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和直男同居后我成了男装大佬   作者:双马尾大叔   简介:   郁辞怀疑自己新搬来的室友是个女扮男装的男装大佬(?)   证据有三:   一是他这室友大夏天大夏天照旧穿着衬衫西裤,一身清冷的像是自带空调,半点儿皮肤也不漏。   二是他这室友大半夜偷偷往阳台晾晒衣服,衬衫西裤一件不少,甚至还附带一件女士内衣。   至于三……   眉目疏淡的黑裙美人白到晃眼的锁骨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郁辞一挑眉:得,他猜对了   *   从小到大,时矜好像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读书时期,他安分学习。   不患人不知,惟患学不至,对塞进书包和抽屉里的各色情书视而不见。   工作时期,他专心工作。   两耳不闻窗外事,投身写作,对他人或隐晦或直接投来的示好视若无睹。   他唯一做的出格些的事,大概就是有次去了酒吧   ——穿着女装。   还被他合租的新室友撞见了。   *   郁辞是个直男,笔直笔直的那种。   所以他从不认为跟男生合租会有什么隐患。   顶多也就性格不合,这种卷起袖子打上一架就能解决的事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直到那个长得跟个仙似的小说家搬了进来。   郁辞觉得要糟。   这合租的隐患太大了——容易心动。   郁辞是个直男,   他自以为的。   痞气自恋脑补狂魔攻+VS+冷淡内敛高岭之花受   PS:男装大佬的意思是女孩子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文中指攻怀疑受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所以文名用了男装大佬这个词。   阅读指引:   1.1V1,SC,HE.   2.非女装癖,剧情需要。   3.逻辑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矜,郁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怪我过分美丽   立意:把握现在,就是创造未来。 第1章   时矜打车来到酒吧街的时候,皎月已然拖着星点坠入夜幕。   头顶的星光映着五彩的霓虹闪烁,铺撒在墨黑色的长裙裙摆。   他抬起眼皮,浅淡的琥珀色眸子落在眼前的大门。   红色的灯光暧昧的侵染着门帘,门内是旖旎而轻柔的音乐,恰如酒吧门前的招牌——热。   清凉的晚风拂过脸颊,也连带着拂乱了脸侧的长发,露出冷白色的小半边脸。   失去了长发的遮挡,于是那落在脸侧的视线便显得格外明显。   时矜微微偏头,疏淡的视线顺着那目光看去——   ——   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头顶的灯球发散下来,映照着人的脸也似乎变得花花绿绿。   动感十足的音乐中,许潜穿着规整的衬衫领结,端着托盘从群魔乱舞的人群中穿过,一路目标明确的奔着调酒台走去。   还没走到地,许潜就已经扯开了嗓子:   “辞哥,今个儿您玩到几点?”   被他称作辞哥的人站在吧台内,一头张扬的银色短发轻松的就将周围的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吧台。   听到许潜的话,他眼也未抬,只继续手上的动作,银色的调酒壶在他手上飞快转动,不一会,一杯红色的鸡尾酒就出现在了桌面。   他伸手将酒杯往吧台前等待的客人面前一推,殷红的唇微勾:“血腥玛丽,慢用。”   那客人是个慕名而来的小姑娘,被这扑面而来的美色一击,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许潜受不了的将托盘往吧台一放:“辞哥,收收您的荷尔蒙吧,咱干点正事行不。”   “我这不是在干正事吗?”郁辞对着灯光举起手中的酒杯,闻言他微微挑眉,左耳上的黑砖耳钉闪过一道光:“我要是不在这儿,这酒吧的客人能少一半。”   他慢悠悠的擦着酒杯:“再说了,我能有什么正事。”   许潜一把夺过郁辞手中的酒杯:“哥,您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三点了啊!这酒吧街还有十家店您没去巡,光是在这“燥”你就待了得有两小时,剩下的店您这是不打算管了吗?”   郁辞被抢了酒杯也没甚反应,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根烟,不紧不慢:“急什么,也不差这一晚。”   这意思是剩下的他不打算去了。   许潜沉默。   这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可真是个老妈子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酒吧街是他的呢。   郁辞看他顶着张哭丧脸,轻笑出声:“行了,逗你的。”   他将手中的毛巾随手丢进面前的托盘:“走吧,去看看其他的店。”   酒吧街,顾名思义,一条街都是酒吧。   不过也不止酒吧,纹身,烫头等坏孩子三件套在这可是格外齐全。   之所以叫酒吧街,只是这儿酒吧的数量最多罢了。   作为这酒吧街的老板,郁辞的任务,就是每晚挨个酒吧坐一坐,充当个会调酒的吉祥物,刷刷脸顺带着招揽客人。   夏日的风到了深夜,多少也有了些凉意。   郁辞不紧不慢的从“燥”晃出来,在街边停下了脚步。   “咔擦。”   艳色的火苗在夜色中冒出点头,缠绵着绕上烟卷,缕缕细烟便在黑暗中升了空。   许潜跟在他身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辞哥?怎么不走?”   “走什么。”郁辞叼着烟,一双含情似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浑身那股子懒散的意味便溢的四处都是。   原先还扣得严实的领口被扯开了些,抓好的发型也在一晚上的走动间变得凌乱,几缕银灰色的碎发懒散的搭在额前,配上那氤氲着遮掩了男人俊脸的烟圈。   纵使许潜是个大直男,也不得不感慨下他辞哥这幅得天独厚的美貌。   当然,前提是——   “瞧——”郁辞幽幽的从口中吐出口烟圈,夹着香烟的两指轻点前方:“这可是朕打下的江山。”   这充满中二气息的话一出,刚刚那满是颓废懒散美感的美男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潜无奈的以手扶额。   看吧,他辞哥就不该说话。   旁边的酒吧门口传来阵动静,许潜扭头看去,见是一群喝的烂醉的人相互搀扶着晃悠出来。   这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的扑鼻酒气,怕是喝了不少。   喝多了的人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   隔壁的酒吧正好是他们待会要去的“热”。   许潜皱起眉,刚想扭头让辞哥别磨蹭了,脚下就不知踩到了个什么,瞬间便失了重心,想说的话也被噎回了嘴里。   还没来得及站稳,耳边便被带着浓烈酒气的声音给占据的满满当当。   “大哥,你,你看,这有个长得贼带劲的小白脸。”   郁.小白脸.辞漫不经心的靠着墙,闻言他轻哼一声,语气轻慢:“唔,谢谢夸奖。”   那边喝的醉醺醺的老大一巴掌拍到刚刚出声的小弟脑袋上,说的话都颠三倒四了还不忘教训自家小弟:“看,看个屁的小白,白脸,老子喜欢妞,不,不喜欢小白脸呕——”   话没说完,就扶着墙呕了一地。   许潜踩着弹簧似的弹开了,生怕自己刚换上的衣服沾上了呕吐物。   混杂着酒精的呕吐物味道很是浓烈,也着实不太好闻。   他嫌恶的皱了皱眉,刚想捏紧鼻子,就看见他辞哥飞快离开的背影。   许潜哎了两下,连忙跟上:“辞哥,等等我。”   远离了刚刚那群人,这空气才算是清新了些。   他几步赶上郁辞,刚想说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热”的门口,目光瞬间便定住了:“辞,辞哥,有美女!”   郁辞掐灭手中的烟,不以为意:“这酒吧街,什么时候缺过美女。”   更何况还是许潜口中的美女。   从这小子嘴里说出的话,信个八分就差不多了。   话虽说这么说,郁辞倒也还是很给面子的抬了抬头。   不同于“燥”的热闹和动感,“热”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更注重感官上的氛围营造。   为了配合“热”这个名字,酒吧门口的灯光用了暗红色的彩灯作为主灯,漆黑的夜色中,那点儿朦胧的红光便显得格外的暧昧和缠绵。   在这样精心设计过的灯光下,再清冷的人也能被照出三分诱惑。   但那人是个例外。   那一袭黑裙仿若独立在另一个空间,周围暧昧的红光似乎独独避开了她,给她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儿净土。   夜空中的月光似乎变亮了些,有些许映出了那人的侧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那人微微偏头——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你闻起来很好吃“无限”》   文案:   姬祀是被饿醒的。   醒来后脑子里多了个声音,这声音说他被绑定了死亡NPC系统,让他在各个副本里伪装玩家,控制副本死亡率。   姬祀不想干,但系统给的实在太多了!   然而他睡的太久,忘记了自己对恐惧之力反胃的事实。   于是刚到副本,姬祀脸色一白:呕;   直到在某个村落的槐树下,他看到了个表情冷淡的少年。   姬祀抹了把口水,眼睛都直了:这人闻起来......似乎很好吃。   世界一:《牢笼里的金丝雀》   【传言公爵的古堡里藏着举世珍宝,世人皆争齐入内。】   玩家们受古堡所邀,入内探寻公爵宝物,在被封锁的古塔之上,找到了被金丝牢笼所困的貌美金丝雀——   金丝雀容貌秾艳,宛若开在深渊里的妖艳玫瑰。   偏生他容色苍白,病弱如捧心的西子美人。   所有玩家都在想:这该是公爵的宝物了吧;   直到游戏结束,金丝雀推开牢笼,艳色的唇瓣是缠绵的笑意:   现在,轮到我了。   【世界二】:《魔术师与人偶》   【嘘,别出声,魔术师在盯着你】   疯狂的魔术师爱上了制作人偶,为了寻找最完美的人偶皮囊,他藏起身份,潜入玩家,悄无声息的锁定着自己的目标。   为了合作副本的高额奖励,玩家们竭力保护着队内容貌最好的成员——一个容貌艳丽,偏生身体病弱,一步三呕的雪肤少年。   少年渴了,他们抢着端水。   少年饿了,他们争着送上食物。   少年要睡觉,他们轮着守夜,绝不给魔术师下手的机会!   就这样一路保护着少年撑到了游戏结束,等待游戏奖励发放的玩家们收到了任务失败的通知。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时,那个被他们护了一路的少年起身。   优雅的贵族礼节之后,是少年含着笑意的嗓音:   感谢诸位款待,接下来;   ——我要开始收取我的礼物了。   【世界三】:《绝命疯人院》   【世界四】:《狐狸新娘的嫁衣》   【世界五】:待定 第2章   ——   “喂,辞哥。”许潜伸手在郁辞面前挥了挥:“回神了。”   郁辞推开伸到面前的手,将抽出的烟拍进许潜怀里,抬手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件衣服:“行了,搁这儿叫魂呢?”   许潜手忙脚乱从怀里捞出那支烟,往耳朵上一挂,却还不忘调侃:“您还在想刚刚那美女呢?”   郁辞扣着纽扣的手一顿。   一双疏淡的黑眸从脑海里飞快划过。   郁辞避开他的调侃,将换下的衣服丢进许潜怀里:“去,干活去,今晚巡完这场就散了,别的明天再说。”   “得嘞。”许潜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小的领命。”   没了许潜的耍宝,换衣间内很快就静了下来。   没人催促,郁辞便也不急着出去,他慢条斯理扣着衬衫上的纽扣,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他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男人挑了挑眉。   唔——   这小子这次的眼光,   不错。   ——   郁辞从“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热”是通宵制的酒吧,能留到四点的几乎都是打算玩个通宵的。   因此,郁辞出来的时候,酒吧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   为什么要说几乎呢?   因为这门口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的。   凌晨四点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的亮光了,氤氲的雾气盘旋在空气中,叫人看的愈发不太分明。   空气中的水汽比午夜时多的多,湿黏黏的质感让郁辞在踏出门之前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另一边也站了个人。   郁辞对无关紧要的其他人向来不太关注,只是此刻走到近前,看清了人影,这才让他挑了挑眉。   许潜那小子说的美女还是不太妥当。   这哪里是个美女,这得是个仙儿啊。   至少郁辞没见过能把一袭再简单不过的及踝黑色长裙穿出仙气的人。   听到身旁的动静,那人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于是郁辞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了她的脸。   神情冷淡,内勾外翘的眼微微垂着,琥珀色的眸子被半掩在那薄薄的眼皮下,月色下,便透着股冷清又柔软的意味。   高挺的鼻梁,泛着淡淡浅红色的薄唇,衬着那近乎苍白的冷色肌肤,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便散了出来。   “哔——”   远处的高架桥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于是郁辞便看着蝴蝶似的浓黑长睫微微颤动两下,下一秒,那半掩着的眼皮便掀了开来。   这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刚刚如画一般的美人瞬间便生动了起来。   她像是才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触到他的,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移开,又恢复了刚刚那副冷淡的模样。   看来似乎不太待见他。   郁辞摸了摸鼻子,自觉的退开两步。   不过......   想起刚刚惊鸿一瞥下看到的画面,郁辞轻笑着低头。   果然是仙儿呀。   额心还有颗小红痣。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一辆招摇的红色跑车用一个帅气的漂移停在了“热”的门口,顺带着甩了门口的人一脸尾气。   郁辞的脸黑了。   许潜犹不自知,他乐颠颠的摇下车窗,一脸傻乐:“辞哥,走啊,上车!憨子他们还等着呢!”   憨子憨子,我看你像个憨子。   若不是他被一堆破事给吵得脑壳生疼......   算了。   郁辞吐出口气,往外走去。   郁辞这一动,许潜就看到了刚刚被遮住的人。   他眼睛一亮,对着人直挥手:“小姐姐。你去哪里呀,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郁辞扣着安全带的手一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许潜。   许.傻子.潜毫无察觉,仍在一脸热情的邀请:“我们不是坏人,你别怕啊,我们辞哥可是这儿的老板,你要是需要我们可以顺路送你一下。”   “嗯?”时矜这才意识到那人似乎是在跟他说话,他抬了抬眼,礼貌拒绝:“不用了,有人来接我,谢谢。”   “啊,这样啊......”许潜有些遗憾:“那行,小姐姐你慢慢等,我们就先走了。”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不经意般的略过窗外。   窗外,黑裙美人眉眼疏淡,眸色一如初见般的冷然。   红色的跑车在夜色中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郁辞将安全带的栓扣扣上,语气调侃:“这要是人家答应你送,你打算让她坐哪?车顶还是车尾箱?”   这车是很标准的跑车配置,车身光滑,线条流畅。   用人话来说呢,就是适合装X。   因此,理所当然的只有两个位置。   这要是人家应下了,怕是只有车顶或者车尾箱能勉强塞多一个人。   “嘿嘿,我这不就是客气一下,人家小姐姐要是没人接,这大半夜的站在门口吹风,那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吗?”   “不过这小姐姐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听,辞哥你说是吧。”   郁辞从鼻腔里若有似无的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应了他的话。   这声音嘛......   倒是让他难得文艺的想起了一句诗。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噢,对了。”许潜扶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突然想起了什么:“辞哥,你现在住着的那套复式套房下面那层不是用不上么,要不把它给租出去?”   “反正你也只用上面那一层,下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算了。”   “行啊。”郁辞随手扯下假发,露出底下凌乱的黑色碎发,他伸手撸了把头发,应得随意。   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所谓,他待在房子里的时间也不多,多个人也影响不到他:“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不过提前说好,别给我塞个女人进来。”   倒不是嫌弃女人,只是房子里多了个异性总是不方便的。   他要是不提前说,许潜指不定还真能给他房子里弄个女人。   毕竟那帮家伙平日里一个两个的跟吃饱了饭没事做似的,巴不得给他塞百八十个女人,还美名其曰混他们这行的没女人怎么行。   天知道他一个开酒吧的怎么就非得需要女人,这要是不知道的,听这话,那不得以为他是道上混的?   “那当然,我是谁啊,辞哥,这事我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许潜腾出只手拍拍胸膛,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下一秒,又笑的一脸谄媚:“至于这租客嘛,我已经给你找好了。”   顶着郁辞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许潜加快语速。   “一个写小说的,年纪不大,虽然我还没见过,但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宅男,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影响到辞哥你的生活。”   郁辞松了松领口,摇下车窗,窗外的冷风瞬间便扑了进来。   他享受似的眯了眯眼,声音被冷风吹散,听的不太分明:“看来你打我房子的主意很久了嘛。”   这语气听着似乎有些危险。   但许潜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自然听出这只是他家辞哥犯困前的预兆罢了。   因而他不仅不慌,甚至还嬉皮笑脸的:“没有没有,就今天的事,白天我吃饭的时候遇到个姑娘,她说她哥哥最近想换个房子,我这不就想到辞哥您那吗。”   “你小子净会拿我做这些借花献佛的事。”   郁辞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行了,前面放我下来吧,憨子那边让他们自己玩,今个儿我请了。”   看出郁辞的状态不太对,许潜也没再劝,在小区门口把他放了下来:“得勒,憨子那边我去就成,您自己进去行吗?要不我跟您一起?”   郁辞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废话少说,赶紧去吧。”   “得令!”   ——   安静的车厢中,时间开着车,一双灵动的大眼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侧驾驶上瞟。   “时间。”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时间却硬是打了个激灵,她连忙收回视线,一脸严肃的盯着正前方:“怎么了哥?我开车呢。”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人类饲养守则》,感兴趣可戳专栏——   高冷禁欲攻X疯批美人受;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文案:   人类饲养守则第一条:   选择你的人类。   人类饲养守则第二条:   圈养你的人类。   人类饲养守则第三条:   驯服你的人类。   ……   人类饲养守则最后一条:   严禁,爱上你的人类;   【所有的刑具里,我最喜欢你】   注:最后一句来源于网络,有知道来源的欢迎留言。 第3章   时矜闭着眼,语气不轻不重的:“专心些,别四处乱看。”   “......哦。”   委屈巴巴的,像是被谁虐待了似的。   时矜睁开眼,半晌叹了口气:“有话就说吧。”   “哎?好好好!”   时间干脆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拉好手刹,她扭过头,一双眼睛激光似的将时矜上下打量个遍:“哥,你这样穿太美了吧!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吧,这身裙子跟你简直是绝配!”   “我跟你讲,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走出去绝对能被星探挖去当个大明星!”时间语速飞快,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圈,从怀里掏出支手机,试图趁他哥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抓拍几张。   时矜被她的声音吵的头疼,他捏了捏额心,打断时间的彩虹屁:“说吧,这次要干什么。”   时间啪叽一下的坐直了身体,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其实也没啥......”   “那送我回去吧。”   “不不不,其实还是有事的。”时间飞快的眨巴两下眼睛,动作有些扭捏:“就是吧,我想,我想出国。”   没有像时间预想般的那样,时矜的反应很是平静,他点了点头:“原因呢?”   “哥,你也知道我喜欢服装设计嘛,但是我的风格又有些......嗯,跟国内的学院派有些不太对路子,前几天我跟老师聊了下,老师建议我是去国外那边的服装学院进修一段时间......”   时矜点头:“可以。”   “我出去也就半年的样子吧,很快就能回来——哎?”时间瞪大了眼:“哥,你答应了?”   “嗯,除了A国。”时矜偏了偏头,避开时间的视线:“行了,开车吧,我有了些灵感,得回去把断开的部分补上。”   “好勒,我肯定不去A国。”时间动作利索的启动车子,有些好奇:“哥,你这次的小说是什么题材啊,怎么还需要你穿裙子来酒吧找灵感?”   困意逐渐涌上大脑,时矜阖上眼,声音低了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嗷,那我就等着啦!”   时间欢快的应了声,没再继续追问,认认真真的开她的车。   她哥这个人向来对什么都无欲无求的,唯独对写小说这件事很是执着,卡文的时候为了找寻灵感做过的奇奇怪怪的事多着呢。   所以今晚时矜给她打电话,说要一件他能穿下的女装和假发时,时间除了兴奋就没有别的想法了,满脑子都只剩下能看她哥女装这件事。   她等了一晚上,可算是看到了她哥的女装。   况且......   时间悄悄摸了摸手机,笑的更开心了。   而且哥哥还答应她出国了!   自从爸妈在多年前去往国外的航班上遭遇了空难,哥哥对出国这两个字便变得格外敏感。   原本以为她还需要多说很多,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头,哥哥就松口答应了。   时间高兴之余又有些伤感。   还没来得及等她捋清楚自己复杂的情绪,车子便已经开到了楼下。   时间停下车,扭头看向副驾驶,轻声唤:“哥,到了,你困了就回去睡吧,车上容易着凉。”   时矜睁眼,目光静静的盯着副驾驶前方的摆件,没作声。   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她哥一睡醒就得发呆的毛病。   她耸耸肩,先下车将后尾箱里的东西拿了下来。   