放下耳机，一手抓了许泽的手机就要走，邓鹏在后面鬼哭狼嚎“大哥，四个人玩个毛啊，我让小林子去帮忙看看，你别走，哎，叫你别走啊” 　　他要是能留得住苏栎，那苏栎就不叫苏栎了。 　　林奕无声地放下了手机，坐到苏栎位置上，尽职尽责地当起了替补。 　　玩得比邓鹏好。 　　苏栎在店里转了一圈，吴青没看见，平时跟着吴青那几个也没在这。 　　或许是他想太多，许泽说不准是嫌网吧太闷出去透气儿， 　　果真，刚出大门，转了两折弯，远远地看见了许泽靠在阳台上。还有刚才那一群走浮夸风的男生。 　　几个人站在许泽对面，或多或少，嘴里手里都叼了只烟，乌烟瘴气的，苏栎隔得老远，许泽背对着他，但苏栎隐约能听见那人发出的呛咳。 　　这倒霉孩子什么体质，又遇上中二病了。 　　苏栎人还没走过去，远远地先叫了一声许泽，那人猛地低了一下头，转过来看他，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不只是许泽，对面那几个男生也看过来，苏栎认出来最前排的一个——开学那天在景和骂人骂得最凶的那个。 　　好像叫软什么来着？ 　　苏栎脸上习惯性带着假笑，只不过这次假得离谱，他走过去眼疾手快地把许泽扯到身后，闻到了一股浓烈厚重的烟味，呛得他差点没忍住。 　　苏栎顿时也管不得什么软不软的了，脸上的笑消失无踪，添了愠色“他们逼你抽烟了？” 　　许泽站在苏栎身后，垂眼不敢看他“我，我都说了我不会，咳，他们说不抽就不让我走，我又怕耽误出来太久，所以，咳” 　　“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苏栎没看许泽，面色深沉地扫了一眼对面，五个人，长得都不怎么壮，不过要打起来，靠他一个人还是够呛。 　　本来想着带许泽走了了事，但现在他的人受欺负了，对面居然还给许泽抽烟，他这要是都忍了，他苏栎就是个把承诺当放屁的人。 　　还罩着许泽呢，罩到烟堆里面去了。 　　苏栎眉目一凝，越想越气，直接伸腿把旁边储物室的门猛踹了一脚，轰地一声踹开了。 　　对面五个人似乎从他刚一出现，就一脸呆滞，特别是最前面的那个软什么，看起来不像霸凌者，反而像是见了鬼一样。 　　现在看苏栎要和他们来真的，阮篱抖了一下，看了看苏栎，又看了看躲在苏栎身后一脸受气样的许泽。 　　一句祖安语实在是没忍住。 　　“你他妈还骂？”如果说上次苏栎见阮篱骂人，还带了几缕欣赏，这次就只剩不爽，漫无边际的不爽。 　　苏栎学习不怎么行，打架还算说得过去。 　　他甚至不想叫邓鹏他们来帮忙，从一边开着的储物室里抽了一把扫帚，又轰地一声把储物室拖过来关了。 　　一挑五，不是全无可能，拿道具也不可耻，但是今天这口气，怎么也得出了。 　　许泽似乎也被他这架势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苏栎会气成这样，开口劝他“我……”还没我出来，被苏栎骂了一顿。 　　“你闭嘴，等会还要和你算账” 　　出来半个小时不吱一声，手机也不带。 　　许泽被他这么一吼，噤了声，对面更是被他对许泽这态度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阮篱呆滞地看了他哥一眼，仿佛八辈子受的惊吓都没这一晚上多。 　　许泽站在苏栎后面，给阮篱打了个手势，眼神看起来贼凶，凭借阮篱多年和他哥鬼混的默契，他能解读出来的就是——你今天要是敢和这人打起来，我改天不扒了你的皮。 　　他哥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还怂成这样啊？ 　　关键是现在不是他要动手，明明就是这个人要打他。 　　阮篱欲哭无泪地看着许泽，许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抬手扶了一下额，行吧，只有牺牲他自己了。 　　他们这块阳台在商业街的背面，晦暗偏僻，平时除了保洁阿姨，估计没人会来。 　　苏栎刚凶完许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了，好像这事也不是他能预料的，顿时有点后悔，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有先委屈他一下。 　　苏栎正想着等会收场给人好好道个歉，许泽被他骂了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 　　突然，弯腰剧烈地咳了一下。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干什么！你又骗老婆！又博同情！（你完了！） 第10章 男生之间嘛，很正常 　　阮篱还呆着呢，一看他哥开始咳，以为是犯病了，又觉得现在这个季节，不应该犯得这么频繁，开学那会不是才住了院吗？ 　　许泽身后的手给他比划了个方向，意思是叫他快走，阮篱蓦地了解，招呼了一群状态外的兄弟就往楼下窜。 　　苏栎被许泽吓得魂飞魄散，扫帚一扔，伸手把人给扶住了。 　　许泽的症状愈演愈烈，已经发展到喘不过气，突然脑子一抽。 　　自己今天……好像， 　　没、带、喷、雾…… 　　这下真完了。 　　阮篱一群人下楼，跑出好一段路，都还云里雾里。 　　梁渠看了一眼阮篱跑得发白的脸“云哥这是什么情况？” 　　“***，你他妈问我，我知道个**？这人什么***啊？我哥这么听他话？”阮篱活了17岁，没见许灵云怕过谁，就这次许家老爷子嫌他哥太混，要早早地让他结婚，他哥差点没和老爷子断绝父子关系，阮篱想到这，突地不爽起梁渠“你自己回去问问你哥，他妈的，贱不贱，想和我哥结婚？他妈的他都22岁了，许家就我哥这么一根独苗，他想屁吃呢” 　　最后还是许灵云和老爷子各退一步，换了个学校让他洗心革面。 　　所以，这是改革成功了？ 　　不能吧，上一秒还在和他们吞云吐雾，劝都劝不住，下一秒就疯狂甩锅装柔弱，这他妈真不是人格分裂？ 　　许泽现在也很迷茫，他是要等苏栎打120？还是说装死然后诈尸？或者是奇迹般地康复？ 　　算了，综合比较，他还是从二楼跳下去比较妥当。 　　苏栎在他周身也没摸到喷雾，急得满头大汗“你的药呢？” 　　许泽看苏栎急成这样，突然有点后悔，他又骗人，还骗了一出大的。 　　要是让苏栎知道了，这暴脾气把他从二楼甩下去都是轻的，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搭理他。想到这，许泽深吸了一口气，千万不能被发现。 　　苏栎没找到药，急得团团转，脑子都不太灵光，他这17年的知识，到了这种情况，抠破头也找不到派的上用场的。 　　看着许泽脸色发白，他只能在一边叫他吸气，刚发出一个音节，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在抖。 　　突地脑子里闪过一个离谱到没边的念头，苏栎来不及多想，两眼一闭，迅速俯下身。 　　电视剧害人不浅。 　　许泽蓦地睁大眼，这次是真的忘了呼吸了。 　　无人光顾的角落，融于夜色，唇齿间烟味和少年气息交缠。 　　邓鹏一局游戏刚打完，收到了苏栎发来的消息——先走一步，下周见。 　　这就鸽了？人到底找到没啊？ 　　苏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苏彬武叫了他好些声都没答应。 　　“考得怎么样？” 　　苏栎瘫在一边的餐椅上，“啊？哦，不怎么样” 　　苏彬武也回家没多久，看苏栎神魂颠倒的样子“魂都考没了？” 　　他在微信页面发了条多谢，起身坐到了苏栎旁边，猝然闻到一股烟味。 　　关于抽烟这件事，他没有专门给苏栎强调过，但不代表他同意十七岁的孩子抽烟。 　　“烟味哪来的？” 　　苏栎本来要死不活地挂在椅背上，被苏彬武一问，像做了亏心事被发现，往手上哈了口气，登时反驳道“什么哪来的，能是哪来的，难不成别人抽的烟还能钻我嘴里？” 　　既是欲盖弥彰，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彬武料想苏栎会耍小聪明，说是别人抽的二手烟沾身上了，结果超出预料，更显得苏栎这次极端反常。 　　“别人抽的烟钻你嘴里？” 　　苏彬武重复了一遍苏栎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对。 　　苏栎分不出心思来和他爸斗智斗勇，急急忙忙冲了澡就进屋窝着。 　　和许泽每晚的学习视频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今天考完试，就该断了。理所应当，情理之中。 　　这才是正常的，苏栎觉得不正常的是他自己。 　　他瞪着那个聊天框瞪了好一会，也没被他盯出一个小红点。 　　直到零点整，苏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偏过头，越过枕边的手机凝视窗外沉谧的夜色，无星无月。 　　他正要翻身继续辗转反侧，手机屏幕乍然亮起，苏栎迅速拿起来 　　…… 　　高温黄色预警。 　　什么傻逼，大晚上给人发这种短信，不是有病是有什么。 　　苏栎愤然锁屏，重新倒回床上，又心有戚戚地打开屏幕看了两眼。 　　收到了第二条高温黄色预警。 　　不过这次的预警显得有人情味多了，后面还附赠了一条：睡了吗。 　　苏栎就在聊天列表里盯着那条消息，不敢点进去，生怕对方那会显示什么输入中…… 　　许泽猜他是睡了，一鼓作气发了一条视频，说道：学习视频，今天累坏了，明天看吧 　　许少爷隔了片刻，又发了一句：不对，已经是今天了，那，晚安。 　　考完试还发什么学习视频？莫名其妙说什么晚安？ 　　这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苏栎没收到消息又心心念念，收到了脑子却更是一团乱麻。 　　理了半天，理出来一个结论：许泽这纯情boy或许根本就不懂，毕竟男生之间嘛，亲一下嘴很正常。 　　苏栎的脑子有没有被这个逻辑说服，他不知道，总之他自己一厢情愿地，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歪理。 　　- 　　南山一中有个怪毛病，考完试第一时间不公布成绩，非得等到家长会再公布。 　　苏彬武周一又抽不开身，提前一天给老秦打电话开了个线上家长会。 　　他没开免提，苏栎垮在书房门把手上，两眼希冀地盯着苏彬武拿电话的手，电话那头老秦的声音听不真切，苏栎试探地问“多少名？” 　　隔了半晌，苏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苏彬武突然冲他比了个剪刀手，苏栎一愣，差点激动地窜上天花板，把书房门推来推去，拉开拉合，吱嘎吱嘎响，苏彬武失笑，挥了挥手，把人撵了出去。 　　苏栎只是想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其他的家长会内容，年年复年年，毫无新意，他丝毫不想听，一看苏彬武招手，咻地一声就出了门。 　　南山一中周围除了有一两所职业学校，再远一段便是大学城，中间穿插了许多考研机构，课后辅导，还有自习室。 　　距离一中不远，苏栎没去过，但路过时也常能看见有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 　　苏彬武托人给许泽找的兼职就在这一片，只用周六日按时负责去自习室开门，关门，打扫卫生整理物品，其余时间守在那就行。 　　苏栎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泽，又不乐意在微信上说，只觉得当面讲比较靠谱。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见见那人高兴的样子。 　　微信上面看不见，错过了挺可惜。 　　于是硬生生憋了半天，就差给他憋出病，半梦半醒在床上煎熬了数个小时，天还没完全大亮，迷迷糊糊地就出了门。 　　南山一中门口没有公交站，一中学生都在后南路上下车。 　　苏栎起得实在太早，早餐店都没怎么开门，他只能在广场便利店买了牛奶面包，绕到后南路等人。 　　周五那家网吧也在这，苏栎咬着吸管，借还未熄灭的路灯，朝二楼看过去 　　倏忽面皮一烫，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眼。 　　各路公交车开始陆陆续续在这个站台停下，又开走，苏栎遇见了好些个熟人，就是没碰上想见的那一个。 　　直到看见邓鹏从车上一步三跳地蹦下来，苏栎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迟到了。 　　邓鹏百米开外就见着苏栎蹲在那等人，他刚一跳下车，见苏栎也跟着站起来，臭不要脸道“你在这等我呢？” 　　苏栎盯着邓鹏背后下车的乘客，依然没等到人，插着兜就要走。 　　邓鹏跟在他旁边，看苏栎一路上哈欠连天，随口问道“你几点起的？” 　　“五点” 　　白忙活一场，苏栎心里有点蔫巴。 　　或许许泽压根不来上学，早知道他该问问。 　　邓鹏难以置信，侧目瞅了眼苏栎眼下的黑眼圈，不似作假，惊道“五点？你在这等了我两个多小时？” 　　…… 　　“少往你那脸上贴金” 　　邓鹏不解“那你在等谁，那人还放你鸽子？” 　　凭心而论，有些人完全可以把嘴缝上。 　　苏栎哽了一下，恹恹道“我在这视察民情不行？” 　　邓鹏打趣“那您还挺尽职的哈，眼袋都给熬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去动物园兼职了没来得及卸妆” 　　…… 　　“你最近是不是欠抽？” 　　邓鹏见好就收，找了苏栎不痛快，拔腿往学校冲，一进教室差点撞个人仰马翻。 　　许泽或许有点碰瓷的体质，刚接好的开水被邓鹏一撞，洒了一身。 　　“卧槽，好烫烫烫烫烫烫烫，你这人怎么大夏天喝开水”邓鹏不过是手背溅上了几滴，就烫的龇牙咧嘴，转眼看许泽被泼了一身，心里一跳，连忙叫他把外套脱了。 　　许泽沉默了一下，他穿了外套，倒是没怎么被烫到，不过衣服算是全湿透了。 　　邓鹏见他衣服泼湿了也不脱，毕竟是自己横冲直撞酿成的祸事，朝他说“你快脱了，我给你拿去晾” 　　“不用，管好你自己就行” 　　邓鹏蓦地看过去，觉得许泽的语气有几分怪异，还没等他意识到这份怪异来自哪，许泽低眉顺目地，开始连声给他道歉。 　　这一道歉，把他给整懵逼了。 　　“你道什么歉，我撞的你，你倒是把外套脱了呀，湿成这样” 　　许泽就像听不懂人话，外套也不脱，反而开始皱眉捂手，朝着上面被烫红的一片吹气，嘴里还念“真的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接开水的” 　　一整个听不进人话的架势。 　　邓鹏说不通他，第一次觉得有人这么油盐不进，不知道谁受得了。 　　受得了的人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这个千万不要当真，我就图一乐，亲嘴治病什么的当然是大大的LOU！ 第11章 真假小许 　　“怎么搞的？”苏栎走到教室门口，正要给许泽发消息，问他今天怎么又没来上学，进门就看见了这出。 　　倒霉孩子又在一个劲给人道歉。 　　还被泼了一身开水，手都红了一片。 　　邓鹏眼睁睁地杵在原地，看许泽对苏栎有问必答，千依百顺的态度，脑袋顶冒出了三个问号？？？ 　　自讨没趣地回了座位，余光瞥见苏栎旁若无人地去牵许泽的手，应该是在看有没有烫着，邓鹏后背升起一股凉气，发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眼看啊没眼看。 　　苏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人模狗样了，甚至算得上是……体贴？ 　　许泽的校服外套湿了一大块，苏栎摸了一下，浸透了。 　　“脱了，我给你晒一下” 　　和邓鹏一样的建议，许泽这次看起来听得懂了，不过仍旧不愿意脱，东支西吾地理了下袖口“不用，等会就干了” 　　苏栎算是知道他这人，倔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动。 　　只好服了软，去自己抽屉里翻了一下，翻到两件外套，一件是他平时拿来午休垫脑袋的，另一件还装在塑料袋里，苏栎掏出来递给了许泽。 　　“快去换” 　　许泽换得很快，进教室的时候，苏栎想看看合不合身，不小心看见了空荡荡的领口。 　　里面也脱了？ 　　苏栎眼神立马闪到一边，面不改色地问“里面也打湿了？” 　　“嗯”许泽声音很轻，苏栎不动声色地盖住耳垂，不说话了。 　　许泽看他不言不语，以为他是介意自己这样穿，开口询问“要不我还是把里面的衣服穿上吧，其实也没有多湿，只是湿了一点，都没有浸透” 　　他不光说，还身体力行地又要出门，苏栎免得他胡思乱想，从许泽手里夺过湿衣服，临出门前，把许泽的领口往上拉到了头，嘴里依旧不饶人“要穿外套就好好穿，闷死你得了” 　　给人拉好拉链，苏栎叫许泽别跟着他。 　　也不管还要不要早读，径直下楼去了操场，把许泽的衣服捋直，抖了两下，挂在了住校生晒的被子旁边。 　　空气中被抖落了一股清香，苏栎突然无厘头地抬起自己T恤下摆嗅了一下，嗯，不愧是他，什么味道也没有。 　　苏栎站在操场角落守衣服，打算等晒干了再回去。 　　高二年级的家长会，上半部分是校领导统一讲话，后半部分才是各班自行组织。 　　苏栎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坛边上，凭借着5.0的视力，百无聊赖地数了数操场里有多少打伞的，多少戴帽子的，多少秃了顶的。 　　数到后面人越来越多，他数不下去了，摸了一把许泽的衣服，还没干。 　　又在人群里到处查探，试图找到许泽的家长，不过不知道那不负责任的家长，会不会来给儿子开家长会。 　　找了半天，愣是挑出了几个看起来过得去眼的，自动给许泽标了父亲1号，2号，3号和母亲1号，2号，3号。 　　直到他拿着干衣服回教室，看见许泽座位上坐了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大叔，还装模作样地穿了一身西装革履，凹出来几分大老板的气概。 　　一看就是许泽找的演员。 　　由于提前一天开了线上家长会，因此班上几个家长的位置空着，苏栎算是一个。 　　他在走廊外面没见着许泽，把头探进教室也没看见人，于是猫着腰从后门溜了进去。 　　老秦正站在讲台上分析成绩单，看见苏栎旷课一上午，现在才溜进来，气的差点卡了一口痰。成绩单已经念到二十多，苏栎本来想听一下许泽的排名，不过都到了这个位置，许泽的成绩肯定早被错过了。 　　他坐在自己位置上，算是充当了苏彬武的身份，还闲不下来地去和许泽找的演员大叔攀谈。 　　“大叔大叔，麻烦你把这个衣服放他抽屉里面” 　　那大叔手里捏了张成绩单，眉头微皱。 　　苏栎心头一乐，嘿，这演员演得还挺像。 　　演员大叔看了苏栎一眼，接过了许泽的校服“许……许泽的？” 　　苏栎看他念名字的时候卡了一下，更乐了，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拍了一下大叔宽厚的肩膀“叔，业务有待加强” 　　许霆军觉得他儿子新认识的这个小同学，有点意思。 　　就是脑子好像不太醒活，净说胡话。 　　他朝苏栎笑了一下，平时那张八面威风，不苟言笑的脸和蔼了起来，问道“你跟许泽关系挺好？他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许霆军知道他儿子的德行，简单来说：狗改不了吃屎。 　　认识的朋友也没一个正经人，想他雷厉风行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结果生了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一点他的优良德行没学到，净学了些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本事。 　　打不得骂不得，碰破点皮他家里那位就要拿他这个当爹的开涮。 　　看这演员大叔居然这么恪尽职守，苏栎这个闲出鸟的，给大叔当起捧哏“关系特好” 　　“许同学吧，又可爱又善良，讲文明懂礼貌，乐于助人热心肠，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虽然这大叔是演员，不过苏栎的夸奖可不是演的，许泽可不就是这么招人稀罕。 　　苏栎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就是有点内向，容易受人欺负，不过有我在，叔你尽管放心” 　　许霆军八风不动的脸抽搐了一下，虽然当时强行给许灵云安了个社恐的标签，但是他没想过这小子会真的照办，还这么会演？ 　　内向，可爱，善良，礼貌…… 　　老爷子这辈子也没幻想过，这种词能安在他儿子身上。 　　难道不应该是恶劣，粗鄙，冷漠，自大？ 　　虽然是他亲生的，但是，他这评价真没有掺水，许灵云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够把他气得升天好几回了。 　　苏栎看大叔的表情精彩纷呈，觉得多半是演够了，见好就收，打算溜出门去找许泽，又突地想起什么要紧事，转过头“叔，你们商量的多少钱？” 　　许霆军被他跳跃的话题问得一呆“什么多少钱？” 　　看来是还没给钱，价格都没商量好。 　　苏栎考虑了一下“在学校坐半天，打个商量就100吧，来我扫你” 　　看许霆军没反应，苏栎又自顾自道“叔你是不是不用微信？那我给你现金” 　　他伸手在书包里掏了一下，平时放在包里急用的现金总算派上了用场“100块钱，说定了哈” 　　许霆军不拒绝，苏栎当他同意了，把那张皱皱巴巴的钱搁他手上，还真心建议道“大叔你记得开个微信，现在年轻人都不用现金了，祝你生意兴隆” 　　一溜烟出了门。 　　留老爷子捏着一百块钱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第12章 我没有头绳，所以送你这个 　　高二年级家长会，家长坐教室里，学生就在外面走廊站着。 　　苏栎的好消息直到现在都还没告诉许泽，在二楼人堆里转了一圈，厕所都去了两次，碰见邓鹏抽了烟从里面出来。 　　苏栎现在一闻见烟味，嘴里就不自在：“家长会你还抽烟？嫌命太长了是吧” 　　邓鹏挥了挥周身的空气，又狠狠嗅了两下“怕什么，就因为是家长会才不怕，厕所里烟味浓得跟什么似的” 　　苏栎突然觉得，他来厕所找人真是脑子不清醒，熏成这样，许泽是多受虐狂才会来这吸二手烟。 　　他闲人一个，既不担心家长会，又不担心成绩，漫无目的地从楼上荡去楼下，总算在操场门口看见了许泽。 　　“你去……”苏栎还没问完，许泽看起来比他着急，一把抓住他，就往教学楼反方向走。 　　“？去哪？”苏栎下意识觉得这人有点不一样，好像周身的气场强了一些。 　　没那么乖顺。 　　许泽不知道去哪，总之不在教学楼待，走到半路，看见体育馆开着门，拉着苏栎就进去了。 　　“来这干嘛？”苏栎被他弄糊涂了，一时又忘记了兼职的事。 　　“打乒乓” 　　…… 　　“你认真的？” 　　也不是说不能打，但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家长会开到一半把他拉过来就为了打乒乓？许泽看起来也不像热爱运动的人。 　　许泽一点不觉得奇怪，一本正经地递给苏栎一个球拍“嗯，你陪我” 　　“不打不打，热死了，谁要陪你打乒乓”苏栎一个翻身坐到乒乓台上，这个体育馆离高二教学楼近，平时没其他人用，今天家长会，更是一个人没有。 　　苏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许泽坐过来“这里有点风” 　　许泽没坐，站在旁边垂眼看着他，忽的来了句“那我们去吃饭吧” 　　这孩子今天是不是脑子缺了根筋？ 　　苏栎简直啼笑皆非，曲起一条腿“现在食堂还没开门，再说，开家长会呢，你等会不回去送送你请的演员？” 　　许泽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回教室了？” 　　“不然呢，这大叔还挺负责，演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 　　许泽舒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老爷子哪里来的消息，居然亲自过来，不过看苏栎应该是误会了。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身上没盖住的那股劲也收敛了，听话地坐到了苏栎旁边。 　　尽管是苏栎叫他坐的，这下真坐过来了，苏栎又觉靠得太近，拧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朝一边挪开了点距离。 　　两个人抱也抱过，背也背过，苏栎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别扭个什么玩意儿。 　　许泽挨他一下，他都浑身过电一样。 　　馆外是砚湖，湖边垂柳婆娑，水澈石清，苏栎盯着那突然散开的一圈涟漪，总算记起被他遗忘了快一天的事。 　　整个人活泛起来，眼里染上了神采，偏过头问许泽“你想不想换个兼职？” 　　许泽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思索了片刻“想，想啊，但是没找到其他工作，暂时只有继续在酒吧了” 　　正中下怀。 　　苏栎没察觉到许泽的迟钝，兴冲冲掏出手机，给许泽推了个联系人：“这人是我爸同事，拜托他帮你找了个自习室管理员的兼职，很轻松，主要是安静，工资也还行。” 　　许泽的脸部肌肉明显麻了一下，像被人抽了一耳光，木愣愣地问“你让你爸帮忙找的？” 　　“对啊” 　　许泽眸光微滞，似乎是有点纠结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是考进前20的奖励？” 　　苏栎顿住，瞬间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在邀功？忙反驳道“不是，怎么可能，这个只是附带的” 　　许泽心里舒坦了不少。 　　- 　　家长会只开半天，两人吃完饭回教室，一切都回归原样。 　　“苏栎！” 　　邓鹏手里拿着成绩单，激动过头地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苏栎挣了两下，没挣开，蹙眉道“又发什么神经？” 　　许泽本来走在他身后，看见那张成绩单，知道这一关是怎么也逃不掉，默默地回了座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班上的同学都在激动地讨论这次考试，邓鹏也不例外，指着成绩单上左边那一列，难掩激动“你你你，你不知道你这次考到18名了吗？” 　　“我的妈，18名啊，我操了” 　　“你小子之前是不是装的？” 　　邓鹏的无意识吹捧，对苏栎极度受用，他翘了下嘴角“小样，你哥我，18名，洒洒水而已” 　　邓鹏虽然十分不屑苏栎的自大样儿，但18名对他这个常年倒一的人来说，真的很牛逼。 　　他抖了抖手上的成绩单，装模作样道“承让承让，不过你爹我这次也有进步” 　　“哦？”苏栎眉尾一挑“你不考倒数第一了？” 　　之所以这么惊讶，只在于，邓鹏的智商，除了苏栎把他捧上过倒二的宝座，暂时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本事。 　　邓鹏拿着成绩单，宣读圣旨似的仰头转了一圈，嘚瑟道“当然，这次我倒数第二” 　　他转到一半，似乎才注意到许泽，脸上的嘚瑟瞬间凝固。 　　许泽嘴角一抽，很想点根烟冷静一下，不然他可能会抽死邓鹏他丫的。 　　“倒数第一是谁？” 　　这话是苏栎问的。 　　他问这话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毕竟从高一到现在，除了他和□□，还没人考过倒一倒二。倒三往往能和他俩拉开断崖式差距。 　　现在突然多了个接盘侠，实在是新奇。 　　这片区域突然没人说话，邓鹏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最后看了看许泽那一脸阴郁的面板，有点发毛。 　　就在他发毛的当口，成绩单被苏栎扯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邓鹏觉得，那一刻，许泽或许想杀了他。 　　怎么可能呢，许少爷那么心慈手软，当然会选择原谅他。 　　成绩单右列底部，赫然两个大字——许泽。 　　更触目惊心的是，这人的成绩，和邓鹏比起来，都算得上是掉层。 　　什么概念？邓鹏总分不过250，这人就能考25分。25分！ 　　苏栎梦游似的凝视着那个25，很希望后面多出那么一个零，或者是他自己看岔批了，25分…… 　　他苏栎第一次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我闭着眼睛都不止这么点分。 　　六科，平均一下，一科考4分，苏栎没忍住，本来是震惊和讶异的情绪，在想到4分这个点时，笑出了声。 　　笑归笑，了解情况归了解情况，苏栎揉了把脸，好不容易崩住了，偏头看许泽一脸幽怨，凑过去把成绩单搁到他桌上“说说吧，什么情况” 　　最后一个况字，差一点没憋住，说成了抗。 　　不能笑，再笑许少爷要生气了，苏栎并拢食指和中指，往下扯自己的眼角，总算是没垮台。 　　可惜，为时已晚，少爷已经生气了。 　　许泽扭过脸，把成绩单往苏栎面前一推，闷不吭声。 　　看起来恼怒于对方耻笑自己，实则飞速思索这均分4的成绩应该怎么解释。 　　苏栎看人要气不气的，把邓鹏这一群看热闹的遣散了，跨坐在许泽对面“你看我，我不笑了，真不笑了，说说呗，有什么特殊情况？影响了你发挥？” 　　苏栎既怕许泽真生气，又觉得他生起气来，特好玩，坏心眼作祟，一边逗火一边降火“之前不是说，自己成绩还不错吗？” 　　此刻一想到当时许泽的表情，和说出这话的自信，苏栎又要忍俊不禁，咳嗽两声盖了下来。 　　许泽怕的就是这个，早知道当时不放大话，他看了苏栎这个没诚意的一眼，信口开河道“我就是不适合考试” 　　“嗯” 　　“其实平时学习还行” 　　“哦” 　　“真的” 　　“昂” 　　眼看着苏栎要笑抽过去，甚至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节。许泽算是知道了，这人根本没觉得他考25分有什么端倪，只是单纯觉得好笑。 　　是哪，哪个正常人能考25分呢？ 　　许泽本来心虚着，现在一看穿苏栎的心思，立时放松下来“你笑吧，我知道我脑子笨，你嫌弃我就直说” 　　自贬的效果，立竿见影。 　　一听他这么说，苏栎收敛了笑，宽慰道“哪里笨了？” 　　许泽自暴自弃地“我一到考试就紧张，特没用，只能考这么一点难看的分数” 　　所以是因为紧张？苏栎突然觉得没那么好笑了。 　　怪不得给他发的学习视频都逻辑清楚。一到自己这里就翻车。 　　许泽眸子清澈，委屈得不得了，朝他看了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之前还告诉你，说自己成绩好” 　　苏栎脑子里的线崩断一根，哦豁，逗过头了。 　　眼看这人就要哽咽，苏栎立马道歉“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我考进前20 都全靠你，我就是嘴贱，闹着玩的，消消气” 　　许泽垂眼看着桌面，头也不抬，苏栎做了个给他下跪的手势“哥错了，要不你也笑我一下？两下？” 　　话是这么说，许泽又怎么可能会嘲笑他，之前知道他倒数第二的成绩，还痴心妄想进挤前20。 　　许泽是怎么做的？ 　　人家鼓励他！给他加油打气！给他录学习视频！给他买教辅！ 　　他是又是怎么做的，白眼狼！没心肝的！ 　　苏栎脑子转过弯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恨不得穿越回前几分钟，捂死自己那张烂嘴，讨饶道“真知道错了，随你怎么处置，是想清蒸油焖还是生吞活剥，悉听尊便” 　　奈何许泽是个温软性子，苏栎一服软道歉，连忙道“我没生你气，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 　　许泽是不跟他计较，但苏栎觉得自己不可饶恕，硬要他罚自己一遍。 　　许泽思考了好半晌，挠了挠手指，犹犹豫豫道“那，那你可以收下我的腕绳吗？” 　　“？这算什么惩罚？” 　　不等他反应过来，许泽已经从桌肚里捧出一个小盒子，放到苏栎面前。 　　苏栎把盒子拨开，里面规规矩矩地躺着一条红绳，坠了一颗黑曜石，红黑映衬得莫名好看。 　　苏栎惊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我乱编的，可能有点丑，你介意的话可以收着，不一定要戴。” 　　说着是乱编，却编得极其细致，苏栎把腕绳拿起来，伸出另一只手“少爷帮我戴吧” 　　懒得极度自然。 　　许泽从他手心接过腕绳，轻轻地握着苏栎手腕，仔细丈量着大小，苏栎看他专注得离谱，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 　　许泽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红绳比对上去，显得苏栎的腕骨白瘦干净，他满意地扣上，嘴里回到“我听女生说，要给男朋友送头绳戴手上，我没有头绳，所以送你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许泽：我没有头绳，但我马上就有男朋友啦~ 第13章 许纨绔 　　男朋友三个字蹦出来的时候，苏栎的第一反应，是许泽嘴瓢了。 　　他敲了一下许泽的头“什么男朋友？你一个男的要什么男朋友，人家女生说的男朋友是指对象，不是逮着个男性朋友就可以送” 　　“而且人家送头绳是情调，宣示主权懂不懂，你送我个红绳，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啥？下次问清楚再来送” 　　不然迟早被你吓死。 　　许泽捂着头眨了两下眼，定定地看着苏栎“我没搞错，问清楚了” 　　只见许泽一字一顿，坚定无比“就、是、男、朋、友” 　　苏栎坐在他对面，目光刹那呆滞。 　　许泽又加了一句“我们都亲过了，你不可以赖账” 　　头顶的吊扇转得猛烈，苏栎在一瞬间，脑子里的想法多到爆炸，最后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在想，这个风扇掉下来，是削掉我的头，还是许泽的头？ 　　重要吗？ 　　这不重要。 　　风扇不会掉下来，也不会丝滑地砍掉他的头。 　　但是许泽会要了他的命。 　　苏栎僵成了棺材板，同手同脚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像是突然记起来丢了什么东西，上半身拧过90°“肘，粗去嗦” 　　…… 　　不仅身体不太灵活，嘴也不利索了。 　　苏栎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不就是被表个白，瞧给他出息的。 　　对嘛，不就是被表个白，表个白，个白…… 　　苏栎今年17岁，在人生的第17个寒暑，哦不对，第17个暑，收到了第一个表白。 　　他长得不帅吗？有目共睹，帅的。 　　但是没人给他表白，他也不能去求着人家喜欢他对吧？所以又帅又单身，不是他的错。 　　他在前面行将就木地走，许泽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没头苍蝇地围着教学楼，鬼打墙似的乱转了好几圈，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转进林荫路,又走了一大段，看见一中有名的后花园，苏栎才知道两人走了多远。 　　后花园距离教学楼不近，特别是高二，隔了百八十道弯。 　　平时没事，苏栎是断断不会来这的。 　　来这的人，也断断不会没事。 　　由于这地儿离教学楼远，距离办公室也不近，背后还是宿舍楼。 　　风光优美，景色宜人。 　　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打情骂俏，卿卿我我，小情侣之间动手动脚的风水宝地 　　所以，他带许泽来这，是要怎样？ 　　人果然不能慌，一慌就乱，一乱各种荒唐事就接二连三来报道。 　　苏栎四肢协调地坐上一边的木头桩子，屁股被烫了一下，难得他没跳起来，有了一丝维持风度的意识。 　　他和许泽只认识了一个月，不管怎么说，许泽这个感情，都来得有点过于仓促。 　　苏栎没喜欢过人，女生的手都没碰过，但许泽不一定，他料想许泽是喜欢女生的，所以刚才才会那么问。 　　但许泽否定了，还说得字字铿锵。苏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面对别人直白的感情，他向来感到棘手。 　　不过把人带出来了，按理说是要好好问清楚，他仰头看了许泽好一会，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闷出一句“你要不要坐？” 　　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滚烫的木头桩子，苏栎些许尴尬，拍了拍大腿“要不坐我腿上？” 　　…… 　　要不还是不说话吧。 　　林荫路的名字取得又大众又贴切，两旁树叶遮云蔽日，阳光穿云透隙而过，斑驳在柏油路面。 　　时值正午时分，路阔天高，偶有单车响铃而过。 　　许泽矜持地没坐他腿上，蹲了下来，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草率了？” 　　苏栎：你也知道？ 　　他挠了下眼角“一点点吧” 　　“所以，你不喜欢我？是吗” 　　许泽的视线过于烧灼，苏栎只想背过身不去看他，谁会问这种问题啊？ 　　而且看你这眼神，我要是说不喜欢，你真的不会哭？ 　　许哭包：当然会哭。 　　苏栎不想看他哭，更不想头大，三七二十七豁出去了 “没有不喜欢你，挺喜欢的，但是不一样，我喜欢你就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其他的，你说的那种，我没想过。” 　　他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磕磕绊绊道“但，但是现在你说了，那我开始试着想想” 　　苏栎一到这种真情流露的环节就止不住尴尬，两句话的功夫，头都要埋到许泽肩膀上去。 　　许泽两只手要抬不抬，似乎想摸一下苏栎的发梢，又不太敢，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欢喜“我也喜欢你这个人，所以我想和你谈恋爱，不是你说的那种，是想和你牵手，想和你拥抱，还有……唔”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苏栎立马直起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说那两个字” 　　他伸的左手，手上的红绳崭新鲜艳，坠着的黑曜石闪着微光，在许泽脸上映下一道影子。 　　一阵轻风拂过，清透光影凌乱了少年眉眼，林荫路上车铃穿风掠起，心跳在年少时，便早已偏颇失衡。 　　苏栎捂着许泽的嘴，手上功夫不得消停，顺手捏了两下“听清楚没，听清楚我就松手” 　　听清楚了也不想松，这脸怎么长的，捏起来这么舒服。 　　许泽听话地点了下头，苏栎有些意犹未尽，还是把手松开了，又占便宜地掐了一把“你看你，脸上怎么有口水，我帮你擦干净了，不用谢，下次注意” 　　说完就要起身，许泽却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要往脸上带“继续” 　　苏栎：“？” 　　许泽捏了下他的指腹“你喜欢就可以，随便摸” 　　苏栎霎时哭笑不得，“随便摸？” 　　“嗯” 　　“哪都行？” 　　许泽好像斟酌了一下，目光炯炯“哪里都摸了的话，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看他一脸打算屈就的样子，苏栎觉得有趣，无赖道“那可说不准，或许我摸了觉得没意思，只占便宜不付账，你还给摸吗？” 　　许泽毫不迟疑：“不给了” 　　看他回答得这么迅速，苏栎有点臭不要脸的不甘心，撩拨道“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许泽不说话，低头拉过他的手，毫无预兆地盖在了眼睛上，苏栎手心被他睫毛颤得发痒，稀里糊涂地正要收手，许泽闷闷地说“我怕你觉得我没意思” 　　“……” 　　简直傻得冒泡。 　　苏栎倏忽没了逗人的心思，神态从轻浮变得正经了一些，他收回手，捧住许泽的脸，有点无奈“怎么想的啊你” 　　“就算是我觉得你没意思，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你没意思，你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别人的看法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不供你吃不供你穿，要是对你指指点点，你就直接啐他：关你屁事” 　　“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许泽额发间渗出几滴汗，音线有些不稳“如果，我以后变得和现在很不一样呢？” 　　苏栎若有所思地问他“变成哪样？”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变得蛮不讲理，喜怒无常，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你能接受吗？” 　　苏栎被他这一通形容词砸了个措手不及，这些词，不论哪一个，安到许泽身上，都令人啼笑皆非，任凭他想象力再强也想不出来。 　　苏栎咂吧了一下嘴，不怎么当真地道“没事，如果你真变成哪样，我也会看在现在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的” 　　“看在现在的份上？” 　　“对呀，至少现在的你是真实的，那你不管怎么变，也是在这个基础上面目全非，总能有点影子，我就抓着那点影子，勉为其难搭理你一下吧，许纨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十分心虚。 　　天知道他被叫过多少次许纨绔，以至于听见这个词便一身反骨。 　　特别是被苏栎喊出来，让他有一种被抓包的幻觉。 　　许泽心惊胆战地调整了一下面部五官，慢慢来吧，追到人了再一步步抖出去，或许不会太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贰匕：呵，异想天开~ 第14章 我是不是很丑？ 　　邓鹏最近有点惆怅，同时悟出了一点人生哲理，对象什么的，果然是兄弟感情之间的绊脚石。 　　苏栎变了，从家长会那天之后。 　　邓鹏在一周内，十次向苏栎抛出玩耍的枝条，十次被拒。 　　原因是，要做兼职——护送少爷回家。 　　邓鹏忍无可忍，这俩人干脆连一块好了。 　　恰好今天小林子有事不能一起，他怎么说也要看看苏栎和这许大少爷，天天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鹏哥，栎哥今天又不去？我们去哪玩？” 　　邓鹏蹲在校门口侧墙外，身后还围了一大群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不着急，先等会” 　　直到一中门口杳无人迹，苏栎和许泽才拖拖拉拉地出来。 　　有人在邓鹏背后干笑了一下“这许泽社恐还挺严重哈，不知道栎哥怎么受得了，话说给他当保镖一天多少钱？” 　　邓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筹，无语的说“苏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不是不带脑子啊？当个屁的保镖” 　　这他妈这么明显的暧昧气息，你们一个二个是瞎的？ 　　谁家少爷和保镖手拉手？谁家保镖还敢摸少爷头？ 　　总算有人开了窍，发出了灵魂一问“为什么他们俩要牵着手啊？” 　　邓鹏正要看看是谁有点眼力见，那人又来了句“哦我知道了，许泽应该不认路，真是太麻烦栎哥了” 　　…… 　　邓鹏突然觉得他不能再带着这群熊孩子鬼混，脑子都混没了。 　　校门口的两人，对这一群议论毫不知情。 　　两人本来并肩，隔了少说一米。 　　许泽环视了一下周围，突地伸出手，抓住了苏栎指尖，握在掌心紧了紧，语气称得上是谨小慎微，犹豫道“没人，可以牵了吗？” 　　“牵都牵了，你还问？” 　　苏栎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小动作，没有拒绝，只是每次许泽一牵他，苏栎的手心就像起火，幸好许泽天生体寒，哪里都凉飕飕的。 　　苏栎手指微曲，任由他握着。 　　许泽见他不反抗，心念一动，换了个姿势。 　　扣住了他的五指，两人掌心相贴。 　　苏栎瞟他一眼“得寸进尺？” 　　许泽是个没骨气的，被他看一眼，立马收手“不可以这样？对不起……” 　　苏栎本来被冰得舒舒服服，这人说撤就撤，整得他手里心里空荡荡的，烦躁道“没说不行，你要牵就好好牵，别进三尺退一丈的，小心我揍你” 　　说完自己主动把对方的手扣住了“好了好了，快走，带你去看兼职的地儿” 　　许泽对苏栎的嘴硬心软喜欢得不得了，反手掌握了主动权，嘴里弱弱的“你要是觉得我手太冷就松开，没事的，我不介意” 　　苏栎掐了他一下“要的就是这股冷劲儿，你手要是和我一样热，早给你丢了” 　　话是这么说，真到那个时候，扔不扔还得再斟酌一下，毕竟扔了还要哄。 　　麻烦死了。 　　自习室叫云边，地方不大，在这一溜商铺的二楼，但位置，环境，工作强度都挺合适。 　　苏栎一路走过来，隐隐不太放心。 　　这个地方离附近的几所职业学校有点近，虽然离大学城也近，生意不错，而且校外的小混混不大可能来自习室。 　　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许泽这倒霉体质，真的很难说。 　　苏栎一心烦，就想伸手抠眼角，左手被许泽握着死紧，他换了只手，无奈地看了许泽一眼“你住哪？” 　　许泽猛地被问到住哪，大脑飞速运转，胡诌了个小区名。 　　苏栎皱了下眉“远吗？” 　　之前怎么忘了距离这茬。 　　许泽本来就是张嘴便来，毫无心理负担道“不远” 　　苏栎松了口气。 　　他在南城生活了十几年，没听过附近有这号小区，不过最近几年新建的小区也不少。 　　许泽压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这兼职丢出去又能不被苏栎发现。周末拿来约会再好不过，现在他的周末却要贡献给兼职。 　　单是想想，就一阵痛惜， 　　背后冷不防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苏~栎~，，，你居然背着我来学习！” 　　苏栎一个寒颤，听出来是邓鹏，吓了一跳。 　　他平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做贼心虚地冲邓鹏骂道“发什么神经？大白天装鬼，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学习了？” 　　邓鹏被他不痛不痒踢了几脚，乐呵的说“不学习你们俩干嘛一直盯着那个自习室，都快挪不动步了” 　　…… 　　“我说你进步怎么那么神速，是不是这家自习室有什么独门秘诀？快说！”邓鹏越说越带劲，特别是苏栎不反驳他，他简直料定了苏栎是有什么神助攻。 　　勾着苏栎的脖子就要逼他交出来，不然就毁尸灭迹。 　　邓鹏拖着人就要去自习室一探究竟，眼看都迈到一层楼梯口了，邓鹏突然顿住脚。 　　“又发什么疯？”苏栎问 　　“不是，你往那边看一眼，那个人是不是在哪见过”邓鹏把苏栎脖子松开，勾手指了一下，苏栎眼神一凝。 　　“啧，冤家路窄” 　　邓鹏不知道惹过多少祸事，其实第一眼没认出阮篱，只是觉得或许跟这人打过架，莫名眼熟。 　　现在看苏栎的表情，他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而且这个梁子，结的还一定不小。 　　“栎子，搞他？” 　　苏栎侧目，突地想起来开学那次夭折的群架，所以邓鹏和这人还有仇？ 　　那正好，苏栎也看他贼不爽。 　　阮篱本来在文化宫，难得收到了他哥的消息，让他找个人帮忙代做兼职，虽然不知道这又是唱哪出，但恰好他和朋友在附近，直接过来，打算给他哥一个惊喜。 　　毕竟他们快一周没见过面了。 　　也不知道许灵云最近在忙啥，微信消息不回，□□根本不上线，整个人就转个学，比人间蒸发还低调。 　　阮篱心情激动地来叙旧，结果两拨人撞了个脸对脸。 　　看见苏栎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已经骂开了，偏偏许灵云就站在对面，不敢开口。 　　上次他哥给他收拾了烂摊子，回去不仅骂了他一顿，还不准他去找他。 　　阮篱是个纯兄控，一听他哥不要他，天天在家里比坐牢还难受。 　　现在难得两兄弟见面，阮篱又不敢认，视线扫了一圈旁边的人。 　　如果说之前他看见苏栎没记起来，这次又见到邓鹏，他再怎么也记起来了，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我他妈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藿香……” 　　阮篱自己被自己噎了一下，迫于羞耻，后面那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不知道这个傻缺是怎么毫无负担地喊出来的。 　　邓鹏本来只觉得他眼熟，阮篱一开口，味儿太浓了，他甚至想起了被祖安话支配的恐怖，太阳穴跳了一下，瞬间抢夺先机，占据高地猛烈输出：“他妈的居然又是你个死矮子，上次还没被骂够？你们家老大呢？怎么不来了，怂了？虚成那屎样” 　　毫无防备地被骂了一出，不知道是那句踩到了阮篱的尾巴，又或者是每一句。 　　总之阮篱从听见死矮子开始，脸色就一秒比一秒涨红，直到后面□□讲他哥的坏话，简直比火山喷发还憋屈。 　　他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基本还没开封，砰地砸到旁边垃圾桶里，怒道“滚你妈的，傻大个，黑煤球，脑子里挤不出尿的日龙包，你他妈再说我哥一句，我弄死你个不要脸的孙子” 　　邓鹏看他急的跳脚，变本加厉的说“哦，原来是你哥呀，怪不得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个矮的满脑子草料就算了，高的长了个空心的脑子当摆设，大夏天把自己闷晕了，服气，太服了” 　　苏栎站在一边，一时插不进话，默默抬手捂住了许泽的耳朵。 　　“小孩子不要听这些，伤耳” 　　许泽头顶突突直跳，邓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骂的祖宗就站在旁边。 　　还一个劲逮着阮篱的这个缺口“你哥不会是个丑八怪吧，大夏天还戴口罩，怕是没脸见人” 　　苏栎感觉许泽动了动，乘着所有人不注意，许泽突然转过身抱了他一下。 　　“？” 　　许泽把头埋在他颈侧“我是不是很丑？” 　　“哪个不长眼的说你丑了？”苏栎问 　　许泽闷声说“我就是听见邓鹏说这个，突然觉得，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丑” 　　怎么净知道代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栎最近发现，每次一和许泽做出各种姿势，他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些小动作，比如现在，他的爪子应该是不属于他了，自动拍了下许泽的背“邓鹏又没骂你，骂的是对面的傻逼，你反省什么，许大帅比” 　　“你觉得我很帅？” 　　“帅得很” 　　“那为什么不和我谈恋爱” 　　苏栎：“……” 　　“要是你长得帅我就要和你谈恋爱，那我应该去找明星谈恋爱” 　　许泽愣了一下，无法反驳，但还是不服气地说“我比明星好看” 　　苏栎：“刚才不还说自己丑吗？又得寸进尺了” 　　许泽蹭了他一下，无赖耍泼的说“你说我是大帅比，那我就是最帅的，难道你骗我？” 　　…… 　　苏栎觉得许泽好像变得开朗了很多，心情颇为愉悦地说“行吧行吧，勉为其难让你当第一帅哥，我屈尊一下，在你下面吧” 　　…… 　　苏栎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这嘴瓢的毛病真得好好治治，又安慰到，反正许泽听不懂，不丢人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许泽：我不懂 　　许灵云：你猜我听不听得懂？ 第15章 打人，去吗？ 　　阮篱正和邓鹏骂得难分难解，气氛焦灼，忽地眼神一脱轨，“哥！” 　　邓鹏一愣，这人怎么刚才还满脸杀气，突然开始认哥，还喊得撕心裂肺的。邓鹏嘴里刚要脱口而出的青青草原拐了道弯，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什么？” 　　“滚一边去”阮篱一把推开他，邓鹏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石墩子上。 　　“？” 　　这死矮子是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弱鸡一个，力气这么大？ 　　邓鹏不甘示弱地站起来，要把阮篱也按上去感受一下，两人又扯又拽，旁人根本不敢踏入一步。 　　阮篱头顶的毛都要气炸了，眼看着他哥跟另一个男的搂搂抱抱，伤风败俗，不知道哪里来的滔天怒气，气得一脚踢到了邓鹏腰上，把邓鹏踢翻了，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再拉着我，他俩都要滚床上去了！！！” 　　邓鹏直觉被他踢出了腰椎间盘突出，旁边的小弟把他扶起来，他只是觉得失了面子，对于阮篱嘴里在咿呀乱叫些什么，全部隔绝在了大气层以外。 　　看阮篱要往边上跑，他也不管什么江湖规则，什么公平公正，“拦住他！敢踢你爹我，死矮子，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邓鹏还要不要混了！” 　　阮篱就差一点，就可以冲出包围圈，打破另外俩人与世隔绝的厚障壁了，邓鹏突地拉住他的腿，往后一扯。 　　妈的。 　　阮篱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完美身材，单脚悬空，恶狠狠地瞪了旁边几个人一眼“他妈的，没看见*******，帮忙呀，一个二个跟你妈兵马俑一样，站那守坟？” 　　另外几个还愣着，梁渠首先恢复神智，加入了战局“阿篱，云哥这是……” 　　阮篱一条腿被邓鹏抱着，简直要抓狂，又踢又踹，冲梁渠吼“你他妈问我，你他妈又问我？我天天和谁呆一块的？你看他这一个月找过我？你再敢问老子，老子把你头砍了！” 　　“……” 　　邓鹏感觉他手里抱了个装马达的吹风机，吹风机还逮人就喷，把队友骂得跟猪头一样。 　　幸好，他的队友还是有理智的。 　　邓鹏拖着阮篱的腿，正要欣慰地转头去看看他的好队友，正在做些什么。 　　“……” 　　“卧槽！你咬我干什么，你个死狗！松口！”邓鹏刚被苏栎辣了眼，转眼又被眼前这个矮子重重咬了一口，手一松，阮篱跳着就朝苏栎冲了过去。 　　苏栎正在心里抽自己大嘴巴子，许泽突然搂住他的腰，带着往旁边迈了一大步，苏栎感觉自己半个人都被他搂了起来，同时腰上一痒，酥麻感在全身过了个遍。 　　阮篱没刹住车，差点撞上后面的绿化带。 　　苏栎仓促扒开许泽的手，劫后余生般地喘了口气，眼角余光要扫不扫地看了眼自己的腿，多亏，今天穿的黑裤子。 　　再抱一会，他就受不了了。 　　“你个□□崽子，想搞偷袭？”苏栎朝阮篱瞥了一眼，松了下手腕，咔咔作响。 　　阮篱刚才还岩浆浇头，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现在一看苏栎这阵势，没来由心里一怵：这玩意儿怎么看起来，比他哥还唬人。 　　苏栎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把手腕上的腕绳取下来，揣进裤兜，拍了两下。 　　动作看起来还挺温柔，下一秒，阮篱感觉脸侧刮过一道劲风，苏栎根本没给他打招呼，拳头就挥了过来。 　　阮篱躲闪及时，耳背依然被擦得生疼。 　　苏栎冷冷地盯他一眼“上次没打你，你自己送上门了” 　　直盯得人后背生寒。 　　这人刚才和他哥抱来抱去的时候，根本不长这样啊？？？ 　　阮篱心里虽然害怕，但他的面子不允许他气势上短一截， 　　他摸了下生疼的耳廓，要和苏栎一较高下，低头看了眼，………… 　　“阿篱，血！” 　　梁渠声嘶力竭地在他耳边狂喊，阮篱觉得他应该是被喊晕的，总之，他突然脚底发软，脑袋嗡的一声，就要往地上倒，倒之前还不忘骂“梁渠你他妈……” 　　没完全倒下去，被许泽接住了。 　　“晕血还到处打架”许泽在他耳边轻叹一声，背对着苏栎，把阮篱慢慢放平，从梁渠手里接过纸，把阮篱耳朵上的血擦了。 　　血不多，但阮篱就是没出息地晕了。 　　好在意识不算完全消失，他双眼半睁着一条缝，头顶围了一圈人，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 　　这次真，丢脸丢到家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阮篱羞愤欲死，要不是看在他哥抱了他一下的份上，只怕是会当场升天。 　　他小时候混，许灵云更混，第一次搬到许家，第一个月两个混小子就打了一架。 　　许灵云身体向来不好，阮篱小时候长得还算高，虽然小他哥几个月，但力大无穷，两个人为了一个游戏机打红了眼，阮篱下手毫无轻重，直接拿游戏机往他哥头上砸，砸了一片血。 　　许灵云倒是没事，阮篱当场就晕了。 　　把许灵云吓个半死，满头血冲出去叫人，家里就佣人在，也没人知道阮篱晕血。 　　手忙脚乱送医院，许灵云给许霆军打电话，许霆军当年还没退休，业务繁忙，一进门也不管他儿子头上还裹着纱布，把许灵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阮篱其实早醒了，就在病房里看许灵云挨骂，看得不亦乐乎，只想坐起来拍手叫好。 　　直到许霆军问起来俩人怎么搞的，阮篱死死闭眼，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听见许灵云闷了一阵，脱口而出：我今天摔了一跤，头破了个口子，阿篱看见就晕了。 　　不出所料，老爷子一点不心疼自己儿子，反而是对这个外甥更偏心，又把许灵云狠骂了一顿。 　　再然后，阮篱就天天跟他哥屁股后面跑了。 　　老爷子向来对他们两个恨铁不成钢，但往往只骂他哥，阮篱长这么大，不知道被他哥罩过多少回，打架也不真让他上，况且老爷子和夫人又宠，以至于养成了极端的恶劣性子。 　　只有许灵云使唤得动，也只有许灵云治得了他。 　　阮篱在地上躺了一会，不怎么晕了，倒是地上烫得他心里发慌，不过他不打算起。 　　他得看他哥骂那个拽货一顿。 　　不然他也太亏了。 　　阮篱双眼掀开一条缝，没看见他哥骂人。 　　倒是苏栎站在一边，低头俯视着他，阮篱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忙闭上眼装死。 　　苏栎本来站在许泽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看许泽去扶那个软什么，他心里有点烦，迈步绕到了另一边。 　　“去医院吧” 　　阮篱躺得安详，苏栎的声音突地在耳边响起，他眼睛虚开又闭上，确定了一下，这玩意儿是蹲在他头右边。 　　许泽蹲在左边，看着苏栎说了句“不用，晕血，休息一会就好了” 　　阮篱嘴上不说，心里又觉得他哥往外拐，嘴角不满地往左边撇了一下。 　　苏栎沉默了一会儿“我来打120，不然等一下躺这儿烤熟了” 　　头顶围着一片阴影，都在这看他是不是烤熟了？ 　　阮篱一想到这，心里顿时一阵恶寒，猛地睁开眼，诈尸似的地坐了起来。 　　“阿篱！你醒了”梁渠在他耳朵边一嚷，阮篱只觉得自己又要晕。 　　“你****下次能不能把嘴缝一半，耳朵都要聋了！”阮篱看起来精神充沛，至少骂人骂得气壮如牛，一点看不出来刚晕过的样子。 　　苏栎也没了要帮某人出气的心思，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看看阮篱又看看许泽，开口说“去不去医院？” 　　“去个屁”阮篱看苏栎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奈何他哥在一边，相当于就是一个大警告牌杵在那，他又不敢真对苏栎怎么样，连兄弟相认他都不敢。 　　要不是刚才见他俩实在是有伤风化，给阮篱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叫那声哥。 　　许灵云前段时间才警告过他。 　　阮篱蓦地想起来，刚刚自己嚎那一嗓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个拽货听见。 　　要是听见了，不知道他哥会怎么样，总之他哥会找他算账。 　　阮篱偷窥一眼许泽，吞了下口水，脑子一转，立马抱住了邓鹏的大腿，胡乱嗷了一嗓子“哥！” 　　真真称得上是肝肠寸断。 　　邓鹏都好久没看苏栎出手了，看好戏看到一半，受害者晕了，现在受害者醒了，他看戏看到自己身上了？ 　　邓鹏一脸呆滞，梁渠一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只有苏栎在旁边嗤笑一声“脑子晒傻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阮篱不理他，拖着邓鹏的腿嚎完就闭了嘴，招呼着梁渠和一群守坟的就走。 　　走之前泄愤似的，狠狠拧了一把邓鹏的大腿肉。 　　- 　　“栎子，你是怎么认识这个神经病的？”邓鹏的腿火辣辣地痛，走两步就要揉一下。 　　他的样子称得上滑稽，一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苏栎向来最喜欢挖苦他，今天空前绝后地做了回人，淡淡的说“不认识，看他不爽而已” 　　邓鹏又开始发挥他那绝无仅有的自作多情“你不会是为了我吧？” 　　苏栎似乎懒得应付，嗯了一声。 　　这下把所有人都嗯呆了，邓鹏和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爷吃错什么药了。 　　但心情一定极度不好。 　　头发丝都散发不爽的那种。 　　许泽模模糊糊有点第六感。怀疑是自己惹的。试探地勾了下苏栎的小指，苏栎脚步加快，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果然。 　　有人小声地建议道“去吃饭，然后打游戏？” 　　苏栎没什么兴趣地回了句“你们去，我先回家了” 　　完了，比他们想的程度还要严重。 　　邓鹏一票否决了这个提议，重新有人说道“那去吃饭，然后去唱歌？或者是看电影？” 　　苏栎语调不冷不热：“嗯”，邓鹏给提主意的男生比了个大拇指，苏栎补了句“挺好的，你们去吧” 　　邓鹏的大拇指萎了。 　　他啐了一口“什么破主意，一群大男人去什么电影院，唱什么歌？你也不嫌臊得慌” 　　说完狗腿地贴到苏栎旁边“栎子你看现在还这么早，去吃个饭再说回去呗，或许可以玩个什么小项目？” 　　苏栎不是不知道邓鹏他们好心，他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但他现在没心情，去了更是扫兴。 　　一群人盛情难却的目光难以抗拒，苏栎总算开了金口“打人，去吗？” 第16章 不会说话的懒蛋 　　“打谁？” 　　直至走到电玩城门口，邓鹏才难以遏制地失望了一把。 　　打机器人啊，没意思。 　　一群人在前台换币，邓鹏倚在电玩城入口的设备上，贼头贼脑环视了一圈。 　　自从家长会那天抽烟狠了，他最近烟瘾大地不行，动不动嘴痒，偷摸从兜里抽出了一根，还没点上吸一口，火星子都没挨上去。 　　“要抽去厕所” 　　邓鹏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苏栎的后脑勺，有点迷惑，不以为然地准备继续点烟，苏栎又道“聋了？滚远点去抽” 　　…… 　　这哥后脑勺长眼睛了？真在跟我说话？ 　　邓鹏不但没熄火，还递了一根给苏栎，鸡贼道“栎子，要不你也试试？” 　　苏栎挡开他的爪子“没兴趣” 　　“你没兴趣也不能打压我的兴趣啊，我都憋了一天了，小林子好容易不在，你还管我？” 　　“谁稀罕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别熏着我就行”苏栎朝柜台侧过身，避开了许泽一动不动的目光。 　　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了！ 　　邓鹏收了打火机，准备出去换个地方，不明所以地埋怨“之前也不排斥烟味儿啊,你这事儿怎么越来越多？” 　　“……” 　　先前他们三个占据了这块地儿，有邓鹏在，没怎么觉得尴尬，邓鹏一走，气氛说变就变，苏栎依然拿后脑勺对着许泽，曲腿凹了个造型，手刚一伸进裤兜，碰到了什么东西。 　　刚才取下来的腕绳。 　　苏栎指尖一触即收，不就一根破红绳，有什么好稀罕的，打个架还取下来，真是闲出病来的。 　　电玩城里各种游戏音效，打击声笑声不绝于耳，他们周身安静下来，这些声音便越发分明，苏栎眉头微皱，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金贵少爷的社恐。 　　不知道瞎跟个什么劲儿。 　　苏栎抽出手，想看看邓鹏人在哪，腿刚伸直，一步没探出去，许泽跟怕他跑了似的，提腿迈了一大步。 　　苏栎没好气地收了步子“跟着我干嘛，自己呆着” 　　说完也不管许泽应不应，径直出去了。 　　其他人换好游戏币，要来招呼苏栎和邓鹏，一转身只见着个许泽还在原地，脚上跟长了钉子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问了句“栎哥鹏哥呢？” 　　许泽朝这边看了一眼，无甚表情地张嘴“我去找他们” 　　那个人稀里糊涂地点了下头“哦，那你叫他们快点哈” 　　许泽兀自越过他，没回话。 　　他盯着许泽的背影，摩挲了一把下巴，咕咕叨叨的，拍了下旁边人的肩膀“怎么感觉这许少爷有点怪怪的，到底是内向还是高冷？” 　　同伴回到“他一看就是社恐，不敢和你说话。” 　　“也是” 　　电玩城旁边，商场拐角休息处。 　　邓鹏抽烟抽得好好地，苏栎这嫌他嫌得不得了的祖宗又来找茬，开口便是“你叫许泽回去” 　　邓鹏直接吞了一口烟，边说话边冒气儿“赶人走？苏大少爷，你这才温存了多久，就腻了？” 　　“你能不能说人话？”苏栎曲膝张腿坐在一边休息长椅上，邓鹏在他眼前，像个呼呼冲烟的高压锅陀螺，吞云吐雾道“人是你带来的，要赶你自己去赶，凭什么这种事情就要叫我干，我不” 　　苏栎扯了下前额发丝，对邓鹏的说话方式很不满意，辩解道“什么我带来的，他自己跟着来的，你见我邀请他了？” 　　“啧啧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邓鹏显然对苏栎的渣男行为叹为观止，把烟头摁熄随手甩到垃圾桶里“那我怎么赶？要不是你最近老拉着人家小少爷到处瞎转悠，人家能那么粘你？现在你烦了就要我收拾烂摊子了是吧” 　　“什么烦不烦的，我现在就是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跟他说话，所以叫你去，你他妈去不去？不去我就走了，你们自己带他玩吧”苏栎揉了下太阳穴，说着就要站起来，邓鹏见这大爷来真的，也不知道许泽怎么得罪他的，这翻脸真比三伏的暴雨来得还快。 　　邓鹏在心里替小少爷不值了一把，直起腰“行吧，我去帮你赶人，你可别后悔” 　　苏栎瞟他一眼，“滚快点，对了，你……” 　　见他欲言又止，邓鹏脚指头想就知道这人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小情侣吵架嘛，谁没见过似的，说得比谁都狠，心比谁都软。 　　邓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知道，委婉点，你这面子是比金子还重，什么时候把面子丢了，风都能把你刮跑” 　　尽管邓鹏办事算牢靠，苏栎心就是悬在半天里，上不了天下不了地。 　　总觉得不太踏实。 　　邓鹏没去多久，去而复返，苏栎抬头看他一眼，邓鹏没忍住，面色一僵，呼吸都慢了半拍。 　　苏栎站起身“人走了？” 　　“走了” 　　“那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栎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也跟着邓鹏的表情揪了起来，“他不愿意走？还是怎么的，你说得太难听了？” 　　“不是” 　　“别一个字一个字蹦，有屁放快点” 　　“走是走了，不过不是我赶走的”邓鹏舔了下嘴唇，这都什么事儿呀，他真不敢说，迫切想来支烟壮壮胆。 　　苏栎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心里急得要死，嘴上绷得一派云淡风轻“还有其他人赶他？” 　　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他才出来一会儿，就赶他带来的人。 　　邓鹏长出一口气，豁出去了“不是，没人赶，他自己走的” 　　苏栎一愣，邓鹏接着道“他们说，刚才许泽，好像来找我们了……” 　　来找我们了？然后呢？ 　　苏栎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就许泽那性子，苏栎刚才那几句话，随便拎一句出来，这倒霉孩子不把头想破不会善罢甘休了。 　　苏栎胡乱抓了下头发，抬头不怎么确定地问了下邓鹏“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邓鹏：“……”你这失忆也太快了。 　　“说得是不是有点过分？” 　　邓鹏：何止有点。 　　不过他不敢说，这祖宗的表情有点吓人。 　　苏栎好像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低声喃了一句“我也没想赶他走” 　　邓鹏：你放屁 　　“这里人这么多，他害怕又不给我说，我还气呢，谁管得了他” 　　邓鹏呆了一下：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是吗？说话少拐弯能把你喉咙戳烂还是怎么的？ 　　他扶了下额，不怕死地问了句“所以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生什么气？许泽招的？” 　　苏栎好像被他问住了，蹙眉思考了一下：对呀，他在生什么气？ 　　许泽不就是抱了下别人吗，他自己口口声声不喜欢许泽，管他抱谁，他就是谈恋爱也跟自己没关系才对。 　　况且那个人还是男的。 　　但是许泽就是喜欢男的呀。 　　苏栎自己都要把自己绕晕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许泽听见。 　　总之，烂透了。 　　如果说之前都是误会和小打小闹，他还有方法辩解，但这次是他自作自受，话都放出去了，就算他不是那种意思，但听起来就是刺耳，就是伤人，就是糟蹋人。 　　“我不玩了，你们”苏栎透过透明玻窗，看了眼商场外面渐暗的天色，也没管邓鹏叫他。 　　他不知道怎么去给人道歉。在人际交往中，他通常占理，很少错得这么离谱。 　　要么别人给他道歉，要么他就不要这段关系。 　　他朋友多，不缺一个两个的。 　　苏彬武的公司最近事情多，好像是要在外省开分公司，苏栎不懂，也不感兴趣。 　　他爹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人在南城，实际也跟出差一样，很少回家。 　　苏栎开门换鞋，起身的时候胃有点疼，迟钝地想起来还没吃饭。 　　许泽也没吃。 　　他瞟了眼冰箱，苏彬武应该给他留了饭的，苏栎没拉开来看，把门反锁径直回了屋。 　　五岁开始，他就只有苏彬武了。 　　苏彬武是个大老粗，天天忙工作，不会带孩子，给钱就行了，苏栎反正不至于饿死。 　　但他儿子是个懒蛋，属于那种饭端到面前，都懒得动筷子的懒，更不要说没人管他，越发肆意妄为。 　　逮着机会，能应付就应付。 　　攒的饭钱都拿来和邓鹏鬼混，买模型，买游戏。 　　邓鹏和他从幼儿园就认识，林奕都是后来加入他们的。 　　不过那几年，邓鹏也压根不知道苏栎天天吃得比乞丐还不如。 　　这位爷平时请他们吃饭的话，就跟着吃一顿大鱼大肉，只要他自己一个人呆着，就不吃。 　　重点是，他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好几年，苏彬武的工作稳定下来，抽了时间陪他，那时候苏栎的胃早就坏了。 　　苏彬武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工作好不容易闲了一点，开始花心思在儿子健康上面，半是威胁半是诱惑，才慢慢给人养了回来。 　　以至于现在，每次出差，都要逮着苏栎给他发每顿饭的照片。 　　苏栎抱着被子裹在床上，心里比胃里还不舒服。 　　手机不剩几格电，苏栎赶忙把电充上，无意间瞥见置物架上面的那两个模型，心里又酸又胀。 　　他把眼睛埋在枕头里捂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把兜里的红绳掏了出来，许泽之前给他扣过的位置微松，苏栎自己找准那个地方，系好了。 　　胃里越来越兴风作浪，他摁了两下，毫无缓解，由于太久没犯病，家里的胃药早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 　　经验之谈，睡一觉就好。 　　苏栎拨开手机看了眼，什么消息也没有。 　　一定是因为时间还没到，苏栎不知道自己在糊弄谁，又或许是在自欺欺人。定了个闹钟，闷在被子里，和阵痛斗争了一会，一边咒骂这该死的胃一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给大家磕个头吧 第17章 你是在关心我吗？ 　　闹钟剩几分钟才响铃，苏栎像是能预感，提前睁开了眼。 　　胃里消停了一点，他懵了不到一秒，忽地伸手去够手机。 　　晚上十点五十五，微信列表的置顶聊天框空空如也。 　　苏栎不死心地点进去，聊天记录还是昨晚许泽发给他的学习视频，每天都是十一点整，家长会那次之后，许泽没和他置气，依然每天定时定点给他发学习视频。 　　依然很怂。 　　不愿意和他视频通话，但视频质量半点没差。 　　思路清晰，逻辑通顺。 　　一点不像考25分的人。 　　苏栎抓着手机，恨不得这几分钟跑快一点，他心里总有一丝侥幸，许泽会一如既往给他发视频。 　　只要视频不断，他就可以踩着这个台阶下，低声下气给人道歉也不是不行。 　　或许是单亲家庭的缘故，他总把面子看得比什么还重。 　　错了也不认，就死犟。 　　非得等别人给自己台阶。 　　等不到就不要。要他主动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比扒了他的皮还困难。 　　苏栎点开北京时间，眼睁睁看着数字从十点变成十一点。 　　又多等了十分钟。 　　好半晌，他忽的意识到，就算再等20分钟，今天也没有视频了。 　　本来消停下去的胃疼又来招惹他，苏栎心里闷闷地想，许泽怎么不来招惹他了。 　　泄愤似的地把手机扔开，啪地一声，熄灯睡觉。 　　他不在乎。 　　第二天一大早，周六。 　　苏栎把失眠归咎于傍晚睡的那一觉，起床洗漱完，一眼也不想看他那糟心的黑眼圈，勾起钥匙出了门。 　　夏季白日长，清晨天亮早。 　　苏栎在文化宫门口流连了快一个小时，在石墩子旁边转来转去，手里提了份早餐。 　　他没胃口，顺手买来没吃的。 　　公交车一路一路过，苏栎手里的早餐渐冷，他扔了那一份，重新买了新的。 　　自习室八点开门，许泽没道理现在还不来。 　　苏栎撑着膝盖半蹲在路边，突然抬起头，难得反应过来，许泽昨天气得学习视频都没发，他凭什么认为，这人还会来他介绍的地方打工？ 　　苏栎想到这，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 　　“陈叔，我是小栎” 　　“我就是问一下，我同学今天是不是没去自习室上班？” 　　“啊？几点去的？” 　　“没，没什么事，嗯，我还是不来了” 　　“叔，那什么，麻烦你别给他说我打过电话” 　　“我这同学性子闷，估计最近心情还不太好，你多担待” 　　“好，谢谢陈叔，再见” 　　苏栎放下手机，看了眼自己手里还在冒热气的早餐，又扔了。 　　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精神建设，早上下定决心来给人道歉，结果又跟上次一样，人影也没见着。 　　他心急，知道不能等，要是等到周一见面，他自己拿不准会不会又变卦，况且许泽到时候估计都和他形同陌路了。 　　最后还是屈服了，苏栎打开那个从昨天起就了无生气的聊天框，斟酌再三，敲过去一行：下班等我。 　　刚发过去就想撤回。 　　忍了忍，最后是没撤。 　　苏栎捧着手机蹲在公交站台边上，心惊胆战地，又怕许泽回他，又怕许泽不回。 　　这辈子没这么纠结过，整个人从内到外快拧成一根□□花。 　　一整天过得度日如年，许泽是铁了心不睬他了，一条消息石沉大海，苏栎懊恼地在奶茶店门口干坐了一天，眼看夕阳西下，许泽要是乖乖等他才有鬼。 　　苏栎踩着下班点，赶去了自习室堵人。 　　堵人也没底气上楼堵，就在楼下晒太阳，纵然黄昏时分，南城的太阳也不饶人，晒得他汗流浃背，又热又晕乎。 　　许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苏栎就侧对楼道蹲着。 　　他等人等了太久，楼道口下来一个人他就以为是许泽，总要望两眼，发现不是再撇过去。 　　这下许泽真下来了，他倒是忘了抬头看。 　　直到那人在他眼前突然加快脚步，苏栎没抱什么希望地抬头望了一眼，总算等到了。 　　再蹲下去，许泽就该下来给他收尸了。 　　许泽身上穿的运动套装，黑白相间，虽然看起来有点热，但赏心悦目。 　　苏栎酝酿了一天的道歉，在嘴里滚了无数遍，见到人，又缩回了肚子里。 　　他今天一天只喝了杯饮料，作得有点过头，起身的时候胃里一扯，踉跄了一下，伸手想去抓许泽衣袖，许泽走得飞快，把他躲开了。 　　苏栎手顿在空中，心里一凉。 　　这次气性不小。 　　正值饭点，楼道口的人来来往往，苏栎也不管许泽讨不讨厌他，拉了他就走“换个地方说” 　　“我不和你说”刚走出几步路，许泽拨开了他的手，力道不大，但苏栎像被打了一耳光，瞬间呆在了原地。 　　没事，许泽惯爱和他耍脾气。 　　哄哄就好。 　　苏栎笑得和平时没差，没再伸手去碰许泽，只是嘴里问“你现在去吃饭吗？” 　　“不去” 　　许泽平时见他，嘴角都是带了笑的，这下冷淡起来，苏栎突然觉得那张乖巧温顺的脸带了少许锋利。 　　包括深黑色的眉眼，分明的轮廓，颜色稍淡的唇，些微病态的皮肤，都带了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苏栎甚至能想象，那张脸讥讽自己的话，杀伤力该有多大。 　　向来是苏栎在前面走，许泽跟在他后面，现在两人颠了个个，苏栎跟在他后面，脸上带着笑“你总不能不吃饭吧？去哪吃？” 　　许泽死闭着嘴，就是不接他一句话。 　　好像谁哑巴，憋得久谁就赢了似的。 　　连饭也不吃，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谁。 　　苏栎坚持了一天一夜的脸皮，在真见到许泽之后，早就离家出走。他顿住脚步，坐在路边榕树下的石凳上，捶了捶膝盖“你看见我就倒胃口，不想和我吃饭也行，你先去吃，我在这等你” 　　许泽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听见那句倒胃口，眉头一紧，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差一点就要开口和苏栎解释。 　　又想了想自己现在应该端着，于是闭上嘴，抬腿便走。 　　心里坚定地想：吃完也不回来。 　　苏栎坐在石凳上，他等了一天才见到的人，本来应该趁热打铁道歉求原谅的，就算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让许泽一个人去吃饭。 　　自己颠颠地跑来道歉，半路就偃旗息鼓算个什么事儿。 　　之所以要在这等，只是因为，他走不动了。 　　一天一夜不吃饭的现世报。 　　苏栎记住许泽进了哪一家面馆，就卸了力，弯腰休息，养精蓄锐。 　　好几年没犯过病，苏栎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德行，脑子都有点晕乎，记不清以前犯病有没有这么疼。 　　他盯着脚下的地面，硬生生聚了一小滩汗，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会怕许泽吃完饭走了他追不上，一会又怕许泽回来叫他他站不起来。 　　混混沌沌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他觉得应该没多久，眼前又站了人。 　　今天第二次看许泽的鞋面了，苏栎抬起头，脸色是不正常的白，但在黄昏掩映下看不真切。 　　许泽只当他是热的。 　　他把手里的打包袋搁到一边的石头桌子上“店里人太多，我打包的，买一送一” 　　说着把另一份放到了苏栎面前。 　　苏栎盯着面前的馄饨，有点难受。 　　这人怎么，生气都不好好生，他还没开始哄，就自己主动下坡了。 　　苏栎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说的那些混账话，现在回想起来，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有多过分。 　　愧疚自责铺天盖地，苏栎低着头也没拆塑料盒，喉咙吞咽了两下，声音才不那么抖 　　“对不起” 　　许泽坐在对面，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拿筷子戳了一下碗里的馄饨，冷硬道“不用道歉，我以后不粘你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没包住。 　　需要道歉，很需要，才没有什么没关系，他都难过一整天了。 　　