等她拿完东西,时矜也正好从发呆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他垂了垂眼,下车去帮时间拎东西。   时间避开了他的手,转手就将一把黑伞塞到时矜怀里:“别,你还是撑着伞吧,现在太阳已经慢慢出来了,这点儿东西我还是拎的动的。”   时矜有轻微的紫外线过敏,被太阳晒到便会浑身发红,症状不严重,却也磨人。   因此时矜出没的地方,时间都习惯性的备上几把黑伞,生怕她哥这个“21世纪最后的豌豆公主”被太阳给晒着了。   时矜接过黑伞撑开,用空着的右手去接时间手上的东西。   这回时间没拒绝,分出几袋递给他:“对了,哥,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搬家吗,我今天看到了个合适的,就在酒吧街那块。”   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继续说:“楼下早餐店书店什么的都齐全,房子也大,基本的卧室书房阳台都有,就是是个复式套房,需要跟屋主合租。”   “屋主我也问了,是个年轻男人,据说挺爱干净的,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不会带人回去,出租的原因好像是说下面那层他用不上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前,时间快走两步按下电梯:“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屋主的作息似乎有些乱,经常是晚上出门白天才在家。”   “叮——”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柔和的灯光从电梯间洒了出来。   时间看着她哥走进去按下按键:“不过关系应该也不大,你们的休息时间错开了,晚上你睡觉的时候他出门了也不会打扰到你,白天他回来睡觉,住的是楼上,你楼下也吵不到他。”   “你看怎么样?要是你觉得还可以我就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得空就跟他去看看房子。”   ......合租?   时矜输着密码的手一顿。   “......你应该多接触接触人群了,你的行文一切都很好,唯独在情感的塑造上有些生硬,写主角单线的时候还好,一旦涉及到情感线条,多少还是会有些出戏,我建议你还是多出去外面走走或者多认识些朋友,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编辑的话在脑海里闪过,他垂了垂眼。   半晌,时矜推开门:“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过两天去看看。”   “哎,好勒,我待会给你发微信上。”时间将东西丢到沙发上,人也跟着瘫了下去:“哥,我今晚就在你这睡一晚哈。”   “嗯,客房收拾过了。”时矜将假发摘下,走向房间里的浴室:“厨房旁边还有个浴室,你可以去用那个。”   时间懒散的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哼唧两下:“好,你别管我了,早点休息吧,我自己会安排。”   结果她这安排,直接安排到了第二天。   刺眼的阳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时间抱着毯子翻了个身。   “哎呦。”   屁股与地板亲密接触的疼痛让她的睡意瞬间消失,她捂着屁股从地下爬起来,将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毯子丢回沙发上。   偌大的客厅此刻一片冷清,时间挠了挠头,先去主卧看了眼。   果不其然,被子铺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被睡过的痕迹。   她瞄了眼书房紧闭的门,摇了摇头。   哥哥昨晚肯定是通宵在写文了。   他一旦有了灵感就会进入这种废寝忘食的状态,谁来都叫不醒。   时间很有作为二十四孝好妹妹的自觉,飞快的洗漱以后,就踢踏着自己的拖鞋下了楼,去给自家亲爱的哥哥买早餐。   买点什么呢?   哥哥熬夜了一晚上,胃口应该不太好,要不买点粥?   但是喝粥会不会有点单调了?   时间捏着自己的小钱包,哼着歌在卖粥的早餐摊前停下脚步:“老板,来个金丝南瓜粥,再加个水蒸蛋。”   早餐摊的老板动作利索的盛着粥:“好勒,姑娘打包还是这里吃?”   时间翻着钱包里的零钱,闻言头也没抬:“打包吧,再帮我加个皮蛋瘦肉粥,也一起打包。”   “小姐姐,好巧啊,你也住这里吗?”   一道兴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第4章   时间抬起头,眼睛也亮了亮:“是你啊,早呀。”   打完招呼,时间才回答他刚刚的问话:“住在这里的不是我,是我哥哥。”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哥说过两天想要去看看那个房子,你看看你时间方便嘛?”   许潜脑袋点的飞快:“方便方便,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时间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怎么透着股憨气,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那你看看明天时间合适吗?”   她记得昨晚哥哥说过明天没有安排。   这里虽说一切都好,但是......   想到那个时不时就来门口敲门的奇怪邻居,时间打了个寒颤。   那个少年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还是让哥哥早点搬走吧。   许潜眼珠子转了转。   辞哥明天好像也没什么安排?既然辞哥说全权交给他了,那他先斩后奏的定个时间应该也没关系吧?   “行啊。”许潜于是点了点头:“那就明天,明早九点你让你哥哥到酒吧街旁边的那个书店门口等就行了。”   时间点头笑:“嗯,那就明天啦。”   阳光下的少女笑脸明媚,格外动人。   许潜看的有些痴了,目光触到她额心的那颗红痣时才突然醒了神:“哎,说来也巧,昨晚我看到个小姐姐额心也跟你一样有一颗红痣呢,还真是巧。”   “啊?”不会这么巧被他看见哥哥昨晚的女装了吧。   时间视线浅浅的飘了两下:“那,你可能是看到了我姐姐,我姐姐昨晚好像出去玩了。”   许潜不疑有他,只一脸惊讶:“你们家的姐妹额心都有红痣吗?”   时间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也低落了下来:“嗯,我妈妈也有,这算是遗传吧。”   许潜见自己似乎触着了人的伤心事,有些无措,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早餐摊主出声了:“妹子,你打包的粥好了。”   “嗷好。”时间甩开刚刚涌上的惆怅,将粥接了过来,她歪了歪头,对着许潜:“那我先走了,明天可别忘记了啊-拜——”   “啊,好。”许潜还想说什么,半晌却只憋出句:“那个啥,再见。”   时间对着他摆了摆手,拎着早餐一路哼着歌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果不其然是一片安静。   时间见怪不怪的将粥放到桌子上,又到书房敲了敲门:“哥,我给你买了金丝南瓜粥和水蒸蛋,你待会吃的时候记得热一下哈。”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得到回应,时间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说:“看房的时间我帮你约了明天早上,时间和地点我发到你微信上了,你得空了记得看一下。”   “我学校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哈。”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得到了房内人的回复。   隔着厚厚的门板,时矜的声音像是变了个人,不变的是那语气里的清冷:“好,回去注意安全。”   “行勒,你记得吃早餐哈。”时间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拎着包包出了门。   屋内。   时矜揉了揉发涩的眉心。   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松了松眉,眼底露出些微笑意。   果然,只有沉浸式的亲身体验才能让他得到灵感。   也就是这时,时矜才注意到了自己不停闪烁的微信窗口。   他点开微信,先点进时间的对话框,记下了明天去看房的时间和地点,这才有功夫一个一个的看消息。   不太重要或者群聊的消息他一律忽略,一路扫下来,只有一个备注名为编辑11的对话框有幸被打开。   【编辑11】:祖宗,您的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编辑11】:您这都拖了多久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编辑11】:稿子啥时候能交啊,你再不交稿我赚的钱都不够我植发用了。   【编辑11】:对了,《沉寂》已经印刷出了样书,我改天给你拿过去。   【编辑11】:滴滴?小祖宗,您在吗?   【时黔】:在。   【编辑11】:祖宗啊你可算是回我了。   【编辑11:】:你这要是再不回我我都要去报警了。   【时黔】:样书你过段时间再给我,我最近要搬家。   【编辑11】:啥?你咋要搬家了?   【编辑11】:不过搬家也好,你隔壁住的那个男生怪可怕的,还是早点搬走为妙。   【编辑11】:你到时候搬完家记得把地址给我哈;   【时黔】:好。   之后的消息时矜没有再去看了。   因为门铃又响了。   他安静的坐了两秒,起身。   门铃响起的声音完全没有规律,急促又混乱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中回荡,叫人听的心烦意乱。   时矜走到餐厅,将餐桌上的南瓜粥和鸡蛋羹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顺手将时间丢在沙发上的毯子塞进洗衣机。   这一切的动作都做的不紧不慢,似乎那闹的人心烦的门铃不存在般。   做完这一切,他才洗了洗手,走到门前。   “咔擦——”   大门打开,露出门外少年白皙的脸。   “时大哥,你怎么才开门啊。”少年软软的嗓音带着些微抱怨,亲近自然的撒着娇:“我都按了好久的门铃,腿都站麻了你才来。”   “对了,你瞧,我给你买了早餐。”少年举了举手上的袋子,一脸开心:“有包子有馒头,还有一碗牛肉粉,你看看你想吃哪个?”   说话间他的脚步不停,就要往屋里走。   红木的大门坚定的立在原地,仅剩的空间被时矜占据,少年根本无法找到空隙进入。   眼看着自己进屋的打算泡了汤,少年白嫩的脸一垮,很是委屈:“时大哥,你怎么不让我进去呢?”   时矜垂下眼,对少年的熟稔视而不见:“程先生,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   少年眨巴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软嫩的正太脸上满是疑惑:“怎么就不熟了?时大哥,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程可有些焦躁,他抿了抿唇,指尖在手上的袋子上来回揉捏,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时矜:“时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吗?”   “没有开玩笑。”时矜表情冷淡,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程先生,我跟你只是邻居。”   少年的脸色骤然一变:“你骗人。”   这些日子已经上演过数次的戏码消磨了时矜本就不多的耐心。   他冷下脸,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程可先生,你打扰到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   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跑了出来,她将程可拉回自己身边,小心翼翼的向时矜道歉:“时先生,真是对不起,我家小可又来打扰您了,真是抱歉。”   她胡乱的捋了把散乱的头发,有些尴尬的解释:“小可昨晚闹了一晚上,我守了他一晚,早上实在熬不住了就睡过去了,没想到他就趁这一会就跑了出来,还来打扰您,真是对不起。”   时矜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关门的瞬间,他目光扫过女人满是疲惫的脸,动作顿了顿。   安静两秒,他理智的提出自己的建议:“白女士,我建议您带程先生去趟医院。”   程可的精神状态显然出了问题,继续放任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却不料这句话像是触及了女人的某个禁忌,她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尖利:“不,不去医院,我家小可没有病,他很正常,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有病?他没病!”   女人激动的情绪在触及时矜冷淡的眸色下逐渐平静下来,她有些尴尬的抹了把脸上溢出的泪花,嘴唇蠕动两下:“对,对不起。”   “没关系。”时矜抬起眼,语气疏淡:“那么,请您自便。”   红木大门关上,时矜在原地站了两秒。   缺乏同理心和耐心,不擅人际交往,排斥陌生人......   这样的他,选择合租真的会是一个好的决定吗?   作者有话说:   互动很快要多起来了—— 第5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   时矜准时的站到了酒吧街外的书店门口。   五月的春城,虽说暑气尚未完全展露,却也热的叫人不住叫苦。   相较于路上短袖短裤还汗流浃背的行人,时矜一身黑色长袖长裤,周身清凉的像是自带空调,无疑是格外引人注目的。   偏生他对旁人的目光向来不甚在意,只自顾撑着伞,垂眼站在书店檐下的阴凉处,引得来往的人不住回头看他。   郁辞也不例外。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书店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   毕竟大夏天还把自己包的这样严严实实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黑衬衫黑裤子黑口罩黑伞,这得是多喜欢黑色。   郁辞没有对别人的穿着打扮进行评判的喜好,相较于关注陌生路人,他更愿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早餐摊上。   “唔——”郁辞摸了摸下巴,视线在众多早点中不断梭巡:“来份小笼包,加俩牛肉煎饼,再来一碗豆浆吧。”   “得勒,42,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在这儿吃,麻烦您给我送到里面那张桌子上,42是吧。”郁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四处找付款码:“老板,你家付款码呢?”   老板下巴一抬,指了指屋内:“在里边呢,你进去的时候付就行,我待会给你把早餐给送过去。”   “行。”郁辞晃悠着走到付款码前,正要付款,手机一响。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许潜”二字,郁辞挑了挑眉。   许潜这小子一大早找他做什么?   电话接通。   对面很快就传来了许潜的大嗓门:“辞哥,你现在在哪呢?”   老板早餐放到了桌上,手指指了指,示意郁辞,郁辞比了个OK的手势,嘴里回着电话:“怎么?又有什么烂摊子要我去给你们擦屁股?”   “哪能呢。”许潜心虚的笑笑:“那个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来看房的租客,我给约的今天。”   “今天?”   郁辞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你可不要告诉我,现在就有人在门口等着我开门。”   “那倒没有。”许潜看着面前拥堵的车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门口倒不至于,但是也差不多了。”   郁辞从口袋摸了摸,摸出几张零钱,把早餐钱付了。   听着电话对面许潜有些磕巴的话,郁辞一挑眉,率先开口戳破了他的想法:“你别想叫我带人看房,我现在可不在家。”   他往椅子上一坐,端起放在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   冰凉的豆浆下肚,一身的暑气便下了大半。   郁辞舒服的喟叹一声,眼角眉梢都透着舒坦:“再说——”   他低头扫了扫自己出门前随便套上的衣服,语带调侃:“我这打扮,可别把人家给吓着,觉得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街头混混。”   许潜想了想他辞哥平日里的穿着,沉默了。   你说怎么这么个大帅哥,平时就爱穿那种宽松的老头背心和沙滩裤呢?   他要是有他辞哥的那张脸,每天不穿的跟要去巴黎时装周走秀似的那都叫暴殄天物!   “哔——”   身后的喇叭声骤然唤醒了许潜,他看了看前方疏通开的车流,目光一亮。   顾不得说太多,他电话一丢,踩着油门起步:“辞哥,我这边不堵了,那就这样,我待会带人去您那看房哈。”   郁辞挑眉:“行,钥匙在老地方。”   “得勒!”   ——   许潜赶到书店门口的时候,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20分钟。   远远的看到书店门口站着的人,许潜连忙加快两步,小跑过去:“不好意思,我这路上太堵了,这车子开不动......哎?”   “你,你不是那天晚上那个……”话说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噢,您还有个妹妹是吗?”   他话的重音放在了“还”字上面,时矜没听出来,他听到问话,只轻微点头:“是的。”   于是许潜惊讶的砸了砸舌:“您家这基因遗传的可真是牛,您跟您妹妹不仅长得像,连这额心红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啊。”   “对了,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许潜,跟您妹妹同岁,哥哥怎么称呼?”   时矜的目光在许潜一脸热情的脸上停顿片刻,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和脸似乎都有些眼熟。   他凝眉沉思片刻,没得到结论,于是淡淡点头:“时矜,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许潜摸了摸脑袋,寻思着这写小说的人果真不一样,这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话过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那个啥。”   许潜憋了半晌,实在顶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试探性的开口:“我们现在去看看房子?”   “好,劳烦带路。”   许潜松了口气:“行,那我一边走一边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这房子是一套复式的套房,单层大概120平的样子,现在出租的是下面那层。”   许潜在前边领着路,偶尔给时矜介绍一下周边的店面。   “这附近基础的设施都有,那边是24小时便利店,从这走过去有家大型商超。”   “书店你刚刚也看见了,那边有个大型的体育馆,里面游泳池篮球场什么的也都有。”   楼下的门禁是人脸识别,许潜轻车熟路的将脑袋往识别摄像头前一凑。   “不过你要是想用健身房,到时候住进来了可以跟辞哥说一声,二楼就有个健身房,里面的配置可比体育馆那边的高多了。”   “滴——识别通过。”   他推开门,侧身让时矜进去:“楼下这个门是人脸识别的,等你要是确认租了,我就联系物业那边帮你录个人脸,这边安全什么的不用担心,楼下保安二十四小时轮流巡逻,安全爆表。”   “再说了。”许潜突然有些自豪:“你跟我辞哥住在一起,那绝对安全的没话说,我辞哥的武力值那可不是吹的。”   时矜一路都安静的听着他的介绍,直到听到这里,他才抬了抬眸子,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方便问一下,和我合租的人的职业吗?”   “额。”   辞哥的职业?   酒吧街老板?或者纹身馆老板?辞哥是不是还有个拳击馆来着,或者说拳击馆老板会不会好听一点?   许潜一下子卡壳了,他将手从电梯按键上收了回来,努力斟酌着措辞。   半晌,他憋出一句:“算是,做生意的吧,小本买卖?”   辞哥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什么小本生意小本买卖的,那他现在拿这话来用一下应该也......没毛病吧?   他这样说会不会把人吓跑?   “叮——”   电梯到了。   许潜趁着进电梯的功夫偷偷看了眼时矜,却只看到男人低垂的眉眼,平静无波。   配上那额心的红痣,意外的透出股圣洁的味道。   嗯......看起来似乎没啥影响。   许潜放下了心,于是等出电梯以后,他抱着今天一定要把这房子租出去的念头,几个跨步就走到大门前,熟门熟路的从地毯下掏出钥匙:“来,咱看看房子。”   时矜跟在他身后踏进屋子。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见面啦 第6章   房子是简约的灰白色调,进门就能看到客厅的超大落地窗,客厅餐厅的基础配置一应俱全,简洁明了。   许潜拿着钥匙站在他身后:“卧室书房客房衣帽间都有,厨房是开放式的,不过基本没怎么用过,你要是需要的话厨具那些得自己另外购买。”   时矜简单的看了看几个房间,在书房停留的时间稍久:“一层的空间都归我所有吗?”   “对,上二楼的楼梯在玄关那边,辞哥通常回来就直接上二楼,几乎不会在一楼停留,你要是搬进来了,他之后就也不会到一楼来。”   时矜于是点头:“行,那就定下吧。”   “好勒!没问题。”   ——   时矜离开的时候走的楼梯。   他不太喜欢像电梯这种的密闭空间。   因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一个人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走楼梯。   空旷的楼梯间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崭新的皮鞋落在楼梯上,发出细微而又沉稳的声响。   “啪嗒——”   规律的脚步声中突然多出一道。   时矜的脚步一顿,又恢复成原来的节奏。   多出来的这道脚步声是从楼下传来的,显然是有人正通过楼梯上楼。   相较于他规律清浅的脚步声,那人的脚步声显然更散漫些,带着股一步三晃的劲儿,懒懒散散的。   时矜莫名从这脚步声中想象到了波斯猫。   高贵而慵懒。   脚步声逐渐近了。   时矜垂下眼,踏下最后一节楼梯。   率先进入进入大脑意识的,是一股清浅的烟草气息,不浓,夹杂在男人带着热气的气息中,挟着满满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来人似乎没注意到上方有人,踏上阶梯的步子不及收回,于是侧身微微避让。   时矜的脚步停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意外下离得很近,近的似乎能嗅见彼此呼出的鼻息。   时矜在男人的身形下难得的有了些压迫感。   他抿了抿唇,细薄的眼皮微垂,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反应过来的郁辞向后退了一步:“抱歉。”   时矜垂着眼绕过他下楼,语气清浅:“没事。”   “哎——”郁辞的手比大脑更快反应,他一把拉住了时矜的手,目光盯着他额心的红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时矜被迫停下脚步,他站定身子,抬眼。   男人显然有一副极好的容貌,剑眉星眸,眉眼桀骜,浑身上下都透着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偏生睫毛纤长浓密,中和了他身上那股呼之欲出的攻击性。   看来波斯猫的形容词不太准确。   或许应该是猎豹?   他的书里也许可以加上这样的一个角色。   时矜的思绪不可抑制的飘飞一瞬,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忽略掉男人似乎有些眼熟的脸,目光平静的对上郁辞:“你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   时矜知道自己有轻微脸盲的事,但那只是轻微,况且在这么多年的练习下,他已经熟知靠衣服和发色再结合容貌认人的技巧。   