苏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忙乱道“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你喜欢粘我的话，随便你，都可以” 　　许泽情绪一来，委屈得要命“你又骗我，你就是很讨厌我，你说你不想看见我，不想听我说话，你嫌我烦又不和我说，背地里和他们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 　　这个怎么解释，苏栎心疼胃疼，干脆放下一直捂在胃上毫无作用的手，直起腰给许泽擦眼泪。 　　“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总不能说是因为看见你去抱那个男的，我生闷气吧。 　　这也显得他太小气了。 　　他实在是拉不下脸，又必须拉下来哄人，生硬的说“你昨天不应该跟我们去电玩城的，那里人太多，我怕……” 　　草，一句怕你不舒服，打死都说不出来。 　　许泽似懂非懂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等后文，眼尾红了一大片，突然一亮“你是在关心我吗？” 　　苏栎耳后的皮肤顿时滚烫，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许泽哭得更凶了。 　　苏栎擦都擦不干，身体累心更累，正要问这个祖宗又怎么了。 　　祖宗自己开口了，一边抽抽一边说话，又可怜又好笑“你，你下次关心我，呜呜呜呜呜不准说得这么难听，你可以给我直说，我很喜欢。我昨天都没敢和你发视频，今天你说来接我，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绝交，下楼的时候我本来想跑的呜呜呜呜，被你，被你拦住了” 　　天知道他今天早就安排好人来代替他打工，收到苏栎的消息心惊胆战地从郊外绕远路绕过来，在广场盯了苏栎一天，苏栎没走他也没走，只把司机遣了回去。 　　又趁苏栎不注意跑去自习室待了好一会，等到下班点才装模作样从楼上下来。看见苏栎在那里堵他，生怕听见不好的话，抬腿就想跑。 　　神经高度紧绷了一天，现在松下来，眼泪绷都绷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哎，你俩谈个恋爱可真累 第18章 儿子也很好 　　按照苏栎的设想，许泽至少应该在和他赌气。 　　但看现在的状况，这人不仅没赌气，还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天。 　　许泽哭起来无声无息的，诉苦声音也不大，只是眼泪波涛汹涌，大颗大颗地往外滚。苏栎给他擦干了，又顺着脸颊往下滑。 　　苏栎干脆换了位置，坐到许泽旁边，方便给人擦眼泪。 　　眼看桌上已经堆了一摞纸，苏栎戳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爱哭啊，再哭就脱水了” 　　许泽会不会脱水，不太清楚。 　　这祖宗再哭下去，苏栎就要先断气了。 　　力不从心这个词，用来形容苏栎现在的情况，再合适不过。 　　眼看许泽没有收声的趋势，苏栎把纸往他眼前一推“不给你擦了，你自己先哭，哭累了叫我” 　　根本没有料想到苏栎是这个反应，许泽把纸捏在手里，眼看着苏栎趴在桌子上不理他了，心里的委屈劲儿更不可收拾。 　　不是给他道歉吗，擦个眼泪都不耐烦了。 　　许泽咬了咬牙，他哭就是为了让苏栎哄他。 　　苏栎不搭理他，哭起来毫无意义。 　　他伸手去拉苏栎的短袖，张了张嘴，又要开始作妖：“你，你这人道歉怎么这么没诚意” 　　“我本来，还差一点就原谅你了” 　　没人应。不太对。 　　“苏栎？”许泽手撑着桌面，俯下身，想看看苏栎是不是在逗他。 　　苏栎头埋在胳膊里，看不真切，许泽没得到回应，换了个称呼“哥哥？” 　　一动不动，看来是没听见。 　　许泽心虚了一小会，又觉得这人没听见稍稍可惜。怏怏地要去拉他起来，手刚一碰上去。 　　苏栎反手抓住他指尖，偏过头似笑非笑“叫我什么？” 　　诈他？ 　　许泽脑门一热，心里擂鼓一声，咚咚回响，面皮都有些发烫，口齿不清道“苏，苏，苏栎” 　　一个称呼而已，许泽修炼了17年的厚脸皮都要抵挡不住。 　　关键是苏栎还这样看他，许泽感觉从头到脚都要被这傍晚的凉风烤熟，蹭的站起来“走，走了” 　　自顾自走出一小段，正疑惑苏栎怎么一句话不说，转过身，那人还坐着。 　　许泽倒回去，站在树下，问他“怎么不走？” 　　苏栎直起身擦了汗，抬起眼看他“刚才那声没听清，走不动” 　　无赖。 　　许泽拧巴了片刻，又朝周围探查一番，确定没有熟人，磕磕巴巴的说“哥哥，走，走吧” 　　苏栎把头往许泽腰上一靠，破罐子破摔道“还是走不动” 　　许泽以为他在耍赖，定定的站在原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腰间毛绒绒的脑袋，无奈地说“你好赖皮” 　　忽的看见苏栎摁在左腹的手和额上的冷汗。 　　许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胃疼？” 　　苏栎不吭声了。 　　怪不得刚才那么反常，许泽蹲下身子，和他平视“疼多久了？” 　　苏栎干笑了一声“也没多久” 　　许泽这才注意到苏栎不正常的脸色，即使在笑，也依旧没有血色。他心里带了一丝焦急，料想对方一定忍了很久，语气微沉“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苏栎一点没被问住，理直气壮道“谁叫你一直哭，止都止不住” 　　许泽哽了一下，好像也是。 　　他单膝蹲在苏栎面前，握了握那人的小腿“上来，去医院” 　　第二次让许泽背他，苏栎纵使脸皮再厚也有点发烧，犹豫道“你去帮我买点药就行，也不是特严重” 　　话音未落，许泽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听我的就行” 　　苏栎恍惚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许泽刚才应该是想说闭嘴。 　　幻觉。 　　南山医院，苏栎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胃上压着许泽给他借来的热水袋。看许泽忙上忙下，去给他挂号找位置，心里不由得喟叹了一声：这小伙子真好。 　　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 　　“17岁啊”医生抽了一下眼镜，皱着眉，带了丝严肃“你这胃炎都是老毛病了，小时候不好好吃饭造成的吧？这次也是，饮食不规律。” 　　“年轻人平时多注意身体，不然老了有你后悔的哟” 　　“……” 　　苏栎坐在输液室里，单手还在划拉手机，看起来风平浪静。 　　他跟医生磨了好歹十分钟，还是被无情地推出来挂水。 　　护士拿着托盘过来的时候，他十分没出息地抖了一下，要不是许泽在旁边看着，苏栎一定会求护士姐姐手下留情。 　　小时候挂水挂太多，非但没习惯，反而阴影颇深。 　　开玩笑，他都17岁了，怎么可能还怕打针，小屁孩才怕。 　　苏栎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把头死扭到一边不去看，护士人还没走过来，他感觉胃更疼了。 　　许泽似有所觉，把手伸到苏栎面前“你可以咬我” 　　苏栎：“你是不是有病？” 　　许泽也不恼，语重心长地给他解释“我小时候，嗯，看其他小孩子害怕打针，他们爸妈都给他们咬胳膊，这样就不害怕了” 　　苏栎本来想骂许泽，又想到他父母平时不管他。 　　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或许是有些同病相怜，他把下巴搁在许泽胳膊上“我又不害怕打针，而且，你这皮太薄了，给你咬破了我还要付医药费” 　　…… 　　所以你是有考虑过咬上去是吗？ 　　苏栎怕得太明显，所以说出来的话毫无信服力，护士在旁边注射药剂，许泽眼角弯弯乖巧地喊道“姐姐” 　　他长得太干净帅气，又装得一派纯洁无害。 　　护士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许泽只说“没什么，就是想说，姐姐看起来很漂亮温柔，打针应该也很轻吧，我之前遇见的护士，打针特疼” 　　苏栎白他一眼，用下巴磕了一下许泽的小臂。 　　你不是社恐吗？拈花惹草的时候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护士年纪应该不大，对许泽这种小帅哥没什么免疫力，被他夸得有点心花怒放，打针的时候颇有些紧张。 　　更疼了。 　　苏栎看着自己手背发红发肿的针眼，罪魁祸首还站在旁边帮他看吊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挂完水就把你踹了。 　　苏栎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许泽看挂完一瓶水，叫护士换了一瓶，又去给苏栎灌了热水袋。 　　“那什么”苏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扯了一下许泽的外套衣摆，有点难以启齿。 　　他是开不了口，但许泽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准得要命，一语中的“上厕所？” 　　“嗯，我自己去，不准跟着” 　　许泽反常的答应，爽快道“行，我不跟” 　　苏栎站起身，自己提着输液架，刚迈出两步，许泽就颠颠地撵了上来。 　　“不是叫你别跟吗？” 　　许泽顺手接过苏栎手里的吊瓶，心安理得地说“可是我也想上厕所呀” 　　…… 　　卫生间里，苏栎站在许泽旁边，迟疑了许久，没有动作。 　　他有什么好亏心的，他又不喜欢男的。 　　苏栎没能说服自己，毕竟他旁边的人明明白白给他表了白，现在要他当着许泽的面脱裤子，杀了他也做不出来。 　　许泽不知道是不是吃脸皮长大的，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担心苏栎手不方便，要帮他解拉链。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自然啊喂？ 　　苏栎一个激灵，往后面退了一大步，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方便得很” 　　许泽哦了一声，难以掩饰地失落。 　　…… 　　你他妈能不能管理一下你的情绪，跟个变态一样，失望得也太明显了！ 　　苏栎耻辱地从卫生间出来，仿佛已经死过一回，过了好久，才魂魄附体。 　　挂完水下楼，夜色已深。 　　许泽坚持要把苏栎送回家，怎么拗都拗不过，只能妥协。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苏栎叫他进去坐，许泽又犯怂“都这么晚了，你家里人肯定在等你回去，我先走了” 　　苏栎单手拽住他胳膊就往小区走，边走边说“放心，没人，我爸最近忙得都忘了他还有个儿子了” 　　小区绿化占地面积很宽，苏栎带着他沿鹅卵石小道穿过喷泉水池，许泽才想起来问他“那你妈妈呢？” 　　苏栎就说这孩子会找重点，无所谓的说“早跑了” 　　许泽自知失言，不说话了。 　　苏栎没怎么在意，自顾自的给他说“那女的就是个骗子，结婚的时候把我爸哄得神魂颠倒的，房产证什么都写了她的名字，我爸就是个冤大头，他们俩合伙开公司，没几年赚了点小钱，这没眼界的女人，和她的老情人，把钱全部骗了就跑，够狠，房子卖了，车子卖了，一毛钱都没给我们剩下。” 　　许泽被骗子这个字眼震慑了一下，低头不敢言语，又觉得苏栎小时候应该过得十分不如意。 　　不待开口，苏栎自己说了，还带着一些骄傲“虽然我不争气，但我爸争气啊，没几年又把房子买了回来，这女的就是瞎了狗眼，这么好的男人不要，一心去给别人当小三” 　　许泽听了他的话，补充到“儿子也很好” 　　夜色深重，夏季蝉鸣悠长。 　　小区路灯沿着脚步明明灭灭，苏栎盯着两人的影子长久没有出声，隔了片刻，闷声嗯了一句。 　　儿子也很好。 　　他小时候老是想，他妈或许不是嫌他爸，只是不喜欢他。不然为什么说走就走，甚至没想过他会不会饿死。 　　五岁的孩子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只知道别人家里的妈妈都宠孩子宠得不得了，邓鹏他妈每次都给他做好些吃的，蒸煮煎炸，装在一个粉色的食盒里，带到学校来。 　　邓鹏老嫌弃那个盒子丑，苏栎嘴上不说，甚至跟他附和两句，其实小时候做梦都梦见过。 　　他也想要，买了个盒子搁家里，但没人会给他送来学校。 　　后来盒子不知道滚哪去了，他也滚着滚着自己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泽：我也是个骗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9章 治疗考前紧张的终极大招 　　苏栎很少带朋友回家，即便是邓鹏，也只来过一两次。 　　苏彬武问过他怎么不带朋友到家里玩，还以为他人缘不好。 　　苏栎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总觉得，这个家里有他，有苏彬武就够了。 　　外人来了，总要带点什么东西走的。 　　当然，也总会残留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直到后面过了好些年，南城的古榕，街巷和老公寓在他记忆里走马观花一晃而过，他才懂得了那股泛黄的味道和一段年岁。 　　公寓不大，四四方方，进门左手边是客厅，走到头有一个小阳台，落地窗前还摆了整套茶具。 　　右手边是餐厅厨房，台面干干净净，一看就少有人用。 　　没什么烟火气息，许泽想。 　　许泽看了眼冰箱，正想自告奋勇给苏栎做晚饭，显然是入戏太深，忘了自己是个生活白痴。 　　别说做饭，洗碗都做不好。 　　他收回了要撩袖子的手，规规矩矩坐到了沙发上，等苏栎点外卖。 　　“你吃什么？”苏栎靠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曲起手指敲屏幕。 　　许泽脑子里绕老绕去，总绕不出同处一室的龌龊念头，盯着电视黑屏里倒映出的两人身影“我随便，你只能喝粥，医生说的” 　　苏栎默默无言地换了家店，嘴里犟道“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有本事别搬出医生来压他。 　　苏栎点的粥铺离小区很近，过了十来分钟门铃响，许泽看了眼躺在沙发上仰头玩手机的苏栎，任劳任怨当起了跑腿的。 　　某些人的懒蛋本质，一回到家，暴露得淋漓尽致。 　　许泽把包装袋拆开，打包盒一一在餐桌上摆好，整个过程当中，苏栎连姿势都没换过。 　　“吃饭了” 　　苏栎动了动手机背面的手指，以示回应。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拖延。 　　许泽等了他五分钟，见苏栎没有要动的意思，走过去把人拖了起来，嘴里碎碎念“再不吃饭，等会粥冷了又要胃疼” 　　苏栎被他拉起来往桌面挪，觉得有个许泽这样的兄弟应该挺不错。 　　也许有个人这样监督他，他也不至于懒出病。 　　“困死了”苏栎嘴上说着困，眼睛却没有离开手机，拖拖沓沓地坐到桌边，踢了鞋跳到椅子上，搅了两口粥“看着就没胃口” 　　他给自己点的白粥，给许泽点的小米南瓜粥。 　　现在两相对比，越发嫌弃自己这一碗。 　　许泽一手喝粥，一手啃包子，先前傍晚买的小馄饨一口没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苏栎见他吃得香，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自己的，面黄肌瘦地抬起头“给我尝尝你的” 　　…… 　　比饿死鬼投胎还怨气深重，别人碗里的就是最香的。 　　许泽把粥盒里的勺子捡出来放到一边，温顺地把自己的粥推给了苏栎。 　　苏栎满意地拨开面前的白粥，欣慰道“真乖，我就喝一口” 　　“行” 　　许泽其实想说你喜欢就全拿去，不过他好像没有必要说。 　　这饿死鬼是完全没跟他客气。 　　苏栎抽了张纸，打了个嗝“我吃饱了” 　　…… 　　许泽默默无闻地喝了苏栎那碗白粥，桌上的菜和包子苏栎一口没动，全被他解决了。 　　两个人盯着桌上的打包盒好一阵，还是许泽败下阵来“我来收拾，你去休息吧” 　　“懂事” 　　有些懒蛋，宁愿不舒服地蹲在餐椅上，也不愿意劳驾动动腿，挪去沙发。 　　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许泽收拾好，苏栎灵机一动“今晚你就不用给我发学习视频了” 　　许泽正在勤勤恳恳地换垃圾袋，闻言偏过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苏栎：“你可以直接给我讲啊” 　　许泽手上垃圾袋卷被扯烂了一段，脑子跟不上嘴，火速拒绝“我，我不行” 　　“为什么？” 　　“嗯，就是，对，就是和考试是一样的，如果你直接让我给你讲，我一紧张，脑子就一片空白” 　　…… 　　苏栎扪心自问，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但许泽坚持不懈地给他发学习视频，他纵使再烂泥扶不上墙，也有了一点可观的进步。 　　不感动吗？假的。 　　但是许泽那25分的成绩，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喘不了气。 　　一想到许泽的优异成绩不能得以展现，苏栎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连他，一条咸鱼，经过许泽的辅导都能考上400分，许泽又凭什么只拿25分？！ 　　苏栎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能再白嫖了。 　　- 　　新的一周。 　　任重而道远。 　　“你信我的，你多回答问题，一定能行”苏栎一进教室，就开始给许泽洗脑。他经过一天，24小时，60……反正很多分钟的努力，给许泽制定了一套专属方案，助力许泽摆脱紧张情绪，做成绩的掌控者。 　　许泽唯唯诺诺地开口“我不敢” 第一节 ，数学课。 　　许泽看着黑板上那道七扭八歪的数学题，脑子里飞速运转，得出的唯一解便是放弃。苏栎在一边信心百倍地看着他，许泽只好硬着头皮在草稿纸上乱写了几行自己看不懂，苏栎也看不懂的东西，艰难地说“这道题太难了，要不我们下一道再回答？” 　　他话音刚落，数学老师拆台道“这道题上周五才讲过的，基础题，有手就会，谁来回答？” 　　苏栎不由分说，举起手。 　　数学老师明显怀疑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看了看倒数第一排那只手，“那，那就苏栎来回答一下吧” 　　全班哗然。 　　苏栎站起身“老师，我是帮许泽举的手，他很想试一下这道题”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泽：你放屁。 　　数学老师是见过许泽的卷子的，这位爷根本连解都懒得写，月考他最后给留了点面子，送了两分卷面分。 　　毕竟干净整洁是真的。 　　所以看见许泽犹犹豫豫半天，在黑板上写了个解，怎么说呢，他还挺欣慰。 　　至少这傻孩子知道写解了嘛，进步飞速。 　　一上午过去得很快，许泽被苏栎卖了百八十遍，身心俱疲。 　　瘫在椅子上，苦恼的开口“我真的不行……” 　　他对于学习，唯一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加减乘除的阶段。 　　回顾这求学生涯，真没正儿八经读过一天书。 　　小学就不说了，初中断断续续的，休学就休了三年，高中好不容易身体好转，吊儿郎当玩了一年，就因为抽烟被老爷子发现，抓了回去关禁闭。 　　再然后，就被塞到这所学校来了。 　　“当啷”一声，苏栎在他桌面上摆了罐六个核桃，正色到“男人不能说不行” 　　邓鹏从门外进来，虽然不知道许泽和苏栎周末发生了什么，矛盾解除了不说，两人关系感觉更进了一步。 　　总之是好事。 　　他把头凑过来，建议道“我觉得吧，这种东西，不能急于求成，你得循序渐进地来，先把社恐治好。” 　　“怎么治？” 　　体育课。 　　吴青无语地看了眼主席台上那几个人，心里骂了句智障。 　　苏栎捏了瓶矿泉水，站在一边扇风，不时侧过头看许泽两眼，提醒道“你就在这站好，别乱动，适应一下，我陪着你呢” 　　“深呼吸，不害怕” 　　上体育课的人不多，路过的人偶尔抬头看他们两眼。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许泽站在主席台上，脚下踩了只椅子。 　　椅子还是他自己的。 　　看起来像要当场羽化升天。 　　邓鹏的主意，真是巧妙，不知道被驴踢了还是被猪啃了，没个八百年脑血栓想不出来，结果苏栎居然真信了，关键是许泽自己还照做了。 　　许泽怀疑地看了眼左边的苏栎和右边的邓鹏，一时语塞。 　　这样治疗社恐，真的不会被当做神经病抓起来吗？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被抓起来，但被拍了下来。 　　邓鹏平时惯爱在学校群，表白墙上面瞎晃悠，什么小道消息也逃不过。 　　于是一天之后，邓鹏兴高采烈地在小群里发了一张截图。 　　苏栎当时正在迫害许泽，一道物理计算题，他手还没举起来，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许泽死里逃生，不明所以地探过头去看他手机屏幕。 　　是一张截图，具体内容如下。 　　匿名：墙墙，我想请问一下。 　　一中是不是最近闹鬼呀。 　　我朋友说在操场看见有人在做法。 　　【图片】【图片】 　　顺便捞一下，感觉都好帅。 　　许泽要死不活地想，之前可能没闹鬼，不过这法事再做下去，等他社死，马上就要闹了。 　　法事依然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下去，原因是邓鹏觉得这样可以提高曝光度，会有更多的人来看，许泽的社恐会好得更快。 　　其实是私心作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挂表白墙，再怎么也要多挂几天” 　　苏栎知道了邓鹏的小九九后，对这项法事做出了一票否决，许泽总算松了口气。 　　但课堂上的迫害依然没有结束。 　　直到半个月后。 　　苏栎紧张得一宿没睡好，第二天布置好桌椅板凳，趁考试还没开始，溜去了许泽的考场。 　　最后一号考场，许泽坐门口最后一排。 　　…… 　　最后一号考场都是熟人，苏栎本来还想叫谁帮忙喊一下，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许泽的背影，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出来出来” 　　苏栎找了个没人的楼梯口，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这个，考前不紧张的终极大招，来，我念你做”苏栎指挥许泽靠墙站好，把纸捋顺，张口道“第一个，扮怪脸法” 　　许泽嘴角一抽，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栎在怀里窸窸窣窣掏出一面小镜子，还是点外卖送的冒菜镜子，火红火红的。 　　“现在对着镜子，扮鬼脸” 　　许泽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别愣着，快做。” 　　…… 　　许泽捏着镜子，歪了下嘴。 　　“不够，力度大一点，再丑一点，啧，算了，我来帮你” 　　苏栎直接上手，开始对许泽的脸各种搓圆捏扁，抬鼻斜眼，直到许泽被自己丑笑了，这一关才算大功告成。 　　“好好好，第二个，精神胜利法”苏栎清了清嗓子“跟我念，大点声” 　　“许泽是个大聪明！” 　　“我是大聪明！” 　　“许泽一定能成功！” 　　“我一定能成功！” 　　“许泽一定能超常发挥，考出好成绩！” 　　“我一定能超长发挥，考出好成绩！” 　　苏栎满意地点点头，搓了下许泽的脸“现在感觉怎么样？放松吗？” 　　许泽也点点头“很放松” 　　“好，最后一步”苏栎把纸条揣兜里，伸出手蒙住了对方眼睛，把许泽抵在墙边“来，靠墙站好，闭眼，深呼吸，全身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1,2,3…… 　　楼上有踏踏的脚步渐近，又在上一层楼道口走远。 　　距离开考不剩多久，教学楼安静下来，只有廊上的风带着暑气，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苏栎在心里默数了十秒，不知道许泽放松得怎么样了，总之，他的手心已经熏出了一层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感觉怎么样？”苏栎正打算松开手，被许泽伸手带了一下，两人贴在一起，许泽身上的清香扑面而来。 　　廊外蝉鸣乍响，在校园各个枝头迎合着烈阳。 　　苏栎能感觉到许泽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却不明白是平缓了，还是越发急促，他的手从许泽眼角滑下来，扒拉在少年肩膀上“怎么了？” 　　“没事”许泽微微低头，在他脖颈间深呼吸了一口“哥哥抱一下，就不紧张了” 第20章 哥哥，不怕 　　紧张倒是不紧张，许泽考试从来也没紧张过。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把每张试卷每一个空都填满了。 　　成绩出来得很快。 　　不出所料，单是语文一科就超过了他之前的25分。 　　苏栎看见成绩单的成就感，堪比他自己考了年级第一。 　　虽然许泽依然是班级倒数第一，甚至连邓鹏的成绩都没超过，不过没关系，进步幅度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现在才高二，苏栎相信在自己的循循善诱下，许泽高考一定能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周五，一群人商议了一下，好不容易熬过半期考试，周末再怎么也要出去放松。 　　邓鹏在手机上找了半天，激动地建议“一中附近开了一家密室，文化宫那边有家主题剧本杀，嘉庆那边新修了一家游乐场，各位意下如何？” 　　“游乐场不去，人太多”苏栎顿了一下“太热” 　　话音刚落，许泽插进来“可以去，我建议去游乐场” 　　苏栎瞟他一眼“你确定？” 　　“之前邓鹏建议的治疗社恐方法很有用，我现在没那么害怕人多的场合了”许泽说得情真意切，苏栎还是不松口，许泽目不转睛地看他“我没去过游乐场，一直都很想去，而且想和你一起去” 　　……又来。 　　最后还是定了游乐场，原因是嘉庆游乐场是新建的，人不算太多，而且林奕妈妈有关系，能拿到打折券。 　　嘉庆游乐场距离市中心较远，由于天气热，他们买的夜间票。 　　邓鹏傍晚打好了车，本来想叫上苏栎一起，被婉拒了。 　　邓鹏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这鬼精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十分识趣地和林奕走了。 　　苏栎今天穿的白T黑裤，脚上蹬了一双篮球鞋，一派青春洋溢。 　　他在地铁站门口等人的时候，莫名想起前两次都和许泽错过了，等了两次，一次没等到人。 　　这次他提前约了人，没道理还遇不到。 　　地铁站人来人往，苏栎像个人形立牌靠在一边，懒懒散散地掰手指。 　　胡思乱想之际，手被人牵住了。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苏栎抬眼去看，顿时拨云见日。 　　这次等到了。 　　8号线直达，两人出地铁站的时候，邓鹏一行人在游乐场门口等他们。 　　苏栎一出地铁，就被邓鹏勾着脖子拽到了旁边，邓鹏瞅了瞅周围没人，低声道“你们俩太他妈高调了” 　　苏栎早就习惯了邓鹏的一惊一乍“高什么调，就顺路坐个地铁，你又想哪去了” 　　邓鹏扯了下苏栎的衣服，又用膝盖撞了一下他的裤子，眼角余光瞟了眼许泽，意有所指道“你自己看” 　　苏栎朝许泽那边看过去，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经提醒，才发现他们俩浑身穿得简直像商量好的，两人脚上穿的鞋都一样，从头到脚色系一模一样，不过许泽穿的是白色外套。 　　苏栎掀开邓鹏的手，不以为然道“滚一边去，巧合而已，你那脑子天天想点正经事，实在没事干，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场内五光十色，湖边还在举行灯光秀。人不算少，由于是夜间场，年轻人居多。 　　苏栎看许泽一眼，自己坚持要来的，害怕也是自作自受。 　　许泽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这也要拉着苏栎看看，那也要叫苏栎逛逛，东走西溜，两个人就不知道走哪去了。邓鹏他们的影子也没看见，之前几个男生还在后面商量等会去撸串来着。 　　许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脚步轻快不少，两人边走边找项目。 　　苏栎想建议许泽去玩旋转木马，或者是稍微刺激一点的碰碰车，都带着人走到旋转木马边上了，许泽脚步一顿，拖着他就往反方向走。 　　“去哪？你不玩旋转木马？”苏栎不情不愿地被许泽拽着走，颇为遗憾地叹息“你想玩什么？” 　　许泽没回答，直到两人站在海盗船下面。 　　头顶是各种俊男靓女的尖叫哭喊。 　　苏栎脚尖往边上一挪，问他“你想玩刺激的？” 　　许泽点点头，苏栎建议到“那去玩大摆锤，或者是跳楼机，过山车？比这个刺激多了” 　　“好” 　　苏栎一听他说好，转身就想走，奈何许泽跟个木头一样，杵在海盗船这儿不动“先玩这个” 　　苏栎：玩了这个我就玩不了其它的了。 　　“真的要玩？”苏栎第一次希望许泽出尔反尔，劝到“这个不适合你，你玩不了，我们换一个” 　　许泽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看了苏栎一眼，毅然决然道“能玩，不用换” 　　苏栎劝不动他，一边往买票口走一边垂死挣扎“我是不害怕，但是你真的不害怕吗？你……” 　　“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 　　…… 　　但是我害怕。 　　苏栎没怕过什么东西，海盗船算一个。 　　能把他魂吓没那种。 　　属于童年阴影的一大项目。 　　他们刚站到买票队伍后面，旁边走来一对父女，小女孩指着头顶几个闪闪发亮的大字嚷嚷“爸爸，我们玩这个海次船吧” 　　女孩爸爸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劝了半晌，女孩死倔着要玩这个，最后两人排到了苏栎和许泽后面，女孩爸爸的表情和苏栎如出一辙。 　　选位置的时候，苏栎拖着许泽就想坐到最中间，可惜来得晚，最后如愿以偿地坐到了最顶端。 　　真好，今天晚上玩了这个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管理员最后确认了一次他们身上的防护措施，苏栎往他们这排瞧了一眼，许泽一脸淡定，小女孩满脸兴奋，女孩爸爸一脸大义赴死，和苏栎同病相怜，握紧了面前的杆子，指节都捏得发白。 　　海盗船缓缓启动，苏栎心里上不去下不来，还没开始就要吐了。 　　许泽忽地覆在他的手上，苏栎侧目看他一眼，许泽握得更紧“我现在反悔了，有点害怕” 　　苏栎心里一口老血。 　　你他妈现在害怕有个屁用，我都被你带上贼船了。 　　苏栎心里快把许泽骂个半死，手上还是留情，把手指和许泽的交握在了一起，算了，死就死吧，这不还有个陪葬的吗。 　　缓缓上升的途中，苏栎转头看了许泽一眼，正好四目相对，心跳慢了半拍。 　　下一秒，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尖叫随着升降此起彼伏，被抛至最高点，达到高潮。 　　血液逆流向四肢百骸。 　　苏栎被反复的失重折腾得不敢睁眼，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抛出去，或者是犯心脏病，他往后缩了缩身体，很想找个东西贴上去，忽的在一众尖叫声里听见了许泽的声音：“哥哥，不怕”。 　　近在咫尺，响在耳畔。 　　谁怕了。 　　苏栎很想反驳他，但是的确不敢睁眼，也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就会吐。 　　在第二次被抛至最高点时，一只微凉的手托着他的头，往旁边一靠，苏栎直接把脸埋在了许泽肩膀上。 　　脚底依然像悬空，但身体上半部分有了依靠，苏栎有了点胆子，微微睁开了眼，他不敢去看周围迅速变化的景色，就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 　　许泽的脖颈，许泽的喉结，许泽的下颌线。 　　苏栎突然不知道心跳失衡的根源来自哪，来自许泽，来自失重感，或者是二者皆有。 　　他没那么害怕了，只在到达最高点时不受控制地闭眼，甚至有了闲工夫去听周围人的声音，旁边的父亲比小女孩叫得还大声，前排的情侣一个在哭一个在笑，对面的声音混成一堆，颇有规律。 　　剩下的，最不能忽视的，就是他头顶的呼吸声和风声。 　　直到船身停稳，风平浪静。 　　苏栎虽然下船的时候依然双腿发软，手在许泽掌心发抖都毫无察觉，但他觉得和小时候那一次不太一样，他现在精神状态饱满，甚至可以再来一次。 　　由于刚才在许泽面前失了态，现在重获新生，苏栎又开始想办法找面子，先一步开口问许泽“你感觉怎么样？” 　　许泽十分配合“下次不坐了，我应该还是适合旋转木马” 　　苏栎受用地转身“走吧” 　　“去哪？” 　　“带你坐旋转木马” 第21章 云哥 　　旋转木马玩了，碰碰车玩了，激流勇进，各式各样的过山车也玩了，苏栎最后还是败给了旋风旋转椅。 　　许泽四平八稳地从座椅上下来，苏栎晕晕乎乎的，刚见到许泽的脸，立马转身抱着垃圾桶吐了。 　　造孽。 　　“好了点没？”许泽弯腰站在旁边，一手给苏栎拍背，一手时刻准备递纸，递水。 　　苏栎一边吐一边生无可恋地想，今天算是把面子扔干净了。 　　“好了”苏栎困难地直起腰，想找个地儿休息一下，一转头，注意到另一个垃圾桶旁边，站了几个熟人。 　　苏栎顿时也忘了自己刚才的弱鸡样，毫无同理心地开始挖苦邓鹏。 　　“怎么了呀这是？旋转椅都……”苏栎一句话没说完，光是听见自己说的旋转两个字，差点没忍住反胃。他捂了下嘴，强行咽了下去。 　　许泽捏了下他的手腕“好了，不舒服就少说点” 　　苏栎简直怀疑这货住在自己脑子里。怎么这都知道。 　　邓鹏面如菜色地抬起头，乍一看见苏栎和许泽“你们刚才跑哪去了？都没看见，你们俩真是……哕” 　　“……” 　　苏栎白他一眼“吐完再开腔” 　　邓鹏比苏栎反应还大，恨不得把头住在垃圾箱里面，缓了至少十分钟，才半死不活地好转。 　　估计这人是吐空了，稍微正常一点，第一句话就是“去哪吃饭？” 　　先前商量去撸串的几人立马建议“游乐场外面有条美食街，老早就想去了” 　　“我之前去过一次，环境还不错” 　　苏栎把手里的水递给许泽，顺道问他“想不想去？” 　　许泽毫不犹豫：“想” 　　苏栎笑了一下“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想去的么？” 　　“你不去的……” 　　“收！”苏栎单手做了个聚拢的手势，阻止了许泽的话术攻击。 　　一群男生走走停停，苏栎观察了一下美食街的热闹程度，问了许泽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的社恐是怎么来的？” 　　许泽看向苏栎，脸上的神采淡了一些“一个人住久了，家里没人，找不到人说话，有点自闭吧，后来越来越严重，见到人就害怕” 　　苏栎：“几岁开始一个人住？” 　　许泽像是回忆了一下，没得到结果“记不清了，搬过几次住的地方，刚开始家里人还会请保姆来做饭打扫卫生，后来估计是觉得没必要，没续工资，就只剩我了” 　　“现在也是？” 　　“嗯”许泽想了一下，眼神亮起来一些“但是现在没那么害怕了，因为白天都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在学校里，邓鹏他们也会和我说话，大家都很好” 　　苏栎一点没被他的明媚情绪感染，接着问“晚上呢？” 　　许泽没说话。 　　苏栎又问“经常不来上课，是因为生病？” 　　许泽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问这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栎如鲠在喉“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怎么办？” 　　苏栎很少生病，但从许泽动不动就不上课的频率看，这人明明经常生病。 　　生病的时候，也一个人吗？ 　　许泽似乎不以为然“都是一些小毛病，头疼脑热什么的，一般睡一觉就好了” 　　苏栎听了，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但心里总想做点什么。 　　南城不大，中学统共也就那么几所，一中虽然名字里有个一，但不论是教学质量，还是学校条件，都排不上第一。 　　苏彬武知道他儿子成绩不怎么行，附中是上不了，之前想花钱砸去宁海，被苏栎以是哪种人就吃哪碗饭为理由拒绝了。 　　在宁海里，只要你肯学，资源一定不会少。 　　但宁海里的学生，几乎都是些阔少小姐，愿意学的没几个。 　　因此升学率总不见好，不过各方家长愿意砸钱，学校也算办得风生水起。 　　南山一中和宁海中学，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但由于两所学校的升学率都排在附中屁股后面，今年你站我头上，明年我踩你脸上，互相看不顺眼好些年。 　　学生之间，看见穿对方校服的，也称得上是绕道走。 　　路上遇见穿着一身骚包制服，眼比天高，尾巴翘到天上去用鼻子看人的高中生，毫无疑问，宁海的。 　　邓鹏一群人也是心气儿高的，虽然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但就是容不得有人拿鼻孔瞪他。 　　几个人一进烧烤店，就瞥见一桌穿宁海制服的学生，乐得邓鹏朝苏栎吹胡子瞪眼。 　　“一群傻逼真是够装的，周六都舍不得脱那一身” 　　苏栎难得没骂邓鹏傻逼，毕竟以为穿个校服就高人一等的家伙，的确没必要给什么好脸。 　　苏栎他们林林总总来了八个人，一进门，声势颇为浩大。 　　加上几个头上染了黄红毛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学生。 　　宁海的那一桌学生转过头，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又转过身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邓鹏是个气性大的，刚一落座，旁边那群傻逼又往他们这边看，边看边笑，他当机立断转头“看你妈呢，今天你妈才把你眼睛生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 　　对面几个也不是那种一骂就怂的，虽然被直接挑明了有点心虚，但反应过来立马回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看你了？一群社会毒瘤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苏栎本来看桌上都是啤酒，想给许泽开罐饮料，一听对面的开始放屁，把饮料开好放许泽面前，凉飕飕地说“怎么，社会毒瘤影响宁海的同学吃饭了？真是不好意思，要我说，有钱吃饭不如省下来去买件衣服，不然脑子也没长齐全，在外面穿着校服招摇过市，给你们宁海丢了大脸” 　　苏栎骂人带刺，专门喜欢刺那种让人丢脸的位置。 　　还总能精准定位。 　　宁海的一听他说衣服，果然脸色大变，一个个面红耳赤“关你屁事？老子爱穿什么穿什么” 　　苏栎叹了口气，依然笑盈盈的侧过身看他们“也是，宁海的制服上千块钱一套，不便宜，买来不穿几回那不是可惜了” 　　真正的阔少小姐当然不会在意这上千一套的制服，而在假期依然把校服穿出来的人，自然不会不在意。 　　这一类，往往是那种父母花辛苦钱砸进去的，恨不得把这校服当做身份的象征贴在额头上。 　　俗话说得好，某些人越炫耀什么，也就越缺什么。 　　苏栎是个黑心眼，就是喜欢把他们藏着掖着的心思刨出来，再看一群人急得跳脚。 　　但这次出乎意料的，对面的人没狗急跳墙，反而指着他，眼里有点犯怵又有点困惑，还是里面打头的一个男生，不怎么确定地叫了声“云哥？” 　　苏栎觉得耳熟。 　　记忆突然被拉回开学第一天，当时景和广场那一群人里，似乎也有几个穿宁海校服的。 　　当时他们的老大，好像就叫云哥？那个软什么的哥哥？ 　　苏栎还挺好奇那个装逼怪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宁海那一群人都朝这边看，苏栎四下里看了两眼，没看见什么戴医用口罩的BKing。 　　一桌人四下困惑之际，许泽实在是没忍住烧烤店的烟火气息，呛咳了一声。 　　对面宁海的人仿佛如梦初醒，朝许泽打招呼“哥你怎么在这？还和他们一起？” 　　霎时间，邓鹏，林奕，苏栎，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 　　木讷地看着被一群人包围的许泽，表情称得上是惊悚。 　　氛围陡然沉寂。 　　苏栎不受控制地想，脑子难得如此清醒。 　　许泽是云哥，所以许泽认识阮篱，之前是在骗他？社恐呢？生病呢？打工呢？ 　　还有，表白呢。 　　没一句真话。 　　许泽下意识瞟了苏栎一眼，苏栎的眼神凉得心惊，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死定了。 　　许泽忍住掀了面前几人天灵盖的冲动，一脸困惑，还带了些胆怯“什，什么云哥？” 　　宁海的几个人完全不开窍，看见许泽这样，以为是许泽不记得他们了，还来了个自我介绍“哥你忘了？我，程鑫淼啊，这几个，胡凯，胡军，王博，李南，一个都没印象了？” 　　许泽说真的，真不记得。 　　但他知道，一定是他那一众狐朋狗友里的某一小块。 　　他当大哥那些年，天天带着这些人偷鸡逗狗，谁记得每个人的名字？要是知道这几个是熟人，打死他也不会进这家烧烤店。 　　许泽心惊胆战地扯了下苏栎的衣摆“哥哥，我……” 　　他想说我害怕，但苏栎明显没理顺现在的情况，许泽单是看见苏栎那种不信任的眼神，就要没出息地哭了。 　　许泽憋了口气，运用他那腾空了所有知识的脑子，开始想辙，朝那什么程鑫淼道“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你说的云哥，叫什么名字？” 　　对面一群人面面相觑，明显不相信认错人了，又不是很敢称呼云哥大名，还是那个叫李南的小个头站出来，“许灵云啊” 　　苏栎听见这个名字，松了一口气，对呀，云哥名字里肯定有个云嘛，跟许泽有什么关系。 　　但是两个人都姓许，又能被认错，真的没一点关系？ 　　许泽似乎知道苏栎在想什么，及时解释道“你们真弄错了，许灵云是我弟弟，双胞胎” 　　这下不仅对面傻眼了，苏栎也一脸呆滞。 　　邓鹏首先没忍住“少爷，你还有个扛把子弟弟在宁海上学？” 　　你们这一家可真是藏龙卧虎。 　　不过这性格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为什么你弟弟是扛把子大哥，你是天天遭受校园暴力的小可怜？ 第22章 不会喜欢许灵云 　　宁海的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听说过许家还有另一个儿子。 　　许泽了然于心，咳了两声“你们不知道正常，我弟弟是在许家长大的，我早就搬出来了，估计他也忘了还有个哥哥” 　　邓鹏他们对许泽的印象，还停留在苏栎吹嘘的许家大少爷，坐拥千万豪宅，百辆豪车，亿万资产，猛然听说许泽搬出来了，好奇心呲呲往外冒火星子。 　　苏栎将信将疑，但总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劲。 　　宁海的一群人虽然和许灵云算不上太熟，但面前这个人浑身的气质也的确不像他们叱咤风云的大哥。 　　许泽看起来就弱得不行，说话声音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五个人看了看许泽，又看了看刚才吵过架的邓鹏和苏栎，突然觉得有点尴尬，现在打也打不起来，骂也骂不起来，干脆收拾收拾，出了门。 　　李南站在烧烤店门口，犹犹豫豫地张嘴“但是这人和云哥真长得一模一样，声音都一样” 　　王博白他一眼“你见过双胞胎长得不一样的？” 　　李南：“但是这也太像了，双胞胎不也有些地方不一样” 　　李南还在迟疑，程鑫淼回望了一眼烧烤店，说“这个人看起来太怂了，我这辈子没见云哥说话声音那么小过” 　　胡凯附和道“对，他刚才看我们的眼神，都有点害怕，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云哥怎么可能有那种表情？” 　　胡军点头“而且我听他叫旁边那个男生哥，你见云哥叫过谁哥？” 　　李南摇了摇头“估计还没出生。不过许家不就许灵云一个独生子吗？” 　　“这就不知道了，豪门嘛，有一两个见不得人的儿子什么的，应该很正常吧” 　　一群人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烧烤店内，邓鹏和几个男生实在是按捺不住八卦心理，兴致勃勃的问“许少爷，你这个弟弟，名字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哈，一听就是豪门” 　　苏栎看许泽苦笑了一下，许灵云和许泽，单是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对父母的厚此薄彼了。 　　他刚才居然还荒唐地想，许泽就是许灵云？ 　　如果真是，或许也算不上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证明，这人从小到大过得挺好。 　　有人激动地敲桌子“许灵云的名字我听过，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许泽的弟弟” 　　众人兴奋到“你听过？” 　　还挺有名。 　　那人喝了口水，接着说“我有个朋友是宁海的，许灵云在宁海有名得很，宁海校霸，一天天的也不读书，就张罗着一群小弟到处寻衅滋事，游手好闲，性格怪得很。你看宁海的人那么傲，见着许灵云都得绕道走。之前是听说他家里有钱有势，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没想到居然和许泽是双胞胎兄弟，太魔幻了” 　　“对了，听说他还有个表弟，叫什么阮篱，这人比许灵云还蛮横不讲理，活脱脱一条疯狗，逮人就咬” 　　疯狗，形容得还挺贴切。 　　邓鹏毫不知情这个阮篱和许灵云和他都打过照面，不知死活地说“我倒想看看有多疯” 　　苏栎脑子里理这几个人的关系理到一半，听邓鹏这么说，提醒到“这俩人你都见过” 　　邓鹏“？” 　　苏栎拨拉了一下面前的瓶子“开学第一天，打的那一架，晒晕了的那个，许灵云” 　　“说话比放屁还难闻的那个，阮篱，哦对，后面这疯狗不是还咬了你一口吗？忘了？” 　　邓鹏如梦初醒，“卧槽？这俩？” 　　他仿佛想起什么比屎还臭的记忆，一脸嫌弃道“栎子，你不提我都忘了给你说，你知道那天你走了之后对面那大哥，哦就是许灵云干嘛了吗” 　　苏栎还没开口，另一个人激动得不行，上次那一架他没去，完全没想到还有后续“干什么了？” 　　邓鹏模仿着许灵云的姿态，理了理不存在的袖口，嘴里阴阳怪气到“许灵云对吧，这厮那天穿了身黑衣黑裤，活像去出殡，等了他老半天，人一来，我看他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度假的，叫唤什么天气太热了，人太多了，挑的打架的地方又太窄，他施展不开。” 　　“那个什么阮篱就真给他递了个风扇，又不知道去哪里搬了把椅子，叫他这大哥在一边阴凉地休息，甚至还想叫我们换个地方打架。” 　　真，BKing，没冤枉他。 　　…… 　　“还不算完，两边人刚要打起来，这哥又站起来，说什么他还没出手，不能打，不然是不给他面子。然后作势要和我切磋一下，结果我还没打下去，这糟心玩意儿自己就晕了” 　　“戏太多，压晕的吧” 　　许泽看邓鹏的表演看得最专心，一时不知道这是谁做过的事。 　　打死他也不可能承认。 　　一桌人被逗得前仰后合，苏栎撞了下许泽“这真是你弟弟？脑子不太好使？” 　　许泽垂头喝了口饮料“应该是……吧” 　　苏栎终于想起什么不对劲的点，脸色变了变“那你也认识那个阮篱？之前他为什么找你茬？” 　　许泽猛然被问住，思索一二到“刚才我是骗他们的” 　　苏栎：“？” 　　许泽垂下眼，握住了面前的杯子：“许灵云虽然是我弟弟，但他没忘了我，相反，他很讨厌我。阮篱也只认他做表哥，在外面碰到我的话，一般会替他嘲笑我一顿，或者就像上次，逼我抽烟，有些时候是喝酒，总之我不如意，许灵云就高兴” 　　苏栎突然想通了之前许泽和阮篱之间的种种怪异，语气平添了怒意“他哪来的资格讨厌你？” 　　许泽心里一跳，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估计是怕爸妈把我接回去吧，父母最宠的就是他，以后许家的公司也是他的” 　　许泽一边说一边眼神往苏栎那边瞟，眼看苏栎对许灵云的厌恶加重。 　　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去圆，许灵云的好感在苏栎这里已经败光了，他也算是自食恶果。 　　苏栎气性越来越大“他到底哪点比得上你？父母区别对待成这样，真不是睁眼瞎？” 　　许泽试图扭转乾坤，话头一变“其实我挺喜欢我这个弟弟的，聪明伶俐，乖巧可爱，性子虽然顽劣了一点，但以后成熟些，估计就好了” 　　苏栎正在气头上，直接怒道“放屁！他知道你身体不好吧？干得什么垃圾事儿，我要是见到他，见一次打一次”苏栎把手里的易拉罐拍在桌上，问刚才说话那个男生“许灵云在宁海上学？” 　　那个男生诺诺的应了句“好像是，要不我回去问问？” 　　邓鹏也听见了苏栎和许泽的对话，他没想到许泽居然过的是这种日子，对于许灵云这种恶劣，蛮不讲理的货色，他比苏栎脾气还暴，建议道“把他揪出来修理一顿，看他还敢不敢狗仗人势” 　　林奕一直没说话，现在破天荒地表示支持“这种人，的确该打” 　　…… 　　林奕都这么说，许泽突然觉得自己真，罪大恶极。 　　他润了润嗓子，试图开口为自己找回形象“那个，其实我弟弟人还可以，只是……” 　　苏栎干脆伸手捂住许泽的嘴“知道你心软，不过，闭嘴” 　　“再给他求情连你一起打” 　　…… 　　许泽：不是给我出气吗？ 　　邓鹏也拍了拍许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少爷啊，不是所有人都领你的情的，有些人就是不打不长教训” 　　许泽认为他们说得有道理，但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现在应该去哪找一个许灵云让他们出气呢？ 　　自作孽不可活。 　　许泽被苏栎捂着嘴，睁着一双眼看苏栎，呜呜咽咽的，苏栎根本不看他，也不松手。 　　“上次在网吧，怎么不给我说你认识阮篱？瞒了这么久，今天要不是遇上这几个傻逼，你是不是压根没打算说？”苏栎说着就来气“你下次再这样，我……” 　　不想和他放狠话，又的确应该给点教训。 　　苏栎一时没找到话，松了手。 　　许泽不安地看他“你什么？” 　　他只敢在这种小打小闹上面试探，希望苏栎纵容他的小谎，或许也能原谅他的弥天大谎。 　　看苏栎不说话，许泽眉头都皱了起来“我之前不想说，是觉得他们应该也就找我那一次，我小心一点就遇不上，没必要叫你担心，后面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真的，真的不想骗你”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或许是出于不想说不能说，甚至觉得骗人，演戏有意思。 　　但到了现在，他是恨不得全盘托出，但又不敢，怂得要死。 　　苏栎只会喜欢许泽，不会喜欢许灵云。 　　单单是想到这一点，许泽就忍不住鼻头发酸。 　　苏栎本来想着说点什么给点教训，话还没想好，许泽那表情一看就不对劲，苏栎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许泽的脸，眼泪簌的就滚下来了。 　　就这样的哭包，他还敢说什么狠话呢？ 　　苏栎认命地给他擦了“你丢不丢人，这里这么多人，我都还没说话，你就哭” 　　“就是因为你不说话，我，” 　　“好，那我说了”苏栎故作严肃地看他一眼，眼看许泽的眼泪蓄得越来越多，他酝酿了半天，只说“下次再这样瞒着我，我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了……” 　　“就罚你给我解释清楚，听见没？”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怎么这么温柔啊 第23章 你认真的？ 　　一桌人听不清苏栎和许泽说了些啥。 　　只看见上一秒还正常相处的两人，下一秒就一个哭一个哄。 　　旁若无人，特别是苏栎，熟练得不行。 　　邓鹏没眼看地转过身摇了摇头，他哥们，算是被彻底拿捏住了。 　　从游乐场回去，一周之内没人再提过许灵云的事情。 　　许泽坐立难安，问过苏栎一次，苏栎只说听他的，他说不去就不去。 　　许泽一口气悬了好几天，总算落了下来。 　　南山一中，高二年级。 　　1班学委抱着一摞资料，摇摇晃晃地用脚勾开后门，她从资料后面探出头，扫了一遍教室，没见着苏栎，顺口问了下许泽“苏栎呢？” 　　许泽为了维持自己学习进步的假象，最近总趁苏栎不在，偷摸看两页书，背几个最基础的单词。 　　之所以要背着学习，只是因为，真正的学霸，应该不至于到现在，还在补高一的知识。 　　他从书里抬眼，看了看面前几乎被资料挡住脸的女生，不冷不淡的回到“抬器材去了” 　　学习委员经他提醒，似乎才想起下节体育课，她把那一叠练习册放到旁边“可以麻烦你帮我发一下吗，我去找他有点事” 　　许泽伸腿蹬了一下书桌横杆，站起身，从桌肚里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提腿往外走“什么事，我给你转告，不麻烦你跑一趟了” 　　学习委员似乎愣了一下，抬头望着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男生，“不，不用了”她把那一摞书抱开，重新挡住脸，声音被挡着有些含糊不清“我等下去说也行” 　　许泽多看了她一眼，径直出了门，没再说什么。 　　操场里，沙坑旁。 　　苏栎没个正型地靠在器材筐边上，不怎么舒服，但聊胜于无。 　　器材是邓鹏他们抬的，苏栎跟着溜了一圈，划水划得相当完美。 　　他甩了甩手腕，问旁边的男生“一周了，这许灵云人间蒸发了？” 　　旁边的男生外号小百事，姓柏，名石，就是上次给他们科普许灵云的男生。 　　柏石掏出手机递给苏栎，指着那个聊天记录说“不是，我昨天才知道，我那个同学这学期转学了，换了个宁海的在打听” 　　苏栎懒得看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把手机还给他，问“另一个怎么说？” 　　“另一个也不知道，我又换了好几个” 　　…… 　　苏栎看了柏石一眼，等了一下后文，没等到。 　　“你就非得问一句说一句？” 　　柏石干脆把手机关了，凑到一边“主要是这个消息感觉不保真，有人说许灵云休学了，有人说他转学了，有人说他还在宁海正常上课，问了十几二十个人，各种答案都有” 　　邓鹏插嘴道“就没人见过他吗？” 　　柏石继续说“这个也是一样的，有人说这学期见过，有人说没见过，有人说好像见过” 　　“好像见过是什么意思？这还能好像？听起来怪渗人的” 　　“呃，就是，平时许灵云也不正儿八经上课的，从高一开始好像就连转过几次班，要么是觉得老师不好，要么是嫌教室位置不对，弄到现在，他们连他是哪个班的都不太清楚” 　　“……” 　　邓鹏第一次见比苏栎还事儿的男的，现在除了生气还多了点好奇“管他是哪个班的呢，我说，干脆去他学校堵”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什么时候去？” 　　邓鹏是个急性子，当即就想择日不如撞日，又想问问苏栎的意见，却发现苏栎在瞪他。 　　“你瞪我干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收回去收回去，这不是给你家少爷出气吗？你不想教训那缺德玩意儿了？”邓鹏向来脑子比一般人少根弦，此刻也没有意识到氛围的骤然安静。 　　甚至柏石都闭了嘴。 　　邓鹏看了看苏栎那想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不知道这祖宗又在唱哪出，正要开口，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哥哥，不是说不去了吗？” 　　听见这句让人起鸡皮疙瘩又无比熟悉的称呼，邓鹏缓缓扭头，许泽站在他背后，眼神直直望着苏栎，脸上还带着微笑。 　　天气炙热，邓鹏上一秒还滚烫的背心一凉，怎么感觉这少爷笑得这么瘆人。 　　苏栎就差拿针线把邓鹏的嘴缝起来，他镇定地从筐边起身，拍了拍裤腿，装傻充愣到“去什么？我们不过就是开个玩笑” 　　邓鹏跟着干笑了两声“对对对，开个玩笑，别当真，我们都知道是少爷你弟弟了，怎么可能还找他麻烦” 　　许泽目光一直黏在苏栎身上“真的？” 　　苏栎怕露馅，两步走过去把许泽拽开，转移话题说“嗯嗯嗯，你不是不能上体育课吗？下来干嘛” 　　“找你，一个人太无聊了” 　　苏栎用手背挨了下许泽的脸，冰冰凉凉的，解暑神器。 　　他一边没脸没皮地占便宜，一边说“你找我还不是一样无聊，你又不能和我们一起打篮球” 　　他身上穿的校服短袖，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微微抬手的时候，能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身，脖颈锁骨处也一览无余。 　　许泽眼眸微垂，喉结稍动。突然伸手环过苏栎背后，帮人扯了一下衣服，远远看去像是把人圈在了怀里。 　　“不就摸下脸，你是要勒死我？”苏栎感觉前面领口一下严丝合缝，正要收回手，许泽淡淡开口“哥哥注意一下” 　　“？” 　　苏栎没理解他的意思，正要开口，被人打断了。 　　是学委。 　　学委叫李安然，性格稍显沉静，一本正经又容易脸红。班上同学喜欢开她玩笑，特别是一些没脸没皮的男生，总是叫一些亲昵得过分的称呼，把小姑娘逗得面红耳赤也说不出几句狠话。 　　苏栎就是典型的恶劣分子。 　　他转过身，看见是学委在叫他，脸上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也满口跑火车“是我们小安然啊，有什么事吗？” 　　班上男生几乎都这么叫，苏栎也不例外。 　　但由于少年音色格外特殊，听起来总带了那么几分不自知的撩拨。 　　李安然本来觉得苏栎和许泽的动作有点怪异，现在被苏栎这么一叫，脸色瞬间染上几抹浅绯，面上依然维持着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是通知你一下，下周开始，每天放学之后，班上准备开一个小时的辅导课，相当于是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秦老师说自愿参加，让我通知一下班上同学，你要不要来？” 　　苏栎一听见学习，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拒绝，他每天要学许泽发的那半个小时的视频就顶天了，多一分钟都受不了。 　　但是毕竟人学委都单独来通知了，还是稍微委婉一些，比较懂礼貌。 　　结果他还没开口，许泽当了他的嘴替，语气毫无起伏“不去，他有课后辅导了” 　　…… 　　苏栎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是啊是啊，我课后学习可努力了” 　　李安然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她向来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现在被拒绝了依然没有露出一丝尴尬，体谅到“没事，我就问问你，那许泽呢，要去吗？” 　　许泽毫不拖泥带水：“不……” 　　苏栎掐断了许泽的话头，顿时改了主意“他去！我也去！” 　　“？” 　　李安然从兜里掏出纸和笔，虽然兴奋，依然再三确认地问到“真的去吗？那我把你们勾上咯” 　　苏栎按着许泽的肩膀，回到“去去去，麻烦你了小安然” 　　李安然闻言转过身去找其他人“应该的，工作” 　　脸上的燥热久久的没降下去。 　　她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一个一个去问，在班上通知到位就能解决的事，非得这么大费周章。 　　大部分人还会觉得她蠢，不会办事；少部分可能夸她一句负责，认真。 　　不过她觉得不太重要，和喜欢的男生多说几句话，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就能琢磨着那人懒散淡然的语气，开心一整天。 　　她和他交集的次数少之又少，两人即使在一个班上，方寸之地，同学同住。 　　却一个在教室左上角，一个在教室右下角。 　　每当班上男生笑着起哄，叫她小名的时候，她习惯在哄闹声中寻找一个特殊的声音，即使被所有的欢声笑语掩盖，她却能一秒摘出，然后满脸滚烫。 　　许泽用拇指和食指捻着苏栎腕上的黑曜石，问他“怎么改主意了？” 　　语气还算正常，没人知道，他心里不爽得快发酵。 　　苏栎坦然到“有了这课后辅导的一小时，你到时候直接给我讲题，既省了回家后的时间，又可以锻炼一下你一到关键场合就紧张的毛病，一举两得” 　　不得不说，这法子实在是完美，而且他也夹杂了一点私心。 　　没在线下听许泽讲过题，他心痒。 　　每天晚上盯着视频里的那只手，看得着又摸不着，听得见声音又看不见脸，他都快盯出心魔了。 　　苏栎算盘打得当当响，许泽没想到这还给自己挖了个坑，急忙给苏栎提前打预防“可是我现在还是会紧张，肯定讲不好，到时候也是白浪费这一个小时” 　　苏栎以为他是不想浪费自己时间，当机立断“没事，你不会的我就去问别人，学委不还在吗？” 　　许泽愣了一下“你认真的？” 　　“啊？当然是认真的，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这个时间多问点题的” 　　许泽心梗了一下：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泽：急死我了，这年头成绩不好媳妇都要被抢走了 第24章 总能遇见的，早晚而已 　　“我没看错吧，苏栎居然也要去？” 　　课后辅导的名单贴在了教室前门入口处，来往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两眼。 　　参与人员不多，但也有十多个。 　　大部分都是成绩中上或上乘的同学，苏栎和许泽这种，独两份。 　　邓鹏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拉着小林子确认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哀嚎到“别吧，你们三个都要去？” 　　林奕成绩一直在中上徘徊，还算意料之中，苏栎实在是离大谱。 　　苏栎被他嚷得耳朵疼，靠在讲台边上，劝谏到“你爹我，今天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怎么，要不你也加入？” 　　邓鹏犹豫了。 　　李安然笑着站在一边，手里捏了只笔“加入吗邓鹏？随时欢迎” 　　“容我再想想，这也太他妈魔幻了”邓鹏皱着眉，实在是想不通，苏栎跟他在一条战线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怎么说变就变。 　　他越想越觉得这人没义气，愤愤地给了苏栎一拳，心不甘情不愿道“啧，小安然，把我也加上吧，真是奇了怪了” 　　苏栎好笑到“想通了？” 　　邓鹏双手在脑后一抱，幽怨的说“还不是你们逼的，你们考虑过我吗？你和小林子都不在，我孤家寡人一个，得多没意思” 　　李安然闻言，像是怕他反悔，立即添上了邓鹏的名字，“这还得谢谢苏栎了，又多一个” 　　苏栎笑了一下“小意思” 　　班上人陆陆续续回教室，看见名单上的苏栎和邓鹏，没报名的也就算了。 　　有几个已经报了名的，都有点想反悔的意思，又生怕惹了这两位祖宗不高兴。 　　毕竟邓鹏不是个能忍的，一点就着，管你甲乙丙丁，男女老少，惹到他了，是丝毫面子不给。 　　苏栎又是个煽风点火的，两人凑在一块，能把整个教室给燎了。 　　所以这课后辅导，真能安生？ 　　- 　　他们这里闹成一团，许泽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加入。 　　苏栎在谈笑间不经意朝他瞥过去一眼，视线总能在教室中心短兵相接。 　　李安然刚想说什么，话起了个头，只见苏栎朝教室后排挑了下眉，然后转身下去了。 　　“不学习，一个劲瞅什么呢瞅”苏栎把椅子一抽，冲着许泽大马金刀地坐下，两人面前隔了个椅背。 　　许泽收了桌上的书，眉眼淡淡，侧身对着苏栎“瞅你和女生聊天” 　　从苏栎的角度，能看见行云流水的一道线条，从眉峰一直绵延到喉间的突起，再添上眼尾晕开的纤长墨渍，平白无故少了几分冷气。 　　许泽的睫毛很长，眼尾不平不垂，勾勒出些许上扬弧度。 　　所以苏栎常常在这人安静下来，比如，不说话也不看自己的时候，发现他其实长得并不乖顺，反而有些不符合性子的张扬。 　　又比如现在，许泽没看他，也没说话，只是毫无焦距地盯着桌面。眼眸微垂，投下一片不浓不淡的阴影，遮住眼里多余的情绪，只剩一种，显得专注又深沉。 　　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失了神智，也或许是单纯的手痒，苏栎好想去碰一下。 　　苏栎突然觉得，许泽的父母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到底是怎么生的呀，这么好看。 　　他没去仔细听许泽说了什么话，自言自语似的“以后去当明星，不然可惜这张脸了” 　　许泽酸唧唧的话没被人放在心上，转过脸“谁？” 　　猝不及防被颜值暴击，苏栎心里颤了一下“你啊，还能有谁，以后去当明星，我给你当经纪人，就凭这张脸，不信在娱乐圈杀不出一片天” 　　“行” 　　“真要去？”苏栎看许泽答应得这么果断，虽然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但他突然又反悔了，长这么俏，还是少出去招摇过市的好。 　　许泽说得轻巧“你给我当经纪人，我就去” 　　“啧”苏栎叹了口气，仿佛勾起了什么回忆，嘟囔道“我小时候没事干，在家闲出病天天看电视，可喜欢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看什么选秀综艺，还有那些生活向的真人秀” 　　“为什么喜欢看这种？” 　　“因为人多呀，看起来热闹，电视里热闹了，房子里也跟着热闹”苏栎说着说着话倒了个拐“你呢，小时候一个人都干嘛？” 　　他的话题转变得太自然，许泽本来想问他什么，忽的被摁了回去，只好讲起自己。 　　许泽的童年花团锦簇，他很想告诉苏栎那些他闯过的祸，把人蠢哭的事。 　　比如把游泳池的水一个劲往家里灌，把家里从上到下浇了个大满贯，毁了他爸一面墙的藏品和书房里的高层文件，被他爸摁在泳池边上暴打了一顿。 　　又比如霸占了邻居家的狗窝，还在狗面前耀武扬威，结果狗把铁链挣断，追着他撵了八条街，他没被咬，狗气昏了头一去不回，至今那条狗也没找到。 　　再如上学后和同学在学校厕所打架，把厕所门打坏了，砸在了蹲坑的教导主任头上，砸到教导主任还不停，直到把管道打坏，整栋教学楼厕所来了个黄河泛滥。 　　…… 　　总之，他小时候干的事情，几天几夜也数不清。 　　全是烂摊子，他爸的怒吼和他妈无可奈何的劝诫，充斥了整个童年。 　　最近几年算得上消停，给二老省了不少事。 　　不过之所以消停，还是因为身体故障。 　　初一那一年，混成了个球，为了所谓的帅气，偷他妈的身份证买了辆车，自作自受，喝酒开车，从山道上滚了下去，方向盘都没摸熟就在高速上出了车祸，直接在医院安了家。 　　从第一年的icu到后面的普通病房，又转回icu，住了一年又一年，循环往复，也不见好全。 　　他妈眼睛都快哭瞎，他爸也老了不知道多少。 　　总之等他能出院的时候，初中生涯已经快结束了，骨头什么的倒是接齐全了，也没缺胳膊少腿，身上的疤渐渐好得稀稀拉拉，就是手臂当时被割了一道二十厘米的口子，用了各种药，各种技术也好不了。 　　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留了后遗症。 　　创伤性肺炎。 　　身体素质本来天生就差那么一点，经此一役，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是不务正业，至少有了些安全意识。 　　他爸以前还盼着他争气，混出点名堂，车祸之后也就求他个平平安安，好赖活个长命百岁，别的什么要求也没了。 　　但就是这么点要求，这混球也做不到。 　　家里明令禁止他抽烟，连阮篱私下里都劝，他倒好，死活不听，烟瘾越发大，阮篱每次看他吞云吐雾的架势，都怕他下一秒抽医院里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爸发现他抽烟，一怒之下抓回去关了几个月禁闭，见他死不悔改的性子，强行要让他滚去当兵，不然就结婚，许泽拿断绝关系来威胁，也没辙。 　　最后还是各退一步，让他老老实实在新学校待，离宁海那群猪朋狗友越远越好。 　　许霆军一直坚信，他儿子是被带坏的，所以上次见许泽交到了苏栎这样的朋友，加上苏栎发自肺腑的评价，觉得他儿子真真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还夸了许泽一顿。 　　- 　　许泽脑子里把这么多年做过的事过了遍，发现没一件可以和苏栎讲，他心里多的是愧疚，嘴上又只能说着卖惨博同情的话“我小时候，没什么娱乐项目，除了上学就是打工，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也没意思” 　　“有意思，我想听”苏栎伸手扒拉在椅背上，一副做足充分准备的样子，许泽心里一紧，思忖再三，似乎想通了什么，嘴角捻开一抹笑“那就说说吧，上学和打工时候的事情，挺蠢的，你听了别笑” 　　“不笑不笑” 　　许泽转过身看着他，开始娓娓道来“我小的时候，邻居家的狗狂犬病发作，追着我撵了老长一段路，没追上我，自己跑迷路了” 　　“大一些的时候，在饭店打工，走的时候没关水龙头，把老板的店淹了，还毁了一整面墙上的挂画，老板没跟我计较，是个大好人” 　　“第一次练自行车，就跑去大马路上练，差点出车祸，把手摔破了个老大的口子，现在都还没好” 　　“唯一一次和人打架，还是在学校厕所，打坏了几扇门，和马桶上的教导主任脸对脸，又把学校水管打坏了，那个场面，你能想象吧” 　　“还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苏栎一字不落地听，觉得好笑也不打断他。 　　只在一段话结尾，惊奇他原来也打过架，或者是笑他不自量力新手上路。 　　两人讲了挺久，许泽把想告诉他的东西，尽可能地以这种方式，修修改改，缝缝补补，想到的，敢说的都说了。 　　苏栎恍惚间，似乎能在许泽的记忆里捕捉到一些影子，虽然是对方的童年，却有着和自己不谋而合的地方。 　　他也会冒失，也会莽撞，会倒霉，会走运，偶尔不自量力少年意气，偶尔瞻前顾后一步难移。 　　或许他们早就遇见过彼此，只是等了好些年才重逢。 　　不同又相似的两个人，总能遇见的，早晚而已。 第25章 石头赢不了布啊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1班班主任秦正杰端着保温杯和教案，哼着某不知名小调，欢快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后排整整空出了两排座位。 　　秦正杰对这些事情向来习以为常，秉持佛系的态度，以及不愿影响自己周末的好心情，当着剩余同学的面发了通心口不一的火，算是给了个交代。 　　如果，他没有看见许泽的位置空出来的话。 　　“许泽呢？也跟着苏栎他们逃课？” 　　秦正杰对苏栎算得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许泽就是两眼一闭的态度。 　　这人三天两头不来上课，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打个电话就算了。 　　成绩一塌糊涂，他更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以后也不靠成绩吃饭。 　　许老夫人都说了，能让他儿子安安稳稳，顺风顺水地度过高中三年，就万事大吉。 　　但是现在，好好的少爷在他们班被一群街溜子带坏了，这他难以坐视不管了，不然怎么给他抽屉里那几封厚信交代。 　　秦正杰正要发作，有同学转过头灭了火“老师，许泽今天，没来上学……” 　　哦，好像是一天没来，今天忘记打电话了？ 　　- 　　宁海校门外，一群人围得密不透风。 　　放学时分，路过的同学都绕开一群人八丈远。 　　中间的人头上戴了顶鸭舌帽，身上拢了件银白外套，露出里面的宁海校服，他背靠墙面，右腿弯曲蹬在上面，指尖还掐了支烟。 　　阮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副恨不得把那支烟摁墙上的表情，克制到“哥，这都两支了，你收敛点” 　　许灵云单手揉了把阮篱的头“啰嗦死了，最后一支” 　　说着把手里那支还剩半截的扔了，换了支新的，“刚才那支不算，咳，没抽完” 　　“……”有本事你别咳。 　　阮篱敢怒不敢言，愤愤地瞪了一边的梁渠一眼，梁渠无辜地回望他：关我什么事？你都劝不住还指望我？ 　　众人对许灵云的突然出现都是又惊又喜，兴奋到“云哥，你最近都跑哪厮混去了，问篱哥也不和我们说” 　　许灵云抬眼瞟了一圈，声音稍微大了些，嗓音略哑“没读了，最近在谈恋爱” 　　“靠？谈恋爱？谁啊我去” 　　“嫂子呢？我要看看” 　　“宁海的？还是校外的？” 　　“是嫂子追的你吧？” 　　阮篱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看着这一群好奇得要死的直男，默默无闻翻了个白眼。 　　还嫂子，长得比你都高，一拳把你揍得找不着北。 　　许灵云想了想，眼尾染上一丝笑“说错了，还没谈，我追了一两个月了，没追上” 　　“日……没听错吧，许灵云谈恋爱还需要追？” 　　“还一两个月都没追上？” 　　“什么大美人啊，眼光这么高？” 　　“卧槽卧槽，好想见见嫂子！” 　　阮篱一想到苏栎那欠扁的表情就不爽，上次丢脸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他朝地上呸了一口，又不敢当着许灵云的面说苏栎坏话，只能转移怒火“见个屁！是你们能见的吗！” 　　许灵云：“用力骂，等会对面骂你的时候，刚好少顶嘴” 　　阮篱立马收了声，闷闷的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胳膊肘都往外拐脱臼了吧” 　　平时见不到阮篱吃瘪，梁渠现在看他这副受气样，莫名好笑，看向许灵云“云哥，到底今天是谁来找茬啊，哪个学校的？” 　　许灵云掸了一截烟灰“不是找茬，是找我的，私人恩怨” 　　有人接到“什么私人恩怨？” 　　许灵云正要开口，对面马路边黑压压来了一片人，他收回腿直起身，调整了一下神情，叮嘱道“人来了，都给我记好，打起来能跑就跑，还有，最重要的是，对面领头那个，长得最帅的，碰一下也不行” 　　眼看对面来找事的已经气势汹汹兵临城下，宁海这一群人没打过憋屈的架，不禁问到“那人谁啊？为什么不能碰” 　　许灵云越过人群朝对面人堆里看，好不容易找见苏栎，提腿就往外面走，淡淡到“你们嫂子” 　　众人呆若木鸡：“？” 　　许灵云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闹矛盾了，懂？” 　　众人：这我们懂，但为什么嫂子是个男的？ 　　- 　　邓鹏远远地看见宁海门口聚了一堆人。 　　好你个许灵云，堵了几天，终于让他给堵着了。 　　脑子跟不上嘴，邓鹏直接一个大跨步，冲对面一群人嚎“许灵云个缩头乌龟在哪呢，快滚出来，他爹来找他了” 　　许灵云嘴角抽了抽，压了下帽檐，拦截了阮篱熊熊燃烧的怒火，走了出去。 　　“找你爷爷有事？” 　　语调慵懒随意，熟悉的音色，陌生的语气。 　　邓鹏随着声音看过去，站在最前面的人身形修长，银衣黑裤，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抬起眼冷冷地扫他，眼神锋利，嘴边还带着一抹讥笑。 　　又嚣张又凌厉。 　　邓鹏顿时愣了好半晌，气势都比刚才矮了好大一截。 　　这人顶着许泽的脸说这种话，太尼玛狂了。 　　不光是他，柏石以及所有1班的人几乎都愣了愣，怀疑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邓鹏开不了口，推了把苏栎“你看着办，我他妈也没想到，这俩双胞胎这么像啊，你确定对着这张脸你揍得下去？” 　　苏栎不比他好到哪去，盯着对面那个人的脸缓了好久才说服自己，走到许灵云面前，暂时性也没动手。 　　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呲呲往外溅火星子。 　　许灵云依然是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表情，苏栎觉得伤眼，恨不得把许泽带上洗洗眼。 　　突然，一片肃静之中，他瞟到对面的人指尖夹的烟蒂还燃着火光，实在是忍无可忍，语气十分不耐“啧，你他妈能不能戴个口罩？” 　　许灵云：？ 　　许灵云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八风不动依然是那张臭脸，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谁啊你，老子戴什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本色出演罢了。 　　草，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慌？ 　　后面有人嘀咕了一嘴“云哥，和那什么……嫂子，这么不对付？” 　　“这确定是在追人？” 　　“……” 　　苏栎盯着近在咫尺这张脸，实在是和许泽毫无关系又一模一样。 　　忍了又忍，咬牙，闭眼。 　　忍无可忍 　　“咚” 　　毫无征兆的一拳，说冲脸来就冲脸来，许灵云躲闪不及，又或者根本没打算躲，被一拳掼倒在地，嘴角立时就渗了丝血。 　　“曹尼玛，**，不讲武德！”阮篱说爆就爆，从人堆里冲出来就要来揍苏栎，被一群人又拖又拽，“不能上，篱哥！那是嫂子！” 　　“息怒啊哥！” 　　“……” 　　邓鹏一见到这死矮子，大腿根部隐隐作痛，抬手一招，两拨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梁渠愣了一下“不是说不打吗，怎么不跑……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踢了一腿，直接踢到了腿肚子“草泥马谁干的！不想活了？” 　　宁海校门口说变天就变天，打得不可开胶。 　　他们那边战况激烈，苏栎这边也不闲着。 　　许灵云被他揍了一拳，倒也没有还手的迹象，苏栎不知道这人是留了后手还是被打蒙了，总之两个人没几回合就脱离了混战圈，滚到了地上。 　　“我跟你有仇？”许灵云一边挡苏栎的招式，一边试图和他说两句话，塑造形象。 　　苏栎懒得跟他废话，甚至不盯着那张脸看，总之一个劲往身上招呼。 　　他小时候练过一些，不多，但够用，打起人来毫不留情，贼疼。 　　但他面前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不按套路出招。 　　苏栎滚了几圈占据优势，死死骑在对方身上“没仇，我他妈就是看你不爽” 　　说完又是一拳。 　　许灵云似乎是挡累了，这次他没曲肘去挡也没躲闪，仗着自己手大，直接把苏栎的拳头整个包住了，苏栎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又换了只手上。 　　这下好了，两只手都被人拿捏住了。 　　眼前的人看起来蛮得意，虽然是躺在地上的姿势，仍然嘚瑟地朝苏栎挑了下眉。 　　“石头赢不了布啊，这位哥哥，嘴别这么硬，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我们没见过吧？” 　　苏栎被他一声哥哥叫得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仿佛踩了屎“谁让你这么叫的？真尼玛恶心” 　　许灵云恬不知耻地笑了一下，手上使了蛮力，苏栎紧握的每根手指强行被他撬开，这下是真的，抽也抽不出来了。 　　两只手都被这种方式禁锢住，苏栎又觉得丢脸，又觉得说不出的诡异，霎时怒火中烧曲腿去顶他。 　　许灵云看起来不怎么壮，甚至称得上清瘦，猝不及防一个翻身，苏栎几乎整个人是被他掀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两人位置说换就换。 　　这人不知道吃什么猪饲料长大的，单是靠体重摁在他膝盖上，苏栎就像被千斤顶压了个半残，动弹不得。 　　苏栎手不能动，腿不能移，本来以为这人只是个花架子，没想到有两把刷子。挣扎两下无果，反而是许灵云眼里的戏谑之意越来越重，他干脆放弃挣扎，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许灵云俯下身，盯着他的侧脸，语气又得意又欠收拾“怎么，不打了？” 　　苏栎找准时机，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撞“嘶” 　　许灵云吃痛，重心不稳，苏栎直接一脚把他踹开，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打？