他近几个月没怎么出门,遇到的容貌上乘的人更是少的可怜,最近遇到的,也就只有前天夜里在酒吧遇到的那个男人。   但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的男人是染的一头银发。   而眼前这个显然是一头黑发。   因此,在说这话时,时矜是很自信的。   他的自信也影响到了郁辞。   他有些迟疑的松了松手上的力度,却也没完全放开:“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妹妹?额心跟你一样有颗红痣?”   时矜了然。   看来这个男人想找的是时间。   听他这有些迟疑的话显然与时间也不算熟悉,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面之缘。   虽说他跟时间的长相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但是若是这男人与时间只是一面之缘,那看到戴着口罩的他额心的红痣而产生误会,也算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想通这点,时矜抬起眼,语气难得的没那么冷硬:“是,舍妹额心也有颗红痣,或许你想找的是她。”   “抱歉。”郁辞松开手,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我刚刚看你要走,一时心急就抓住了你,抱歉了。”   时矜摇摇头,右手触了触被握住的手腕,腕上传来的痛意让他轻轻蹙了下眉:“没事。”   郁辞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他皱了皱眉,有些懊恼:“抱歉,我弄疼你了,要不你跟我回去上个药?我家就在楼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到个跟那天夜里相似的人,大脑来不及反应,手就先抓了上去。   他分明跟那个女人也不认识啊。   郁辞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罪魁祸首安在了近日看的漫画上。   一定是那漫画画的过于梦幻,这才让他春心萌动了。   回去就把那本漫画烧掉!   时矜拒绝:“不用了,谢谢,没什么大碍。”   因为体质的问题,他的感知比常人要强,因而在痛感的感知上格外敏感。   这种程度的痛感,按照往常的经验,他这手腕大概只是红了些,回去便能消散的差不多,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再去上药。   既然时矜拒绝,郁辞自然也不会强求。   他站在楼梯上,看着黑衣青年笔挺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套在身上的背心和大裤衩,突地挑眉一笑:“爷果然还是天生丽质,穿着大裤衩也照样能帅的跟人平分秋色。”   ——   时矜回到家就直接进了书房。   下午三点的时候,门铃又响了一次,时矜只微微停顿,便又继续敲着键盘。   直到写完最新的章节,他才打开闪烁已久的微信。   跟许潜约定了租房的相关事宜以及搬家的时间,又回复了时间发来的几句闲聊,时矜最后回复了编辑关于出版的相关事宜,这才合上电脑。   联系完搬家公司明天来帮忙搬家,又点了个外卖,时矜将手机一扔,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氤氲的水汽中,时矜将头从浸满水的水池中抬起。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目光平静的盯着镜子里的人。   花洒在不断喷洒着热水,热气在浴室中不断聚拢。   清晰的镜面在热气的熏腾下逐渐变得模糊。   时矜安静的盯着镜子,半晌,他伸手,将镜面映出的人影抹去。   这或许是个新的体验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搬家向来是件麻烦事。   但对于时矜来说倒也还好。   他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连带着衣服也才只装了两个行李箱。   唯一麻烦些的就是那十几箱的书。   但他提前找了搬家公司,也就是一趟车的事,因此,早上九点开始搬的家,十一点就结束了。   时矜送走搬家公司的人,开始将装著书的箱子拆封。   这儿的屋主今天似乎不在,看来当初租房时说的那句“屋主行踪不定”不是夸大。   阳光从书房的窗户中照射进来,洒满了整个房间。   时矜抿了抿唇,上前将窗帘拉上,屋内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他将房间内的灯打开,这才仔细打量这间书房。   书房不算大,但是基本的配置都有,书桌书架一应俱全。   唔......就是屋主看起来似乎确实不怎么到一楼来,书架上落的灰显然已经堆了有段时间。   时矜对于跟书有关的事情向来很有耐心。   他找了条毛巾将书架擦拭干净,又将书一本一本分类放上书架。   十几箱的书归类整理起来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时矜却很认真。   直到放在桌上的电话震动起来。   时矜将手里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架,拿过电话。   “祖宗,你搬完家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时矜垂下眼,继续从箱子里拿书出来:“刚搬完,正在收拾。”   石毅一手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一手拿着电话:“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了没,关于签售会的事情。”   “还没,我现在看。”   “我就猜到了。”石毅停下敲键盘的手,喝了口水:“你之前那本已经出版了的书成绩很好,出版社那边就想着给你办个签售会,也算是顺便扩大一下你的知名度。”   时矜微微皱了皱眉。   石毅那边像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似的,没等时矜开口就先打断了:“你先别忙着拒绝,这签售会对你可是没有坏处。”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你的行文缺少人气吗?你缺的就是这种走近人群的经历,你说你整天窝在家里,完全不出去接触生活,这怎么能写出接近生活的作品呢?”   时矜抿唇,他想反驳,但又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石毅那边犹在自顾自的忽悠:“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对吧!所以这签售会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指不定你应下这个签售会之后就突然灵感涌现,下笔如神呢?”   石毅在忽悠起时矜的事情上经验十足。   作为时矜的小学同学外加现任责任编辑,他对时矜的性格可谓是了如指掌。   别看他一副冷淡高冷的高岭之花模样,但实际上在写书以外的事情上以外的事情上意外的反应迟钝。   只要你的语速够快,语气够坚定,就能成功的把他忽悠走。   因此,石毅在胡乱讲了一大通之后,一锤定音的下了决定:“好了,签售会那边我就帮你答应了,时间地点那些我之后通知你。”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安静两秒,便传来时矜低低的声音:“可以。”   “啊对了。”石毅突然想起了件事:“你还记得咱小学时我当班长的事吗?”   时矜沉默。   石毅显然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他顾自说着:“我前段时间看上个有潜力的新人作者,我打算去挖他过来,就想着去查一查他这个人,结果一查。”   他的声音突然兴奋:“哎嘿,这不就巧了吗,他居然跟咱们是小学同学!”   时矜将收拾完的纸箱拆分开又仔细叠好,打算下楼的时候将垃圾带下去,闻言他头也没抬,只应声:“然后呢?”   石毅嘿嘿一笑:“所以我打算用我班长的身份,组织个同学聚会出来,在同学聚会上勾搭一下这个小新人。”   时矜安静两秒,最终还是没出声打破他的幻想。   普通的同学聚会愿意出席的人尚且不多,更别说这还是小学的同学聚会。   算了,他愿意组织就让他试一下吧。   总归也与他无关。   这想法只在脑子里停留了短短一瞬,下一秒,这想法就被石毅的声音残忍的打破了:“你到时候也得出席哈,据说那小新人是你的粉丝,我还得借你的名号去勾搭人呢。”   时矜:......   这事说完以后,石毅又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大堆。   于是等电话挂断,时矜本就电量不多的手机彻底关了机。   正准备去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房间的灯就啪的一声灭了。   时矜检查了下几个房间的情况,得出结论——停电了。   他拿着没电的手机在原地站了两秒,最后翻出身份证下了楼。   他记得楼下的酒吧街那边应该是有网吧的。   ——   “辞哥,您能换个别的看吗,您拿着本漫画坐在这儿,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许潜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郁辞手中的漫画,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郁辞慢悠悠的翻过一页,视线不离书页:“哪儿不合适了?”   他的语气听着漫不经心的:“就我在这门口坐的这半晌功夫,这网吧的客流翻了几番,你倒是说说哪儿不合适。”   “你说不合适嘛......倒是也没有,只不过......”   许潜顺着郁辞的人字拖往上看,路过那条五颜六色的大花裤衩,忽略掉那件白色的老头背心,定在那本花花绿绿的漫画书上:“......咱就是说,辞哥你这你爱看少女漫的喜好啥时候能改改。”   郁辞头也不抬,又翻过一页:“改不了,死心吧。”   许潜托着下巴,长长的叹出口气,很是纳闷:“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总算让郁辞抬起了头。   他拎起漫画在许潜面前晃了晃,眉梢微挑:“怎么不好看了,就我手里这本,美女帅哥样样不缺,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戏码,你喜欢的那些推理小说有这剧情吗?”   说到这许潜可就不高兴了。   他啪嗒一声从前台的抽屉中抽出本书,再啪嗒一下的拍到郁辞面前:“别的我不多说,就这本,辞哥你拿去看,要是不好看你来找我,我把脑袋给你当凳子坐!”   郁辞闻言挑了挑眉,视线跟着看了过去:“唔——《缄默》?”   这名字听着就挺废脑子。   郁辞没了兴趣,身子一歪又瘫在了椅子上:“这名字听着就没意思,不看。”   心爱的书被给了个这样的评价,许潜怒向胆边去,他一把抄起桌上的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郁辞怀里。   郁辞:......   他默默盯着许潜,没作声。   许潜有瞬间的心虚,但很快,维护心爱书籍的念头打败了他的胆怯,于是他一挺胸,回瞪过去,语气是与表情不符的示弱:“你就看看嘛辞哥,求你了。”   郁辞嘴角抽搐一下:“你踩我脚了。”   “啊辞哥,对不起!”许潜蹭的一下弹了开来:“我没看见您老人家的脚,对不起对不起。”   郁辞没好气的将自己被无辜殃及的脚缩了回来:“你可闭嘴吧。”   许潜无辜的回视他。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时——   “你好,麻烦开一间单人包间。” 第8章   清淡的嗓音在这炎热的夏天无疑像是阵清风,给耳朵来了个清凉洗礼。   郁辞和许潜同时抬头望去。   熟悉的黑色长袖衬衫和长裤,熟悉的黑色口罩,甚至连手上拿着的那把黑伞也显得格外眼熟。   郁辞眉梢轻挑:“是你啊。”   时矜抬起眼,盯着郁辞出色的俊脸沉思片刻,目光落到他五颜六色的大花裤衩上,眼底闪过一丝恍然:“你好。”   对于昨天在楼梯上跟他有过短暂接触的这个男人,时矜还是有印象的。   除了男人极其出色的脸蛋以外,那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显然也是让他记忆犹新。   他将身份证从钱包里取出,放在前台的桌子上,向前推了推,重复他一开始的话:“麻烦开一间单人包间,谢谢。”   郁辞一把推开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万分兴奋的许潜,坐直身子从桌上拿过那张身份证。   目光触及身份证的瞬间,他眼尾轻扬,语带调侃:“时间?”   时矜微楞。   郁辞勾了勾唇,目光定在他的脸上,继续念:“唔——性别为......女?”   他将身份证递了回去,似笑非笑:“这个身份证是你的吗?”   时矜将身份证取了回来,目光在触及身份证上努力板着脸装成熟的少女时微微停顿。   他想起来了,之前时间是有借过他的身份证。   想来是在还的时候把她的身份证也一起塞进了他的钱包。   对于这种小插曲,时矜并没有太在意。   他翻了翻钱包,在另外一个夹层中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抱歉,这个才是。”   郁辞接过那张身份证,目光随意一扫。   时矜?   郁辞这回倒是没说什么。   他将手里的漫画书随意往桌上一丢,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嗓音里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时哥哥,要开多久啊。”   时......哥哥?   这是在叫他?   时矜迟疑的抬起头。   郁辞含笑看着他,眼底的调侃将答案说的分明。   对,就是叫你。   郁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浑身痒痒,总想说点什么调侃一下。   不,也不止是这个人,还有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据说是他妹妹的女人。   想到这里,郁辞轻笑一声。   或许,他跟他们姓时的犯冲?   时矜完全不知道郁辞在想什么,他只觉得眼前这个长相出色的男人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他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跳过那个称呼:“开一个晚上吧。”   郁辞随意的点了点鼠标,将身份证和包厢卡一起还回去:“前面直走,尽头左拐的1号包厢。”   时矜接过身份证,在将身份证放进钱包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看到了桌面上书,黑色的封皮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缄默。   他目不斜视的移开视线,眼皮垂下,没被口罩遮住的冷白色肌肤在光线昏暗的网吧里显得格外诱人。   他弯腰拿起放在一边的黑伞,又从桌面上取下那张包厢卡,礼貌道谢:“谢谢。”   郁辞将视线从他低垂的眉眼上移开,在那颗小巧的红痣上停留半晌:“不客气。”   时矜转身走进网吧。   郁辞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眼底若有所思。   于是等去接电话的许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家辞哥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发呆的景象。   许潜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正想问上一问,就看到电脑上显示的内容。   他挠了挠头,把原本想问的关于时矜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只纳闷的盯着电脑:“辞哥,1号包厢怎么开了呢?这不是你的专属包厢吗,你刚打开的?”   郁辞从桌面上扒拉出自己的漫画,翻到刚刚看到的那页:“嗯,我刚开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许潜连忙摇头,摇到一半,他想起件事:“对了辞哥,你那楼上电费忘交了,刚物业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交上了。”   郁辞把脑袋从漫画中□□:“成,钱你自己从账上转。”   “害,说这些。”   许潜摆了摆手,刚想借机向他辞哥讨两天假期来用用,就看见郁辞摩挲着下巴“啧”了一声。   他一愣:“怎么了辞哥?”   郁辞转过脸,眉梢挑起,表情看似认真,语气里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你说......现实生活中,有可能有女扮男装的人吗?”   许潜嘴角一抽,目光放在郁辞手上的漫画书上:“辞哥......咱打个商量,要不你这书还是别看了吧?”   再看下去,他辞哥都要被洗脑了!   垃圾少女漫,毁他辞哥形象!   “不对。”郁辞慢悠悠的晃了晃食指,唇角微勾:“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他抖了抖手上的漫画:“既然有人这样画了,那就说明生活中也绝对有这样的人。”   郁辞无视许潜那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大花裤衩:“我进去里面巡两圈,你在这儿看着。”   “啊?”   没等许潜反应过来,刚刚走了两步的人又蹭蹭倒了回来。   郁辞将手上的漫画书往人怀里一丢,路过前台的时候又顺手把那本《缄默》给揣走了,留下一脸懵懂的许潜跟那本粉色封皮的少女漫大眼瞪小眼。   “这啥啊这是......”   而这边。   时矜进了1号包厢,简单打量了下,发现这包厢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宽敞的桌面除了电脑还能另外摆下一台电脑,正好可以用来放时矜自己的笔记本。   椅子配的是高配的电竞椅,护腰护颈一个不少,一旁还有个小沙发可以睡觉。   沙发旁的小门背后,是一间小小的独立厕所,灯光明亮,很是干净。   时矜视线扫过矮几上准备丰盛的零食和饮料,抿了抿唇。   虽说他之前没有来过网吧,但是想也知道,一般网吧的配置,就算再豪华也到不了这种程度。   想到刚刚在前台看到的男人,时矜垂了垂眼,心底有个念头逐渐升起。   莫不是刚刚那个男人见他是时间的哥哥,于是给他了些特殊待遇?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到脑后。   当务之急,是将他来网吧的正事给做了。   时矜从包里将自己的电脑拿出,又将手机拿去充电,这才在桌前坐了下来。   上次的章节更新到林一靠着女装接近了喜好女装癖少年的毒枭大佬,并成功的取得了大佬的初步信任。   在某次得到重要情报时,林一暂时甩开了跟着他的保镖,溜进了一间网吧,试图借助电脑向外界传递信息。   但是剧情发展到这里就卡住了。   时矜有些苦恼剧情的后续推进,删删改改写了几个版本也不太满意。   就算今天没有停电,他原先也是打算在收拾好屋子之后来一趟网吧,只是停电将他的这个计划提前了罢了。   时矜抿了抿唇,目光在空白的电脑屏幕上定了片刻,指尖轻敲,敲下了一段开头。 第9章   “林一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不能将信息传递出去,再等下一次机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将绑在大腿内侧的U盘取下,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他的呼吸不可抑制的加重了两秒。”   “黑暗的包厢中,只有电脑幽幽的白光和他急促的呼吸,林一的视线紧紧的盯住数据加载的进度条,额间的汗成滴的滑下。”   “叮——”   “电脑发出数据导入成功的提示音。”   “林一呼吸一停,下一秒,他伸手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   “狭小的包间内,安静的只能听见键盘啪嗒的敲击声,屏幕上代码快速的划过,林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呼吸几乎要停滞。”   “他没有看到,身旁的半透明磨砂包厢门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停住下了脚步。”   “咚咚——”   笔下的敲门声似乎有瞬间与现实重合。   时矜呼吸一顿,敲击着的手指停下。   像是书里的情节印入了现实,耳边的身声音似乎也在瞬间消失,时矜只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股不紧不慢的意味。   时矜晃了晃神,恍惚间从这敲门声中联想到了前台遇到的那个男人。   这股子懒散而随意的劲,他只在那个男人身上见过。   定了定神,时矜起身开门。   “吱——”   随着玻璃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门被打开,露出包间外空无一人的走廊。   ......没人?   时矜短暂的愣了下。   他走出包间,看了看空旷的走廊,有些迟疑。   转身进门的时候,时矜的视线垂了垂,不经意扫过门口角落突然出现的一样东西。   他关门的动作微顿。   这是......   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这瓶矿泉水在吗?   没能在记忆里得出想要的答案,时矜在原地站了两秒,将门关上。   包间中透出的灯光被门逐渐遮掩,门角处的矿泉水瓶安静的立着,走廊再次陷入了黑暗。   在不知道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以后,走廊的拐角处,一截花花绿绿的裤脚露了出来。   ——   郁辞回家的路上还在一直纳闷。   他今天怎么就跟中邪了似的跑到人家包间外面敲门呢?   这种变态痴汉一样的事是他能做出来的吗!?   而且这个在人家来开门的时候突然胆怯,随手丢了瓶水一溜烟跑路的人真的是他吗?   郁辞的眉毛都快皱成了一团。   他将手中卷成一个筒的书往脑袋上敲了敲,再次肯定了一个事实。   他跟姓时的果然犯冲。   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思绪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楼上。   郁辞轻车熟路的从门口的消防栓背后摸出把钥匙,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他就挑了挑眉。   相较于之前无人打理的状态,现在的一楼显然是焕然一新。   白色的家具被擦拭的一尘不染,触目可及的桌子上都或多或少放上了几本书,就连地板似乎都被拖的要反光了。   看来这新来的租客是个有洁癖的书呆子啊。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客厅那张紧紧拉上的窗帘。   厚重的窗帘将偌大的落地窗遮的严严实实,窗外的阳光一丁点儿也没能露出来。   唔——   郁辞拖着下巴补充了一句。   或许还是个不爱见光的书呆子。   不过既然这一楼已然租了出去,那么他对于别人怎么使用房间就没有干涉的权利。   郁辞在门口换了鞋,顺着楼梯就上了二楼。   ——   早晨七点。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时矜准时的睁开了眼。   阳光被窗帘掩在窗外,室内是一片安静和黑暗。   他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放空一会。   在脑海里大概构思出今天要写的章节大纲,时矜坐起身,揉了揉额心。   “砰。”   时矜的动作一顿。   搬进来也有些日子了,他一直没有见到楼上那位屋主。   只有几次他白天在书房写书的时候,会听见那位屋主从玄关上楼的声音。   而更多的时候,这房子安静的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时矜不喜欢跟陌生人有过多交集,更不喜欢主动去靠近,想来那位屋主也是。   因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日,倒还真的没有碰过一次面。   只是现在......   时矜侧耳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外面的浴室传来的。   这套复式套房的设计是主卧在楼上,因此楼下的卧室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只在客房和书房之间有一间卫生间。   或许是楼上的浴室坏了,所以屋主下来这边借用卫生间?   时矜没有去看个究竟的打算。   他从床上下来,准备先去书房,等浴室空出来了再去洗漱。   卧室和书房在同一条走廊,不过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中间还要路过客房和卫生间。   时矜端着水杯走向书房。   路过浴室的时候,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偏了偏头。   也正是在他偏头的瞬间。   “咔擦——”   浴室门的把手被按下,下一秒,磨砂的玻璃门被打开。   一股蒸腾的热气带着沐浴露的香味,迫不及待的向门外涌出。   时矜闭了闭眼。   等这股热气过去以后,他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愣神。   凌乱微湿的发随意的搭在额前,锐气的眉眼微微垂着,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浓密的睫毛被水打湿,焉巴巴的垂着,看着意外的有些委屈。   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路过起伏锋利的喉结,亲昵的在锁骨处停留半晌,又兜兜转转的顺着胸前的肌肉滑下。   时矜的视线便跟着那水珠,一路路过男人结实的胸膛,腰间起伏的腹肌,最后止步于腰间围绕的浴巾。   他的视线在那浴巾上停住,宕机的大脑嗡嗡的重启着。   唔......   他这新屋主,身材似乎很不错。   相较于时矜的反应,郁辞倒是镇定很多。   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他将擦着湿发的毛巾取下,搭在肩上,眼尾上扬:“原来,我的新租客是你啊。”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郁辞勾起嘴角,眉眼肆意,对着时矜伸出手:“郁辞,你的室友。”   时矜安静的盯着他片刻。   半晌,他伸出手:“你好,时矜。”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   感受到掌心微凉的触感,郁辞眼底的笑意加深。   “那么,日后请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啥,先给验个货(不是;   姨母笑ing 第10章   春城的昼夜温差极大。   往往是白天热的人叫苦连天,夜晚便阵阵凉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作为春城最著名的酒吧集中地,酒吧街每逢夜晚,便异常热闹。   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于各家酒吧,各色衣着穿梭于街头巷口。   无论你白天是打着领带的上班族,抑或是穿着围裙的家庭主妇,再或者是刺着纹身的道上人,到了这酒吧街,这些白日里隐形的分界线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更何况,这酒吧街什么都不多,唯独就是酒吧多。   清静的,闹腾的,文艺的,只要你想,就没有找不到的。   因此,时矜在得知石毅成功组局了小学聚会,并将聚会地点定在了酒吧街的消息之后,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多意外。   聚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   时矜踩着点下了楼,无视了手机里石毅发来的催魂短信,不紧不慢的按着自己的节奏走着。   他拿着手机,在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蹲坐在他面前,修长的尾巴环绕着身子,是一个很优雅的坐姿。   似乎是看到时矜低头,黑猫歪了歪头。   “喵——”   人类,你有吃的吗喵——   时矜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跟黑猫对视。   黑猫见眼前的人类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脑袋歪了歪。   它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一双亮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类。   “喵?”   眼看着黑猫的脑袋即将要蹭到笔挺的裤腿,时矜终于动了。   他飞快的后退两步,视线在四周转了转,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他低下头看了眼有些茫然的黑猫,也不管它是不是能听懂,丢下一句“等着”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黑猫蹲坐在原地,有些茫然的甩了甩尾巴。   “喵——”   这个人类是不是不喜欢它呀。   可它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跟喜欢小鱼那样喜欢。   没等黑猫小小的猫咪脑袋思考出个究竟来,就看到刚刚离开的人类回来了。   跟着人类回来的,还有一根喷香的火腿肠。   时矜将买来的火腿肠撕开包装放到地上,看到黑猫凑了过去,他弯了弯唇。   “嗡嗡——”   裤带子里的手机不断的发出震动声。   时矜看了眼来电,接通电话。   “喂,祖宗,你咋还没来呢?”   电话刚接通,石毅的大嗓门就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他那边显然是已经进了酒吧,背景的音乐声格外吵闹,以至于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话:“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呢,你可别放我鸽子啊。”   说完这话,他又偷偷摸摸的压低嗓子,做贼似的:“那个新人作者已经来了,你不过来我怎么挖人,时矜,看在咱这么多年的同学情分上,你今晚可必须得来哈。”   时矜沉默两秒,冷静的打断他的卖惨:“我只有小学跟你是同学,谈不上什么情分。”   “喂!”石毅在电话那头跳脚:“时矜你可不能这样呀,我这边都放话出来了,你要是不来我以后怎么在编辑界立足?”   说到这他又突然兴奋了起来:“你要是来了肯定也吓一跳,我们这小学同学现在可一个比一个出息,光是编辑就有3个。”   他吧砸两下嘴,语气羡慕:“更别说还有什么自己当老板的啦,嫁入豪门当富太的啦,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你赶紧来,来了绝对会惊讶。”   时矜看了眼即将被吃完的火腿肠,嗯了一声:“好,我快到了。”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燥”。   作为酒吧街最出名的酒吧之一,“燥”以热血和动感为卖点,非常适合用来宣泄情绪或是大型聚会。   时矜沿着酒吧街的街道走到“燥”门口,发现这家酒吧距离自己上次去的那家“热”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   他将手机收回口袋,走进酒吧。   在进门的瞬间,时矜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同样在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   短暂的停顿后,时矜抿了抿唇,将脑子里莫名出现的画面抛到脑后。   “这边!”   石毅眼尖的看到了门口的时矜,他抬起手对着门口招了招:“小祖宗,这边,看这边。”   时矜走了过去,表情平静:“我最多待两个小时,时间一到我就会走。”   石毅带着人往包厢走去:“行,没问题,待会我帮你找理由,你尽管放心。”   跟时矜认识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时矜是个喜静的人,除非是为了收集小说的灵感,否则这种地方他是不会踏进半步的。   今天时矜能来已经是给了他很大面子,石毅自然没有继续强求的道理。   “对了,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今天来了个意外的人吗?”石毅突然扭过脸,挤眉弄眼的朝着他笑:“你要不要猜一下是谁呀?”   时矜表情安静的跟在后面,尽管内心并不觉得有人会让他感到意外,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应了声:“谁?”   “嘿嘿。”石毅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他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我先不告诉你,待会你进去就知道了。”   时矜:……   他索性不说话了,跟着石毅往包厢走。   路过调酒吧台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可等他抬眼看去,吧台上的几个人却全是陌生的面孔。   时矜的视线在吧台周围转了圈,没找到任何眼熟的人,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包厢在走廊尽头的位置。   石毅带着他走到了门前,在推开大门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准备好了吗?”   时矜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颔首:“嗯。”   包厢的大门于是被推开。   里面正在喝酒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转头。   石毅往旁边一闪,露出他身后的时矜。   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站在门口,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却反而衬托出了他冷清的气质。   冷白的肌肤,清冷的眉眼,与这喧闹的背景形成了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   如一副清隽的水墨画被放在了油画展厅,明明该格格不入的,却又处处透出股和谐。   包厢突然便静了下来。   一片安静中。   沙发处坐着的一群人有了动静。   他们挪了挪身子,露出坐在中间的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剪裁得体的修身长裙,妆容精致,眉眼明艳。   在周围人的包围下,她站起身来。   妆容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   她说:   “时矜,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稳住,不慌!   甜文爱好者不搞狗血(坚定握拳) 第11章   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   时矜掀了掀眸子,清冷的眉眼平静无波。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他开口了。   “你是?”   “咔擦——”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这瞬间听到了一颗芳心碎掉的声音。   傅烟雨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的指尖捏了捏裙摆,神色间划过一丝狼狈。   见到好友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侮辱,许如忍不住了,她站了出来,一脸义愤的指责:“时矜,你太过分了,就算不喜欢烟雨,也不必这样侮辱她吧。”   “烟雨从小学的时候就喜欢你,后来一直追着你上了初中和高中,整整六年时间都跟你同班,你居然说不认识她?你这话太过分了吧!”   许如的情绪很是激动,说着说着就要上前:“哪怕是作为六年的同班同学你也该记得她,更何况烟雨追了你六年,你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你就是个白眼狼。”   时矜眉头微凝,目光在傅烟雨脸上短暂停留。   他的性格冷淡,又不善人际,从小到大愿意主动接近他的人少之又少,加上他又有轻微脸盲的毛病,偶尔有人主动接近他,过不了多久也会因为被他几次三番的遗忘而伤透了自尊。   时矜对于朋友没有特别的渴求,相较于呼朋唤友,他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看书,因此,初中高中乃至大学,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傅烟雨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他垂下眼皮:“抱歉。”   傅烟雨一把拉住了激动的许如,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小如,你冷静点。”   许如被她拉住,没再上前,而是转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喊她名字:“烟雨!”   傅烟雨压下脸上的狼狈,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着面前那个一身清冷的男人:“时矜没错,是我当时太自信了。”   自信到那六年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接近过时矜,只盲目的认为凭借自己的优秀就能吸引到他的目光。   自信到认为凭借着六年时间里数次被老师选中,跟时矜一起参与各种学科竞赛,就能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自信到仅仅因为某次在办公室接受竞赛前培训时,时矜指导了她一道题目,就认为他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现在想来,是她太过自信了。   但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她的狼狈。   傅烟雨挺直胸膛,修长的脖子微扬,脸上重新扬起了优雅而得体的笑:“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男朋友去了洗手间,一会他回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许如疑惑的转头看她:“烟雨?”   烟雨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莫非她打算接受那个人的追求了?   包厢里被这一出闹得气氛有些尴尬,一时大家都不敢开口。   作为组局人的石毅脚趾艰难的抠了抠地板,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大家都吃,来,吃的喝的都有,大家随便点。”   大家对视几眼,还是没动。   石毅嘴角抽了抽,正要再招呼几声,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眼睛一亮,对着众人:“我听到了门口有脚步声,看来应该是咱们傅大漫画家的男朋友回来了。”   傅烟雨的脸色好看了些,她颔了颔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嗯,算算时间应该是的。”   得到了正主的确认,众人于是将目光投向包厢门。   时矜也抬了眸子,视线清淡的看向门口。   他刚刚听到的脚步声......   似乎有些耳熟。   在第N次的安静中,包厢门的打开了,露出门外的身影。   酒吧这时恰好换了灯光。   斑驳的色块在男人的脸上打下破碎的阴影,他侧着头跟身旁的人说话,笔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侧脸被杂乱的光线涂画,充斥着某种令人意乱神迷的诱惑。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勾了勾唇,于是那低垂的眉眼和唇角一并扬了起来,展露出那眉眼里带着的乖张和肆意。   像是慵懒的猎豹慢悠悠的伸展了身子,那股子懒散和张扬的气息便四下飘溢。   在感受到包厢里格外不寻常的安静以后,男人偏过头,露出一张极其出色的脸。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烟雨的男朋友吗?  时矜冷淡的目光定在男人脸上,半晌,眉心微动。   ......是他?   而此时站在众人目光焦点处的男人目光散漫的环视一圈,在路过门边的时矜时稍作停留,眉梢一挑,“嗯?”   就在时矜以为他要开口跟他说话的时候,男人侧头看向身旁的许潜,语气懒散:“这些是你安排表演的节目?”   许潜显然也一头雾水,他挠了挠脑袋,正要说话。   “不是。”   众人的目光于是移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傅烟雨再次重复了一次:“他不是我男朋友。”   郁辞算是明白了一半,感情他这是被人误会成了那女人的男朋友?   他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潜:“你拖着我来参加这劳什子同学聚会,还附带着给我送个女朋友?”   许潜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能呢辞哥。”   他看了眼站在人群中央的傅烟雨,脚步挪了挪,凑近郁辞,小声说:“辞哥,你不是喜欢看漫画嘛,喏,刚刚那个说话的女人,就是你最近看的那几本漫画的作者。”   他一脸严肃的对着对着天空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给你安排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郁辞扫他一眼,显得有些兴致泱泱:“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哎?怎么都在门口站着呢?”   门外走进一个男人,男人长相算是英俊,只是在经历了刚刚郁辞的美色冲击后,这点儿英俊显得倒是有点不够看了。   傅烟雨抿了抿唇,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陈启山。”   陈启山的目光一亮,挤开站在门边的人就往傅烟雨身边走,语气惊喜:“烟雨,你接受我了?”   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弱弱传出:“陈启山?是不是就是那个春城陈家的二少?”   许如憋了半天,此刻终于找到话口接话,她一梗脖子,语气傲然:“对,我家烟雨的男朋友就是陈家二少。”   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呼。   陈家那可是春城的一大豪门啊,虽说陈启山是二少爷,但他头顶的大少爷是个残废,偌大的陈家就这两个儿子,所以这陈启山是日后陈家的继承人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这是妥妥的金龟婿啊。   相比起来,刚刚的男人虽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是这权势想来就远远比不上陈启山。   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对着陈启山开始吹捧。   傅烟雨的脸色也松了些。   她松了松紧握的拳头,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般的往门口扫过,就看到时矜与刚刚来的那个男人姿势亲近的站在一块,完全没有关注这里的情况。   傅烟雨指尖一紧,几乎是强迫性的逼自己把目光移开。   而这边。   把许潜打发走,郁辞就晃悠着走到时矜面前,眼底带着笑意:“晚上好呀,我的室友。”   时矜觉得他似乎从那短短的“我的室友”四个字中听出了调侃的意味,面对这种陌生的情绪,他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他沉默两秒,避开了称呼:“晚上好。”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在这炎热的夏天就像给人的耳朵做了一次按摩,听的人浑身酥麻。   就是这音量有些小。   郁辞想。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走近两步。   骤然靠近的高大身躯让时矜感到有些压迫,男人炽热的胸膛和气息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时矜不太适应。   他走向最近的沙发,借以避开这对他来说太过亲密的距离:“郁先生也是一小毕业的吗?”   郁辞跟了过去,步子不紧不慢的:“嗯哼,不然我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眉梢微扬:“那这么说我们也是小学的同学了?”   时矜在空着的双人沙发坐下,避开郁辞跟过来的视线:“嗯,应该是。”   郁辞一屁股坐到时矜身旁的空位,双手一伸,搭在沙发靠背上,闻言他偏了偏头,“那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他这样的姿势,从背后看来就是将时矜整个人笼在怀里。   时矜抿了抿唇,想起身又碍于情面,内心挣扎的不行。   郁辞好笑的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但他却愣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他的纠结。   他轻笑一声,将手从沙发靠背上收回来,语带调侃:“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那种被笼罩着的感觉消失了,时矜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   他垂了垂眼,没作声,只专心整理着自己皱了的袖口。   郁辞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定在了时矜额心的那颗小红痣上。   等等?   郁辞眉心皱了皱。   他遥远的小学记忆里,貌似也见到过这样的一颗红痣?   郁辞皱紧眉头,使劲回想。   对了,他隔壁班好像确实是有一个人额头有颗红痣的。   那时似乎因为这颗红痣,班里的同学还戏称那人是观音转世。   只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个......   女孩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提前营业的存稿君1号——   存稿君1号(星星眼):小天使会喜欢我嘛—— 第12章   郁辞努力从本就不多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些碎片。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个额心有红痣的人貌似是被称为班花?   这当班花的能不是女孩子吗?   也许是巧合吧。   郁辞木着脸移开视线。   三秒后,他猛地将视线移了回来。   放屁吧,哪有这么巧的巧合,一颗红痣还都长到了额心。   这要是真的是巧合,这概率都能去买彩票了。   郁辞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有哪里对不上,偏生此刻的大脑就跟生锈的齿轮似的,半天都不带转动一下。   不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郁辞有些烦躁的将视线转了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据说是漫画家的女人。   傅烟雨的外貌条件显然是很不错的,白皙秀气的五官,小巧的瓜子脸,容貌的可塑性极强,就是现在流行的那种纯艳脸,浓妆艳丽,淡妆清纯。   此时她往人群中一站,俏生生的,谈笑间不知勾了多少在场男人的魂。   郁辞的视线突然顿住了。   漫画家......漫画......   对了,漫画。   郁辞眼睛猛地一亮,他扭过头打量着身旁的时矜,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   想想这段时间他见了时矜几次,次次他都穿的严严实实,长袖长裤包裹着,连一丁点皮肤也不露。   几次在外面遇见也是,整日撑着把伞,像是生怕自己被晒黑了似的。   还有那次在网吧,递身份证的时候,他第一次递来的身份证上的性别。   都说人在潜意识下做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所以当时时矜下意识递出来的第一张身份证,就很有可能是他真正的身份证了?   