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他妈跟你姓”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跟他姓呗(～￣(OO)￣)ブ 第26章 6.5秒后，给自己收尸 　　战况激烈度只增不减，宁海的人趁打架的空当，往他们大哥那边一瞟，突然明白了某人的良苦用心。 　　嘴上说得打架，其实是打情骂俏啊。 　　但面前这群疯狗，似乎没有双方老大那么和谐。 　　邓鹏手上脚上，不知道捆绑了多少个人，被挤在一堆人中间算得上是寸步难移。 　　不知道苏栎打不打得过许灵云那个小子，他困难地踮起脚往人群外面看，除了看见地上滚来滚去的两团人影，也没认出来是谁。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 　　“栎子！保安！撤退！” 　　人群中突然嗷了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东奔西窜，苏栎还在跟许灵云撕扯，下一秒猛地被人拖了起来，二话不说往外跑。 　　宁海的保安不过趁饭点去吃了个便饭，回来这校门口就反了天。 　　他刚要冲出去制止这一场暴动，眼前豁然开朗。 　　叶落无声，仿佛产生了一场幻觉。 　　宁海不远处，有一片待拆迁的区域，四通八达的巷子又窄又长，房子青砖黛瓦，和周围高耸如云的建筑格格不入。 　　两人也不知道绕进了哪一条，总之许灵云松开他的时候，苏栎感觉嗓子眼快冒烟。 　　苏栎被自己哑得不行的声音刺了一下耳，吞咽了两下重新开口“你跑你的，带着我干嘛？” 　　许灵云不甚自然地打了个哈欠“你没看见保安来了？带你跑还不乐意？” 　　苏栎：“关你屁事，我自己没长腿？” 　　…… 　　许灵云“还打吗？” 　　他的本意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差不多应该可以心平气和谈一下了。 　　结果苏栎一听他开口，就觉得这货是在挑衅，冲道“来啊，还没被捶够？” 　　……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股氛围过去了，两人也没再动手。 　　巷子不宽，苏栎恨不得离许灵云八尺远，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留的缝隙还能过两辆自行车。 　　许灵云余光窥他一眼，明知故问“我抢了你对象？” 　　苏栎嗤笑一声，没应。 　　“那我打了你朋友？” 　　还是没应。 　　他天马行空地瞎猜了好大一段，苏栎要么就冷冷地扫他一眼，要么就闭嘴不说话。 　　直到最后，许灵云破釜沉舟，打算激他一下“都不是对吧，那你他妈发什么疯？敢惹老子，你去宁海打听打听，惹我许灵云的都是什么下场” 　　好像没收住，有点过。 　　苏栎眉头一皱，显然对他这种狂得不可一世的态度分外不爽，特别是这人还顶着许泽的脸说这种屁话。 　　苏栎觉得看一眼都是折磨，干脆目视前方道“他们为什么不敢惹你？” 　　许灵云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苏栎凉飕飕的开口“因为你性格好？人缘好？还是因为你打架厉害？” 　　许灵云：“不然呢？” 　　苏栎十分干脆地啐了一口。 　　“呵，因为你脾气差又有钱有势，他们才怕你” 　　看许灵云不开口，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栎也不打算听他说，自顾自道“你过得挺好的吧，你爸妈把你宠得找不着北，你朋友把你捧得天花乱坠，你钱也有了，名也有了，那你凭什么还要看不惯你哥？” 　　“他都搬出去了，一分钱也没和你抢过，一个人住，一个人打工，生病都是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觉得这些东西理所应当都是你的，还被害妄想症一样地觉得他要和你抢”苏栎突然不走了，转过身看许灵云“明明都是双胞胎，就因为他身体差，胆子小，就活该被你欺负？” 　　“是不是你妈生你们的时候你把营养都吸收了，脑子给撑坏了？” 　　许灵云不屑地看了苏栎一眼“哦，许泽这病秧子给你告状了？” 　　猝不及防又是一拳。 　　这下两边嘴角对称了。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许灵云不像是能忍的人，被打了一拳居然没有发作，苏栎多看了他一眼，见这人低着头，问到“怎么，良心发现，发现自己是个垃圾？” 　　…… 　　苏栎不知道这纨绔抽什么疯，提腿就要走“你爹我，姓苏名栎，南山一中高二1班，拜托下次找许泽麻烦的时候，先来找我” 　　眼看要拐出巷口，许灵云叫住了他“苏栎是吧？” 　　苏栎虽然很不想理这人，但还是停了脚步，不耐烦地朝后望“有屁快放” 　　许灵云依然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势，靠在砖墙上问他“你和许泽，是什么关系？” 　　苏栎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灵云又道“是同学？朋友？普通朋友也不至于这么帮他出气吧？” 　　“……” 　　不是普通朋友。 　　许灵云似乎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语气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许泽是同性恋，你知道吗？” 　　“……” 　　见苏栎不说话，许灵云越说越起劲“恶心吗，给一个同性恋出头，他背后对你是什么歪心思呢” 　　“想想他那张晦气的脸，说个话跟要断气一样，这种人，心思多得数不清，惯会装可怜博同情，指不定哪天你就被他骗了” 　　“还觉得他可怜吗？” 　　苏栎待人，习惯笑。 　　对待稍微讨厌一点的人，习惯用假笑。 　　对待非人的东西…… 　　他面色平静地扫了许灵云一眼“我们现在隔了50米” 　　许灵云表情茫然了一瞬“？” 　　苏栎继续道“我高一体测是6.5秒” 　　许灵云：“所以呢？” 　　苏栎阴恻恻地看过去“所以，你思考一下，是提前跑，还是6.5秒后给自己收尸？” 　　许灵云一个寒颤。 　　拔腿就跑。 　　- 　　景和广场。 　　邓鹏坐在榕树下的石凳子上，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骂。 　　苏栎坐在他旁边“这怂逼眼看跑不过我了，一个劲往他们学校里窜，那保安揪着我没校服，死活不让进” 　　“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估计真能在路上把他认成许泽”柏石还在大喘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过这货太他妈叼了，一看就欠收拾” 　　苏栎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旁边的大爷大妈拿着扑克过来“小伙子让让” 　　三人讪讪地让了座。 　　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天季节变化还不分明，但最近下了场雨，气温骤降。 　　大爷大妈都穿了了绒衣绒裤，苏栎也觉得只穿一件，是有点冷了。 　　“干什么去？”邓鹏瞥了一眼苏栎，正要提议去上网，苏栎问了句“名桦小区，你知道在哪不？” 　　邓鹏摇了摇头。 　　倒是一边的柏石不愧被称为小百事，回道“知道啊，新修没几年的嘛，怎么？” 　　苏栎打开手机搜了一下，转身就往公交站台走“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去玩” 　　邓鹏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那群人打架就跑散了，就他顺手拖着柏石跑了出来，现在还真是他们俩自己玩。 　　眼看苏栎已经站在了公交站牌底下，邓鹏怀疑道“你这么早就回去？” 　　“嗯，回去学习” 　　“……” 　　苏栎搭的车不是回家的那一路，公交晃晃悠悠的在名桦附近停下。 　　下车时冷气嗖地往身上窜，的确是个一不注意就会感冒的季节。 　　他难得把领口的扣子系全了，站在小区门口给许泽打了电话。 　　今天许泽没来上学，换季感冒，按照惯例给他发了消息。 　　电话接通得很快，苏栎没开口。 　　对面少年的声音带了电流，有点轻，有点沙，开口便是“哥哥？” 　　苏栎无声地笑了一下，这才对味。 　　“在家？” 　　许泽嗯了一声。 　　明明只有一天，苏栎总感觉好像好久没见似的“感冒怎么样了？” 　　“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去上学” 　　苏栎没忍住笑出声“你明天上什么学？”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突地意识到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栎看了眼小区，转身往公交站台走，“好好休息，明天如果上不了班，我去给你代” 　　“不用不用，能上” 　　苏栎走了没几步，又问到“吃饭没？” 　　许泽坦然“还没” 　　苏栎闻言立马往回走“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对面似乎是愣了好一会，才问“你现在在哪？” 　　“你小区门口，附近有什么你想吃的吗” 　　隔了一阵，许泽的声音显得更清晰“我，那什么，我想吃对面那家烤鱼，有点慢，估计要等很久，行吗” 　　苏栎朝街道对面看了一眼“行，那你在家里等我” 　　店里人果然很多，光是外卖骑手就等了两三个。 　　苏栎下了单就坐在一边等，这个小区地段还算好，房价不便宜，不得不说，许泽他妈对情人还挺用心。 　　等了快半个小时，才叫到号。 　　苏栎提着打包盒往外走，一出门，跟许泽撞个正着。 　　“不是叫你在家等吗？”店里没有位置，苏栎把打包盒递给他“自己回去吃”。 　　许泽没接盒子，也没说话。 　　脸上挂了副口罩，借着微暗的天色和灯光，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苏栎正纳闷这人怎么不说话，下一秒，就被人揽进了怀里。 　　店门口人很多，有人注意到了两个男生的亲密举动，偶尔侧目，但即触即收。 　　或许是降温的原因，许泽身上穿得厚实，拥过来的一瞬间，苏栎感觉浑身都裹上了一层暖气。 　　苏栎觉得好笑“抱什么，不就一天没见？” 　　许泽的声音隔着口罩，不太清晰地响在耳边“但是感觉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苏栎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还是问到“什么事？” 　　许泽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睡太久了，做了好多梦，醒过来就收到了你的电话” 　　发丝蹭在脸侧，有些痒，苏栎伸手帮他捋了捋。 　　许泽：“现在又见到你了，总感觉还在做梦” 　　苏栎笑了一声“梦到我了？” 　　对方的头埋得更深“嗯” 　　苏栎把他的头掰开，两人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梦见我什么？”见许泽眼帘微垂，苏栎似乎和他心有灵犀，问“不是好梦？” 　　许泽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梦都是假的，你不会讨厌我，对吗？” 　　隔着口罩，苏栎捏了下许泽的下巴“我讨厌你还来给你当跑腿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戴口罩闷不闷，闷就取了” 　　许泽摇了摇头，闷声闷气的“不闷” 　　…… 第27章 聋哑人 　　课后辅导本就是自愿，所以并没有老师监督，1班成绩中等，班上名列前茅的大部分，又总带了点怕别人耽误自己学习的意思，真正愿意拉一把差生的，也就李安然那几个。 　　为了赋予这项活动一些支持，避免沦为空壳，高二年级组编了一套卷子，一天一科。 　　对于自控能力不错的学生来说，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一晃而过，但对某些人么，便没那么好过了。 　　邓鹏把桌上的课后辅导卷煞有介事地展开，冲手上哈了口气，给中性笔换了支新墨芯，郑重其事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比着第一道题逐字逐句地读完，看了眼选项，毫不犹豫地选了C。 　　还颇为满意地朝斜对面的苏栎龇牙。 　　李安然坐在他对面，十分负责地提醒了一句“邓鹏，你要不再看看题干？” 　　邓鹏愕然“错了？” 　　“应该是” 　　苏栎探头朝他卷子上瞟了一眼“这道题今天下午还强调过，这都能错” 　　说罢直接拿着邓鹏的笔，上手给他改成了D，嘴里嘚瑟道“这道题我认真听了，要不要听爸爸给你讲解一下？” 　　邓鹏心有不甘，正要给自己找回面子，李安然表情带了丝僵硬，欲言又止道“那什么，苏栎，好像还是不对” 　　“？？？” 　　邓鹏已经笑开了，苏栎明显不能接受，“怎么可能，小安然你没搞错吧？” 　　李安然把手里的答案纸递给他“这里有解析，你先看看，看不懂的话可以问我” 　　苏栎没接那张纸条，给李安然推回去，皱眉看了看那道题“不用不用，解析还是邓鹏这种同学更需要，我就一个小知识点没搞懂，你给我讲讲呗” 　　“好” 　　苏栎把自己的卷子摊在两人中间讨论了起来，连着问了好几道类型题，直到吃透了这个知识点。 　　许泽在一边差点咳断气，也没中断苏少爷的学海遨游。 　　云层里闷了两声雷，有人朝外面望了一眼，扭开窗户锁，刚拨开一寸，窗帘霎时被吹得彭起，一阵风夹带着雨气穿堂而过。 　　众人连忙把桌面的试卷压住。 　　“哎，安……”苏栎践行着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承诺，捏着卷子又要问题，手里的卷子忽的被人抽走。 　　许泽把卷子拍在桌上，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哪道题不懂，问我” 　　他脸上的口罩依然没取，或许是秋季的感冒缠绵，从周五硬生生耗到了周一。 　　苏栎盯着对方全脸上下仅剩的一双眼睛，干脆利落地指了一道题。 　　见许泽迟迟没出声。 　　“勉强吗？要不我还是…… ” 　　“不勉强” 　　许泽摁着那张试卷不松手，终于开了金口。 　　虽然讲得磕磕巴巴，动不动卡壳，逻辑混乱，甚至偶尔讲错一些基础知识点，和平时发给苏栎的视频质量简直相去甚远。 　　但苏栎并没有注意到。 　　苏栎一只手帮忙按着试卷边角，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击，打着拍子。视线范围内，只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试卷上圈点勾画，他一时间不知道把注意力放哪，似乎每个地方都值得注意。 　　试卷上的字迹显得眼花缭乱，许泽握笔的手和声音倒是越发清晰。 　　直到许泽不知所云地讲完一道题，也不知道是把苏栎讲懂了还是把自己说服了，手上松了劲“你不懂的话，还是去问学委吧，我再多看看” 　　哎，学习之路，任重而道远。 　　所有人很快进入状态，后半个小时，时间溜得飞快。 　　窸窸窣窣的翻页声渐停，窗外雨声渐涨。 　　随着学校添置的铃声敲响，高二教学楼逐渐响动起来，一层接一层。 　　好些个心大的，走到楼下，才忽的想起没带伞。 　　苏栎是着实没想到，邓鹏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不合常理的带了伞，不过也只塞得下他自己和林奕，于是，苏栎只能看着雨幕中的两人扬长而去。 　　如果放在平时，苏栎完全可以冒着雨往家赶，大不了到家冲个热水澡，他年纪轻抵抗力强，屁事没有。 　　但现在不行。 　　许泽是个弱不禁风的，关键是，感冒了这么久都没见好，再淋场雨，怕是救不活了。 　　苏栎看了眼许泽，顺手把对方的袖口拉了下来。 　　廊上渐渐湿滑一片，苏栎左看右看，试图能找到熟人蹭一路，还真让他找到了。 　　李安然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正要开口，苏栎也不管许泽答不答应，社不社恐，立马把许泽推过去“安然，你送许泽一段呗，就在后南路公交站” 　　仿佛照顾许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苏栎说出这些话，丝毫没觉得不妥。 　　许泽想也不想，立马拒绝“不……” 　　话音未落，李安然从包里拿出了另外一把伞，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把，之前买东西送的，不过很小，应该只能一个人用，你们谁用？” 　　她说的时候神色自如，伞下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三分。 　　苏栎看了一眼外面，雨势凶猛，李安然手上那把伞其实也算不上大，两个人用的话明显吃力，倒是这把小的，一个人用应该还不错。 　　他接过伞，笑嘻嘻地给李安然道了谢，然后把那把小伞不由分说塞给许泽，钻进了李安然伞檐下“谢谢小安然了，我来撑伞吧” 　　李安然呆呆地愣了好半晌，苏栎的手从她手背擦过，她仍握着没松，片刻后才像被烙铁烫了似的收回。 　　“没，不，不用谢” 　　太近了。 　　她记忆深处，距离苏栎最近的一次，还在高一。 　　很小的事情，但她几乎可以复述所有细节。 　　高一刚开学，班上大扫除，扫尘，拖地，整顿桌椅。 　　她长得不高，也瘦，体力活没派给她，教室后墙的黑板比较矮，还是上一届留下的内容，让她换掉。 　　初中时候，就总有各种自以为是的男生，仗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班上博人眼球，拿她的身高体型甚至是性格开玩笑。 　　她没想到的是，高中还是一样。 　　板擦被某个男生放在了前门顶，看她够不到去搬板凳，那男生还在一边踢她板凳踢得哐哐响，一边推拉门框。 　　看起来像是在和她开玩笑，但毫无分寸。 　　她妈老说她是块木头，不爱笑不爱哭，不活泼不讨人欢心。 　　她当时又气又恼，总觉得初中经历过的事情会在高中重演一遍，她毫无变化，依然话少，依然不苟言笑。 　　但是那天，或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又或许是本来对高中的向往竹篮打水一场空，再加上开学第一天一个人报道，总之，当时那个男生踢第一脚，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结果眼泪没掉下来，板擦掉下来了。 　　就掉在她面前，被一只白净清瘦的手截住，悬在半空。 　　接板擦的人似乎比那个坏心眼的男生更没分寸，把板擦往她手里一塞，抬腿就朝旁边桌子踢了一脚，轰隆隆带倒了一片，桌上的男生差点被带个人仰马翻，看清楚门口的人又敢怒不敢言，只是小声叫了句栎哥。 　　这个叫栎哥的人，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觉得她长得矮，顺手，直接把手搭在她头上抓了一把“粉笔灰，好了，擦黑板去吧” 　　- 　　李安然站在苏栎旁边，两只手一会抓书包带，一会揣兜里，一会又拿出来，似乎忘记了走路应该怎么甩手。 　　苏栎没发现她的僵硬，倒是觉得一边许泽不太对劲。 　　即使只有个模糊不清的侧脸，那人甚至还戴了口罩，但就是不太对。 　　苏栎试探性地朝旁边叫了一声，没叫许泽，叫的少爷。 　　没应。 　　不理人还是没听见？ 　　倒是李安然好奇地仰起头看他“什么？” 　　苏栎干巴巴笑了一下“没什么没什么，前面就快到景和了吧，我们到那里就行” 　　到了景和，苏栎跳进一边店铺的阶檐下，看许泽打着伞没有要停的意思，苏栎直接把他拽进来，夺过伞递给李安然“到这就行了，小安然再见” 　　等李安然转身，苏栎拖着许泽进了便利店。 　　两人前后脚进门，许泽扫也没扫货架一眼，直接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看手机，慢条斯理的，很明显，没有要开腔的架势。 　　下雨天，便利店里人烟稀少，显得异常安静。 　　苏栎纳了闷，平时许泽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极少看手机，很明显，有问题，有大问题。 　　他压低了声音，坐在许泽旁边，又开始跃跃欲试“许泽？” 　　真聋了？ 　　苏栎干脆凑到他耳边，两手做了个喇叭的动作“许少爷，怎么不理人？” 　　有反应了，许泽曲肘，眉头都没皱一下，把苏栎的手扒拉了下来，继续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 　　甚至还往旁边坐了一点。 　　“啧”苏栎不爽了，放学都还好好的，没理由走一路走出矛盾来了，他厚颜无耻地贴过去，看许泽又要挪，干脆伸手把他脖子勾住“坐好，屁股上长钉子了？” 　　“干什么装聋哑人，快说话，不说话我走了” 　　苏栎深知养孩子不能惯的，作势就要起身，等着许泽来拉他。 　　结果他都走到门口了，便利店都在欢迎他下次再来了，这聋哑人动都没动一下。 　　好，很好。 第28章 小肚鸡肠的男人 　　苏栎深觉丢了面子，一不做二不休，都走到门边了，没有道理再退回去。 　　出门倒拐，然后沿街一路走回家。 　　这闷葫芦，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对着空气说吧。 　　…… 　　“啧，烦死了”苏栎盯着门口的招财，和自己的内心对抗了一下，最终还是败了。 　　毕竟外面在下雨，他没必要现在回去，淋湿了也是他自己遭殃。 　　而且这葫芦，一晚上估计把自己闷死也开不了瓤。 　　他认命地坐到葫芦对面，也拿出手机开始看，两个人仿佛在对峙，看谁能先把自己闷发酵。 　　店里坐着的要么就是小姐妹，要么就是小情侣，都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就他们这里的氛围独树一帜。 　　各干各的，谁也不理谁。 　　干坐了至少十分钟，苏栎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迫不得已忍无可忍，点开了某绿色聊天软件。 　　捣鼓了一小会，捣鼓过去一个问号。 　　对面估计也坐烦了，难得地动了动金贵的手指，回了苏栎一个句号。 　　铁树难得开了花，虽然只是一个标点符号。 　　苏栎正要再接再厉，争取花开灿烂。 　　不等他有所动作，对面那位被晾了十来分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着，自己主动放下了手机，坐到了苏栎旁边。 　　看！看！看！还不是要服软，早这样多好，非得跟我费老大劲。 　　他没宽慰多久，许泽低声哑气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叫我什么？” 　　“？” 　　他问得认真，苏栎平时带点调笑的许少爷不知怎么出不了口，默默改口“许泽啊” 　　许泽似乎是不怎么满意，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 　　给苏栎逗笑了。 　　苏栎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拳头，算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哼什么哼，叫许泽不对？” 　　他力道用得不大，许泽甚至没借题发挥，嘴里也不说对不对，目光落在苏栎脸上，良久，直到苏栎忍不住想撇开脸，他才反问“你叫学委叫什么？” 　　语气有点酸。 　　“安然啊”苏栎回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许泽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否认道“不对，你自己再想想” 　　他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态度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说是真的生气了，又不像，总感觉带了那么点古怪的味道。 　　苏栎脑子在这方面，通常没有其他方面灵光，思索了半晌，得了个最不相干的答案“学委？” 　　真不知道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 　　许泽泄愤似的在他手背拧了一下，也不跟苏栎兜圈子了，一股酸味浓得盖都盖不住“你叫她的时候，为什么要加个小？” 　　“小？”苏栎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叫小学委了吗？” 　　…… 　　虽然看不见许泽的脸，但苏栎已经能想到那人脸上该是个什么表情，估计比吃了苍蝇还无语，苏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是在这方面有点反应迟钝，但现在也的确是在装傻充愣。 　　因为他实在是不理解，许泽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称呼跟他较劲。 　　苏栎笑得东倒西歪，许泽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和他装傻，语气带了丝毫无气势的威胁“不准笑” 　　苏栎极其没有诚意地“噢”了一声。 　　说不笑就不笑，苏栎蒙住脸，只是肩膀一个劲颤。 　　许泽把他手扒开，看苏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这人怎么到处拈花惹草还毫不自知。 　　怕许泽真来气，苏栎见好就收。 　　“行吧我不笑了”夸张的扮了几个鬼脸，终于收敛了神色，苏栎开门见山的说“你不喜欢我叫小安然？” 　　许泽点头如捣蒜“嗯” 　　“为什么不喜欢？”他问得坦坦荡荡，好像对许泽的心意全然不知，许泽怔了一瞬，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心意表明得太快，一直没有得到苏栎一个确切的答复，以至于渐渐地没有再提。 　　却没有想过，或许时间一长，苏栎也忘记了，甚至只把他当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又有什么权利来管苏栎招惹谁，喜欢谁呢？ 　　他静默许久，底气弱了不知道多少“怎么可能喜欢，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当初扬言要苏栎对他负责，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究其原因，还是来自于不那么在乎，不那么珍重，甚至算得上是不经之语。 　　现在呢？单是喜欢和表白，这几个字，他哪怕在嘴里嚼烂了，却是怎么也轻易说不出口。 　　两个月，眼前这个人的地位，在他心里，早就变得高不可及。 　　以至于他朝他望一眼，心跳都能无故失衡。 　　苏栎仿佛是知道了他的别扭源泉，故意惹他“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也加个小？” 　　仅仅是想想，许泽就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生怕苏栎真叫出来，忙不迭阻止“不想听，你别叫” 　　苏栎叹了口气，状似头疼道“哎，你看你，自己不愿意听，叫别人又不高兴，太霸道了吧，小少爷？” 　　许泽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小时候叫小少爷，长大了叫大少爷，外面的人叫许少爷，都带了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苏栎不一样，每次都能叫到他脑子里的某一根弦上，语气纵容，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少爷，是苏栎心甘情愿捧起来的少爷。 　　许泽突然觉得，他们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苏栎不喜欢男的，也没关系，只要他一天不谈恋爱不找对象，他就可以在他身边黏一天，两天不找，就黏两天。 　　维持现状，求之不得。 　　- 　　高二的日子过得突飞猛进，许泽的成绩也猪突狗进。 　　第二次月考，虽然依旧稳坐1班倒数第一的位子，但总算摆脱了年级倒一。 　　邓鹏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那土方子，苏栎虽然很看不惯他的邀功行为，但似乎的确有点用。 　　在第一次之后，他们又连着因为这一系列迷惑行为三番四次上过表白墙。 　　邓鹏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后面的漠不关心，倒不是因为上墙上多了觉得平平无奇，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这波墙上不上，和他都没有太大关系。 　　别人是上表白墙，他是去当背景墙。 　　第一次在墙上发他们三人照片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一开口，便是兜头一盆凉水。 　　柠檬啵啵：同学你好，请问这张照片里的人你认识吗？ 　　柠檬啵啵：【图片】 　　邓鹏激动兴奋地怀着被小迷妹表白的心情，点开了那张图片，发现了一个冷漠残酷冰冷无情的事实——里面只有踩着板凳的许泽和一脸欠揍的苏栎。 　　他呢？ 　　没有他！ 　　裁掉了！裁得干干净净！ 　　这已经不是什么颜值问题，魅力问题，这他妈是尊严问题！人格问题！ 　　邓鹏怒不可遏，当机立断把那个柠檬啵啵删除拉黑一气呵成，在这之后，看见表白墙都翻墙走。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并没有用。 　　邓鹏只要还在南山一中，只要还在网络上面混迹，就摆脱不了苏栎和许泽带给他的阴影。 　　他点开□□，这是一周内第无数次，他在校群里被艾特出来。 　　叽里呱啦：@大鹏展翅，又有妹子来要你们班那俩帅哥联系方式了 　　稀里糊涂：@大鹏展翅，一个是苏栎嘛，还有一个是谁？ 　　咕噜咚咚：他们班这学期新转来的啊，表白墙都挂了多少回了，你才知道？ 　　乒乒乓乓：新来的帅哥叫什么？帅疯了，已经在表白墙被无数杀了 　　叮叮咣咣：同，被无数杀，@大鹏展翅，那个男的，快来解答一下 　　嘿嘿哈哈：话说1班的人都不混群的？苏栎也不在，@大鹏展翅，快把你们班那俩大宝贝拉进来，斯哈斯哈 　　邓*那个男的*鹏现在已经形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看见南山一中校群蹦消息，即使是艾特全体成员，他也下意识想摔手机，今天实在是被艾特得忍无可忍，邓鹏给苏栎发了个截屏。 　　邓鹏：我给了我还能活吗，或者，你的□□还能活吗？ 　　苏栎：给吧 　　邓鹏：真的？ 　　苏栎：嗯，反正我早就不想你活了，正好找理由杀了你 　　邓鹏：…… 　　但事实证明，即使邓鹏不给，苏栎也消停不了。 　　由于苏栎本人臭名昭著，学校眼瞎的女生还算较少，没事来1班瞎瞅的，大部分都是来瞅许泽的。 　　苏栎每天都担心这人的社恐被越瞅越严重，后门一来人，他二话不说就把门踹上。 　　外班的搁窗户看，他又招呼前面的柏石把窗帘拉上。 　　丝毫不讲道理。 　　没过几天，校群里又多了几种声音。 　　叽里咕噜：@大鹏展翅，把苏栎拉进来，快快快，他已经引起公愤了 　　哈哈哈哈：已经第108次被拒之门外……我就想看看帅哥长啥样，我有什么错 　　嘿嘿哈哈：甭说，@大鹏展翅，我们栎哥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红红火火：同意一波 　　恍恍惚惚：男人心，海底针 　　邓鹏已经心力交瘁，作为传声筒的心酸无人能懂，他再次截了个图发给苏栎 　　邓鹏：你看着办，你已经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了。 　　苏栎点开那张截图，看了两秒，果断删除。 　　呵，丧心病狂的一群人，激将法都搬出来了。 第29章 他现在17 　　一中中午不让学生出校门，只有家长送饭的学生，可以去校门领饭。 　　正午时分，班上所有人都去了食堂，苏栎趴伏在窗边，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学校后门的水泥矮墙。 　　一中后门窄小，平时几乎没人经过，旁边的铁栅栏，上面缠了各种荆棘丛蔓，拨开了几个大洞，专门拿来递外卖。 　　矮墙前边暂时没人，苏栎眯着眼舒服地晒了会太阳，秋季的阳光洒在身上，总让人怀疑自己没睡过觉。 　　意识打盹间，从茂密的树荫转角下出现一抹白色身影，还抬手朝苏栎挥了挥，苏栎懒趴趴地回了个手势，睁开了眼。 　　自从许泽和他一起吃饭，苏栎的懒劲就一天胜似一天，已经到了饭来张口的地步，下楼拿外卖这样的事，都有人给他代劳了。 　　苏栎看许泽拿到了外卖，估摸着十来分钟便能回，于是从窗边起身，回了座位。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这一点不用看天气预报，从许泽身上穿的衣服数量便能知晓。 　　他或许是畏寒，早早地穿上了加绒外套，已经持续裹了一周。今天天气回暖，下楼拿外卖才脱了下来，就搁在桌上。 　　苏栎伸手握上外套一角，打算拎起来放好，角度掌握得不对，袋口朝下，从衣兜里划了张纸出来。 　　一张硬质卡纸，水蓝色。 　　苏栎没有背着人窥探隐私的习惯，捡起来打算给他塞回去，但或许因为对方是许泽，苏栎既没有刻意去看，也没有刻意避让，卡纸不大，一扫而过，一些放大了的关键字很容易看清。 　　苏栎把纸塞回口袋，动作带了些匆忙。 　　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情书呢？为什么要贴身放在口袋里？是打算回复，还是…… 　　没留时间给他细想，后门传来了一阵响动，许泽轻轻把门推开，进门第一件事是叫了声哥哥，苏栎抬眼，明明还是那个人，声音一样，打扮一样，发型一样，连神色都一样，可苏栎突然就心里犯抽，毫无道理地去想，许泽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苏栎都觉得自己的心思来得荒唐又滑稽，像一个小屁孩，总希望自己得到的东西都独一无二。 　　或者又像他对苏彬武，认定了是自己的，就一丝一毫不想和别人共享，哪怕知道别人抢不走，他心里都膈应得不得了。 　　所以，他是在什么时候，把许泽划入了他的所有物里呢？ 　　简直可笑。 　　苏栎神色不明地笑了一下，把书桌收拾出来，没说什么，一切照旧。 　　他希望许泽主动告诉他，许泽不说，他就不问。 　　兀自清高到了运动会，许泽也一个字没提。 　　邓鹏是体育委员，专门挑了一节自习课，挑选参赛人员。 　　1班是文武双缺，累死累活，煞费苦心也选不出几个自愿参加，最后只能霸王硬上弓，点到谁谁去。 　　女生项目是最难选人的，连李安然这种弱不禁风的学霸都被硬塞了一个项目。单是选女运动员就选了快半小时。 　　苏栎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到了这种时候，即使他不愿意，邓鹏也不可能要他好过，相当于是摁着头给他报了三个项目。 　　邓鹏嘴里的跳高一出来，苏栎就下意识反胃，开学那五十遍跳高杆历历在目，苏栎不容反驳道“跳高你自己去，杀了我我也不去” 　　邓鹏自己也已经有了三个项目，班上体育稍微好一点的男生都被他东塞西塞，剩下的全是些老弱病残。 　　许泽不知道属于病还是残，总之邓鹏是没敢给他填。 　　现下就缺了个跳高，邓鹏眼看着下课铃快响，正打算课下随便找个人，许泽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从后排传来“我去吧” 　　苏栎还没来得及说话，邓鹏像是生怕有人反悔“好嘞，齐活了” 　　拿着报名表就窜去了办公室。 　　今年的冬季运动会由于各方因素，往后延迟了半个多月，直接拖到了十一月末。 　　“你凑什么热闹”苏栎看了眼许泽，天气的确越来越冷，但这人也实在是太提前了，已经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平时在教室外还要戴手套和帽子，生怕自己行动敏捷似的。 　　就这阵仗，运动会是要滚过跳高杆吗。 　　许泽似乎对自己总有一股蜜汁自信，至少在苏栎眼里是这样的，只见他从高领毛衣里探出下巴，语气还带了点期待“我跳高还行，而且运动会之前，是不是会统一训练？” 　　“对，这么冷的天，你愿意出去训练？”苏栎探手，隔着刘海摸了摸许泽的脑袋“脑子冻坏了？” 　　秦正杰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到冬天就要让班上的人把窗户全部敞开，整个教室八面透风，苏栎看许泽冻得额头都冰冰凉凉，伸手把自己位置旁边的窗户关了，又一脚合上了后门，算是这破洞教室里唯一不怎么灌风的地儿。 　　“过来”苏栎朝许泽勾了勾手指，把许泽摁到自己位置上，又把许泽的桌子和自己的桌子怼到了一起，美其名曰“报团取暖”。 　　南山一中每个班只有三十多个人，人丁不足，教室宽敞，所以不兴什么同桌制度。 　　见他们凑到了一堆，前排也有些人蠢蠢欲动，没一会班上就鸡零狗碎地乱成了一锅，东一坨西一个，全部挤连成了一团。 　　苏栎手揣在兜里，刚才活动了一下，感觉浑身的热气都蒸发了不少，是有点冷。 　　两人之间突然贴得极近，许泽往左边挪了一点，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掀开了。 　　苏栎侧目看他一眼，“热的你？” 　　还没损完，那件又长又厚的羽绒服就把他也裹了进去。 　　草？ 　　许泽还不知收敛地往他身上靠，苏栎僵直地坐着，直到两个人贴得严丝合缝，他都毫无反应。许泽从他背后探过手，把苏栎的手套进了外套的另一只袖子里，又收手把帽子罩在了两人头上，从背后看起来，像裹了一床被子。 　　被子里面热气蒸腾，苏栎被许泽的体温熏得发烫，从脖颈处升起了一股热气。 　　他有点不安分地想动，稍微一侧脸，许泽的目光便猝不及防的落在了他脸上。 　　太近了，呼吸甚至洒在他鼻尖。 　　苏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头热得快要火山喷发，恨不得冲到教室外面透口气。 　　许泽毫无察觉似的，收回目光，左手把他的右手裹住了，还搓了两下，揣到怀里捂着，嘴里一派天真无邪“没事，捂一会就不冷了”。 　　更热了。 　　由内到外，从头到脚的热，苏栎木愣愣地盯着那两只手，热到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呀，苏栎抬眼往教室前面瞟了一眼，视线被帽子遮挡了一些，但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即使这样，苏栎也觉得有点，羞耻。 　　他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现在算是切身领悟到了。 　　许泽的发梢和他的缠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快了半拍，逐渐沉重的呼吸仿佛炸在耳边，苏栎垂眸，不到十公分，是许泽的鼻尖和嘴唇。 　　兴许是帽子里光线昏暗，他突然就觉得那平时在光下显得淡淡的嘴唇，此刻又红又润，甚至泛着嫣红的水光，激得他头皮一阵阵发紧。 　　两个人算得上是同时，滚了下喉结。 　　苏栎心里紧张，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来得奇怪，下意识的舔咬了下嘴唇，就这一个动作，许泽差点没忍住，手上忽地加了力道，又撇开眼，才没一时冲动。 　　邓鹏交完报名单，从后门进来，毫无察觉这位置上坐了两个人，以为苏栎穿了许泽的衣服趴着在睡觉，手贱地拍了一下苏栎的头。 　　用力不小。 　　许泽本来拉开了一段距离，正想找话来缓解一下氛围，被邓鹏猛地一拍，整个人往下倾斜，电光火石之间，短促擦过，蜻蜓点水，却荡起了汹涌的涟漪。 　　苏栎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许泽的眉眼转瞬之间陡然靠近，嘴唇相碰的那一刻，他四肢猛然触电，麻得不能动弹，只睫毛轻微地颤了颤，眼里氤氲了一层水光，看得许泽口干舌燥。 　　邓鹏全然不知内情，以及自己已经大限将至，仿佛还觉得命太长，正要去掀苏栎的帽沿，如他所愿，帽子猛然被里面的人掀开。 　　他瞬间愣在原地，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拍错人了“你们俩？搞什么玩意儿，怎么盖在一块啊” 　　苏栎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砰地把板凳踢开，勒着邓鹏的脖子就要往教室外面带，凶狠得眼尾都红了一片。 　　邓鹏被他这阵势吓个半死，踢蹬着腿垂死挣扎，三根手指死抠着门框“我又没打你，少爷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少爷快给我求情，快快快，这黑心玩意儿要杀了我” 　　“今天不把你这死鸟炖了，明天你他妈就要上天”苏栎整个油盐不进的架势，生拉硬拽，把邓鹏活生生从二楼拖到了楼下，有其他班在上体育课，瞧见他们俩还想打招呼“栎哥，鹏哥，玩儿呢？” 　　苏栎仿佛拖着一具尸体要去埋，邓鹏拉住旁边人的裤腿，一句救命没喊出来，又被苏栎提溜走了。 　　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眼睁睁看着这俩人在冰天雪地里滚了几圈才消停。 　　苏栎其实就是想出来透气，再让他在楼上待一秒，他立马就要烧开，头顶冒白气，现在脸上的燥热一消，他出了口长气，也懒得管冻得要死不活的邓鹏，甩手便要上楼。 　　邓鹏被他折磨得僵硬，冻得牙齿打架，颤颤巍巍道“拍了一下头，你就气成这样，你俩这是在一起了？” 　　苏栎被他问得一愣“没有” 　　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对许泽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邓鹏惊讶一瞬，道“这还没有？我以为只有我和小林子进度这么慢呢，我说你加把劲，喜欢人家你就上啊，不然一个不小心，许泽就被校群里那一群拐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邓鹏不知道许泽对苏栎是什么想法，他只觉得他兄弟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再不表白，黄花菜都凉了。 　　苏栎没再跟他说什么，转身往教学楼走。 　　他没喜欢过人，没经验没阅历，对许泽的感情盈盈绕绕地总也定不了形，说到底，他从骨子里，还是个守旧的人。 　　身边的人，对象一个接一个换，每个人都是玩玩而已，甚至也这么劝他。但他依然是没开窍，会为了一句表白思前想后，彻夜难眠。 　　他不说喜欢谁，行动先拿出去，等他真的决定要说出去了，他要做的，便是长久的打算。 　　他现在17，下一个初夏成年，但是他想的是，一辈子的打算。 第30章 本性难移 　　今年的冬季运动会，和高一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天气凉了一些，时间往后延了半月，流程永远都是那套，从建校之初到现在，也许直到这所学校倒闭，都不会变动一下。 　　照旧提前一天进行彩排演练，所有人在体育场集合，听主持人激情澎湃地通读一遍演讲稿，随着进行曲走两趟方阵，校长领导致辞，才算完。 　　一群学生不过只在这学校待三年，总也想不通这些教了大半辈子书的老师怎么忍得了。 　　年复一年，乏善可陈。 　　高二1班位置靠边，背后就是体育场厕所。 　　他们班方阵队伍刚走完，后面还有两个年级，邓鹏一想到这就有点站不住，往后捎了两步，拧过头问苏栎“走不走？” 　　苏栎凉凉道“你忘了你是体委？” 　　邓鹏看起来的确忘了，一经过苏栎提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痛苦地站了回去。 　　集合队伍是一列男一列女，苏栎被夹在外班女生中间，不时被周围的人看来看去，不是看他就是看他后面的许泽。 　　早就想走了。 　　他拍了拍邓鹏的肩膀，宽慰道“你不能走，爹替你走了” 　　说完也不等邓鹏跳脚，胆大包天地转身就要走，腰都没弯一下。 　　经过许泽旁边的时候被许泽拦了一下“去哪？” 　　旁边的队列已经有了些微骚动。 　　许泽穿得太厚，校服裹在羽绒服外面，实在算不上好看，只有傻气。 　　但奈何那张脸太出众，四周的女生动不动往他这边瞟，这傻帽还浑然不觉。 　　苏栎自己逃了集合没什么，带着许泽逃的话老秦多半要找他算账，他看了眼许泽，当即弯下腰“我不行了，冻得胃疼，需要休息” 　　苏栎理由没找好，经过上回的事件，许泽一听他胃疼就神经紧绷，立马要扶他去医务室“要不要紧，去看看？” 　　“不要紧不要紧，你站你的，我回教室坐会，马上就好”苏栎朝主席台瞟了两眼，确定没什么校领导往这边看，伸手把许泽的手扒开，试了一下，没扒下来。 　　许泽抓着他衣服袖子，都抓出了一片褶子，苏栎：“快放手” 　　再不放走不掉了。 　　许泽看起来不是很想放，但顿了会还是说“我放了，但是你先不要走，等一下” 　　苏栎耐着性子，打算给他一分钟，看看这人又要搞什么鬼。 　　下一秒，苏栎就后悔了。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许泽突然抬起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戴在了苏栎头上。 　　还伸手帮人理了理盖住眼睛的头发。 　　动作流畅自然，好像他经常这么干，脸不红心不跳。 　　周围的女生都往这边看，但氛围似乎沉寂了不少，刚才的议论声甚至都短暂停了一下。 　　苏栎木然半晌，旋即反应过来，耳朵尖莫名其妙开始发烫，他伸手把帽子往下一扯，压住整个耳朵，当下就想把许泽拖走，以免这人再做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结果手刚一伸出去，又被许泽抓住了。 　　然后，苏栎手上多了两只又厚又丑的手套。 　　苏栎也懒得拖他走了，到这地步了，破罐子破摔吧。 　　许泽的手指从手套里脱出来，给苏栎戴手套的时候，和那灰扑扑圆滚滚的手套一对比，更加显得冷白修长。 　　苏栎极其不合时宜地吞了下口水。 　　明明最近天寒地冻，他却动不动浑身燥热，比如现在，甚至想喝点藿香正气液降降火，凉风都拯救不了他。 　　许泽一帮他把手套戴好，苏栎就噗噗地拍了两下手，热气熏得很舒服，但他惯爱嘴上不饶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哎，你热你就别戴嘛，还得麻烦我帮你拿着” 　　这懒蛋损起人来，话比平时还多“这么丑的手套，也就你的眼光能挑中” 　　许泽还在他手上捣鼓，把苏栎的袖口掖进了手套里，眼眸微垂，轻轻开口“嗯，但我挑人的眼光很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栎瞬间就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了嘴。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幸好蒙在手套里，对方也看不见。 　　帽子手套都戴好了，苏栎抬眼“没什么事了吧，那我走了” 　　这下许泽没拦他，苏栎抽回手准备开溜。 　　猛然间，浑厚的声音透过四面八方的扬声器传来，高二年级黄主任的声音甚至带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在空旷的场地回荡“高二一班某些同学，不要在后面拉拉扯扯扰乱纪律，速速归队，速速归队” 　　顿时所有人都往后看。 　　苏栎不尴不尬的扯了下嘴角，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归队的时候，这人提腿就往外跑。 　　场内顿时一片唏嘘。 　　黄主任气急败坏，当着全校面没忍住一声怒吼“苏栎！你小子给我回来！” 　　和过往每一次如出一辙，苏栎飞速越过体育馆铁门，那背影就像在说：傻子才回来。 　　第二天，运动会正式开幕，音乐欢腾，氛围热烈。 　　台下，聚集了各个年级的方阵，看起来整装待发，精神饱满。 　　实际所有人都在等待领导开始那一套枯燥乏味的说辞，甚至已经打起了哈欠。 　　“哔……”话筒发出一丝尖锐的电流音，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往主席台看去。 　　轻澈透亮的少年音从话筒里传来“那个，我简单说两句” 　　熟悉的慵懒嗓音。 　　刚一开口，高二1班发出了一阵骚乱，不仅一个班，其他班认识苏栎的人就差没冲台上吹口哨。 　　台上的少年身形清长，模样挺秀，他微微颔首，脸上带了丝笑，发梢被太阳映照出些许微光。 　　尽管左右两边站着校长和年级主任，但这人看起来依然不像是在念检讨，仿佛是在主持大会。 　　许泽站在队伍末尾，隔着遥远的距离向上望，似乎和台上的人对上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他就说他眼光不错。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 　　黄主任听见这个开场白还算满意，拧开一边的保温杯打算喝口水润润嗓子。 　　苏栎继续道“抽空来听我的废话” 　　……黄主任一口气没提上来，呛个半死。 　　“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不应该，在大冬天彩排的时候，随意走动，破坏了大家打瞌睡的雅兴，对不起！” 　　台下笑成一片，议论声渐起。 　　黄主任把水杯磕到一边，苏栎后面再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整个人都在克制着，不然他怕一个暴走，把话筒打烂。 　　直到一声“检讨人：苏栎”把他拉回来。 　　台下有人带头鼓了下掌，黄主任抢过话筒重重咳了两声，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开表彰大会，及时遏制了越发热烈的掌声。 　　苏栎朝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模样看起来乖顺得不得了，黄主任深呼吸一口，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哭“下去，归队！” 　　“好的主任！” 　　南山一中一年一度的冬季运动会，就在一场别开生面的检讨中，拉开了帷幕。 　　苏栎的比赛都安排在第一天，上午有一场接力赛，下午两场，一场1500米，一场三级跳。 　　许泽的跳高在第二天，今天完全就是来看个热闹。 　　热闹看没看见不知道，总之吃了一嘴味。 　　兴许是早上那出检讨太过于引人注目，4*100接力赛，1班的人刚站上赛道，观众席下面断断续续聚集了许多女生，不少还在朝升旗杆的方向指。 　　李安然显然也在看。 　　许泽裹了下身上的羽绒服，面无表情地站在观众席最高处，朝下面一圈人望了一眼。 　　观众席位置高，风大，许泽站在最顶上，寒风简直呼啦啦的狂吹，硬生生把他的刘海吹成了背头。 　　操场上，4*100的哨一吹响，运动员活似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周遭的加油声此起彼伏，都在给自己班加油，当然，其中也夹杂了小小的私心，只是不方便大声揭露出来，目光却跟着自己关注的运动员绕着场地转。 　　苏栎跑的第一棒，甩了第二名一大段，后面的三棒不出意外，应该不至于跑最后一名。 　　柏石趴在一边栏杆上观赛，见他走过来，激动地给他打招呼“栎哥，牛逼” 　　苏栎朝他挥了下手，掉头往观众席走，上楼梯的时候被人推挤了好几下，他没在意，也没发现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邓鹏大爷似的坐在自己班的桌子前面喝水，苏栎往黄色区域扫了一眼，拍了他一下“许泽呢？” 　　邓鹏就知道，苏栎找他，不是找茬就是找许泽，他随手一指“不是在那吗，刚才还看你比赛呢” 　　“哪呢？”苏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有李安然和几个女生坐在原位在写加油稿，其他人要么玩手机要么补作业，往赛道上瞟的都寥寥无几。 　　苏栎也没指望邓鹏靠谱，两级台阶一步跨上去，姿态随意地坐在李安然旁边，和她聊了几句。 　　从许泽的角度看过去，就是苏栎跑完步，连比赛结果都没心思看，便迫不及待去找李安然，两人还有说有笑。 　　他指尖微曲，眯起眼仔细盯了半晌，那些大度的想法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果然，他根本，一点也不能接受，苏栎和其他人在一起。 　　单是想想，就能抓狂。 　　许泽收回目光，沉吟片刻，从兜里摸出一张蓝色卡纸，撕了两道，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箱。 　　他向来不是什么老好人，之前之所以把这张纸留着，或许是被圣光蒙蔽了双眼，现在占有欲蹭蹭往上冒，扔也扔得毫无怜惜，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恶劣的本质昭然若揭。 　　那张卡纸的确是情书，只是表白对象不是他，是苏栎。 第31章 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喜欢我？ 　　苏栎坐回1班的观众席位置，喝了两口水。 　　顺带拿起桌上的加油稿，百无聊赖地扫了几眼，有女生嬉笑着问他写得怎么样，苏栎旋即鼓掌鼓得啪啪作响，捧场道“辛苦了各位姐姐，写得真好，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卓尔不群，呃……” 　　他本来还想夸两句，奈何知识水平有限，闭了嘴从一边的纸箱里捏出几瓶水递给她们“来多喝水，太费脑细胞了” 　　李安然坐在他旁边，脊背坐得笔直，新的一条加油稿落笔落到一半，忽然没了思路，苏栎朝她手上看过去“你们是一直都坐在这？” 　　旁边的女生回答得很快“嗯，操场不让太多人下去，只有在这里给你们加油咯” 　　苏栎朝她笑笑，从旁边捡了颗糖扔嘴里，言归正传“那你们看见许泽没？我找他有点事” 　　由于冬季运动会，全校几乎都没管学生带手机，对没有项目的同学来说，相当于变相的两天假期。 　　前排的一群男生都在埋头打游戏，时不时爆一两句粗口。苏栎在一群黑压压的人里扫了一眼，许泽的毛都没看见。 　　李安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稍显疑惑“你这么一说，好像集合之后就没见过许泽了” 　　苏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绿色聊天软件，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 　　等了两三分钟，苏栎几次拨开手机，没收到回复。 　　他正要起身，忽的被叫住，他侧过身“怎么了？……安然？” 　　本来想顺口喊小安然，脑子里突然闪过某人闷闷不乐的样子，虽然那人不在，苏栎还是改了口。 　　李安然抬起眼看他，本来想装作一切如常，但语气有点矫枉过正，显得公事公办“你留个微信吧，我方便联系你” 　　苏栎愣了一下“你没有我微信吗？” 　　苏栎平时只用微信，□□已经被他荒废耕耘好几年了。 　　他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语气轻松“你扫我吧，我还以为班上同学我都加了呢，居然落了你啊，真是不好意思” 　　李安然默默从怀里摸出手机“没，没事，我不也没加你吗” 　　她食指沾了汗，擦了一下才解开锁，两只手把着手机，不至于在扫码的时候丢脸地晃起来。 　　目睹全程的许泽，从头到脚都冻成了一座冰雕。 　　高处视野好，苏栎收回手机起身，打算上顶部的平台找找人，刚走上台阶，没几步抬眼，隔着几个班远远地望见了许泽。 　　实在是很难看不见，整个观众席，所有人都在下面位置坐着，大部分班级还哆哆嗦嗦地挤在一堆，不少人都带了薄毯。只有许泽这个傻的，跑到顶上去吹风。 　　苏栎单是看着，都牙齿一阵寒颤。 　　许泽虽然朝着他的方向，但应该没看见苏栎，苏栎给他招手，这人也没反应。 　　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了上去，朝许泽的方向走，刚一站上顶部平台，北风就给他吹了个两股战战。 　　“行啊你，这么抗冻？”苏栎五米开外就开始喊，声音都冻得有点往上飘。 　　他们脚下不知道是高二哪个班的，有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两眼，又嫌太冷，缩着脖子窝回去。 　　待苏栎走近，许泽才像突然解冻，活泛起来，弯起眼角朝他看“这里视野好，人少” 　　别人被凉风一吹，不是鼻子红就是耳朵红眼睛红，许泽倒是不红，但看起来根本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离谱，不知道是吹了太久还是个人体质问题，整张脸都冻得没了血色，指尖都是白的。 　　南城还没下雪，他就冻成了个雪人。 　　苏栎走上前，抬了抬下巴“手摊开” 　　许泽目光落在他脸上，摊开手“干什么？” 　　“喏” 　　苏栎搁了两个暖宝宝贴在他手上，许泽望向他“哪里来的？” 　　苏栎冲他狡黠的挑了挑眉“反正不是偷的，运动员专属” 　　见许泽没反应，苏栎掂起暖贴拍了拍他手心，问道“怎么，不要？不要我自己用了” 　　许泽立马捏住揣兜里“要” 　　苏栎唇角一弯“走吧，带你去主席台看，那里人更少，视野绝佳” 　　主席台后面的观众席只有一众裁判，校领导或者是整理稿件的同学，两人从平台下去，在一堆人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旁若无人地坐下。 　　位置空旷，视野极好，如果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添个暖炉就最好不过了。 　　许泽坐在靠近阶梯的位置，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把外套脱了，搁在两人腿上。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薄绒卫衣，略显宽松，苏栎正在想他要把暖贴贴在哪，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许泽直接伸手撩起卫衣，朝苏栎道“帮我贴，哥哥” 　　你明明可以单手撩。 　　“着什么急，衣服先放下去，冷不死你”苏栎觑他一眼，这人里面居然还穿了一件贴身黑色打底，他把暖贴撕开，瞥了眼许泽的腰身“贴哪？” 　　许泽侧过身“肚子贴一张” 　　“行”苏栎伸手捋了一把许泽小腹的衣物，贴得仔细，生怕暖贴粘连上其他的衣服。 　　他俯下身，几乎是趴在许泽腿间……的羽绒服上。 　　许泽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他的发旋。 　　主动撩拨的人突然在寒风瑟瑟里红了耳根，磕磕巴巴道“好，好了没？” 　　“好了，另一张呢”苏栎贴好后，还横平竖直地按压了一下那张暖贴，许泽僵硬得一动不动，眼都不敢眨，嗓音带了丝哑“贴胸口吧” 　　不能再往下了。 　　苏栎：“贴左边右边？” 　　“左，左边就好” 　　苏栎撕开暖贴，许泽的卫衣太长，动不动往下掉，大冬天的，苏栎也不打算叫他撩高一点，直接把头钻了进去。 　　钻进去的瞬间，明显感觉许泽整个人震了一下，苏栎察觉到他的僵硬，把暖贴两下贴好也不急着出去，他一抬眼，透过卫衣瞧见许泽的喉结，下颌线，起了捉弄的意思。 　　平时许泽也没少做这种事，苏栎大概率是在报复。 　　一般人从这个角度都丑的人畜不分，许泽依然精致得过分，苏栎黑心眼的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喊了声“少爷？还冷吗” 　　许泽没吭声，只是抬眼看了下四周，似乎没人往主席台这边看，前排的人也在仔细校对演播稿，他也不管是不是公众场合，会不会万众瞩目，直接抄起膝盖上的羽绒服，搭在了两人身上。 　　“呼”…… 　　布料摩擦之间，兜头盖脸突然黑了一片，苏栎眨了两下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许泽轻轻咳了两下，胸腔的震动近在咫尺，苏栎才突然被拉回来了神智，瞬间想往外钻。 　　没成功，被许泽摁着后脑勺贴在了胸口上。 　　苏栎脑容量顿时负载，挣了两下“你干嘛？” 　　许泽不为所动，在一片漆黑里垂眼往下看“舒服吗哥哥？” 　　凭心而论，比外面暖和了不知道多少，舒服是舒服，可是，再怎么想，这个姿势也太奇怪了。 　　苏栎侧脸贴在他心口，后脑勺被许泽把着，他根本不敢说话，感觉呼出的气体异常烧灼，许泽却不满意，似乎是硬要把他的嘴掰开“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叫我吗” 　　或许是因为四下一片漆黑，因此其他感官被非比寻常的加大。 　　四周人山人海的欢呼喝彩，主席台下的枪炮齐鸣渐渐远去，北风的呼啸和寒冬的气味莫名消减，他一时不知道身处何地，所为何事，只知道平时的那股淡香，在此刻越发浓郁，几乎把他簇拥其间，少年的声音比所有声音都来得震耳欲聋。 　　几乎震得他心间发麻。 　　苏栎双手本来撑在许泽身侧，一时也卸了力，再捂一会吧，没人来打扰，就这样，他干脆收了手，慢慢搂上了许泽腰间，脑子里一片混沌。 　　没有为什么，他只是知道，他想这样做。 　　由于苏栎的头就贴在许泽心口，在双手附上腰际的一瞬间，苏栎明显察觉到对方心跳频率的加快，隔着皮肤，快要和自己的心跳混在一块，他双手紧了紧，趴在许泽身上，下意识道“心跳好快” 　　许泽简直要受不了了，脑子里热血上涌，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苏栎的反应和姿态，他始料未及，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他咬了咬牙尖，忍耐道“嗯” 　　“很快，你知道的，因为你” 　　他不想操之过急，但实在是按捺不住。 　　这种时候，趁热打铁简直再合适不过，许泽浑身发热发烫，语气都染上了一丝企盼，小心翼翼道“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喜欢我？” 　　经历了这么久，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摊在了苏栎面前。 　　许泽没有问他，是不是喜欢，而是问他，什么时候喜欢，既给他留了时间，又向他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苏栎突然就想通了，他的脸红和僵硬，他的心跳和反常，为什么会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又为什么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至从前一天分别的第一秒开始，就在期待下一次见面的那一刻，对方会是什么样。 　　他好像不用再去问别人，什么是喜欢，心跳频率一旦重合，答案不言而喻。 　　从第一次妥协开始，一切都有了预兆。 第32章 明年还有机会 　　但是要他现在，此刻说出来这些话，又总显得不那么合时宜。 　　过去，苏栎不太理解女生们谈恋爱所要求的仪式感，但现在，他突然觉得，面对许泽，他想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告诉这个人，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心里有了答案，苏栎困扰了快一学期的纠结似乎烟消云散，整个人通透起来。 　　他没回答许泽的那个问题，掐了下许泽的后腰“你松手” 　　许泽滞住，扣在苏栎后脑的五指微松，浑身沸腾的血浆像是被人拉到寒风里过了一遍，瞬间凝结成冰块，或许还结了一层冰霜。 　　果然还是太着急了啊。 　　他勉强地动了动五官，没事，慢慢来。 　　苏栎在一片漆黑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往下面拱了拱，借着许泽松力，从羽绒服下面钻了出去。 　　刚一探出头，就对上了前排女生错愕的目光，苏栎立马想重新把头盖住。 　　…… 　　苏栎：如果我说我们什么也没干，你会信吗？ 　　算了，不信拉倒。 　　体育场就在食堂边上，苏栎实在是没必要再大动干戈点外卖，只能将就一顿。 　　苏栎没吃几口，出于他事儿的本质，倒也没人觉得奇怪，不过许泽，就有点反常了。 　　邓鹏瞅了瞅对面俩人的餐盘“你俩减肥？一个吃得比一个少啊” 　　不止他疑惑，苏栎更疑惑。 　　除了周六周日，他最近每天都和许泽一起吃饭，从没见这人哪顿饭吃得少，属于光吃不长的那一类，特别能吃。 　　今天吃得比苏栎还少。 　　心情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也不闷，依然有说有笑的，不过…… 　　他怎么觉得这人今天笑得有点勉强，好像很累的样子。 　　果然，一回教室，许泽就趴下睡了，苏栎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着，也没逮着机会问。 　　暂时还没有睡意，苏栎撑着下巴看了看窗外，深秋的太阳被灰白的云层半掩住，暖黄的日光变成了冷色调。 　　苏栎没有捕捉到许泽的那一丝情绪，一觉醒来，对方又恢复如初，仿佛真的是太累了，休息了一下补充元气。 　　下午稍微暖和了些，体育场内，愿意上操场加油打气的人也多了起来，1班的人也不例外。 　　苏栎其实更擅长短跑，就像50米他能拿满分，但1500就能累得够呛，虽然成绩不至于太难看，但的确算不上强项。 　　做热身活动的时候，1班的不少人都来给他加油打气，邓鹏就差捏着他的肩膀提醒：“匀速，匀速一定记得，呼吸节奏别乱，前面别冲，保持体力” 　　柏石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也不争什么第一嘛，但栎哥前三总能拿吧？” 　　有人捶了下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看不起栎哥？什么前三，我们就要争第一，有点出息行不行” 　　“必拿下！” 　　苏栎皮笑肉不笑的一一应下：还第一呢，他能跑进中间就谢天谢地了。 　　陆陆续续的，各个赛道都站了人，苏栎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环顾四周，居然没发现许泽，最后还是离得最近的李安然帮忙拿了下。 　　李安然双手抱着他的外套，一直没走，最后趁所有人不注意，给苏栎说了句“安全第一” 　　他笑着谢过，视线又在1班那群人里搜寻了半天，差了句最重要的鼓励，动力显得没那么足。 　　“预备……跑！” 　　1班的人陆陆续续去给其他项目加油鼓劲了，只有李安然和邓鹏他们几个还留在那，苏栎第一圈跑过来的时候，暂时领先，邓鹏看起来比他还着急，嘴里不停念叨着匀速匀速，要不是林奕拉了他一下，估计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要自己上来跑。 　　第一圈，没看见许泽。 　　李安然周围还站着好几个女生，是2班的，平时来1班窜门窜得最勤的，站在旁边喊加油，2班的运动员来的时候喊得大声，1班的来的时候喊得更大声了，好在1,2班的两人差距不大，倒也不大能听出来一群女生的心思。 　　苏栎跑到第五圈的时候，依然没看见自己的动力源泉，吸气已经越来越困难，每吸一口，都感觉冰凌在喇呼吸道，有一点充血的意思。 　　邓鹏依然在原地，见他过来也不唠叨了，估计是看苏栎累得不行，难得大发善心“你慢点也成，别还没跑完就倒了” 　　苏栎当即就想冲出去跟他打一架，缺失的动力被邓鹏给填了起来，不过用的是火气。 　　凭着想捂死邓鹏那张嘴的念头，苏栎最后一圈难得地使了点劲，还真拿了个前三。 　　邓鹏明显比拿了前三的苏栎本人还激动，冲上来就要给苏栎一拳，苏栎作势要往他身上吐，他才换了庆祝方式，扶住了苏栎半瘫不瘫的身子。 　　苏栎往一边吐了两口血沫，周围有女生蠢蠢欲动好久，见他下场，连忙推搡过来给他递水，苏栎看了眼，2班的。 　　他拒绝得干脆，伸手接过了李安然手上那一瓶，朝那几位女生晃了晃，尽管累得要死，但还算有礼貌“谢谢，喝自己班的就行” 　　那几名女生看了看李安然，又见苏栎从她手里接过了衣服穿上，倒没有太大的不爽，只是心里有了计较，这是名草有主了？ 　　苏栎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1班有水，2班的还要来给他送。 　　这也是他17年单身，还说没人给他表白的缘由。 　　他不明白的东西，还包括，为什么许泽从头至尾面都没露面，让他有点郁闷。 　　那可是他的高光时刻，他的准男友怎么能错过。 　　可惜的是，直到他下午三级跳拿了第一，准男友也没出现，倒是李安然看了他的两场比赛，问他明天能不能去看她跳高，礼尚往来，苏栎爽快地答应了。 　　苏栎几乎算得上是一下午没见着许泽，从进体育场被邓鹏拉去做热身开始，许泽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摸出手机打算发消息，又被拉去领奖。 　　站在领奖台上，1班的同学都在一边欢呼起哄，苏栎跟他们嬉皮笑脸，心情颇好。 　　如果许泽在的话，只是冲他笑笑，快乐都能加倍。 　　苏栎领完奖，没再看后面的比赛，出了场馆，喧嚣被隔绝在铁门后面，他掏出手机，发出去的消息许泽一直不回，还是打电话来得利落。 　　“嘟……” 　　“嘟……” 　　“嘟……” 　　连着响了四五声，直到机械女声响起，电话挂断。 　　苏栎站在馆外，迷茫了一瞬，提腿朝教学楼走，刚上二楼，在教室后衔接的平台转角，撞见了许泽。 　　许泽脸上沾了水珠，额发微湿，覆在额头上，见到苏栎的一瞬间，眼神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慌张，又很快被抹去“你怎么回来了？” 　　苏栎朝他靠近两步，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很浓很浓，不是许泽身上的清香，仿佛劣质香水混杂了其他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又熟悉又捕捉不住。 　　“怎么了？”许泽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一下，有点无处安放。 　　苏栎实在是没闻出来，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欢这股味道，他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先抛诸脑外，回答了许泽的问题“没什么，就是通知你一下，我的比赛结束了” 　　“这么快？”许泽似乎有点懊恼，挠了下脸侧“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本来想休息一下再去的，结果睡过了” 　　苏栎其实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郁闷一扫而空，只是有点遗憾，伸手摸了下许泽的头“算了，没事，明年还有机会” 　　“好，明年我一定看”他下意识想往旁边挪，和苏栎拉开一段距离，毕竟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而且更怕被苏栎闻出来什么不对劲。 　　但是苏栎似乎不怎么介意，还是和平时一样，没有嫌弃的意思，甚至问都没问。 　　许泽以为他没注意到，其实苏栎只是在把自己代入一个男朋友的角色，完全信任对方而已。 　　他心眼挺多，但是对许泽，可以纵容一些。 　　有些事情，当时没有被挖出来，并不代表会消失，只会发酵腐烂，直到气味难以掩盖。 　　许灵云自己调整了一下午，失落的情绪似乎完全康复，其实只是借尼古丁麻痹了一瞬而已，总会复发，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当天晚上，他在班群里看见了几张照片，秉着错过了现场的心态，许灵云找到苏栎比赛的图片，把那几张放大，看了又看，再次赞叹了一下自己的眼光。 　　还拿给一边的阮篱炫耀了一下“帅吗？” 　　尽管模糊不清，但即便是一个预备动作，一个起范，也是帅的。 　　阮篱十分不情愿地配合了一下“行行行，帅死了，比你都帅，行了？” 　　“那可不”许灵云满意的靠在沙发上，端起旁边的水杯正要抿一口。 　　“砰”的一声闷响，佣人从厨房探出头，匆匆忙忙的来捡地上的杯子，幸好只是砸在地毯上，又幸好地毯够厚，杯子才逃过一劫。 　　许霆军和夫人去参加酒会了。 　　阮篱住校，今天难得和许灵云单独待一块，看许灵云脸色突变，偏过眼去瞅他哥的手机屏幕“怎么了？” 　　许灵云也没管地上的水和阮篱的疑窦，冷笑一声，把手机往桌上一砸，又是一声脆响，手机屏幕开裂了层蜘蛛网。 　　一边的佣人打了个寒颤，收拾地毯的动作都开始放慢，呼吸也跟着放轻。 　　阮篱糊里糊涂地看了他哥一眼，明明上一秒还抱着手机在笑啊，他不怕死地去把许灵云的手机捡起来，划拉了两页，没看出什么端倪“到底什么呀，哥，哥，哥！” 　　尽管他又好奇又担心，不过许灵云不愿意说的，自然是打烂了牙也不会说，阮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哥上了楼，扬长而去。 　　许灵云上了楼，估计是想摔门，可惜门的回弹机制，阻止了一声巨大的噪音，阮篱早就习惯了许灵云的性子，顺手抓了个苹果啃，继续玩游戏。 　　但一边的佣人新来没两个月，这受惊吓程度就不一样了。 　　她依然没习惯这许家大少爷的脾气，比她伺候过的所有小少爷还怪。 第33章 喜怒无常 　　她刚来的第一天，不懂规矩，更不懂少爷的脾性，去给少爷送牛奶，忘了敲门，一推门进去，那是见少爷的第一面，少爷看起来眉清目秀，帅的晃眼，当时摆着个手机在录视频，声音温柔，神情平和，而且似乎是在录学习视频。 　　她当即对这位许家大少爷有了几分好感，觉得是个挺好的人，学习努力，性格乖巧，应该比较好相处。 　　直到她把牛奶放到少爷手边，猛然被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目光似乎还带了几分极致的不爽，她觉得要不是这少爷的视频没暂停，一定会开口让她滚出去。 　　关键就在于视频没停，所以少爷嘴上依然是一派温声软语，配上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她直被盯得毛骨悚然，忙不迭往外退。 　　第二天，她就从周围人的嘴里，打听到了关于这大少爷的事迹，发现和她想象的人设截然相反，更不敢去招惹了。 　　而且她偶然发现，少爷每晚都会偷偷录学习视频，但不是少爷自己做的，全是私教做好，他照着念的，不知道是发给谁，她猜想或许是学校里的女朋友。 　　不仅如此，许少爷的喜怒无常还在于。 　　他偶尔接到一通电话，脸色会立马缓和下来，上一秒可能还在骂饭菜不合胃口，要求重做，下一秒眉目间的戾气就能完全消散，给人感觉乖顺可人，说的话也讨人喜欢，还会对着电话那头撒娇，说些顶级肉麻的话。 　　十分自然，看起来都不像装的。 　　她确定了，少爷一定在谈恋爱。 　　只不过这些都只有家里的佣人和阮少爷知道，在老爷和夫人面前，少爷话很少，虽然嚣张会收敛一些，却谈不上乖顺，更多的是爱答不理。 　　总之许家大少爷是个阴晴不定的怪人，家里的佣人见了他都跟见了鬼见愁一样。 　　或许还有点人格分裂。 　　她对着一桌的狼藉，踌躇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碰少爷的手机，不待她做出决定，楼上又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 　　“上去收拾”许灵云站在茶几边上，没什么语调的吩咐了一句，捞起碎了屏的手机，把里面的两张卡拔了出来，手机残骸随意地丢进了垃圾桶。 　　她立马应下，往楼上走的时候，心想又是一场硬仗，不知道房间被砸成什么样。 　　阮篱正好奇他哥怎么又下来了，好奇心旺盛地想追问到底，许灵云直接朝他摊开手“手机给我，你自己重新去买一个” 　　“？”阮篱往后缩了一下“放过我的手机吧，我这学期都换了多少个手机了，你自己去买呗，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行不！” 　　许灵云冷冷的扫他一眼，说一不二“我现在就要用，快点” 　　阮篱把手机递给他“那我现在让他们送一个过来，先给你用，等会记得还我啊” 　　许灵云没说话，塞了一张电话卡进手机，另一张随手甩在了桌上。 　　看他哥这样子，阮篱瞥了下嘴，埋怨道“就这一两个小时能错过什么消息啊，瞧你急的，平板不也可以用吗” 　　许灵云眸光落在阮篱身上“手机真不想要了?你不要的话，等会我可以把它扔游泳池里，你现在干脆让他们送两个过来” 　　阮篱立马噤声，做了个求饶的动作“不说了不说了” 　　楼上卧室正在打扫，许灵云拿着阮篱的手机往书房走，不忘嘱咐阮篱“记得把软件安装好再叫我，听见没” 　　“知道啦，许大少爷！”阮篱总能被他哥气个半死，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照做，没办法，他都习惯了。 　　- 　　许灵云整个人陷入椅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只是在那层晦暗里平添了几抹冷色。 　　他想给苏栎打电话，问问那几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李安然抱着他的衣服，又为什么要接李安然的水。 　　明明旁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对着那串号码磨蹭了十来分钟，依然没拨出去。 　　没有立场，怕招人烦。 　　书房平时是许霆军在用，书柜上密密麻麻的书册，桌上也是摞成山的合同资料，许灵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胸闷气短，他脱了身上的外套，囫囵摸了两三下，在他爹的书房里点了根烟，薄雾寥寥升起，压抑的情绪才得到了一丝释放。 　　秋冬本来就容易犯病。 　　那股刺激的味道穿肺而过，完全是拿命在叛逆。 　　他从小便是这样，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不管是不是为他好，只要他心情不好，他就偏要反着来，能把人气得吐血三升。 　　阮篱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拿到手机后，任劳任怨地把许灵云平时用的软件都安好，兴高采烈地拿去解救自己的，以新换旧，刚一进门，被熏得迷了眼。 　　阮篱脑子里蹦的断了根弦，立马把门关上反锁“卧槽了，草草草又发什么疯，舅舅和舅妈等会就回来，完了完了”阮篱强硬地把许灵云手上那小半截烟打掉，猛地两脚在地上碾熄，地毯上的金色丝线立马被燎黑了几根。 　　许灵云似乎毫不在意，依然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腿还搭在他爹的书桌边沿。阮篱可没罪魁祸首这么放松，完全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火急火燎地把桌上那几截烟头包了起来，又猛地冲来冲去把书房的窗户全部打开，最后打开了排气通道，似乎还嫌不够，冲到外面储物间，一手夹了一把风扇，在一众佣人反应不及的目光里，又啪地踢上了书房门，朝外面大喊“不准进来！谁***进来抠谁眼珠子”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耸耸肩各干各活去了，不知道这两兄弟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许灵云还挺惬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要去兜里摸烟盒，阮篱火冒三丈，啪地给他打掉“抽什么抽！你又想关禁闭还是想去当兵！再不然年纪轻轻就娶了梁洺那个老狐狸？？？” 　　阮篱平时虽然嘴很毒，很骄纵任性，可是极少在许灵云面前发脾气，现在也是的确气得上头。他最忍不了的，就是他哥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别的都好说，他哥再怎么恶劣不讲道理都行，就这一点，王八都忍不了。 　　“说了不准你抽，你还跟我保证一周最多三次的你忘了？说什么戒烟要循序渐进，之前看你那样，我就觉得你不可能真正听话，妈的气死我了！就应该让舅舅把你关起来打一顿，我现在就去给他们说！”阮篱眼眶都要气红了，狠话放得比谁都狠，又全是无能狂怒，不可能真的去给许霆军他们说，愤愤地踹了一脚书桌。 　　实木的，踹得脚疼。 　　许灵云察觉到了他的怒气，眼眸微阖，轻轻扯了下阮篱的衣袖“阿篱……” 　　虽然语气听不出来变化，但阮篱知道，他哥这个姿态，就是认错了。 　　认错有什么用，吸都吸了，又不能吐出来！ 　　阮篱依然不理他，自己憋着气，灵魂都在随着那股气膨胀，心里越想越委屈，眼角也越来越红，结果他那股气还没炸出来，许泽突然蒙在领口里咳了两声。 　　气瘪了。 　　“烦死我了，自作自受，你就是活该！咳死你算了！”阮篱跺着脚去给人接水，嘴里骂骂咧咧地恨不得把许灵云骂上天，把水塞在许灵云手里“快点喝，喝了出去，等会被发现就真死定了” 　　许灵云接过水润了下喉，收好腿，看着阮篱还余怒未消的脸“不生气了？” 　　阮篱从兜里掏出那一包烟头，隔着纸垫在桌上“你自己数数有多少？”至少十个烟头，阮篱看着那一堆，头都要裂开。 　　他虽然气，但生怕被人看见似的，只迅速扫了一眼就把那堆罪证裹好揣回去，指着许灵云道“你现在把嘴闭上，不要和我说话，自己反省一下你干的什么事儿，不气才怪，我这一个礼拜都不会理你了！” 　　许灵云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往手上哈了口气，好像烟味是有点离谱，要是让阮篱知道他下午其实还抽了，甚至比现在更没节制，估计能把他这个死不悔改的哥哥丢去喂鱼。 　　“错了，这周都不碰烟了”许灵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得诚恳，但阮篱明显不信，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许灵云看他没反应，故作可惜道“真一周不说话？还想着周末带你去逛逛呢” 　　阮篱沉默了。 　　两人高一都嫌家里太远，选择住校，宁海的住宿条件也不差，是单人间。 　　但自从许灵云转学，阮篱依然住校，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屈指可数，阮篱每周也就巴巴地指望着周末这两天。 　　而且还得感谢苏栎给许灵云强行找了个兼职，他哥周末要假装打工，不能去找苏栎，不然周末这两天也没戏，他哥典型的，重色轻兄弟。 　　阮篱盼了一周，盼星星盼月亮就为了这两天，怎么可能放过，脸上的火气转眼之间消了大半“就我们俩？” 　　“不然呢，你还要带谁？梁渠？” 　　“不带！谁要带他” 　　实在是诱惑太大，两天！整整两天！ 　　阮篱本来要哭不哭的，此刻心情变化太快，又不能高兴得太明显，必须给他哥点教训，板着脸道“那，我监督你，这两天一支烟也不准碰” 　　许泽拂了拂桌面剩余的烟灰，似笑非笑道“行” 第34章 自力更生 　　夜幕深沉。 　　屋里开了暖气，常人很容易睡得昏沉。 　　客厅有钥匙的卡啦声，复又合上，过一会，有人推开了卧室门，没开灯。 　　苏栎在漆黑中睁开眼，感觉床边陷下了一个弧度，有人给他掖了掖被角，苏栎侧过身“爸？” 　　小的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他爸不在家，那段时间看了一柜子的恐怖悬疑碟片，家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是杀人犯入室或者是闹鬼，睡觉都不敢把脑袋伸在被子外面，而且睡得比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浅。 　　坏习惯跟到了现在。 　　苏彬武伸手亮了盏台灯，先给苏栎道歉“不好意思，爸爸以为很小声了，还是把你吵醒了” 　　男人连轴转了一个多月，最近又隔三差五熬通宵，应酬喝酒，眼睛下面的漆黑苏栎看着都难受，他坐起身“没事，我刚睡一会，分公司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还要去北城那边吗” 　　苏彬武身上的西装都还没换下来，看起来像喝了点酒，微微点头“快落地了，就差去银行开户和核定税种，忙完这段时间，公司准爸爸一个月的假，到时候天天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本来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事，苏栎却听出了一股子沉重。 　　但苏彬武没说，苏栎也找不到端倪，父子俩平时有什么事都会摊开来说，苏栎对苏彬武这一点还是比较放心，便没再问。 　　- 　　即使是举办运动会这样的大型项目，学校也不会放过早读时间。 　　苏栎今天来得比较迟，在家里翻找一样东西翻了快半小时。 　　进教室的时候，许泽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全班都站着在早读，就他一个趴在桌子上补觉。 　　苏栎心下一合计，真巧！不用等到中午了。 　　他早就想送许泽点什么，前段时间去宁海，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DIY原创银饰店，心里突然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想法，当天就买了个手指尺寸测量圈。 　　直到昨天，脑子里想通了一些事情，更觉得拿这个来表白再好不过。 　　但既然要背着人去做，量尺寸这种事情就一定要小心谨慎。 　　苏栎蹲在许泽腿边，抬头往上瞧，确定许泽闭着眼，他稍微直起身，在耳边又叫了两声，没人应。 　　好，确定睡着了。 　　邓鹏疑惑地往苏栎这边看“干嘛呢你？这么小声叫得醒个屁，我帮你叫” 　　这大嘴巴正要开口，被苏栎一个眼刀杀了回去，那口型是“滚，叫一个打死你” 　　邓鹏一句话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就看见苏栎贼兮兮的从衣服外兜里摸出那个测量圈。 　　？？？邓鹏朝他做了个口型“什么东西？量三围？” 　　苏栎懒得搭理他，许泽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书桌边缘，没攥拳没弯曲，正好方便苏栎操作。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对方的无名指，把测量圈套上去，推到手指根部，邓鹏的脸色已经开始千变万化了，他即使再蠢，在看见苏栎拉那个测量带的时候，也知道这人在干嘛了。 　　啧，谈恋爱的男人。 　　许泽的手指窄细适中，白皙骨感，苏栎单单是看着测量环卡在上面，就已经能想象戒指戴上去是什么样子，他突然想起许泽送他那条腕绳的时候说的话，好像是给自己带个标记还是什么？苏栎没忍住笑，他现在给对方手指上戴个戒指，好像比手腕上的标记更明显。 　　一时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他打开便签，记下了许泽的手指尺寸，刚要去取手上的测量环，那只手指就动了动。 　　苏栎脑中警铃大作，飞速去取，结果卡得太紧，他一时慌张忘了松测量带，生拉硬拽没拽掉，反倒是许泽被他拽醒了。 　　邓鹏在一边看好戏，心里笑惨了。 　　许泽起身，被打扰的怒气还没来得及从眼里收敛，就看见了眼前的苏栎，眼神霎时变得柔和“哥哥？” 　　苏栎握着他的无名指，测量圈被他裹在手心，语无伦次道“我把你吵醒了？还没睡够吧，要不再睡会？” 　　许泽愣了会，目光落在苏栎握着他的手上“这是……”，苏栎被他看得有点发热，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把许泽的手拉到身侧“没什么事，就牵一下，你真不睡了？早读还长着呢” 　　言下之意，求你了祖宗，你快睡吧。 　　许泽现在一点也不想睡，郁闷了半天一夜的心情，被苏栎主动拉了一下手，现在跑得无影无踪，甚至有了一丝雀跃。 　　他想反手去握苏栎的手，却发现苏栎手劲大得出奇，特别是无名指根部，感觉被硌得慌。 　　硌一点没什么大不了，许泽朝苏栎摇了摇头“不睡了，想去洗手间” 　　邓鹏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乐得直打跌。 　　苏栎脸都青了，缓慢地直起腰“走，一起去” 　　实在是对苏栎的主动受宠若惊，许泽好半天没缓过神，两人站在卫生间里，苏栎都还没松开他的手。 　　两个男生手拉手一起上厕所的场景，着实罕见，即使早读时间，进出男厕的人不多，但回头率百分百。 　　许泽面对墙壁瓷砖等了一会，见苏栎没反应，犹豫道“那什么，还要牵吗？” 　　两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厕所干站了一分钟了。 　　苏栎简直要疯，他敢松手吗，他不敢，但现在这个死局怎么破，他咬了咬牙“要牵，不能松，今天一天都不能松” 　　许泽虽然很高兴苏栎的态度，但是……不松的话，他要怎么解裤子。 　　苏栎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假装不知道，实在是没法开口，脑袋里天人交战，苏栎还是觉得不能让许泽憋一天，豁出去道“进隔间” 　　？？？许泽脑子里闪过一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苏栎带着他推开了一扇隔间门，两个人面对面共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还他妈是厕所，真，有生以来第一次。 　　再怎么厚脸皮，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苏栎耳后也红透了半边天，他靠在隔间门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侧过脸“你不准叫，不准发出一点声音，不然我……” 　　“什么？” 　　苏栎无能道“不然我一头撞死，你以后别想来上厕所了” 　　毫无底气的威胁，还带着一丝丝滑稽，但许泽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因为苏栎的手已经附上了他的胯骨处，并且迅速拧开了扣子。 　　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许泽屏住呼吸，身上仿佛一层层泛着酥麻，小腹处涌起一股燥热，他闭了闭眼，苏栎拇指堪堪卡在他胯间，紧贴着皮肤，其余手指曲起，勾着外内裤的一侧，催促道“快点，另一边自己弄” 　　许泽朝苏栎看过去，对方死闭着眼，抵在他皮肤上的拇指关节都泛了一层薄红，许泽的目光胶着在那处“哥哥，再往下拉一点，我够不到” 　　草，要了命了。 　　苏栎虚开一只眼睛，又猛地闭上，他想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许泽看见了，不也照样过来了？ 　　怎么放到现在，比杀了他还难以忍受。 　　而且，怎么感觉，许泽那里有点不太一样。 　　心境，心境问题。 　　苏栎隔了半晌，挑开一只眼，问许泽“好了？” 　　许泽伸手擦了两下，语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难受，带了点沙哑“不容易好了” 　　苏栎朝下看了一眼，如遭雷击。 　　他承认，他那一瞬间，有想过把手一松，破门而出，只留许泽和一个指环测量圈共度。 　　但是不可能，他都坚持到这份上了，前功尽弃不就是告诉他白费功夫了？ 　　苏栎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隔间里瞬间安静一片，苏栎瞳孔微缩，甚至感觉明天学校表白墙就会是——高二年级教学楼，二楼，某班两男子在厕所隔间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许泽微微深重的喘息呼在耳畔，一副急不可耐的架势，苏栎不由自主地偏过一点，脖颈浮起大片粉红的色泽，在黑发的遮掩下，越发鲜明。 　　两人就这样僵了两三分钟，直到外面重归安静。 　　苏栎朝许泽瞥了一眼，后者的刘海稍显凌乱，而且似乎有点长了，盖过眼睛，显得一双眼更加……放在此刻的话，那层水光只能用色气来形容。 　　“你他妈不是来上厕所的吗？裤子拉上，憋着”苏栎气急败坏，开始不讲道理，明明是自己撩出来的火，还死不认账也不去消，许泽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摸我的话，也不会这样” 　　…… 　　“顶嘴？”苏栎拿拇指掐了一下他耻骨处，意料中的吃痛声没有传来，他朝许泽瞥一眼，发现那人眼尾泛红，而且……更精神了“草，你……” 　　苏栎张口结舌半晌，看来他不是变态，面前这位才是。 　　“给你三分钟，自己弄好”苏栎往边上一靠，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许泽被他牵着无名指，只能用拇指刮了下苏栎手背，好像还在和他打商量“哥哥，你在这的话，三分钟恐怕不行” 　　…… 　　许泽仿佛看不见苏栎想遁地的心思，问苏栎“你想快一点吗？” 　　“废话”苏栎现在，立马，只希望许泽可以速战速决，然后出去睡一觉，他把指环摘了，万事大吉。 　　许泽似乎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真诚建议道“哥哥愿意帮我的话，应该能快一点” 　　“……”苏栎被他劈焦了半晌，恨不得把许泽打晕在厕所，他压了压自己的那股火，这人再在他面前撩拨，他也要疯了。 　　苏栎语气不容置疑“搞快点，没人帮你，自力更生” 　　说完双眼一闭，不管他了。 第35章 我不交朋友，只交对象 　　“还，还没好？”苏栎手都快举酸了，他眼神没地方放，时不时闭眼，时不时望天花板，自然没有意识到，许泽现在投向他的目光有多炙热。 　　对方没有回话，苏栎感觉那只扣着自己的手越发箍紧，摁得他手背都有点痛感，苏栎就差在心里背诵道德经了，可惜他不会。 　　估计又过了七八分钟，许泽的手突然绷直握紧，又忽地松了力道，苏栎心念一动，趁人之危把测量圈拉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的隔间，许泽洗手洗到一半，突然觉得右手空空荡荡，他拧了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苏栎，举起手晃了晃。 　　“？” 　　苏栎把他的爪子拍下来，许泽又举起来，带了点失落“不是说好的一天吗？” 　　…… 　　为什么这种事情你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苏栎无言，盯着那只手，颇有点面热：“洗干净再牵” 　　“你嫌弃我，我都洗了好几遍了”许泽看起来难过极了，他的皮肤很薄，极其容易上色，方才那一番过后的余红未消，现在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苏栎再有理也扛不住他这样，遂抛弃：“对，嫌弃死你了” 　　说完伸手旋闭了水龙头，拉好许泽那只无处安放的手便出了门。 　　苏栎突然觉得许泽像个小孩儿，不能给他随便承诺什么，要是做不到这人就要闹。 　　他当时说了牵一天，许泽就认准了一天，进体育场都要拉着，上观众席也得拉着，两个男生手拉手，还养眼得不得了，走一路便被盯了一路。 　　广播里已经在叫跳高选手去场地准备，许泽还犟这不松手，苏栎挖苦他“你要带着我去跳高？” 　　苏栎发誓，他下次一定不问了。 　　许泽真的就死拽着他，从观众席往下，直走到跳高场地。 　　现在的状况不是被偶尔路过的人看见，而是全校师生！ 　　本来操场里人数便少，除了运动员就是一些后勤和裁判，大部分同学不想下去抛头露面，都待在观众席，苏栎被许泽拖着下去的时候后，几乎全校都能瞧见绕场半圈的两人。 　　在苏栎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已经被拍了数张照片，360°各个角度。 　　按照学校这种大蜘蛛网的联通程度，最迟中午，就能有幸在校群校墙甚至贴吧里见着了。 　　草。 　　饶是苏栎再坦荡，也经不住这种大庭广众的亲密行为，简直像灵魂果奔。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但许泽跟个牛皮糖一样，黏住就休想脱身，苏栎企图说服他“等会牵行不，太多人了” 　　说服不了，许泽曲解语意的功夫比做阅读理解还歪“哥哥在别人面前就不愿意碰我，是不是和我待在一起很丢人” 　　是的，是个会做阅读理解的牛皮糖。 　　苏栎平时说话比谁都狠，这种时候也只有哑巴，除了在肢体上泄愤，比如捏一下许泽，或者是瞪一眼，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许泽把脸扭到一边，肩膀轻颤了两下，喉结无声滑动，他真的太喜欢，苏栎无奈的样子了。 　　无他，只有这种时候，他可以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对方是在乎他的。 　　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回应你的撒娇，纵容你的无理取闹。 　　“现在可以放了吧，快去登记”苏栎把许泽推到跳高队伍后面，往旁边走，左手终于重获自由，他虚握了两下，感觉被握得血都有点不流通，不禁腹诽。 　　这小子到底用了多大劲。 　　来看跳高的人很多，围了一圈，两层。苏栎随便找了个位置，他身高占优势，即便是站在后排，视线也不受阻挡。 　　许泽排在队伍末尾，手里抱着衣服朝人群外扫荡了一圈，又收回目光，看样子是没看见他。 　　一个扎双马尾的，看起来挺清秀可爱的女生，装着胆子往前面走了两步，又收了回去，刚收回去，就被后面的朋友使劲往外推“别怂啊你，大好机会” 　　“快去问，帮他拿！” 　　苏栎没注意到这动静，还在吐槽许泽眼睛是长来做装饰的，正要朝人招手，右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安然啊，吓我一跳”苏栎下意识收了手，李安然个子矮，站在外圈明显不是来看比赛的。 　　李安然道：“女生跳高还没开始，现在还是男生在比” 　　苏栎脑子里猛然想起什么“哦，对，那我先看男生比赛解解闷，等会给你加油” 　　毕竟答应了人家，现在忘得一干二净，的确有点心虚。 　　李安然看苏栎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我们班上男子跳高是谁来着？” 　　“许泽啊”苏栎又朝场内看去，许泽已经不站最后一个了，前面陆陆续续有人下场，补到后面，把人挡得严严实实，一堆后脑勺苏栎也分不出来甲乙丙丁，他收回视线，李安然还站在一边：“许泽好像挺喜欢你的，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话，但看他和你总是有说有笑的” 　　苏栎笑了一下“正常，他内向” 　　李安然被他的笑晃了下眼，垂下头“嗯”了一声。 　　话题本来应该终结，但苏栎难得主动和她续上了话题：“不过人还是很有意思的，你可以主动和他说说话，就知道这人有多好了” 　　李安然微微抬眸，面庞染上些微惊讶，她即使和苏栎接触不多，也知道这人的说话风格，虽然每天笑嘻嘻的，但总带着对周围人的一些距离和隔阂，聊天都浮在表面，很少会说一些褒贬意义和个人观点极强的话。 　　更别说夸谁。 　　她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苏栎说这种话，是因为聊天内容是许泽，还是因为聊天对象是她。 　　虽然后者有些自作多情，但她很难不这么想。 　　她点了点头“我试试” 　　脸颊洇上了一层嫣红。 　　尝试一下，能不能和苏栎的朋友做朋友。 　　周围人猝然爆发出一阵喝彩，苏栎似有所感的往场地内看过去。 　　跳高杆前面，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多，大部分卡在1.8M，苏栎没费什么功夫，一眼就锁定了许泽。 　　四个人里，他最高，白衣黑裤，打扮普通得不能在普通，但硬生生靠那张脸和身形气质，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苏栎听见周围有人小声讨论，清一色都是夸人的，苏栎心里莫名其妙升起一股自豪。 　　没想到的是，许泽真有点跳高本事在身上。 　　少年蓄力几步，在横杆前堪堪停住脚，腰腹发力，纵身一跃，又轻盈又带劲，衣角都没蹭上跳高杆。 　　周围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 　　许泽从软垫上起身，衣服侧边向上堆起些许，露出一截腰身的黑裤面料，更显得腿型修长，同时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平静无波，高冷得如冰似雪，苏栎一时想笑，这人还会耍帅了。 　　他眼神越过周遭的嘈杂，带着笑看许泽慢慢往队伍后面绕。 　　对方随意理了下衣角，一抬眼，仿似换了个人。 　　瞬息之间，眉目间的冷淡散去，眼底如石起涟漪，带了笑意朝苏栎对上眼，从一头冰原中的狼变成了雪地里的哈士奇，用口型叫了声哥哥。 　　他神情变化过于明显，周围围观的人，或多或少顺着视线朝这边看，苏栎心里漏了一拍，立马往旁边走了几步。 　　许泽似笑非笑地目光尾随他，他走一步，那人的目光便移一寸。 　　那张脸带上了逗弄和肆意，是苏栎没见过的，或者说，极其少见。 　　超级犯规。 　　场上的运动员一个一个减少，许泽依然神色自如，举手投足间，利落洒脱。 　　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每次跳完，会在人群里扫一圈，朝某个方向笑一下。 　　苏栎实在是被他幼稚得没法，每次许泽一朝他灿烂，他回一句“嘚瑟” 　　许泽听懂了也不恼，干劲反而十足。 　　这干劲不知道哪里来的，直接破了南山一中校纪录。 　　场上顿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盖过了四周所有项目的欢呼，苏栎隔着人群朝许泽看过去，那种感受难以形容，仿佛有一种把巨星据为己有的亏心，或者是窃喜，总之是又酸又胀，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拉出来。 　　正好，巨星眼里也只有他。 　　许泽转身朝苏栎迈步，两步之后，被人拦住了去路，刚才那个双马尾女生站在他面前抬头望他“你，你的衣服” 　　“谢谢”许泽接过，再抬眼，苏栎已经没站在原位了，但女生似乎不打算走，撩了下鬓角垂下的发丝，眼里眸光潋滟“许泽同学，可以交个朋友吗？我是高二14班的” 　　女生的确很漂亮，是周围的男生都会嫉妒许泽的程度。 　　她后面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小姐妹，都一脸企盼地等着许泽的回应。 　　许泽把衣服搭在手臂上，毫无心理负担道“我社恐，不交朋友” 　　女生似乎不打算死心，从兜里摸出手机“那先加个联系方式，线上聊？” 　　许泽已经有点心慌，他承认把衣服递给女生的时候有那么一丝负气，还是昨天晚上看的图片惹得，加上他以为苏栎没来看他比赛。 　　但是这股莫须有的气从见到苏栎开始，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许泽或许有耐心，但许灵云没有，他拒绝别人从来不找理由，不过这是以前，现在他有了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 　　女生还在等许泽的回应，不一会，对方道“我不交朋友，只交对象” 　　女生猛然抬眼看他，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以为有戏，结果男生喉结微动，补充道“不过抱歉，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谢谢你的喜欢” 　　他难得这么礼貌，单是脑子里想到苏栎，根本冷不下脸，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们很幸福，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过几年记得来喝喜酒哦 第36章 这次，可以了 　　女生眼睁睁看着许泽走远，在原地又呆滞了片刻，忽的朝她的朋友们看去，难掩激动“你们听见了吗？” 　　“没有，就听见什么男朋友的，同意了？”同伴看她一脸泛红激动，以为这货是表白成功了。 　　双马尾嘴角都合不拢了“男朋友！我的天，男朋友！” 　　“真成了？” 　　双马尾伸手扯住她朋友的胳膊，用力贼猛“不是，许泽有男朋友！” 　　三五好友全部被震在原地，霎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卧槽？？？” 　　许泽挤出人群，一眼便锁定了台檐下的苏栎。 　　许泽朝后面瞟了一眼，那群女生还在往这边看，他顿时有了一种吹了牛的紧张。 　　苏栎似乎才注意到他，放下手机抬眼，又立刻扫到后面那一群女生，神情略微不自然，本来想恭喜许泽夺冠，一时却难以真心实意开口。 　　他不说，许泽也能向他讨“哥哥不夸我吗？” 　　苏栎看他一眼，动了动嘴皮“挺厉害” 　　极其敷衍，都舍不得笑一下。 　　许泽看起来不计较苏栎什么态度，好像半点也不觉得扫兴，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又要牵手。 　　苏栎对他这反应，有亿点不爽，他明明表现得很明显了，许泽是真没看懂，还是视若无睹。 　　小朋友露出去的情绪，会有点含蓄，但希望被人察觉。 　　没被察觉，苏栎双手抱胸，无言拒绝了牵手的要求。 　　许泽笑意渐浓。却不说话。 　　苏栎首先沉不住气“她们找你，干什么？” 　　许泽耳背，装模作样地偏头“谁们？” 　　“……” 　　看苏栎一脸气结，想发作又拉不下脸的样子，许泽从来没这么有底气过，这份感情，好像有了回应，鲜明的回应。 　　就像一份合同文件，之前只有他自己签了字，隔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得到了对方的签字盖章，开始生效。 　　他那悬在半天里的惴惴不安，突然就落了地，扎扎实实。 　　许泽虽然只穿了一件，却一点不觉得冷，反倒是血液上涌，头脑有些不太真实地发热发烫。 　　两人暂时没说话，李安然在一边换好外套，走过来打破了沉默“苏栎，那什么，我先去比赛了” 　　她其实是想叫苏栎去看，但许泽站在这，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口。 　　总觉得两人的氛围有些怪。 　　许泽垂目瞥她一眼，她更觉得了。 　　苏栎收了那副懒散的姿势，从墙上直起身，没再问许泽的事，朝李安然道“走吧安然，去给你加油” 　　许泽刚才还在脑子里敲锣打鼓，喜不自禁，想着要和苏栎好好聊聊，突然被李安然打断。 　　听苏栎要去给她加油，许泽心里一慌，脚步向前一步。伸出食指和拇指扯了下苏栎胸前的袖口，语气虚弱“哥哥，我头有点晕，你摸摸我是不是在发烧？” 　　头晕不假，眩晕，刚才被喜悦冲昏的。 　　李安然怔在原地，被这句哥哥叫得发蒙。 　　哥哥？ 　　苏栎看他脸色真的有些发红，立马松开手，去探对方的额头，许泽的额头温度是有些高，但苏栎手背冰凉，一时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发烧，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晕的” 　　一边问一边把许泽手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早上就有点晕，现在好像更严重了，有点看不清”许泽一边说着，眼神真的开始发虚，还揉了揉。苏栎甚至觉得他下一秒腿就会软，没忍住伸手扶了一把。 　　怪不得大清早就在那里睡觉，又闷着不说，什么臭毛病，比完赛还穿着一件T恤晃来晃去。 　　苏栎还记着许泽的装聋作哑，着急是一码事，觉得许泽自作自受是另一码事，虽说带了点刚才的私人恩怨在里面。 　　跳高比赛即将开始，旁边的裁判已经在点名。 　　李安然从那句哥哥缓过神，立马建议“要不苏栎你快送许泽去医务室吧，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许泽十分应景地咳了两声。 　　“行”苏栎帮许泽拉好拉链，把头罩住，问他“走得动不？” 　　许泽看起来是不行，双手搭在苏栎肩膀上“能抱吗？” 　　李安然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烫，许泽原来这么直白？ 　　“抱个屁，上背”苏栎把他的两只胳膊掀开，弯腰蹲下。 　　许泽心满意足地趴在他背上，两腿夹在苏栎腰侧，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一些有的没的。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场地门口，李安然都没回过神，还是裁判的一句高二一班李安然，她才如梦初醒。 　　体育场离高三教学楼较远，为照顾应届生，医务室又安在高三教学楼里，因此离医务室也远。 　　路径要先经过高二那栋楼，路途遥远，苏栎怕许泽真晕他背上，或者是把脑子烧坏，走几十米就叫他两声，听见许泽迷迷糊糊应他，才放下心继续走。 　　快到高二教学楼，四周一片静谧。 　　苏栎正要叫他，许泽先开口了“刚才的女生，来找我要联系方式” 　　身下的人脚步慢了半拍，没说话。 　　许泽用衣袖帮苏栎擦了擦额角“我没给” 　　“为什么不给？”苏栎被他擦过的地方，不仅没得到缓解，反而更热，汗水滚得更快。 　　许泽稍微箍紧苏栎，绵软的布料蹭过明显起伏的喉结“你想我给吗？” 　　苏栎很难不违心，无所谓道“交朋友而已，你的自由，问我做什么” 　　两人沿着灌木丛往前，操场的铁丝网延绵，运动会期间，平时热闹的绿地中间显得空空荡荡。 　　许泽侧过脸，面对着操场，整个左耳贴在苏栎后脖颈“你想知道我怎么拒绝的吗？” 　　接触着的皮肤一片滚烫，一滴汗水顺着眉尾滑落，苏栎眼前被迷了一道，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我男朋友会吃醋”许泽换了个姿势，鼻尖抵在苏栎后领处，轻轻吸了口气“我其实不太自信，现在确认一下，你会吃醋吗？” 　　苏栎只觉得后背滚热，头也发胀，许泽会不会是得的流行性感冒，已经传染给他了。 　　什么吃醋不吃醋的，他有那么小气？不就是让别人帮忙拿一下衣服吗，很正常啊。 　　…… 　　自我劝解失败，苏栎的喉结蹭着衣服布料，上下耸动的时候忍不住发痒，但他还是老实承认“会” 　　许泽突然停止了那些微小的动作，安安静静地。 　　空气凝固下来。 　　苏栎以为他没听见，或者是睡着了，又要开口叫他，许泽毫无预兆地出声“你是不是没听清，我刚才说的是……” 　　两人近在毫厘，苏栎甚至能听见那丝颤音。 　　他打断道“男朋友，我听见了” 　　许泽从他身后猛地直起身，动静大到差点把苏栎带倒“男朋友？” 　　苏栎本来打算等做好戒指再给他表白的，但许泽接二连三刺激他，苏栎无奈道“对啊，男、朋、友” 　　许泽像做梦似的，一个猛子把头扎在苏栎肩膀上，嘴里还一直念着那三个字 　　好像今天才学会说话，第一次就学会这三个字一样。 　　声音越念越低，到最后仿佛在苏栎耳边吹气，撩得他又痒又麻。 　　“闭嘴，再念把你丢了”苏栎被他叫得耳根子发烫，又怕被许泽发现，只能恶狠狠地凶他一声，刚凶完，脖颈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还是滑的，顺着颈部线条往他衣领子里滑。 　　苏栎脚步猛然停住，没再走，试探地叫了声许泽。 　　许泽再开口，只有吸气声了。 　　“怎么了？”苏栎嗓音微沉，什么东西打湿了他的衣襟，已经湿了一片，贴在脖子上。 　　许泽还在后面抽抽，明知道苏栎看不见，却是摇了摇头“没事” 　　浓浓的鼻音，没事才是有鬼了。 　　苏栎很少接触到别人如此浓烈的情绪，因为他不和人谈感情，不喜欢给人分享喜怒哀乐，同理，也不喜欢别人找他，他向来不能感同身受。 　　但许泽的难过，他好像能深刻地感受到。 　　为什么这么难过，不应该高兴吗？ 　　苏栎似乎能明白，但是没有想到。 　　他以为许泽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他可以在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依然和他朝夕共处，但是不谈感情。 　　他不难受，因为他的感情没有定型，但是他好像没有想过，许泽或许会很难过，很煎熬。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苏栎不禁想，他到底在等什么呢，先给对方一个确切的答复，比什么都重要。 　　后领的泪水被寒风一吹，贴在肌肤上，应该是凉的，但苏栎却觉得烫得惊人，他拍了拍许泽的腿“好了，别哭了” 　　许泽尝试着憋了一下，声音是没了，但眼泪成了唯一的发泄途径，他换了个地儿，眼睛蒙在苏栎后背上，洇湿了外套，不过够厚，苏栎也感觉不到。 　　“你换个地方哭我就不知道了？有本事你别抖”苏栎又想笑又心酸，“头还晕吗？” 　　许泽抽抽噎噎地说了句话，苏栎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嗯？” 　　“我骗你的，没，没感冒”许泽说得小声，加上浓浓的哭腔，颇有一种饮泣吞声的感觉。他仿佛是怕苏栎生气，哭得一句话说不连贯，依然哽着补充“你先别生气” 　　苏栎背了他一路，现在这人来句骗他的，他当然生气。 　　但是或许是许泽哭得太可怜，他一时没发火，同时也没把人丢下来，转了个方向往高二教学楼走：“解释” 　　“我也吃醋”许泽想起昨天发生的一系列破事儿，本来快消下去的情绪，现在在苏栎面前，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但不一样的是，现在他不用忍了，因为他有男朋友，苏栎，是他男朋友。 　　“你吃哪门子的醋？” 　　苏栎带着他踏上楼梯，幸好教学楼里没人，不然看见这哭包，估计得以为是苏栎把他打了一顿。 　　“你昨天上午，一下场就去找李安然，还有说有笑的” 　　苏栎正要反驳，许泽不给他机会，还没说完，声泪俱下的控诉“昨天下午，你是不是让她帮你拿衣服，你还喝了她的水！那么多人的水，你都不要，你偏喝她的。你今天居然还要去看她比赛，我不想你去，没办法才装病的” 　　苏栎虽然背着许泽，但走得并不慢，两人已经回了教室，教室里没开灯，窗帘也都封着，苏栎把许泽放桌上，关上门，咔哒反锁。 　　许泽想从桌上下来，苏栎拖开凳子，坐在他面前，“你昨天下午，不是没去看我比赛？” 　　许泽没能成功从桌上下来，低头看着苏栎，哭了半天的眼睛，比兔子还红，连带着太阳穴都晕染开一片“我在群里看见的，有照片，你的照片我都看了” 　　“哦……”苏栎语气拖长，不怀好意地看了许泽一眼“这么关注我？原来生闷气生了两天了” 　　怪不得他昨天觉得许泽有点怪，又没找到是哪里怪。 　　原来是吃醋，还挺能装。 　　许泽被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激了一下，弯腰抱着住苏栎的脖子“你不解释吗哥哥？我都给你说了” 　　又委屈上了。 　　苏栎被他蹭得蛮舒服，把许泽从桌上揽下来“你以为我喜欢李安然？” 　　“没有，但是我不喜欢你和她太亲密”许泽其实并不觉得苏栎会喜欢她，但他依然忍不住乱想。 　　“你是只看不惯我和她亲密，还是所有人？”苏栎靠在椅背上，两人这个姿势，其实很危险。许泽人比他高，腿比他长，可以够到地面，即使是这种处于弱势的模样，苏栎依然觉得对方一点不弱。 　　“所有人”许泽很直白。 　　苏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点弧度，决定好好和他解释“昨天上午，你看见我去找她了是吧？” 　　“嗯” 　　“你但凡问问我和她说了什么，也不至于闷一天。我找她还不是为了找你，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上午就算了，昨天一下午，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你还好意思吃醋” 　　许泽搂他得更紧了，心结一解开，颇有点讨饶的意思“下次不会了，下次发消息，一定秒回” 　　突然想到什么，苏栎问“知道了，那邓鹏他们呢？不会傻子的醋你都吃吧” 　　许泽本来还在慢慢缓解，一下没忍住笑，硬邦邦地道“吃醋，不挑人，猫猫狗狗的也吃” 　　“这么麻烦啊”苏栎佯装叹气，顺了两下许泽的头发，很软很多，感觉毛绒绒的。 　　还会炸毛。 　　许泽一听他说麻烦，直起上半身，眼底的水雾都还没散去“又说我麻烦” 　　他好像是有点生气，拿额头磕了一下苏栎，然后便不动了。 　　苏栎挑眼去看，离得太近，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许泽的鼻梁和他的几乎需要微微错开，两人才能这样贴紧。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但没人说话。 　　教室里鸦雀无声，窗外万籁俱寂，蝉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夏天也不知道散场多久了。 　　整个空间的气流似乎都在缓慢平和地流动，只有他们这个角落，急速碰撞，下一秒就要擦出星火。 　　许泽慢慢把手从苏栎脖子后缩回来，眼神直直望进对方眼瞳。 　　这次，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bushi） 第37章 栎哥的小男友 　　心跳如擂鼓，许泽收回的手，转而向上，忽的捏住苏栎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很轻，既是试探，又是确认。 　　浅浅碰了一下便松开，和以往的每一次都别无二致。 　　不同的是，没有乌龙，没有胆怯，既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两人心照不宣，他不用再克制，对方的心意已经一目了然。 　　苏栎被他浅浅地蹭了一下，回过神望进许泽眼里，所有的情绪像涟漪荡开，层层叠叠，无遮无掩，他不自觉带了点调侃“男朋友，这样就满足了？” 　　说完还舔了舔下唇，挑衅的意味浓烈。 　　许泽眼底覆上一层暗色，不受控制般卷起一股燎原大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吻了上去。 　　苏栎纯粹是打嘴炮，他的嘴皮子功夫，放到这种局面，毫无实战能力。 　　舌尖和嘴唇被许泽轻轻咬了一下，他下意识张开嘴，许泽无遮无拦直接探了进去，唇齿交缠的那一刻，对方的气息在口腔里融合蔓延。 　　苏栎忍不住吞咽，平时的一口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变得迟钝，他尝试着回应，但全是无用功，只能双手圈着许泽脊背，手指用力蜷曲收紧，嘴里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弄，只能被人带着，呼吸都不会。 　　许泽的手无声无息扣在了他脑后，冷白的手指没入苏栎发丝，在这个过程中，他偶尔会往后让开，给苏栎留下一点缝隙，含糊不清地提醒“哥哥，换气” 　　又往往在苏栎喘气都没喘匀的空当，重新舔上去。 　　苏栎感觉自己快窒息，动手想把身上的人推开，却软得不像话。 　　他不禁想，许泽怎么这么熟练，还咬他，怪疼。 　　不光舔咬，这人还吸，苏栎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敏感成这样，许泽稍微在他嘴里吸一下，他骨头缝里都在战栗，浑身一阵一阵的无力酥麻，脑内眩晕，关键是酸涩感不断上涌，刺激得他眼底红了一大片，甚至蓄了层水雾。 　　理智在逐渐溃散，苏栎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玩火自焚。 　　直到许泽彻底放开他，苏栎毫不自知自己现在是什么个模样，喘着气抬眼去看许泽，还要为自己树立威严“下次让我来” 　　许泽看得一愣，用指腹擦了擦苏栎唇角，又弯腰亲了一下“都听你的” 　　苏栎脸上的热度久久降不下去，并且有向全身各个方向传播的趋势，顿觉不妙，他拍了拍许泽的背“从我身上下去，腿麻死了” 　　“哪里麻？我帮你捏”许泽把自己的板凳搬过来，上手去抬苏栎的腿。 　　许泽掌心刚贴上腿肚，苏栎控制不住往后一缩，又被轻而易举地擒住“别动，马上就好” 　　本来不麻的，被许泽按摩了几下，现在是真的在发麻了。 　　苏栎忍着腿上的酥痒，突然问道“你以前谈过？” 　　许泽换了条腿按，诚恳道地摇头“没有谈过，是实话” 　　“第一次怎么可能这么……”苏栎没说完，许泽问道“这么熟练？” 　　他眼里揉了些碎光，断章取义地认为苏栎在夸他“我上网学的，有教程” 　　苏栎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没事学这种东西，他收回腿，偏了偏脸“不麻了，还有，教程发我一份” 　　许泽整个人又靠过来，在他脖子上吸了一下“不给，我想亲自教你” 　　由于许泽的煽风点火，两人又在教室折腾了一通。 　　许泽靠在窗边，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一点没被弄乱，苏栎以为自己应该和他差不多，直到掏出面镜子一照，苏栎真诚发问：“你属狗的？” 　　他现在这样，别说出去见人，就是他自己见了都觉得是被毒蚊子在嘴上咬了个大包。 　　脖子也东一块西一块红了大片，苏栎把拉链拉到顶端，蒙住脖颈和嘴，幽幽的朝许泽看过去，许泽掩笑，伸手理了理他的发型“我觉得挺好看的，我很满意” 　　“你过来”苏栎没表达意见，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许泽被他勾着脖子贴近，苏栎二话不说朝他嘴上咬，直到嘬出一片红痕，看着自己的成果，某人趾高气扬地点了点头“不错，我现在也很满意” 　　许泽失笑，苏栎拿镜子给他也照了一下，闹腾到最后，一人戴了个口罩。 　　- 　　邓鹏狐疑地看着体育场门口进来的两人，瞟了苏栎几眼“我听小安然说许泽不舒服，你们俩不是去医务室了？” 　　“去了，这不回来了吗”苏栎不习惯戴口罩，鼻梁那里怎么也不舒服，弄了一路。许泽见状，伸手帮他把口罩往下拉开一点，又隔着口罩捏了捏鼻梁骨“好点没？” 　　邓鹏完全被当成了空气，平时见惯了这两人眉来眼去，现在倒没发现什么不同，疑惑道“你们俩，这是得的流行性感冒，传染了？” 　　苏栎朝邓鹏看一眼“对，传染了，你最好离我们远点，这病毒威力可猛” 　　苏栎还怕邓鹏不相信，蒙着口罩剧烈咳嗽了几声，拉过许泽“走吧，同病相怜的难朋友” 　　刚走上观众席，李安然远远地瞄见俩人，关心道“没事了吧？” 　　苏栎摆了摆手，意有所指道“没事了，某人抵抗力强，走到一半就好了” 　　李安然没听懂苏栎的意思，不过没事就行，便不再过问。 　　上午的比赛还剩半场，苏栎看李安然这排没什么人，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许泽，被一票否决。 　　他凑到许泽耳边“那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不坐，换一排” 　　但是没位置了。 　　苏栎看他固执得雷打不动，试图以理服人“许大少爷，自信一点，我都是少爷你的人了，你还怕什么？” 　　说完还促狭地朝他挤眉弄眼。 　　许泽不知道被他哪个字戳中了，松口松的也快“嗯” 　　“嗯？” 　　许泽特意把前三个字咬重“我的人想坐哪？” 　　苏栎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说一些荤话不觉得有问题，但被许泽复述出来，完全变了味。 　　苏栎把他推到里面坐下，自己坐在外沿“你收敛一点” 　　“谁不收敛？”许泽伸手揣进口袋里，隔着衣服兜料抓住了苏栎盖在他外套下乱动的手。 　　干坏事被抓包，苏栎找借口“这里暖和，我捂一下” 　　许泽抓着他的手挪了挪，直接放进了裤袋“这里更暖和” 　　口袋内部的料子既滑且薄，苏栎手掌整个贴在上面，突然就不敢乱动。 　　“不摸了吗，哥哥？”许泽的手还隔着两层衣料，盖在他手上，苏栎别过眼“有什么好摸的，你皮肤这么糙” 　　许泽覆在他手背的力道松了些许，语气微弱“哦，原来哥哥之前是嫌我皮肤糙，才让我追了这么久” 　　苏栎莫名其妙被他将了一军，拧了一把某人的大腿肉“什么鬼逻辑？” 　　许泽探开一些距离，双肩微颤“怪不得今天哥哥都不碰我，每次都是我主动，” 　　“有完没完？”苏栎侧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轻不重地撞了许泽一下“我没碰你？我后面没主动亲……” 　　许泽装模作样地问他，“什么？亲什么” 　　苏栎抿了抿嘴，瞟见许泽脸上的笑，改口道“你既然不知道，那肯定不是你，亲的别人” 　　许泽惩戒似的敲了敲苏栎手背“哥哥在外面乱来，经过男朋友同意了吗？” 　　“我男朋友很大度，一点都不介意”苏栎作势要把手从许泽口袋里抽出来，陈述道“哦，但是我男朋友介意我和别人牵手，这位同学，麻烦避一下嫌” 　　许泽看苏栎演上了，配合道“哥哥的男朋友管得真宽，还是别和他在一起了，你看我怎么样？我挺喜欢你的，考虑一下？” 　　苏栎沉眉凝思半晌，抬眼冲许泽眨了眨“可是我男朋友对我很好哎，你吧，我也挺满意，要不你委屈一下做小？” 　　这话一出来，两人都没崩住笑。 　　许泽带了丝嗔怨“给哥哥做小也不是不行，那我都这么委屈自己了，有什么奖励吗？” 　　“当然有，不会亏待你的”苏栎干脆躺许泽肩膀上“等着吧，过几天就给你一份厚礼，栎哥的小男友” 　　许泽以为他还在开玩笑，正了正肩膀，让苏栎靠好，垂眼盯着对方“要不哥哥这边先给点甜头？我怕我等不了这几天就跟别人跑了” 　　苏栎瞥他一眼，又往下拉了拉口罩“想要什么甜头？尽管说” 　　许泽压低了声音，把头和苏栎轻轻挨在一起“别动” 　　苏栎正疑惑，手被人牵了出来，手心朝上，许泽隔着一层薄布穿过他指尖，丝滑轻透，温度经过消减，并不烫手。 　　“这样就行了？”苏栎稍微歪了歪脑袋，在许泽肩窝上蹭“哥的小男友这么容易满足？” 　　掌心重合，手指交叠，许泽的声音随着寒风飘散“这样就好” 　　另一边， 　　李安然偶尔会望向外侧，苏栎的方向，不经意又刻意地扫过一两眼，但视线被许泽遮得严严实实。 　　场内不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她随着转移视线往操场看去，有人在冲线，有人在呐喊，朔风带着凉意吹过这片校园，血液和情绪依旧沸腾高涨，场外的树木枝丫越过高墙，向内向上生长，一如少年生命，鲜活青葱。 第38章 踩雷 　　今年的运动会，出乎所有人意料，1班总成绩排上了第五。 　　散会的时候，各班要留一波人清扫垃圾。 　　这周正好是苏栎他们组负责，邓鹏一步三跳地下台阶，还招呼着一群人，得意洋洋的朝苏栎招手“加油扫，我们先到地方等你们!” 　　第五的成绩，在1班称得上丰功伟绩，几个兴致高涨的男女生商量要去KTV庆祝，激动得不得了。 　　苏栎只留给他们一个勤勤恳恳的背影，兀自与地上的垃圾作对。 　　学校分发的扫帚质量欠佳，尾部的塑料须都粘连在了一块，扫不动，苏栎拿脚去蹭了蹭地上那块糖纸，脚底突地被黏住了，瞬间脱口而出“我靠，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 　　居然在口香糖上面盖一张硬糖纸，苏栎着实被恶心了一通。 　　许泽闻言，从后排看过来“怎么了？” 　　苏栎拿脚在台阶沿蹭了蹭，一脸麻木“没事没事” 　　许泽在等他，但也没闲着，把场地的大号垃圾都捡的差不多了，干脆把苏栎手里的扫帚杆子抢过来“给我吧” 　　某人矜持了一下，遂放弃。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还是自家人的便宜，占了也不亏心。 　　于是，苏栎在拿起扫帚不到五分钟后，心安理得的看许泽接替他扫完这一块，又代表他和队友去倒了垃圾。 　　苏栎斜倚在出口处的雕塑旁，眼看和许泽一起去倒垃圾的男生都走没影了，许泽才慢吞吞的出来。 　　“干什么去了？”苏栎发现他额头湿漉漉的，头发应该是往后抓了抓，沾了水倒不显得凌乱。 　　许泽搓了搓手，手心手背被冷风吹得通红，指骨关节红得最明显“手脏了，多洗了几遍。” 　　苏栎以为他洁癖，问道“体育馆热水都没有，不冻骨头？” 　　许泽似乎只考虑了对方会嫌弃自己脏，没想到温度这个问题，使劲摩擦了几下失去冷热感知的手，用手背蹭了蹭苏栎的，问道“凉吗？” 　　苏栎被他冰了一下“凉死了” 　　许泽闻言收回手，继续摩擦，试图负负得正。苏栎看不下去了，牵开他的爪子“我不信俩冰块还能擦出火” 　　两人戴了口罩，只能通过眼神交流，苏栎伸手握住两只冰块，看他一眼“哥给你捂捂就热了，先捂哪只？”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泽两手攥成拳头，窝在苏栎手心，带着晃了晃左手“这只” 　　两人走一段路对调一下位置，到ktv的时候，某人的两只手全不冰了，不过那层红一直没消下去。 　　南城是座老城，文化底蕴丰厚，残留着许多历史遗留建筑，以及古色古香的民居，近几年房地产，商业发展起来，毁了一大部分，学校对面的商场也属于新事物，新修没几年，拆的时候周围地块都被掘完了，就中间那颗古榕留了下来。 　　榕树，南城标志性植物，几乎每一片区都有一颗又老又大的，盘根错节，树冠巨大，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七彩灯。 　　整个城市的居民围着各自的老榕树打转，外地人到这，一问路，本地人一定告诉你：先认树。 　　找到榕树了，路就找到了，怎么走都走不掉。 　　邓鹏他们订的KTV在商场顶楼，正值放学时间点，苏栎一路上楼，遇见了不少学校里的熟人。 　　在苏栎和第一个人打招呼的时候，许泽主动松了手，苏栎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但是转瞬即逝。 　　两人在前台报了房间号，服务员领着进门，一群人玩得正嗨，估摸来了十几二十个，占了班上人数的大半。 　　李安然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带微笑给大家录视频，周围几个女生转头给她说了句什么，她举着手机一偏，视频主角从拿着麦克风的同学换成了苏栎。 　　虽然少年带了口罩，但盈满笑意的眼睛朝镜头看过来的时候，李安然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桌上散乱地摆了各种零食饮料，有人选了一首DJ舞曲，室内嘈杂喧嚣，音乐鼓点震得耳膜嗡鸣，苏栎没想到会这么多人，这么吵，一片混乱中，他看向许泽，蒙着口罩看不清脸色，但应该不太好，问道“是不是吵得不太舒服，要不回去？” 　　许泽确实不喜欢，但又觉得这个暗沉的灯光氛围很适合做点什么，他眼皮低垂，从苏栎耳廓扫过，不时有一些光圈打在对方脸上，镀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 　　“没有不舒服，挺好的”包厢中间，十几个人正在群魔乱舞，正好空出一大片靠坐的沙发，许泽正要和苏栎坐下，不知道哪个男生，直接掰着肩膀把苏栎拉走了：“栎哥，来一起啊” 　　许泽脸色秒黑。 　　林奕向来话少，在1班待了快一年半，存在感也就比许泽多那么一点，他脚边搁着一个大纸箱子，从里面拿了杯奶茶递给许泽“班费买的” 　　许泽看了林奕一眼，淡淡地接过。 　　林奕长得秀气，脸上似乎一直带着笑，和苏栎那种一眼假，略嘲的笑不一样，林奕笑得真诚多了，气质斯文内敛。 　　他忽的想起来开学那会儿，还是因为座位冲突和苏栎搭上的话，这么看来，林奕功不可没。 　　换一个人，苏栎说不定根本不会管。 　　许泽破天荒和他搭话“你和苏栎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奕显然没料到许泽会主动和他开口，本来还觉得两人在这干坐着有点尴尬，现在对方挑起了话题，他回得很快“小学的时候，好像是二三年级吧，总之认识很久了” 　　许泽听他说二三年级，微微挑眉“邓鹏呢？” 　　林奕答“栎哥和鹏哥幼儿园就是朋友了，我是后面才和他们认识的” 　　许泽更来劲了“怎么认识的？” 　　林奕朝许泽偷瞄一眼，他记得许泽好像有点社恐吧，能和自己说一句话，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居然主动问了这么多。他虽然很困惑，觉得面前这个许泽有点不对味，但还是和他聊了起来。 　　他想了下小时候的事情，觉得有点幼稚，说道：“小学我们是一个班的，读了两三年，我连班上同学名字都叫不出来，就记得有个小胖子，踩我鞋面，扔我书包，还偷我钱，取一些搞笑的绰号，天天在楼梯口堵我，我爸妈找老师说了好几次都没用，我那时候也只会哭，学都不敢去上。 　　有一次放学，胖子又在楼梯口堵我，我在教室待了快半小时一直不敢下楼，那次栎哥也走得晚，我就一直朝他那儿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总之把他看不耐烦了，当时就骂了我一句，我那时候特没出息，直接哭了。” 　　许泽脑子里甚至有苏栎骂人的样子，只是这个形象比较小，小胳膊短腿，骂人估计还挺凶，他略一思索，想当然认为林奕在苏栎面前一哭，苏栎就会手忙脚乱，于是问“然后呢，他是不是给你道歉了？” 　　林奕十分郑重地摇头“然后栎哥嫌我哭得太烦，直接从后门跑了，还边跑边捂耳朵” 　　“？？？”许泽额角抽了一下。 　　林奕还专门给他解释，似乎觉得这个点非说不可“你不知道，栎哥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每次有人在他面前一哭，不管男的女的，他不是说人矫情就是窜八尺远，还借口一听哭声就生理性头疼，特理直气壮” 　　许泽感觉右眼皮狂跳，所以他居然认为这是苏栎的弱点，哭了多少回，就踩了多少雷？ 　　他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示意林奕继续说，林奕揉了下鼻尖“我现在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一个劲哭，哭到后面没声了。栎哥跑了没多一会又回来，直接拖着我衣服领子往外面走，到现在我依然很清楚的是，他拿了个手机在打电话，下楼的时候冲手机叫了声‘爸，来楼梯口接我’，胖子他们一句话都没敢说，只能让我们下楼” 　　“他爸来接你们了？” 　　林奕笑了一下“没有，他爸那天没去接他放学” 　　许泽突然想通了“所以他才和你留到了最后对吧” 　　怪不得心情不好。 　　林奕点头“嗯，那一次是碰巧，后来鹏哥听栎哥说了，就硬要天天带着我。栎哥不乐意，怎么说呢，我能察觉到，他那个意思，应该是挺排斥朋友圈多出来一些陌生人，不过他没赶我，反正渐渐地关系就这么好起来了” 　　林奕现在明显更黏邓鹏，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许泽朝人堆里望去，没找见那个脾气不好的人。 　　他又想到什么，拧回来问林奕“苏栎谈过恋爱吗？” 　　林奕脑子里似乎抽取不出这方面的信息，他抠了下头“嗯……好像一直有人说栎哥谈过很多啊，但栎哥没和我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应该谈过吧” 　　许泽又问“男的女的？” 　　这下轮到林奕震惊了“当然是女的啊，栎哥不是男的吗？” 　　林奕的反应很直男，属于潜意识反问，许泽挑眼朝他看过去，仿佛知道了点什么“你不喜欢邓鹏？” 　　“喜欢，我也喜欢栎哥” 　　…… 　　许泽突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和邓鹏比起来。 　　“那苏栎的女朋……”许泽正要继续刺探消息，有人压在了他背上：“叫我干什么？” 　　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第39章 你可以哭 　　整个包间似乎唱嗨了，从第一首DJ开始，后面连着的画风完全跑偏，尽可能往狂，躁的方向歪。 　　不知道是谁，带头吹了一瓶啤酒，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苏栎耳朵疼眼睛疼，一片鸡飞狗跳里，谁递给他一罐啤酒，苏栎想也没想，拉开就猛灌，是冰啤，尽管包间里开了空调，苏栎依然被激得胃里发凉，他灌到一半，控制不住往场外扑。 　　踉跄几步，瞄准许泽，砸了过去。 　　邓鹏一直跟在苏栎后面使坏，酒也是他递的，现在一个不留神，看苏栎往外面钻，他冲过来又要拉苏栎回去。 　　“走走走，你才喝多少啊”邓鹏掂起苏栎的啤酒罐头晃了晃“这么重，快点继续” 　　“不要，吵死了”苏栎趴在许泽背上，搂住许泽脖子，邓鹏怎么拽也拽不开。 　　邓鹏放弃了霍霍苏栎，调转目标，把林奕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现在这边沙发，只剩苏栎和许泽。 　　李安然一直没参与大家的嗨歌，时不时拿出手机录视频，她打眼往苏栎那边看，光线昏暗，对方趴在许泽肩膀上，眼睛要闭不闭，有点懵的样子。李安然觉得有点稀奇可爱，连忙拿起手机打算记录下来，她拍的东西都会发群里，所以不只录苏栎，也会录许多同学的特写镜头，作为自己心思的遮盖。 　　录到十几秒的时候，她正打算结束录制，猛然间，眼里的笑意骤然淡去，李安然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朝对面那两人望去。 　　包间里没人往这边看，那个角落暗得毫无存在感，但视频里光线较亮，她看得很清楚。 　　苏栎白天的口罩早不知道揭去了哪，但许泽还戴着。一片昏沉其实看不清两人脸上的细节，但苏栎确确实实舔了一下许泽的喉结，许泽也在那一刻揭下口罩，回应了对方。 　　很短，短得李安然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许泽戴口罩戴得很快，但她还是看见了，对方嘴上的咬痕，和苏栎的正好对应。 　　所以戴口罩，不是因为感冒。 　　她脑子里像被铜钟敲了一记，又重又响，所有的古怪和细节，瞬间联络交织了起来。 　　许泽叫苏栎哥哥，朝苏栎撒娇不是开玩笑，他之前看见两人拥抱也不是普通的拥抱，甚至她总看见苏栎有意无意盯许泽，更不是巧合。 　　李安然脸色发白，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打开相册，把刚才那个视频删了，又在回收站里彻底删了干净。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紧张。 　　比起不想看见这个视频，她好像更害怕，让他们被别人发现。 　　苏栎只喝了半罐，他自己认为脑子清醒得很，苏彬武平时喝酒应酬，千杯不醉，酒量会遗传，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晕。 　　许泽把他的脑袋推开一寸，看苏栎眼眸半开，他也把那罐啤酒拎起来称重，问道：“这是第几瓶？” 　　“第一瓶”苏栎说了他很清醒就是很清醒，他坐到一边，严谨的说“半瓶不到” 　　许泽凝固了一瞬“你不会喝酒？” 　　“谁不会喝酒？”苏栎从许泽手里抢过那罐啤酒，咕噜噜又下去半罐，许泽都没来得及拦他，他扔地上的时候，空罐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栎皱着脸砸了咂嘴“没意思，我比较适合喝白的” 　　许泽看他好像真挺清醒，还会给自己维持面子。 　　邓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直接从主唱位置跳下来，递给了苏栎一小瓶白酒“来呀栎子” 　　…… 　　许泽拧眉，扯了下苏栎胳膊“算了，这个别喝”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苏栎直接扭开瓶盖“算什么算，你看不起我？” 　　刚凑上去，就呛个正着，喉咙又辣，眼睛又酸，他缓了下，重新怼上去，憋着气喝了一口。 　　一口上头，从喉咙处瞬间蔓上一层热气。 　　许泽看他强硬得很，但第一口下去就明显是不会喝的样子，伸手把瓶子夺走了。 　　苏栎疑惑道：“你抢什么，你要喝？” 　　“来一瓶来一瓶”邓鹏叮当碰了下许泽手里的瓶子，起哄道。 　　苏栎重重的拍了下他的天灵盖“来个屁，他有哮喘，哮喘能喝酒吗？” 　　他说到后面，语速放缓，仿佛自己也不太清楚，转头蒙蒙地看向许泽，等一个答案。 　　许泽把瓶子放回桌上，当啷一声“不能” 　　苏栎点了点头，弯腰又要去捡那瓶酒，许泽道“你喝我也喝” 　　“你不能喝”苏栎端起酒瓶就往自己嘴里重新灌了一口“但是我可以，因为我没有哮喘” 　　清醒的酒鬼，不好治。 　　许泽直接当着他的面，开了另一瓶白酒，不由分说灌了半瓶。 　　邓鹏没醉，在一边看得有点呆“没，没事吧？” 　　苏栎脑子再迟钝，这下也反应过来，有点后怕地看着许泽。 　　他的后怕，是怕许泽犯病，前两次都给他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苏栎咽了口口水，许泽暂时什么反应也没有，但他还是伸手往许泽身上摸，一边摸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喷雾带了吗？” 　　许泽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脏发紧，拉过他的手“没事，回家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即使全班同学在这，他也忍不住。 　　邓鹏反应过来的时候，俩人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从商场出来，一股凉风吹过，给苏栎混沌的脑子吹走了一层雾霾。 　　他瞧了瞧许泽的侧脸，从刚才开始，口罩就不翼而飞，苏栎盯着那人唇边颜色渐淡的咬痕，有点出神“回家？” 　　许泽眉眼间料峭，声音很轻“嗯，送你回家” 　　苏栎家很近，既可以走路也可以坐公交，苏栎越走脑子越困顿，脚上像灌了铅，眼周脑内也浮起一片片热气。 　　两人沿着石板路往前，树影投在地上，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苏栎也跟着摇摇晃晃，最后一头栽到许泽身上“不走了，到家了” 　　周围人海车潮川流不息，许泽把人带到背上，他现在可以确定，苏栎醉了。 　　而且醉得不清。 　　颇有一种四海为家的浪荡劲。 　　苏栎扒住他脖子，不浓不淡的酒气洒在颈窝，许泽突然想起林奕说的那些话，试探地喊了他一下“哥哥？” 　　“嗯” 　　有回应，证明没完全懵圈。 　　许泽用下巴蹭了下苏栎的手背“你讨厌别人哭？” 　　苏栎回答得很快，声线还算平稳“很讨厌” 　　得到了证实，许泽问道“为什么？” 　　苏栎伏在他耳边，呼吸平稳，许泽稍微侧目，对方闭着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愿意回答，他正打算换个话题，苏栎很平静的说“因为哭也没用” 　　“哭得再难听，再大声，都没用” 　　许泽愣了一下，脑海里串联起一些事情，苏栎给他说过的，他多少能猜得七七八八。 　　一片静默无声。 　　苏栎突然用指腹滑了下他的下巴，沉寂片刻朝他说“你可以哭，你在我面前哭，我不讨厌，会有回应” 　　“只要对方有回应，那哭就是有用的，明白了吗，男朋友” 　　许泽下颌绷紧，反应过来。 　　林奕没有说错。 　　他自己的直觉也并不错，这只能证明，苏栎对他，从很早起，就已经是特殊的了。 　　-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小区门口，门卫处亮着一片白光，幸好苏栎没把门禁卡掉包间。 　　苏彬武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结束工作上的事，这两天又赶去了北城，苏栎趴在许泽背上，脑子里又开始昏沉，他打起精神拧开门，刚被放到沙发上，胃里便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疼。 　　其实不是很疼，和以前比起来无足轻重，但他就是一时没忍住，也根本不想忍，拽了下许泽的胳膊“疼” 　　许泽抽身去给他接热水，突然听苏栎说疼，转头看他额头上凝了一层莹亮的汗“胃疼？” 　　苏栎嗯了一声，许泽把他瞎摁的手拉开“别乱按，家里有药吗？” 　　“有”苏栎的酒劲仿佛是断断续续的，时而逻辑清楚，时而晕晕沉沉。 　　许泽去烧了热水，又找到药，苏栎捧起热水吃了药，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屋内暖气蒸腾，许泽脱了外套，苏栎兀自弓着脊背团在一边，捂着胃忍了一会，发现没用，迷迷糊糊的牵着许泽的手就要往胃上按“揉” 　　许泽的手贴在对方腹部，指节僵硬，没有动作，苏栎干脆把外套脱了，重新引着许泽的手贴上去“疼，帮我揉一下” 　　他或许有点神志不清，一半是醉的，一半是疼的，平时一身倒刺的人，突然软得要命，许泽眼神没个焦点，手指将收未收，缓缓靠过去，轻轻按了一下。 　　力道应该正好，苏栎舒服了一点，不停往他身上靠，把头搁在许泽肩膀前面，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继续” 　　许泽一言不发，板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有规律地给他揉胃，苏栎的眼睛半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脑袋顶着许泽下巴。 　　胃里的不适渐渐地淡了下去，一股暖意裹住了周遭，由内而外，苏栎突然抬起头，蹭了一下许泽的下巴尖。 　　又开始惹火。 　　许泽身上被暖气吹得发躁，从进这间屋子开始，脑子里弯来绕去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苏栎胃疼难得分散了一些他的思路，却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姿势。 　　“别舔”许泽把他的头摁住“现在别弄” 第40章 哪里看错了？ 　　苏栎完全不听他的，喝了热水吃了药，药效渐渐发作，胃里已经快不疼了，他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不再半梦半醒。 　　室内的温度逐渐攀升，苏栎把身上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外衣掀开，爽快的跪在许泽腿缝内，探出舌尖蹭了蹭对方唇缝。 　　酒味，甜的。 　　见许泽没回应，苏栎笑得有点俏皮，伸出食指刮擦他下唇，问道“你刚才在KTV，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吗，迫不及待地带我出来，现在又开始装矜持了？” 　　许泽没想到，这些苏栎竟然一清二楚。他稍微动了动唇角“你不是醉了？” 　　苏栎直接把下巴磕在许泽下巴上“我什么时候说我醉了？那是你自以为是，还拿自己威胁我，喝了半瓶酒现在舒服了？” 　　许泽在追到苏栎之前，曾经躺在床上幻想过两人的相处模式。 　　但是思维太局限，全是绕在苏栎强硬的框架里，现在的苏栎，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又乖又软，亲他的时候不仅不反抗，还总想着主动配合。 　　他并不认为苏栎能适应，转变得这么快，可想而知，对方在跟着他的节奏来。 　　永远都是这样，嘴上又凶又爱面子，实际上谁都没他照顾人。 　　身后是一个抱枕，许泽躺上去，苏栎两条腿换了姿势，错开腿，在沙发上借了点力。 　　苏栎双臂撑在两侧，身上的毛衣往下垂，背部线条凹陷下去浅浅的弧度，许泽把手搭在他腰上，对方忽的抖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布料，和隔着羽绒服，那触感大相径庭。 　　苏栎忍着痒，伏下身子亲了下对方喉间的突起，许泽手上用了些力，转而握住苏栎侧腰，嗓音哑得不像话“哥……” 　　从喉结一路往上，苏栎现在既不会换气也没有技巧，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便有点松劲，趴在了许泽身上，被许泽拖着头换了上下位置。 　　许泽撩开他的衣摆看了一眼，左上腹红了一片，先才揉的，那一片红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开，腰肢劲瘦，许泽俯身舔了一下，苏栎抬手虚虚搭在眼帘上方，没控制住侧了侧身“痒，别弄” 　　许泽回过神，收敛了动作，把衣摆重新放下来，他从小到大就不是个能忍的，但在苏栎面前，必须克制。 　　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两人单是亲蹭，就花费了快半小时。 　　许泽一直撑着，相当于是在做平板支撑，没敢真正压下来。苏栎瞧他额头都渗了层薄汗，伸手去揽他“你趴会，我又不嫌你重” 　　许泽本来便毫无防备，没想到苏栎带了劲，当即贴在了一起。 　　苏栎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潮红，几乎是在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兴许在那前一点距离，蓦地烧了起来。 　　许泽头靠在他肩侧，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忽的要起身。 　　刚直起一臂，许泽视线往下一扫，苏栎眼里带着一丝无措望向他，锁骨处都弥漫了一层红，许泽感觉那儿更离谱了，连忙起身去了卫生间。 　　苏栎翻身坐起来，盯着沙发垫上的褶子愣了半晌，脑子里嗡来嗡去，他这次，不光把人往家里带，还在沙发上做这种事。 　　但是想想，他就一阵无地自容，抱着脸往枕头里砸。 　　他爸要是知道了，或许会把他连人带沙发逐出家门。 　　苏栎在抱枕里埋着，都要闭过气去了，许泽还没出来，苏栎手脚自动往卫生间门口挪，他家隔音效果还不错，苏栎走到门口才听见水声。 　　他心虚的站在门口，试图从那水声里听见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又怕真的听见，在门口晃来晃去打转，一会去隔壁卧室搬点东西出来，一会又把客厅的东西搬进去，脚上的拖鞋踢嗒踢嗒从卫生间门口路过不下十回。 　　许泽才推开门出来。 　　苏栎正在往屋外搬家伙，突然撞上许泽从里面出来，他把手上的椅子放下，尴尬的又丢回房间里，故作镇定的看许泽几眼“你不会是待在里面拖时长吧？年轻人面子思想不要那么重，就算你三秒，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许泽看他又要嘴上不饶人，好笑之余，上前两步单手搂住苏栎脖子“谁三秒？” 　　苏栎被他勾得发痒，弯下腰去掰他胳膊“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啊你！” 　　许泽勾着他往客厅带，苏栎还在那里占嘴上便宜，许泽作势把他扔沙发上，苏栎正好摔得和他面对面。 　　许泽伸手撩起衣服下摆，单手卡在正腰上“哥哥要亲眼看看吗？” 　　苏栎引火烧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关键是记吃不记打，丝毫不吸取经验教训，他被许泽说的话噎了一下，拿抱枕把自己捂住，瓮声瓮气道“许泽！我看错你了！” 　　“嗯？哪里看错了，大小看错了还是时间看错了？” 　　许泽伸手来扯他的抱枕，苏栎又被他噎死，拼命拽着抱枕不松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纯情boy” 　　“纯情boy？”许泽学他，把脸埋在抱枕对面，伸手抓住苏栎双手，往下一推“那哥哥要不要现在看清一下？” 　　苏栎差点又被他带倒，暗觉不妙“不要，不看，不稀罕” 　　许泽把抱枕扒拉下来，挑眉道“不稀罕？” 　　被抱枕蒙了半晌，苏栎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惺忪，他努力睁了睁眼，侧过身“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我比你强多了” 　　“真的吗？” 　　“你质疑我？”苏栎翻身想坐起来，腿间又被许泽膝盖卡住了，他往后挪了挪，许泽伸手握住他的腿“那哥哥给我看看，我稀罕得紧” 　　苏栎这下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所以人一旦谈了恋爱，性格就会迥然不同，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苏栎甚至觉得自己上了某人的贼船。 　　他结结巴巴半天，支吾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摆烂往沙发一躺，表情十分安详“我睡了，你自便” 　　许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看苏栎一脸任人宰割，他松了对方腿上的手。 　　灯光被眼帘遮蔽，苏栎在一片漆黑里躺了一小会，许泽没了动静，他正纳闷，头还躺在沙发上没动，突然感觉身侧陷下去一个弧度，额头被又轻又软地蹭了一下，许泽的声音清透，带着阵阵热气拂在面颊上“哥哥，晚安” 　　- 　　运动会之前，班级微信群里发了两个统计信息的表格，苏栎专门翻了一下，许泽比他大几个月。 　　大半岁的人，天天叫哥哥叫得心无挂碍。 　　今天是周六，也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苏栎得去给他小男友准备生日礼物。 　　两天前已经跑过一次饰品店，款式都选好了。 　　之前想送许泽礼物，想的都是手链手环耳钉一类的，朋友之间送戒指实在是不妥，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送。 　　苏栎从没在周末起过这么大早，甚至意识没完全归拢之前，脑子里就在念叨做戒指的事情，一秒钟的床都没赖。 　　苏彬武打电话叫苏栎起床的时候，苏栎已经到地方了。 　　一家DIY银饰店，就坐落在宁海附近的一条高端商业街，位置不错，人流量大，店内环境挺艺术。和周围的各种珠宝首饰大品牌店挤在一块，被左右夹击的金碧辉煌衬出了银白小清新的味道。 　　即使是定做戒指，用户向来也只能提要求选款式，但不能自己上手，苏栎再三给店长保证刻坏了算他自己的，店长才勉为其难答应。 　　雏形都是选好的成品，极其简洁的款式，他要在两枚戒指内部分别刻两个半镂空的字母上去，唯一的工作便是挖出多余的材料，很简单。 　　结果苏栎动辄就能把戒指掏穿，挖个大洞，小心翼翼的捣鼓了一天，从日出东方到日薄西山，才终于大功告成。 　　店长最后都看不下去，进来提点了他几回，等苏栎成功刻出那俩字母，一时不知道是店长松口气还是苏栎松口气。 　　苏栎走出店门的时候，天边已经只剩了一抹白，许泽也下班俩小时了。 　　做戒指的时候，苏栎手机一直扔在一边，几乎没怎么看，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忘记充电，这会儿关机了，在店里充了会电，付了钱出门，收到了某人几个未接电话和三十几条微信消息。 　　苏栎往上翻了翻，他回复的那一条还停留在中午，许泽问他吃的啥。 　　后面聊天框沉寂隔了一下午，直到下班时间，许泽才断断续续的给他发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一条准时准点，踩着下班点发的：下班了，哥哥吃饭了吗？ 　　没收到回复，那边等了快五分钟，打了个视频电话，没人接。 　　接着就是一系列消息和电话轰炸。 　　后面估计是猜到苏栎没看手机，开始在微信上面自娱自乐起来。 　　给他发了傍晚时分拍的金云，层层叠叠，打着卷从天东边跑到天西边，被许泽形容为奇观。 　　发的东西五花八门，旁观猫狗打架，偷听小孩唱孤勇者，围观大爷下象棋。 　　苏栎一路翻下去，颇有些哭笑不得，许泽不知道走的哪条路回家，总之不是自习室附近，也不是景和，但所有画面内容，看起来都异常吵嚷喧嚣，烟火气息十足。 　　苏栎每条都回了他一下，问他跑哪去了，最后还评价了一下，那位穿藏青马褂的大爷棋下得最好。 第41章 如果你在就好了 　　苏栎注视了一会绿色的备注框，许少爷三个字他逐渐看不顺眼，怎么看怎么生分，他右手拇指点开对方头像，飞速换了称呼，。 　　重新看对面的人顶着“男朋友”三个字发来的消息，味道似乎都不太一样。 　　许泽在一中录入的信息，几乎没有真实内容，就连生日那一栏，填的也是许霆军的生日。 　　他今天履行承诺，一整天都和阮篱待在一块，老爷子今天生日，举办了家庭晚宴，他和阮篱今天还兼顾了买礼物的任务。 　　许霆军年轻时当过兵，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许灵云小时候挨过的打骂其实不少，但是他妈杜云女士，既能吼住许霆军，又能放纵许灵云，所以许灵云完全是有恃无恐的状态。 　　在许霆军那里，父亲和军人的身份难舍难分，他自认的威严，就是说一不二，蛮不讲理和知错不改。 　　不管他做没做错，从不会对许灵云多一句解释，一些小事花哨事，更是被他一杆子打死，划为浪费时间。 　　许灵云小时候喜欢训狗，后来喜欢跑车，中途喜欢过滑冰，摄影，油画，踢足球，玩电竞，弹钢琴，他小时候几乎见一样爱一样，统统被许霆军归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类。 　　再后来，除了抽烟喝酒打架，他就没什么爱的了。 　　他爸的面子比天大，从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到盛气凌人的老部长，在战场，在部队越碰越硬，渐渐从强硬变成了拧，扭，犟。父子俩的关系，由此像海底火山，表面风平浪静，掀不起风浪，却在暗潮里汹涌澎湃，喷薄欲出。 　　许霆军最近几年，态度放低了许多，但不是认错，是妥协。 　　谁也不知道，这座细线拉扯的危楼会不会塌，又什么时候塌。 　　- 　　在城内东溜西逛了一天，阮篱费尽心思挑礼物，许泽全程心猿意马，中途看见任何有意思的事情，小到蚂蚁搬家，大到大妈吵架，都驻足围观，存进了相册，忙着发给苏栎看。 　　直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对面消息没回，电话没接，许泽翻了翻自己三十多条的信息，有点担心苏栎嫌他烦。 　　他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谁会对他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兴趣呢。 　　许泽亢奋了一天半外加一整夜的心绪，莫名有点消减，正独自怅惘着，心心念念的消息就来了。 　　哥哥：【引用】那明天可能要下雨。 　　哥哥：【引用】这个戴红丝巾的阿姨，和我家对面那王阿姨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下次指给你看，吵架的气势都贼像。 　　哥哥：【引用】拍的不错，比我差点 　　哥哥：【引用】我猜这个藏青色马褂大爷赢，你怎么没拍完，吊人胃口？ 　　…… 　　许泽愣怔的看着那一条条弹出来的消息。 　　叮叮当当的绿色聊天框，在沉闷的后车厢里，清脆又略显聒噪。 　　阮篱还在外面给老爷子挑礼物，司机不知道少爷的特殊响铃是谁，心里倒是好奇，嘴上也不敢问。 　　阮篱不一会买好礼物进车，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许泽“哥，这个，老爷子肯定喜欢，记得说是你自己挑的” 　　许泽顺手接过，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 　　哥哥：你现在在家？我去找你。 　　司机见阮篱上车，迅速起步，窗外景色突然开始变换，许泽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停一下” 　　他转头看了眼阮篱，把那个袋子推回去：“你帮我给我爸带句生日快乐吧，我有点事不回去了” 　　“什么事？”阮篱拽了许泽一下，“五十大寿不回去，明天肯定扒了你的皮” 　　“无所谓”许泽已经推开车门，阮篱死活不让他走，见拽不住，干脆跟着许泽一起下车“哥，明天扒你的皮，今天要先拿我开涮啊” 　　许泽无语的扫他一眼“家里有人打过你？哪次不是我背的锅，你自己回去，就说我找同学去了” 　　阮篱拽得更紧了“你去找苏栎？” 　　许泽没否认，阮篱对苏栎的印象本来算不上好，他耸了耸肩道“行吧，你不回家，我找老爷子肯定是没用的，还得去找苏栎求情哪，不过我要是说漏嘴了，许家大少爷……” 　　许泽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不是担心阮篱说漏嘴，他清楚得很，阮篱根本不会去找苏栎说一个字。 　　但他害怕。 　　他刚踏出几步，又重新回了车内。 　　经过阮篱一提醒，许泽不敢去了，害怕见到对方，害怕说漏嘴，害怕暴露。因为自己撒的谎，到了现在，根本早就圆不回来。 　　他掏出手机，刚才还没发出去的“我来找你”停在聊天框，被他一字一句删除。 　　苏栎那边等了半天的正在输入中，等到了一句：不在家，别来 　　他站在公交车上，刚扫完码，一步没挪，又从前门下去，被司机操着乡音骂了一声“后门下车不知道啊，乱走什么” 　　苏栎没怎么在意，他把纸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揣兜里，袋子随手扔了，苏栎坐在公交站台上，头缩在外套领口里，开始对着手机敲敲打打：行，去哪了？ 　　他握了握盒子的硬质边缘，叹了口气，今天是送不出去了，可惜了，这还热乎着呢。 　　许泽那边回的很快：回我爸家，家庭聚会 　　苏栎微微皱眉：你想去吗？ 　　这次回得没那么迅速，许泽似乎顿了一下，过了会发来一句：不太想，想见你。 　　他不想听苏栎发语音，也不想视频通话，就想见对方一面，明明昨天才见过，到现在二十四小时不到，但他就是想得心慌。 　　苏栎隔着十万八千里，想法却不谋而合。 　　他又问：有人去接你吗？ 　　男朋友：没 　　苏栎抬头，莹润的指尖在站台名称上划过，他在微信上问道：南城之滨对吧，别墅区安保都挺严的，没人接你怎么进去？ 　　男朋友：报业主名字就行 　　苏栎又发过去一行：你爸叫啥？ 　　男朋友：许霆军 　　- 　　苏栎进小区进得很顺利，报的许霆军的名字。 　　为了追求宁静和新鲜空气，别墅区位于远离喧嚣的郊区，正好是下班点，打车太难，苏栎先坐的公交，后面换乘地铁，步行了一千米，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深沉。 　　刚开学不情不愿在老秦那里拿的纸条，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苏栎没找对入口，从朱雀偏门进的，正好和许家对角线，别墅区大得离谱，他在内部转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 　　这片区域的每一幢别墅都风格迥异，每家每户院墙外自带一片绿地，苏栎站在门廊外侧，一楼正中安装了一大片落地窗，有防窥作用，厅内境况模模糊糊。 　　正如许泽所说，人挺多的，不像小门小户的庆祝，更像是商业聚会。 　　苏栎正要低头给许泽发消息，头顶的二楼阳台亮起了灯。 　　他沉浸在一片黑暗里，微微仰头朝光源处看去，那束光只亮了一下，便被人熄灭，但苏栎看见了许泽的轮廓。 　　下一秒，阳台上窜起了一股火星子，在寂灭的夜里分外亮眼。 　　