想到这里,郁辞啧了一声。   他当初就该仔细看看那身份证上的照片。   可惜他自幼秉承着他那位对身份证上的丑照耿耿于怀的母上大人的良好教育,在看别人身份证的时候几乎都会下意识错开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平日里几乎也不去网吧坐镇。   结果就因为这个习惯让他错失了一个探知真相的机会。   郁辞悔的肠子都青了。   眼看着这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上演了川剧变脸,此刻又突然垂头丧气,像极了一只无精打采的豹子,时矜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脸,在脑海里找出郁辞的上一句话,目光认真的回答:“我不怕。”   郁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时矜这是在回答他刚刚那句“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只是刚刚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循着本性随意出口的调笑罢了。   但此刻......   郁辞默默的盯着时矜,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盘旋着着在脑海里打架,最后获胜的一方得意洋洋的叉腰嘚瑟一阵,最后刷的一下拉开了一条横幅:   他这个室友,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   郁辞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往不该看的地方飘去。   他端坐着,腰板挺直,目光镇定的锁在时矜脖子以上的部位,一脸严肃的开始思考。   这领子这么高,啥都给挡住了,这也看不见有没有喉结。   还有这衣服,刚刚看的时候也不觉得大,怎么现在就显得这么宽松,这完全看不出身形啊。   嗯......似乎没有起伏?   所以或许还是他想多了?   郁辞顶着一张正经的脸,大脑却在满脑子跑火车,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似乎都蹦了出来。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拍掌声从包房中央传了过来。   陈启山举着手里的酒杯,笑的一脸春风得意:“各位,今天我心情好,大家随便吃随便喝,包厢里的服务我都包了,大家尽管随意。”   傅烟雨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她端了杯酒,对着众人举了举:“大家尽管随意,不用跟他客气。”   许如在旁边带着人群起哄:“那可不,陈少今天抱得美人归,那不出一笔血怎么行呢,大家说是吧。”   “对,陈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不知谁的声音。   “这会儿气氛这么好,大家碰一个吧。”   陈启山笑了笑,端着酒杯:“那大家伙就一起碰一个吧。”   “来来来,大家一起。”   “哎哎,等我一下,我去拿个酒杯。”   说着那人就往酒桌前走,从酒桌旁拿了酒杯就脚步匆匆的往回赶。   郁辞也听见了那边的动静,但他对于这种场合没什么兴趣,与其跟那一堆不认识的人凑在一块,倒不如跟他这个室友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至少清静不是?   若不是许潜神秘兮兮的说有什么惊喜,他还真不会来。   结果这惊喜就是那个看起来像莲花成精似的女漫画家。   一副自视甚高的傲气样看的倒着实让人不太有胃口。   郁辞百无聊赖的想着。   看来回去就可以把那本漫画给丢了。   这样想着,他有些无聊的啧了一声,对着时矜:“室友,我打算走了,你还要继续坐吗?”   时矜其实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包厢里的人太闹腾了,坐了这么一会儿,他觉得他的耳朵似乎都开始有些嗡鸣了。   于是他点点头:“我也打算走了。”   郁辞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小山似的,他将外套搭在手肘处,站在沙发旁等他:“行,一起?”   时矜点头,正要起身,就看见郁辞身后一道身影急急撞来。   他张了张嘴,提醒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到刚刚面前的那座小山,倒了下来。   眼看着自己躲闪不及,时矜偏了偏头,双手撑在身前借以卸力,同时也做好了被重压的准备。   预想之中的重量没有到来。   时矜只觉得一阵热气在耳侧拂过。   他的睫毛颤了颤,半晌,偏过头来。   男人英俊的脸此刻近在咫尺,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的,随着他转头的动作,两人间本就近的距离被拉的更近了,恍惚间有种呼吸交融的感觉。   男人身上的气息缓缓将他包围,炽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不浓,却如烟雾般缭绕。   这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时矜有些失神。   而在郁辞眼里,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白雪映红梅,梅落雪间,殷色入眼。   他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动作惊飞了那易碎的梅瓣。   鼻端清冷的气息像极了它的主人,微凉,微甜。   郁辞情不自禁的想要再凑近些。   他抿了抿唇,支撑着沙发的手臂微松。   “抱歉抱歉。”身后那端着酒杯莽莽撞撞将人撞倒的马大哈连连道歉,说着就上前抓住郁辞的手臂,要将人给扶起来:“实在是抱歉,我刚没看着。”   郁辞避开他的手,直起身子,将人打发走。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对着时矜伸出右手:“起来吧。”   时矜抿了抿唇,垂下眼,将手搭在郁辞的掌心,借着他的力起身:“谢谢。”   “客气什么。”郁辞不自在的撇开头,掌心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的用了些力,反应过来后,他松开手:“走吧。”   出去的路照旧要路过前方的吧台。   郁辞双手插兜,姿态随意的在前方走着,有种闲庭漫步般的悠闲。   偶尔经过的几个服务员端着托盘从一旁走过,见到他便停下脚步:“辞哥。”   郁辞随意的点点头,目光随意扫过不远处的吧台,眼底微微一亮。   他偏过头对着时矜扬了扬下巴:“室友,一起喝一杯?”   时矜抬起眼,没等他开口,就看到郁辞大步迈开,直直的去了吧台。   他站在原地片刻,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时矜在吧台前刚坐下,一杯颜色鲜亮的鸡尾酒就被推了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尝尝?”   时矜目光在那杯颜色靓丽的鸡尾酒上停留两秒,又将视线放到手指的主人身上,表情是淡淡的,拒绝却是坚定的:“谢谢,但我不喝酒。”   郁辞闻言,眉梢微挑,语气调侃:“一杯倒?”   时矜看他一眼,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的酒量确实不好。   说一杯倒都算是抬举他了,要是准确来说的话,一口倒更适合他。   郁辞看出了时矜的潜台词,他弯了弯唇,没说什么,只是重新给时矜叫了杯喝的。   他将刚刚推过去的鸡尾酒又挪了回来,语气有些可惜:“这可是这家店的招牌,可惜你不能喝。”   “辞哥。”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杯子回来了,他将杯子放到郁辞面前:“您点的雪山。”   郁辞点了点头:“谢了。”   他将那刚送上来的杯子推到时矜面前:“诺,喝这个吧。”   雪白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摇晃,丝丝缕缕的细烟在杯口缓缓上升,杯口还贴心的配了根吸管,正随着刚刚的动作轻微晃动。   “不是酒,是牛奶。”见时矜盯着杯口的轻烟,郁辞唇角微勾,轻笑着出声:“热的。”   他笑的懒散:“怎样,这名字取得是不是很合适。”   时矜伸手握住那杯牛奶,温热的液体熨烫着掌心,让他被空调吹的有些发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时矜抿了口牛奶:“谢谢。”   郁辞端着酒杯晃了晃,笑:“室友,你是不是只会说谢谢这两个字啊。”   时矜动作一顿。   他跟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因而他不太能判断郁辞这话是否有什么别的意思。   时矜垂下眼,浓黑的长睫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抱歉。”   “噗——”郁辞没忍住,他笑着放下酒杯,眉眼带笑:“行了,不逗你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嗯......”   于是两人之间便陷入了安静。   时矜低着眉,目光盯着手里的牛奶,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他似乎总是会把事情弄成这样一副尴尬的场面。   也许他还是适合一个人。   时矜垂着眼皮,刚刚显露出的些许柔软像是幻觉,只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纤细的长褶如柳枝铺在眼上,苍白色的皮肤在冷光下显得更加冰凉,正如他这个人。   冰琢玉骨。   郁辞莫名就想到了这个词。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觉得冰肌玉骨用在这里似乎稍微有点不符合人物,稍微改了个字,大概是像是用冰雕琢用玉铸造的意思,如果觉得出戏见谅 第13章   长久的安静中,时矜抬起了眼:“我……”   剩下的话被咽在了喉间未能出口。   他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脑海里一片空白。   郁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眨巴两下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跟跳舞似的,近的让时矜恍惚间有种感受到了睫毛煽动间的凉风。   “怎么了,你要说什么?”郁辞一脸坦然的保持着身子前倾的姿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你的声音太小了,我得这样才能听清。”   时矜不自在的偏过头,漆黑的睫毛垂下,如翩飞的蝶翼。   这距离太近,近到他能感受到郁辞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垂。   时矜觉得自己的侧脸似乎有些烫。   他抿了抿唇,将音量稍微提高:“我说,你似乎对这家酒吧很熟悉。”   郁辞挑眉。   他似乎换了个话头。   不过也没关系。   “你说这啊。”郁辞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随意点头:“还行吧,这酒吧我开的。”   他坐直身子,指尖在吧台上敲了敲:“这儿可是我的主场。”   “可惜你不喝酒,不然我可以给你调上一杯。”   环绕在身旁的热气总算是远离了,时矜眉梢微动,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还是被时刻盯着他的郁辞看了个正着。   郁辞右手托着下巴,在灯光下格外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着,语气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哎,室友,大家都是男人,你至于躲我跟躲什么似的么。”   时矜睫毛微动。   他舔了舔唇,以转移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我只是......不太习惯跟人靠的太近。”   郁辞的视线被那截一闪而过的舌头吸引,粉粉嫩嫩的,跟它主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   他莫名觉得有些口干。   郁辞端起手边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流过喉间,浇熄了他心头莫名涌起的火气。   导致他口干舌燥的罪魁祸首还在面前坐着。   他只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色衬衫。   冷白的皮肤,乌黑的碎发,颜色浅淡的唇瓣。   眉心的红痣半掩在额间碎发,他垂着眼,就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于是郁辞又想起了那天夜里见到的女人。   他伸手扯了扯领口,松开了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我说,你们家的兄弟姐妹是不是都自带仙气飘飘的属性。”   “嗯?”   “我前些日子在隔壁酒吧门口吧,遇到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郁辞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时矜的表情,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   “那个女人也是穿着一身黑,冷冷淡淡的,就跟你一样,感觉下一秒能直接踩着云成仙。”   时矜眉心皱了皱。   他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遇到了郁辞?   所以那天在楼梯上,郁辞说的有些眼熟的人,其实是他?   只是这话也不能直说。   于是时矜表情淡淡,他抬起眼,眼底一片平静:“你说的那个应该是我妹妹,我们兄妹自幼就长得相似。”   总归郁辞应该没机会见到时间,那么他们长得像不像就是他一张嘴说的事了。   时矜在打算男扮女装出来找灵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这思想准备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为了寻找灵感,并非有女装癖好。   这种麻烦还是能省就省比较好。   因此,时矜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淡定,一点儿也没有心理负担的就将那晚的女人说成了时间。   郁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酒吧里的客人不少,除了部分单纯追求这儿的酒来喝酒娱乐的,以及一些来聚会玩乐的,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抱着猎艳的心态来的。   昏暗灯光,酒精微醺,眉眼迷离。   这是最适合发展一段美丽邂逅的地方。   而有着出色外貌的时矜和郁辞,早在进来之初就被盯上了。   一个清冷隽秀,一个慵懒肆意。   酒吧内对这一对组合蠢蠢欲动的可不在少数。   在观望了一阵,确认了这两帅哥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关系后,有人出手了。   身材火辣的红裙女郎踩着十厘米的细长高跟,一步三摇晃的走近吧台。   先是一股扑鼻的玫瑰香气,萦绕在美人发间的香气顺着她拨弄头发的动作四散开来,她悠悠然在自己的目标身旁坐下,对自己的魅力很是自信。   她的眼光高,往日能让她主动出手的人不超过三个,但几乎都被她纳入席间,因此,女人很自信今天也能得偿所愿。   她对着吧台的调酒师施施然伸出一根手指,描画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白嫩纤细:”一杯血腥玛丽。“   调酒师手中的调酒器上下翻飞,好不精彩。   但女人的目的可不是看这调酒的把式。   她调整了下表情,勾画着细长眼线的眼微微眯起,是一个很诱人的表情。   她扭过头,本以为看到的是男人看向她的视线,未料只看到一个盯着手中杯子发呆的清隽侧脸。   女人;??   我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坐你旁边,你居然盯着个杯子发呆?   女人勾着的唇僵了僵。   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纤细的指尖漫不经心似的撩了下发,女人像是这才看到了身旁的人似的:“这位先生,晚上好呀。”   她的嗓音像是浓稠的蜜糖被压在纸上碾磨,那种带着甜蜜气息的粗糙颗粒感,几乎让听过的人都为止侧目。   时矜也不例外。   长时间单独居家的生活让他的耳朵格外敏感,超过一定分贝的声音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他移开了放在杯子上的视线,目光对上女人带钩似的视线。   女人含笑看他,眼底诱惑的意味分明。   时矜平静的移开视线。   女人并没有被他冷淡的态度所击退,看出时矜并非是酒吧狩猎的老手,她轻车熟路的换了方式。   她借着刚刚说话的功夫拉近了椅子,凑到时矜身旁:“你点的这是什么呀?好喝么。”   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对于常人来说刚好的香水味在时矜过于敏感的鼻子中呈现的是扑鼻的刺激。   时矜微微屏住了呼吸,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借着放杯子的动作稍微拉开了与女人的距离。   感受到女人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他眉心微蹙,简单作答:“还行。”   女人含笑又凑近了些:“介意我尝尝么?”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时矜,眼底的意味很是明显,问出的话便也带着一语双关的意思。   “或者,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女人的暗示来的含蓄却也直白,加上她那出色的外貌和姣好的身材,很难有男人能拒绝她的邀约。   时矜没有面对这种直白示意的经验,他尚且不擅长接受别人的示好,更何况是女人这种带着另类味道的邀约。   若是按照往常他的性子,直接的拒绝便是。   但一句拒绝的话卡在喉间,他突然便想起了刚刚包厢内那个女人失落中带着尴尬的脸。   “哥,你下次拒绝别人的时候要委婉一点,尤其是女孩子,太直接很伤人的。”   时间语重心长的话突然出现在了脑海。   时矜犹豫了。   怎么才算……更委婉的方式……   迟疑之下,他转头看向郁辞。   郁辞在一旁看戏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他这室友向来表现的就是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这被女人调戏起来,活像是掉进了盘丝洞,被女妖调戏还要紧紧抓住自己衣襟,念上几句阿弥陀佛的可怜唐僧。   只是看戏归看戏,这被求助上门了,他总不能置之不理。   郁辞清了清嗓子:“咳。”   女人果然看了过来,媚眼一挑:“莫非这位先生也想跟我来个浪漫的约会?”   “我很乐意跟你来个愉快的邂逅。”女人说着捂嘴一笑,指尖轻飘飘的朝着时矜一点:“但是得等我先跟这位先生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郁辞松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起身。   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头顶的部分灯光,女人瞬间便感受到了压迫感。   她有些兴奋的舔舔唇,目光饶有兴味的盯着郁辞。   郁辞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到两人身边,在时矜的右侧停住脚步。   顶着女人兴奋的目光,他轻挑眉梢,左手搭上了时矜的肩膀,薄唇微掀:“这位女士,或许我该教您个道理。”   感受到手下骤然紧绷的身子,郁辞眼底浮上些微笑意,他扬了扬唇,眼底笑意四溢:“在酒吧搭讪之前,最好确认一下对方是否有伴儿。”   “显然,您这次的运气不太好。  郁辞笑着扬了扬下巴,语气里藏了些暧昧的意思。   “你看上的这人。”他拉长了语调,语气里的笑意便让人听的明明白白:“我的。”   女人兴味的目光在郁辞的手搭上时矜的肩膀时就变得有些诡异,直到听到郁辞最后这话,她一抖胳膊,连忙直起身拉开了自己跟他们的距离。   她的目光在两人亲密的距离间徘徊两圈,最终还是愤愤的跺了跺脚,踩着细长的高跟扬长而去。   远处女人的同伴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郁辞笑着收回视线:“室友,想好怎么报答我了么?”   时矜的视线对上他的,若有所思。   这就算是委婉的方法吗?   不过事情确实是解决了。   于是时矜点了点头,看向郁辞:“谢谢。”   郁辞挑了挑眉梢:“就这?”   他佯装微怒的皱了皱眉:“我可是为了你牺牲了我的名声,你就一句谢谢打发我了?”   时矜偏头,目光有些不解:“名声?”   清冷俊雅的青年微微偏了头,眼底露出了不同于往日疏淡的情绪,像是精致的玉雕有了人的情绪,意外的显出几分稚童般的纯然。   郁辞的心骤然之间便失了规律。 第14章   他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原本想要继续调侃的话被抛在脑海,最后出口的就是一句干巴巴的话:“对啊,名声。”   时矜沉默的坐在原地。   左肩上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朝着他输送热意,浅淡的烟草气息浅浅缭绕,将人困在这一方空间。   酒吧适时的换了首音乐,旖旎的曲调承托着慵懒的英文唱词,暧昧的气氛便如烟般在四方勾缠。   这种完全被人纳入领域之中的感觉让时矜察觉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他抿了抿唇,试图逃离这种氛围:“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失了节奏的心跳在主人的控制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郁辞吐出口气,唇角扬起:“唔——要不......”   他刻意拖长着尾音,直教人听的紧张万分。   时矜的心微微提起。   “这样吧。”郁辞右手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找你兑换。”   时矜抿唇:“可是......”   郁辞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出太难的要求,保证你能完成。”   说完这话,郁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他室友肩上,便顺势收了回来。   肩上的重量骤然一空,时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意外的觉得有些失落。   他轻轻甩了甩头,撇开莫名涌起的情绪,点头:“好,我答应你,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   离开酒吧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春城向来是个昼夜温差极大的地方。   白日里被大太阳烤着,夜晚便被清凉的晚风吹着。   两人顺着酒吧街的街道慢慢走着。   也就是一阵凉风吹来,时矜才兀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在夜晚出门向来有带外套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此刻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时矜才明白自己心底那股恍恍惚惚间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他停下脚步,在记忆里翻了翻。   他出门的时候是带了外套的,但是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外套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那么,也就剩一个地方了。   时矜抬起眼,看到前方停下脚步等他的郁辞。   他抿了抿唇,抬脚走到他身侧:“房东先生......”   “等等。”