苏栎呆滞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往后捎了两步，和楼上的人四目相对。 　　二楼阳台漆黑，楼下有室内光线映照，苏栎其实没看清楼上的人，但许泽看得清清楚楚。 　　许泽嘴里还叼着刚燃着的烟，双手撑在栏杆上，看见苏栎的那一眼，许泽脚下仿佛生了根，维持那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 　　苏栎扫了许灵云两眼，见那人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颇无语朝楼上喊“喂，你哥呢？” 　　许泽隐没在黑暗里的五官僵硬，费力的打乱重组，扯出一抹又不嚣张又不自然的笑“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苏栎之前根本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人，或许还有阮篱。 　　他之前问过许泽，许灵云这二货有没有继续找他麻烦，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苏栎松了口气，但他对许灵云的印象，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往后又退了几步，让自己不用仰头仰太高，开口便是“关你屁事，又不是找你的” 　　许泽额角眉心狂抽，他熄了嘴上的烟，挑衅道“哦，你找那废物有事？要我帮你叫下来？” 　　苏栎的眉目沉了下来，但他不是傻的，现在和许灵云吵起来对许泽没有任何好处，许泽毕竟还要在这待一两个晚上，他忍了忍破口而出的问候，低头给许泽发消息，干脆没理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手机屏幕在夜里亮起。 　　许泽几乎是看见苏栎掏手机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往屋内走，砰地关了门窗。 　　苏栎只当他发神经，隐约听见了消息提示音，他朝楼上望去，除了黑漆漆的阳台，什么也没。 　　苏栎找了条长椅：你遇见你弟弟和那什么表弟了吗？ 　　许泽似乎一直守着手机，回得很快：看见了，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住 　　苏栎：他们找你事儿没？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许泽：没，在家里他们不敢的 　　苏栎依然不怎么放心：你这两天，离这两条疯狗远点听见没？ 　　许泽在屋里默然扶额：好的哥哥 　　两人扯了几个回合，苏栎一直没说自己在楼下，许泽在屋里都换了套衣服，往身上喷了数遍香水，甚至刷了牙，苏栎依然没挑明。 　　许泽实在是按捺不住，主动出击道：哥哥，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有点害怕，如果你在就好了 第42章 这才是真正的礼物 　　没过一会，收到苏栎叫他出门的消息后，许泽既兴奋又激动，他绕过楼下的宴会厅，在院内泳池边上碰见阮篱和梁渠一行人，许泽把阮篱勾过来往自己身上凑：“闻一下，哥身上什么味儿？” 　　阮篱隔得远远的都闻见了那一股香味，见许泽像只开屏孔雀似的，没忍住吐槽“干什么啊，又闷又骚” 　　许泽自己扯起领口嗅了嗅，毫不介意阮篱的评价，满心雀跃的出了门，梁渠不解的问“云哥干嘛去？” 　　许泽随意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少管闲事” 　　梁渠第一次见许泽如此显而易见的高兴，脸上的笑都藏不住，梁渠表情扯了扯，冲周围的人道“云哥……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许泽在院内转了两圈，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从后门溜了出去，他在微信上依然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哥哥，我出门了，然后呢？ 　　许泽一边发消息一边往苏栎刚才坐的位置走，那条长椅在院外墙角，院头外落了一地的红枫，在夜晚路灯照耀下影影瞳瞳，许泽已经站在墙角的路灯下面，走过拐角便能和苏栎假装偶遇。 　　他正在路灯下酝酿之际，毫没注意到身后沙沙的脚步声，踩在深秋初冬的脆叶上，许泽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步子刚一迈开，便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长椅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了几片未被扫净的落叶。 　　耳边传来舒缓的风声和嗓音，苏栎朝他说：生日快乐，男朋友。 　　许泽茫然回神，左手无名指突地被人握住，套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兴许是被人在手里握了许久，冷硬的触感变得温热，戴在指根处无比服帖。 　　许泽转身，垂眼看清了手上的戒指，他凝视着那上面的字母“Y”，在暖光下依然闪着银白的光泽，甚至字迹都是苏栎的笔风。 　　苏栎小时候练书法练了有几年，虽然成绩难以入眼，但字写得有模有样。 　　许泽朝那枚戒指看了又看，仿佛在做梦“尺寸……” 　　苏栎在他指根处捏了捏，在许泽疑惑的目光里眨了眨眼，许泽突然想起什么。 　　许家宅院里的谈笑声络绎不绝，时不时远处传来汽车的嗡鸣声，宾客陆续散场。 　　另一侧墙头，朦胧的灯光投射出一方窄小天地，许泽猝然俯下身，把苏栎搂得又急又狠“哥哥，生日礼物我好喜欢”。 　　他的生日和许霆军的不在一天，实打实的算，还剩一个月。 　　他突然庆幸，今天没给苏栎说回来是给许霆军祝寿，不然苏栎不知道会怎么想。 　　许泽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和满足，又是愧疚又是欢喜，苏栎侧过脸，在他后颈窝取暖，问道“吃蛋糕了吗？” 　　许泽摇头的幅度非常轻微，苏栎心里泛起丝丝涨疼，亲了一下许泽耳垂“17岁的生日，想和我过吗？” 　　苏栎最后的尾音在许泽唇齿间消了音，许泽把他按到朱红色砖墙上，一只手托着他的头，隔在冰凉的墙壁和苏栎的发丝之间，另一只手攀附上苏栎腰身，两人依然贴得死紧。 　　连对方胸腔的呼吸起伏都能接触感知。 　　碾磨缠绕，苏栎的牙根不受控制的发酸，口腔里一阵酥麻，从腮帮蔓延至泪腺，他双手虚浮的搭在许泽脖颈后，缺氧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又往往在窒息的前一秒，被许泽从意识海里拉起来。 　　苏栎双腿发软，快要站立不住，他顺着墙壁往下滑，被许泽搂着后腰撑起，许泽支起一条腿，抵在他腿间，苏栎只能勉力支撑，整个人几乎挂在许泽身上，他稍微抓了下许泽的后背，想叫停，一个许字只在喉咙造了个形，就被许泽堵着吞咽了下去。 　　到后面他嘴里呜呜咽咽的，扣在许泽身后的指节都熏上一层红，才被许泽含着唇瓣分开。 　　苏栎想教训他，可惜四肢无力，他靠在墙上，许泽依然搂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得，他领口的拉链都被许泽扯开了一大片，苏栎眼神往下一瞥，微抬下巴“真属狗的啊？给我把衣服弄好” 　　许泽回过神来，瞅着苏栎领口大开的一片，以及被他啃咬出来的几簇绯红，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胡来，他低头先拿衣袖给苏栎擦了擦，小心细致的扣好，有些印记位置太高，挡不住，许泽打算上楼找围巾，苏栎拉了他一下“不用遮，大晚上除了你往我脖子看，还有谁这么闲？” 　　虽然这话没说错吧，但许泽怎么觉得听起来，感觉自己很下流。 　　他别了下眼，把自己略显流氓的手和腿收回来，转而去牵苏栎的手“刚才那个问题不用问，没有别的选项，只想和你一起过” 　　苏栎被他带了两步，掰开许泽的手“等会，礼物还没送” 　　许泽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这不是吗？” 　　苏栎朝他晃了晃食指以示否定，拍了拍自己右边的口袋“摸一下” 　　他右边的衣服口袋鼓起一个不浅的弧度，许泽伸手进去捞，摸到了另一个戒指盒，他反应过来，把盒子掀开，和他的戒指款式相同，尺寸稍微小一些，中间的字母明显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他看着那个飘逸的“Z”久久没能回神，苏栎把手放在他手上，点了点许泽的掌心“这才是真正的礼物，小男友” 　　- 　　苏栎常常感觉昨天才认识许泽，今天就和他谈了一个月恋爱。 　　不可思议的是，漫长难熬的学习生活，变得比过山车还快，往往上一秒许泽还在眼前晃悠，下一秒苏栎就一个人在家了。 　　苏栎恨不得把一秒掰成60份来用，两人待在一块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但再怎么长，回家的那几个小时也见不着。 　　苏彬武繁忙的工作季已经结束，和之前说的一样，公司给他放了一个月假期，苏栎每天的伙食都变着花样来。 　　苏彬武甚至闲来无事，决定给他送饭，苏栎拒绝得斩钉截铁，理由是苏彬武只能送一个月，把自己嘴养刁了以后不能适应学校食堂。 　　实际苏栎从来没适应过学校食堂。 　　许泽依然每天被他支使去拿外卖，偶尔苏栎也会良心难安，生怕许泽被他压榨出叛逆心理，于是苏栎时不时自告奋勇要去主动拿外卖，却往往在许泽逆来顺受的坚持下，顺其自然的放弃。 　　有些人的懒劲儿就是这么被纵容出来的。 　　苏栎嘴里叼着只鸡腿骨头，他把骨头往一边吐了，深深的朝许泽叹了口气，哀怨道“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许泽坐在他对面，拿纸擦了擦他的嘴，问道“怎样？” 　　苏栎从许泽手里拿过那张纸，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就像这样，你再这么惯我的话，我会觉得我给自己又找了个爹” 　　许泽对他是太千依百顺了，根本就是有求必应。 　　苏栎发现这一点后，试探着朝对方提了几个毫不讲理无理取闹的要求，许泽根本没有底线，苏栎让他帮自己做作业，许泽就真帮他做，甚至苏栎给他讲学习要靠自己的大道理的时候，许泽还能回一句“这种抄书作业没意义的，五十遍一百遍都没大用处，我帮你写了就行，其他的你自己写” 　　怎么说，一句话就把苏栎说服了。 　　苏栎现在发现，他根本说也说不过许泽，许泽说什么都有道理，都很对，然后苏栎就继续心安理得的懒，一切都靠许泽。 　　一个苏彬武就够了，现在多了个许泽，苏栎真的是能懒出天际。 　　垃圾有人倒，热水有人接，饭有人拿，作业有人帮，课后辅导有人做，甚至值日，打扫卫生许泽都给他包揽圆了。 　　邓鹏迟钝了快半个月，直到看见苏栎动不动拿许泽的杯子喝水，才后知后觉，大彻大悟，发现这俩人在谈恋爱。 　　两人谈恋爱并不高调，也并不刻意遮掩，但邓鹏感觉，是个视网膜健全的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俩货在谈恋爱。 　　那眼神炽烈得就差如有实质了。 　　- 　　许泽被苏栎的形容逗了一下，眼里带上一层笑意“那哥哥打算怎么叫我？” 　　…… 　　苏栎伸腿拿膝盖撞了撞许泽，期期艾艾道“你还我可爱纯情的许少爷，现在这个大油田是谁啊，我不认识” 　　许泽现在越发原形毕露，他朝苏栎靠近了一点“哥哥要找回记忆的话，适合做一些只有两人之间才做过的亲密事件，我可以配合” 　　某人把亲密事件四个字咬得极重，苏栎勾着他的脚踝，想把这没脸没皮的人从凳子上拉下来，小惩大诫。 　　许泽被他勾得往下一滑，脚已经越过了课桌下面的横杆，一不做二不休，许泽干脆往后仰，顺着椅背滑下去，两只手握住苏栎的腿，往前一带，得心应手的扑到了苏栎身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苏栎看着面前瞬间放大数倍的俊脸，无语的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下次再钻桌洞，我给你录下来发表白墙上去，看看那些迷你迷得不得了的女生怎么评价” 　　许泽坐在他身上，毫不介意道“好呀，哥哥记得要把现在这个姿势也录进去，不然我怕他们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哥哥要是吃醋了怎么办，我上次可哄了半小时才哄好” 　　苏栎又被他噎了一下，脸上升起一丝红晕“谁说的再也不提了？翻旧账翻得倒挺溜” 　　许泽把头往衣服里缩了缩，一脸乖巧，道歉道“我忘了” 　　说完在苏栎脸上轻轻嘬了一口。 　　又装乖。 　　苏栎隔着外套掐了掐许泽的腰，这人只要一犯错，就低眉顺眼，讨饶讨得比谁都快，苏栎过往养成的火爆脾气和冷嘲热讽，在许泽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当然，即使许泽不讨饶，他也不可能对许泽说，这种行为，在苏栎看来，等同于家暴了。 　　对许泽说一句，都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第43章 一起住校吗？ 　　寒假来临之前，气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所有人每天冻得哆哆嗦嗦，听课的那丝火气都拿来和恶劣天气做斗争，高二1班甚至有人违规带了家里的电热风扇，一群人每天围着教室角落，堵着风扇报团取暖。 　　许泽身体差，最近温度一降，冻得不行，苏栎履行男朋友的职责，隔两节课往外跑一趟，去给人换热水袋。 　　二楼平台处的热水机，大部分是女生，零零散散的几个男生，几乎都是在给女朋友跑腿。 　　苏栎等了七八分钟，接完水塞好，晃荡着回教室，路上撞见柏石回教室，柏石伸手抱了一下烫乎乎的袋面，央求道“栎哥，球球给我用一节课” 　　苏栎把热水袋换到另一只手上“做梦” 　　柏石跟着他换了另一边，手还贴在上面，和苏栎打旋磨儿。 　　走廊上两头通风，冻得人瑟瑟发抖，吐息间云雾缭绕，但总有一些人，一年四季，寒来暑往，都喜欢趴在走廊栏杆上赏花赏月。 　　吴青便是其中之一。 　　吴青从开学那件事之后，便开始自立门户，已经不跟着苏栎和邓鹏混了，现在更是骑驴上马，背地里老叽叽歪歪，说白了还是对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耿耿于怀，毕竟他的处分也许要到高三才能消。 　　他对苏栎颇有微词，碍于周围人和苏栎关系都不错，他得不到附和，因此背地里言语攻击的对象依然是许泽。 　　吴青正和周围人小声吐槽，两瓣嘴开开合合全是些入不得耳的字，见苏栎从对面过来，周围的人拉了拉吴青，他才住嘴，转身的时候，苏栎扫了他一眼，吴青浑身一哆嗦，全须全尾被冷风冻了个正着。 　　苏栎没听见这人在嘀咕些什么，听了也是伤耳，他懒得和吴青这种人多费口舌，柏石倒是听见了一些，拖着苏栎往教室走，在一边叽叽喳喳“栎哥，哥，好哥哥，我真只用一节课” 　　他说得心无杂念，某位趴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人，从那句栎哥开始，就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凉凉的盯着柏石的后脑勺，随着那一声声腻死人的称呼，许泽的脸堪比锅底。 　　苏栎把柏石搡开，指了指许泽“你叫我哥哥没用，你得叫他哥，看看他给不给你” 　　说着把热水袋往许泽怀里一塞，许泽最近有点感冒咳嗽，苏栎把旁边甩在收纳箱上的毯子给他盖上“我把热水袋拿走你就不盖？热气都没了” 　　柏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苏栎是给许泽打的热水，他没琢磨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味儿，不过要他和许泽抢热水袋，柏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他转过身，想笑着给许泽贫两句，许泽闷声咳了两下，盯他的眼神，生生把柏石那几句打趣话堵了回去。 　　邓鹏和一堆人围在垃圾桶旁边烤火，觉得柏石蠢得好笑，十分识时务的把柏石拖过去“来这儿，这火还不够你烤的” 　　大课间休息有二十分钟，苏栎把板凳拖到许泽旁边，掀起刘海探了探额头“没发烧吧？” 　　许泽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当年的车祸后遗症，每到冬天他这肺炎就要来作怪，缠缠绵绵一两个星期才能好。 　　他摇了摇头，又咳嗽一声，声音沙哑道“哥哥，我明后天应该请假去趟医院，不来上学” 　　许泽已经一个月没旷过课了，苏栎偶尔都会忘记他三天两头不上课的那段日子，现在突然要两天见不着面，苏栎心里莫名有点凉飕飕的。 　　他抠着许泽的书角“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不太方便” 　　苏栎愿意陪他，许泽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行，他勾了勾苏栎雪白的指尖“不用，我只是感冒，而且还有半个多月就期末考试了，哥哥你要好好听课” 　　苏栎盯着许泽的手指出神，犹犹豫豫半晌，妥协道“行吧，那这两天我帮你做笔记” 　　上课铃响，吴青一群人从教室外鱼贯而入，带进一股冷风和呛鼻的烟味，许泽被刺激得咳了好一阵，吴青不怀好意的扫了他一眼，无意间瞥见那个热水袋，眸色深了半度。 　　- 　　许泽后面两天果然没来上课，苏栎难得回归了和邓鹏他们同出同入的生活。 　　几人吃完饭，邓鹏见苏栎倒掉的比吃掉的多，联系这人无精打采的状态，好笑道“你这不是相思病，属于是相思癌了，三天不见就能把自己饿死那种” 　　苏栎忍住了把餐盘扣他头上的冲动，白了邓鹏一眼“要犯贱滚远点犯，想挨揍就继续” 　　邓鹏嘻嘻哈哈的往前窜了两步，差点和一群女生撞个正着，引起一片哄笑。 　　邓鹏差点撞在李安然身上，还好宁小燕，1班的生活委员拉了她一把。 　　李安然隔着远远的看见苏栎，自从那次KTV之后，她又撤回了自己的主动，两人回归了以前大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的状态。 　　“邓鹏，你不看路啊”宁小燕和李安然性格截然相反，但关系很好。邓鹏朝她们做了个鞠躬的姿势“抱歉抱歉，逃命来着，没看见” 　　宁小燕看了看邓鹏和身后的一群男生，眼尖地捕捉到苏栎，隔着袖口掐了掐李安然，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李安然哪里需要她提醒，她收回目光，推了推宁小燕“走啦小燕，还有二十多分钟，回教室睡觉了” 　　邓鹏把她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栎，抛弃一群兄弟混进女生堆里“小燕同学，你们聊什么呢，对我哥们有意思？” 　　两个女生走在路旁的石板路上，邓鹏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马路和石板路的边缘。 　　李安然听他这么问，嘴上不说，但颇有些慌乱，宁小燕白了邓鹏一眼，掰扯道“滚啊，我们就是想问问班上有没有通校男生想住校。” 　　邓鹏搔了搔头“这不都期末了，问这个干嘛？” 　　宁小燕说：“老秦今天找我去办公室就讲这个事情，这学期期末学校要修新的宿舍楼，让我提前统计一下，到时候假期重新分配宿舍” 　　邓鹏哦了一声，肯定道“其他人我不清楚，但苏栎是不会住校的” 　　这下李安然答得比较快，她问“为什么？” 　　邓鹏双手插兜“他家离学校这么近，来回顶多十分钟，他住校干嘛，不信你问他？”邓鹏话音刚落，两个女生没做反应，他主动朝后招手“栎子，你想住校吗？” 　　苏栎正单手在发信息，闻言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住校？” 　　邓鹏把他往前拉过去，和俩女生并排“对啊，小燕在统计下学期想住校的名单呢，顺便问问你” 　　苏栎沉默了一下，他刚才从食堂楼上下来，就收到了许泽的消息。 　　许泽真的很需要人操心，一个小感冒都能闹到挂水的地步。 　　而且明明是自己不让苏栎陪着去，现在不过隔了一天，又惨兮兮地给苏栎发在医院挂水的照片，典型的口是心非，苏栎心痒的想翘课去陪他，许泽又死活不告诉他在哪所医院。 　　要不是知道这人生病，就这股轴劲，苏栎就想把他骂个百八十回了。 　　他还记得，去游乐场那一次，许泽给他说过的话。 　　苏栎回过神，猛地拍了一下邓鹏的肩膀，邓鹏骨头生疼，只觉得要被他拍成高低肩。 　　下一秒，就看这刚才还郁郁寡欢的家伙像打了鸡血，凑到宁小燕面前“什么时候报名？” 　　刚才夸下海口，断定苏栎不会住校的某鹏“？？？” 　　几人一路回教室，苏栎一直缀在宁小燕旁边问东问西，他没住过校，问的问题又蠢又多，例如“宿舍几人？” 　　“住校生要上晚自习？” 　　“哦对，是不是早上还要起床跑操？” 　　“有空调吗？” 　　得知新宿舍楼条件较好之后，苏栎又开始得寸进尺“有WIFI吗？” 　　“可以指定舍友吗？” 　　“……” 　　当然，后面的问题，一律都是NO。 　　苏栎也不泄气，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学校是不是有双人间？” 　　宁小燕点了点头“有的，要住双人间的话，需要申请，怎么，你想和谁一起住吗，邓鹏？” 　　从双人间俩字一出来，邓鹏和李安然的脸色就变得如出一辙。 　　邓鹏听宁小燕把自己往火坑里搡，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我又不住校。不过我倒是知道，某人住校是想干嘛” 　　苏栎心情颇好，不和他计较，得知了具体申请流程，就迫不及待的和许泽发消息去了。 　　许泽现在住的他妈情人的房子，十分不保障，说不定哪天他妈又找了个新情人，要来和许泽同住怎么办？或者，干脆把许泽赶出去怎么办？ 　　所以，综合考虑，不如拉这人和自己一起住宿舍。 　　没错，苏栎才不会承认自己浩渺如海的私心。 　　冷静苏栎，淡定，你才不是想同居。 　　泰林医院位于北城繁华地段，治疗价格高昂，医疗技术，设施，医生水平均是国内顶尖。 　　许霆军在当年许灵云痊愈后，投资修建了一栋住院楼。 　　每年这个时间段，许灵云的肺炎一开始闹腾，就会被拖来治疗顺便复查，久而久之，干脆在医院顶楼开辟了一套他的VIP病房。 　　许泽躺在床上挂水，他妈在一边自告奋勇给他削苹果，许泽无可奈何的看着那个像被拖拉机掘过的玩意儿，接过来啃了一口。 　　没办法，杜云女士嫁给许霆军快三十年，依然是杜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别说削苹果了，杜云女士唯一削过的东西，应该就是许霆军。 　　万幸，今年许霆军脱不开身，不得已才让他的宝贝老婆带怨种儿子来看病。 　　否则就凭许霆军和医生聊上四五个小时的毅力，许泽底裤都能给扒没，吸烟的事情更别想兜住。 　　而他“贤惠”的老妈截然不同，在接了一个北城小姐妹的电话之后，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儿子往病房里一扔，潇洒的出门逛街去了。 　　许泽乐得清闲，用着仅剩的一只能动的手和苏栎噼里啪啦发消息，正聊到高兴处，那边突然销声匿迹。 　　等了好一会，在许泽开始自我怀疑之际，终于收到了消息提示。 　　哥哥：下学期，一起住校吗？ 第44章 哥哥，张嘴 　　苏彬武老说苏栎小没良心，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堪堪两天后，苏栎才想起住校的事情需要和他爸商量。 　　最近按照苏彬武同志的要求，苏栎放学后在外逗留的时间断崖式下跌，必须踩着饭点回家。 　　回家之前，苏栎特地去了趟对面龙祥酒业，借花献佛，苏栎惯爱来这招。 　　进门前，厨房处的香味已经透过半掩半开的房门，从玄关处透了出来，苏栎把酒放在扶柜上，弯腰换鞋。 　　苏彬武系着一条超市满200送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苏栎踏进客厅，盯着他爸的背影，莫须有的来了几分心虚。 　　毕竟是先斩后奏。 　　苏栎把酒在餐桌上摆好，蹭到他爸旁边“今天晚上吃啥啊，苏大厨？” 　　苏彬武瞄他一眼，笑了笑“去洗手拿碗筷，开饭了” 　　苏栎听话的转身去挤洗手液，一边搓手往他爸那边瞅，苏彬武正在往盘子里装蜜汁鸡翅，后脑长了眼睛似的“有话要说？” 　　开碗柜门的手一顿，苏栎火速捧着碗往餐桌走“小事小事，您先忙” 　　苏彬武觑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一转身，瞅见了桌上那瓶酒，男人一边眉挑了起来“金库都掏出来了，还小事？” 　　“哎呀，给我爸买酒，应该的”苏栎从餐桌旁边掏出两个酒杯，狗腿的给苏彬武倒酒，倒第二个杯子的时候，苏彬武故意咳了声，苏栎讪讪的放下酒瓶，给自己换了矿泉水。 　　苏彬武满意的折了两道袖口，在苏栎旁边坐下“说吧” 　　正好他也有事情憋了很久了。 　　苏栎喝了口矿泉水润嗓子，抛弃了花里胡哨的话术和磨蹭，直接朝他爸道“我下学期想住校” 　　他顿了顿，老实交代道“准确一点，我已经报名了” 　　苏彬武凑到嘴边的酒杯放下，若有所思的看了苏栎片刻，往他碗里夹了个鸡翅“想好了？” 　　苏栎木楞的点了点头，不对啊，他爸的反应怎么这么淡定？ 　　他狐疑的朝苏彬武看过去，不等他发问，苏彬武主动道“我前几天就想和你谈谈了，前段时间我不是一直忙着分公司的事情吗，现在老板是安排我去做北城那边的负责人，照公司进程的话，年前就要搬到那边去。你一个人在这边住我也不放心，本来打算等你们期末考完再给你说转学的事情。但你要是住校的话也挺好，不用再转学花时间适应新环境，我一个人先搬过去，放长假你就来北城，这边的房子先不卖，等你高三毕业再说。” 　　其实从一个月前他就猜到了工作调动，但确切消息下来之前，他一直没和苏栎讲。 　　不是怕消息错误，而是他知道，搬家对他，对苏栎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栎果然被这个消息敲了当头一棒，他讷讷的咂摸了一下，抬头看苏彬武。 　　苏彬武向来说什么事情，会征求苏栎的意见，但这件事，明显已经深思熟虑好一段时间，熬了十几年熬出头的工作苏彬武不可能放弃，苏栎也不可能为了什么怀旧这种感情劝他爸留在南城继续当一个小职员。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讲道理合逻辑，所以他心里明明不舒服，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实在是幼稚得无理取闹，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点情绪都不敢外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错的，知道不讲道理的是自己。 　　苏栎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话题扯到苏彬武的新公司上，夸了他爸一通彩虹屁，两人对以后的幸福生活做了一通展望，心情舒畅的吃完饭收拾了碗筷。 　　饭后，苏栎没在客厅打游戏，回了卧室。 　　他的书桌靠窗，正对着一颗榕树伸长出来的枝丫，即使是冬天，叶子也绿油油的，苏栎嫌屋子里暖气太闷，把窗户统统推开透气，冷风吹得桌上书页翻飞，把视线引到了教材上。 　　最顶上的蓝绿色书皮，还是许泽在第一次月考前，给他买的基础教辅。 　　苏栎勾过来翻开，不知不觉已经快被他写完了，其他几本也都写得大差不差。 　　对苏栎来说，是个奇迹。 　　他不禁勾了下嘴角，心想变化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许泽的出现，让他的人生轨迹整个劈了个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 　　苏栎和许泽在微信上敲定了住校的事情，交流也仅限于聊天软件，因为直到第二周，元旦汇演前三天，许泽才出现。 　　邓鹏从后门进教室，看见许泽的位置坐了人，甚至不适应了一会，反应了半晌才说“失踪人口回归啊” 　　许泽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但眉眼间仍旧透着些许病恹，苏栎站在一边扒拉了一下许泽脸上的口罩，朝旁边动手动脚的邓鹏道“这货得的禽流感，你注意点，小心我把他口罩扒了传染给你” 　　许泽半张脸框在口罩里纠正道“哥哥，不是禽流感，流感” 　　苏栎不爽的敲了下他的头“传染给邓鹏不就成禽流感了？” 　　邓鹏屁股刚沾上板凳，一听苏栎开始埋汰他，立马站起来“什么叫传染给我就变成禽流感了？你别以为我听不懂啊”他说着要来收拾苏栎，苏栎直接把头往许泽身上靠“来吧，欺负病号算什么本事” 　　…… 　　邓鹏被这俩人的姿势喂了一顿丰盛的，自己默默消化去了。 　　苏栎维持着姿势没动，许泽放缓了呼吸，把头往后挪了挪，认真道“哥哥最近不要挨我这么近，小心传染” 　　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香气，苏栎埋头在许泽身上吸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挪开脑袋“哪有那么容易，流感是靠什么传播的？”他弯腰凑到许泽耳边，低声道“唾液？” 　　许泽偏头咳了一声，被口罩闷得有点发热。 　　班上还没正式开始早读，吃早餐的吃早餐，补作业的补作业，复习的复习，最后一排依然是摸鱼划水的天堂，当然也是谈恋爱的风水宝地。 　　“某人说的旷课一两天，结果晾了男朋友快一周，这个账怎么算啊”苏栎十分死皮赖脸的主动把桌子和许泽的撞到一起，影响了过道的人流量也浑然不觉。 　　他托腮带笑，看许泽在一边磕磕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学对方每次撒娇的样子委屈道“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一周，好不容易见到少爷了，现在又摸不得亲不得挨不得，许少爷不同情同情人家吗” 　　苏栎的声线，本来就是极正的少年音，带着什么情绪的时候，音线变动特别明显，现在又酸又甜的撒娇，许泽心里像是被人拿羽毛轻轻搔过，又找不到发泄口。 　　一整个上午，苏栎保持这个水平稳定输出，到饭点，好不容易正经下来，这份正经便是，要翻墙出去买饭。 　　许泽自然把他拦下来了，教室内，苏栎靠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墙边，看许泽在书包里掏了一小会，拽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请假条，有效日期还剩三天。 　　两人光明正大的从校门口出去，苏栎提前在某家饭店订了包间，庆祝许泽死里逃生似的，点了一桌子菜。 　　他面前一水的红汤，许泽那边清一色的绿色，白色，清淡养生。 　　他们的包间在二楼，中间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面的风景是学校后花园，在饭点渺无人烟。 　　刚上好菜，服务生把门一关，苏栎就要往许泽身边坐。 　　许泽现在没戴口罩，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哥哥，最近这种天气，感冒很难受的” 　　墙上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苏栎顺势把外套脱了，不进反退凑到了许泽眼前“多难受？” 　　许泽夹了片萝卜，作势要喂给苏栎。 　　苏栎最讨厌吃萝卜，连忙往后仰，瞧见许泽反击胜利的得意样子，苏栎自暴自弃的倒在椅子上“我自己的男朋友，亲一下都不行了，还拿白萝卜威胁我，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许泽笑了一声，拉住苏栎的无名指，两人只要在校外，或者是独处的时候，总会心照不宣的戴上戒指。 　　他用自己的字母摩擦了一下苏栎的，“我来，你别动” 　　苏栎计谋得逞似的朝他瞥了一眼，不知道这人要怎么来，又不让碰嘴，还能怎么来，他疑惑之际，后脑依然靠在椅背上，扬起的脖颈突然被人吸住了。 　　许泽有随身带口罩的习惯，苏栎正为喉间的触感难耐，那人突然抽出一个新的口罩，蒙在了苏栎脸上。 　　一只手探进口罩，拇指卡进了他的唇缝“哥哥，张嘴” 　　苏栎稍微睁眼，疑惑了不到半秒，许泽的手指带着凉意探了进去。 　　紧接着，许泽一手轻蹭他的喉结，一边顺着脖颈往上舔舐，苏栎脑袋里像放烟花似的，又吵闹又闪烁，炸开一阵五颜六色，许泽每在他喉结突起处舔一下，刮擦一下，便有不受控制的音节从齿缝，从口罩内溢出。 　　苏栎微微偏头，微蹙的眉头，半阖的眸子里映入后花园的景色，午后的情侣胜地空无一人，只有喷泉池水，毫无预兆的砸在塘边的茎叶上，花瓣上，打旋，滑动，流向花心。 第45章 两个选择 　　两人中午又是最后回教室，每人的桌上都放了两张白纸——汇演合唱的歌词。 　　邓鹏脑袋磕在桌沿，在桌肚里玩游戏，注意到后门的动静，挑眼往他俩扫过去，看见某人吃了顿饭脸上就多了个口罩，他叹了口气，转头回游戏，逮着对面的情侣狂追狂砍。 　　对面的小情侣被邓鹏撵得怀疑人生，一局结束，小女生被邓鹏杀了十次有余，他心满意足的退出游戏，收拾收拾桌面准备睡觉，脑袋一偏。 　　看见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邓鹏生无可恋的重新点开游戏，狂暴模式一触即发。 　　- 　　今年元旦汇演，1班只出了两个节目，一个女生的舞蹈，另一个便是全班大合唱。 　　许泽前段时间生病耽误了，最近被当作重点关照人物，每天放学都被文娱委员留下来做课后训练。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走音跑调的家伙，也被专门提出来，做针对练习，十分不幸，苏栎便是其中之一。 　　“刚才那句话都会了吧，好下一句”文娱委员叫聂雨晴，肤白腿长，喜欢扎高马尾，头发梳得光鲜亮丽，唱歌的时候头发会轻轻晃动。 　　从她嘴里出来流畅动听的歌词在一群男生嘴里就完全变了味，堪比群鬼号丧。 　　苏栎是最无药可救的，学得还算认真，一开口就惨不忍睹，直到一个小时后，剩下的男生都能大概找着调了，他依然一遍都顺不出来。 　　聂雨晴让李安然她们继续教男生，她和苏栎单独在一边一对一辅导。 　　苏栎站在窗边，背对着室内，从教室里看不见这人学得认真还是在插科打诨，但从聂雨晴的发笑频率来看，歌是没学多少，俩人倒是聊到一块去了。 　　李安然稍微往门外瞥了一两眼，便收回目光，她一边教歌一边不时把目光落在许泽身上，后者全然没有意识到，注意力都在门外。 　　果然，她刚教了一段，许泽就说自己会了，迅速出了门。 　　苏栎正唱到最后几句，毫无规律的跑调引得聂雨晴发笑，她笑得直不起腰“救命，我教不了了，笑死我了” 　　“别啊，快，继续”苏栎清了清嗓子，又要开始，突的被人伸手蒙住了嘴，许泽直接捂着他的嘴把人往一边带，还朝一边快笑哭的聂雨晴道“没事，我学会了，我来教” 　　天边已经微微泛灰，苏栎今天给苏彬武发了留校的消息，难得不用踩点回家。 　　两人沿着学校后围墙栅栏朝校门走，放学后快一个小时，校园里几乎没人，这条路更是人迹罕至。 　　许泽学这首歌才学一下午，苏栎是从前几天便开始学，现在居然需要许泽教他，苏栎扶了扶额，丢人哪。 　　苏栎一本正经的跟着唱完一句，看许泽不动声色的重新戴好口罩，他踮脚拧了一下许泽的后颈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戴口罩干嘛？” 　　许泽低头闷笑，苏栎气急败坏“许老师嘲笑学生，打击同学自信心，我不唱了” 　　许泽直起脖子，深吸几口气，忍住了笑“不笑了不笑了，来，我们继续” 　　他斟酌了一下，弯腰看苏栎，道“这样吧哥哥，我们每一句短一点，几个字几个字来，行不？” 　　苏栎侧身抱着胳膊，默不作声，拗不过许泽一会在左边瞅，一会在右边瞅，苏栎咂了一下嘴，拿胳膊肘把他的额头顶回去“行行行” 　　“前面的其实都差不多了，这句开始吧”许泽找了一块石头，自己坐上去，支起一条右腿，苏栎十分自觉的坐他腿上“开始吧” 　　‘……’”许泽的嗓音不疾不徐，低缓动人，苏栎跟着他唱，嗓音不自觉高了一两个调。 　　许泽继续采取鼓励政策“这样短一点唱，比刚才好很多” 　　苏栎朝他挑眉“那是，许老师快继续” 　　许泽浅笑了一下“这句有点长了，不太好断” 　　“……” 　　苏栎认真的跟上，他的问题除了调调，还有一个就是，他找不到停顿，稍微句子长一点，就容易乱断句，听起来让人啼笑皆非。 　　于是后面这句话两人硬生生重复了七遍，总算过了。 　　剩下的几句过得很快。 　　苏栎跳起来，朝许泽伸手“收工了许老师” 　　许泽收起手机，笑着直起身，胸口突然有点闷，他稍微缓了一下，又一切如常。 　　苏栎没注意这边，他摸出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点了保存，鬼鬼祟祟的揣进了兜里。 　　- 　　苏栎的歌曲流畅度日趋完善，新的一年也来了。 　　12月31日，某电影午夜场。 　　今天的电影院人满为患，许泽为了人少，专门挑了一部口碑奇差的电影。 　　来看这部电影的，不是为了猎奇就是不小心踩了雷，苏栎靠在后排，开播半小时便昏昏欲睡，但十分给面子的没吐槽许泽。 　　许泽拿着个手机在旁边一边拍照一边打字。 　　22:30，哥哥正在睡觉【插图，偷拍】。 　　22:59，电影音效太吵，男朋友睁了一次眼，但很明显，不太清醒【插图，偷拍】。 　　23:45，电影快结束了【插图，电影屏幕】。 　　24:00，新的一年了，哥哥还没醒，电影果然很无聊，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的一年，哥哥还是我男朋友【插图，合照】。 　　电影院开始窸窸窣窣有动静，许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00:00，俯身在对方耳边低声道“新年快乐” 　　新年伊始，电影散场，一排一排的灯光亮起，苏栎迷糊间睁开眼，还带着惺忪的嗓音“散场了？” 　　许泽点点头，旁边的垃圾他已经收拾好，口罩蒙在脸上，只骨碌着一双眼等苏栎反应过来。结果苏栎睡了一觉就人事不知了，连两人一起出来跨年这回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苏栎睡了一觉，脑子混混沌沌的，跟着人潮出了电影院，一出商场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精神了，不止有风，两人走出商场没一会，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点飘了些在苏栎脸上，这场雨把周围的人淋得纷乱匆忙，苏栎猛然想起一些要紧事，许泽正拉过他的手往一边屋檐下走“下雨了” 　　苏栎抬头看他“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许泽取了自己的帽子，把苏栎的头套住，刚才在电影院那一丝丝遗憾他已经忘了，问道“什么？” 　　雨点丝丝砸在两人脸上，手上，许泽的毛呢外套已经能够看见依稀的水珠，苏栎突然踮脚，在许泽朝他看过来的瞬间，捧住对方的脸“电影好难看，幸好男朋友很好看” 　　许泽愣神之际，苏栎食物和中指并拢，勾开对方口罩，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新年快乐，帅哥” 　　冰冰凉凉的，苏栎尝到了雨水的味道。 　　外面的雨势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预兆，酒店门口陆陆续续有躲雨的情侣进门，不得不说，这场雨实在是为不少情侣创造了优势。 　　停云酒店内部，苏栎眼睁睁看着许泽去前台，交涉了不到两句话，便拿到了房卡。 　　苏栎为什么会同意和许泽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全部来自于一段不信邪的对话。 　　许泽建议：哥哥，天气预报显示这个雨要下到明早，明天反正要上学，我们干脆去酒店吧 　　苏栎拒绝，试图劝退某人：你带身份证了？你成年了？ 　　许泽头铁：没带，没成年，但我们可以去试试 　　苏栎嘲笑：你要是能进去，我跟你姓。 　　综上，苏栎跟许泽来了，然后这人报了许灵云的名字，他们十分畅通无阻的进了。 　　直到许泽刷了房卡进门，苏栎还是呆的，他被许泽拉进门，才反应过来：重点不是能不能进，而是这块地离自己家这么近，他居然还跑来和某人开房，他图啥？ 　　更重点是：他和许泽开房？开房！ 　　苏栎耳根腾的烧起来，一手捏着门把手，半边身子还在门外“好了，我现在知道你能进了，我们出去吧” 　　许泽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覆在苏栎手背“两个选择” 　　苏栎内部正在发热发烫，抵消着在外面裹上的一层寒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头顶要冒白气了。 　　许泽捏了捏他的耳垂“第一，哥哥跟我姓；第二，哥哥跟我睡” 　　靠…… 　　苏栎眼角眨了眨，被许泽捏着的耳垂仿佛熟透了，许泽不知不觉把他从门外揽了进来，房门啪嗒一声合上，苏栎仿佛惊弓之鸟，抬眼看他的眼里都蒙了层被热气融化的水雾。 　　房里光线柔和，温度适宜，但裹着羽绒服就显得有点热了。 　　许泽十分自然的脱了围巾和外套，苏栎窝在一边的躺椅上，眼睛盯着他，自己热得发晕也一件舍不得脱。 　　可惜装鹌鹑也没用，许泽身上只剩一件薄衫，腿上是一条深黑色垂感牛仔，他欺身压过来“哥哥，不热吗？” 　　支撑了两人的躺椅发出来细小的摩擦声，苏栎脑子里一团浆糊，凭借本能的伸手去碰许泽的眼皮。 　　许泽低眉顺眼的伏在他身上，眼尾的睫毛扫过苏栎指尖，颤颤悠悠的，痒意从指尖传达心脏。 第46章 许老师也不赖 　　苏栎收回手，难得捋了捋自己的思绪“这家酒店是你爸开的对吧？” 　　许泽点头。 　　苏栎伸手分开对方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你老实说，今天出门前有没有看天气预报” 　　某人被戳中了心事，无颜见人似的把头往苏栎颈窝一埋 　　许泽把头抬起来，脸上的口罩还没取，苏栎早看不惯这个口罩，飞速把他脸上的口罩褪了，许泽都没来得及反应，苏栎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好了，该传染的也染了，再婆婆妈妈亲死你”苏栎挑衅似的在他下巴啃了一下，许泽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极其无奈的叫道“哥哥” 　　说着就要起身，苏栎勾了下他的领口“干嘛去？” 　　“泡药” 　　苏栎疑惑的歪了歪头，许泽干脆利落的起身，熟门熟路的翻到了酒店医疗箱，苏栎靠在一边虚虚瞟了一眼“喝了药就可以随便亲了吗？” 　　像是怕前功尽弃，苏栎起身往沙发上一趴，蒙头闷脑的架势“不可以亲的话不喝” 　　这间房几乎是许灵云的私人房间，里面各种药，只要是他用得着的都有，许泽接了热水，把感冒药端到苏栎面前“快来，不喝不能亲” 　　苏栎从沙发上盘腿坐起来，一口气干了那杯药，仰着脸等某人兑现诺言。 　　许泽把纸杯往垃圾桶一掷，弯腰亲了苏栎一下，两下，三下“好了，我现在去洗澡” 　　“草，你耍赖”苏栎箍住某人胳膊“谁要你亲额头和眼睛了” 　　许泽边走边辩解“哥哥也没说亲哪啊” 　　苏栎和许泽东拉西扯的跟到了浴室门口，依然毫无自觉应该松手，许泽闷咳了一声，伸手打开隔间内的花洒，苏栎才反应过来，他一本正经的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没意思” 　　许泽一直有意背对着他，苏栎直起身要出浴室门，许泽这才转过身，谁料某人前脚都踏出门槛了，猛然杀了个回马枪，许泽措手不及被他往后一推，拉着苏栎退进了隔间内，两人兜头被浇个正着。 　　隔间内又滑又热，还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咳咳咳咳”苏栎一个不小心被水呛了满脸，他一边揉鼻子揉眼，一边往外吐水，许泽立马伸手把开关合上，拿毛巾擦苏栎的脸“进眼睛了？” 　　苏栎纯属自作孽不可活，他卖力晃了晃头，试图把脑子里的水甩出去，没用，只能忍着一股呛鼻的感觉和许泽对视“眼睛没进水，脑子进水了” 　　说着睁开眼眨了眨，看见了两人现在的惨状。 　　…… 　　两人身上都被水浇得黏黏腻腻，苏栎也不在浴室多做停留，撩完就往浴室外面跑，顺带把许泽的门带上，从门缝探出半张脸“许老师也不赖” 　　说完就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两人轮流洗澡，许泽都花了比苏栎多快一倍的时间。 　　苏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许泽已经麻溜的在床外侧躺好了，手机规规矩矩的摆在一边床头柜充电。 　　他注意到许泽身上的衣服“你拿去洗了，烘干了？” 　　许泽点了点头，眼神黏在苏栎身上，苏栎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么快。 　　苏栎看看自己，浴巾顾了下半身顾不了上半身，加之他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感觉外面的温度仍然有点低，于是动作利索的扑上了床。 　　直到小腿被许泽蹭了蹭，苏栎才反应迟钝的一愣。 　　他真的，浑身上下，就只裹了一条浴巾，现在要和许泽睡一张床，算个什么事儿？浴巾有保障吗。 　　苏栎撑着枕头，不动声色的往外侧挪了挪“那什么，我还是去把衣服烘一下吧” 　　许泽脑袋靠过来，腿勾得更紧“嗯？为什么” 　　…… 　　还能为什么，老子没穿内裤啊。 　　苏栎伸腿踢了踢他，许泽没松，倒是自己腰间的浴巾松了一度，苏栎心里一紧，撑坐起打算起身，被许泽拦腰挡了一下“外面冷，我去给你烘吧” 　　说罢就要起身。 　　苏栎脸上一热，赶忙阻拦“不行，不用，我自己去” 　　翻身下床，再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裹了个严严实实，苏栎长出口气，总算舒坦了。 　　时间已经指向一点半，第二天还要上学，苏栎靠近床边，见许泽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微微歪头，估计是等他等无聊了。 　　苏栎稍微俯身，把人往下挪了挪，掖好被角熄灯上床。他留了一盏床头灯，借着微光，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许泽的眉眼轮廓，平时那股不显山不露水的暗芒在这一刻也似乎消失殆尽，只剩一片柔和乖巧。 　　苏栎喜欢得打紧，看许泽脑袋微微往自己这侧偏，不由伸手让对方正对着自己，在一片夜色里，暧昧的光影交错，苏栎稍微撑起身子，俯身遮挡住了一片灯光，阴影投射在许泽脸上。 　　许泽睫毛浓密又根根分明，眉眼深邃淡漠，长得端是一副精致张扬的模样，苏栎探出指背蹭了蹭许泽的眼皮，鼻梁，唇瓣，脸颊，对方呼吸均匀，毫无防备。 　　苏栎睡意全无，突然起了兴致，慢慢朝许泽的鼻尖贴近，那层投在对方脸上的阴影也随之扩大。 第47章 元旦快乐 　　元旦汇演正好卡在周五。 　　苏栎第二天，不知道出于避嫌还是亏心，进校门时非要和许泽一前一后，许泽被他搡到前面，好笑得很。 　　存心逗他，去教室的路上，十步一回头，专挑人多的地方朝苏栎招手，仿佛俩人只是纯洁的好哥们，一口一个“栎哥”叫得贼溜。 　　两人一路走，穿过林荫路，越过廊桥，在花坛边上，眼看前面路边绕过来一群1班的女同学，林林总总五六个人，李安然，宁小燕，聂雨晴都在内，许泽眼尖的转身，又要叫他“栎……” 　　哥还没吐出来，苏栎三步并作两步，从花坛边上纵身跃过去，蒙住了许泽的头嘴“好了好了，栎哥在呢” 　　许泽被他裹在外套里，嘴被苏栎手心堵上，苏栎压着许泽的背把他往教室拖，顺手朝一边的女生打招呼“早啊” 　　几个女生一边给他招手一边朝苏栎外套里看，宁小燕先问“苏栎，你怀里谁啊？”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安然嘴里的豆浆在喉咙不上不下，一个激动，呛进了鼻腔。 　　苏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带着许泽在坑坑洼洼的平台边上跌一跤，许泽头埋在他手心，眼里盛满了笑，恬不知耻的舔了下苏栎手心。 　　苏栎刚被宁小燕的措辞惊了一下，许泽又来捣乱，他用力勒着许泽往教学楼走，朝几个女生摆了摆手“没谁，一条蠢狗” 　　…… 　　这下蠢狗变死狗了。 　　苏栎带着许泽走的飞快，到1班门口时，前后门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苏栎心知今天元旦，这一群闲出鸟的一定会整幺蛾子，准没好事，于是把许泽从外套里放出来“来吧，给栎哥开门” 　　许泽头发被苏栎闹得掀起了几撮毛，他站在门前，听从指示毫无防备的去推门。 　　“surprise！” 　　“新年快乐！” 　　“元旦快乐！” 　　苏栎虽然及时良心发现，拽了许泽一把，那人依然被人造雪花喷了满头满脸。 　　门内众人看见遭殃的是许泽，惊讶了一下，随即都直冲冲的指着中心的邓鹏“罪魁祸首在这！” 　　“我是被逼的” 　　邓鹏看他们怂成这样，笑嘻嘻的开始作死，拿着手上的彩带枪往许泽和苏栎头上又是一喷“欢迎光临！” 　　一边的柏石也乐呵呵的继续往两人身上洒雪花，一个没收住，又喷了许泽一脸。 　　林奕手里拿着刚充好气的气球，斯斯文文的朝许泽头上打了一下，打凹下去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 　　“干什么呀林奕哈哈哈哈哈” 　　好好的帅哥一下变成了圣诞老人，苏栎虽然自己头顶也遭了殃，却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其他人见状也都笑得越发猖狂。 　　苏栎推着许泽往教室里面走，其他人又开始在门口守株待兔，寻找下一位幸运受害者。 　　苏栎扫了扫他头上的雪花，拱手道“恭喜发财，红包嗯哼？” 　　许泽刚才被一群人闹懵逼了半晌，看着苏栎手心，木木的和他击了个掌。 　　“噗”苏栎差点被他笑死，直起腰在兜里摸来摸去，在许泽好奇的目光里，往他手心一拍，真掏了个红包出来。 　　许泽眼睛一亮，把那个红包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的居然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那个，字不重要，我买错了”苏栎略窘的搔了搔头，把那个红包又翻个面挡住“好了，快揣好” 　　许泽欢喜的点头，没舍得把红包对折，平平坦坦的放进了抽屉里的书本夹层，笑着道“放好了，这样就没人抢了” 　　苏栎坐在他旁边，配合道“谁敢抢，给我家小朋友的压岁钱，抢了栎哥帮你收拾他” 　　许泽嘴角的笑还没收下去，苏栎道“别高兴得太早，不是白给你的” 　　“嗯？”许泽扬起脸看他，苏栎拍拍他的头道“收了哥的压岁钱，那明年，哦不对，今年！今年小朋友是不是要争点气，争取少生病？” 　　本来昨天是要买“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着急赶去看电影，随手抓了一封红包，里面十个全是祝人新婚快乐，苏栎莫法，也只能硬着头皮送。 　　许泽似乎收到这个百年好合也很满意，显而易见的高兴，朝苏栎道“有哥哥的压岁钱，一定不生病” 　　后门依然闹哄哄的，在第六波受害者顶着一头彩带和雪花进门后，第七波翻了车。 　　柏石喷了对方一脸，大喊“元旦快乐！”高兴得跳脚。 　　旁边人看清门口的人，轰然作鸟兽散，林奕反应不及，还好邓鹏拉了他一把，门口只留了个柏石和老秦面面相觑。 　　班上一瞬间回到正轨，柏石苦笑着朝老秦鞠了一躬，倒退着往位置上面走，班上人几乎都在憋笑，老秦把柏石吼住“跑什么跑，过来打扫干净” 　　柏石轻轻的哦了一声，走回原位，在全班的目光里，踮脚伸手在老秦脸上甩了两巴掌。 　　“？？？” 　　“卧槽，柏哥！” 　　老秦还没发作，柏石挥着两手的泡沫道“秦老师，要不你去洗个冷水脸，这也打扫不干净啊” 　　“……”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苏栎在老秦背后朝柏石竖大拇指，朝他打了个手势“有你的” 　　许泽甚至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老秦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抹了一把脸，拧眉道“邓鹏，柏石，林奕，有你们几个吧？爱玩是吧，上午先把教室扫干净，下午去给我打扫公区，负责的同学今天不用扫了” 　　班上土拨鼠似的冒出几声稀稀拉拉的欢呼，邓鹏一脸不情愿，苏栎在老秦后面懒洋洋的举起手“秦老师，不公平” 　　老秦最烦苏栎起哄，每次一有他在，煽风点火事儿就小不了，他没好气地道“你又有什么意见？” 　　苏栎笑笑“没意见，就是多加一个名额，虽然你没看见，但是我觉得做人要诚实，也罚我下午去打扫卫生吧” 　　老秦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随便一挥手允了。 　　虽然不知道苏栎脑子犯什么抽，但邓鹏心知肚明，这懒货是不可能真去干活的，从小开始，平时和苏栎一起挨罚，几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邓鹏全包，要苏栎弯腰捡捡垃圾，他那金贵的腰板都宁折不弯。 　　更何况这种苏栎自告奋勇的情况。 　　果然，当天下午。 　　1班的公区在后校门，栅栏边一人宽的小道，四人一起下的楼，羽绒服里面都套着统一的合唱服，简单撞色长T，和校服无甚差别。 　　邓鹏和柏石提着垃圾桶，林奕负责夹地上的塑料袋，纸片以及各种水瓶，泡面桶。 　　苏栎十分负责的在前面给他们开路。 　　今天半下午都用来唱歌，四人本来也不想回教室排练，在楼下硬生生耗到了元旦汇演开场。邓鹏和柏石晃着空空荡荡的垃圾桶，招呼道“走了，回去站队形” 　　苏栎朝后校门走“你们先回去，我去校门口拿个东西” 　　邓鹏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见苏栎已经跑了起来，于是和其他两人先回了教室。 　　刚回教室，班上果然在编排队形，许泽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朝门口看去，见林奕缀在最后面进门，问道“苏栎呢？” 　　邓鹏朝他挥了挥垃圾桶“和垃圾一起丢了” 　　许泽：…… 　　聂雨晴把邓鹏三人塞进队伍，给苏栎留了个邓鹏边上的位置“好了，大家记住就按这个站，苏栎还没回来，到时候就站邓鹏左手边，邓鹏你记得给他说一下” 　　她话音刚落，许泽幽幽开口“苏栎比邓鹏高” 　　邓鹏：…… 　　聂雨晴打量了邓鹏一眼，把邓鹏往旁边牵了一个位置，朝邓鹏道“那好，按身高站嘛，你到时候给他说站你右手边” 　　邓鹏看了看许泽，许泽十分嘴欠的道“知道了，站我左手边” 　　……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北风刺骨，但汇演的开场舞热情似火。 　　苏栎为了避免某个粘人精来找他，提前给许泽发了消息“我晚点到，记得给我搬凳子” 　　等苏栎到操场的时候，场内边缘的夜灯已经亮了起来，操场中央一片漆黑，除了台上的舞台灯光和底下观众席偶尔的荧光棒闪烁，以及没有荧光棒的同学，拿起的手机闪光灯照亮些许区域和脸庞。 　　台上正在表演第二个节目，苏栎掏出手机：呼叫许老师 　　许泽回得很快：？ 　　苏栎：夜盲，找不到班级了，快来接驾 　　1班的位置在第一排，许泽虽然坐得微微靠后，依然被场内的音响震得胸腔砰砰跳，因此他拖着两条板凳钻去了最后排，在所有班级后面，同时视线好，能够看见操场东南西北几个大门。 　　因此几乎是苏栎刚进操场，他就奔过去了。 　　苏栎还在手机上和他发消息，突然脖子上被挂了条围巾，熟悉的体温和味道，苏栎不喜欢围围巾，冬天连高领都懒得穿，总觉得憋闷。 　　但许泽又老是乐此不疲的把自己的围巾往他脖子上绕，苏栎逆反的扯了下围巾，许泽直接抓开他的手，把那条厚实绵软的围巾在苏栎脖子上绕了两圈，差点把苏栎半张脸盖住，闷死在里面。 　　“就围一下”许泽和他打商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蒙上了口罩。苏栎脖子上面还挂了个沉甸甸的玩意儿，妥协道“行吧” 　　说罢推着许泽往前走，许泽要去暖他的手，被苏栎往前推了几步，再一转头，咔嚓一声，眼睛被闪光灯晃了一下。 　　苏栎挪开相机，朝许泽笑了一下“过来看看” 　　两人凑在一起，屏幕里的许泽，发丝轮廓逆着光，被路灯照得微亮，他背后是人山人海的浪潮和舞台，一堆荧光棒和闪光灯摇晃，苏栎微微一笑，这片舞台和观众没有主角，许泽站在画面正中央，是他一个人的主角。 第48章 照片 　　苏栎不是个喜欢记录的人。 　　朋友圈的朋友发照片，关于美食，风景，记录生活，他一度觉得不可理喻。即使曾经有过买相机的念头，也只是为了装13。 　　拍照的话，手机和相机，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苏栎前段时间找了几个会用相机的朋友，好好钻研了一下，在某个朋友的相册里看见了他女朋友形形色色的照片，心念一动，当下决定要买。 　　许泽长这么好一张脸，不多拍几张照太可惜。 　　苏栎觉得第一张照片拍得不咋地，光线有点昏暗，关键是主人公还没取口罩，苏栎调了下相机模式，对着许泽又是一通咔擦。 　　他抬起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班？” 　　许泽在教室看了演出表，不假思索道“还早，我们倒数” 　　于是，两人趁着时辰尚早，鬼鬼祟祟的从操场西门溜了出去。 　　体育场馆外光线不错，一二楼都关着灯，在这举校欢庆的时刻鲜有人来。 　　门口伫立着俩灯笼似的电灯泡，忽明忽灭的光和拍鬼片相差无几，苏栎把许泽拉到那比较稳定的灯泡下一站，许泽抬眼扫了扫那半死不活的灯光，正要朝某大摄影师要个理由，苏栎笑道“条件有限，模特理解一下” 　　许泽接过去他的话“了解，朦胧美” 　　苏栎乐得往后捎了一步，举起相机微蹲“上道” 　　不得不说，许泽还是很适合做模特的，即使是穿着臃肿的羽绒服，依然挡不住少年身上的挺拔和自信。 　　苏栎猛地在一通咔嚓声里捕捉到什么，不用他仔细琢磨，从他把自信两个字安在许泽身上时，这种既违和又匹配的感觉来得无声无息。 　　和他记忆里的许泽违和，但和现在的又无比匹配。 　　苏栎举着相机的手往下垂，露出了自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泽，恍然发现，这个内敛害羞的男生，在一学期里，变了好多。 　　从一开始和他说半句话能抖成筛糠，到现在能面不改色的和他说些荤话。 　　苏栎很难说出来这种反差，是润物细无声的变化，以至于他根本没察觉，许泽在短短几个月内恍若换了个人。 　　苏栎对许泽的这种变化没理出个头绪，一边觉得怪异一边觉得正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根本没有必要深究，于是干脆抛到了脑后。 　　许泽看他不拍了，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哥哥拍完了？” 　　苏栎调出相片给他看，被许泽托着手摁了回去，相机被换成了前置摄像头，苏栎在前许泽靠后，两颗头都被装进了镜头。 　　许泽微微一笑，勾着苏栎的另一只手，把两枚戒指也放进了镜头，按快门的一瞬间，清脆的一声响，画面定格。 　　操场的舞台灯光晃来晃去，在那一瞬间晃上了体育馆窗格。彩色灯光一闪而过，依然只有路灯在发着明明灭灭的朦胧光线。 　　狂欢过后，是一地狼藉。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半个月，许泽开始和苏栎互相当起了监工，都希望对方考得好一点，对自己几斤几两，是全没点数。 　　许老师在身为男朋友之后，依然以不好意思为搪塞，准时准点给苏栎发学习视频，却不愿意实行线下教学，苏栎郁闷归郁闷，视频还是得好好看，时不时敲个电话过去试探许老师，往往在许泽手忙脚乱接起来之后，苏栎又不问学习上的正经问题，插科打诨信手拈来。 　　苏栎给的压岁钱没压住病灶，许泽一开年就各种感冒咳嗽轮番上阵，口罩直接焊在了脸上。 　　邓鹏一开始还怂恿苏栎玩游戏，平均三小时一个电话拉苏栎上线，苏栎烦不胜烦，邓鹏十分活该的被拉黑了。 　　直到期末考试前一天傍晚，苏栎突然想起来，他爸寒假要搬家去北城，他下学期也得住校，模型他又带不走，决定先寄养到邓鹏家里，于是把某只傻鸟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苏栎】：出来出来，有点事 　　邓鹏收到苏栎消息的时候，心里漏了一拍，他正打算给苏栎打电话，问问表白墙上那几张照片是什么情况。 　　本以为苏栎找他也是为了照片这事儿，结果苏栎除了找他当工具人，给他交代了一些宝贝模型注意事项，一字没提表白墙。 　　邓鹏嗯嗯啊啊的应了，最后问苏栎：你和许泽谈恋爱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吗？ 　　表白墙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百来条，邓鹏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苏栎是个什么状况。 　　【苏栎】：我怎么知道谁知道，谁知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邓鹏】：…… 　　虽然有点绕，但没毛病。 　　我谈恋爱关别人屁事。 　　苏栎不用□□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所以应该完全不知情，但许泽呢？ 　　邓鹏没有许泽的联系方式，截了表白墙的屏，思前想后，不知道该不该给苏栎发，最后想了一通，明天就期末考试了，还是能瞒就瞒吧。 　　苏栎倒是没察觉到邓鹏的反常，因为按照惯例，第二天期末考试，今天晚上起，他的手机就得上交，苏栎提前给许泽发了条微信：今天别录视频了，早点睡 　　没收到回复，苏栎也没介意。 　　提前把手机放到了苏彬武卧室，作为一个差生，难得有了为考试养精蓄锐的想法，早早的爬上了床。 　　睡觉前苏栎还在想许泽会不会已经把视频录好了，可惜，许老师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苏彬武桌上的那部黑色手机关了机，自然没再亮起，苏栎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不知道的是，即使他不发那条消息，即使手机不关机，他今天也收不到视频。 　　苏栎有一点点记挂第二天的考试，但差生做惯了，于是没心没肺的一觉睡到天明。 　　去学校的路上，不知道是因为修养得当容光焕发，还是考试养人，苏栎总有意无意的收到了诸多视线。 　　期末考试的早晨，临时抱佛脚虽然悬，但总有点希望。苏栎一进教室，却没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反而是七嘴八舌的噪音，当他在后门出现后，沉寂蔓延至整个班级，那效果不亚于班主任。 　　苏栎不明所以，对着一群动不动往他这边瞟的人，笑着调侃了一句“看我干什么，大家继续啊” 　　他自己蒙在鼓里，完全没意识到此话一出，众人越发僵硬的神色。 　　班上依然安静如鸡，许泽还没到教室，苏栎把包里的早餐掏出来，旁若无人的放到了许泽桌上。 　　所有人都为苏栎坦然的态度震惊。 　　不禁有人开始嘀咕：别人早恋都要藏着掖着，更何况他们还是…… 　　苏栎朝周围一扫，所有人便把目光都收回去，他毫没注意到怪异，从包里翻出一个写着身体健康的大阿福，偷偷放进了许泽桌肚。 　　他以为这一切都没人看见，但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 　　邓鹏实在看不下去，往右移了一个座位，坐在许泽位置上，朝苏栎道“复习得咋样？” 　　苏栎见鬼似的瞧邓鹏一眼，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来问他学习。 　　事实证明，不光邓鹏的筋搭错了，柏石随他，也屁颠颠的凑过来“表……”他按捺不住八卦的天性，猛然被邓鹏瞪了又瞪，只能噎了回去“表，表栎哥，语文书借我用一下” 　　…… 　　苏栎瞄他一眼，把语文书丢给他“少攀亲带故的” 　　柏石拿了书也没走，和邓鹏凑在一边大声朗诵琵琶行，苏栎莫名其妙的盯着他俩，自顾自复习去了。 　　直到早自习下课，班上同学开始搬动桌椅，许泽都还没出现。 　　期末考试各考场有信号屏蔽器，苏栎本来想着带不带手机来其实都没差，但他现在想联系许泽，倒是成了难事。 　　与此同时，林奕也很反常，居然和邓鹏他们一起作妖，从早读开始，几人就一直和苏栎寸步不离。 　　林奕看见表白墙上两人照片时，并不觉得惊讶，他只觉得苏栎和许泽挨在一起拍照，牵牵手是再普通不过的关系好的表现，但却被评论里面的妄加揣测和污言秽语吓了一大跳。 　　苏栎借了邓鹏的手机往外走，想找个信号还不错的地方，给许泽打电话，却发现他没有记电话号码的习惯，唯一记得的就是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的苏彬武以前的号码。 　　邓鹏的手机登不了他的账号，苏栎正打算把手机还给他，屏幕闪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刷的被邓鹏抢了回去。 　　苏栎略微皱眉，邓鹏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额头上都渗出了几丝冷汗“那，那什么，要不我们先去考场？许泽可能打算踩点来直接去考场呢？” 　　邓鹏心里比苏栎还慌，他不知道许泽为什么今天没来上学，踩在期末考试这个节骨眼上生病？还是因为…… 　　他不敢往下想，因为他确确实实的发现，苏栎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柏石也发现了这一点，号称百事通的他没再打听八卦，推着苏栎往楼下走“是啊是啊，先去考场，我看监考老师都下去了” 　　他和苏栎在一个考场，邓鹏对这一点还比较放心，毕竟要按在以前，苏栎还在最后一号考场的时候，整个考场没一个不是熟人，到那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苏栎扒拉开一群人的手转了个身“你们先去，我回趟教室，笔袋没拿” 　　邓鹏几人站在原地，没往楼下走，也没再跟着苏栎回教室，十来年的交情，他知道苏栎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是个心细的，要是他缠得太紧，这人一定会警觉。 　　邓鹏靠在楼道口长叹了口气，林奕问道“栎哥和许泽，真在谈恋爱啊？” 　　“嗯” 　　柏石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所以许泽为什么没来考试？是被家里人知道了还是不敢来？”他接受得很快，但想到苏栎刚才的样子，总觉得有一股浓浓的不安。 　　邓鹏划开手机“不知道许泽什么情况，但苏栎肯定不知道，最近这两天他拿不到手机，千万别让他听见啥，等期末考试考完再说吧” 　　林奕沉默半晌“到底是谁拍的照片，把别人的隐私公布到表白墙上，这样做犯法的吧？” 　　林奕向来温温和和，语气都没变过调，现在却显而易见地带了怒气。邓鹏给表白墙发的消息没得到回复，发照片的人匿了名，配上不阴不阳的文案，比阴沟里的老鼠还恶臭。 　　邓鹏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找人问表白墙的账号是谁在管，不管是谁，被他找到了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他不可能不给自己兄弟出这口气。 　　苏栎回教室拿笔袋是幌子，他跑了趟办公室想问问老秦，但办公室里的老师几乎走光了，只得作罢。 　　铃声两次敲响。 　　考场里的众人鱼贯而出，苏栎窜的飞快，柏石挤来挤去没追上，只能无力呐喊“栎哥，等等我！” 　　他的呼唤被淹没在了讨论答案的嘈杂声里，苏栎风急火燎的回教室，许泽的座位不是空的，而且那个人苏栎认识，隔壁班的，来1班考试而已。 　　苏栎跑得急了，又在走廊上等了会，班上同学陆陆续续都回来了，那个大阿福还乖乖的摆在空荡荡的抽屉里面。 　　苏栎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语文没了，这可是许泽的强势科目，期末复习算是泡汤了。 第49章 退学 　　苏栎中午又去了一趟办公室，这次老秦在了，但老秦没接到许泽的请假电话，属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苏栎觉得奇怪，这份奇怪不是来自别人，而是他自己。 　　许泽生病旷课是常事，所以旷考其实应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苏栎自己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以前不考试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但他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这种心神不宁，从早上踏进学校的瞬间，就如影随形。 　　下午考完数学，这次柏石没被甩掉。 　　倒不是他追上了，是苏栎专门在走廊等他，柏石成绩一般水平，但活像个蜘蛛精，学校社交网星罗棋布，苏栎跟他一起回教室，一路上不知道见他和多少人打过招呼。 　　两人碰上了邓鹏和林奕，又在上楼的时候撞上了李安然和宁小燕。 　　柏石一看见学习委员，两眼放光的冲过去“学委！快告诉我，你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多少，是不是-1？” 　　李安然愣了一下回过神，直接把手里的试卷递给了柏石“我也不确定，你看看？” 　　苏栎把卷子从柏石手里抢过去“什么玩意儿？-1？我怎么算的是20？” 　　李安然看他还有心思和柏石斗嘴，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心里舒了口气。 　　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微微松了脊背。 　　“不是吧，你们都算出来了？”邓鹏吼了一声，原地一个起跳，几个男生哄闹做一团，苏栎攥着卷子往教室冲，一边伸手格挡后面这一群九阴白骨爪一边翻试卷“先让我看看啊……0？” 　　柏石首先道“估计要么是我对，要么是安然对，毕竟我们的答案最接近” 　　“咦……” 　　话音刚落，就收获了一阵嘘声。 　　几人已经走到教室外墙的转角处，苏栎正要转身把卷子还给李安然，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有些人怎么还有脸来考试啊？” 　　除苏栎外，所有人面色一白。 　　邓鹏站在苏栎身后，目光锁定对面的吴青。 　　要是放在平时，他早一拳甩出去了，但苏栎现在还不知情，所以邓鹏没动手，他拽了苏栎一把“栎子，陪我去上厕所” 　　林奕也冷冷的扫了吴青一眼。 　　吴青向来对许泽和林奕这种柔柔弱弱的男生有一种天然的蔑视，现在被林奕不阴不阳的看了一眼，不知道触到了他哪个点，一点就着，冲林奕道“怎么，还跟着他混，你也想搞基？” 　　李安然手里握了本教辅资料，在搞基两个字出来的一瞬间，伴着书页划破空气的声音，整本教辅劈空砸了过去。 　　没砸中，撞在一边的门框上“砰”的一声。 　　宁小燕错愕的转头，看见了女生泛红的眼眶“安然？” 　　李安然气得眼圈发热，从昨天看见那条动态起，各种情绪错综复杂，最后取而代之的，还是愤怒。 　　苏栎不喜欢她，没关系，但好歹是她暗恋了一年半的男生，被不怀好心地这样放到网上，在全校的视野里被议论和指点，这才是她最受不了的。 　　宁小燕知道李安然暗恋苏栎，但从今天早上开始，李安然一点看不出来失恋的意思，反而在所有人都议论苏栎的时候，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宁小燕本来以为她是难过和震惊过了头，一时难以接受，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李安然在1班一年半，从来没为什么事情和别人红过眼，现在这本书不由分说砸过去，直接把吴青吓在了原地。 　　他弯腰捡起那本书，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了面子“你有病啊李安然？关你屁事？” 　　说着就要把书给女生丢回去。 　　吴青再怎么说也是一个170以上的男生，力道弱不到哪去，这一扔没砸中到也罢，要是砸中了或者是砸到其他人，不流血不太可能。 　　就在书角脱手而出的刹那，苏栎直接给他拍了下去。 　　邓鹏拉人去上厕所未遂，苏栎脸色转白再回归正常，只用了片刻。 　　书脊重重的砸上地面，发出一声又闷又重的脆响。 　　苏栎脸色不好，肉眼可见的不好，从早上开始酝酿的古怪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没看周围人是什么脸色或者是眼神，转头问了吴青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呵”吴青以前再怎么说也是跟着苏栎混的，现在突然被苏栎冷不丁扫一眼，腿还是不太争气，他正要开口，邓鹏突然一个暴起“吴青你他妈想死？” 　　被苏栎拦住了。 　　苏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单手按着邓鹏，问吴青“你继续说” 　　邓鹏清楚得很，问题大了！ 　　某人按着他的手都在抖。 　　周围已经渐渐聚了一小圈人，都心照不宣的朝苏栎看，李安然和林奕走到旁边把一群人散开“有什么好看的？” 　　吴青眼神闪烁，看了眼邓鹏，理直气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全校都知道了” 　　苏栎站在原地：全校都知道了？ 　　下一秒， 　　他连忙拔腿往办公室跑，一群人不明所以的给他让道，邓鹏第二个追上去，林奕和柏石在后面跟上，三人站在办公室外，不知道门内苏栎和老秦说了些什么。 　　这是今天苏栎第三次跑办公室，三趟三个结果。 　　邓鹏头探得最进去，柏石凑到他身后，刚一凑近，感觉邓鹏浑身猛然僵硬，他抬眼往室内望去，苏栎背对着众人，但老秦嘴里说的话清清楚楚掷地有声“退学了，下午来的电话” 　　苏栎笑了一下“退学？”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又或者是触发了他特定场景下的条件反射。 　　老秦被他这一声笑出了鸡皮疙瘩，虽然苏栎这倒霉孩子天天笑吧，但他不是和许泽关系还挺好？好朋友退学了就这反应，那还跑办公室来问啥问，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有多兄弟情深呢。 　　苏栎还站在对面没动，嘴角的笑纹丝不动“为什么退学？” 　　老秦喝了口茶，靠坐到椅背上，“这苏栎啊，同学隐私我还是要尊重的，你可以直接去问许泽啊？你们不是关系还挺好的嘛” 　　“嗯” 　　苏栎没再说什么，淡定得不得了。 　　以至于门口的邓鹏三人都以为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老秦说错了。 　　见苏栎面色如常的出来，三人两左一右“什么情况？” 　　苏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邓鹏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陪你去问问许泽？” 　　苏栎不说话。 　　林奕在一边干着急“栎哥，你先别多想，说不定许泽只是因为生病了，或者是缺钱？我们先去找他，一定能解决的” 　　林奕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昨天表白墙上出了那档子事，今天许泽就退学。 　　苏栎更想不明白，脑子里面各种声音混乱得几乎要把他闹晕，他好不容易眼前清明了一点，转头看柏石“现在可以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柏石和另外两人都被他这种客气的语气炸起一身寒毛，柏石朝邓鹏投过去求助的目光，邓鹏简直要厥过去了，眼看瞒不住还不如全盘托出“你自己看” 　　他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调出□□，为了避免让苏栎看见那些不入流的评论，邓鹏直接保存了那张聊天记录，调开相册才递给苏栎。 　　苏栎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邓鹏惊恐的看着林奕，一个大老爷们，眼里都要泛泪了。 　　苏栎和他认识十多年，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谢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苏栎仔细的看聊天记录，几人惊惶不定的瞟苏栎，吴青本来想追过来看热闹，在半路被黄大钟逮住撵了回去。 　　他坐在教室里，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害怕露馅，正在教室里坐立难安之际，后门被轰的推开了，苏栎一脚踹中他椅背，闹了个人仰马翻。 　　吴青脸色铁青，纳闷这几人怎么知道这么快，身上又连续中了几脚。 　　苏栎根本不知道是吴青搞的鬼，他站在一边“一人一脚就行，别踢多了” 　　邓鹏，林奕，柏石踢完就收，苏栎还弯腰朝吴青解释了一下“之前一直没找你麻烦，你是活得太安逸还是以为过去了？这是算的开学那会儿的账” 　　“下次再想说风凉话，想好再说，我他妈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关你屁事。” 　　一整个学期，苏栎在班上消消停停，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这货高一天天和外校约架的日子了。 　　吴青被几人合伙霸凌了一通，屁都没敢放一个，旁边的人看苏栎这般嚣张，虽然心里不虞，但没人敢出声，只能闭嘴。 　　苏栎看了表白墙上的东西，心里没什么波澜，他从始至终不认为和男生谈恋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回事再怎么闹，也应该归咎到早恋上，关性别什么事？ 　　现在的重点，是许老师遇到什么事情，居然年纪轻轻就辍学了。苏栎今天没带手机，联系不上他，难免心里有点着急。 　　教室里喧闹了一阵，几个始作俑者又推门出去了，重归寂静。 　　身后议论声渐起，苏栎突地想起什么，“啪嗒”重新推开门。 　　…… 　　他迎接着众人惊诧的目光，从许泽抽屉里拿回了那个大阿福，出去了。 　　苏栎拍了拍大阿福憨态可掬的头，准备找许老师对质去。 　　考完数学还剩一节自习课，邓鹏几人见苏栎迈步往外走，没有上课的意思“去哪？你知道许泽住哪吗” 　　苏栎瞟邓鹏一眼，把阿福揣兜里“去他家干嘛，我回家去” 　　邓鹏怔愣半晌，突然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不对吧，退学还是小事？ 　　他还在原地踟躇，柏石问他要不要跟上苏栎的时候，后者已经飞快下楼了。 第50章 解释 　　苏栎就是这样，越在意什么事情，越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的确先回了家，霹雳啪嗒掀开门，直接冲进苏彬武卧室拾起手机，在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发现昨晚发的消息对方没回，刚才发的也一条没回。 　　鉴于许泽每条消息都秒回的习惯，只能证明反常。 　　苏栎心里的焦虑更甚。 　　太仓促了。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昨天还好好和你筹备期末考试的人，今天就宣布退学，甚至联系不上，苏栎揣上手机和钥匙，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他知道许泽住哪，知道许泽在哪里打工，所以他尽管心里着急，但依然有底气的，见到人问清楚就好了，苏栎是这么想的。 　　坐出租去名桦公寓的路上，苏栎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都不能支撑许泽这么匆忙的退学。 　　除非是他那些混账家人逼的。这是唯一的可能。 　　苏栎下出租往小区门口走，步伐飞快，中午下了场阴雨，苏栎溅了一裤腿的泥点子，到门口的时候没瞧见路边的台阶，差点一膝盖跪上去。 　　门卫在玻璃窗内听广播，苏栎敲了敲窗口“大爷，我找人” 　　“哪个？” 　　“许泽”苏栎不假思索的报了许泽的名字，见大爷一脸迷茫，皱着眉头翻他的花名册翻了个底朝天，苏栎才突地想起来要报业主的名字。 　　但这是许泽他妈给情人买的房子，这下苏栎是真不知道了。 　　这物业大爷看起来记忆力应该不怎么好，苏栎专门在手机里翻出许泽的照片“这个男生，一中的，应该经常穿校服。” 　　大爷扒拉下脸上的老花眼镜，瞧了瞧苏栎的照片“这个……没有这个小伙子啊” 　　苏栎明显不信，看里面出来另一个物业，招呼道“大哥，你记得你们小区有个叫许泽的高中生吗？” 　　大哥搔了搔头“我们小区每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哦，姓许的没几户，有高中生的，许泽还真没听过，你确定他住这？” 　　苏栎点点头，把手机凑上去“他一个人住” 　　大哥探过头看看照片，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肯定没得，我天天守门口，看都没看见过这男娃儿” 　　？？？ 　　苏栎收回手机，迷茫的看了眼小区内部，那股脚踏实地的感觉突然失了半寸。 　　他拿出手机懵了好一阵，想找个人，但不知道能联系谁。 　　许泽认识了邓鹏，林奕，柏石，苏栎认识谁？ 　　他认识的，和许泽有关的人，许灵均，阮篱？？？或者是他无意间得到的许家地址？许泽会在许家吗，但是许泽为什么没在这呢？ 　　苏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重新拦了辆车，他到许家的时候，又是傍晚黄昏。 　　这次苏栎没犯蠢，走对了门，他刚报出许霆军的名字，小区内部开出一辆帕加尼，物业单看那辆车车牌和车标，就直接招呼了一声“许先生等一下，这个男生刚好是来找你的” 　　帕加尼前排车窗缓缓摇下，苏栎第一眼看见了副驾驶的阮篱，他朝后排望了一眼，空空荡荡。 　　许霆军看了眼苏栎，几乎是一下便认了出来“小同学？你怎么来这了” 　　苏栎本来还觉得既熟悉且陌生，许霆军一开口，突然脑子灵光一现“是你？……” 　　他站在车窗外呆滞了半晌“你是许泽亲爹啊” 　　原来许泽他爹上次亲自来给他开家长会了？许泽怎么没和他说，当时苏栎和他提，他似乎也没反驳。 　　许霆军本来怒气满盈的脸在见到苏栎后缓和了许多，但听见苏栎提到许泽，脸色立马一板“你来找他的？” 　　苏栎对许泽亲爹的抽象印象都是从许泽嘴里知道的，自然算不得好，加上阮篱坐在旁边，苏栎开门见山“对，他为什么退学，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阮篱坐在副驾驶，心都要跳出来了，苏栎怎么找来了？ 　　还认识老爷子？ 　　他哥现在几乎是被老爷子关在医院的状态，昨晚还好好交代他想办法联系苏栎，今天他就要辜负他哥了。 　　许霆军正要当着苏栎的面骂许泽一顿，阮篱连忙插嘴道“读不下去了就不读了呗，就他那个屎成绩，还不如去当兵” 　　苏栎没理阮篱，朝许霆军道“许泽成绩不好是有原因的，已经进步很多了？” 　　许霆军想起上次家长会苏栎对许泽的评价，看来苏栎一副被他儿子骗的鬼迷心窍的样子，对许泽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进步个屁！” 　　这一吼，把阮篱和苏栎都吼住了。 　　苏栎不知道为什么许霆军对许泽这么不满，正要开口，许霆军便道“你给我说说，他成绩不好是什么原因？” 　　苏栎一心想帮许泽在他亲爹面前找回点好感“许泽平时辅导我功课，他真的特聪明，我这学期靠他帮忙都进步很多，他考不好是因为紧张，你知道他的社恐吗？” 　　“……” 　　阮篱崩了。 　　许霆军像听见什么笑话，以为苏栎只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完全不知道他这混账儿子骗了人家多少，于是朝苏栎道“同学，你和许泽关系很好？” 　　苏栎点头。 　　许霆军重新把手放上方向盘“我告诉你啊，以后眼睛擦亮，这种就属于猪朋狗友，交朋友记得离这种混账远点，他说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十句里挑不出一句真话” 　　苏栎眉头越蹙越深“你确定你说的不是许灵云？” 　　阮篱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忙想打断“就是许泽！” 　　苏栎心里窝火，恨不得把阮篱揪出来打一顿，但长久的偏见自然不能在一朝一夕更改，苏栎这一点也是清楚的，不想再和这俩人纠缠，只是问许霆军“是你给他办的退学？” 　　许霆军被苏栎的理直气壮顶了一下“对啊” 　　苏栎沉默“经过他同意了吗？” 　　许霆军“我是他爹，我干什么还需要经过他同意？” 　　苏栎简直觉得这一家子不可理喻“他又没花你的钱，你凭什么退他的学？” 　　“他没花我的钱？”许霆军气笑了“他又是怎么给你说的，不花我的钱，就许灵云这种败家玩意儿，他还能自己挣钱？” 　　阮篱在一边嚷了一声，不太及时。 　　苏栎双手扒住车窗，“关许灵云什么事？” 　　许霆军和他隔着车窗对峙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同学根本连他儿子真名都不知道，叹息道“小同学，他连真名都没给你说，你还跑来给他打抱不平啊” 　　阮篱已经不敢去看苏栎的脸了，只在心里盼着他哥知道的时候，不要一气之下厥过去。 　　苏栎扯了下嘴角，呐呐道“什么真名？” 　　许霆军指了指后座“来，你上车，我带你去见这混小子” 　　苏栎太阳穴突然跳个没完，坐上车后座，重复了一遍“什么真名？” 　　许霆军只说“等会叫他自己给你说，他要是不规规矩矩给你道个歉，你可别原谅他，对好朋友都这个德行，我看这小子真没救了。” 　　阮篱躺在副驾驶上生无可恋，完蛋了。要真是好朋友就万事大吉了，这他妈不是好朋友，是男朋友！ 　　他哥这次不掉层皮是万万不可能。 　　苏栎靠在后排，双手插进兜里，摸见了那个阿福，拽在手里捏得死紧。 　　他一直以为，他不笨。 　　车内开了暖气，比外面舒服了不知道几个度，苏栎把下巴埋进衣领里，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苏栎差不多所有事情都想清楚了。 　　下车前，他朝许霆军确认了一个问题“您有几个儿子？” 　　阮篱还在垂死挣扎，接嘴道“两个啊” 　　许霆军没反驳，毕竟阮篱也算他半个儿子。 　　苏栎朝阮篱笑了一下“加上你的话，是两个对吧？” 　　…… 　　阮篱瞬间毛骨悚然，苏栎思路这么清楚的吗？他解开安全带，在心里给他哥默哀了一百八十遍。虽然他不太喜欢苏栎吧，但现在细细想一下，好像他哥也挺过分的。 　　许泽心浮气躁的躺在病床上，单是拔针就拔了十来回，统统是无能狂怒。 　　这次之所以闹这么大，全是他自己最近太飘了，昨天下午犯病被送医院，他妈给他收拾住院的衣服，直接搜出了一大堆烟盒。 　　许老爷子盛怒之下，又阴差阳错在自己书房地毯上发现被燎黑的几根金线，气得大发雷霆，不留余地的把他的学退了，许泽现在手机被缴，与世隔绝，特别是联系不上苏栎，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抽个屁的烟。 　　杜云女士一直在屋内守着他，这次就连她，都站在老爷子那边，许泽是真没辙。 　　许霆军和阮篱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许泽这一副只剩半口气的样子，许霆军当场拍了下门“看着就晦气” 　　杜云女士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许泽一看门打开就想往外冲，语气也不善“我他……我都说了，这次是真不抽了，我这两天考试，你不能等我考完再关？动不动就关人，你以为现在还是封建社会？” 　　阮篱直想冲上去捂住他哥这张烂嘴，嚷道“哥哥哥！” 　　许泽压根不往他那儿看，一个余光都懒得给许霆军“叫魂啊，吵死了！” 　　杜云看见阮篱后面还跟了一个人，在门外也不做声，露出的半张脸看起来清秀瘦削，就是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的，白得不像话。 　　杜云向来喜欢他们这种半大孩子，看了许霆军一眼“后面这孩子是谁？” 　　许泽也听不见几人在门口咕噜些什么，又要发作“要聊把门关上聊，冷死了” 　　阮篱脸皱在一起，朝许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苏栎站在门外，许泽的角度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杜云看苏栎闷闷的，话也少，微笑主动道“你是许泽同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许泽只能吃病号餐，许霆军来医院，根本不是看他儿子，而是专门来接老婆去吃饭的。 　　许霆军挽上老婆的手，压根懒得管许泽，见苏栎不进门也不说话，就僵硬的站在门口，摇头的幅度也小，和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比起来，像换了个人。 　　两夫妻见苏栎婉拒了自己热切的邀请，也不强求，只朝阮篱千叮万嘱“我们回来之前，把你哥看好啊” 　　阮篱笑着答应，目光却落在苏栎身上。 　　等许霆军和杜云走远了，许泽把针一拔，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快快快手机给我，我得去找苏栎解释一下，你帮我把风，我尽量快点回来” 　　许泽上身规整的病号服，下半身穿的还是私服，现在裹上外套就往门口冲。 　　阮篱想拦他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苏栎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终于开口“解释什么？” 第51章 胃疼 　　许泽眼前白了一瞬，差点没站稳。 　　阮篱心知自己不能再站在这，往外撤了几步，手上使了大劲，把苏栎推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了。 　　剩下的就交给他哥了，要杀要剐他都管不了了。 　　VIP病房的暖气足得很，苏栎浑身都冷透了，指尖缩在袖口里发抖。 　　许泽爬起来得着急，见到苏栎后脑子里阵阵嗡鸣，断断续续的咳嗽。 　　苏栎没动，眼都没眨一下。 　　许泽脑子里发黑发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苏栎怎么找到这的，还是和阮篱，他爹一起来的？ 　　他一边咳一边伸手去拉苏栎衣袖“哥哥，我……” 　　要说的太多，许泽找不到从何开口。 　　苏栎抬起手避开他指尖，从兜里摸出那个大阿福，递给许泽“送你的” 　　许泽又惊又喜，往前走了几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还送自己礼物，哥哥不生气？ 　　他几乎算的上喜出望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似乎没什么大不了，苏栎都不介意，亏他还每天提心吊胆的。 　　苏栎抬眼“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 　　许泽被他盯得心里一惊，只是木讷的问“什么事？” 　　“自习室的兼职，你不需要的吧？” 　　许泽四肢百骸的血液被冰封了须臾，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自己难看还是苏栎难堪。 　　他手里握着那个泥娃娃，指骨关节的血色褪尽，眉眼是病态的疲倦，脸色却比不上苏栎的半分惨白。 　　苏栎一阵口干舌燥，声带沙哑得不像话“你找别人去的？” 　　少年纯正的嗓音蒙上了一层阴翳，许泽后槽牙都要磨出血了，喉结滚动了一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声音极度心虚，低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苏栎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看着许泽，双眼像被强光晃了似的猝然一眨，毫无预兆的一阵汹涌酸涩。 　　太搞笑了。 　　苏栎不知道多少年没哭过了，完全不知道泪闸一打开，关都关不上，他就像要把十来年没哭的哭够，话也不说一句，呜咽声都没有，就站在许泽面前一个劲流泪。 　　许泽心里慌得没了底，猛然把苏栎搂进怀里，他吓得要死，嘴里语无伦次的安慰，说来说去都只有一句对不起，他干的这些事情，说什么都没用。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误会，全都是他自己做过的烂事。 　　苏栎被他搂着也不动，许泽伸手给他擦脸，被苏栎脸上的温度凉得一个激灵，直接凉到了心里“哥哥，咳，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不对，之前或许是，但我后来一直想和你说清楚，我太害怕了我不敢说……” 　　许泽在苏栎面前哭了无数回，每次苏栎都能把他哄好，现在两人的位置颠倒，许泽心里又急又绝望，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把人哄回来。 　　他把外套裹到苏栎身上，双手捧着苏栎的脸“哥哥，你骂我一顿，打我，打死我都成，我就是犯贱，混账，骗子” 　　苏栎难得有了点反应，他伸手把许泽的手腕掀开“你觉得好玩吗？” 　　许泽双手滑稽的悬在半空。 　　苏栎单手把肩膀上的外套撩到地上“我都要恶心死了” 　　许泽怔在原地，心里像被剜了一块，如坠寒窟。 　　两人即使在最开始互不熟悉的阶段，苏栎也没说过这种话。 　　他在苏栎面前，从来就不是坚强的，要是放在往常，他早一边哭一边撒娇了，现在他只能无措的看着对方，一句话都不敢说，气都不能大声喘。 　　直到苏栎出了门，要不是那个憨得要命的大阿福还在他手里，许泽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盯着大阿福身上的几个身体健康的大字，胸口一疼，猛然弯腰剧烈呛咳，阮篱见苏栎进门没一会就出来了，正想过来探查情况，许泽的咳嗽声听起来撕心裂肺，他担心的往病房走，余光瞥见苏栎脚步毫不停留，五楼都没坐电梯，快步转下了楼道。 　　苏彬武晚上回家，没在桌上看见苏栎的手机，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出去买了菜和零食，做好饭菜已经快七点，苏栎这小崽子还没回来。 　　苏彬武给儿子拨了个电话，要是放在平时，按苏栎那个鬼精灵的脑子，一定不会接他的电话，然后回家再把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苏彬武放回来。 　　但苏彬武一下就拨通了，他明知故问道“还没放学？” 　　苏栎那边囫囵应了声，苏彬武根本没听清楚这熊孩子说了句啥，剩下的便只有一阵电流音和呼呼风声。 　　苏彬武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鬼，只当他快放寒假兴奋过了头，考试这大关没过就提前庆祝，于是道“明天考完随你怎么疯，快点回来吃饭，今天有咖喱鸡烩饭，你不是前几天就叫我做吗？几点能到？” 　　苏彬武把饭菜盖好，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面等苏栎回话，等了几秒，扬声器里传来一长串的吸气声，苏彬武心脏莫名其妙揪紧了一瞬，拿起手机还没开口，苏栎哑着嗓子“爸，胃疼” 　　哭了。 　　苏彬武单手夹着手机，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开就往门外走“现在在哪？” 　　苏栎猝不及防在电话里哭出了声，听起来委屈伤心得要命，苏彬武隔着电话都能料想到他儿子有多难过。 　　苏栎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从他妈走了之后，就算是想哭，都只会憋着，小学的时候就贼能憋，憋得打嗝都闷不吭气。 　　老父亲刚下楼，就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看见了苏栎。 　　苏栎撑着膝盖，弯腰坐在长椅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依然能看见起伏剧烈的脊背。 　　苏彬武疾步上前，刚靠近苏栎，就看见地上湿了一片。苏栎一边哭，一边剧烈反胃，呕到最后只剩一地清水。 　　苏彬武被苏栎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见他根本吐不出来了还是一个劲抽搐，苏彬武干脆伸手捂住了苏栎的嘴“别吐了，忍，忍一下” 　　苏栎半张脸埋在苏彬武手里，用力往下吞咽，拼命压抑那股恶心的感觉，眼泪糊了苏彬武一手，苏彬武看他稍微缓了一点，伸手要去探他的胃“疼得厉害不，抽不抽” 　　苏栎应该是冻的和刚才吐过的原因，嘴唇只会一个劲发抖，苏彬武不知道他儿子怎么弄成这样，他张开双手把苏栎撑起来“来，爸爸背你，我们先上楼” 　　这栋楼的人几乎都认识苏栎，见苏栎趴在苏彬武背上，只露出一小截下巴，都调侃道“小栎这么大还要爸爸背？” 　　苏彬武勉为其难扯出一个算不上彬彬有礼的笑，朝旁边的阿姨道“他胃疼” 　　阿姨哎哟了一声，心疼似的拍了拍苏栎后背，一边和苏彬武唠他家那口子也是胃不好，一边说这个胃病要怎么怎么养。 　　苏彬武点头应下，电梯门一开，背着苏栎快速走了出去。 　　果然，刚出门，背上的人就有了反应。 　　死要面子活受罪。 　　苏彬武对苏栎的胃病最是上心，他身上还穿着那条围裙，下楼，上楼，泡药喂药，一直没来得及脱。 　　直到苏栎喝完药在沙发上窝好，苏彬武才把围裙取了下来。 　　父子俩坐在沙发一头，苏栎和平时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姿势没两样，苏彬武看了看对方的核桃眼，刘海汗湿黏在额头上，嘴唇又干又白，转身又要去给苏栎接水。 　　桌上的饭菜凉了一半，苏栎看着苏彬武的背影“爸” 　　苏彬武顿住脚，苏栎隔了好半晌，哑声道“不住校了” 　　父子俩没能多说上几句话，苏栎下了决定后就一言不发，胃里反反复复闹到深夜，单是干呕就呕了三四回。 　　苏彬武已经给老秦请过假了，守了苏栎一晚上，直到三点苏栎难得消停了，他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苏彬武八点惊醒，正打算去看看苏栎怎么样了，一起身，桌上放了部手机。 　　苏栎还是去考试了。 　　邓鹏昨晚给苏栎发了一长串消息，没得到回复，今天进教室看见苏栎安安生生的提前到了，拍了下他肩膀“你昨天没拿到手机？问清楚没到底什么情况？” 　　苏栎放下手上的书“问清楚了” 　　邓鹏一屁股甩到许泽位置上，苏栎瞟了他一眼“好奇？” 　　邓鹏真挚的点点头，一脸求知欲渴的模样，苏栎勾起嘴角朝他笑笑“那就好奇去吧” 　　…… 　　邓鹏见他还笑得出来，猜想这俩人的矛盾一定解除了“卖什么关子，少爷到底为啥退学啊？” 　　苏栎叹了口气“你都说人家是少爷了，读不下去干脆继承家业了呗” 　　邓鹏觉得苏栎的态度怪得很“你之前不是说许泽他家里人对他不好吗，我都绕晕了，到底啥情况啊” 　　苏栎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鹏” 　　邓鹏“？” 　　苏栎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我说啥你就信？许泽家里人对他好着呢” 　　邓鹏“？？？所以真是回去继承家业了？” 　　苏栎没再说话，邓鹏一个激动拍上苏栎后脑勺，苏栎面色一白，差点被他重新拍吐，他定了定神，只听邓鹏道“那你不是傍上大款了？” 　　苏栎揉了揉头“这福气给你好不好？” 　　“你舍得？”邓鹏好笑的看苏栎一眼。 　　苏栎低头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柏石和林奕相继也知道了许泽回家继承家业的事情，都替俩人松了口气。 　　下午的英语考完，就该放寒假了。 　　邓鹏心道苏栎这见色忘义的家伙，考完试一定会去找许泽，但邓鹏还是屁颠屁颠的凑上去讨不快，呼朋喝友的道“栎子，去网吧呗” 　　苏栎正在往包里放书“明日之星？” 　　邓鹏半坐在苏栎桌角“你收拾书干嘛，这不放假了？下学期好像不搬教室，新修了栋教学楼，我们还是在这边老教学楼上课” 　　苏栎淡淡的哦了一声，把用得着的书都塞好“我背回去，寒假复习，卷死你” 　　…… 　　邓鹏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从苏栎嘴里听到这种话，他简直能噎死。 　　他说着看向许泽的桌面“许泽的书呢，不读了东西都不带回去啊？” 　　柏石跟在他后面，弯腰去翻了翻许泽抽屉“对啊，这还有衣服呢，要不栎哥，我们给他送回去？” 　　苏栎拉好拉链“不用，他自己会来拿的” 　　柏石哦了声，邓鹏扫了苏栎一眼“许泽现在在家吗？” 　　苏栎挎上包往外走“生病了，在医院” 　　邓鹏顿时放弃了去明日之星的提议，建议道“那我们去看看少爷呗” 　　苏栎脚步顿了一下“过段时间去吧” 第52章 成年 　　退学申请和转学的手续都是苏彬武去办的。 　　一中出成绩的效率很快，大概四天后，就到了领通知书的日子。 　　最近几天邓鹏老拉着他去明日之星，去景和，一天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柏石，林奕，邓鹏度过的。 　　苏栎恍惚间，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个学期前，他也像这样，天天和邓鹏粘在一起，没有许泽的日子，他过得也很快乐。 　　领通知书那天，苏栎也去了，期末考试考得不好，他早有所料。 　　许泽退学了，邓鹏不出所料又变成了倒数第一，他瘫在椅背上“我想少爷了” 　　苏栎踢了踢他的桌脚“习惯吧你”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大部分人领了成绩单就打算打道回府了，苏栎把自己那一柜子的模型都给了邓鹏，他拍了拍邓鹏的肩膀“喂，大鸟” 　　邓鹏抬头看他一眼“咋？” 　　苏栎最近总是这样，拍他一下，叫他一声，又不说话，活像被鬼附了身。 　　邓鹏正要开口挖苦他，苏栎说“我那些模型你喜欢的话，就不用还我了” 　　邓鹏惊悚的起身“你疯啦？” 　　苏栎摸了摸后脖颈“滚滚滚，我开玩笑的，你给我保管好了，掉了一个削你一层皮” 　　邓鹏心里惊疑不定，听苏栎这么说还稍微正常了一点，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修佛去了呢，不行！”他嚎了一嗓子“君子一言，你说了送我，就是我的了！” 　　苏栎凑上去摁他脖子“网吧，去不去？” 　　“走起” 　　夜深，邓鹏盯着自己家里那一面墙的车模，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领通知书之前邓鹏便查到表白墙的照片是吴青发的，找人把吴青揍了一顿狠的，吴青今天没领通知书，估计还在养伤。 　　邓鹏翻来覆去睡不太着，老是想到和苏栎小时候走家串巷打家劫舍的日子，干脆翻了个身摸出手机。 　　班群里发了一个表格，下学期的住校名单，邓鹏大晚上的思路好像要清晰一些，许泽退学了，苏栎估计不住校了吧，怎么没听他提过？ 　　他点开那个表格，翻了一圈果然没翻到苏栎的名字。 　　邓鹏在聊天框打字：你小子不住校了？ 　　他一句话还没发出去，在艾特列表里找苏栎，翻了一圈没翻到。 　　邓鹏还确认了一遍，是微信班群，他点进群列表，原本的32人变成了31。 　　邓鹏第二天约苏栎出来玩游戏，没约出来。 　　老秦第三天在班群里发了通知，邓鹏看着退学和苏栎那几个字，人都傻了。 　　未来一个月，他在微信发的消息全部没人回，苏栎难得没拉他进黑名单，做的事比拉进黑名单还绝。 　　一个寒假过后，1班走了两名同学，来了一个新同学，新同学叫许灵云。 　　许灵云开学第一天便目无法纪，集结外校混混，在校门口把高二1班的吴青捶得鼻青脸肿，不孚众望的在第一天受了道记大过处分。 　　没过多久，许灵云在班上被邓鹏暴揍了一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接揍进了医院。 　　一中的同学都说是两名校霸起了冲突。 　　在那之后，许灵云和邓鹏水火不容，见面不动手便动口。 　　许灵云在一中的风头不亚于在宁海的日子，1班同学云里雾里，不清楚这个除了长相和许泽一模一样，其他各方面完全相反的同学，和那个胆小鬼许泽有什么关系。 　　许灵云旷课的频率高得令人发指，成绩回回垫底，一个班上的同学一学期估计只能在学校见他十回左右 　　说他就是许泽？截止高三毕业，也没几个人相信。 　　毕业那一年，没人知道许灵云去做了什么，据说他家里有钱，没考大学。 　　1班同学各奔东西，有人按部就班上大学工作，有人中途去当了兵，有人复读一年，第二年依然没考上心仪的大学，甚至有人上大学上到一半回来继续上高中。 　　少年人脱离象牙塔步入社会，在22岁那年，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成年了。 　　毕业六年过去，高中时期的同学渐渐在奔波中埋藏进记忆深处。许泽只在1班待了一个学期，大部分同学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但在七年后，因为一部青春剧男配一炮而红。 　　角色深入人心，演技可圈可点。 　　#夏知书#许泽#这个词条坐火箭似的冲上了热榜第一。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系列衍生词条#许泽就是夏知书本人吧# 　　#许泽#仲夏夜微凉# 　　#许泽是谁# 　　#许泽#非科班出身# 　　#许泽#综咖007# 　　许泽红的范围仅限于国内，网上铺天盖地的言论，全是关于这个新人演员的各种传闻。 　　“纯路人奉劝一句，现在捧得有多高，以后就摔得有多惨” 　　“说真的，我个人认为，许泽之所以能火，完全是仗着原著自带的流量，夏知书这个角色在书圈也火得不行好吧？参考前些年拍某些剧一炮而红的演员” 　　“纯属放屁！要是许泽没演技没颜值这剧能火？剧本拉跨，男女主全是工业糖浆，整部剧全靠许泽撑起来的好吧” 　　“别说了，我是许泽的脑残粉【磕疯了】” 　　“就这张脸，你去内娱找找，找得出一个比这帅的我把脸丢地上给你踩！” 　　“楼上，建议去看两年前的综咖007，那时候哥哥比现在还嫩，绝死了！！！【涩】” 　　“哭死我了，知书就是天使啊呜呜呜呜呜呜，许泽你就是老天爷派来回收眼泪的吧” 　　“是女主眼瞎了还是作者脑子磕坏了，夏知书配不上林夏？今天看完大结局，妈的眼睛哭瞎了，他妈的我不管！！夏知书和林夏天生一对！” 　　《仲夏夜微凉》这部剧是去年杀青的，今年一上线便颇受争议，一来是剧情老套，随便在电视剧网页里挑出一部，都能找到接近一半的共同点。 　　许泽进娱乐圈四年，第一年背着许霆军跑去参加一档凉透了的选秀，舞蹈功底，唱歌功底，学历全无，属于三无产品，除了一张脸。 　　可以说，许泽全凭一张脸撑到了后面几轮淘汰赛，甚至因为一张脸，依靠复活机制被粉丝票选上第一，回回淘汰回回复活，堪称打不死的小强。 　　许泽瞒着许霆军，参加了大半年的选秀，当某天许霆军在朋友那看见了自己儿子上电视的时候，许泽已经拍完那部综艺三个月了。 　　无力回天，许泽在进入娱乐圈这件事上，和当年对赛车的执着没两样。 　　许霆军不知道他到底图啥，一边觉得当明星丢人现眼，一边给许泽塞资源。 　　他最近总觉得自己老了，头上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许泽一晃25岁，父子俩的关系依然水火不容，往往只要他在家，许泽回来待不上一天。 　　老爷子拉不下脸，不管是他还是许泽，这些年性子收敛了不少，但骨子里依然倔强。 　　他隐隐能感受到，高中那年关他那一个月，许泽这么多年一直在耿耿于怀。 　　当天他和杜云吃饭回去，许泽没在病房里大发脾气，而是被送去了急诊。 　　肺炎引发的高热缠绵了三天，醒了后一直吵吵着放他出去。许霆军说一不二，许泽就闹绝食，在医院里不吃不喝，硬生生撑了一周，期间只有晚上靠医生给他打的葡萄糖度日。 　　许霆军找阮篱问过，阮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许霆军能猜到一点，因为那个小同学。 　　但他没想太多，只当是他儿子没和人家谈好，绝交了闹脾气。没料到差点把命闹没。 　　许泽白天不吃饭，许霆军也就由着他，一到晚上就安排医生给人挂葡萄糖，许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到晚上就把输液瓶里的葡萄糖倒了，不吃不喝不睡，熬了一周，肺炎的症状不减反重，最后直接闹进了重症病房，许霆军最后去icu看这小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杜云哭得梨花带雨，许霆军也不忍心，最后再硬的嘴也松了口，把手机还给了许泽。 　　等到养好了，自己能下地了，爱往哪跑往哪跑。 　　许泽醒过来第一天就捧着手机不松手，许霆军差点没把那破手机从医院五楼扔下去。 　　再后来，许泽身体好了，坚持要回南山一中上学，许霆军没再发表意见。 　　他明晃晃的意识到，从那天起，许泽就变了，几乎是在一夕之间，成熟了好几年的岁月。 　　喜怒无常的许家大少爷变得沉默寡言，以前还会和他闹脾气吵架，现在却是连话都懒得说，变得越来越闷，和以前判若两人。不吵不闹不出门，常常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旁人去招他，发起火来比以前大吵大闹的时候还阴鸷。 　　许霆军不清楚儿子的这种变化，杜云更不懂，所有人都当他是青春期来了，但这青春期来了就没走过。 　　偶尔在一些日子，许泽会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疯了似的心情极好，往往坚持不到半天，在另一个电话来了之后，晴转暴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喜怒无常的本质依然没变，但许霆军捕捉不到他儿子心情变化的原因。 第53章 单恋 　　他背着所有人给儿子的经纪人塞了一大批资源。 　　许泽在一众优质资源里挑挑拣拣，选了《仲夏夜微凉》这部烂片，找到导演的第一句话，还是要求演配角。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撞火了。 　　阮篱毕业之后，许霆军有意把他带进公司，许泽已经不争气了，阮篱不能跟着他一起不务正业，许霆军职位都给阮篱安排好了，结果这俩兄弟仿佛合起伙来和他对着干，阮篱，一个名牌院校毕业的高材生，屁颠颠的跑去给许泽这么一个18线小明星当助理。 　　许霆军直接给了俩人一人一脚，朝阮篱道：“就你哥这点工资，自己都养不起，还请助理？谁给他的大脸” 　　劝说无果，阮篱跟着许泽跟习惯了，给他当助理跑腿跑得比啥还勤。 　　圈内人没几个知道，许泽这么一个无名之辈，背后的金主有多硬，只当他是愣头青，没钱没名，倒开始摆谱了，助理排场拉得比谁都大。 　　《仲夏夜微凉》火了，尽管网上的声音各种各样，有夸的有踩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确爆了，是别人眼红不来的爆。 　　黎薇作为许泽的经纪人，最近接各种综艺和剧本接到手软，他给许泽打电话“什么时候来看看本？” 　　许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吧喝酒，电话一接通，黎薇便听到了对面嘈杂震天的音乐，在电话里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刚火就想被爆出来酒吧蹦迪啊，你注意一下，现在公司打算炒一波你和景玲，你夏知书的人设暂时还不能崩！” 　　景玲便是演林夏的演员，演技不行长得好，常年在黑红榜上挂着，比许泽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咖位，许泽能和她炒起来，那也算是三生有幸，至少在圈内所有人看来，都是许泽沾了光。 　　许泽嘴里叼着电子烟，完全不顾电话里黎薇的警告，掐了电话，朝阮篱招手“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卡座周围除了阮篱，还有一群公子哥，梁渠也在。一群人听说许泽火了，都吆喝着要让见大明星，许泽拗不过阮篱，勉为其难的出来了一趟。 　　他近几年不喜欢出门，以前总是混迹的场所现在是三过吧门而不入，以前认识的人都笑他是在修仙。 　　梁渠伸手拦了许泽一下“云哥，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你都走了我们还玩啥？” 　　这一群公子哥几乎都在毕业后继承了家业，或者依然在啃老，许泽把酒杯磕到桌上，径直出了门。 　　梁渠被拂了面子，阮篱朝他耸耸肩“你活该” 　　他哥这几年就这样，与世隔绝的状态，每天不是拍戏就是在家里对着台电脑捣鼓，电话从早到晚就没断过，要约他出来玩一下，比约影帝还难。 　　离开了昏暗嘈杂的环境，许泽站在北城车水马龙的街道，重新给黎薇打了电话。 　　现在正值初春，北城依然寒气逼人，男人往上拉了拉围巾，把半张脸都捂进了领口，初春的风带着凉意刮过他眉眼，不知道谁的冷气更胜一筹。 　　他长得太打眼，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身形逐渐成熟挺拔，双腿笔直修长，皮肤常年透着苍白，但和深黑浓密的眼睫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张脸，演戏不限路子，他可以演青春校园，也可以演都市豪门。可以楚楚可怜，也可以盛气凌人。 　　过路人偶尔看他一眼，鲜有人认出他就是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秀，只能说夏知书的气质，和许泽私底下的，很不一样。 　　圈内这几年认识许泽的人，对他的评价无非高冷，孤僻，再加个脾气不好。 　　夏知书温柔，热烈，待人和气。 　　和许泽真实的样子是两个极端。 　　黎薇刚接通电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动不动挂人电话的毛病能不能改，你挂我电话倒没什么，人家大导演老板影帝的电话你也说挂就挂？” 　　许泽习惯了他这个经纪人絮絮叨叨，当初他从综咖007淘汰下去，还得感谢黎薇看中他。许泽从一开始没打算演戏，他只想拍综艺，但由于没人气没有综艺请他，他迫不得已转变了路子。 　　黎薇看中他，说白了还是因为这张脸，这张丢到娱乐圈怎么也饿不死的脸。 　　再加上她最近收到的各种资源，越发觉得许泽应该有点狗屎运在身上，不然怎么上面那么多人点名要他一个18线小明星去演知名导演的男配。 　　许泽没和黎薇废话“我现在过去，在哪聊？” 　　毕竟许泽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今非昔比，黎薇为了隐私，没直接和许泽约在某家饭店咖啡店，还是把谈话地点定在了自己的工作室。 　　“我暂时想的是，把握住这波风口，先去参加这个综艺”黎薇给许泽看了一份通告“景玲也会去” 　　许泽听见后面那句话，毅然决然“不去” 　　黎薇翻了翻一大摞通告，找出来的最有价值的被许泽一票否决，不禁气结“为什么不去？你现在正在关键时期，走得好了，完全可以直接翻身” 　　许泽随便找了个借口“地方太远，条件艰苦” 　　黎薇噎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这么肤浅，这就是你现在能接到的最有含金量的综艺了，南城远是远了点，艰苦倒也算不上吧，你还真以为你是啥大少爷啊，在娱乐圈，你刚才这种话要是被爆到网上去，那是要浸猪笼的” 　　许泽没听他后面那段至理名言，问道“南城？” 　　黎薇见他表情松动，突然想起许泽是南城人“对啊，南城那边风景好空气好，最近几年不是开发了好些旅游景点吗，你就当故地重游了呗，这个综艺前前后后就住两天，你说不定还能去见见老朋友呢” 　　她带的明星也不少，许泽算是头一个有天赋又不把天赋当回事的，随心所欲拍戏，随心所欲做人。 　　别人私底下见到大导演大制片人，都恨不得使出18般武艺求人青睐，许泽倒好，一心只往冷门综艺扑，结果综艺扑街他也扑街，难怪扑了四年才扑火。 　　他之前决定演这部戏的时候，黎薇死活不让他接，理由是夏知书的形象和许泽的形象太不相符，让许泽去演夏知书，绝壁把清纯美少年演成阴暗自闭症。 　　结果却和她想的大相径庭，许泽似乎对这种角色有自己的诠释，演戏的时候，看女主的那个眼神，饶是黎薇认识了许泽三年，也差点被他蛊到。 　　还好景玲是老演员，阅历深厚，换个小演员怕是免不了因戏生情。 　　景玲瞟许泽一眼，后者微微陷在沙发里，眼下的黑眼圈似乎从两人刚认识就没完全消过，每次上节目，一张脸每个地方都堪称完美，就一双黑眼圈不遮不行，跟困死鬼投胎似的。 　　她正打算再努把力，怎么也得让许泽把这综艺录了，许泽松口也松得快“去” 　　许泽接了这部综艺，当天晚上工作室便发了通知，许泽从来不经营微博，全权交给景玲打理，工作室的炒作都炒翻天了，他还在微信上和人周旋。 　　景玲拍了他一下“你最近少熬夜，争取录节目的时候状态好点” 　　许泽看着手机没回她，景玲朝他屏幕窥了一眼“又是这个邓鹏，你不是好长时间没联系他了吗，又开始了？” 　　她怀疑过许泽的性取向，但是这么多年，这人虽然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社交圈子却窄的不行，没见他和哪个异性或者同性走得近，每天工作结束就对着手机电脑噼里啪啦。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叫邓鹏的，被许泽烦得要死，从毕业到现在，缠就被他缠了六年。 　　前几年许泽每天一问，从不间断，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俩在搞对象呢。 　　邓鹏自从知道许泽和许灵云是同一个人开始，就没给过这个骗子一个好脸色或者是一句好话，但许泽堪比狗皮膏药，被邓鹏拉黑后就换号，邓鹏烦不胜烦换了手机号，许泽就直接去他家堵，总之他就是认定了似的，认定了苏栎会联系邓鹏。 　　但是没有，前几年，邓鹏发给苏栎的所有消息都没有回音，他甚至猜想苏栎换了手机之后这个微信也没用了。联系不上苏栎，十几年的朋友和交情，他的心情不比许泽好到哪里去，那段时间许泽偏偏缠他缠得紧，邓鹏一气之下，也做了一些过激的事情。 　　许泽参加综咖消停了半年，出现后便找上邓鹏，邓鹏没上大学，毕业之后和一群以前的朋友在卖手机，电子商务，做大做强。 　　一开始，也就是许泽刚缠上他那段时间，生意不好，他爸妈每天也叨叨他，邓鹏事业精神双重打击，再加上对未来的迷茫，那时候许泽出现，无异于撞枪口。 　　两人在微信上沟通无果，许泽回南城，直接找到了邓鹏公司，当时公司存货卖不出去，工资都发不出来，许泽不知道从谁嘴里了解了情况，拿这个威胁邓鹏，他把公司的积货都买了，然后让邓鹏帮他联系苏栎。 　　许泽是先斩后奏，邓鹏知道的时候，货已经全卖光了，许泽拿这个来做人情。 　　邓鹏最不喜欢欠谁的，但他的确拿不出苏栎的联系方式，即使拿的出来，他也不可能给许泽，两人当天在公司内部起了剧烈冲突，邓鹏直接搬起旁边桌上的的电脑主机朝许泽身上砸，没注意力道没注意方向，一块主机咚的砸上许泽后脑勺，许泽被他砸晕了，血流了一地。 　　许泽没拿这件事找他麻烦，奇的是也没拿这事来威胁他，不过还是天天来找他问。 　　邓鹏后来把钱还给了许泽，去医院的时候，明明白白的给许泽看了微信，上面和苏栎的聊天记录他都没删，一直备份着，还停留在高二那年。 　　病房里谁都没说话，许泽把邓鹏的聊天记录翻了个底朝天，苏栎和邓鹏吵架的记录都反反复复的看，最后邓鹏直接复制了一份发给他，两人才翻过了这一页。 　　许泽后来沉寂了一年多，最近又找上了邓鹏。 　　这次邓鹏却不能坦坦荡荡的给许泽看聊天记录了，因为去年，苏栎突然联系上了他。 第54章 端倪 　　事出突然，起因是林奕谈了女朋友。 　　邓鹏高中时候，苏栎和许泽出了那档子事，他都没问过林奕的心意，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两人心意相通，完全不用朝对方确认。 　　大学时期，林奕每次放假回家，找他玩，两人的相处方式依然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邓鹏几次想和对方确认关系，但每次撞进林奕那双单纯的眼神，都开不了口。 　　两人维持这种关系，直到林奕大学毕业，工作后突然神神秘秘的找上邓鹏，说他谈了恋爱。 　　邓鹏知道对方是女生的时候，那种感觉无异于五雷轰顶，当天晚上冲出家门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得要死不活的时候，给苏栎打了二三十个微信电话。 　　还在聊天框里发疯，内容大概是指这样：我他妈比你还惨，连林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搞明白，哥的青春全部喂了白眼狼了。你倒是跑得潇洒 　　他发了一长串后，最后拨的一个电话，拨通了。 　　邓鹏当时喝得昏天黑地，林奕谈恋爱他都憋着没哭，但苏栎的声音出来的一瞬间，他在酒吧里哭得泣不成声。 　　太遥远了，从苏栎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给他留了一柜子的破模型，到现在，整整过了六年。 　　少年音被时间润了色，清清冷冷的，仿佛夹带着料峭的春风。 　　邓鹏酒醒了大半“你他妈还活着呐？？？” 　　“我草了，我草了” 　　“苏栎，你你你你你妈逼！！！你还在用这个号？？？” 　　“我这么多年！！给你发了上千条消息了吧，你良心被狗吃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依然欠扁“我没死你都哭成这样，要是死了你不来和我作伴？” 　　邓鹏“伴个屁，你和林奕都是没良心的” 　　苏栎默不作声，讨打道“行吧，来好好和哥哥说说，这些年怎么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的” 　　两人当晚絮絮叨叨了整夜，比广场上讨价还价的大妈还能唠。 　　苏栎跟着苏彬武去了北城，上了附中，在附中里面吊车尾。 　　一整年闲来无事，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好好学习，毕业的时候摸到了一本线。在毕业填志愿那一年，一众高校里没找到合适的，直接填去了国外。 　　四年大学，两年研究生。 　　邓鹏给苏栎打电话的时候，他那时候研究生第一学年。 　　邓鹏惊得下巴都合不拢“栎子你出息啊，研究生我的妈，所以你在学习上面是有天赋的咯，还是我带坏了你？” 　　苏栎：“野鸡大学” 　　他上的那所大学的确不怎么样，苏栎填专业的时候也没个固定目标，填了个产品设计，进去后误打误撞发现自己对这还挺感兴趣，他认识了一个学长，学长也是中国人，属于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整个专业就他们俩是中国人。 　　学长叫崔珏，后来做设计，做项目都带着他，指导苏栎参加各种竞赛，两人的设计拿了校级奖，国家级奖，苏栎在崔钰的影响下，对这专业也提起了不小的兴趣，崔钰第一年考研没考上，第二年两人一起考上了。 　　两人关系渐渐熟络，一次聚餐，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外国友人，学长当时操着一口带点变味的家乡话，朝苏栎说：“我当时看你第一眼，以为你不好相处得很” 　　苏栎那时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好相处？” 　　他甚至拉过周围的外国同学，问他们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收到的无非都是高冷，内向，沉默，话少，距离感。 　　崔钰朝他耸耸肩，苏栎知道外国人向来不能理解中国人的内敛含蓄，但同时身为中国人的学长说自己不好相处，他是真没想到。 　　在他记忆里，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话多得要死”“没大没小”“嬉皮笑脸” 　　那天晚上，六年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里以幻灯片的形式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在附中的那一年半，他没交到一个朋友。 　　不主动和人攀谈，对学校里的八卦不感兴趣，上学放学，吃饭睡觉，看见别人凑热闹也只会冷冷淡淡的扫一眼，以前那股煽风点火的劲头早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再到这段时间，两室一厅的公寓，楼下一直有只流浪猫，每天在花丛里呜呜咽咽的，崔钰觉得乖巧，想养，苏栎却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崔钰以为他不喜欢小动物，只有苏栎知道，他是怕了。 　　怕这种温顺的东西，怕被反咬一口。 　　不敢多管闲事，怕被骗。 　　不想交流，怕全是假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栎语文再不好，经验的教训也够他刻骨铭心了。 　　他的变化如水滴石穿，直至一个瞬间，苏栎才发现，他逐渐没了少年意气，越发显得老气横秋。 　　只有在苏彬武面前，能找到一点当年的少年影踪。 　　苏栎和崔钰今年毕业，两人打算在国内开工作室，这些年，项目奖金，学校补贴，兼职收入，两人也算有了些积蓄。开一个工作室，还算有余。北城是经济中心，机会多，资源广，地点定得也是十分愉快。 　　崔钰已经提前回国，苏栎本来还要等一段时间，给项目做收尾，直到苏彬武的一通国际电话打过来。 　　苏栎前两年见苏彬武，父子俩站在一起一比，才发现他早就比苏彬武高。 　　他爸笑盈盈的给他打电话，告诉苏栎结婚的喜讯，女方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一起打拼了好些年了，也算是见证了苏彬武从草根到成功人士的成长，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苏栎对这位孙阿姨很满意，所以他用自己的那份项目奖金包了个大红包，漂洋过海给苏彬武寄了回去。 　　在两人领结婚证那天寄到了。 　　由于两人都是北城分公司的负责人，大部分同事又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婚礼自然是在北城举行，苏栎赶紧把国外的事情交接完。 　　他爸的金婚，不参加一下说不太过去。 　　南城那家小公寓，他或许还会回去，但当年的半大少年和中年男人，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南城那些泛黄的日子，十八年光阴，恍如隔世。 　　- 　　邓鹏收到许泽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苏栎商量他要和学长开工作室的事情，扭头便看见许泽发的“我过段时间要回南城，见一面吧” 　　鉴于已经和苏栎联系上了，邓鹏见许泽难免心虚，于是道“不能直接微信上说？” 　　许泽：“我给阿姨带了点土特产” 　　…… 　　邓鹏他妈和许泽见过几面，怎么说呢，对许泽还挺挂念的。 　　小时候邓妈每次给邓鹏做饭，都会给他装满饭盒，里面还有一份就是苏栎的，自从苏栎不声不响的走后，邓妈有一回突然叫邓鹏喊苏栎来家里吃饭，才知道苏栎和他爸都搬走了。 　　那之后许泽就老和邓鹏见面，邓妈见他们俩老是提到苏栎，就像把对苏栎的感情移植到许泽身上了似的，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见许泽，还在广场吹了好一阵。 　　邓鹏拦不住许泽，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苏栎。 　　邓鹏思索之际，许泽又发来一条消息“这两年，有吗？” 　　邓鹏不用看就知道这货下一条消息，他直接截断“没有没有，一年又怎么样，十年都是这样，一辈子都联系不上了” 　　许泽那边显示输入中显示了很久，最后回归如常，他没发消息过来，邓鹏却突然心里有点闷躁。 　　- 　　许泽在工作室待了很久，黎薇进进出出几次，都看他靠在软椅上盯着手指出神。 　　她稍微靠近了点，提醒道“要是以后有节目问你这个戒指是怎么来的，你咋说？” 　　和许泽认识这么些年，这个戒指就没见他取下来过，黎薇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一个普通的银戒指而已，只要许泽没谈恋爱没结婚，戴戒指还是戴耳环她都没太大意见。 　　许泽不怎么听吩咐，比较离经叛道，但没有对象这件事情却是铁板钉钉的。 　　许泽把手揣进兜里，反问道“关他们屁事？” 　　…… 　　黎薇警告道“我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总之你要是真敢这么说，就等着坐冷板凳吧” 　　毕竟许泽真的很可能干出这种断送星途的事。 　　许泽接的这档综艺很有名，只要出了什么爆剧，主演配演几乎都会受邀参加，他和景玲同属一个公司旗下，虽然流量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根据《仲夏夜微凉》的反响，公司明显有意要炒他和景玲的热度。 　　对他来说是好事，东风借得好了，一飞冲天不是没可能。 　　许泽只是去录一期，花不了多长时间。接了通告的第二天，许泽便早节目组一步去了南城。 　　清晨九点，邓鹏出门上班，和许泽来了个脸对脸。 　　“你又来干嘛？”邓鹏反手就想关门，被许泽拦住了“阿姨！” 　　他强硬的挤进门，把手里的礼袋放在玄关柜上，邓妈正在做家务，打眼看见许泽“小泽啊？好久没见咯，快进来” 　　她正要过来招呼，邓鹏大踏步出门，手里还拽着许泽“妈，我和他有点事，先不和你叙旧了” 　　“哎哎哎等会，小泽吃早饭没？”邓妈端着一盘包子小跑出来，邓鹏推许泽往电梯口走“他不吃，人家大明星保持身材呢” 　　许泽越过邓鹏，单手在邓鹏盘子里拣了个白包子，乖巧一笑“谢谢阿姨” 　　邓鹏暗地里呸了一口“又演上了” 　　邓妈捅了邓鹏一胳膊肘“你个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邓鹏拽着许泽进了电梯，邓妈见着电梯合上，兀自琢磨了一会，叹了口气“真像啊” 　　邓鹏公司里的一些员工认得许泽，对这个前年还被老板揍进医院的大款印象深刻，关于许泽火了这件事，还在办公室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邓鹏实在是受不了公司里那些女生动不动来他门口瞎瞅，朝许泽不客气道“你他妈有屁快放，赖在这干嘛啊” 　　许泽习惯了邓鹏的恶言恶语，这么多年他的脸皮也练得足够厚了。他拿出手机“我新查到个号码” 　　许泽这么些年托人查到的号码不少，但每次打过去，无一不是失望而归，这次却似乎有点不一样。 　　时间和名字都对得上，许泽心里彭起一阵希望，但细节越接近他越害怕，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怕美梦破碎。 　　再加上，他不认为苏栎还记得他，即使记得，苏栎对他应该也只有厌恶。 　　邓鹏似乎知道许泽在想什么，“又让我打电话？” 　　邓鹏没问“为什么你不自己打”这种蠢问题，这么反复几次，许泽那些心思他也猜得七七八八的，去年开始，许泽隔一段时间便给他发几条号码，邓鹏嫌他烦，嘴上一一应下了，一次没打过。 　　他接过许泽的手机，看见那串号码的时候，指尖颤了颤，没忍住扫了眼许泽。 　　他心率加快，状似随意的摸出自己的手机，照着许泽手机上的数字按下那一串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在邓鹏的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显示有两个字的备注，但邓鹏有意避着许泽。 　　电话响了几声，也许是因为时差的原因，苏栎的声音还带了些倦怠，“喂” 　　“你知道现在这边几点吗？” 　　邓鹏没开免提，许泽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邓鹏面色如常“不好意思，你认识苏栎吗？” 　　苏栎困难地睁开眼，看见屏幕上的大鹏两个大字“？？？” 　　他还没开口，对面那边又道“不认识？不好意思打错了” 　　分明就是邓鹏的声音。 　　许泽眼里的光还没蓄起来就暗了下去，他收回自己手机，背影显得有点急促“我出去一下” 　　邓鹏直想叫他滚远点，别回来了。终究是没说出口，莫名其妙的，有点愧疚。 　　七年光阴弹指一挥，许泽和苏栎以前具体发生了什么，邓鹏都快记不清了，苏栎也一句没和他提过，估计把许泽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年少轻狂的事情，谁能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只剩许泽还困在原地，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 第55章 重逢 　　苏栎被吵醒了就很难再睡着，崔钰回国后公寓里只剩他一个人，他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挣扎无果，在凌晨三点无可奈何地起了床。 　　要是搁在以前，半夜被搅了清梦，苏栎一定会打电话回去骂邓鹏一顿，但他只是拨开台灯，借着半梦半醒间还未消逝的灵感，从床上换到桌边，伏案画起了稿纸。 　　睡不着就干活，对他来说，是常事。卧室暖色调的灯光透过门缝，要是崔钰在的时候看见，一定又得骂了。 　　崔学长虽然在国外飘荡多年，但对于养生那一套却颇有研究，苏栎沾了他的光，银耳枸杞乌鸡鹿茸人参，这些年也是尝了个遍。 　　他有些时候觉得自己还挺幸运，以前有苏彬武做饭伺候，现在有崔钰给他当厨师，崔钰比他大一岁，做饭水平却是甩了苏栎十万八千里，苏栎只有望其项背，食其尘灰的份儿。 　　给崔钰一个电饭煲，他能煮出花儿来，苏栎不一样，他属于有米有电饭煲就能活。 　　他捏着支勾线笔在桌上写写画画，胡乱试了几下，刚找准灵感，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外国的同学联系都用LINE，苏栎这个微信号除了附中的几个群，暂时只有苏彬武，邓鹏和崔钰三人有交际的活人，剩余的全是一些中国校友和杂七杂八的营销号。他盯着新收到的好友申请——对方的头像还是苏彬武那一辈爱用的莲花，写着四个字——心如止水，对方的好友申请——你好，我是身体健康。 　　点开朋友圈——非好友不可见。 　　苏栎思路被这个好友申请打断得稀碎，随手摁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摁的接受还是拒绝，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管这朵大白莲。 　　后面三天忙得脚不沾地，苏栎单是收拾行李就收拾了一下午，剩余的全部卖给了二手市场，崔钰走的时候还给苏栎留了些累赘，他当时给苏栎保证不会太多，苏栎信了他的邪，在他走后没打开崔钰的卧室门看过。 　　直到今天，苏栎瞅着崔钰卧室里的那尊微笑大佛，那尊堪称陪伴崔钰熬过低谷和人生至暗时刻的大佛，没忍住给他打了通电话“崔施主，你的佛被我卖了，20刀一口价” 　　崔钰效率很快，这几天工作室的装修也快落成，猛然听到苏栎把他的宝贝拿去卖了，向来修身养性的学长没忍住打翻了保温杯“那是金的，纯金！别说20刀，200刀你都是暴殄天物，不对！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寄托，你就这么把我的命根子卖了？？？” 　　苏栎淡定的拍了拍佛像的脑袋“你也真是心大，就这么把你的命根子丢在异国他乡了，现在命根子在我手里，你自己想办法吧，这么大个命根子没个200刀解决不了” 　　崔钰最后含泪给苏栎发了200，苏栎勉为其难把他的命根子交给了货运公司，打算漂洋过海寄回去。 　　刚挂了崔钰的电话，苏栎对着面前的佛像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鞭尸某人：某位封建余孽。 　　很快，收获了大白莲的一个点赞。 　　苏栎第二天坐了几个小时的航班，他走的时候国外是清晨，到北城的时候，国内天也正蒙蒙亮，崔钰来机场接他，两人回了工作室，工作室楼上是起居室。苏栎回国第一天，没来得及对故土这几年的变化感慨几句，倒时差倒了个天昏地暗，白天睡了晚上睡，睡不着崔钰也不让他从床上爬起来，硬是摁着他的头让他睡觉。 　　直到苏栎在床上瘫了20个小时，才堪堪倒了回来。 　　苏栎从卧室出去的时候，崔钰正在客厅吃饭看电视，苏栎自己跑去厨房盛饭，往电视屏幕瞅了一眼“你现在喜欢青春剧？” 　　屏幕上画面一转，崔钰在一边道“工作室招的女孩子最近可迷这个明星，我现在需要恶补一下国内娱乐圈历年发展，争取和她们打成一片” 　　苏栎端着饭碗钻到沙发另一头“你回国半个月，连性向都变了？” 　　“我只把她们当同事，和同事有共同话题也很有必要”崔钰抬眼朝电视里看“这部剧我快追完了，这男二演得真挺好，微博上最近全是他的热搜，长得也帅，这个角色设定，是我的菜” 　　苏栎对崔钰的择偶标准清楚得不得了，要白净乖巧，听话耐艹……。 　　总之崔钰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男朋友一个月一换，求佛为了积桃花，修仙为了壮阳气，补药为了固气血。 　　苏栎正想看看哪个倒霉明星被他惦记上了，电视屏幕里正好播到男二和女主的对手戏，崔钰看得起劲，从桌上捡起一瓶金银花露，正要递给苏栎一瓶，转头看见后者盯着屏幕发呆。 　　崔钰拿手肘磕了他一下“干嘛，睡傻了？” 　　“男二，叫什么名字？”苏栎若无其事的移开眼，问崔钰。崔钰挠了挠头，思索片刻道“夏知书啊” 　　苏栎拧瓶盖的手松了点劲，果然是长得像。 　　崔钰补充道“这个演员好像叫许什么，是许泽还是许啥来着？” 　　苏栎后脑勺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听见这个名字，条件反射的恶心，他愣在原地，目光落在画面上，当年的许泽，现在的夏知书，神色动作，完全重合。 　　崔钰还在对着男二评头论足“他真的很适合这种青春校园剧啊，最近我还看了他新录的综艺，可惜了，私底下和剧里完全不一样”苏栎低头捧起碗筷“嗯，演得很好” 　　苏栎第二天见了苏彬武和孙姨，第三天回南城，见老朋友。 　　两地间隔遥远，苏栎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没给邓鹏打电话，赶在日落之前敲响了邓鹏家公寓的门。 　　是邓妈开的门，她抬头瞧了瞧，面前的年轻人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往上“你找谁？” 　　苏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朝她弯腰笑道“邓妈，我，小栎” 　　邓妈站在门口傻眼了半晌，眼球从头到脚把苏栎扫了个遍，绞着手里的围裙一跺脚“妈呀，小栎！” 　　她大步上前把苏栎拉进门，一边牵着苏栎的手往屋内走一边嚎“邓鹏！邓鹏！小泽！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苏栎脸上的笑容不减，压根没听清她嘴里叫的名字，跟着邓妈往屋里走。 　　刚转过玄关，和客厅内的两人正面撞上。 　　笑容彻底僵住。 　　邓妈还在拉着他往沙发上坐，苏栎脚上像长了钉子，半步都挪不动，邓鹏坐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看见苏栎后，顿时把许泽忘到了九霄云外，脸上惊喜交加。 　　邓鹏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卧槽！”冲过猛捶了苏栎一拳“你在外面不吃饭的？怎么瘦成这样？” 　　邓妈笑出了几条鱼尾纹，喊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煮饭，小栎喜欢吃什么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邓鹏，你去买菜，快去快去” 　　她转身进了厨房，张罗着一桌晚饭。 　　邓鹏仿佛没意识到苏栎的僵硬，推着人往沙发上坐“你坐这，我出去给我妈买菜” 　　苏栎避开某道炙热的视线，提腿就要往门外走“我不吃了，我还有点事，你叫邓妈别忙活” 　　许泽脚尖动了动，目光怎么都挪不开。 　　头皮一阵阵发紧，脑内一阵阵发晕。几乎是怕眼前人影消散般的小心翼翼，怕是镜花水月，怕是午夜梦回。 　　印象里，相册里，反反复复刻在脑海里的少年形象，突然被眼前的青年取代重合，对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身上的每个动作每个角落，都是时间的影子，横亘在他们中间，如同一条鸿沟，代表着陌生和距离。 　　许泽差不多是一个瞬间，就要落下泪来，他不希望自己站在这里，又万分感激自己站在这里。 　　太久了。久到他不靠相册，已经快记不起少年的五官，久到南城的那家老公寓换了两拨住户，久到他从南城找去北城，从北城找去国外，两人从一开始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的无话可说。 　　久到苏栎把他从生命里抹去印记。 　　许泽视线紧跟着苏栎，及时开口，声音干涩“我走，你别走” 　　苏栎没出声，尽管想过两人可能会重新见面，但没想过这么快，这么仓促。 　　他应该释然的，纵使他囿于过去，但不代表其他人还抓着过去那点破事念念不忘，在许泽看来，那或许就是年少轻狂，小孩子过家家而已，七年都过去了，没人还会惦记着那么点事儿。 　　要是他表现得太在意，实在是太可笑了。别人玩玩而已，你犯贱记了七年。 　　苏栎这么些年什么没学到，一张脸面却是比什么都重了，许泽刚走到他身侧，苏栎突然拿出自己那张标准笑脸，轻笑道“你走什么？不想看见我？” 第56章 陌路 　　出于某种成年人之间的不可言说，两人都留了下来。 　　分开的时候没能体面，重逢也说不出一句好久不见。 　　邓鹏前几年厌许泽厌得不得了，今天仿佛受苏栎无所谓的状态感染，那股厌烦劲降下去不少，蠢劲上头“超市就在楼下，我去买菜，你们俩随便聊会？” 　　许泽求之不得，苏栎不置可否。 　　邓鹏家客厅的桌上堆着各种生活必需品，塑料袋果盘药盒，稍显凌乱。 　　两人中间隔着一堆杂物，许泽左手插在兜里，一个劲撇了许久，直到把无名指撇出红印，才成功把戒指摘下来，他稍微直起身，拿过一边的茶壶“喝茶吗？” 　　苏栎往后收了收腿“不用麻烦了” 　　许泽垂眸没说话，还是给他倒了茶，轻声放到苏栎手边的茶几上“喝热的暖一下，外面冷” 　　他的目光浅浅落到苏栎的手背和肩侧，一触即收，却总觉得那莹白的指尖透着阵阵凉意。 　　苏栎用手背碰了碰杯壁，选择了沉默。 　　许泽却如同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苏栎面前，七年时间也没学会见好就收的道理，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生活怎么样？” 　　“最近工作还行吧？” 　　这些所有的问题，许泽清楚明白得很，全是隔靴搔痒。 　　久别重逢，能问的，只有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想唐突他，想问他七年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原谅他。 　　为什么出国？为什么回国？为什么话这么少？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认识的人，学会的事，新的爱好和新的习惯。所有的话题，他都想溯回到成为过去式的七年，他一无所知的那七年。 　　许泽坐在原地挑挑拣拣了半天，喉咙的胶带终于被撕开“现在住在哪？” 　　好不容易选了一句不远不近，不冒昧又不过分客气的话，苏栎的电话响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五官微微舒展，毫不迟疑的接通了。许泽的话散在封闭的室内，没收到回音。 　　苏栎往窗边走了几步，室内安静得很，尽管他已经尽量小声，许泽依然听得清楚，看得清楚。 　　“命根子到了你还给我报备？” 　　“前半个月怎么不见你说没我不行”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现在应该想，怎么做一桌好菜让我满意” 　　“行行行明天就回” 　　“还是200，下次陪你去” 　　“……” 　　他和崔钰聊了很久，话题快中止的时候又被苏栎刻意续上，相较于面对许泽，他更想面对既想约/炮又不敢独自前往陌生gay吧的某位养生专家。 　　直到邓鹏回来，苏栎才挂了电话。 　　邓妈做的饭这么多年没变味，苏栎挨着邓鹏，和许泽面对面坐了。 　　席间邓妈发挥出给邓鹏相亲的18般武艺，把苏栎这七年从头到脚问了个干净，苏栎能答的都答了，直到邓妈盛完汤，突然来了句“当初怎么说走就走啊，家里有事？” 　　热烫的氛围陡然降至冰点。 　　苏栎接过邓妈递给他的汤，声音氤氲在一片热气里“嗯，我爸公司调动，搬得急” 　　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埋了七年的缘由快冒土而出，没露头又被按了回去。邓妈浑然不觉，看苏栎抽条得板正帅气，开始她的必问课题“我刚才可看见你和谁打电话了，打了那么久，谈女朋友了吧？” 　　苏栎呛了一下，放下碗“没谈，就我一朋友，刚才不是说了吗，学长” 　　邓妈心思开放得紧，邓鹏老早就和家里出了柜，她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倒还挺支持“你以为我不知道？哎呦呦嘴上说的是学长，都认识六年了还叫人家学长呢，一起考研，一起回国，现在还住一起？你唬邓妈没谈过恋爱呀” 　　许泽一直在默默听着，碗里的鱼肉翻来覆去，在白瓷碗里来了个回锅，剁得稀碎。 　　邓鹏本来也对苏栎和这个学长的关系存疑，看苏栎辩解，便道“崔钰喜欢男的女的？” 　　苏栎噎了一口，呐呐道“男的” 　　俩母子立马瞎起哄，苏栎失笑“但人家不喜欢我啊，真没那种关系” 　　邓妈乐开了“哎呀你这傻小子，下次带来妈给你看看，妈一看一个准” 　　苏栎也不扫她的兴“行” 　　许泽今天安静得异常，邓妈虽然知道他话少，但今天好歹是老朋友见面，她招呼道“小泽啊，你和邓鹏不是天天念叨小栎吗，现在怎么见了面还没话啦？害羞，嗨，太多年没见都是这样，你们多聊聊话题就来了” 　　邓鹏这个心大的，刚才净想着刨苏栎的底，似乎才想起许泽还在，脸色登时变了几变，往邓妈碗里夹菜“妈，多吃点” 　　少说点。 　　许泽猝然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饭，眼前雾茫茫一片，从嗓子眼里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许泽应付了几个邓妈关于明星生活的问题，没有失态，看起来一切如常。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邓爸今天没回来，苏栎和邓鹏睡一间房，邓妈本来也想留许泽，毕竟小泽忙得很，每次都是当天来当天走，能吃顿晚饭的情况都少得很。 　　她一边洗碗一边说等会去收拾房间，许泽吃完饭没离开餐桌，靠在椅背上接了少说十来个电话。 　　全是他刚才那一段时间囤的。 　　黎薇的声线带着怒气“你要气死我啊？我今天好不容易得点空，你就给我上热搜是吧，我之前怎么说的？和景玲炒作，你就按照夏知书的人设走，会掉层皮还是怎么样？你真以为娱乐圈会买你那套本色出演，别人想看的是林夏和夏知书的互动，不是许泽和景玲！” 　　电话里的男声仿佛呼吸都透着深重的倦意“什么热搜？” 　　黎薇气得想挂电话“你自己想想！” 　　“人节目组专门设计的双人互动，眼神，肢体接触什么的，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偏要无视，现在网上都说景玲倒贴你，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就不怕景玲以后背地里搞你？别人再怎么说也是一线，资源背景什么的，可都比你大得多，心眼子都有108个，别看网友现在都夸你是一股清流，不炒作不随波逐流，你看看等你出点什么事，踩你踩得比谁还狠，到时候骂的也是这波人，你现在的行为，只会变成眼高于顶，心比天高，耍大牌和情商低！” 　　许泽听她骂得解气，没忍住从拉链里勾出电子烟，徐徐吐了口气“随便吧” 　　虽然挺对不起黎薇替他操碎了心，但他也不想当明星了。 　　黎薇又要发作，许泽从餐桌边撑起来，朝客厅望了一眼“挂了，下次再骂” 　　邓妈还想叫许泽留下来过夜，等她洗完碗再一出门，没人了。许泽向来不会不打招呼就走，她朝卧室里的邓鹏嗷了一嗓子“小泽呢？这么一会人你没给我看住？说了让他留下来过夜留下来过夜，这么晚了，现在去住酒店多麻烦。” 　　邓鹏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腿又没长在我身上，我不叫，叫回来家里也住不下他了，人家大明星还能流落街头？” 　　苏栎靠在一边的椅背上，盯着邓鹏卧室里的一墙模型，是他以前收藏的那些，没一个重复的。邓妈出了门，苏栎朝邓鹏瞟了一眼“看管得挺好嘛” 　　邓鹏回过神，捶了苏栎一榔头“什么看管，你当时自己说了送我，这他妈都是我的” 　　邓家楼层不高，从邓鹏的角度，还能看见小区门口。他趴在窗台上，看见许泽从小区门口步行而出，没叫住他，转头打量苏栎“喂” 　　苏栎应声侧目“怎么？” 　　邓鹏抓耳挠腮的，有心想帮许泽说几句话，又觉得没必要，苏栎不一定乐意听。斟酌半天，跨坐到桌子上“你老实给我说，你现在对许泽，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最多算得上老同学吧”苏栎反倒是有个问题很想问邓鹏“他怎么在你家？” 　　这句话问到点上了，邓鹏实在是说不出口，苏栎既然对许泽无感，那许泽这些年做的事情，被苏栎知道了，也只能是负累。 　　“他就纯粹来看我妈的，前几年偶然认识的，我妈喜欢他得很，最近许泽不是红了吗，我妈还吵着要他给帮忙签名呢，我那个小侄女都喜欢他得很”邓鹏说着点开手机递给苏栎“你还不知道他当明星了吧，我说长得帅就是老天爷给饭吃，况且人家天生就是演戏的料，高中那会，把我们一大群人都忽悠了，真有他的” 　　邓鹏观察着苏栎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变化，出了口气“来你看看，热搜都是他” 　　苏栎佯装好奇的接过邓鹏手里的手机，热搜第一就是许泽最近参加的那条综艺，他随意翻了翻，不经意道“他怎么会想起去做明星？” 　　邓鹏撇了撇嘴“闲的吧” 　　那么有钱，还参加什么选秀，什么综艺，明星比得过富二代香？又不是活不起。 第57章 死结 　　许泽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了北城。 　　之后在酒店生生待了五天。 　　窗帘紧闭，醉了睡睡了醉，没人联系得上他，黎薇这边急着找他拍广告找不到人，急得差点打了110，阮篱还算清醒，给邓鹏打了电话。 　　“我哥呢？” 　　邓鹏接到阮篱的电话，一头雾水“你是不是有病，又来我这找人？上次你哥一天没回你他妈就跑来找我，我这是托儿所啊” 　　阮篱这些年文明了不少，不过依然跟和善两个字天南海北“我问你你不能直接说在不在？用得着那么多屁话？” 　　邓鹏震怒，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阮篱又打，这次开门见山“他四天前不是去南城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火烧眉毛了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邓鹏眉头稍微皱起“他还没回去？他那天晚上没在我家过夜啊，我又不知道他一个大活人跑哪去了，你给他打电话呗” 　　阮篱显而易见的带了丝慌张“打了呀，工作室说关机都关了四天了” 　　手机关机四天？ 　　邓鹏思考了一下，在这个社会关机四天，那也和人间蒸发大差不差了。 　　现在唯一见过许泽的就是邓鹏，阮篱急切道“他找你那天你们说了啥？我知道了，你他妈是不是又把人打进医院了，我****，邓鹏你大爷！” 　　邓鹏莫名其妙被反将一军“什么又是我打他了，我碰都没碰一下”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邓鹏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毕竟是大事，还是道“我没刺激他，但他受没受刺激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 　　“苏栎回来了，他们那天见面了” 　　阮篱顿时愣住，苏栎回来了？ 　　对别人来说不知道代表什么，但阮篱清楚得很，对许泽来说，就是一道大坎！大关！心结！ 　　这道结解得好了，那就好说，解得不好，他哥能把自己作没。 　　但从眼前的人间蒸发来看，没结好，成死结了。 　　许泽最近几年没什么社交活动，唯一的时间都拿来找苏栎和当明星了，曾经他对许灵云的动向了如指掌，现在要找他哥，阮篱丝毫没有头绪。 　　他握着手机，手腕都有些酸“苏栎和他说了啥？” 　　邓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俩压根没说几句话，看起来还挺平常的，也没吵起来打起来啊” 　　阮篱心知邓鹏这个榆木脑袋看不出来端倪，问道“苏栎不会谈恋爱结婚了吧？” 　　“我去！”邓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他当时只顾着苏栎，完全没想过这几年支持许泽的动力源泉是什么，他能执着于苏栎七年，总不能等这么多年就等个陌生人的结果吧。 　　阮篱被他这一句叫得心跳漏了一拍“谈了？” 　　“……” 　　“好像是，不太确定，但我和我妈都觉得是，还起哄来着” 　　阮篱彻底崩了，心底升起一股猛烈的不安，声音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他这么多年除了在家就是在工作室，我不叫他哪里都不去的，怎么办啊，都四天了，我哥……” 　　越说越慌，到后面阮篱甚至都快带上哭腔。 　　邓鹏心里也隐隐有点着急“会不会是他故意不接的？” 　　阮篱也不骂他了，在一片混沌中尽量保持理智“苏栎在哪？他是不是去找苏栎了” 　　苏栎这几天忙着工作室的事情，和邓鹏聊得也少，突然接到邓鹏的电话“什么事？” 　　“许泽最近找过你没”电话那头的邓鹏难得带了一丝正经的慌张，尽管有刻意压制，也流露了些马脚。 　　苏栎乍然又从邓鹏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道“没找过，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邓鹏愣了一下。 　　苏栎挂得果断，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对许泽的漠不关心几乎快从电话那头远隔千里的传过来。 　　邓鹏这才意识到一些发生在苏栎身上的变化。 　　另一头，苏栎盯着面前的电脑，突然没了干劲。他从南城回来的第一天，晚上陪崔钰去酒吧，崔钰在那种环境如鱼得水，苏栎只是陪他去干坐会，只待了半个小时便提前走了。 　　刚走出酒吧，坐上出租，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个号码烂熟于心，原因是苏栎的另一个手机，接到过无数个电话那头的未接来电。 　　苏栎不知道许泽怎么拿到他电话号码的，只道和邓鹏脱不了干系。时隔多年，苏栎重新接起了许泽的电话。 　　本以为两人又会在通信设备上寒暄一套，说几句词不达意的话，这样把以前残余的怨怼和情愫消耗殆尽。 　　可惜，和苏栎想的大相径庭。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许泽无疑，却和前一天的判若两人，苏栎不清楚对方是卸下了伪装还是戴上了面具，他依然不争气地被一声“哥”砸得猝不及防。 　　苏栎长久地没说话，许泽喝得烂醉，一个劲的叫他“哥”，嗓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透着阵阵无力和疲倦。 　　直到苏栎意识到对方的意识不清，才在干听了五分钟的称呼后挂了电话。 　　后面几天，依然收到了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苏栎接了一次，发现对方仍旧神志不清后，挂断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他挂断了邓鹏的电话，和最近几年他的做事风格并不相悖。 　　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不闻不问，连一秒都多余浪费在上面。 　　苏栎撇开眼，重新从桌上拿起手机，莫名其妙的点开微博，在热搜榜上点来点去，避开了和某人相关的所有词条，盯着其他不感兴趣的东西扫来扫去，点进去退出来，一时不知道在做什么。 　　最后还是点开了一条和许泽有关的热搜。 　　是参加综艺的片段，广场里热闹得很。 　　“去补了整期视频，别说西皮感了，我直接看成了喜剧片” 　　“景玲要不要那么明显？是人到三十如饥似渴了吗” 　　“我真服了，许泽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是吧，不想当明星就别当啊，一副消极营业的态度摆给谁看” 　　“哟，广场上有些人真的能把人笑死，不理你们正主就是消极营业是吧？人家玩游戏玩得可比谁还溜还积极，你自己看看你家正主那个便宜样，演戏没水平不努力，净想靠炒作走歪路子” 　　“演员不就应该好好拍戏吗？人不想炒作还能拿来喷？某些人的脑子是不是在福尔马林里面泡过啊？” 　　“哥哥大好前途，还没传过什么恋爱绯闻，可不稀得这么早和谁锁死” 　　“我说，许泽是本年度被迫营业最不耐烦的明星，没人反对吧？你们去看他微博，连一条私生活都没有，这是全权交给工作室打理了，指路@许泽XYZ” 　　苏栎莫名其妙从广场逛到许泽的微博号，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在不打紧的事情上浪费了20来分钟。 　　微博号上面果然干干净净，除了广告和节目推广，啥也没了。 　　苏栎盯着许泽名字后面的那三个字母的后缀，又开始犯头疼，正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微博里退出去，邓鹏的电话又来了“你要不……给许泽打个电话？” 　　“为什么？” 　　“人没了” 　　苏栎眼前空茫了一瞬“什么意思？” 　　邓鹏那边被阮篱催得急“就是四天没找到人，他工作室那边给他打电话关机，阮篱听我说你回来了，想让你帮忙打打，说他哥说不定会接” 　　苏栎手有点发软，回国后第一次没忍住朝邓鹏骂“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人没了和人不见了是一个意思吗？” 　　邓鹏哑然片刻，……熟悉的配方。 　　“那你打不打？” 　　苏栎不想和许泽扯上瓜葛“不是关机了吗，我打还不是一样？” 　　“我也是这么和阮篱说的呀，但是这牛脾气非要让我给你打电话，说他哥有两个号码，有一个只有你知道，叫你打那个号码试试” 　　苏栎翻了下通讯录，还是无语“手机关机和哪个号码有什么关系？？？” 　　邓鹏道“阮篱说他哥有个破习惯，没事就总爱只留一张卡搁里面，哎呀，我都要被他烦死了，要不你把许泽另一个号码给他，让他自己去打？” 　　苏栎不知道阮篱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最后随便把许泽的号码复制发了过去。 　　自己亲哥的电话号码，阮篱怎么可能不知道？ 　　邓鹏把号码报给阮篱，阮篱飞速拨了过去，一声铃没响完，对面立马接了起来，许泽含混沙哑的声音透过话筒“哥哥？” 　　阮篱当即折寿。 　　“什么呀！哥你现在在哪？”阮篱只恨自己没早点想到许泽来这出，平时这人忙完一段时间就喜欢把卡拔了，美其名曰图清净。阮篱心知肚明，也不知道许泽守着另一张卡等什么。等了那么多年，诈骗电话和广告推销倒是没少接，苏栎都不知道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能给他打电话才是有鬼了。 　　许泽整个人烧得昏沉，头脑发热发胀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手机就搁在台面上，他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声音是谁，一个劲的说胡话“哥哥，咳，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说谎了，我现在演戏，你不是说你喜欢明星，你喜欢看综艺，你看见我了吗？” 　　“你肯定没看见，我都不火，咳，没人找我拍” 　　“你说了谈一辈子的，你没说分手，我们没有分手，你不能找别人，你得先甩了我，……能不能不要甩了我……” 　　阮篱赶忙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许泽依然在那头喋喋不休 　　“你和崔，崔钰待了那么久，真好。” 　　“六年，我真的，真的，好羡慕……” 　　“我……，咳咳咳咳，为什么不是我啊” 　　阮篱深知听了些不该听的，又着急“你现在在哪？” 　　许泽根本分不清对面是谁“哥，你回来吗，要来接我吗？” 　　“接你，你在哪？报地址” 　　“你不要挂电话” 　　“不挂” 　　“……” 　　阮篱已经七年没和他哥一次性聊过这么多话了，他一直叫嚷摸不透许泽，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人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明明长得又帅又有钱，非要把自己活成一潭死水，25岁没谈个对象，一家子急得要死，他倒好，吊在一颗树上，吊没吊死都不清楚，就等着苏栎回来给他个痛快呢。 　　阮篱找到许泽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 　　他打开室内吊灯，那人靠在床头，半张脸趴在手机上，和阮篱冒充的苏栎聊天。 　　身上穿的白衬衫被糟蹋得难以直视，地毯上甩了一地酒瓶，红的白的，纯白的地毯几乎快染红了。 　　阮篱鼻头一酸，手机扔到一边把他哥扶起来“哥！你干嘛呀” 　　电话那头没了声，许泽仿佛被灯光晃清醒了，木讷的看着阮篱“阿篱……？” 　　阮篱指着一地的酒瓶，额角气得刺疼“四天你就纯靠喝酒？