郁辞的眉心皱成了一团,他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时矜:“你不会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吧。”   他平日里不叫时矜的名字,更多的是调侃和逗弄的意思,毕竟看着时矜因为他的叫法而不知该作何回答的样子格外有趣。   但时矜可不像是会逗弄人的性子。   现在仔细想来,他这室友好像还真的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结果这一开口,就是一句“房东先生”。   郁辞很难不怀疑。   时矜垂下眼,没吭声。   于是郁辞懂了。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脾气在时矜面前似乎好了很多。   他呼出口气,重新介绍自己:“郁辞,郁闷的郁,无辞竹叶醉尊前的辞。”   他在说郁闷的似乎格外加重了语气,生怕时矜听不出他话里的郁郁。   这被人忘了名字,他可还真是从小到大头一遭。   难怪他说他这从小到大成长的怎么就这么一帆风顺,感情这坎全在他这室友这儿了。   郁辞在这顾自气恼。   时矜那头便开口了:“郁先生......”   “时矜!”郁辞直接打断他的话,感觉自己或许很快就能练就一副好脾气:“我的名字有那么难听吗?”   时矜抿了抿唇。   他其实记得郁辞的名字,只是他看郁辞总是室友室友的叫他,他便以为郁辞喜欢这种称呼。   而刚刚他也只是没来得及解释,并非承认自己真的不记得他的名字。   只是......   他抬眼看了看此刻气的眉梢倒竖的郁辞。   他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看样子,似乎、好像、来不及。   惹人生气了该怎么办?   “哥,我跟你讲,要是你惹人生气了,你就顺着她,她要怎样你就怎样,千万别解释也千万别反驳。”   时间捧着奶茶一本正经的脸在脑海里闪过。   正在学校办理进修手续的时间突然打了个喷嚏:“哎哟我去,这喷嚏打的,谁在想我。”   导致她打喷嚏的罪魁祸首时矜默默垂下了眼。   那就还是不要多说了。   顺着他就对了。   于是时矜舔了舔唇,开口:“郁辞。”   清清淡淡的嗓音如夏日的一盆冰水,轻而易举的就浇熄了郁辞脑袋上的怒火。   他哼了一声:“这就对了,我的名字倒也没有那么难听吧。”   时矜很诚恳的应了一句:“不难听,这名字很好。”   于是郁辞满意了:“对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了一条巷子口。   时矜看了眼巷子:“麻烦你等我一下。”   没等郁辞反应过来,一身黑衣的青年很快就走进了巷子里。   郁辞:......   他索性在巷口处的大石头上蹲下。   夜色凄凄。   浓重的夜幕像是光滑的缎子,其上几颗星星点缀。   郁辞掏出支烟,点燃。   赤色的火焰缭绕着缠绕上烟卷,点燃橘红色的光点,细密的烟雾如轻纱飞舞,烟草的气息便丝丝缕缕的四散开来。   郁辞夹着烟,目光散漫。   他的身后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五彩的灯光在背后阑珊。   光影在他的脸上刻画出一副画卷,明暗交织,光影交错。   孤寂,靡颓,散漫却又鲜明。   时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他的脚步微顿。   这样的郁辞,给了他一种毫无缘由的距离感。   却也让他感到了熟悉。   同样的孤寂,同样的冷漠,他们是同一类人。   时矜安静的站在原地,眼底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郁辞扭过了头。   看到时矜,他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远远的对他挑了挑眉:“怎么,看我看呆了么?”   于是刚刚那劳什子距离感破碎感便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时矜有些想笑。   于是他也就笑了。   往日更多是安静的眼底有了笑意,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弯起,便如冰雪消融般动人。   他说:“嗯,因为你好看。”   于是呆住的便成了郁辞。   短暂的怔楞后,郁辞微微偏过头,借着夜色遮掩自己发烫的耳尖:“算你有眼光。”   “对了。”他将头转了回来:“你刚刚去巷子里做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时矜。   跟进去之前相比,现在的时矜手上多了件黑色的外套。   去巷子里拿外套?   在郁辞的疑惑中,被捧在怀里的黑色外套突然动了动。   顶着郁辞突然变得惊悚的目光,外套蠕动两下,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喵——”   你好呀,人类。   时矜抱着小黑猫,表情是难得的柔软。   他看着郁辞,脸上是跟小黑猫如出一辙的无害:“你介意多收留一个租客吗?”   郁辞无言的站在原地。   这一大一小都摆出这幅表情,这是吃定了他不会拒绝是吧?   看着时矜只穿着单薄衬衣的身影,郁辞没好气的将手里拿着的外套丢到他身上:“你这都把它抱来了,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时矜感受着肩上多出的外套重量,拒绝的话在嘴边:“谢谢,我不冷,这个......”外套你还是自己穿吧。   “行了,你就穿着吧。”郁辞打断时矜的话,目光扫了下时矜的身板:“你看你这身板,感冒了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   时矜沉默。   他的身板怎么了?   或许是男人对于身高问题本能的天性,饶是时矜再冷淡,在这种事情上也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他忍了两秒,最终还是开口了:“我有一米八的。”   所以我的身板不小。   郁辞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哦,我一米九。”   所以你还是穿着吧。   时矜:......   他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郁辞扬了扬眉梢,跟在后面:“怎么?生气了?”   时矜不理他。   郁辞加快两步走到他前面,伸手要去接时矜怀里的猫:“来,让我抱抱。”   时矜避开了他的手,视线扫过他手里的烟:“你的烟。”   郁辞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夹着支烟:“噢,抱歉,我给忘了。”   他没有烟瘾,只是有时候无聊了才点上一支,更多时候也只是点燃了,并不去抽。   因此这烟在手上,他倒还真给忘了。   郁辞将烟掐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我丢掉了。”   时矜这才将怀里的小黑猫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黑猫很是乖巧的被接了过去,一双亮黄色的眸子水灵灵的:“喵——”   怀里小小一团,温温热热的毛茸茸小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   郁辞顿时有种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的无措。   他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小黑猫。   这越看就越觉得,这小黑猫似乎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里看过似的。   他微微皱了眉,努力思考。   可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怀里的小黑猫便不依了。   先前的人类味道香香的,现在这个抱着它的人类身上有一股难闻的烟味,小猫咪可不喜欢这味道。   但它深知不能露出爪子挠伤了眼前的人类,于是便用柔软的肉垫垫推着,亮黄色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最开始的人类:“喵——”   我想要这个香香的人类抱。   “哎哎哎——”郁辞手忙脚乱的捧着手里的小猫:“它怎么挣扎起来了?”   时矜眼底带了些笑意,他垂下眼,嘴角微扬:“看来你身上的味道不太讨喜。”   “我哪有什么......”话说到一半,郁辞想起了自己刚丢掉的那支烟。   他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将怀里蹬着小胳膊小腿要往时矜怀里蹭的黑猫递了过去:“那还是你抱吧。”   时矜于是伸出手,轻柔的将小黑猫接了过来。   小黑猫到了时矜怀里便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郁辞看着这一人一猫,突然便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小黑猫眼熟了。   这同样的一身漆黑,同样外表看着冷漠实则柔软,还有......   时矜适时的抬起头,目光对上他的:“走吗?”   郁辞轻笑出声:“走吧。”   这同样会说话的眼睛,不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七夕节快乐!   今天都吃了什么好吃的呀—— 第15章   清晨。   时矜整理好着装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拉上窗帘的客厅仍是一片漆黑。   他从玄关处的落地桌上取下口罩,仔细戴好,又取出柜子里的黑伞和钥匙。   窝在沙发客厅上睡的正香的小黑猫被这动静吵醒,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便迷蒙着睡眼蹭了过来,在时矜的脚边打转:“喵喵——”   猫咪温热的身体绕着腿边蹭过,带来一阵柔软的同时也留下了几根黑色的猫毛。   时矜弯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眼底有些笑意:“你在家好好睡觉,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昨天带小猫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街上的宠物店都关了门,因此很多养猫需要的东西都没添置。   正好今天出门一块买了吧。   小黑猫乖巧的蹲坐在地上,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时矜,声音奶声奶气:“喵——”   好呀。   时矜开门的动作一顿。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乖巧坐着的小黑猫。   昨天夜里没仔细看,但现在这样看着,这小黑猫似乎年龄不大。   或许晚些需要带它去趟宠物医院做个体检。   ——   约定的地点在距离出版社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   时矜对这家咖啡厅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   最开始的几本小说出版需要商谈出版事宜的时候他就来过出版社几次。   只是那时负责他出版事宜的主编更愿意在办公室详聊,因而他也就只有与石毅约着谈稿件的时候来过这儿。   他与这家出版社合作过很多次了,除去最初的几本小说出版需要当面详谈,之后的出版事宜更多的都是他的责编石毅负责替他沟通。   这样算来,时矜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咖啡厅还是之前的模样。   店主是个年轻的女人,眉目温婉,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很是温柔。   咖啡厅外摆着许多鲜花,各色的花朵被打理的很精致,幽幽的花香伴着咖啡的香气在街道上缭绕。   时矜推开咖啡厅的门,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泠泠细响,清脆悦耳。   咖啡台前制作咖啡的女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温柔秀气的脸,她笑了笑,脸颊边的梨涡浅浅:“欢迎光临。”   时矜也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咖啡厅不算大,只摆了七八张桌子,却在每个立柱处都摆上了美丽的鲜花,一眼望去,便是一副花团簇绕。   约定的时间是十点。   时矜提早了出门,到这儿也才九点半。   咖啡厅内的客人却已经挺多了,时矜目光所及处,只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送完咖啡的店主走了过来,笑容浅浅:“这位客人,窗边还有个位置,您要不坐在哪儿?”   时矜口罩下的嘴唇微抿:“还有其他空位吗?”   他没料想到这家咖啡厅生意这么好,在工作日的早晨居然也会客满。   或许该再早点出门的。   时矜眼尾压下,眉梢微蹙。   店主并不知道他的顾忌,有些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现在暂时只有窗边有张空桌子,或许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旁人拼桌。”   时矜神色微动:“那还是窗边吧,谢谢。”   他要等人,还是单独的一张桌子比较合适。   至于窗边的阳光。   时矜的目光浅浅扫过那张桌子。   咖啡厅偌大的落地窗前,一张米白色的圆形咖啡桌安静的立在窗边,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桌上洒下点点光斑。   桌旁的玫瑰昂着身姿,努力伸展着自己的花瓣,像骄傲的公主,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魅力。   很美好的景象。   时矜淡淡的收回视线。   可惜这阳光不属于他。   店主笑着在前方带路:“先生你这也是运气好,若是往日这张桌子是最早被坐的,但是今天,坐在那张桌子的客人刚刚离开。”   “那窗边的阳光的很好,洒在身上暖呼呼的,最适合配上一杯咖啡好好享受呢。”   时矜安静的听着店主的话。   门口到窗边的距离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窗边的小圆桌。   店主笑着指了指窗外:“我平日里要是闲下来了,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那张桌子,看着窗外的马路,看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心情一下子就会变好很多。”   “来,您看看。”   时矜于是顺着店主的手指看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很好,橙黄色的光毫不吝惜的洒向大地,干净整洁的马路上,车流有序而整齐,人行道上的行人形色各异。   穿着西装衬衫白领行色匆匆,带着孩子的母亲笑意温柔,提着菜篮的老人神态悠闲,偶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骑着单车狂奔,在街道上洒下一串笑声。   “瞧,这几个孩子又迟到了。”   店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几个孩子,算是迟到的常客了,我光是在这窗边就看过好多次了。”   “不过这几个孩子也是聪明的,听说在班里能考前三名呢,就是性子懒了点,起不来床,不过都是些好孩子。”店主说着笑弯了眼:“您会不会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些?”   店主有些羞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们周末的时候会过来我这边帮忙,我也会做点小蛋糕给他们吃,也就跟这群孩子混熟了。”   时矜的视线放在窗外的鲜花上,眼底缓缓浮上些温度。   青年安静的眼带上了笑意,站在窗边。   窗外的风铃作响,窗内的人垂眸浅笑。   “老板。”   “哎。”店主应了一声,随后对着时矜:“您先坐,需要什么待会叫我,或者扫桌上的二维码点餐都可以。”   “好的,您去忙。”   店主离开后,时矜没有急着坐下。   他先是将整理好的纸质版稿件和电脑都放在桌上,随后将带来的黑伞放到店门口。   等他回来的时候,桌子另一侧已经有了一个人。   时矜走到桌前坐下,看向对方:“你好,我是时黔。”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指尖敲了敲桌面,眼底的神色被掩在镜片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时矜垂下眼皮,语气平静:“十分钟前,您还坐在靠近咖啡厅旁边的桌子上,在我和店主交谈的五分钟内,你曾经四次看向这边。”   “另外。”时矜抬起眼,目光淡淡:“在来之前,十一跟我说了,新来的主编是个喜欢穿红色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目光顺着时矜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脚上,他眉梢挑了挑,收了收脚,将露出的红色袜子藏回裤腿下:“我该说,不愧是出版了数十部悬疑小说的作家时黔吗?”   时矜并不买账:“这不过是只要稍加留心便能注意到的细节罢了。”   他是有轻微脸盲,第一次见的人往往不太记得,需要花上一顿时间才能分辨。   但他对于衣物或者装扮的识别能力远超于常人。   除非从头到脚换一身衣服,否则任何眼熟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更何况男人穿的是A牌最新的当季新款男装,前天他还刚刚为了笔下角色的塑造去查了几个奢牌的新款,自然记忆犹新。   男人推了推戴着的金丝眼镜,嘴角勾出一个标准的弧度,他对着时矜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魏禅。”   时矜的目光对上他的,伸出手,再次介绍:“时矜,笔名时黔。”   两双同样冰凉的手交握,一触即分。   魏禅率先开口:“十一应该跟你说了,接下来你的作品出版事宜会全权交到我手上负责,日常的通知信息还是你的责编负责,我这边只接手你的出版作品。”   “《缄默》的签售会十一应该也已经跟你说了,时间暂定在八月,地点在国贸世纪大厦,如果有什么变动后续会通知你。”   男人的表情和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官方,相较于时矜的冷淡,魏禅在谈及工作的时候,更像是一个被调试好的机器,不带情绪的陈述。   “至于你手上的这本《异端》。”魏禅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金丝边眼镜上划过一道光:“这周日之前,把大纲和预计完结时间发给我。”   时矜的视线扫了眼手机。   周五。   那就还剩一天。   他垂下眼:“好。”   “今天主要是来简单熟悉一下,方便以后交流,具体的工作我就先不说了。”魏禅将桌上的文件朝着时矜推了推:“这份资料你拿回去看,做个总结,周日的时候跟大纲一起发给我。”   说完这话,他两手置于桌前交握,神色松了下来,展露出几分随意:“点餐吧,你要喝点什么?”   窗外的阳光逐渐大了。   透过偌大的落地窗,阳光毫不吝啬的挥洒着自己的温度,力图在来过的地方种下一片光明。   时矜端坐在窗边,没被口罩遮盖的地方开始泛红,冷白的皮肤便染上了胭脂般的颜色,泛着一阵一阵的轻痒。   时矜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挠的冲动,眉心微蹙:“不用了,谢谢。”   魏禅挑眉:“不给面子?”   脸上的痒意逐渐变得明显,时矜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   他手指微微蜷起,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抱歉,我能先离开吗?”   时矜的肤色白皙,因而一旦泛红,这对比便格外显眼。   魏禅看出了他的不对,表情严肃起来,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我送你去医院。”   时矜起身走到被植物遮掩的荫蔽下,阳光离开脸颊的瞬间,他轻轻吐出口气。   没了紫外线的照射,脸上的痒意似乎也稍微减轻了些。   时矜松了松握紧的指尖,目光看向魏禅,嘴角礼貌性的扯出抹笑:“我没事了,谢谢。”   魏禅的目光定在他泛红的侧脸,眉心拧紧:“你这什么怪毛病。”   时矜的笑意微收,他垂下眼,语气淡淡:“抱歉。”   魏禅盯着他半晌,确定他真的没事以后,拿着外套就往门外走:“我先去开车,待会我送你回去。”   时矜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魏禅的身影就已经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片刻,最后转身将桌上的东西收进包里。   作者有话说:   关于时矜的紫外线过敏体质是私设,所以如果有哪里不合常理的,就当做是特有的设定吧;   顶锅跑。 第16章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时矜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在门口等他的魏禅推了推眼镜,将驾驶座的窗户落下:“上车吧。”   时矜坐上副驾驶,报上地址后,他礼貌道谢:“谢谢。”   魏禅抽空看他一眼,镜片下的目光一闪。   他的状态不太对劲。   相较于最开始的平静,现在的时矜情绪外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哪怕魏禅今天是第一次跟他见面,也能看出他的异样。   他开着车,语气随意的问:“你怎么了?”   “莫非......”魏禅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该不会是因为周日就要交大纲,来不及整理所以才兴致不高吧?”   时矜盯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声音不大:“不是。”   整理大纲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情绪低落。   真正令他不太开心的......   时矜看向自己的右手。   修长白皙的手掌光滑而指节分明,绝对是让人看了都要忍不住称赞的美手。   只是此时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拿。   时矜垂下眼皮,表情恹恹。   这手本该拿着伞的。   想到烦心的事,时矜的情绪更低了。   他的黑伞放在咖啡厅门口,也不知被谁给拿了。   魏禅看他兴致不高,便也没继续跟他搭话。   性能优秀的跑车在街道穿梭着,很快就到了酒吧街。   魏禅打着方向盘掉头,眉梢从看到这一条街的酒吧时就没松开:“你就住在这儿?”   时矜不清楚他语气里的惊异是从何而来。   在他看来,郁辞那套房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合适。   楼上的隔音和安保都做的很好,不远处的酒吧街还方便他寻找灵感,对他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至少时矜这段时间住的很满意。   因此,对于魏禅语气里隐隐透出的嫌弃,时矜不太高兴。   只是丢了伞的事情到底影响了他的情绪,因而闻言,他只垂了垂眼皮,没过多解释:“嗯,这里方便。”   颜色骚包的跑车一个摆尾停在了书店门口。   时矜下车之后回身看他。   笔挺精致的西装,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端正俊秀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轮廓。   这明明看起来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怎么说起话来就那么不讨喜呢?   或许有些人就适合只谈工作。   时矜抿了抿唇,视线对上魏禅:“今天麻烦魏主编了。”   魏禅点头。   时矜礼貌性的站在原地,打算等魏禅离开之后再走。   结果......   看着似乎并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的魏禅,时矜皱了皱眉:“魏主编?”   魏禅挑眉:“不打算请我上楼坐坐?”   时矜没有这个打算,他抿了抿唇:“魏主编,我是跟别人合租的,所以可能不太......”   魏禅一脸淡定的解开安全带,扭过头,打断时矜的话:“我想起来了,今天十一有嘱咐过我要跟着你回家记下你的住址,方便他下次过来。”   