再怎么也不是你这么个作践法啊” 　　许泽深深喘了口气，后脑半陷进了柔软的床铺，声音几乎只剩气音“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阮篱上手去扯许泽起来“走，回家去睡” 　　许泽配合地跟着他站起来，刚起身，两眼一黑，脑内仿佛瞬间宕机，猛地栽了下去。 　　人是在医院醒的。 　　烧到39.8度，再加把劲能把自己作没。 　　广告拍摄因此延时，工作室被许泽拖累，添了不少麻烦。 　　阮篱忙着许泽的事情，没给邓鹏去个电话，邓鹏因此也没给苏栎去个电话，直到当天晚上许泽工作室的声明发了出来。 　　苏栎深受大数据支配，早上才点了许泽的热搜，晚上这条微博就直接推上了他首页。 　　和白天一样，苏栎直接点了刷新，没看它，最后点进热搜，七拐八拐，还是把那条微博刷了。 　　崔钰还在一边叨叨“这个许泽幺蛾子还挺多哈，最近这几天挂在热搜上面就没下来了，这又是啥身体原因，割包/皮去了？” 　　“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割包/皮都能上热搜” 　　苏栎把手机放到一边，幽幽道“你今天忘了上香” 　　“啊？”崔钰蹭的扔下手机“罪过罪过” 　　苏栎拨开电脑“工作室才刚开张，就出这种纰漏，实在是不应该” 　　他打开电脑，只是换了个设备冲浪，崔钰从卧室出来，带着一身香气“你最近怎么老逛微博，你不是对这些明星八卦什么的不感兴趣吗？” 　　…… 　　苏栎随意点进一个帖子“我找灵感，最近创作瓶颈” 　　崔钰不置可否“对了，你后面寄的那个包裹今天才到，我直接帮你放床底了” 　　苏栎随意摆了摆手“谢了” 　　崔钰神秘的凑到他旁边“里面到底是啥啊，你走哪都带着，一次又没拆开过，国家机密？小玩具？” 　　就是这样，崔钰就是能把任何事情跳脱到某些方面，苏栎抱着电脑往旁边挪了点，干脆利落“滚” 　　崔钰步步紧逼“哎？我觉得真的很有可能哦，你这家伙，男的女的都不感兴趣，是不是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小癖好？”他拍了拍苏栎肩膀“说出来不丢人，哥帮你看看有多变态？” 　　苏栎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去看吧，全是按你的命根子做的模具” 　　“卧槽！”崔钰被他说得一阵鸡皮疙瘩“好恶心” 　　苏栎笑了一下“我饥渴死了，等一个崔老板浪子回头” 　　某些人顶着一张毫无欲望的脸说这种话，实在是惊悚。崔钰甚至感觉自己才是玩具“啧，你能不能收收那股劲，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回国跟人格分裂似的” 　　苏栎合上电脑，一秒切换状态“我去睡了” 第58章 倒刺 　　他总的没搬过几次家，来来回回三四次，快递盒上的单号撕了贴贴了撕，纸壳还是从南城寄去北城那一个，表面都凹陷下去一块。 　　这么多年，没丢，也没打开看过。 　　崔钰从门口路过，瞥见他盯着那个箱子出神，手里握着的钥匙串叮叮当当响，崔钰屏气凝神，鬼鬼祟祟的探进半张脸，颇有种窥见天机的紧张感。 　　钥匙串在手里响个不停，苏栎收了手，直起身又把箱子推了回去。 　　崔钰颇为扫兴。 　　工作室刚开张，生意萧条，苏栎和崔钰决定办个小型展览，宣传成了最近的主要任务，苏栎的微信号直接拿来做了工作号，加了一溜乱七八糟的人。 　　朋友圈每天推广一条，收效甚微，直到展览那天，闻讯赶来的人还没苏栎站在门口当人形招牌引来的人多。 　　苏栎被工作室众人强行摁在展览厅楼下，发传单做介绍，上个厕所都要快去快回。 　　回国快半个月，天意渐暖，一件薄开衫外套，一件T恤就足够了。 　　来观看的小姑娘大一大二居多，都以为苏栎至多不过20岁，了解真实年龄后颇有些可惜，苏栎看着一群小姑娘难掩失落，第一次对自己的年龄有一种深深的惆怅，青春如同昨日黄花，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 　　崔钰和他从早上站到中午，中午草草吃了顿午饭，又开始站岗。 　　和苏栎不同，崔钰的情感进度飞速，近段时间又勾搭上某个小0，热恋期，线上线下聊个不停，苏栎对他丰富多彩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是对崔钰旺盛的精力比较惊讶。 　　毕竟白天上工，晚上约会，这种精神也挺难能可贵的。 　　晌午时间段，来的人比早上少了很多，太阳正好照到这块，苏栎站得犯困，坐到崔钰旁边的躺椅上，捡起崔钰嫌热搭在一边的外套往头顶一蒙“你看着，我得歇会” 　　两人早上六点就起了，工作室男丁少，前一天布置场地几乎都是他们俩亲力亲为。 　　苏栎犯困是不假，可惜他刚一趴下，隔壁某家手机店和他作对似的，门口的音响踩着他趴下去的点开始放歌。 　　旁边似乎很快来了人，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崔钰还在和他小男友发语音，抬头看了一眼。 　　面前的人，帽子墨镜口罩，面面俱到。 　　崔钰放下手机，摆出标准八颗齿迎宾微笑站起身“你好，有意向了解一下我们的艺术展吗？” 　　许泽点了点头。 　　苏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崔钰诓人回去给他们做宣传，那人居然干听了快三分钟没走，也没嫌崔钰烦，甚至崔钰说了一箩筐那人一个字没说。 　　反正睡不着，苏栎想着等隔壁的歌停了再歇，直起身转头朝崔钰那边看了一眼。 　　他看崔钰干巴巴的和人说了一大通，传单都忘了递，伸手在桌上揭过几张，朝许泽递过去。 　　许泽僵在原地没敢伸手，崔钰截过他手里的传单，又添了几张递给许泽“可以先看看我们的宣传单，觉得有意思的话，家人朋友可以麻烦你叫他们来看吗，免费的” 　　隔着墨镜，崔钰只能看清倒映出自己的一张脸，对方眼神在哪他都不清楚，不过看这人的身形，又莫名有点眼熟。 　　许泽听崔钰建议了一大通，没伸手，只是压低声线说了声“好” 　　声音听起来很怪，嗓子眼里压着咳喘的气音，说一个字就喉咙发痒。他怕苏栎听出来，赶忙转身朝楼上展厅走。 　　苏栎全程没什么反应，把外套递给崔钰“外套穿好，小心感冒” 　　崔钰难得收获苏栎的关心，还沉浸在之前和小0聊天的氛围里难以自拔，拿出他那套恶心人的本事“哥身体好着呢，给我们小栎穿，昨晚哥太猛，受凉了吧？” 　　崔钰嗓门真不小。 　　苏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等了一会，把外套甩桌上“不穿拿来当抹布” 　　他朝楼梯口扫了一眼，再坐回凳子的时候，心就乱得差不多了。后面再陆陆续续来了多少人苏栎也不太清楚，眼神总有意无意往下楼的人身上扫，过了两三个小时，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没下来。 　　下午茶时间，崔钰提着一袋外卖要给楼上的工作人员去送，苏栎从他手里抢过“我去” 　　崔钰没说什么，两人是室友，合租的时候他负责煮饭，苏栎也会主动做一些家务什么的。 　　他没了解过以前那个懒货，对苏栎主动跑腿主动干活，没什么感想。 　　他们租的展厅在二楼，再往上是其他的展会，苏栎提着一堆东西上楼，除了工作人员，展厅里的游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把外卖一股脑放到一边的工作台，朝几人道“辛苦了，大家自己分一下” 　　展厅里面有各种照片墙和帘布，苏栎大概扫了一眼，转过一片展柜的时候，看见了某人。 　　没戴墨镜，茶几上搁着，人就靠在休息区域的沙发上，闭目侧对着苏栎。 　　天气已经转热，来参观的一些女孩子甚至不怕冻的穿上了长裙，沙发上的那人还裹得贼严实，衣带顺着小腿垂到地上。 　　隔了这么多年，还是畏寒。 　　苏栎掰了下拇指，转开眼往外间走。又过了一两个钟头，展厅只租到六点，时间点一到，他随便叫了个人“沙发上那先生好像睡着了，你去叫一下”。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苏栎也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回。 　　忘不了，他承认，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七年能过，两个也能，十个照样。 　　“先生？” 　　许泽被叫醒的时候，总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身上发了层冷汗，脑子里倒是清醒得很。 　　他只知道阿篱说错了，他不该来的，他给苏栎造成的麻烦够多了，现在居然还不怀好心的妄想苏栎是骗他的，猜想苏栎和崔钰感情不和，肖想苏栎记得他。 　　他之前想要的很多，很过分，想苏栎是他的，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但现在什么也不敢想了，只希望，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 　　但如果有了第一步，他只会变本加厉，因为他心怀不轨，插足别人感情的想法不得终日。 　　展会要办两天，许泽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外走了没几步，看见工作室的人正在收拾场地，苏栎一手夹着几个展板往一边挪，他重新戴上墨镜，上前几步“需要帮忙吗？” 　　其实他不用刻意压低嗓音，发烧带来的沙哑这几天越发严重，没人能听出来。 　　苏栎把展板往墙边一靠“谢谢啊，不用了，你戴墨镜也不方便” 　　“没事，我方便”许泽直接转身，开始忙活了起来。 　　工作室的人都呆了一下，这么热情的游客，还是第一次见。 　　崔钰对许泽这一身打扮印象还颇深，凑上前上下打量许泽“哥们，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自认为是某个熟人来捧场，越看许泽一身的打扮越觉得像在遮掩些什么。 　　许泽没理他，绕过崔钰，把苏栎面前的东西都搬空了。 　　工作室的活都是按区域分的，所有人看他一声不吭帮苏栎干完了，有女生凑到苏栎面前“栎哥，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苏栎靠在一边，看许泽又要过来接手自己的最后一点工作，问了许泽同样的问题“我们认识吗？” 　　许泽不说话，摇头。 　　旁边的女生看他身形气质都上佳，对那张遮得严严实实的脸感兴趣得不得了，收工后众人聚餐，不时有女生朝许泽发出邀请“我们要去聚餐，你要不要一起？” 　　“是啊是啊，我们崔老板请客” 　　许泽不止包揽了苏栎的活，而且干劲十足，一个人几乎干了三个人的分量。 　　崔钰也走过来，没有辜负一群女生的期望，对许泽道“一起去呗，相逢即是缘，交个朋友？” 　　许泽往上拉了下口罩“不……” 　　拒绝的话刚起了个头，苏栎上前两步，极度自然的勾过许泽肩膀，笑道“走吧走吧，我们老板请客，多来一个是一个” 　　许泽呆愣的被苏栎带出一步，感受到近在咫尺的触碰，苏栎的手就贴在他后背，甚至让他一度以为是发烧带来的幻觉。 　　惊喜交加，语无伦次的说了声“好” 　　然后戴着口罩和一群人去了火锅店。 　　人数较多，坐了两桌。许泽很幸运的和苏栎坐在了一起，旁边的人不时朝他瞧几眼，似乎在等他什么时候露脸，许泽不愿意想这么多，对他而言，坐在这里，多一秒都是赚的。 　　服务员正在上菜，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崔钰朝旁边的女生瞧了一眼，凑过头去看她手机“什么东西？” 　　那女生擦了擦眼，语气难掩兴奋“等会等会，我确认一下” 　　一秒后 　　“我的天！” 　　“什么玩意儿？” 　　“啥啊” 　　众人都凑到一堆，朝她手机屏幕上看。 　　是微博界面。 　　“我去！我下午怎么没看见？？？” 　　“活的明星啊，救命，我都错过了什么！” 　　“家人们，这他妈可是许泽第一次发个人微博！！！” 　　“出息了家人们，出息了！” 　　@许泽XYZ：打卡——万象城艺术展【配图】【配图】 　　微博是才发的，配图一张是展品，一张是工作室白天发的传单。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几万条，评论区前几条许泽还回复了，众人扫了一眼，都是问展厅情况的受到了垂青。 　　其他表白评论依然被忽视得彻底。 　　众人都刷评论刷得心潮澎湃，崔钰也不例外，激动得把苏栎的袖子扯得皱巴“牛逼，牛逼，太他妈牛了！草”。 　　所有人兴奋得很，恨不得掀了火锅店的房顶。苏栎神色不明，把袖子从崔钰手里拽了出来。 　　许泽眼看差不多了，旁边的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他也趁众人兴致高昂的空当往外走。 　　刚走出店外，被人叫住了。 　　不是叫喂，也不是叫的许泽，叫的许灵云。 　　刹那间，许泽从头到脚冷了个透彻。 　　他没敢转头，装聋作哑似的继续往前走，傍晚的夜市五光十色，人山人海，他步子迈得很快，却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拽住了。 　　“你到底几个意思？”苏栎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语气已经沾染了一丝怒意。 　　许泽有点头晕眼花，腿侧抵在绿化带边上“没，你认错人……” 　　苏栎却早对他这些张口闭口的谎话烦不胜烦“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瞎子啊，还是你觉得自己演技特好，以前能唬弄我现在更可以？” 　　“喀喇”的碎裂声，两人都很清楚。 　　许泽在满地的碎片里捡起了最重要的一角，反射出一个最为重要的事实，没忘，苏栎没忘。 　　并不是全不在意，苏栎在忍，在等，等交集清零，等直线平行。 　　但许泽一次次打破规矩，一次次故技重施，平和的假象不复存在，那根深藏多年的倒刺已经到了非拔不可的地步。 　　“我没这种意思，我只是，想帮你”许泽的整只手在空气中一动不动，冻结成了一柱冰雕，直到苏栎松开他，话语全是利刃，破冰而入“你离我远点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是工作太闲了，碰巧遇见我，又想把以前那一套重新试一遍是吗？” 　　“看看我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服个软，卖个乖，背地里做点一厢情愿的事情，我就又感动得稀里糊涂” 　　“许泽，我他妈真的够了，七年前的游戏放到现在，早就过时了，你要玩你找别人，你现在是明星，喜欢你的人一抓一大把，你爱和谁演戏和谁演” 　　苏栎什么面子也不想要了，破罐子破摔“是，我承认我七年来没一点长进，没出息，所以拜托你离我越远越好，你说的话，做的事我每一件都不想听不会信，听懂了，满意了吗？” 　　苏栎尾音都带了一丝颤，他的确没出息。 　　这么多年，在各式各样的人里兜兜转转一大圈。 　　依葫芦画瓢，第一印象不错的可发展对象，或多或少都藏了某人的影子。 　　一旦发现对方和印象里的模板有出入，他就立马回撤。尝试过无数次，苏彬武介绍的对象，学长介绍的对象，每一个他都去看，都去认识，真诚的和别人聊，却往往一顿饭之后，他就主动断了联络。 　　正是因为见过各种类型的人，他越发意识到当年那个少年的独一无二。 　　会哭会笑，会逗会闹，一颦一笑，深刻隽永。 　　是他的独家记忆，太难说忘就忘。 　　他吸取教训向来很快，却在这件事情上怎么爬都爬不出来，七年前的火烧到今天，苏栎对许泽的感情复杂得自己都整理不清，烧到许泽跟前，在混沌漆黑的荒原卷起了一场烈火。 第59章 幸好，幸好 　　许泽恍然间回到十七岁那年，眼前的少年和当年如出一辙，永远的嘴硬心软，永远的外冷内热。 　　他编造了很多事情，在一派谎言里玩的不亦乐乎。他说自己社恐，带哮喘药装病，给自己立了一座座的危墙，独居，兼职，成绩……以及就连当初飞快的表白，都半是儿戏。 　　两人第一次闹矛盾，在酒吧门口，许泽那时一心觉得好玩，不得不承认，他还和阮篱嘲笑过苏栎挺蠢。 　　苏栎的确很蠢，为了给他赔礼道歉，从倒数第一冲上了正数18，给许泽换了份适合社恐的兼职。 　　苏栎看起来聪明，却会因为他莫须有的社恐和哮喘，给他打抱不平，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去宁海警告许灵云。 　　会记挂他胡说的成绩不好的原因，搜罗各种偏方，想方设法带他进步。 　　再到后来，苏栎主动提出住校，但原因只字不提。许泽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有人一直惦记他胡扯的身体不好，一个人住会害怕。 　　甚至许泽莫名其妙真假参半的表白，都有人反复斟酌，考量了几个月，给了他一个郑重的答复。 　　许泽后来再难遇见那么纯粹的少年，总把那些往事翻来覆去的想，一一对照，他送苏栎的模型，送苏栎的教辅，送苏栎的腕绳，以及从不间断的学习视频。 　　没有一件，是他自己嘴上说得那样。 　　他的谎话信手拈来，半真半假，苏栎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当了真。许泽尝试过换位思考，无法可想。 　　而在此刻，苏栎的每句话都在把他往外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恶劣。许泽心如擂鼓，却听得明白，他是气，气得狠了，幸好，幸好。 　　他不喜欢什么崔钰，不喜欢什么学长，没忘，没忘。 　　恨也好，爱也好。 　　轰然一个瞬间，许泽终于迈出了那艰难的一步，那在心意破晓之后的一大步，不管不顾的把苏栎圈进了怀里。 　　“不可能了，不可能离你远，一点不行，半点都不行”许泽感受到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微微颤抖的肩背。忍不住用力收紧双臂，话语艰涩却坚定“你是我的” 　　路人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敲击声阵阵。许泽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开口： 　　“我不闲” 　　“没玩游戏” 　　“一厢情愿的事情非做不可” 　　“不要别人，谁都不行，必须是你，是苏栎，一定要是苏栎” 　　“哥哥，你不听不信，都可以，都没关系，但是你甩不掉我了，打死我都甩不掉，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七年不行，一天都不可能”许泽后面说的所有的话，称得上全凭本能在支撑，浑身已经头重脚轻，头顶眩晕阵阵，冷汗顺着眉骨润进了眼眶，仿佛要随着体表过高的热气蒸发。 　　苏栎被他强硬的态度激得冒火，上半身被铁钳似的箍紧，许泽的头还重重压在他肩膀上，苏栎带了火气，伸腿用力踢了他一脚，脚尖撞上许泽小腿骨，一声闷响。 　　面前的人浑身失了力，小腿往前半跪，整个人重心偏移，压着苏栎要往地面倒。 　　一阵天旋地转，苏栎勉力撑了一把花坛边沿“你他妈有病啊？” 　　许泽已经烧晕了，只知道搂着苏栎，旁的无暇顾及“有病” 　　真的有病。 　　苏栎伸手去掰他胳膊“放手” 　　力道悬殊，纹丝不动。 　　周围的人甚至以为两人是在打情骂俏，火锅店门口的人进进出出，苏栎朝门口张望，正巧看见了从门内出来的崔钰。 　　崔钰发现两人不见了一小会，出来瞅两眼，没想到看见这么劲爆的场面，一个大惊失色，三两步跨过来，却没上手帮忙，站在一边看戏“小栎，啧啧啧，你喜欢这款啊，怪不得怪不得，刚才还主动邀请人家来吃饭” 　　苏栎脸色咸得能腌菜“闭嘴，帮我把他拉开” 　　崔钰拍了拍许泽的后背“朋友，喜欢这种事情要慢慢来，你先放开我兄弟，咱们进去好好聊聊，我给你牵线？” 　　许泽虽然稀里糊涂，但关键词捕捉是一个不少，在苏栎耳边道“哥，你骗我” 　　…… 　　到底谁才是骗子啊。 　　苏栎用力拧了下许泽的胳膊“滚，你他妈骗我骗得还少吗” 　　崔钰睁大了眼，看看苏栎又看看许泽“你们俩，认识啊？” 　　他这才仔细看了看两人的情况，许泽虽然戴着口罩啥的看不清脸，但苏栎脸上的表情可是分明。崔钰一度以为苏栎除了一张假笑，就只剩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现在看见对方显而易见的怒气，砸了咂舌。 　　他仿佛一个看大戏的，还凑近观察，发现新大陆似的“咦……你居然还哭了？” 　　苏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崔钰不但不恼，反而觉得新奇无比，指着许泽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老情人啊？” 　　“你不帮忙就滚远点”苏栎给了崔钰一脚，崔钰乐呵一声，上手去拉许泽“哎呀哎呀，就算是老情人也不要这么激动嘛，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崔钰去抓许泽的手，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他朝许泽侧脸看了看，发现了耳后一片赤红的皮肤“？” 　　许泽被崔钰挨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换了个地方，苏栎借着他松劲，猛然推了一下。 　　这次成功了，许泽本来就没了力气，被他推开就朝一边倒。 　　崔钰没料到这一出，见许泽的头快磕上花坛，伸手去拉，某人却先一步，把手挡在了花坛一角。 　　…… 　　崔钰扶着许泽，看了看苏栎无处安放的手和紧张的神色，把许泽重新丢回他怀里“别推了，你自己摸摸，快烧傻了” 　　苏栎皱眉，伸手把许泽帽子揭了，探了探对方额头“……” 　　妈的，又来。 　　说好的不多管闲事。 　　这么多年了，只要摊上许泽生病，他就只能闷声吃大亏。 　　许泽靠在他身上，人已经烧晕了，眼睛都睁不开，他闭着眼双手掰住苏栎肩膀“想吐” 　　崔钰没管三七二十一，听他说想吐，上手把人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摘了“走走走，我去开车，上医院” 　　他们这里闹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人在围观。 　　苏栎没想到崔钰动作这么快，下意识去挡许泽的脸，旁边的路人看没看见不清楚，崔钰是看得相当细节，诧异的盯着苏栎“？？？” 　　苏栎没管他，把口罩重新挂在许泽脸上“开车啊你” 　　直到三人坐上车，崔钰都还是懵逼的“我去，太魔幻了” 　　苏栎没应声，崔钰从前排给苏栎递了几张湿巾纸“你给他擦一下？降降温？” 　　“擦个屁，不擦”苏栎根本没接，和许泽坐在两头。许泽靠在车窗上，不知道神智清不清醒，总之额头和窗户的撞击声算不上小。 　　崔钰通过后视镜看了苏栎一眼，啧。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今天自己有多反常啊。 　　他把湿巾纸往后排一扔“也是，人家好歹是大明星，烧坏了脑子也没关系，脸没烧坏就行” 　　许泽从刚上车就开始连续不间断的呛咳，并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苏栎还真就无动于衷，后面甚至直接靠在另一头塞上耳机闭目养神。 　　崔钰时不时瞄一眼后排：够狠。 　　他听许泽咳得心惊胆战的，开到半路熄了火，朝苏栎道“你来开，我真怕这人烧焦在半路了” 　　苏栎撇了他一眼，两人换了位置。 　　许泽蒙头蒙脑的靠在后排，对旁边换了人也浑然不觉，崔钰朝他靠拢，托着许泽的头掰到自己这边，上手揭了对方口罩。 　　“我说，比电视上还帅”崔钰撕了片湿巾纸盖在许泽额头上，剩下的湿纸巾又是擦脸又是擦脖子，许泽全程闭着眼人事不知，对旁边的人是苏栎还是崔钰没个概念，甚至往崔钰肩窝里靠了一下，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苏栎差一点就超速了。 　　崔钰仔细盯着许泽那张脸看了半晌，问苏栎“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苏栎隔着后视镜朝崔钰看了一眼“没关系” 　　崔钰明显兴奋“真没关系？” 　　言下之意：那我上了。 　　苏栎：“……” 　　见苏栎不说话，崔钰甚至已经上手去解许泽外套。苏栎忍无可忍“你干嘛？” 　　崔钰喜欢哪一挂苏栎清楚得很，许泽现在这样子，简直是他的天菜。 　　崔钰手上动作不停“给他脱一件啊，你没看他要热死了？”苏栎无话可说，许泽似乎觉得凉快，还傻里傻气的去碰崔钰的手背。苏栎握着方向盘的手起了青筋，猛然一个减速，后排俩人都被颠了个正着。 　　许泽反胃了一下，差点吐了崔钰一手。 　　崔钰弯腰抬起许泽的头靠在自己腿上“这样会不会好点？” 　　许泽热得糊里糊涂，趴在崔钰腿上还以为是苏栎，总忍不住撒娇示弱“哥，难受” 　　崔钰说实话，真被击中了。差点就一个不争气出卖兄弟了。 　　他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苏栎挺有福气的，抬头问道“他为什么叫你哥？” 　　崔钰的视线撞进后视镜，和苏栎的目光对个正着，那一瞬间，有点脊背发寒。感觉苏栎随时会提刀来砍他，或者是直接三人同归于尽。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叫我了，这不是在叫你吗” 　　崔钰不置可否，后面也没把苏栎逼得太急，毕竟这高速路上，还是小心为妙。 　　直到崔钰想抱着许泽下车，苏栎虽然身材比不上崔钰壮实，也实在是难以忍受，从驾驶座下来把崔钰掀开，嘴里振振有词“你忘了给他戴口罩” 　　崔钰靠在一边看他，眼里染上一丝笑，嘴里颇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苏栎把口罩给许泽戴好，拉着手腕把人带了出来，推给崔钰“你抱吧” 　　崔钰：？？？ 　　崔钰真抱了，公主抱那种。 　　虽然许泽看起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和崔钰差不多的个头，但抱起来轻得很，他朝苏栎瞥了眼“当明星的就是不一样哈，真轻” 　　苏栎站在一边，脸上风雨欲来。 　　崔钰笑了一声“虽然轻吧，但还得是我，你估计抱不动” 　　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三人挂了急诊，医院病房紧缺，许泽状况又的确不好，最后给他在走廊安了张床位。 　　发烧发了一周，把脑子烧坏还真没开玩笑。 　　鉴于晚上的火锅聚餐泡了汤，崔钰下楼去买晚餐，苏栎被留下来看点滴。 　　医院走廊上的人行色匆匆，没人会分出心神去在意一个与己无关的病人，许泽脸上的一切掩饰卸得干净，本来就立体的五官经历时间的打磨，更显得刀削斧凿，苏栎的眼神忽的一闪。 　　醒了。 第60章 能不能滚远点啊？ 　　苏栎早就想走，奈何打针输液都要有人看着，苏栎出于某种人道主义，才留了下来。 　　现在许泽眼皮稍动，他连忙就要撂挑子。 　　可惜，医院走廊上一群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过来，苏栎错失良机，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许泽死死拉着他衣袖，一点看不出医生说的体虚乏力，左手用力过猛回了血，声音低弱“哥” 　　“别这样叫我”苏栎脸色骤冷，目光落在许泽无名指根，那里空空荡荡，却有一圈红痕。 　　许泽似乎注意到了，无济于事的缩了缩手，紧盯着面前的人“好，我不叫了，你先别走。” 　　就在他们对面，还躺着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半靠在墙上，没个家属也没个看护，自己看输液瓶快滴干净了就举着去护士站找人。 　　苏栎忍了忍，直起的身子最终还是弯了下去。 　　他把衣袖从许泽指缝里抽出来，摸出手机，一言不发。 　　许泽的目的看似达到了，其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往上抽了抽身子，后脑勺靠在两条钢管上，试图和苏栎搭话“哥……” 　　刚说出口半个音，又吞了回去。 　　他生涩的想换个称谓，在脑海里尝试了几遍，最后还是放弃了称呼，直接道“崔钰和你，只是朋友” 　　苏栎眼神也没分给他半个，尽量克制着一些几欲喷发的情绪。 　　许泽当他默认了，重石落了地，砸了坑，掷地有声。 　　身上的疲软铺天盖地，许泽抠了下床单“我今天来找你，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 　　“帮忙？”苏栎把手机随意摔到床上“你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稀罕你的帮忙，你又是站在什么身份来帮忙的？” 　　“同学，朋友的帮忙，讨好，还是施舍？” 　　不知道哪里踩到了苏栎敏感的神经，他难得一天说那么多话，句句直戳心肺“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道歉更不用，没见面的时候不都各过各的，也活得好好的，现在干什么非要浪费时间来和我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七年都这样过去了，现在拿故作深情那一套来恶心人，演得再好也没人信” 　　苏栎之前的手机没丢，一直在家里放着。那张卡一开始收到了无数的电话，他没接过，渐渐的也就销声匿迹了。 　　后面几年他再打开来看，再多人也没了，只剩邓鹏的电话和消息从未间断。 　　所以现在许泽重新找上他，苏栎没太大感想，只觉得许泽是一时兴起。而他除了愤怒，剩下的也只有无力。 　　对自己的无力感最甚。 　　许泽明显察觉到苏栎的疲累，他想说“不好”，没见面的时候，糟糕透了。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苏栎不会信。他不知道要怎样找回一个人的信任，他唯一知道的是，靠嘴说，不行。 　　崔钰提着晚饭上楼的时候，苏栎不在，去护士站找人换水了。 　　他见许泽睁着眼“醒了？” 　　仿佛是句废话，许泽没应，崔钰总觉得他睁开眼了就有点不对味，把晚饭放到一边凳子上，递了一份过去。 　　“我不饿”许泽目光锁定拐角处，食指在床沿上轻扣，崔钰正要坐下，许泽侧目“你喜欢苏栎？” 　　崔钰被他扫了一眼，终于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应该说，是哪里都不一样。 　　他甚至一瞬间怀疑，眼前这个人被掉了包，和半小时前，以及他在电视剧里看见的那个温和形象大相径庭。 　　五官倒还是那个样子，就是气场突变，特别是在崔钰面前，锋芒毕露。 　　崔钰还没说话，许泽又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欢，苏栎对你没意思，你最好搞明白” 　　崔钰这才刷新了认知，什么温顺可爱他的菜，许泽这种人一看就和他撞号了，而且是嚣张挂的天雷。 　　他把自己的刻板印象摘掉，朝许泽道“您哪位？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听他提过你？” 　　许泽回答得干脆“男朋友” 　　崔钰早有所料，提起兴致，捧上自己的饭碗“前男友吧？你们什么时候谈的？出国前？这么多年了还没忘呢” 　　他刚喝了一口粥，许泽一句话差点把他吃的饭从鼻孔里呛出来。 　　“不是前男友，是现任”许泽说得稀松平常，崔钰好容易咽下一口饭，醒了醒鼻子“现任？这么快，刚才我下去十几分钟你们就旧情复燃了？” 　　崔钰啧啧称奇，有一种嫁闺女的奇异感受，许泽嗤了一声“我们没分手，复燃什么？” 　　“？？？”崔钰伸手要去碰许泽额头“还没退烧呢？” 　　许泽冷不防瞟他一眼，崔钰的手僵在了半空，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苏栎原来喜欢高冷这一型的，之前给他介绍的对象连方向都找错了。 　　他正要细问，掏苏栎的老底。许泽眼神一缓，脸上的刻薄一收，崔钰朝对面看了一眼。 　　哦，苏栎回来了。 　　护士负责给许泽换水，崔钰搡过苏栎的胳膊“我们是你大一的时候认识的吧，这样算下来，你出国六年，那你之前还在国外找什么对象，瞒了这么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还是个明星。牛逼” 　　苏栎晕头转向的听他说完“瞒什么？” 　　崔钰正要说话，旁边的护士在换水的空隙，突然开口“那个，你，你是许泽吗？长得好像” 　　这边的两人截断了话题，同时转头看过去。许泽看了苏栎一眼，没否认。 　　护士明显激动不已，虽然带着医用口罩，都能看见泛红的耳根，她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人，一心盯着病床上的人“你你你，那什么，我很喜欢你，真的，可以签个名吗？” 　　许泽点头，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面都是些工作安排，没想到有一天能成为签名。 　　许泽给她签名的时候用的是右手，没针眼，护士盯着他手背出了出神，转而去看另一只手背，捕捉到什么似的“你今天没戴那个戒指啊” 　　在场三人都朝她看去，她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问过了，自知失言，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就是今天才在微博看见一个帖子，哎，哎呀你就当我没说过，抱歉抱歉” 　　许泽没说什么，倒是崔钰挺感兴趣“啥帖子？本人就在这，你这不抓紧问问以后可就没机会咯” 　　护士是不打算再问了，毕竟是太隐私的事情，而且几乎都是网友的瞎编。 　　她收好本子，恋恋不舍的朝许泽看了好几眼，端着空盘子走了。 　　苏栎莫名有点心神不宁，盯着许泽左手，一触即收，心里添了点烦躁，朝崔钰道“走，回去了” 　　许泽翻身坐起来，伸手就要去拔针头“我送你” 　　崔钰还没来得及去拦他，针头已经被甩了出来，刚换好的输液瓶滴滴答答的溅在地上。苏栎脚步顿住，对许泽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你到底要干嘛？” 　　许泽站在床边，手背还在滴血，固执道“送你” 　　“谁需要你送？”苏栎都快被他气笑了，积攒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没收住“我没长腿还是没长脑子，我他妈真的受够你了，装得又恶心又假，能不能滚远点啊？” 　　走廊上顿时一片寂静。 　　刚才的护士还没走远，回头便是这副景象。 　　崔钰没听苏栎说过这种话，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许泽面色煞白，手背的血痕蜿蜒而下，他动了动嘴角，没说出话，眼看着苏栎转头走了，和七年前如出一辙。 　　许泽别无他法，苏栎只要摆明了抗拒态度，他就只有后退，退无可退，忍无可忍也必须退，他怕逼得太急。 　　杳无音信的过往时光如同探不到底的深潭，是许泽不敢触碰的禁区。 　　大悲大喜过后，噩梦重演，他一定会疯。 　　- 　　苏栎一回到工作室就开始收拾行李，装了几件衣服，带上了工作用的电脑，提上行李箱第二天上了高铁。 　　由于许泽的推广，第二天艺术展直接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忙都忙不过来。 　　崔钰高兴之余，又幽怨的给苏栎打电话“你真是跑得及时，再晚一天都能掉你一层皮是吧？” 　　昨天回家看见苏栎摆在客厅中央的行李箱，崔钰想到医院里许泽那张惨然的脸，不由得心里揪紧了一瞬。 　　他颇为忐忑的问一旁若无其事的苏栎“你收拾行李干嘛？” 　　得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答复，才松了口气。 　　苏彬武结婚，父子俩之前只是草草见了一面，真到结婚的日子了，苏栎得去住一个月。 　　虽然都在北城，但苏栎的工作室和苏彬武举行婚礼的两个区中间隔得还真远，苏栎第二天坐高铁去度假胜地，崔钰忙得脚步沾地。 　　崔钰不知道苏栎和许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一定和许泽说的不一样，什么现任，看苏栎的态度，陌生人都比许泽的待遇好。 　　崔学长堪称情场老手，在这俩人的感情上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 　　前几天黎薇和许泽做了挺多工作，某个大导演点名要他去拍一部新电影，虽然是配角，戏份不算特重，但角色讨喜。 　　黎薇是劝死劝活，许泽都一口咬定不去。 　　原因很简单，要去一个月，许泽之前半年的一年的都拍过，但这次嫌弃一个月太长了。 　　她带的艺人很少能接到这种大导演的戏，许泽身在福中不知福，其他明星人导演又不要。 　　黎薇做了一段思想工作，看许泽冥顽不灵，正要放弃，这祖宗改主意了。 第61章 就是余下大半辈子的分别了 　　苏栎从高铁站打车去酒店，简单收拾好行李才给他爸打电话。 　　在国外的时候，父子俩一两年见一次，都是苏彬武恰好有工作出差，才找着机会见两面。 　　苏彬武每次都问苏栎：为什么不回国？ 　　闲暇很多，假期很长，但苏栎就是不回去，国外一待就待六年。 　　六年里聚少离多，苏栎其实没什么感觉，因为他知道苏彬武只有他，他可以不回家，可以不见面，但苏彬武就是他的。 　　直到现在，他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种生活就此剧变的危机感。 　　苏栎定了饭店，问了孙莉的口味，苏彬武在电话里又惊又喜，和她一起来的。 　　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 　　苏彬武年近半百，虽然常年自律，鼎盛之年，但苏栎依然能看出他的老态。 　　苏栎下楼去接两人，苏彬武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背“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来得急，我刚好这边有点事” 　　“没带行李？” 　　苏栎笑了笑“带了点，住同事那边，方便讨论一个设计方案” 　　北城的那套房子比南城的大很多，苏栎只住了一年，没什么感情。 　　加上现在多了一个孙莉，他并不是很想住回去。 　　孙莉满脸笑意，招呼他“小栎有空多回家玩” 　　苏栎应得响亮自如。 　　纵使了解他如苏彬武，这么多年，也听不出来他在撒谎了。 　　三人落座，苏栎看苏彬武给孙莉夹菜，嘘寒问暖，不可谓不体贴。 　　他印象里几乎没有一家三口的画面，苏彬武以前和他妈怎么相处他也记不得了，都太久远了。现在这种堪称温馨的画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幻想过很多次的。 　　都遗留散落在南城的那家老公寓里，没人拾起。 　　孙莉在职场上算的上女强人，苏彬武并不是特别强势的人，但两人就是莫名合拍。 　　苏栎自顾自在一边吃饭，看他爸和孙莉偶尔的互动。 　　孙莉也挺高兴，苏栎回国前，她一直担心苏栎对她不满意，毕竟重组家庭，孩子是个大关。 　　但从这两次会面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她给苏栎夹了块虾仁“小栎，听彬武说你还没谈恋爱？” 　　苏栎心知逃不过这个话题“还没” 　　女人，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女人，不管是邓妈还是孙莉，即使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给人做媒。 　　苏彬武看了孙莉一眼，立马会意，笑着打开手机相册，递到苏栎面前“你看看，你孙姨前几天才给你相的对象” 　　孙莉拉着苏栎胳膊，她对苏栎印象一直挺好，亲昵的跟自己儿子似的，“这小姑娘是我朋友的女儿，168，身材也挺正，学历好工作好，阿姨都给你看过了，性格比较乖，就是有点一板一眼的，挺内向，我听你爸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苏栎照片都没看清楚，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孙莉立马兴奋，朝苏彬武眨了眨眼，又转头对苏栎道“我也给人家看过你的照片了，小姑娘满意得很，老想和你见一面，你看你们要不要约个时间见见？” 　　“行啊，等你们婚礼办完吧” 　　苏栎答应得爽快，余光瞥见苏彬武松了口气。 　　高三毕业那年，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苏彬武问了苏栎一个他憋了一年半的问题。 　　“高二那年期末考试，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苏栎和他坦白了一大部分，其中包括他谈了恋爱，包括他谈恋爱的对象是个男生。但对于为什么闹掰，苏彬武没问出来。 　　苏彬武本以为孩子气的一场恋爱，过了一年半，苏栎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早该忘了。 　　可一年半复一年半，直到他前段时间和孙莉聊到苏栎，聊到兴头，把苏栎从小到大惹过的祸都罗列了个遍，罗列到高二下期，突然断了。 　　时隔多年，苏彬武也是恍然意识到，当年的事忘没忘都不重要了，人早就变了个样。 　　- 　　苏栎急匆匆来这边，一方面是因为苏彬武，另一方面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这两天在度假村酒店待着，除了工作休息就是出门帮他爸打点婚礼的事情。 　　一个月过去得繁忙充实，同时也很快。 　　新人都是一大把年纪，婚礼一切从简，没请太多人，南城的亲朋好友许多都没再联系，大部分还是北城的同事。 　　苏彬武叫苏栎请同学，但苏栎的同学都在国外，国内的，近期联系上的，只剩邓鹏。 　　邓妈和邓爸晕车，没来。 　　婚礼前一天，苏栎和他爸一起，去婚礼会场看了又看，转了又转，两人一起去吃了饭，就只有父子俩。 　　下午一起闲聊，一起钓鱼。 　　一整天笑谈甚欢，没人去说结婚，没人去聊孙莉，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和过往的所有日子别无二致。 　　直到晚上吃完饭，苏栎送苏彬武回家。 　　两个七分像的男人，在家门口普普通通的说了声再见，当年同进同出的两人，一个进门，一个转身。 　　就是余下大半辈子的分别了。 　　- 　　孙莉不愧是女强人，效率贼快，婚后第三天，就把苏栎和女生的会面安排上了。 　　咖啡厅选在女生地址附近，苏栎去得很早，点了杯拿铁，靠窗等人。 　　没等多久，还没到约定时间，女生也提前来了。 　　苏栎盯着面前的脸愣了一下，他当时没仔细看照片，后面孙莉告诉他名字的时候，也只囫囵记了一下，并没有展开记忆联想。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李安然。 　　李安然一身浅色系套装，穿上了细高跟，头发染的粉棕，层层叠叠。 　　苏栎招手“安然？” 　　李安然一进店，目光就锁在苏栎身上了，现在听男生和她打招呼，和记忆里的少年出入很大，但依然相似。 　　她坐在苏栎对面，还没开口，苏栎问她“喝点什么？” 　　点了一杯生椰拿铁。 　　高中时期直到苏栎退学，也不知道李安然对自己有过那种心思，他自然十分坦荡，笑着道“我真没认出来你，变化太大了” 　　李安然低头，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副眼镜戴上，朝苏栎拢了拢头发“现在呢？”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苏栎对高中其实没什么好谈的，他高一那会又不怎么上学，高二不提也罢，但李安然却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从为什么退学到为什么回国，苏栎在邓鹏那里说过一遍的事情，在这里又复述了一遍。 　　苏栎以为李安然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拿工作调动做搪塞。 　　李安然顿了顿“你和许泽，现在怎么样了？” 　　苏栎握着杯柄的手蓦的一僵“高中那时候就谈着玩玩儿，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人” 　　李安然知道他转学和许泽有关，没直接拆穿，只是道“高二下学期，1班又来了个转校生” 　　苏栎以为这个话题揭过去了，接新话题“新的转校生？男的女的？” 　　李安然：“男的，叫许灵云” 　　邓鹏没和苏栎提过许泽，但李安然会提。 　　“和许泽长得一模一样，班上都有人说他俩是双胞胎，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一个人。许泽毕业以后去当明星了，我听孙姨说你回国一个多月了，应该在网上看见了吧？” 　　苏栎看了李安然一眼，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他点头“嗯，看见了” 　　李安然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我不提你都不记得他了？” 　　苏栎无话可说，话题又绕了回去。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李安然：“他后来一直和我有联系，不止是我，班上和你有过接触的人，邓鹏，柏石，林奕，还有其他的高中同学，许泽几乎一直都在联系” 　　苏栎没说话，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些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邓妈之前似乎说，许泽天天和邓鹏聊起他，苏栎本以为是邓妈客套话。 　　……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能恰好在邓鹏家撞见许泽？ 　　不是巧合，这只能证明，许泽去邓鹏家的频率很高。 　　李安然从桌上拿出手机，打开之前看了眼苏栎“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你” 　　“？”苏栎蓦地抬头，李安然的脸红这几年好了很多，但在这时依稀能看出一点曾经的影子，她道“不过，我也很早就知道你和许泽在一起了，在表白墙事情出来之前” 　　苏栎还没从李安然姗姗来迟的表白里缓过神，她把手机递给苏栎“你要不要看看这个视频？” 　　“什么视频”苏栎盯着她的屏幕，不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又或者，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安然仿佛什么都清楚，对高二那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似乎是一个观众，一个见证人，她把视频调到开头“网上粉丝剪的，你看过吗？” 　　苏栎打眼看见了屏幕上的许泽，把手机推回去“我不感兴趣” 　　李安然没强硬的要他看，问道“你回来到现在，和许泽见过面没？” 　　“见了”苏栎没瞒她。 　　李安然一心猜想苏栎当初退学的原因，是许泽知道了表白墙的事情，迫于世俗要和苏栎分手。 　　现在见苏栎的态度，自然以为苏栎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在她看来，许泽或许做错了，但再怎么错，直到现在，七年的时间，受的罪也够多了。 　　她重新把视频推到苏栎面前“这是从他出道那一年开始剪的，四年前出道，如果上大学的话，那一年应该是大二” 　　苏栎见她态度强硬，不由得感觉有什么摆在眼前的事实，正在影影绰绰的浮出水面，他没再拒绝，从头到脚看了那个视频。 　　很长，快一个小时。 　　苏栎从第一幕看起，许泽的综艺首秀，综咖007。 　　他漫无目的地盯着屏幕里的少年，和记忆里的不同，和现在的也不同，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 　　苏栎一开始没找着重点，不了解李安然让他看的目的，直到李安然打开了弹幕。 　　“从头开始看，真的一直都有啊！” 　　“有人看清了上面刻的啥吗，我八倍镜都用上了” 　　“Y!！！！！！” 　　“一枚戒指戴四年，从籍籍无名到大红大紫，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先躺坑里了！” 　　“谁说就一定是爱情了？说不定我们哥哥自己买的呢，某些人别老想绑cp” 　　“所以和许泽有交集的明星，综咖开始的，谁名字里有个Y？” 　　“……” 　　弹幕里有人列举了数不胜数的女明星，男明星。 　　弹幕后面的许泽，从第一部 综艺到第二部，综艺到电影到电视剧，扑街到小有名气到大红大紫，有私下里的街拍，有广告商的代言，苏栎不断的拖动进度条，从一倍速，两倍速直到五倍速。 　　视频里的人渐渐模糊不清，苏栎不知道是自己眼睛的问题还是播放速度太快。 　　李安然没说话，在视频中段的时候，调慢了速度，苏栎心如擂鼓，盯着屏幕里的许泽，去年的采访，在大火之前。 　　主持人问他“看你是接了很多综艺啊，是喜欢拍综艺吗？” 　　“有没有想过要拍一些电视剧，我看你的粉丝都说你很适合演校园男主啊” 　　那时候《仲夏夜微凉》还没播。很明显，是暗中在给电视剧上映打预防针。 　　许泽在屏幕里，或许是为了营业，脸上带了一点笑，没那么冷，他回答得很直白“有想过演电视剧，但演电视剧是为了拍综艺” 　　他的回答和台本不一样，主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卡了一下随机应变“这个，是有什么个人原因吗？” 　　许泽眼神直直盯着镜头“我想先火起来，然后去拍比较有名的综艺，有人和我说过，他以前最喜欢看综艺，我想他能看见我” 　　主持人似乎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为了节目效果“哦？这个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许泽应该是说多了，朝镜头上方看了一眼“嗯，很重要” 　　视频里明显传来一声咳嗽，许泽恍若未闻“是我当明星的初心” 　　弹幕在这一块最为集中，几乎要遮盖住整块屏幕。 　　“卧槽！！！” 　　“别说了，是我，我喜欢明星，哥哥就去当明星，拍给我看的，你们都不准看！！！” 　　“前面的，几缸？？？” 　　“这段话到底是故意炒作还是真的呀，我好像听见薇姐的声音了，刚才的咳嗽声” 　　“Y！！！！！！” 　　“救命呀，到底是谁，许泽真的有对象吗？” 　　“这些视频都没有一条实锤，别说圈内了，许泽连个圈外绯闻都没有” 　　“这么多年，哪个狗仔抓到过许泽的花边新闻？” 　　“哈哈哈哈哈哈，花边有，宅家45天破纪录，狗仔蹲了一个月，只拍到一张丢垃圾的背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狗仔：你清高，我不要面子的吗？” 　　苏栎暂停了视频，把手机推还给李安然。 　　甚至能淡淡的告诉李安然“这个视频里的人不是我，戒指不是我送的，我也不喜欢看综艺” 　　李安然直觉得怪异，但他演得太像。 　　两人后来都没再说什么，似乎没看过这个视频，也没提过许泽。 　　苏栎心口堵了一团浊气，呼之欲出，在山呼海啸的情绪把他淹没之前，他总冷静得可怕。 　　直到两人分别，李安然在回去的路上不停琢磨，突然回想起七年前，苏栎退学的前一段时间，也是这么云淡风轻。 第62章 你不能吃？ 　　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苏栎一直以来建立的城墙似乎一夕之间轰然倒塌，城门的士兵逐渐站不住脚，四下流窜，城池内部乌烟瘴气，断壁残垣，废墟林立。 　　他直愣愣回了酒店，头都要想到炸裂，索性混乱到底，什么也不去想，把自己关进房间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得太早的后果，就是凌晨四点，度假村的鸡鸣把他吵醒了。 　　头晕脑胀，一片昏聩，安分了长久的胃毫无道理的开始兴风作浪，苏栎躺不下去，大半夜下床翻行李找药。 　　药没带，摊开的行李箱除了几件衣服和几份文件，空空如也。 　　他重新把自己卷回床上，脑子里依然混乱，但比起之前，闷涨感好了很多，果然，当逃兵是有用的。 　　苏栎把脑袋蒙住：再睡两个小时，六点就开车回去。 　　闭着眼清醒地熬了120分钟，苏栎天没亮就退了房，先坐高铁回北城，又赶紧开车回了趟南城。 　　到邓鹏家的时候，天色渐沉。 　　孙莉给邓爸邓妈买的礼物，邓鹏走的时候死活不要，于是苏栎成了送礼的跑腿。 　　邓鹏还在公司，邓妈要留他吃晚饭，苏栎借口找邓鹏有点事，在邓妈的注视下出了门。 　　刚走到车前，缓缓靠过来一辆车，苏栎往旁边让了一步，顺带朝驾驶位看了一眼，白天吃的胃药瞬间打了水漂。 　　他站得稍微没那么直，想去拉车门，许泽仿佛没拿过驾照，直接把布加迪斜斜的堵在了苏栎的车侧面。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苏栎却没有那么坦然了。 　　傍晚的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捎带来几丝凉飕飕的雨气，苏栎把拉链往上一拽，进了驾驶座，开火离合油门一气呵成。 　　许泽没躲，苏栎没料到。 　　近距离的碰撞，在静谧的停车角落响起了尖锐的警报。 　　贵的车身不禁碰，布加迪前端凹陷下去一块，苏栎混乱不堪的情绪在喧嚣里找到了出口，耳膜疼，头疼，胃里疼，心口疼。 　　苏栎眉目间透着一股极致的冷意，曾经的嚣张感掩埋在了血肉之下，滋养出了一张伪装的皮相，但骨子里的东西只能藏，丢不掉，差的只是一个豁口。 　　现在，苏栎重新下车，敲响了许泽的车窗。 　　门没锁，许泽推开车门，人还没站直，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踉跄着扶上了车门。 　　苏栎的风度在许泽面前全部化为子虚乌有的东西，一拳下去，许泽嘴角几乎是片刻就渗出了血丝，但他只是看着苏栎，不发一言，苍白和猩红渲染得触目惊心。 　　低眉顺目的模样，和多年前如出一辙。 　　苏栎胃里翻江倒海，思绪乱如麻绳，拽着许泽手腕把人扯起来“你不会躲？” 　　许泽装聋作哑，只是看着他，眼神触目惊心。 　　下一秒，许泽手上一空。 　　苏栎死死盯着他，随手一抛，戒指和地面砸出一连串“叮当”声响。 　　清脆悦耳。 　　许泽的眼眶在一瞬间红得可怕，目光游移不定，追逐到了那抹银白色的踪迹。他快速去捡，手被苏栎拽住，动弹不得。 　　“许大少爷买不起戒指？”苏栎近乎把七年囤积的尖酸刻薄都使在了许泽身上，一张清冷的脸带着讥诮的笑意“这么一枚破戒指戴七年，太寒酸了” 　　许泽嘴角还在渗血，眼里满是血丝，难得吸取了教训，叫他“苏栎” 　　“怎么？不演了？”苏栎嗤了一声，胃里的剧痛压得他脊背弯曲，冷汗不要钱似的一层接一层。 　　两人在原地僵持不下，许泽眼看着对面驶过来一辆车，猝然甩脱了苏栎掌心，飞快从道路中间掠去，捞过了地上那枚戒指。 　　司机显然走了神，并没注意到冲出来的黑影，直接开出了老远。 　　许泽胸有成竹，可以全身而退，但算漏了苏栎。 　　直到他被人扑到坑坑洼洼的路面，肩侧和凸起的地砖碰了个正着，他才从刚才的情况里反应过来。 　　苏栎浑身简直快散架，心跳轰鸣得要跳出胸腔，许泽刚稍微起身，又被他揍了一拳。 　　“你就这么喜欢和车硬碰硬？” 　　那辆黑车已经开出一大段距离，苏栎气急，但浑身发软，根本没力气去追，只能朝车屁股无能狂怒“妈的，都是没长眼睛的东西” 　　许泽又被苏栎揍了一拳，两边脸颊极其对称，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连滚带爬的坐起身，寂灭的眼里仿佛点燃了一簇星火，烧得苏栎又想给他一拳。 　　苏栎的拳头没落下来，许泽手心被戒指硌得生疼，猛地搂住他，嘴里喃喃的道“苏栎” 　　“你别管我的闲事了” 　　苏栎气结，伸手去掀他“谁他妈乐意管你，要寻死觅活滚远点，看着晦气” 　　四下里风声稍动，许泽被他掀开，埋头不语。 　　苏栎仿佛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重，盯着对方不明的神色，难得想收回刚才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姗姗来迟的五感迅速复苏，苏栎满头大汗，发大水似的流下几缕冷汗。 　　气色一瞬间差到了极点。 　　他抬眼朝脚腕看了一眼，还好是黑色裤子，被血浸透了也看不太真切。脚腕被车撞的伤口倒不痛，最主要的还是胃。 　　在一系列剧烈拉扯和情绪波动之后，这玩意儿意料之中的痉挛了，一阵一阵的，特磨人。 　　苏栎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推了一把许泽肩膀“我上次不是叫你滚远点吗，现在，马上上车，看见你就心烦” 　　许泽脸色也并不好，被他用力打了两拳，脸上五彩斑斓，估计这一个星期是别想在公众视线里露脸了。 　　苏栎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许泽并没有看他的脸，自顾自站起身，动作还算利落。 　　苏栎正要松一口气，许泽没走，弯腰来拉他。 　　…… 　　“你别碰我，我自己走”苏栎撑着地面缓慢起身，把许泽全身上下左右扫了一眼。 　　他正在嘴里遣词造句，生怕说出来的话软了半分，许泽突然把人悬空抱了起来，在苏栎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来了句“我没事，我哪里都没受伤” 　　戳穿他的人太不给面子，苏栎喉咙一梗，不说话了。 　　直到许泽把他抱上副驾驶，苏栎也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 　　车头凹陷了一块的布加迪缓缓启动，一路上风驰电掣，开得飞快。副驾驶的人难受得太明显，双眼紧闭，汗水打湿了衣襟。 　　苏栎掐在胃上的手就没松过，被许泽抱来抱去，颠上颠下，胃里的痛感减轻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病房内。 　　苏栎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连什么时候挂上的水都不清楚。再一低头，腿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一路上很清醒，现在看来，多半是晕了，还不知道晕了多久。 　　许泽不在，苏栎暂时没力气折腾，盯着床头的点滴瓶发呆，上次许泽住院，这次他住院，真是报应不爽，不知道造的什么孽。 　　一瓶点滴快滴完，苏栎正打算按铃，门开了。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许泽跟在后面，手里提着打包盒。大明星的自我修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口罩。 　　苏栎今天火也发了，气也出了。现在看着许泽身上的泥和灰，从昨天开始就被他主动屏蔽的事情一样一样开始冒头。 　　苏栎曾经说两个人都各自安好，两个人他不敢保证，但他以为至少有一个过得潇洒，现实却是糟糕透顶，两个人，都糟糕透顶。 　　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许泽从始至终都在玩他，都是一时兴起，七年前是，现在也是。但李安然告诉他的所有事情，不过指向一个事实，许泽是个傻子。 　　傻子跟着护士进门，苏栎不去看他，他也不来讨人嫌，只摊开一个小桌板，把打包盒放上去。 　　直到护士出门，许泽一句话没说，也要跟着出门。 　　苏栎对着那人的背影问“你去哪？” 　　“就在门口”许泽指向门外的长椅。 　　苏栎扣了扣桌板“吃不下去，太油腻了” 　　房门被带上，许泽走到床脚，口罩外面的双眼望向打包盒，仿佛重新定义了一遍油腻，他收起打包盒“你想吃什么？我重新买一份” 　　苏栎问他“那这份怎么办？” 　　许泽提起来就要往垃圾桶扔，苏栎连忙拦道“扔什么，你不能吃？” 　　“我已经吃过了”许泽扔打包袋的手顿住“那这份……” 　　苏栎“拿回来” 　　许泽纳闷“你不是说太油？” 　　塑料袋被苏栎扯得沙沙响，他把袋子里的淡粥和炖汤素菜端出来，指着每一道菜问许泽“清淡成这样，你看见哪道菜有油了？” 　　许泽：……？？？ 第63章 他的痴心妄想，他的失而复得…… 　　暮色四合，窗外灰沉一片。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打破了短暂的静谧。 　　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哒哒的脆响，许泽看着苏栎被风吹起的发丝，转身去关窗，刚背过身，苏栎握住了他手腕。 　　和两小时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这一次，苏栎握得很轻。 　　许泽偏过头，垂眼和病床上的人对视，久违的，苏栎没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和他一样，两人定定的看了十几秒。 　　谁也没开口。 　　桌上的粥还在冒着热气，苏栎首先低下眼帘，半晌，低声道“你今天为什么在南城？” 　　许泽不敢说，怕被反感，只能选择沉默。 　　此前一个月的时间，他想着拿来让自己冷静，效果却适得其反。 　　节目杀青第一天，匆匆和黎薇打了招呼，他就开车往回跑，苏栎工作室的地址早被他摸得门清，但贴上去，怕把人逼得太急，撤回来，又惴惴不安。 　　他在北城安了家，只要得闲，就往南城奔。 　　路途遥远，总有人乐此不疲。今天能遇见苏栎，纯属意料之外，他想都不敢想的意外。 　　他不说不要紧，苏栎接着问“为什么总是去找邓鹏？” 　　许泽喉结动了动，他想说：不是找邓鹏，在等你，在找你。 　　话到嘴边，都一句一句挨个消了音。 　　苏栎指腹按在他无名指上，许泽似乎想往后缩，但只是想想，并没有动。 　　对他来说，戒指只是印记，苏栎才是他真正的念想。 　　苏栎没等到回答，一点不觉得奇怪。反而，这才是许泽，不是许灵云，不是夏知书，是惯爱得寸进尺，但他一拒绝，就立马原地踏步的许泽。 　　他急不可耐，不再和人兜圈子绕，开门见山“我遇到李安然了，她和我聊了一下午” 　　许泽愣在原地，开始假设某种可能。 　　苏栎势必要撬开这个闷葫芦，他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将指尖贴上当年他自己刻的那个字母“Y是谁？” 　　“不是手上这个，我问的微博名” 　　明知故问，不怀好意。 　　和他的人设不符。 　　苏栎觉得滑稽，这些年的同学，老师，朋友，都说他成熟稳重，斯文内敛，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他自己都快信了。 　　把自己套在设定好的条条框框里，演一场没意思的默剧。 　　但从许泽重新出现，他的本性，他的无理取闹，心口不一，都暴露无疑。 　　不是什么好性格，他今天从头到尾，都在胡闹，在赌气，在肆意妄为。 　　他想让许泽知道：你等了七年，真的就为了等这样一个人吗？ 　　许泽被他问到Y,整个人不确定的怔住，两人长久对视，除去满城风雨声，剩下的，是坚冰破碎的声响。 　　“苏栎” 　　音量不高，但念得郑重无比。 　　苏栎很少听许泽叫自己的名字，在对方话音落下之际，突然扯着领口把许泽拉低。 　　两人凑得极近，他又问“是谁？” 　　许泽尽量克制着吐息，热气拂过苏栎脸侧“苏栎” 　　“为什么是苏栎？他有什么好的？”苏栎蹭了蹭他鼻尖，许泽眼底化开一片水雾，情绪喷薄而出，狠狠撞上了苏栎眉心“不好，苏栎哪里都不好” 　　“又懒又笨” 　　苏栎眼皮跳了一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砸一个准。 　　别人久别重逢，互诉衷肠不应该使劲夸吗，许泽怎么贬他贬得理所当然。 　　他轻轻拧了下许泽手背，还没开口，被许泽堵住了。 　　轻轻的触碰，浅尝辄止。 　　苏栎茫然失神，许泽眼眶泛红，喉间生涩“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愚蠢，轻浮，自作聪明” 　　“但是我爱你” 　　“我知道你嘴硬，不守信用，油盐不进” 　　“但是我爱你” 　　“我甚至知道你不喜欢我” 　　“但是你就做苏栎，变得或好或坏，我会爱你” 　　万万没想到，苏栎成年后收到的第一个表白是在医院，没有什么浪漫气氛，没有甜言蜜语，什么也没有，只有消毒水淡淡的刺鼻气味和沙沙作响的风雨声作陪。 　　即便如此，苏栎依然被许泽□□的表白砸得猝不及防。 　　热烈，直白，坚定，和少年人的心动别无二致。 　　苏栎心神一荡，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咸涩。 　　哭了。 　　许泽和以前依然很像，不说话的时候，精致到过分的脸上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但哭起来却丝毫没变。 　　眼周极容易红，苏栎勾掉他下巴松松垮垮的口罩，咬了上去“25岁了还哭” 　　许泽眨巴着眼睛看他，仿佛也觉得自己哭得很丢人，试图收住。 　　却和从前一样，只有越收越委屈的份。 　　苏栎用拇指捻去了某人眼角的泪花“我最讨厌看别人哭” 　　似曾相识的话题。 　　“你说过，我可以的”许泽扬起脸，上扬的眼尾微垂，通红一片，平白无故少了冷气，只有可怜，看得苏栎心里一紧。 　　他偏过眼“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你现在又不是我男朋友” 　　指尖突然湿滑一片，苏栎的话就是闸门，许泽被他这么一说，眼泪更是泛滥成灾。 　　本来无声的抽泣逐渐扩大，苏栎抠了抠他手心“你怎么不讲道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许泽底气渐长，不知道是眼泪涨了气势还是什么，声音都大了几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你才不讲道理，我根本没答应分手” 　　楼外斜风细雨，苏栎看了看面前比雨滴大几倍的泪滴，叹了口气“你说得都对，但是有一点大错特错” 　　许泽愣愣的看着他。 　　云层里似乎闷了一声春雷，苏栎眼底盖上一丝笑意，吻上了对方眼角“说错了啊” 　　“苏栎，其实很喜欢你” 　　下一刻，窗外雨势骤急。 　　许泽七年来的隐忍和压抑都在苏栎面前付诸一炬，内心深处的恐惧，脆弱，迷惘全部原形毕露。 　　眼泪汹涌猖狂，顺着唇缝混进口腔，两人在一片苦涩里交织缠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骗了所有人，但从来没有骗过苏栎。 　　在你面前，从前是，现在是，一直都只有一个许泽。 　　苏栎七年来毫无长进，在接吻方面依然稚嫩到不行，谈恋爱是他的短板，不然也不至于一场初恋辗转了七年才修成正果。 　　许泽尝到了他的笨拙，他的生涩，控制不住的欣喜若狂，称呼又变回了“哥” 　　原形毕露——得寸进尺。 　　他放开苏栎，问他“哥哥，七年了，消气了吗？” 　　苏栎正要回答他，又被他扣着下巴亲了上去，那道肯定的回答融合进了一片暧昧气息里。 　　不用回答了。 　　许泽这么多年的问题早就有了答复。 　　这个答案，来自苏栎——他的痴心妄想，他的失而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喜欢面纱里面男主对女主的表白 　　“我对你不抱什么幻想”他说“我知道你愚蠢，轻浮，没有头脑，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的目标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货色，但是我爱你” 第64章 是初处，也是归处 　　风向倒转，彭起窗帘，捎带着雨丝拂向室内。 　　许泽微微躬起身，扶着苏栎的头往下压，床上的桌板没收，空间显得逼仄。苏栎右手几次想动，又碍于针头收住了势。 　　直到许泽注意到他手指蜷曲发紧得回了血，连忙揽着人直起身分开。 　　苏栎茫然的看他，清冷自持的眼底带上了一丝迷蒙，耳廓一片绯红，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 　　“胃病是什么情况？”许泽说什么也不能再进一步了，他端下小桌板放到床脚，自己坐在旁边“怎么这么久都没养好” 　　雨打窗沿，裂成几瓣，四处飞溅。 　　许泽转身把窗户拉上，“哗”的一声，室内顿时消了音。 　　仿佛熏上了暖炉，安静的空气中带着暖意。 　　苏栎擦了擦嘴角，把被子往下掀了些“胃病早好了，五六年都没犯过” 　　“嗯……”许泽若有所思，突然转过眼，直直的去看苏栎的表情“今天为什么情绪激动？” 　　医生说的，情绪病。 　　苏栎无地自容“气的” 　　“气什么？”许泽眼周的红依然没淡下去，配上现在这副真切询问的表情，苏栎实在是很难晾着他。 　　几番挣扎，苏栎还是妥协“算了，我的错” 　　“嗯？” 　　“不该扔戒指，更不该管你。听你的话，不管你的闲事，就气不死，能多活50年”苏栎伸手比划了个巴掌，被许泽握住，牵着抵在脸侧，一片温热“那是我随口说的，你别不管我” 　　苏栎掌心发烫，掐了掐许泽白净的脸“许家大少爷，是我能管的？” 　　“和大少爷谈恋爱，我们这种草根连个真名都不配知道，心寒哪” 　　他虽然已经尽量轻松，但总隐隐含着一股幽怨，掐许泽的力道都重了三分。典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许泽羞愧的握住他的手“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不骗你了” 　　苏栎还扒拉着大明星的脸在泄愤，忽的注意到他嘴角的伤口，想起来是自己打的，怏怏的停了动作。 　　他上下打量许泽片刻。 　　“大明星脖子上面挂的什么？”苏栎目光朝他衣领里一扫，许泽忙不迭掏出来，直接胡乱扯断，那条系电子烟的链子缠在手上，垂在苏栎眼前。 　　“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苏栎正色，直起腰版，俨然一个训话的家长。 　　许泽唯唯诺诺的坐在一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低弱道“初中……” 　　苏栎不说话了。 　　某人心虚的抬头看他，没看出个名堂，心惊胆战的把电子烟扔到一边“最近在戒，我会努力的” 　　苏栎捡起银链，放到一边“所以哮喘也是假的，当时为什么跟我演戏？” 　　罪魁祸首十分诚恳“那时候还小，觉得好玩……” 　　苏栎心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看了看他略显苍白的皮肤“所以没病咯？” 　　“有一点，肺炎，小病” 　　“肺炎你还抽烟？” 　　“……” 　　苏栎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他的头“外套脱了” 　　许泽也不问为什么，苏栎一吩咐，三下五除二就把外套脱了。 　　里面的衬衣勾勒出紧致的线条，苏栎单手解了他一颗扣子“继续脱” 　　许泽不淡定了“哥哥，这里……不合适” 　　“想什么呢你，快脱，脱干净”苏栎毫不矜持，单手又解了他第二颗纽扣，锁骨一览无遗。 　　虽然云里雾里，但许泽还是照办了，从上往下，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白皙和匀称的胸膛腰腹。 　　苏栎稍稍瞥过眼，许泽敞着衣襟抬头看他，苏栎避开他的眼神，迅速拧开袖扣，把许泽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一道突兀的皮肤映入眼帘，怪不得。 　　他盯着对方右臂上那道狭长的纹身“这就是你之前给我说的，骑自行车摔的疤” 　　“谁骑自行车能摔成这样？” 　　许泽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苏栎居然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话，编造的曾经，都记得一清二楚。 　　许泽鼻尖微酸，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微红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许泽尽量忍住，赤着上身抱住苏栎“哥哥，我重新和你说” 　　“听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喜欢我……” 　　苏栎贴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片滚烫，问道“不喜欢的话，怎么样？” 　　许泽揽着他的力道收紧“能不能，不要不喜欢我” 　　…… 　　苏栎几乎是哭笑不得，伸手正要去拍他的背，刚一碰上去，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触感不对，又讪讪的收了手。 　　他单手抓过许泽的外套，披到人身上“先穿好” 　　又补充了一句“你慢慢说，我考虑一下” 　　许泽草率的穿上了衣服，纽扣系错了两颗，他没察觉，急不可耐的开口“我没做过什么兼职，酒吧那次你还记得吗？第一次在校外见面那次，就是纯粹在和朋友鬼混” 　　“三天两头不上课也不是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架，喝酒，闲逛，还有，有些时候戴口罩，不是因为感冒，是因为打了架脸上的伤没好” 　　“哦对，社恐是我妈在班主任面前瞎编的，我不社恐，是真的成绩很烂” 　　“没上过初中，在医院住了三年，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的，后来嫌弃太丑，还没完全出院就去纹了身，又因为这个挨了我爸一顿打” 　　“还有，在景和，打群架那次是我，在宁海校门和你打架那次也是我” 　　“我当时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横，你瞪我一眼我就想哭” 　　好没出息的。 　　“我记得特清楚，当时一边和你打架还一边想，你对许泽那么温柔，对我就凶神恶煞，一点都不公平” 　　吃了一吨自己的飞醋。 　　…… 　　他说得很混乱，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线，几乎是想到哪说到哪。 　　说一句，偷偷瞅一眼苏栎，声音越说越微弱。 　　苏栎本来听得好好的，对方突然又带上了哭腔，他伸手擦了擦许泽下巴尖的那滴泪“怎么又哭上了？” 　　七年了，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啊，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哥哥，我不想说了”许泽眼睑都红透了，脸上泪痕未干，旧的没去新的又来。 　　苏栎干脆拿两张纸粘在他脸上“为啥？” 　　“我……”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栎低下自己的额头靠过去“行，那今天就先不说了，下次我再问你” 　　来日方长。 　　许泽仿佛没有被宽慰到，一米八的大男人脆弱得不行，抽噎声越抽越凶，根本停不住，苏栎抚了下他后背“别怕，不管你从前是个什么样子，都认了。” 　　“你以为我气的是你骗我吗？”苏栎捧着许泽的脸挪开半寸。 　　许泽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水光和困惑。苏栎突然靠得极近，许泽眼帘颤了颤，条件反射地合上。苏栎亲了亲他的眼皮“我气的是你的不在乎，怕的是你不喜欢我，和你一样，怕了七年” 　　当初气自己像跳梁小丑，七年里怕自己重蹈覆辙，后来又怕自己自作多情，过度解读。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那份惶惶不可终日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归宿，是初处，也是归处。 第65章 那哥哥喜欢干净的吗？ 　　南山医院住院部——护士站。 　　“503还剩最后一瓶水了吧，小孙呢？”站长从走廊另外一侧过来，朝玻璃窗内看了一眼，没瞧见小孙，正好抓住摸鱼划水的梁静“又刷微博？” 　　她朝梁静手机屏幕上随意晃了一眼，意料之中，某位男明星放大N倍的俊脸 　　又摸鱼，她想。顺口把活丢给了梁静“小孙不在，你帮她跑一趟，等会家属来催了” 　　小孙是实习生，对站长的话惟命是从，干劲似火。梁静撇了撇嘴，四下搜索了一圈小孙的身影，没找到，动作缓慢的合上手机，心不甘情不愿收拾东西，朝503去了。 　　503的病房门关着，她单手推开，各个病床有帘账隔着，室内还算寂静，只有最里侧传来窸窣声响。她脑子里还惦记着刷到一半的微博和男神，只想着速战速决，闷不吭声往里走。 　　绕过最后一道帘账，梁静正要开口说话，身形一凝，猛然眨了眨眼，一脸见鬼。 　　床边的男人手里拈着一块樱桃，正要往病人嘴里送，病人懒懒散散的靠在床头，顺着男人修长的指尖把那颗樱桃叼了进去。 　　除此之外，床上那人嘴角红了一片，不知道是樱桃的汁水还是什么。 　　六目相对，三个人凑不出一句话。 　　梁静目瞪口呆，手里的托盘一个晃荡，差点砸上地面。 　　还好，尽管手抖，出于职业素养稳住了。 　　“我，我，我来换水”梁静率先打破沉默，快步走到输液架旁，全程低着头，眼神锁定在许泽身上，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肤都憋成了猪肝色。 　　许泽对此浑然不觉，甚至略带不耐的看向紧张的护士，似乎是嫌她动作太慢，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栎脑子还没完全生锈，朝床边的口罩瞟了一眼，捂嘴轻咳，示意许泽戴上。 　　护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泽，此刻被苏栎吸引了目光，不待她做出反应，许泽全然没意识到外人在场，弯腰凑近苏栎“哥哥嗓子不舒服？” 　　苏栎心道夭寿，咳得更凶了。 　　换药很快，梁静磨磨蹭蹭的换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在这小段时间内，她打量了许泽好几眼，最后落在了许泽嘴角的淤青上，刚注视了没两秒，被冷冷的扫了一眼。 　　她连忙垂下眼，拼命遏制住自己的好奇，整理好托盘出去了。 　　不是许泽，一定不是许泽。 　　梁静作为女友粉，出门后不断给自己洗脑：首先，许泽没有对象。 　　其次：按照星饭团显示，许泽还在拍戏，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南城的小医院。 　　第三：明星怎么会不做防护，况且脸上还带伤。 　　最后：许泽怎么可能会有对象！！！刚才那俩男的明显不对劲啊！ 　　梁静颇有一种老公在眼皮子底下出轨的愤慨，刚回护士站，远远瞧见了小孙，她小跑过去，急切问道“小孙！503号房那个家属叫啥名儿？” 　　小孙不明所以，打开工作簿“503是吧？” 　　梁静凑过头去，和她一起翻看，直到看见503后面白纸黑字的三个大字——许灵云。 　　许……姓许的都长这么帅？ 　　她一边感慨，一边终于松了口气，重重坐回了椅子：好险，差点塌房。 　　与此同时，503内。 　　苏栎问许泽“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脸也不遮一下真没关系？” 　　许泽一脸名利置之度外“不用” 　　“明星不都很重视这个的吗？” 　　许泽挑眉“重视什么？” 　　苏栎砸了咂舌“就，单身什么的，我有在网上看见一点，他们都说你……” 　　最后一个形容词被咽了下去，许泽略微好奇，低头靠拢“说我什么？” 　　苏栎撇过眼不看他，含糊不清道“干净” 　　“哦？”许泽眼底似笑非笑，眉心贴在苏栎鼻梁根部“那哥哥喜欢干净的吗？” 　　难道有人讨厌干净的？ 　　苏栎心里是这么想，但还没来得及说，许泽又道“哥哥，娱乐圈很乱” 　　“要是我不干净了，怎么办？” 　　苏栎呼吸稍急，他这么多年，对国外的娱乐圈都不甚了解，更别说国内。 　　许泽似乎还在忐忑地等他一个答复，苏栎左手环过他肩背，自己往上迎了半寸，话语带着安抚“那就不做明星了” 　　“哥赚钱养你” 　　虽然明知道许泽不是个受欺负的主，但毕竟自己没有参与那七年，对他遇见的事情，碰上的人一无所知，苏栎难免后怕。 　　怕他年轻气盛，应付不来，真的受了什么欺负。 　　许泽轻轻压在他身上，盯着苏栎眼底，仿佛陷进某种致命旋涡。 　　两人心脏贴紧，心意相通便如同树枝靠近，蜘蛛挂网，既是自然而然，又是无可抗拒。 　　脉搏跳动频率愈来愈快，苏栎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鲜红抽搐的铁块烧灼，在胸口烙下滚烫的血印，即使皮开肉绽也舍不得割弃。 　　浑身的血液恍然沸腾，脚腕无足轻重的伤口猝然在此刻叫嚣着尖锐的疼痛，憋闷收缩的胸腔却在窒息感到达峰值时，泄进了丝丝氧气。 　　苏栎浮沉丧失的理智得到了片刻清明，靠在床上重重喘息，眼神如有粘性，落在许泽眼波眉畔，细细腻腻的和风沿着山峦，拂过一池落红春水。 　　不过须臾，池水罩将下来，苏栎完完全全随着春风一同陷落。 第66章 男朋友闹别扭不能惯 　　胃病来得快走得快，苏栎脚上的伤也不重，第二天就能下床了。 　　雨后的天色透亮，一阵清风刮进病房，带来木叶的清香，吹得白色布幔砰砰作响，许泽睁眼时恍惚一瞬，直到看清病房熟悉的布置，才确信昨晚不是一场梦。 　　床上没有苏栎的影子，许泽没去管身上睡皱的衬衫，翻身下床，走出病房没两步，脚步缓和了下来。 　　苏栎手里提了早餐，看见他，赶忙上前把人往屋子里推“进去进去，我是明星还是你是？能不能有点自觉，口罩都没戴好瞎跑啥” 　　许泽不知道听没听进苏栎说的话，缀在苏栎身侧，脸上漾起一抹笑，微微屈身去接苏栎手里的打包盒“哥哥，吃什么？” 　　昨晚太过混乱，许泽什么时候挤上床的苏栎都没注意，等他反应过来，许泽已经躺在他身侧睡着了。 　　苏栎自己什么时候睡的也没印象，只像做了一场梦，事实却是一夜无梦，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失眠。 　　“什么都不准吃，进来”苏栎推开卫生间的门接了两杯水，拆牙刷挤牙膏，一把塞到了许泽嘴里。 　　两人捏着两把一模一样的牙刷，一股柠檬清香充斥了整个口腔，许泽先刷完牙先出了门，苏栎慢一步，刚走到门口，还在擦嘴角的水渍，突然被在门口守株待兔的人擒着下巴贴了过来。 　　冰冰凉凉的柠檬气味，从许泽的嘴里过渡进来，总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苏栎往后稍退了两步，昨夜许泽放肆的举动复苏过来，他咬了咬许泽舌尖，对方不退反进，扣在苏栎腰上的手往里层探索，衣摆软滑的布料掀起一角，苏栎腰侧的痒意最甚，不受控制的往另一边躲，却被许泽手掌堪堪握住。 　　整个掌心贴在上面，痒倒是不痒了，就是烧得慌。 　　许泽看苏栎没太大反应，稍稍把头往后移开，苏栎嘴里得了空“大清早的，又发……唔” 　　许泽把他的话摁死，自己道“忍了很久了” 　　苏栎翻了个白眼，从他早起到现在，最多半小时，不知道这很久是哪门子很久。 　　虽然很不想大清早搞得乱七八糟，但苏栎无权拒绝，至少身体很诚实，发软的腿也很不争气，最后又双叒叕被许泽从墙上搂到床上，锁骨喉结多添了几道马赛克。 　　“喂”苏栎盯着许泽吃饭的侧脸，心里愤愤“你今天有工作吗？” 　　许泽不假思索“没有，我很闲” 　　话音还没落，苏栎的头已经凑过去了，在许泽脖颈狠狠耕耘了一番，排列组合得一片紊乱。 　　许泽喉结滚动，滚到一半就被苏栎含住了，苏栎微微仰头，眼里带着挑逗“很闲的话，怎么弄都没关系吧？” 　　许泽垂眼，望着苏栎，眼中波光流转“哥哥，你比我还会骗人” 　　苏栎：“？” 　　许泽指尖轻轻绕过他的发丝，低声道“在邓鹏家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陌生人” 　　“艺术展那天，你其实早就认出我了，故意和崔钰亲近，好让我误会，是吗？” 　　…… 　　苏栎的小把戏还是被人看穿了，他泄了气，只能承认自己的幼稚“嗯” 　　但许泽的目的不止于此，他紧盯着苏栎“如果我不缠着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来找我，不和我和好” 　　“……” 　　的确，苏栎是这样的人，在无法确认对方心意之前，让他迈出一步比上刀山还困难。 　　宁愿翻来覆去在油锅里煎熬，也没有说开和倒贴的勇气。 　　他从许泽身上挪开，对上那道灼热的视线，坦诚道“不会” 　　“我就是那种人，别人朝我走了99步，我都不敢走那1步，我知道这种性格很坏，说轻一点是清高，但其实说白了就是自私和胆小” 　　“他们都说我变了很多，但我自己清楚，没用得很，有些最应该改掉的东西，一直改不掉” 　　苏栎稍微坐直“但是你不一样，你喜欢谁，会直接义无反顾朝对方走100步，101步，甚至更多。” 　　他低垂下眼“许泽，我很害怕” 　　“害怕的东西很多，最怕的，还是你” 　　是他的克星，最难以招架的东西。 　　许泽看着他，良久。 　　突然转过身，嗓音微沉“我知道了” 　　苏栎心里一紧，无意识抓了抓衣袖，却也只能佯装无事。 　　许泽不会喜欢这种话，没人会喜欢。 　　他藏了二十几年的性格，果然挺讨人厌。 　　苏栎盯着许泽的背影，指尖蜷紧，情绪转瞬间跌落到谷底，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沉寂“我……” 　　在他说出违心的话之前，一阵衣料摩挲声伴随熟悉的气味，有人把他抱紧了。 　　声音响在耳畔。 　　许泽额头埋在他肩侧，牙齿咬上苏栎肩头“哥哥，你懒死了。” 　　“不过算了，我可以，我朝你走100步，走100遍，直到你不怕我为止” 　　“我不要你改，你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喜欢，我犯贱” 　　许泽嗓音微颤“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爱我” 　　苏栎双手垂在身侧，眼眶泛红 　　“好” 　　- 　　南城的五月天，早早的带来了一丝暑气。 　　许泽的车金贵，和人一样娇气，被送去4S店，许泽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苏栎，要修一个星期才能去提。 　　苏栎微笑不语，载着人回北城，他的车没啥大问题，随便找了家修车行，1个小时搞定。 　　两人坐上车，许泽靠在苏栎的副驾驶，心虚道“这家修车行效率真高，早知道我也来这修了，不过4S店慢是慢了点，至少走保险不用花钱，是吧哥哥？” 　　“嗯”苏栎目视前方，眼尾带着一丝笑“一个星期，的确有点慢” 　　…… 　　许泽装聋，抓过苏栎在路上加油站给他买的零食，嘴里嚼吧嚼吧。 　　苏栎瞟他一眼“当明星不让吃饭？” 　　瘦成这样。 　　许泽递给苏栎一片，道“现在不比以前，以前更惨，还不火的时候，又穷又管得严，吃了上顿没下顿” 　　“……”苏栎看了看表，正好到饭点“想吃啥？” 　　许泽对吃的没什么要求，整个人歪歪往苏栎那边靠“听哥哥的” 　　北城大得没谱，苏栎回国不久，而且他也不喜欢出门，现在这片区域更是从未涉足，正在苦思冥想午饭到底吃啥，崔钰给他打了个电话。 　　苏栎手机连了车载，崔钰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小栎栎？” 　　副驾驶稀里哗啦的塑料袋声响骤停，但因为崔钰的话多，车厢内并没有显得安静。 　　苏栎自然也没发现某人的小情绪，他很自然的应了崔钰一声，并且打算现在掉头回工作室，让崔钰多做几道菜。 　　崔钰问“你不在外面吃，回来压榨我？” 　　苏栎理所应当“嘴都被崔大厨养刁了，外面的吃不惯” 　　崔钰十分受用“行吧行吧，没我你就饿死吧，想吃啥？” 　　苏栎朝许泽问“想吃啥？随便说” 　　崔钰以为苏栎他爸妈也来了，问道“你那边还有人？几个？” 　　许泽声音不咸不淡“不用管我，我随便” 　　崔钰没听出许泽的声音，苏栎也没过多解释，甚至单手揉了揉许泽的头“真好养活” 　　…… 　　今天休息日，工作室只有一两个人，苏栎的车在门口停下，前台朝玻璃门外一瞟，对驾驶位下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栎哥回来啦” 　　苏栎朝她点头，转身走到副驾驶，前台略微疑惑，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崔钰回国招的，和苏栎接触较少，加上苏栎长得帅，话少，距离感挺强，平时也没见苏栎和谁走得近。 　　现在这是…… 　　苏栎在车上被一股酸味熏了一路，某人吃醋闹别扭那一套信手拈来。 　　甚至拿高中时候“小安然”的事情和他翻旧账，苏栎哭笑不得，走到门口，拉开副驾驶，顺带做了个弯腰的姿势“少爷，请吧” 　　工作室里的两人看见苏栎对副驾驶的人低声下气，皆是一脸不可思议，嘟囔了一句“大客户？” 　　两人立马摆正了姿势，齐齐朝副驾驶望。 　　只见车里走出一个男人，身量修长，气质卓越，口罩遮了大半张脸，依然遮不住大帅比的气质。 　　俩人眼神立马粘了上去，其中一个似乎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艺术展帮忙那个帅哥！” 　　“这帅哥怎么还和栎哥在一起？” 　　两人心里似乎有了万千揣测，眼冒红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再一转眼。 　　帅哥低头朝她们栎哥伸手，然后，栎哥笑了。 　　再然后，栎哥伸手拽了一下帅哥，两人十分自然的——十指紧扣。 　　“卧槽！！！” 　　“我刚嗑的cp，直接实锤了？” 　　前台恨不得冲出去近距离观看，另一人已经推开了玻璃门，社牛道“栎哥，这位是……” 　　苏栎顿了一下，感受到许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禁失笑“朋友” 　　话音刚落，某人哼了一声。 　　刚才没哄好的酸味又增了添加剂。 　　苏栎甚至觉得他要跺脚了。 　　女生明显不信，稍稍遗憾的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前台这时候也窜到了门口，略微惋惜，甚至“啊”了一声。 　　苏栎松开许泽的手，指了指楼梯“我工作室还有点事，你先上去？学长在上面。” 　　许泽心里有气，又不能发作，只能无声抗议，闷不做声的上去了。 　　苏栎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处理完事情，出门路过俩女生身边时，在齐刷刷的目光里停住了脚，转头朝两人道“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男朋友闹别扭不能惯，我在气他” 第67章 我家鹦鹉会唱双簧 　　楼上，苏栎刚一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香气中夹杂着些难以言说的味道。 　　室内一片安静，餐厅的桌上已经摆了四道菜，腾腾冒着热气，一眼便能看出是崔钰的拿手好菜。 　　与此同时，崔钰背后的厨房，依然在“滋滋”作响。 　　苏栎瞧见了厨房内的许泽，还没开口，崔钰低声道“他说是你请他来的？什么情况，你不是参加你爸婚礼去了？” 　　苏栎避而不答，指了指厨房“他在干嘛？” 　　正在此时，厨房里熄了火，那股古怪的味道也越发浓郁。 　　崔钰抽了抽嘴角“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不是，他刚才还在闹情绪，现在……”苏栎话没说完，某位黑脸明星已经捧着一盆菜出来了。 　　菜比脸还黑。 　　苏栎和崔钰同时朝那盆或许是食物的东西看了一眼，面部五官同步痉挛。 　　崔钰又小声道“这情绪看起来有点严重，得不到就毁掉？他要下毒弄死你！” 　　…… 　　餐桌不大，是正方形的，崔钰坐在靠墙的位置，许泽此时站在他对面，苏栎顺势就要在崔钰左手边坐了，突然被人盯了一眼“哥哥坐这里，尝尝我亲手做的” 　　苏栎没反抗，听他的话坐过去了。盯着碗边的黑炭，他看了崔钰一眼，笑眯眯道“学长？要不要尝尝？” 　　说罢已经夹了一块往崔钰碗里放。 　　“当”的一声，苏栎的筷子在半路被人拦截了，许泽夹过那筷炭黑牛肉，放到了自己碗里，转头重新夹了一坨递给崔钰，又夹了一坨给苏栎。 　　明明摆了一桌美食，两人却只能和碗里散发出鸡屎味的异物干瞪眼。 　　注意到许泽一直看苏栎，崔钰乘机把那坨玩意儿挑了出来，嘴里咕噜道“真香，都说不让你做了，做出来这么好吃我真是……” 　　“真是惭愧”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崔钰明显察觉到一种气场变化，于是将矛头转向苏栎“你快试试啊？不吃绝对后悔，人大明星专门给你做的” 　　苏栎咽了咽口水，看许泽一脸希冀的样子，犹豫道“你会做饭？” 　　“一点点” 　　好家伙，还挺谦虚。 　　许泽看了看苏栎的白瓷碗“这是我做出来卖相最好的一次，味道估计还行” 　　…… 　　你是真敢说啊。 　　事实证明，行动派能给人最大的安全感，许泽吹牛归吹牛，刚吹完就往嘴里塞了一块，脸色如常，仿佛食不知味。 　　苏栎看他屁事没有，心想一道菜而已，能有多难吃，夹起一块也要往嘴里塞。 　　“咳咳咳……咳，咳咳咳”伴随一阵剧烈的呛咳，许泽的脸色突然由白转红再转紫，苏栎忙扔下筷子“什么情况？” 　　“呛到了？” 　　崔钰也被这阵仗吓一跳，但看苏栎对许泽转变了一百八的态度，好奇心占据了更多，于是冲上去帮倒忙。 　　他递过去一瓶啤酒“来来来，喝点冰的就好了” 　　结果啤酒瓶刚递到一半，还没到许泽手边，苏栎直接抓住给他摁了回去，把一边的矿泉水塞到许泽手里“给小朋友喝什么酒，喝这个” 　　崔钰呆滞一瞬“？？？” 　　小朋友？你叫这个比你还高的男人，小朋友？ 　　他抽着眉坐在一边，看苏栎又是给人递水又是拍背，就差分出第三只手给许泽擦汗了。 　　崔钰啧了一声，似乎想通了大半。 　　直到三人吃完一顿饭，苏栎也没有尝到许泽的厨艺，因为那盆菜在许泽尝过之后，连带着苏栎的碗里剩余的残党，一起打进了冷宫。 　　平时吃饭，崔钰负责餐前工作，苏栎负责餐后洗碗。 　　这是惯例，今天却有了帮手。 　　许泽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苏栎被他推出来，舒服的往沙发背上一躺，崔钰坐到他旁边“喂，现在可以问了不？” 　　苏栎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懒散舒适地抬起眼皮“随便问” 　　崔钰难得见苏栎这么好说话，抓紧机会刨他老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二” 　　“真是前男友？” 　　“真得不得了”苏栎抬起眼皮，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纠正一下，现在是男朋友” 　　崔钰啧了一声“那你一个月前还对人家那么凶，说真的，我当时都被你唬一跳” 　　结果这么快就旧情复燃了。 　　当然，崔钰没说，以为他明显察觉到苏栎脸色变了变。 　　苏栎撑起头，问他“我当时很凶吗？” 　　“废话” 　　苏栎又问“有多凶？” 　　“没个血海深仇解释不了”崔钰凑过去“你和我说实话，你这几年找对象麻烦成这样，是不是没忘呢” 　　他的问题挑得好，苏栎不说话了。 　　崔钰叹了口气“也不怪你，要是我前男友长这样，我估计也得心心念念……最多三个月” 　　他似乎才回过味来，满脸不可思议“你等会，你刚才说你俩是高二认识的？” 　　苏栎从喉咙眼里嗯了一声，崔钰往沙发上一倒，砸下个深坑“我的老天爷哎，你今年多少岁？25……七八年了吧” 　　他分贝没收住，苏栎朝厨房那道忙碌的背影看了眼“嗯，七年也不过如此” 　　崔钰在风月场徘徊了这么久，真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个大情种。 　　他向来把苏栎当弟弟照顾，现在问到这，莫名其妙出于长辈的心理，打探道“以前是因为什么分的？” 　　“不告诉你”苏栎往外面翻了半圈，崔钰追问道“那你们这七年联系过没？” 　　“没” 　　“一点都没？” 　　“没” 　　崔钰噎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哥给你提个醒” 　　“说”苏栎偏头看他。 　　崔钰道“你嘛，这七年也没谈过恋爱，现在如愿以偿我是挺高兴，但是你自己琢磨琢磨，毕竟过了这么久了，你确定对方一点没变？他中间经历了什么，谈了多少次恋爱，况且人还是娱乐圈的，私生活到底啥样，你可一点不清楚，别一头栽进去把脑子栽傻了” 　　他看苏栎神色如常，似乎听得进去劝，又道“我之前看你们俩认识，这几天也在网上看了许泽的一些事情和消息，不知道真的假的，说出来你别跟我急” 　　苏栎挑眉。 　　崔钰继续“我看别人分析他有对象，还头头是道的，他也没公开表明过自己有没有谈恋爱，你自己悠着点”崔钰一副老成的姿态“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你也不给哥说到底为啥分的手，反正留个心眼子，别让人骗了” 　　苏栎微微坐直“你在哪看的分析，给我看看？” 　　崔钰没说什么，点开微博，他专门收藏了那条高赞帖，点给苏栎“你自己翻” 　　五分钟后，苏栎帖子还没看完，许泽已经洗好碗了。 　　崔钰连忙从苏栎手里抽回手机“等会发给你” 　　苏栎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许泽看了看沙发上的两人，擦擦手坐到苏栎旁边，视线在客厅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到崔钰身上，话却是对苏栎说的“哥哥，公寓是不是装修好没多久？” 　　“嗯，怎么？” 　　许泽皱了皱眉“有点闷” 　　“有吗？”苏栎嗅了嗅，看向崔钰“一个月了，味道应该早散干净了吧” 　　许泽捂嘴咳了一声“估计是我的问题，咳” 　　苏栎想起这人还有肺炎，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严重了还是怎样，脸色倒和高中时候没区别，一样差。 　　崔钰不知道许泽有什么毛病，提醒道“那你要不回家？” 　　许泽看向苏栎“很远，没车” 　　崔钰插嘴道“那我送你？” 　　“或者你开我的车？” 　　…… 　　许泽不冷不淡的看他一眼，说不上有什么情绪，就是寒飕飕的。 　　他转头朝苏栎垂下眼“哥哥，你想去我家看看吗” 　　崔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看的” 　　许泽这次很明显地不爽，睨他一眼道“我家鹦鹉会唱双簧，行吗” 　　…… 　　崔钰愣了一下，问道“真的？” 　　许泽不理他，扒拉着苏栎袖口，又咳了一声。 　　“那我送……”苏栎嘴里的“你”字还没说出来，整个人已经被许泽拽了起来，许泽答得飞快“好” 　　两人走到玄关，崔钰也站起身，欲言又止。 　　直到苏栎下楼，才收到了崔学长的信息：给我录个视频。 　　苏栎：什么视频？ 　　崔钰：唱双簧的鹦鹉啊 第68章 你不姓许啊 　　许泽住的公寓距离经纪公司很远，有工作的时候在外面跑通告，能一两个月不回，没工作的时候也能天天在家待。 　　苏栎跟着他进门，只粗略扫量一眼，就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大致印象。 　　简单，太简单了，苏栎那个刚装修好的小公寓，家具都比这里多。 　　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电视柜茶几，吧台储物柜，摆放的东西都少之又少。要不是自己亲自跟着许泽来的，苏栎都怀疑自己是在酒店开了间豪华套房。 　　不过，酒店至少还有装饰物，再看许泽的墙面，灰茫茫一片，空空如也。 　　室内结构复杂，苏栎朝隔间看了一眼，问道“一个人住？” 　　“嗯，一个人住” 　　两人正对面是一整墙宽敞的落地窗，深色绸质窗帘紧闭，只有缝隙间透过一缕阳光，洒在木质地板上，长长一道，耀眼温暖。 　　苏栎想拉开窗帘的念头刚起，许泽摁亮了壁灯，四面亮堂起来，苏栎的手被人牵住带离了窗前，许泽温声解释“楼层高，晒” 　　说罢“撕拉”一声，将帘间残余的缝隙也掩上了。 　　暖白的灯光铺满屋，一如夜深，月光寥寥。 　　苏栎直觉氛围不对，站姿绷了绷，脚尖打了个转“工作室还有点事，我，我突然想起车好像没锁，我先走了” 　　迅速迈出几步，皮鞋后跟忽的被人踩蹭了下，苏栎身体僵直，许泽顺势拉住他“哥哥，今天周末，工作室的事情不能明天做？” 　　“不能” 　　“很着急吗？” 　　“嗯” 　　许泽置若未闻，话锋一转道“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 　　“车子重要我重要？” 　　“……” 　　“铃铃铃！！！” 　　许泽的手机震动响铃，他看苏栎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甘不愿地接通了黎薇的电话。 　　“不感兴趣” 　　“随便” 　　“不去” 　　苏栎愣了一下，虽然是认识许泽的第八个年头，但他很少，几乎没有见过许泽对外人的真实态度。 　　当初那些温和都是假象，现在的许泽不加遮掩，苏栎才真正发觉，这人到底能冷淡成什么模样。 　　眼看对面的女声越发激动，听筒根本压不住，苏栎朝许泽做了个疑问的表情——谁？什么事？ 　　许泽冷淡的语气一收，也不避讳电话那头的咆哮，朝苏栎温声道“经纪人” 　　说完这三个字，许泽眼角一耷拉“我前段时间拍的剧刚杀青，导演和剧组人员今天在北城有聚餐，她叫我晚上去陪酒” 　　黎薇苦口婆心的话明显被当成了耳旁风，她乍一听见许泽变了个调调，停止了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问“你和谁说话呢？听没听我说话，叫你吃顿饭又不是要宰了你，你在哪里吃不是吃？还陪酒？你跟谁造谣呢，谁他妈叫你陪过酒？就算我让你去，你会去吗，啊？” 　　黎薇简直气得七窍生烟，阮篱正在公司办公室摸鱼，隔着降噪玻璃，都能感受到黎薇的愤怒。 　　无疑，他哥气的。 　　另一边的苏栎正处于状态外，听打电话的两人你来我往，许泽说不超过十个字，对面能骂上十句。 　　看起来相当不和谐。 　　黎薇分贝越发高昂，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进了苏栎耳朵，许泽悠悠朝电话那头道“哪次聚餐我没喝酒？” 　　电话对面冷哼一声，似乎是气笑了“那倒也是” 　　隔了一秒，黎薇爆发道“他妈的不是你自己非要喝？” 　　许泽及时捂住了听筒，朝电话里道“去也不是不行” 　　黎薇不嚷了“有屁快放” 　　…… 　　许泽瞧着苏栎“能不能带家属？” 　　黎薇那边愣了一下，她琢磨了半会，朝玻璃窗里的阮篱看了一眼“行行行，那我现在过去，地址发你，到时候你们自己找地方，九点，最好提前到” 　　两人很快挂了电话，苏栎瞟了许泽一眼“带家属？你们是剧组聚餐，我一个闲人，不太好吧” 　　许泽拉过他的手“谁说的闲人，没你我可去不了” 　　- 　　北城——金城区——海宴阁。 　　私人司机苏栎停好车，从后方绕过来，许泽正靠在后备箱上等他，站姿随意，普普通通的装束，愣是给人一种拍封面的既视感。 　　苏栎从他跟前走过，无视了某位车模，许车模追上去“哎，哥哥等等我” 　　此时此刻，楼上。 　　钱导扫视了一圈众人，看向黎薇“小泽还没到？” 　　许泽在这部戏的角色是钱导钦点的，拍戏期间，钱导明里暗里朝黎薇提点过多次，叫她给许泽做思想工作，黎薇通通装聋作哑搪塞过去了。 　　今天剧组重要成员都在，钱导点名要许泽来，黎薇却是无论如何推脱不掉的。 　　不过她心里明镜似的，钱导是块肥油，许泽也不是省油的灯，至少黎薇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没见过许泽这种，对名气金钱的追求，堪称寡淡的艺人。 　　虽然至今她也不清楚许泽的家世背景，但有了这种心性，钱导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众人听钱导提起许泽，目光皆落在黎薇身上，黎薇还没发话，旁边的江泊给钱导续了一支烟“钱导抽完这一支，再抽一支，估计许大明星才到呢” 　　钱导鼻孔里喷出两道烟圈，桌下的手覆在江泊腿根，抬眼朝江泊的经纪人道“小江的演技，我是认可的，我上半年还有部短片，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黎薇之前带过江泊一段时间，作为一个经纪人，看人的眼力她自认为算不上炉火纯青，却也不是愣头青。 　　她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往上爬，两人散伙那会，的确闹得不愉快。 　　江泊嘴上不挑明，但之所以不跟她，有一方面的原因，是他认为黎薇耽搁了他的星途，毕竟他是个豁得出去的人。 　　黎薇能在钱导的演员表里看见江泊，一点也不值得惊讶，她朝不远处的两人望了一眼，嘴里赔笑道“快了快了，小泽要是知道您这么记挂他啊，指不定多高兴，之前听说要拍钱导的戏，兴奋得睡都睡不着呢” 　　钱导哈哈一笑“真的？我就说小泽这孩子腼腆，以后可不能这样，成大事的人，就要能屈能伸” 　　钱景重在娱乐圈拍戏拍了快三十年，见过的艺人千千万，年轻的时候还喜欢火爆热辣的，年龄越大，对那些看起来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越发感兴趣，不管对方是真单纯还是假正经，钱景重都想扒开来看看。 　　许泽就是他最近的猎物，朝思暮想的心头肉。 　　尽管在剧组的时候对他这个导演不冷不热，但许泽每无视他一次，他就更兴奋一点，现在听黎薇这么说，更认为许泽是在欲擒故纵。 　　单是想想许泽那张脸和身材，他现在都感到一阵火热，更遑论对方千依百顺的样子，钱景重哪怕是砸钱砸资源把他捧上影帝的位置，都心甘情愿。 　　陆陆续续人来齐了，距离九点还剩不到五分钟，黎薇掏出手机，正待发作，包间门又叮了一声。 　　屋内十几个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门口。 　　许泽走在前面，身后的人被他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大家的目光都在许泽身上，没人注意后面是谁。 　　整张圆桌，剩余的位置还多，但距离钱导近的几乎塞满，只有左手边一个专门给许泽留的，没人凑上去讨没趣。 　　眼看许泽进门，钱导灭了手里的烟，笑呵呵朝许泽招手“来得晚可没位置选了” 　　黎薇坐在钱导对面，抽开座椅起身，走到许泽跟前“不是叫你早点来？” 　　许泽揭下口罩，侧开身子，朝身后的人道“哥哥，我经纪人，黎薇” 　　黎薇这才注意到许泽背后的人，她原以为许泽会带阮篱，几乎没怎么注意另一个人长啥样，现在突然和苏栎对上视线，她捋了捋碎发，看向许泽“这是你哥？” 　　她怎么没见过？ 　　这一家子量产帅哥？ 　　苏栎朝她微笑了一下，笑容蛊惑人心“苏栎” 　　黎薇难得淑女一回，声音都温柔不少“你好” 　　她略微疑惑“你不姓许啊” 　　“快了”许泽在旁边补充道。 第69章 第 69 章 　　黎薇暂时没来得及深究什么叫“快了”，钱景重已经在后面催促落座，她匆匆给许泽使了个眼色“等会礼貌点” 　　许泽不置可否，苏栎在身后拍了他一下，黎薇只听见许泽这个冥顽不灵的倔驴应了声“行”。 　　包间里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看许泽的好戏，忙站起来招呼“许大明星，钱导可在这等你好一会了” 　　钱景重眼角挤出一道褶“不妨事，小泽来了就是给我面子” 　　苏栎没见过这人，但第一印象实在算不上好，许泽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钱导，来，给您赔罪” 　　钱景重的目光把许泽从头到脚细细扫描了一遍，撇开旁边的江泊，目光一挪不挪“才没几天不见，小泽真是……越来越俊了哈哈哈哈哈” 　　他握着酒杯，姜黄的手指上下摩挲，眼神仿若粘稠的爬行生物贴着许泽，令人作呕。 　　黎薇倒不觉得这种场面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她对许泽的自保能力放一百个心，更别说许泽喝酒已经到达把这一屋子人全喝趴下，他自岿然不动的程度。 　　黎薇看苏栎的目光一直黏在许泽和钱导身上，拉过他坐下“你们不是亲兄弟吧？” 　　“不是，高中同学” 　　“那他怎么叫你……哥哥？我还以为你比他大很多岁呢” 　　苏栎顿了一下，干巴巴的哈哈了一声“高中那会儿开玩笑这么叫” 　　黎薇朝许泽瞥过去一眼“真难想象” 　　就许泽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死样子，真难想象还能有朋友。 　　苏栎偏过头“什么？” 　　黎薇满腹吐槽许泽的话预备倾泻而出，正主突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钱导已经被许泽灌得半醉不醉，许泽放下酒杯，走到两人面前，可惜周围没有空位子。黎薇准备赶他回去，许泽突然解开外套，搭在苏栎身上“太热了，哥哥帮我拿一下” 　　说完继续去灌酒了。 　　黎薇略微迟滞的盯着苏栎，不仅是她。除了快被许泽哄醉的钱景重，桌上其余人都一副活见鬼的神情朝这边看。 　　黎薇哆嗦了一下“热吗？我怎么觉得还有点冷” 　　苏栎把外套从肩上取下来，递给黎薇“披一下？” 　　“不不不”黎薇忙摆手，转头朝许泽的侧影看了一眼，暗自纳罕“真是稀奇” 　　半小时后，黎薇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钱导在主位上醉得不省人事，许泽七进七出，又一次从门外进来，这次给苏栎端来了一叠水果。 　　黎薇看着苏栎跟前的一堆清淡玩意儿，以及许泽磨磨蹭蹭不想走的赔钱样，顿时明白了大半。 　　直到酒酣人散，钱导依然醉成一滩烂泥，被江泊和其他几人簇拥着出了门。 　　由于饭店距离公司挺近，黎薇惯性使然问许泽“今晚回哪？” 　　许泽目送几人扶着钱景重下楼梯，嫌恶的收回视线“回公司住” 　　黎薇晃了晃车钥匙“顺路，我也回公司” 　　苏栎从洗手间回来，没听清两人谈什么，顺手拍了下许泽的肩膀“你家太远，今天不回去了，带身份证没？” 　　许泽家离这里实在是远，单是开车都有一个小时路程。要是大半夜送许泽回去，自己再返回工作室，啪叽，两个小时没了。 　　综上所述，不如给许泽开个单间，自己也免得送他。 　　苏栎是这么想的，但落在黎薇眼里，完全变了个频道。 　　她看许泽连忙改口，应得飞快“带了” 　　苏栎问他“住酒店？” 　　“好” 　　刚才说的回公司瞬息成了放屁，黎薇八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时间不早，黎薇和两人道别，她一忍再忍，还是提醒许泽道“小心被拍到，最好用苏栎的身份证，还有悠着点，最近刚拍完放你几天假，别玩脱了” 　　经纪人并不能过多干涉艺人的私生活，但许泽今天这人格分裂似的变化，她也实在是胆战心惊。 　　尽管不清楚情况，但总觉得许泽之前一切的古怪行为，似乎在苏栎身上都能找到答案。一看到苏栎，这人眼里的高兴不说藏不住，他根本都没想藏的样子，说出来的话简直降智，既直白又幼稚。 　　黎薇走后，苏栎开车送许泽去酒店。 　　前半段路许泽精神上好，和苏栎插科打诨也不见累，直到苏栎接到崔钰的电话，回了句“先送他去酒店，等会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刚一出口，许泽就蔫嗒嗒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直接闭上眼闭上嘴，一声不吭了。 　　苏栎只当他是累了，直到车子堪堪停下，许泽推开门冲了下去，撑着花坛干呕。 　　苏栎奔下车，许泽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青筋明显，嘴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晕车？”苏栎扶起他，许泽整个人往下跪，虚虚的攀在苏栎身上“呃，头疼。” 　　苏栎半搀着人进了酒店，开房进门，把许泽放在沙发上“先忍一下，我去买药” 　　许泽眼眸低垂，轻轻拽住苏栎手腕“别走，哥哥” 　　苏栎拗不过他，看许泽脸色的确好了不少，给他接了杯温水“还想吐吗？” 　　许泽捧着纸杯坐在他面前，扬起脸来看他“一点点” 　　苏栎搓了下许泽的手，冰冰凉凉的“手都冷透了” 　　苏栎正打算把外套脱给他，许泽制止了他的动作，埋头往苏栎怀里一钻“不用脱，哥哥抱我一下就好” 　　苏栎垂头，嗅见他身上的一股酒味“怎么好端端的晕车，是喝多了？”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搂他搂得更紧，苏栎只能维持一个僵硬的姿势，微微仰着脖颈，单手搭在许泽头顶揉了揉“你经纪人说你很能喝” 　　“才没有” 　　苏栎笑道“都把那什么导演喝趴下了，还不能喝？” 　　“那是他太弱了”许泽趴在他腰间说话，热气吹得苏栎浑身发痒。苏栎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腰，嗓音沉了几个度“下次别喝了” 　　许泽抬起头，注视着苏栎“不喝酒只有喝西北风，没导演给戏拍，红不了，怎么让你看见我？” 　　苏栎垂下眼帘，亲了亲他额角“现在还想红吗？” 　　“不想，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些都不重要了” 　　酒店里的气味干爽，许泽扬起略微湿润的眼眶“所以你还走吗？” 　　抓气氛的一把好手，许泽把话说到这份上，搭配好那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苏栎没有说“不”的可能。 　　他紧了紧喉结“今天陪你” 　　浴室里热气缭绕，玻璃窗上水雾越蓄越多。 　　苏栎耳廓脖颈皆是一片绯红，下巴磕在许泽肩膀上，触得到阵阵战栗。 　　“哥哥，行吗？” 　　“……” 　　苏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危机感四下蔓延，苏栎双手扶住门把，身体前倾，脊背腰腹都蔓上了一层绯红，不知是热气导致的结果还是…… 　　水流声淅沥，从许泽的下巴流向他肩侧，再在紧贴的部位分叉蜿蜒下行，苏栎的手被许泽环住，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思绪呻/吟散落一地。 　　“你他妈”苏栎喉咙发干发哑，说好的清理，结果又被人抱着躺进了浴缸，一股水流随之涌入，苏栎失声片刻，狠狠反手扣住了许泽小臂“不行……太大了” 　　“哥哥，忍一下”许泽亲他的耳垂，反复碾磨，带着不知是安抚或是挑逗的情绪，苏栎胸/前仿佛一道开关，许泽碰一下，便酥麻得身体阵阵紧绷。 　　直到筋疲力尽。 　　苏栎累得眼皮活似千斤顶，任凭许泽把他翻来覆去，连个回应都懒得给，乖得不像话。 　　几缕较长的湿发粘在苏栎脸侧，清清冷冷的面容沾染了几缕脆弱和凌乱。 　　许泽拿浴巾裹住人身上姹紫嫣红的痕迹，怀里的人手指动了动，没有安全感似的勾住许泽无名指，不动了。许泽又是心虚又是怜爱的亲了亲苏栎眉心，微微一笑“睡吧，哥哥” 第70章 血浓于水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苏栎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室友。 　　毕竟是第一个听见崔钰和炮/友在隔壁doi还能处变不惊的人。甚至能在半夜三更，帮两人外出买套。 　　但是，要想建立坚固的友情，崔钰认为，至少应该透露一点各自的过去，情感经历，或者是喜恶。 　　但恰好是这些东西，苏栎通通避而不谈。 　　崔钰原以为是性格使然，直到认识了许泽，直到认识了遇到许泽的苏栎。他这才知道，什么性格使然都是放屁。 　　- 　　作为艺人，许泽的忙碌期和空闲期算的上两个极端，最近就正属于闲得不得了的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一心想和苏栎在酒店安家，苏栎却要回工作室搬砖。 　　工作室又恢复了正常作息，苏栎和崔钰的事业逐步迈向正轨，其中，许泽之前的一波宣传功不可没。直到今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依然有人在讨论一个月前许泽发的那条微博，甚至全工作室一半女生，都成了许泽粉丝，每天上班摸鱼就追剧。 　　许泽黏着苏栎混进了工作室，一进办公区，就在一个女生的工位上看见了自己的缩小版周边。 　　苏栎自然也注意到了，正要装作无视，下一秒，女生捧起一旁的周边，在手里颠来倒去地反复端详。 　　正是打卡时间，走廊里人来人往，苏栎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许泽，怎么看怎么碍眼“进屋去，挡道了” 　　苏栎和崔钰有个单独的办公室，崔钰早到了。许泽刚进门，看见他立马转头，扒拉着门框问苏栎“你不进来吗？” 　　“我还要开会” 　　“我可以给你当助理” 　　“不需要” 　　目送苏栎走后，崔钰在门内建议道“据我所知，苏栎可不喜欢别人黏他太紧” 　　许泽随手扣上门，倚在桌边“你也知道，那是别人” 　　崔钰心里还惦记着网上那些谣言，想激激许泽“我说，你们娱乐圈那一套少拿来丢人现眼，你既然都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对象了，还出来拈花惹草，搞旧情复燃那一出，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许泽拧眉“什么对象？” 　　“你当苏栎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崔钰把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盯着许泽无名指“你这戒指哪来的？” 　　许泽今天穿的束腰外套，袖口较窄，手上的饰品一览无余。他平时有演出，经常为了工作需要戴一些配饰，日常却只有这一枚戒指，从不离身。 　　网络上关于戒指的流言他看过不少，黎薇叫他别管，问他原因，他只说个人习惯，具体的一字不提，公司管不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任由舆论发酵了。 　　直到现在被崔钰指出来，许泽才意识到他的真实目的，举起自己左手，做作道“初恋送的，怎么，你羡慕？” 　　崔钰心里稍微窝火，没怎么暗盘这个逻辑“初恋？既然忘不了你那什么初恋，还找我们小栎干嘛，给你消遣的？” 　　许泽懒得和崔钰聊下去，随便找了个位置躺下“就算哥哥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惦记着初恋，他也不会和我计较” 　　“谁给你的自信？” 　　“不信你去告状呗” 　　崔钰被他厚颜无耻的态度震惊，他至今还记得许泽在医院对苏栎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和今天这趾高气扬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恶狠狠的敲下键盘，心里暗道娱乐圈的真没一个好东西，演戏成瘾，下流无耻，表里不一。 　　- 　　苏栎开会开了接近一个小时，进办公室的时候，仿佛突然被人从大马路上丢进了图书馆，安静得不像话。除了电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崔钰只顾一个劲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泄愤似的，许泽看起来倒心情颇好，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还捧着一堆稿纸在看。 　　苏栎故意咳了一声，才打破了两人之间沉寂的死水。 　　许泽递给他一杯茶“开会废嗓子，快润一润” 　　苏栎从今早起床开始，一面对许泽就眼神躲闪，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只要许泽站在他旁边，就总有种被扒干净的错觉。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许泽一关心他，那种被当作弱势群体的感受越发分明，苏栎心里有气，主要还是气自己。 　　明明都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这么好说话！甚至两人都没商量，他就自己心甘情愿做了受。 　　苏栎越想越觉得不划算，愤愤的喝了茶，拍了下许泽的脑袋“冷了” 　　许泽闻言，碰了碰杯壁，感受了一下温热的茶水。他对苏栎的挑刺心知肚明，哄道“失误，下次注意” 　　崔钰冷着脸坐在电脑面前，刚才还一直盘算着告诉苏栎真相，现在瞧见两人堪称温馨的相处模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说不出口。 　　但该说还得说。 　　崔钰憋了一天，许泽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真的无所谓，完全当崔钰不存在，更是对两人早上的谈话闭口不提。 　　直到下班，许泽这厮没安好心的，又要让苏栎送他。崔钰自作主张，提前找苏栎把车借了出去，朝许泽晃了晃车钥匙“来，我送你” 　　许泽“婉拒”了崔钰的“好意”，一方面是怕苏栎嫌他黏，另一方面还是怕苏栎嫌他烦。 　　许泽打了出租，刚上车，便收到了阮篱的电话“哥，老爷子今天打电话，说要来看看” 　　“什么时候？” 　　“已经到了” 　　许泽一开始就没想过许霆军能支持他进娱乐圈，但他从始至终也没指望过得到他爸的支持。刚出道前两年哪怕是穷得没地方住，早晚都盼着节目组开机，赖在工作室度日也没和他爸开过口。 　　再后来许霆军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倒是意料之外，虽然嘴上依然是不赞同不满意，但没做什么实际行动来干扰他。 　　许霆军和杜云一起来的。阮篱有许泽的备用钥匙，许泽回家的时候，三人正在屋内等他。 　　许泽不是个念家的人，一时都想不起来上次和父母见面是什么时候。算来算去，去年春节似乎忙着参加晚宴没回家，再往前，中秋有活动，清明有采访，最近的一次，也有整整一年开外了。 　　而且是不欢而散。 　　许泽的这栋公寓很少来客人，杜云和许霆军也是第一次来，他刚一推开门，只觉得室内仿佛换了个色调。 　　窗帘被人拉得敞亮，桌上，橱柜，沙发角，都堆满了各种各种的东西，除了补药，剩余的都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 　　杜云总当他是小孩，小时候那些喜好其实早就变了，但她每次都会忘。 　　“灵云，过来妈妈看看”杜云从沙发上过来抱他，许霆军坐在沙发上不动“哼，我们不来看你，你怕是一年都难得回家一次” 　　如果放在以前，许霆军用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和他说话，许泽是听不进去的。但今天却不一样，他忽略掉他爸没好气的调调，剩下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霆军再过几年奔六了，许泽能看出他竭力拾掇也无法掩盖的老态，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说出清道不明，但强烈异常，让他难受，让人绝望。 　　他和许霆军虽是父子，却一个是温室大棚里的娇花，一个是塞外荒漠的白杨，算得上两个物种。又在某些遗传学方面，摆脱不了相同的固执和自负。这便是冲突的起源，矛盾的开端。 　　许霆军给他制造了温室大棚的环境，却痴心妄想把他养成一株白杨；给他规划完美的人生道路，却企盼让他经得起风吹雨打。 　　这就是父爱，自相矛盾的父爱。 　　寒风朔雪塑造成了白杨的钢筋铁骨，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原是一道无解的题目。 　　但娇花始终是白杨的后代，时隔多年，又凭借这种如出一辙的固执和自负，他脱离大棚，走向和白杨同样的人生路。 　　父子之间——溺爱和约束，崇拜和逆反。两种尖锐的情绪如影随形，正是如此，常常忽略了水火不容背后的血浓于水。 　　- 　　杜云听许霆军一开口又带刺，不禁瞪了他一眼“饭店订好没？你儿子都瘦成这样了，你也不问问工作忙不忙，就知道挑毛病。” 　　阮篱举起手机“订好了订好了，出发吧” 　　一家四口，阮篱开车，副驾驶不能是杜云。因为一家人心知肚明，不能把许泽和许霆军放在一起，易燃易爆。 　　这次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许泽见杜云和许霆军进了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和他爸挨在一起。 　　父子俩和和气气的坐着，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杜云眼角带了笑，调侃道“阿篱的开车技术可还没见识过，我来给你把把关” 　　说罢换去了副驾驶，把后排让给了俩父子。 　　车辆徐徐启动，前排姑侄儿聊得热火朝天，后排安静如鸡。许泽见许霆军板着脸掏出手机，对着他那几个新闻软件翻来翻去，不禁提醒道“坐车看手机伤眼，你说的。” 　　许霆军不吭声，收了手机。 　　许泽又问他“最近都关注什么新闻？” 　　杜云一直注意着后排的动静，及时补刀道“你以为他看啥正经新闻啊，每天都是娱乐版块，比我还看得勤呢” 　　许霆军清了清喉咙“公司有这方面的合作，要是你们俩改邪归正，有点上进心，这些事哪里还要我亲自来过问” 　　许泽接过他的话“改天我把阿篱辞了，让他来帮忙管几天公司” 　　阮篱一惊“什么？” 　　许泽透过后视镜看他“你大学自己选的金融，毕业前和同学合伙做的工作室今年上市，他们前段时间还请了你吃了饭，没错吧？” 　　杜云和许霆军皆是一愣，许泽又道“你也快25了，不找份正经工作，天天跟着我当个小助理浪费时间算怎么回事？” 　　阮篱撇了撇嘴，一脸憋屈。许霆军帮腔道“你好意思教训阿篱，自己的又是啥正经工作？” 　　许泽也不和他恼“我只说让阿篱帮忙管几天，直到他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阮篱小声道“我就想跟着你” 　　当初学金融也是以为他哥要继承家业，他专门学来当他哥的左膀右臂。 　　杜云点了点阮篱胳膊“小没出息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哥吧” 　　阮篱不服“为什么不行？” 　　许泽撇开阮篱的事情暂时不谈，朝许霆军道“你想我干什么？” 　　这下把许霆军问懵了，他怒道“什么叫我想你干什么，你不是非要当明星吗，你还能听得进去我说的？” 　　许泽看向窗外，在北城待了若干年，这里的景色对他来说依然陌生，比不得南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但此刻却不那么陌生，甚至显露出了一种归宿感。 　　人都有个追求，他小时候追求自由翻了车；再后来，追求感情的路上又翻了车。在这两个坑里荒废了许多年，错过了许许多多的风景，错过了来来往往的人。幸好，等到了苏栎。 　　从今以后，在南城还是在北城，当明星还是当什么，都能接受。 第71章 但既然发生了，就是奇迹 　　许家在南城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圈内人知道许灵云在娱乐圈当演员，大多嗤之以鼻。但也没人敢说闲话说到许霆军面前去。 　　人的成长似乎是一朝一夕，许泽二十几年只享受了家族红利，嚷着为自己而活，现在说出“回家继承家业”这种话——对认识他的所有人来说，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许霆军虽一心盼着他改邪归正，但真到了这个当口，又有点不愿相信，犹豫到“你不做你的明星了？” 　　杜云和阮篱面面相觑。杜云提醒道“阿篱，看路” 　　阮篱只是惊诧了须臾，很快便反应过来“哥本来就对当明星不感兴趣” 　　许霆军问“不感兴趣？那之前要死要活，背着我和他妈去参加什么破选秀的是被鬼上身了？” 　　阮篱借着后视镜瞧许泽一眼，没有他哥的允许，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苏栎的事情抖出去。毕竟七年前的那档子事儿，他也多少沾点干系。 　　另一旁。杜云惊讶归惊讶，但对这种结果是喜闻乐见，朝许霆军道“你又发什么疯？都按你的心意来了还有什么好骂的” 　　她对许泽在哪里工作并不是很有意见，只要许泽健康，幸福，对她这个当妈的来说，就万事大吉。——但正因如此，杜云狠操心另外一档子事情。 　　正好到红绿灯的空当，杜云扯了下阮篱的袖子，借着许泽和许霆军商谈工作上的那些事情，问道“娱乐圈帅哥美女那么多，你哥是不是串通你一起骗我们呢，其实你俩早就谈恋爱了吧？” 　　阮篱辩驳道“哪有！我和舅妈你可是统一战线，哥要是谈恋爱，我早报备了” 　　杜云轻笑一声“你就哄我开心，谁不知道你最听你哥的话，你老实给舅妈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对象，不老实说的话，我明天就安排你俩一块去相亲” 　　杜云说着摸出手机“人我都给你们挑好了，我觉得这个就挺好，和你还蛮搭，配你哥就不太好，两人都是闷葫芦” 　　阮篱举手投降，打量了一眼后排的两人，迅速和杜云耳语“我哥有喜欢的人” 　　杜云捂了下嘴，指甲泛着莹润的光泽，轻轻敲了下阮篱的头“我就说你们哥俩合伙欺骗我们，你舅舅那个傻子还不信” 　　阮篱打着出卖他哥换取自己人身自由的算盘，一边开车一边和杜云低语“这个人，舅妈你还见过” 　　“哦？” 　　阮篱卖起他哥来简直行云流水“我哥当明星也是为了他” 　　“真的？”杜云第一次怀疑自己对儿子的了解程度。 　　“他俩之前谈过，不过后来吹了，最近又碰上了，所以才说要退出娱乐圈呢”阮篱道。 　　杜云略微难以置信，他儿子居然是个痴情种。 　　毕竟许泽从小那种鸡飞蛋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很难想象能沉下来，特别是为其他人沉下来。 　　她今年虽然五十开外，但时不时还喜欢看点小说，追点偶像剧，加上许霆军对她百依百顺，两人的感情从头到尾顺风顺水，她结婚二十多年，过得称心如意。虽然许霆军不懂浪漫，导致两人没有风花雪月，但也没有一地鸡毛。 　　她的日子养尊处优，有时难免迟钝，但即使如此迟钝，对于许泽这七年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 　　杜云只以为许泽变得沉默寡言，和旁人疏远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至于坚持要进娱乐圈，她起初只当许泽和小时候一样，是一时兴起，却没想过，他儿子难得在一件事情上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娱乐圈的花花世界，只是为了一个人。 　　别说杜云不信，要不是阮篱亲眼所见，他都不信。 　　杜云听阮篱和她粗略聊了聊，两人没一会都噤了声。直到四人到达目的地，在饭桌上，杜云才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她坐在许泽旁边，唉声叹气“小云和阿篱啊，你们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圆圆吗？” 　　阮篱十分捧场“圆圆啊，我还有她微信呢，前段时间看她发了条朋友圈，孩子都会走了” 　　许泽扫了他一眼“这你也知道” 　　话外话：你可真闲。 　　杜云给阮篱夹菜“是啊，张阿姨现在天天带孙子在小区里瞎溜达，还有你赵姐，白姨，现在都忙着抱孙子，我想找人打麻将都凑不齐一桌” 　　她指了指许霆军“都怪你，当初说再要个女儿你不肯，不然的话，我早就抱孙子了” 　　许泽道“妈，抱孙子的事情，你还是指望阿篱吧” 　　杜云转过头“怎么？你不能生？” 　　许泽：……我可以吗？ 　　但这不是重点，许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杜云眼看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我管你喜欢男的女的。没孙子，你至少给我带个男朋友回来见见啊。我和你爸这么些年，连个儿媳妇的影子都没瞧见” 　　许泽沉默不语，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玩。 　　许霆军差点又要发火，幸好许泽动作够快，赶在他爸发火之前，把手机递到了二老面前“提前认识一下，你们未来儿婿” 　　- 　　苏栎还不知道自己发在朋友圈的工作照已经被某人保存了下来。 　　不过他现在暂时没这功夫，崔学长正和他拧巴。 　　苏栎盯着面前的崔钰“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都别扭一天了” 　　崔钰一屁股坐到苏栎旁边“不是好话” 　　外面天色渐沉，苏栎没耐心和他磨“你不说我去睡了” 　　说罢就起身朝卧室走。 　　崔钰起先还在纠结，没去拉他，直到苏栎走到房门，他才跟着溜进去“和许泽有关的事情” 　　苏栎今天穿了一天的立领外套加内搭，全拜某人所赐，现在听见崔钰提起许泽，果不其然，又没出息的耳根发热，他伸手捂了下耳朵“你说” 　　崔钰心一横脖子一伸“许泽或许，是骗你的” 　　苏栎的前车之鉴已经够多，乍然一听崔钰说许泽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下一紧“骗我什么？” 　　崔钰坐到他床对面“他今天亲口给我说的，他有一个还没忘记的初恋，一边和你在一起一边对他初恋难解难分的，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崔钰愤愤然“我就是在圈子里玩得花，那些小0对我的评价也是极好的，至少我和1号玩的时候绝不去想2号，他这算怎么回事？” 　　苏栎遇到许泽的事情就容易自乱阵脚，还好比当年多吃了七年饭，不至于听信片面之词。他看向崔钰“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崔钰大骂他糊涂“你忘了昨天我给你看的那个帖子？我今天拿来诈他，一诈他就沉不住气了，别看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基本的话术还是懂的” 　　苏栎当然记得昨天崔钰给他看的那条帖子，但那帖子…… 　　崔钰见他神色不明，继续道“我且告诉他我看了网上那些东西，知道了他有个对象，又盘问了他那个戒指的来历，他就全招了” 　　苏栎见崔钰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一副对簿公堂的架势，他不禁问道“你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 　　崔钰不明就里“好像是叫少年包青天吧，你问这个干嘛？” 　　苏栎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崔钰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真被许泽说准了，没忍住劝谏道“他这可是精神出轨啊，你一点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苏栎见崔学长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痛心模样，收住了坏心思，弯腰从床底掏出一个快递盒。 　　崔钰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把眼神黏在了那个盒子上面。 　　封了好些年的纸壳。拆封，揭盖，苏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一个车模，一个相机，几本教辅，一条红绳，以及……一枚戒指。 　　崔钰定定地看着那一堆东西，最后落在那枚银戒指上。 　　当年刻的那个“Z”依然龙飞凤舞，苏栎把它放到崔钰眼前，他“的确是初恋送的” 　　他没骗你，也没骗我。 　　崔钰愣在苏栎跟前，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枚戒指，千真万确，和许泽的那枚戒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猛然想起网上疯传的“Y”，如今一连起来，除了苏栎还能是谁？ 　　崔钰一心怕苏栎挨骗，想把许泽往一缸浑水里面推，却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没发现。 　　他咽了咽口水“所以，你们俩……” 　　仿佛想通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崔学长骂了一句粗话“真他妈操蛋” 　　“既然都没忘了对方，为什么不见面呢？”崔钰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居然可以七年不联系？？？ 　　更操蛋的是，七年不联系，居然还没忘。 　　对在西方土生土长的崔钰来说，这实在是……太魔幻主义了。 　　西方人讲究及时行乐，爱情面前，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散。崔钰多少被耳濡目染，在感情方面，从不知道长情是什么东西，甚至怀疑这种东西并不存在。 　　但现在他知道了，苏栎和许泽，最好的例子。 　　不管是因为误会，因为外力，或者是阴差阳错，相爱的两个人被分开七年，都太苦了。是崔钰不能想象的苦。 　　他甚至衷心希望他们能够忘记对方，但崔钰转念一想，如果其中一人忘了，另一人却忘不了，更可怕。思及此，他又真心地替苏栎感到庆幸。 　　幸好他们都没忘了对方，虽然是概率极小的事件，但既然发生了，就是奇迹。 第72章 好了别问了，是你 　　即使是让一年前的苏栎来说，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把这盒子扔了。 　　或许比起说不清楚，不愿意承认更贴切。 　　崔钰在他房内惊呼八卦了好一会才出门，苏栎把东西全部搬到桌上，仔细打量了那枚戒指良久，最后，他把戒指往手上一扣。 　　依然契合。 　　几本教辅早有些泛黄，散发着阵阵书页的刺鼻气味，苏栎随意打开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循着那些笔记，他就能想起当初和许泽每晚的学习视频。 　　他贪玩好逸，要说学习习惯，还真是许泽给他养起来的。 　　这些东西仿佛旧时的封印，一揭开，那些埋藏的记忆便活泛起来。 　　苏栎想起了一个下午，晃眼的阳光和失衡的心跳；那年的一中后花园，午后的清风和单车铃响；他也想起了考试前夕的楼梯间，少年的气味和拥抱；南山一中，明日之星，云边自习室，嘉庆游乐场，运动会，元旦汇演…… 　　年少时的心动仅此一次，从一而终，直到他不再是少年。 　　苏栎把相机里的照片导了出来，选了其中一张，换了微信头像。 　　是一张界限分明的照片，少年穿着臃肿的棉衣和校服，脸上带着口罩，发丝边缘透着微光，站在镜头中央。台上光怪陆离，台下熙熙攘攘，十七岁的少年背对人山人海，眼里只有他的一方天地。 　　苏栎仗着这个号没加许泽，在上面胡作非为也没人看见，结果刚换好头像，邓鹏的消息就飘了过来：换头像了？ 　　苏栎：你住在微信的？ 　　邓鹏对他俩的事情暂时一无所知，那张头像又逆光，昏暗不说，从小图去看，几乎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他没点开细看，只说正事：同学聚会，去不去？ 　　苏栎纳闷：专门给我办的？ 　　邓鹏：想屁吃呢你，每年都在办，今年你不正好回来了？你别说，你走这几年，还有不少人念叨你呢。 　　苏栎暂时没开口，邓鹏那边又道：放心，每年都是我组织的，吴青这小子没这个机会 　　苏栎：吴青？ 　　邓鹏：…… 　　果然，这祖宗早把这人忘了，邓鹏也懒得提他：现在大家在统计时间，看什么时候有空，估计今年办得比较晚，总之你先给个准话，要不要去 　　苏栎：许泽不去？ 　　邓鹏：他不知道 　　苏栎：那需要我告诉他吗？ 　　邓鹏：？？？ 　　苏栎：。。。 　　- 　　由于和邓鹏阐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苏栎差点睡过了头，是被一个电话闹醒的。 　　他看着屏幕中心的那朵大白莲，一时脑子短路，不记得什么时候加了这个东西。 　　出于礼貌，苏栎接通了电话，许泽的脸弹出来，苏栎顿时清醒“你怎么有我微信？” 　　他重新退出聊天框，看了看和大白莲的聊天记录——没有记录，但是添加时间是一个月前，他准备回国那段日子。 　　记忆回笼。 　　许泽和他讲了讲来龙去脉，最后总结到“所以，全是因为邓鹏破绽太多” 　　苏栎不能反驳，一边洗脸一边和许泽通电话，两人讲了一大通废话，终于步入正题，苏栎问他“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还打微信电话。 　　许泽支吾一会，眼神四下扫了一圈，苏栎不知道他大清早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只能看见许泽那边在不停移动，苏栎忙着上班，对着屏幕道“好了好了，先挂了” 　　许泽端着手机卡视角“哥哥，再等会” 　　苏栎只当他大清早撒娇赖皮，笑道“乖一点，今天不怎么忙，晚上去接你吃饭。” 　　许泽那边卡了片刻，苏栎忙着上班，便也没管。 　　另一边。 　　许霆军，杜云大清早在桌边严阵以待，只因为许泽说暂时没和苏栎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但俩夫妻又实在想看，百般磨合，许泽才勉为其难答应了和苏栎开视频。 　　结果，许泽刚拿着手机蹭到桌边，杜云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苏栎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朝儿子看了一眼，难得看见这混世魔王红了脸。 　　许霆军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不说，撇过脸拿咳嗽掩笑。 　　许霆军是认识苏栎的，他咳了两声，正色道“你这么大个男人，自己没长手还是没长腿，还要人家来接你吃饭？” 　　杜云没忍住笑“你这死老头子，会不会抓重点，人家小情侣的事情，你不懂就少乱说” 　　许泽还盯着手机出神，杜云低头和许霆军耳语几句，难得看见老头子脸上有了几分真心实意又难以掩饰的笑容。 　　他喝了一口粥“苏栎，我记得的” 　　说到这，许霆军又想骂人“你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自己清楚，我以前还只当你们是同学，人家待你真心真意的好，你倒好，谎话连篇” 　　杜云眼看许泽的脸色难看下去，连忙掐了下许霆军的大腿“就你长嘴了” 　　“人家小情侣都说开了，那就是不计前嫌的意思，你现在翻这些旧账干什么？” 　　许泽眼神微暗，第一次觉得他爸说得对，他朝聊天框看了一眼，注意到苏栎换了头像。 　　许泽并没有多想，只是习惯性点开那张图片，刚点开没一秒，图片跳转，微信号的主人又换了头像。 　　但是，即使他换得及时，许泽也看见了。 　　本来暗淡下去的眸子猝然亮起微光，他正要在微信问个究竟，苏栎不知怎么，又把头像换回了上一张。 　　许泽同时收到了一条消息：好了别问了，是你。 　　- 　　许霆军和杜云本次探望许泽收获颇丰，不仅解决了继承人的问题，甚至连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 　　简直是意外之喜，心里的担子落了地，两人也懒得在这讨人嫌，决定给小情侣留下私人空间，在晚饭前便回了南城。 　　苏栎果然如早上约定的那样，赶在饭点之前，驱车带许泽去吃饭。 　　崔钰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巴不得多给他俩制造二人世界，在苏栎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最近工作室闲得很，我给你放一周假，你这周都别回来了” 　　苏栎自然不辱使命，和许泽在公寓待了整整一周。 　　直到周末的清晨，苏栎明明七点醒了，却因为某种不能直说的原因，和许泽磨磨蹭蹭到了八点半，才下床。 　　过度放纵的弊端，在许泽身上似乎不存在，但苏栎就遭了大殃。 　　他生无可恋地重新瘫回床上：不行……腰酸，腿软，还有……疼。妈的。 　　许泽最近勤奋好学，时至今日，已经能做点简单的早餐，他做好早餐重新进房，见到的便是苏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许泽上半身不着寸缕，他勾开苏栎的被子一角“哥哥？” 　　苏栎装死。 　　“吃早饭了，不然胃疼” 　　苏栎装死。 　　正要把装死持续到底，许泽欺身压上来，苏栎猛地掀开被子“你还来？” 　　“呼啦”一声，苏栎突然一个失重，被许泽搂着抱了起来。滚烫的肌肤一经相贴，苏栎的脸靠在许泽胸口，能看见对方胸膛上还残余着些许红痕。 　　苏栎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那第二层意思。安静地待在许泽怀里，不说话了。 　　直到许泽把他放到椅子上，他盯着那人一身的肌肉，才明白过来。他真是个傻子，居然认为许泽柔弱，居然认为许泽弱不禁风，到底是哪来的错误认识？ 第73章 哥哥，想死你了 　　许泽所谓的退出娱乐圈不是空口白牙，他和当前的经纪公司正到了续约的时候。如果是三年前，那时候他籍籍无名，提出退出娱乐圈自然无人问津。但今时不同往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认为他会在正当红的风口，断送自己的演艺生涯。 　　苏栎和许泽在公寓待了一周，公司给他休的假也只这一周。 　　接下来又是一个月的通告。 　　夏意渐浓，纵使是初夏，日头隔着窗户，也能给人熏出一层薄汗。 　　工作室的氛围本就随意，苏栎今早套了一件克莱因蓝T恤，牛仔长裤，脚上踩着双纯白运动鞋。崔钰八辈子没见苏栎打扮成这样，问道“今天干嘛，大学生瘾犯了？” 　　苏栎没搭理他，吃完早餐下楼打卡上班，一上午除了看手机的频率多些，倒也没什么反常。 　　中午崔钰请工作室全体吃冰棍，苏栎嘴里叼着冰棍，拍了张照发朋友圈。苏栎近一个月对发朋友圈这件事情态度反常，对于这一点，崔钰感受最是鲜明——因为每张拍照水平都烂得令人发指，还几乎都有崔钰人不人鬼不鬼的半张脸或者是半个身子。 　　很明显，拍照的人并没有注意过他。 　　国家提倡省电，工作室在这个季节，天气没热到完全无法忍受时，依然选择了风力制冷。 　　苏栎瘫在办公室的竹椅上，窗外阳光炽盛，立在一旁的风扇“呼呼”地吹，吹得人昏昏欲睡。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楼外树桠间依稀的蝉鸣和马路上不时的鸣笛声响。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苏栎摸索着解了锁。 　　大白莲：吃饭了没？ 　　苏栎：午觉被你吵醒了【白眼】 　　大白莲：错了【QAQ】 　　大白莲：我现在在安市机场，下午五点到北城。 　　苏栎：哦，我六点才下班 　　大白莲：【快哭了】 　　大白莲：你一点都不想见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委屈】 　　苏栎：不是每天都在发视频？又不是一个月没见面 　　大白莲：不一样，视频一点用都没有。 　　看得着摸不着，许泽都要急死了。 　　可惜，苏栎并不通情调，甚至比平日里还不近人情，冷漠道：今天公司忙，你直接回家，明天我去找你 　　许泽心有戚戚，嘱咐道：那你快睡午觉。天气预报说北城快30度了，要注意防暑 　　苏栎：嗯 　　大白莲：但是不要吃冰的。 　　苏栎：没吃 　　才怪。 　　——下午四点。 　　苏栎把所有工作提前结束，和崔钰打了声招呼，挎上一个包出了门。工作室不算全无人性，生日的员工有一天假期。 　　苏栎没开自己的车，出门招了辆出租朝机场赶。直到能远远地望见航站楼，苏栎拉开书包，帽子，口罩，手幅一应俱全。 　　司机对他这种阵仗倒也见怪不怪，心道又一个追星族。 　　苏栎进了T2航站楼，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五点前到了。他没追过星，对这种阵仗称得上少见多怪，隔壁的出口都是稀稀拉拉的人，只有许泽这道，里里外外叠了三层人头。 　　幸好大部分是女生，苏栎仗着身高优势，站在人群最后，也不至于被遮挡视线。 　　粉丝几乎都是结伴同行，大家嘴里聊的话题也绕来绕去离不开许泽，苏栎单独站在最后面，五点还没到，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苏栎回头——一张陌生男性面孔。 　　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和苏栎今天的相仿，都是一副男大学生的打扮，不过苏栎是假冒的罢了。 　　男生比他稍矮，笑嘻嘻地踮脚朝人群中心看“你也是泽泽粉丝？” 　　苏栎半张脸捂在口罩里，点了点头。 　　男生兴高采烈“我喜欢泽泽好几年了，从他出道就粉上的，你呢？” 　　苏栎道“我也是” 　　男生仿佛遇到了知己“天哪，真的吗？” 　　“你是第一次来接机吧，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苏栎又点头“嗯” 　　男生道“我给你说，我刚粉上泽泽的时候，接机什么的都没几个人，我那时候还可以和他说说话，现在……”他说着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哎……” 　　“我现在挤都挤不进去，别说和泽泽说说话，就是签名都递不过去” 　　苏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翻了翻自己书包“我这里有他的亲签，你要吗” 　　男生受宠若惊“啊？这都是你千辛万苦抢的，你……”他似乎想拒绝，但奈何诱惑太大，只半推半就地道“不好吧” 　　眼神还黏在苏栎手上。 　　苏栎之前在许泽家抓了一把签名卡，部分送了工作室的那些小迷妹，还剩几张，今天全部捎上了。 　　男生看苏栎从兜里掏出一张递给他，心道自己今天简直遇到了神仙。 　　苏栎给他的正是许泽最近发行的签售，正是他蹲点蹲到凌晨，依然秒空，毛都没摸到的签名。 　　他感激涕零地接过“你你你，你把这个给了我，你还有吗？其实我家里还有其他的，只是这一版……”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苏栎又从包里掏出一把签名卡塞到他手上。 　　许泽这次的签售会总的发行了五版亲签，男生盯着手上那一叠，下巴都快惊掉，苏栎却还没完，又在包里拿出几张海报，周边，全部一股脑塞给了他“这些都给你” 　　男生满脸通红，又是激动又是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把这些东西放好，生怕被周围人抢了去。 　　两人这边的大型分赃现场吸引了周围的些许目光，男生磕磕巴巴的感谢还没说完，周围突然起了骚动。 　　议论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人潮一个劲变换流动，都在朝中心拥挤，苏栎已经站在最后排，却仍旧避免不了被人踩踏的命运。 　　男生和苏栎比起来，算得上身经百战，上次接机吃了亏，这次万不能吃亏，拽着苏栎就往人群里挤，周围一片嘈杂，男生边挤边告诉苏栎“这种时候，就不能管什么绅士风度，知道吗？” 　　“这群女孩子，平时弱不禁风的，追起星来比老爷们还狠!” 　　苏栎眼前已经被五颜六色的横幅迷了眼，脚上也不知道是被踩得第几脚，又痛又闷，男生却依然干劲十足，拽着他猛往前冲，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两人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男生激动地拉着他，朝许泽招手“泽泽，妈妈爱你！！！” 　　男生的声音在一众女声里显耳异常，许泽穿着一身撞色拼接T恤，身高优越，正走到他们近处，闻声转头。苏栎赶忙压低帽檐，眼看着许泽越靠越近，他甚至想往后退。 　　旁边的男生已经激动到失声，要不是面前有保安拦着，估计早已经突破重围贴上去了，苏栎暗道失算，被人堆挤在这个地方，进退维谷。 　　他一心想降低存在感，旁边的男生却不允许他这样做，还好心地推了他一把“泽泽在看我们这边，你快看，快快快！！！” 　　苏栎勉为其难地抬头，对自己的装束还心存侥幸，直到一抬头，严丝合缝地对上了许泽的视线。 　　…… 　　苏栎和男生站得极近，男生一时激动，拉着苏栎“他和我对上眼了” 　　苏栎苦笑一声“是啊，我看见了” 　　苏栎把视线从许泽身上移开，话音刚落，许泽已经停在了两人眼前，苏栎朝旁边的男生看了一眼，男生激动得满脸涨红，苏栎只怕这小朋友厥过去。 　　男生却毫无这种担心，只顾盯着许泽，刚才叫泽泽叫得气壮河山，现在人到眼前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苏栎知道自己露馅了，不说话，也不看某人。 　　周围人都往这边瞅，上百道视线全部黏在这一片，许泽站在苏栎面前，笑着低下头“你也是我的粉丝吗？” 　　旁边的男生激动道“是是是，我们俩都是！” 　　许泽偏过头，对上苏栎的视线“那你怎么不看我？” 　　苏栎瞪他一眼，旁边的男生又接话道“哎呀，他有点害羞，但其实也是个老粉，喜欢你好几年了” 　　苏栎：…… 　　许泽明显心情愉悦，浑身的细胞都在散发嘚瑟，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害羞” 　　苏栎“害羞你妈” 　　男生：？？？ 　　粉丝：？？？ 　　保安：？？？ 　　苏栎最近明显察觉到自己脾气变差了，许泽对这一点喜闻乐见，他被苏栎骂了依然笑得灿烂，在一众不解的视线里朝苏栎伸出手。 　　男生以为他被那句粗话激怒，要和粉丝动手，没忍住想上前劝阻，步子刚迈到一半，许泽牵住了苏栎的手。 　　苏栎怔住，一时被周围的惊呼和视线烤得焦灼，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许泽已经牵着他的手突出了重围，安保圈破开一道口子，很快合拢。 　　但周围人的起哄声和吵嚷却此起彼伏。 　　苏栎兀自怔忡，不明白许泽的意思，不点明地开玩笑他能理解，但现在……，跟着许泽走也不是，退回人群更不是，苏栎心里一团乱麻。 　　下一秒，心脏剧烈一颤，众人的尖叫震耳欲聋，几乎快掀翻整个机场大厅。 　　苏栎看着眼前和他贴得极近的某人，他能肯定，从某种角度来看，一定会以为许泽隔着口罩亲他。 　　虽然并没有真的碰上，但……苏栎的思维跳来跳去，最后还是落在——许泽还能当明星吗？ 　　刚才的小男生和周围人是什么神情，苏栎已经无暇去想，许泽单手扣着他的腰，埋在他脸侧，声音仿佛能够触碰“哥哥，想死你了” 第74章 心中少年三步一回头 　　#许泽接机# 　　#许泽恋人疑似本人粉丝# 　　#许姓男艺人性向# 　　…… 　　诸如此类的热搜爬得飞快，机场事件从下午发酵到凌晨，在网上激起了轩然大波，但工作室迟迟没有任何一条声明。 　　凌晨，实时广场：“工作室不出来辟个谣？” 　　“【图片】【图片】【图片】……这么多路透，还有什么好辟的” 　　“某公司平时撤热搜不是撤得飞快吗，这次怎么了，是睡着了？@***工作室” 　　“刚二刷完《仲夏夜》，大晚上美美登个微博，所以我是失恋了？” 　　“所以#许姓男艺人性向#，这是可以上热搜的吗？” 　　“大家都在骂工作室的无作为，只有我磕cp磕到飞起吗？【图片】” 　　最后这条微博——发布于三小时前，评论1w+,点赞20w。配图只有一张，是从各种路透图片里扒下来的，但运用8倍放大镜定格在了某个位置。 　　“谁看清了？我反正晕了【大哭】” 　　“所以这个粉丝就是Y？？？” 　　“是同款啊！这刻的不就是Z！” 　　“分析一波，发现一个很矛盾的点。如果这个人真是Y,两人谈了这么多年的话，为什么早不公开晚不公开，偏偏选在这种时候，要说不是得罪谁了我真不信” 　　…… 　　“回复楼上某条热评——又在这搞什么阴谋论呢，你自己去看看视频，里面全程许氏艺人主动，这和得罪人有什么关系，不是他自己当着粉丝们在公开恋情？” 　　网上的争论迟迟得不到个结果，除了几条粉丝围拍的视频和图片，再没有更多的料。于是先前的戒指帖又被人扒出来，网民堪称世界最闲的劳动人民，干啥啥不行，建楼第一名。 　　很快，热搜前排就变了天。 　　#Y# 　　#@许泽XYZ# 　　#戒指# 　　甚至综咖007又被网友炒回锅肉似的热了一道。 　　众说纷纭，所有人争来争去没个定论。热搜没人压，工作室置顶微博都被人闹翻了天，依然装僵尸号，仿若一潭死水。 　　直到第二天，凌晨8：00。 　　**工作室和许泽的解约声明以惊天的火爆势头登顶热搜，一石激起千层浪，昨晚的所有猜测和分析都来了个集体大乱炖。 　　“怪不得昨晚装死，原来是在省钱啊” 　　“为什么不续约？是退出娱乐圈了吗？” 　　“没有新的经纪公司发声明？” 　　“到底什么情况啊喂！” 　　正在众人对许泽主动解约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热搜榜一刷新，词条瞬间变了天。 　　#许泽初心【哭】# 　　#Y 初恋 现任初心# 　　#许泽退出娱乐圈# 　　#七年是什么概念# 　　点开随便一个词条，置顶微博——@许泽XYZ:别猜了，是Y,是男生，是初恋，是现任。初心找到了，退了。 　　本以为这人的退圈声明已经够惊世骇俗，在半分钟后，又蹦出来一条——@许泽XYZ：对了，我早恋，七年。 　　…… 　　在众人沉默之际，许泽XYZ：陪哥哥过生日去了【开心】 　　？？？ 　　直到显示账号下线，广大吃瓜群众才如梦初醒——他们刚才，是不是被撒了狗粮？？？ 　　粉丝对于自家哥哥的行径大感诧异，纷纷表示：这是许泽发的？这是她们的高冷稳重寡言少语惜字如金大帅哥？这不是鬼附身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致得出一项自欺欺人的结论：不是。不是。是。 　　有人发出质疑：不是许泽还能是谁发的？ 　　众粉丝：不知道，总之不会是许泽发的。 　　- 　　网上的风波再大，现实世界依然波澜不惊。 　　在舆论发酵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时，邓鹏给苏栎打个通电话“明天的同学聚会还能来吗？网上闹这么大” 　　苏栎：“已经在南城了” 　　南城的夏季来得快，傍晚的暑热退散迟缓，枝丫茂密的榕树上蝉鸣不止。 　　苏栎在经历了一天的信息量冲击后，半是恍惚地被许泽带下了车，两人畅通无阻地刷门禁进小区，穿过树影交错的小道，上楼，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响，苏栎愣在原地，手里被塞了一串钥匙，许泽道“哥哥，生日礼物”。 　　钥匙冰冰凉凉，许泽的手也冰冰凉凉，苏栎跟着他进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今天是17岁的生日还是25岁。 　　公寓里明显被人重新布置过，变了不少，但留下的更多。 　　苏栎站在这里，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窗外的榕树枝叶伸进来，他触手就能摸到，那17年的回忆，也凭借这方寸之地死灰复燃。 　　日光隐入城市天际线，房内暗沉下来，一片漆黑中，伴随着“咔嚓”声响，房中点起了一簇星火。 　　火光映亮许泽的轮廓，焰火在他眼中跳动，传达进苏栎眼底。 　　徐缓低沉的生日歌在夜色中响起，苏栎闭了闭眼，只一秒，复又张开。城市的霓虹灯照亮天穹，映照在家家户户的窗户上，是绮丽奇幻的色彩。 　　苏栎盯着眼前的人，积蓄的情感浓得散入夜色，在万籁俱寂里，他听见许泽问他“愿望许好了？” 　　“没有” 　　不待许泽再问，苏栎撑着许泽膝盖跪过来，挡住了那一豆星火“我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换你许愿”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交错，晃动重合。光晕层层向外延展，苏栎垂头，双手撑在许泽肩上“换我来给你实现愿望了” 　　- 　　同学聚会照常举行。 　　天气异常炎热，仿佛提前进入了三伏天。 　　由于气候问题，本来安排在中午的聚餐推迟到了晚上。 　　苏栎准备好的T恤一件没派上用场，最后穿了一件热死人不偿命的衬衫，脖子上方还用某位过气大明星的粉底擦了擦。 　　邓鹏在电话里嚷嚷着叫他和许泽快点到，林奕，柏石，李安然，都提前到了。众人里除了李安然和邓鹏，其余人对苏栎这几年的消息一无所知，加上许泽这两天在热搜上闹出的幺蛾子，对这俩人要参加同学会都异常激动。 　　两人到景和广场时，广场中间一派热闹景象。 　　不过这热闹，看起来有点火星四溅。 　　苏栎拽着许泽站到树下“一中校服这么多年都没变一点哪，还是那个品味” 　　许泽笑了一声，左手勾在苏栎腰上“哥哥，你看左边第一排角落那个男生” 　　苏栎顺着他的目光朝广场中间那一群半大小子看过去，数了数“看见了，怎么？” 　　隔壁下棋的大爷大妈似乎对广场中间的这种群架见怪不怪，依然该观战的观战，该喝茶的喝茶。 　　许泽道：“气质是不是和你很像？” 　　男生穿着一中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树干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苏栎噎了一下“一点都不像，我打架从来不穿校服” 　　“谁打架穿校服啊，那不是活腻了？”苏栎说得心直口快，许泽配合道“是呀，打架穿校服，简直胆大包天” 　　话里却带了笑意。 　　苏栎突然反应过来，就是在这个地方，两人第一次不算正式的见面时，他好像真穿的校服？ 　　某人顿时后悔，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咬牙吞下去“你哥我不一样” 　　两人在一旁掰扯之际，广场中央的火药味升级，一群提着扫帚书包的学生已经打了起来，邓鹏的电话恰好在此时打了过来，苏栎接起“到了，被堵在门外进不去” 　　邓鹏纳闷，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我下去接他们” 　　林奕急忙起身“我也去接栎哥” 　　最后浩浩荡荡下去了十来个人。 　　邓鹏刚一下楼，带领着一群人乌压压往广场中间走，直接无视了一群聚众斗殴不学无术的高中生，但奈何架势实在唬人，当众人走到广场中央时，一群半大小子都熄了火。 　　苏栎看邓鹏无意识阻止了一场战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鹏哥还是你鹏哥” 　　所有人看见苏栎，激动得快把他捶出几个窟窿眼，最后全是在许泽寒气逼人的眼神里，住了手。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没人能和许泽打成一片，甚至他们现在都搞不清许泽和许灵云。不过最近的热搜闹得沸沸扬扬，乍一见了本尊，都压抑不住八卦心，特别是柏石，直接上手搂过了许泽肩膀“许哥，我老婆还挺喜欢你的，虽然你现在退圈了，但是签个名行吧，就当是做好事，促进我们夫妻和睦？” 　　旁边人经他一提点，几个不关心娱乐八卦的男同学也凑过来“许哥，合个影呗，我拿回去炫耀炫耀” 　　“我我我，我也要！” 　　许泽莫名其妙被众人捧到了前面，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出好几步。他一转头，和身后不远处的苏栎视线撞个正着。 　　隔着人群，苏栎看向许泽。 　　一如当年，夏末晚风清凉，少年衣摆微扬，灯光乍起又乍歇，人群骤聚又骤散。 　　心中少年三步一回头，记挂我是否脚步慢半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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