时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魏禅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所以我大概需要跟你一起上楼。”   时矜不动。   魏禅保持着微笑看他。   僵持几秒后,时矜退让了,他垂下眼皮:“那您把车停到前面去吧,这里不能停车。”   魏禅点头:“行,那你在这等我。”   “好。”   ——   “哎,辞哥,你看那边那是谁?”   一脸无聊的坐在网吧门口的许潜突然叫了一声,他丢下手中被强制交换过来的漫画书,扯了扯旁边躺椅上的郁辞:“辞哥辞哥,那不是你那室友吗?”   原本无动于衷的郁辞挑了挑眉,他翻着手里的书,没动身:“在这里看见他有什么奇怪,人不就住在楼上吗?”   “不是啊。”许潜一脸八卦的凑近了身子:“他是被一辆红色跑车送回来的!那跑车我前天刚看过,布加迪新出的限量款跑车,全球就十辆啊。”   郁辞翻著书的手一顿。   许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犹在自顾自说着:“我刚刚还以为那跑车的主人是个长发飘飘的大美人,毕竟您那室友的长相那是真的出色,吸引几个白富美那简直是小意思。”   说到这,他突然有些感慨:“有些人天生就是老天爷的宠儿啊,他们兄妹的长相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郁辞的声音从书后传来,听的有些模糊:“你见过他妹妹?”   许潜点头,一脸坦然的说着瞎话:“那当然,我这不得先确定人靠谱了才把人给您带来吗?”   郁辞笑了下,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被丢在桌上的漫画书。   这些漫画书果然不靠谱。   指尖敲了敲手上的书页,郁辞看向许潜:“这样的书还有吗?”   “有啊,多着呢。”许潜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给郁辞安利:“你看吧,我就说这书好看吧,比您那什么漫画书有营养多了。”   “我那还有好几本呢,等改天我给您带来,可惜就是这作者出书慢,看一本得等好久。”   郁辞难得的没有反驳他。   许潜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突的话题又一转,转回刚刚看到的跑车上去了。   “你知道那车的主人长什么样吗?”许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卖着关子。   郁辞继续举著书不动如山。   “辞哥您怎么不好奇呢?”许潜有些失望,却还是将后面的话给补充完全了:“那跑车的主人是个一身西装的男人,长得还挺好看,不过还是比不上辞哥您。”   话说到最后,许潜还不忘拍个马屁。   “哎,车好像开走了。”许潜伸长着脖子继续观望,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他跟着时矜一起走了,看样子似乎是要一起回家?”   许潜兴奋的眼睛都瞪大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辞哥,您说时矜会不会是那个啥啊。”   “啪嗒。”   书本坚硬的书脊触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潜兀的闭了嘴。   黑色封皮的书被放在吧台,露出书面上两个草书大字。   郁辞起身。   “辞哥?”许潜哎了两声,看着郁辞走出网吧的背影,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辞哥你去哪儿啊?”   郁辞头也没回,只对着他摆了摆手:“我回去了,别等我。”   许潜挠头的手一顿:“您这也才刚来没多久啊。”   “算了。”许潜突地又笑开了,他从桌上拿起那本黑色封皮的书:“那我可以继续看了嘿嘿。”   ——   郁辞站在大街上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他出来干什么?   来看看许潜说的那个跟着时矜回家的男人吗?   可是他带谁回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小伙子,你要来点什么不?”   街边卖早餐的大妈热情的招呼惊醒了郁辞,他甩了甩头,对着大妈笑了笑:“那给我来碗南瓜粥吧,打包。”   大妈手脚利落的将南瓜粥打包,一脸热情:“下次再来哈。”   郁辞摆了摆手:“得勒。”   他提着热气腾腾的南瓜粥站在原地思考。   这南瓜粥这么烫,得找个桌子吃吧。   这街上也没桌子,看来还是得拎回家去。   郁辞选择性忽略了大妈身后摆出来的早餐桌,提着南瓜粥,一步三摇的朝着家里走去。   至于回家会不会打扰到他室友和别人的约会......   这关他一个住二楼的什么事呢?   而这边。   魏禅跟着时矜来到了楼上。   门一打开,一团小小的黑色身影便迎了上来,柔软的身子绕着时矜的裤腿打转。   魏禅推了推眼镜:“你养了猫?”   时矜从鞋柜里拿出备用的拖鞋递给他,弯腰揉了揉撒娇的小黑猫脑袋:“嗯,刚养的。”   魏禅换上拖鞋,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口问了句:“它叫什么名字?”   时矜摸着猫咪脑袋的手一顿。   他垂了垂眼,视线与小黑猫黄澄澄的眼睛对上。   小黑猫适时的叫了一声:“喵——”   时矜松手:“暂时还没取名字。”   魏禅只是随口一问,没得到答案便也转了话题:“介意我四处看看吗?”   “你随意。”时矜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乌龙茶和牛奶,你要哪个?”   “乌龙茶吧。”魏禅的声音远远的从书房方向传来。   时矜找了个杯子倒上乌龙茶,端着杯子走向书房。   魏禅站在书架前,双手环胸,目光扫视般的扫过书架上的书,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金丝边眼镜上闪过一道光:“这些都是你的藏书?”   “嗯。”时矜将杯子递给他,见他感兴趣,就简单介绍了两句:“你面前的两排是国内近现代的悬疑小说和纪实作品,后面三排是国外的记录文学和创作文学。”   魏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小黑猫一路跟了进来,见两人没再继续说话,又撒娇似的黏到了时矜腿边:“喵喵。”   时矜不知道它想要什么,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魏禅看出了时矜的无措,他蹲下身,伸手挠了挠小黑猫的下颚:“它应该是饿了。”   小黑猫舒爽的扬起了下巴,眼睛都跟着眯了起来。   饿了......   时矜抿了抿唇,眼底有些抱歉:“我忘记买猫粮了。”   魏禅起身走向厨房:“厨房有鸡胸肉吗?”   时矜跟在他身后,听到这问题,他目光微顿,罕见的有些茫然:“......我不太清楚。”   魏禅于是不再问他,他翻了翻冰箱,从冷冻层翻出一块鸡胸肉。   将鸡胸肉放在案板上解冻,魏禅洗了洗手,看向时矜:“鸡胸肉解冻之后拿水煮熟,放凉撕成小丝就能喂它,不过这鸡胸肉只能暂时顶一下,你还是需要尽快去买猫粮。”   时矜抱着小黑猫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神色微动:“魏主编,你家也养了猫吗?”   魏禅将挽起的袖子放下,闻言他扫了下时矜,笑了笑:“不是我,是我妹妹,她喜欢猫,我也就跟着了解了点。”   “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前提是你必须得按时完成工作。”   提到工作,魏禅又恢复了那副板着脸的样子:“你的稿件和大纲必须按时交来,还有《缄默》签售会上要准备的签名,十一跟我说过你还没交上来。”   “十一跟我大致说过,你的稿件完成速度还行,但是大纲和其他部分一直拖拉,信息也经常不回,我希望这种情况能尽量不要出现在我这里。”   一直乖乖待在时矜怀里的黑猫突然挣脱,时矜不察,被黑猫跳了下去。   “喵——”   小黑猫一路雀跃着朝着玄关跑去。   “咔擦——”   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   时矜和魏禅同时看向大门, 第17章   伴随着小猫撒娇的喵咪声,郁辞走了进来。   看到屋内相对而立的两人,他眉梢微扬,语气揶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魏禅:“......”   时矜:“......”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魏禅看向时矜:“那我先走了,你的大纲记得周日之前交给我。”   时矜点头:“好。”   魏禅于是向大门走去。   路过门口时,他偏头看了眼郁辞。   郁辞对着他勾了勾唇角,语气懒散,似笑非笑:“慢走。”   魏禅推了推眼镜,跟他擦肩而过。   “碰——”   大门被关上。   郁辞在门口换了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上楼,而是走向沙发:“刚刚那个是你朋友?”   时矜将又蹭回脚边的小黑猫抱起,闻言,他摇了摇头:“不是,是负责我的主编。”   顿了顿,他又补充:“今天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你就带人回家?”郁辞的眉梢挑的更高了,他啧了一声:“你这防备心相当于没有。”   时矜垂下眼皮,浓黑的长睫铺在眼下:“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只是......”   他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和微信都没有。   贸然带人回来确实不合适。   因此,在当时拒绝不了魏禅的时候,时矜就想过要先跟自己的室友说一声,可等他掏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跟他交换过联系方式。   所以......   时矜抬眼看他。   郁辞沉默片刻,有些无奈:“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个?”   时矜摸着猫的手一顿:“不是吗?”   “算了。”郁辞叹了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他这室友,压根没有什么安全意识。   他将手里提着的南瓜粥放到桌上:“你吃早餐了吗?”   时矜摇头:“没。”   “那来吃吧。”郁辞将南瓜粥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南瓜粥:“我刚路过楼下早餐摊,顺便买的。”   时矜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可惜客厅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压根看不见窗外的天色。   “在那愣着干嘛呢,过来坐啊。”郁辞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对着他扬了扬眉:“或者我开个跑车去接你?”   他的语气带笑,调侃的意味分明。   这话一出,时矜便知道他刚刚是看到了魏禅送他回来的画面。   他摸了摸小黑猫毛茸茸的脑袋,坐到沙发上。   熬的正好的南瓜粥香甜软糯,温度刚好,入口清甜。   郁辞托着下巴看他:“时哥哥,你待会有时间吗?”   时矜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他怎么又开始叫这种乱七八糟的称呼了。   他抽了张纸巾掩了掩嘴角,目光扫向郁辞,   郁辞看懂了他眼底的询问,他轻笑一声,目光看向时矜腿上的小黑猫:“这不是得去给这小祖宗添置点东西嘛。”   小黑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撒娇般的叫了声。   “好。”时矜点头。   就算郁辞不提,他也是打算下午要再出一趟门给小猫买些东西。   不过......   想起刚刚魏禅问他的话,时矜抿了抿唇。   他抬起眼皮,语气有些许迟疑:“你觉得......这小猫是不是应该要有个名字?”   小猫原本正吭哧吭哧的往郁辞腿上爬,听到这话,小小的脑袋歪了歪,不料重心不稳,在沙发上摔了个肚皮朝天。   挣扎着试着翻了几次身,柔软的沙发却始终限制住了它的动作。   小黑猫恼羞成怒,索性就这样露着肚皮躺沙发上了。   时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小猫柔软的肚皮,眼底露出丝笑意。   “确实该有个名字。”郁辞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大一小,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笑意盈盈:“你觉得该起什么名字好呢?”   时矜抚摸小猫的动作一顿。   他垂下眼皮,浓黑的长睫安静的搭在眼下,意外的透出几分乖巧来。   郁辞看出他在思考,于是也不打扰他,只勾着唇逗弄沙发上努力翻身的小猫。   半晌,时矜抬起头。   “想出来了?”郁辞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桃花眼微眯:“说来听听?”   “小黑。”   “咳咳——”郁辞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下。   待喉间的痒意平息下去,郁辞坐直身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时矜,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叫什么来着?”   时矜不明白他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叫小黑。”他安静的重复了一次,脸上的表情和神色是如出一辙的认真。   时矜偏了偏头,殷红的小痣映在冷白色的肌肤上,光晕流转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偏他的表情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些单纯:“这个名字......不好吗?”   郁辞有些失神。   露着肚皮的小猫终于蓄够了力,一鼓作气的翻过了身。   它得意洋洋的翘高了尾巴,软软的嗓音也带了股趾高气扬的意味:“喵!”   郁辞被小猫的动静惊醒。   他伸手摸了摸小猫软软的毛,垂下头,被长睫遮住的桃花眼里笑意氤氲:“好,就叫小黑。”   小黑丝毫不知自己的名字在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被草率的拍板决定,依旧抱着时矜的手臂玩的起劲。   这黏糊糊的劲儿,不像只猫,倒像只狗儿。   时矜安静的看着陪着小黑玩了一会,在触到小黑扁扁的肚子时才想起了正事。   他抬起眼,视线对上郁辞:“现在出去?”   郁辞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闻言眉梢扬了扬:“行,走吧。”   酒吧街是没有宠物店的。   要买宠物用品,得去春城中心的大型购物城。   这一来一回的,着实需要点时间。   郁辞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懒洋洋的:“我去开车,楼下等你。”   “好。”   ——   “欢迎光临。”   销售小姐姐甜美的嗓音在踏入宠物店的第一时间响起。   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铺设在各个货架,五颜六色的包装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时矜停下了脚步。   刚刚在门口迎接的销售小姐提着小篮子跟了上来,嗓音清甜:“先生您需要些什么呢?或许我能为您介绍一下。”   时矜看向她,礼貌点头:“我想要猫粮和猫咪用品,麻烦你了。”   “不客气的先生,那您跟我往这边来。”销售小姐脸带笑意,走在前方引路:“家里的宝贝多大了?”   时矜微楞,旋即意识到她这是在问小黑的年龄。   他抿了抿唇:“......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不到一岁。”   “没关系的,应该断奶了吧。”销售小姐带着时矜走到货架前面:“断奶了的话就可以吃猫粮了,这几款是比较推荐的,也是店内卖的比较好的。”   “这款的成分很好哦,配料表前几位都是肉类,也没有谷物成分,猫咪吃了不容易软便,营养也全面。”   “这款就性价比比较高,虽然配方没有上一款好,但综合性价比非常合适,也是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   销售小姐指着货架上的猫粮耐心介绍:“先生你可以看看想要哪款。”   时矜的目光在两款猫粮上扫过,定在第一款上:“那就这个吧,麻烦你帮我拿两袋。”   “好的,没问题。”销售小姐笑意盈盈的拿下猫粮:“先生您还需要些别的猫咪用品吗,比如猫砂猫厕所和猫咪玩具这些。”   时矜的脚步顿了顿,眉心微蹙。   销售小姐眼尖的看出了他的生疏,于是主动请缨:“先生,要不这样吧,我帮您挑着搭配一套,把必备的用品都搭上,您看怎么样?”   “好,麻烦你了。”   销售小姐去准备东西的时候,时矜就站在货架前等她。   货架上各色零食玩具应有尽有,花样百出。   时矜垂着眼,视线在那些零食上打转。   小黑绕着腿喵喵撒娇的画面出现在脑海,时矜垂下的眼底划过一丝笑,他弯了弯唇,俯身去拿。   “时大哥。”   时矜伸出的手一顿。   半晌,他直起身,视线平静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狗站在不远处的货架前,见他看来,便毫不吝惜的朝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时大哥,你怎么搬家了呀?”   时矜眉心微皱,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白梅的身影。   程可抱着怀里的狗走上前:“时大哥,你在找什么呀?”   他的目光好奇的在时矜面前的货架上扫视:“你看这些小零食,是也养了宠物吗?”   “我们可真是有默契。”少年突然笑开了花,他将自己怀里的小狗举到时矜面前,白嫩的脸蛋上一个小酒窝露了出来:“你看,我也养了宠物,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可爱吗?”   时矜的视线落到少年怀里的小白狗身上。   小白狗显然被主人照顾的很好,一身毛发雪白,脑袋顶的毛还被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扎起了一个小辫子。   时矜眼底冷色稍融。   他嗯了一声,算作是回答。   程可眼睛一亮,于是更加高兴的往时矜身边凑,叽叽喳喳的给他介绍着自己小宠物的名字和喜好。   看着就像个单纯和朋友分享快乐的孩子。   于是时矜难得耐心的听他说话。   郁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第18章   穿着白T恤的少年抱着狗,一脸笑意的凑在黑衣青年的身侧,脸上的愉快隔着玻璃门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那向来冷淡的青年此刻微微低了头,口罩外露出的眉眼安静,是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郁辞的脚步停下。   “欢迎光临。”   销售小姐笑容甜美的替他拉开了店面的玻璃门:“先生您需要些什么呢?”   “不,我来找人的,谢谢。”   郁辞勾了勾唇,锐利的眉眼在阳光下好看的一塌糊涂。   门口的动静也引起了站在货架前的两人的注意。   时矜转过头,就看到玻璃门前的男人懒洋洋的勾了唇,朝着他举了举手上的咖啡。   身后的阳光朝着玻璃门内铺洒下来,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周身那股子慵懒的劲儿却几乎要化为实质。   唔......   似乎有种孔雀开屏的即视感。   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时矜弯了弯唇。   他朝着门口走去。   “挑完了?”看着黑衣青年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郁辞的心情诡异的好了起来。   但黑衣青年的步子实在太慢,郁辞忍了忍,没忍住,索性向前两步去迎他:“时哥哥,你这走路可真慢啊。”   时矜忽略掉他的称呼,目光扫过前台被摆放整齐的物品,点了点头:“拜托导购小姐帮忙挑选了。”   站在前台待命的销售小姐姐微笑着看向这边:“是的,基本的用品都配上了,如果有什么额外的需要还可以跟我说哦。”   郁辞的目光在前台摆放整齐的物品上扫视一圈,补充了几个遗漏的物件。   销售小姐笑着去后面仓库取货。   时矜将目光从桌面移到郁辞身上,眼底的有浅浅的惊讶:“你养过猫吗?”   郁辞扬了扬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笑着:“这不是很简单吗?”   “那......”   “咳——”郁辞轻咳一声打断了时矜的问话,他伸手摸了摸鼻尖,将手里的咖啡举到他面前:“美式和拿铁,你要哪个?”   他不过是趁着刚刚买咖啡的时候查了查,这要是任由时矜问下去,非穿帮不可。   看来回去得补补课。   至少不能在他室友面前露陷了不是。   他在这儿乱七八糟的想着,时矜那边也陷入了纠结。   他抿了抿唇,视线在两杯咖啡上游移。   郁辞看出了他的迟疑,他挑了挑眉:“都不喜欢?”   时矜垂下眼皮,细长的褶皱如柳枝般在眼上蜿蜒,便如上好玉瓷上的丹青。   他应了一声:“......嗯。”   郁辞轻笑一声,在时矜微楞的目光中,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了另一个杯子。   他朝着时矜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氤氲:“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盛着奶白色液体的杯子被塞到手心,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喏,猜到你不喜欢喝苦的,给你买了牛奶。”   ——   “您好,这是您的小票,请您拿好。”   销售小姐微笑着将小票递给时矜,又问了一句:“您的东西有点多,我们这边有专人可以替您拿东西到车上,请问您需要吗?”   “行啊。”郁辞应了声,他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伸手接过时矜手上的东西:“你先别下去了,我放个东西就上来,待会吃个饭再回去。”   时矜没松手:“我下去吧。”   顶着郁辞疑惑的视线,时矜用了点力,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回来,解释道:“我的伞还在车里,我去拿一下。”   来的时候车是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的,当时只想着买个东西就回去,因而时矜下车的时候就没拿伞。   现在要去吃饭的话,还是拿一下比较好。   郁辞皱了皱眉:“我帮你拿不就行了。”   时矜安静的对着他伸出右手,琥珀色的眸子藏在薄薄的眼皮下,透出几分柔软。   看起来可真乖。   郁辞想。   他伸出手。   带着热度的指尖与微凉的掌心相触,被掌心温度捂的微热的车钥匙便落到了那如玉般的掌心。   郁辞抬起眼,视线与那琥珀色的眸子相接。   漆黑的长睫乖顺的垂下,如轻蝶微微抖动的蝶翼。   于是那桃花眸子便带上了笑意:“去吧。”   ——   郁辞站在原地,目送着时矜的背影掩入电梯。   身侧有道身影停了下来。   少年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乖巧而礼貌。   “这位大叔,你跟时大哥是什么关系呀?”   郁辞将视线从电梯口处收回,转而看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肤色白皙,脸颊是肉肉的正太脸,见他看来便乖巧一笑,露出颊边的酒窝。   较之常人偏大的瞳仁是纯粹的黑色,此刻直勾勾的盯着人,难免有些瘆人。   只是……   大叔?   郁辞扯了扯嘴角,表情似笑非笑。   见郁辞没理他,程可眨了眨眼,拉大了嘴角的弧度,颊边的酒窝更深了些。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大叔,你怎么不回答我呢?你跟时大哥是什么关系呀?”   郁辞轻哧一声。   他收回放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有些意味不明的挑出几个字:“大叔?”   他将这几个字来回放在舌尖上碾磨,半晌,突地一笑:“小弟弟,你成年了吗?”   程可歪着头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郁辞斜睨着少年状似无辜的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没,就是大叔年纪大了,见不得你们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芽菜。”   “另外,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你时大哥去。”   男人勾了嘴角,锐利的眉眼在阳光下锋芒毕露:“我可不是什么善茬,想从我这边打听消息,小弟弟你的主意可打错了。”   大叔?   呵。   他可没有什么所谓尊老爱幼的绅士风度。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跟谁玩聊斋呢。   程可抱着小狗的手一紧,他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懵懂:“大叔,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郁辞轻哧一声,漫不经心的将视线移开,显然没有再接话的意思。   “叮——”   电梯门开了。   郁辞站在原地,看着刚刚那少年如找到家的雏鸟般,一路迈着小碎步朝着电梯前的人跑去,白净的T恤衣角在眼前划过,一道光晕般。   他啧了一声,没动。   时矜没让他等太久。   归根到底,他与程可并不熟稔。   避开少年亲昵的向他伸出的手臂,时矜垂了垂眼皮,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淡:“程可先生,我要走了。”   少年带笑的嘴角一下子便拉了下来,他瘪了瘪嘴,语气委屈:“时大哥,可我还没跟你说几句话呢……”   时矜抬眼,视线淡然的划过少年的脸,语气冷淡的打断他的话:“再见。”   黑衣青年带着清冷气息的身影从身侧走过,程可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垂着头,额前的过长刘海遮掩了他的表情。   一旁的销售小姐见他站在原地,便上前询问:“你好,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少年垂着头,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销售小姐没听清,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先生?不好意思,您能大声一下吗?”   少年偏了偏头,漆黑的眼珠缓缓动了动:“我说……”   他抬起头,一张软嫩的正太脸上表情诡异:“时大哥是我的。”   销售小姐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退开两步。   少年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他摸了摸怀里的白色小狗,声音很轻的重复:“时大哥是我的。”   “钥匙还你。”   身后不远处传来黑衣青年疏淡的嗓音,少年耳尖微动,紧接着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操纵着自己的身子转过身去。   黑衣青年站在原地,伸手将钥匙递给身前的男人。   看清身后两人相近的距离时,程可的瞳孔猛的一缩。   尖利的指甲随着主人的情绪用了力,怀里安静待着的小白狗吃痛的呜咽一声,挣扎起来。   时矜刚刚将车钥匙还给郁辞,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转头看去,却只看见怀抱小狗的少年对着他笑的一脸灿烂。   见他看来,少年扬了扬手,语气乖巧:“时大哥,下次再见呀。”   时矜垂下眼皮,转回头去。   郁辞挑了挑眉,语气随意:“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小弟弟?”   还是个黑心肝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热烈的阳光从天幕洒下,铺满整个大地。   时矜撑起黑伞,语气平淡:“之前的邻居。”   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淡淡的一句带过。   郁辞显然也没想多问,他的目光在时矜撑伞的时候就被吸引走了:“你换伞了?”   他记得他这室友之前的伞是一把纯黑色的,而现在......   黑色的伞面上,一只粉红色狐狸叉着腰,笑的一脸喜庆,连脑袋上的蝴蝶结都透着股......傻气。   这怎么看都跟他这室友气质不符啊。   还是说......他就喜欢这种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提到伞,时矜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他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明明脸上的表情都被口罩遮掩住了,可郁辞却诡异的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委屈。   时矜低声嗯了一声:“之前的弄丢了。”   现在这把是时间之前买的,他搬家的时候顺便带过来了。   也还好带过来了。   看着伞外灿烂的阳光,隔着伞似乎都能感受到橙黄色的热意。   看起来似乎很热。   要......给他一起撑吗?   时矜迟疑的看向郁辞。   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乌黑的眼看了过来。   张扬的眉眼与阳光的掺杂揉合,是透着慵懒的大猫,是橘子味的苏打,是浓墨重彩的油画,是......   锋利的眉梢微扬:“怎么,看上爷的美貌了?”   时矜移开视线,面无表情接上断开的想象。   ——是一张欠扁的嘴。   郁辞懒洋洋的勾了勾唇。   不怪漫画里的主角都喜欢冷美人,这换了他,他也喜欢啊。   可惜啊......   郁辞摸了摸下巴,桃花眸子懒散的眯了眯。   他盯着时矜冷白色侧脸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喂,室友,你说以咱两这交情,要不我给你当妹夫吧。” 第19章   “可以。”远远的,时矜平静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   “哎?”郁辞挑了挑眉,几步追上去,正对上时矜偏过来的侧脸:“你说真的?”   时矜停下脚步,疏淡的眸子看向郁辞,神色自然:“当然。”   郁辞跟着停下脚步,就看到那双冷色的眸子渐渐浮上些笑意,细微的,清浅的。   “今晚记得早点睡。”   时矜看着有些怔楞的郁辞,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抬脚往前走,心底默默的数数。   一......二......三。   到了。   随着这声默念,郁辞的声音果然在身后响起:“喂喂,好歹咱也是室友,不行就不行嘛,何必说我白日做梦呢。”   “你说是吧。”郁辞懒洋洋的嗓音追了上来:“......时哥哥——”   直到坐在装潢奢华的餐厅里,郁辞仍然对这个话题念念不忘。   “其实吧。”他托着下巴,桃花眸子好整以暇的盯着时矜:“仔细想想,我这个提议还是有点道理的。”   时矜合上菜单,淡然回视:“详细说说?”   显然是一副要听他好好说道的模样。   郁辞挑了挑眉,倒还当真一本正经的坐正了身子,掰着手指给他数:“你看吧,咱俩是室友,住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的......”   时矜淡定的打断他:“抱歉,我们目前为止也就见过四次,尚且谈不上知根知底。”   于是郁辞指尖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那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郁辞,今年二十四岁,现在单身,感情史干净,洁身自好,有房有车。”   “工作嘛,小本买卖。个人资产没统计过,总归饿不死就是,至于其他......”   他勾了勾唇,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蛋:“喏,加分项。”   男人张扬的眉眼带了笑意,含情的桃花眸子中和了他眉眼的锋利,浓墨重彩。   时矜动了动眉,目光在那张脸上短暂停留。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很出色的一张脸。   确实担得上加分项这三个字。   “呵。”郁辞压低了嗓音,眼尾微眯,故作邪魅的勾了勾右侧嘴角:“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时矜的表情一顿。   两秒后,他移开视线,简短的作出评价:“油腻。”   “噗呲——”   一旁站着的服务员实在没忍住,一个不注意就笑了出来。   见两位客人同时看来,她连忙捂嘴道歉:“抱歉。”   郁辞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他看着时矜垂下的长睫,半晌幽幽的叹出口气:“看来我跟你妹妹,是注定没有缘分的了。”   他拉长了尾音,故作幽怨:“我与妹妹一见钟情,郎有情妾有意,不料哥哥却棒打鸳鸯,毫不留情,看来我两只能有缘无分呐......”   时矜掀起眼皮,有些无奈:“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郁辞眨了眨眼,坐直身子:“哦。”   不过......   时矜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跟我妹妹见过?”   他没记错的话,时间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时矜眉心微凝。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顶着时矜骤然射来的视线,郁辞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就有天晚上在酒吧门口见了一次,我记得我跟你提过。”   时矜伸向杯子的手一顿:“......酒吧门口?”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啊。”郁辞眸子微眯,与漫不经心的语气对比鲜明的是他紧盯时矜的视线:“酒吧门口,一袭黑色长裙的长发美人,黑发红唇,叫人望之心醉。”   “我这一看啊,一颗少男心就这样沦陷了,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吧。”   “噢,她额心还有一颗你们时家专用的防伪红痣。”郁辞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些调侃:“怎么,莫非她不是你妹妹?”   时矜掩下心底的情绪,表情淡然的拿过水杯:“是我妹妹。”   “不过。”时矜抿了口水,浅色的唇瓣沾染上水珠,在餐厅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你跟他不合适。”   郁辞的视线不可控制的在那浅色唇瓣上停留两秒,听到这话,他抬了眸子:“怎么说?”   时矜移开视线,表情淡淡,语气平静:“他不喜欢男人。”   餐厅突然响起了小提琴声,悠扬的曲调和室内暖色的灯光,浪漫的气氛便充斥着整间餐厅。   刀叉与瓷盘发出细微的声响,肉类炙烤的香气混杂着胡椒的辛辣,带来舌尖上的享受。   不远处的座位,有个男人单膝跪地,手捧戒指,满心愉悦的向着自己的心上人求婚。   被求婚的女人惊喜的捂住了嘴,伸手搭在了男人手心。   小提琴声突然便欢快起来,和着激动相拥的男女,好不喜庆。   一片热闹中,女人温婉中透着些许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矜!”   郁辞率先偏头看了过去。   见到来人,他啧了一声,无甚兴趣的转回视线。   他掀了眼皮,目光似笑非笑的睨着时矜:“时哥哥,你的又一朵桃花来了。”   时矜用纸巾掩了掩嘴角,眼皮抬起。   目光所及首先是一袭白色的裙摆,缎面的设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主人纤细的身形。   价值不菲的珍珠被点缀在裙摆,及膝的长度,恰好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腿。   见他看来,女人漂亮的脸蛋露出个笑:“时矜,好巧啊。”   时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茫然。   这人......   是谁啊?   声音耳熟,但这穿着......   “呵。”郁辞看出了他眼底的茫然,突地轻笑一声。   心底莫名涌起的烦躁来的快也去的快,他抚了抚额心,掩下嘴角的笑意。   压低声音,借着手背的遮掩,郁辞小声提醒:“上次同学聚会的那个漫画家。”   至于名字?   抱歉,他也不记得。   时矜眼底划过一丝恍然。   他看向傅烟雨,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傅女士,中午好。”   傅烟雨拎着自己的小包,姿态端庄的站在桌前,笑意浅浅:“叫我烟雨就好。”   她笑意盈盈的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语气温柔:“我听说你现在是个作家,正巧,家父也开了家出版社,如果时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约出来详谈。”   白底金边的名片被放到桌上,显眼的黑字便轻易的映入眼球。   ——微雨出版社。   傅烟雨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权力不算太大,但是确保悬疑类目的出版资源倾斜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觉得这个条件,或许还算是有诚意的。”   何止是有诚意,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   时矜垂下眼皮。   新煤,壹版,微雨并称出版界三大巨头。   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书籍都是由这三家出版社出版。   壹版更偏好伤痛文学类作品,而新煤和微雨则更倾向于悬疑和现实作品。   若是非要比起来,微雨在悬疑作品上的造神能力还是要略胜新煤一筹。   而如今傅烟雨代表微雨出版社向他投来的这一橄榄枝,显然很诱人。   雪白的名片离开桌面,被捻在修长的指尖。   傅烟雨双手交握在腹前,下巴微扬,脸上笑意加深,几乎已经确定时矜会接受她的示好。   只是......   青年随意的扫过名片,便微微偏头,浅淡的琥珀色眸子落到了她的身上。   漆黑的碎发在动作间拂动,露出瓷白肌肤上如梅瓣点缀的红痣。   傅烟雨的眼神有片刻痴迷。   可惜只片刻,清冷疏淡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打破了她的片刻沉迷。   “抱歉,我目前跟新煤合作的还算愉快,暂时没有更换合作伙伴的打算。”   时矜长睫敛下,神色平静:“所以,感谢好意。”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微雨能给你条件绝对是新煤比不上的。”   白色的裙摆扬起,带走阵阵清风,只留下主人微恼的话语:“你想好了再联系我。”   时矜的目光平静的略过桌面的名片,执起刀叉。   郁辞倚着靠背,姿态随意:“真的不考虑一下?”   餐盘中摆放精致牛排早已变冷,刀叉切割在肉间的阻碍加大。   时矜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成功切开牛排:“嗯,微雨不是个好的选择。”   最初向他投来橄榄枝的除了新煤还有微雨。   不可否认,微雨在悬疑版面的确是行业内的顶尖,只是微雨内部斗争严重,出版作品更多是靠外部条件,作品质量本身反倒成了次要。   而新煤虽说稍逊一筹,却更看重作品质量,只要作品质量过硬,出版社便会砸推荐捧书,更适合他这种不愿意花费过多时间进行社交的人。   因此时矜当时选择了新煤。   而从今天傅烟雨的话来看,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说的太细。   他垂下眼,将叉子上的牛排送入口中。   上等的牛肉即使凉掉也不失美味,除了口感变硬,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时矜咽下嘴里的牛肉,脸色平静。   “喂,时矜。”   郁辞突然开口叫他。   “嗯?”   垂着眼的黑衣青年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隽的脸,黑发浅唇,清晰的线条被光线分割,像凉薄的冰块化成薄片,锐利却又平静。   他安静的坐着,像是这喧闹世间唯一的寂静。   郁辞看着他,指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下颚。   也是,现实哪有那么多漫画情节。   他轻笑一声,艳色的唇瓣微扬,桃花眸子里是熟悉的懒散:“没事,只是刚刚验证了一个想法。”   时矜安静的看着他,隔着半张桌子,琥珀色的眸子颜色浅淡,像是浸在清泉中的珠玉,剔透纯净。   他点了点头,问他:“确认了吗?”   “确认了。”   郁辞不紧不慢的伸了个懒腰,微翘的眼尾扬起,露出些许笑意。   看来许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少女漫看多了,果然伤脑子。   就他室友这桃花运,   不当男生都可惜了。 第20章   时矜原本以为,微雨出版社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可新煤出版社却不知从何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接到石毅的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书房里码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在只有键盘敲击声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脑海里的思路被打断,时矜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石毅熟悉的大嗓门从电话那端传来,向来欢乐的声音此刻却带了些严肃:“时矜,你现在在哪里?”   时矜敲着键盘的手一顿:“在家,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   时矜看了眼满是文字的文档,唇瓣微抿:“你说。”   “这......”石毅一脸纠结的看了眼面前端坐着的大佬,对方似有所觉的看了过来,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石毅咬咬牙:“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总之你先来一趟出版社吧。”   时矜将文档保存,关上电脑:“好。”   他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了,可真是太信任我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石毅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魏禅,见他似乎一脸专注的看着文件,于是以手掩着话筒,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似乎魏主编知道你跟微雨出版社有接触的事了,你要小心点。”   微雨出版社?   时矜拧了拧眉,从记忆里翻出上次的事。   距离上次在餐厅里遇到傅烟雨已经过了半个月,现在魏禅来找他说这件事?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好了,我不能说了。”石毅紧张兮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魏主编盯着我呢,我先挂了哈,你赶紧来。”   嘟嘟嘟——   电话挂断。   时矜站在原地半晌,最后走进卧室。   ——   工作日。   新煤出版社内几乎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   石毅刚被从主编办公室放出来,又被熟悉的同事揪去救场,巴不得原地□□好几个。   他挠了挠日渐稀疏的头发,忧愁的叹出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完啊。”   噼里啪啦敲着电脑的同事听到这话,停下敲键盘的手,从电脑旁探出个头:“十一,连你都这样说的话,那我们这种普通编辑岂不是不用活了。”   石毅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铮亮的脑门:“你看看我这发际线,一天天的,我这脑门亮的,半夜走出去都不用开灯了,亮度辐射范围方圆一公里。”   “噗嗤。”同事闻言笑了出来,目光在石毅发亮的脑门上转了一圈,目光显然有些同情。   她摸了摸自己尚且还算是茂密的长发,安慰石毅:“你手下不是带了个时黔么?光他一个人给你赚的钱能抵我们手下好几个大作者,等你忙完手上这段,改天抽个空去植个发。”   石毅目光呆滞的趴在桌上,一脸幽怨:“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看我这头发呀,在彻底掉完之前,是没机会去植发的了。”   同事掩嘴笑笑,又回过头继续敲着键盘。   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石毅趴在桌上回了下血,又干劲十足的爬了起来:“干活干活!早一天退休就能早一天植发!”   “十一老师。”打印室负责打印资料的小张拿着几张薄薄的纸张走了过来:“这是你要的资料,给你打印好了。”   “啊?”石毅一脸茫然的抬起脑袋:“我没要你打印资料啊,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小张看了眼手里的资料,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啊,时黔老师的资料,这不是你带的作者吗?”   石毅更茫然了:“是我带的没错,可......”我没要你帮我打印资料啊。   “我要的。”一只骨节分明大手从小张手里接过几张资料,大手的主人推了推金丝眼睛,语调凉薄:“谢谢。”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便静了下来。   小张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不,不客气。”   魏禅的目光在手上的资料简单扫过,定在努力缩着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石毅身上:“待会时黔来了,你直接让他来我办公室。”   隐形失败,石毅挠了挠脑袋,点头:“好,明白。”   目的达成,魏禅拿着手上的资料,转身走了。   办公室一众人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穿着灰色西装的身影进了主编办公室,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坐在石毅旁边的编辑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叫做汤圆,配上那张圆圆的脸蛋,好不可爱。   汤圆拿起水杯猛喝几口水,压了压惊,脸上犹有几分余悸:“咱这新来的主编,气势可真强大,他看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机器人盯上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是那种会杀人的机器人。”   “不能吧。”坐在汤圆对面的一个叫做大猫的编辑开口:“我前段时间在酒吧街一家酒吧见到魏主编了,他那时候可不像今天这样。”   汤圆睁大了眼:“你快说来听听?”   “其实我也没看多仔细,看到主编之后我有点慌张,没玩多久就走了。”大猫想了想,开口道:“那天他端着酒杯坐在吧台那边,穿的好像是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领口也没扣好,露出胸前大片胸膛。”   说到这,大猫咽了咽口水:“你别说,魏主编那身材可真不错。”   “然后呢然后呢?继续说呀。”   大猫一回神,就对上眼前十几双好奇的眼。   “呃——”他后知后觉的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可话已经说到这了,也只能继续说:“后来我就看到有个女人过去搭讪,不过魏主编拒绝了。”   但是后来他走的时候,似乎见到魏主编身边多了个清秀的少年。   只是这话他可不能说。   于是顶着编辑部众多好奇的视线,大猫无辜的摊了摊手:“没了。”   “唉——”   这是八卦欲没有得到满足的众人的叹息声。   “不过,”汤圆突然抬起头,圆圆的眼睛亮亮的:“这也说明其实咱们魏主编没有在办公室表现的那么严肃,指不定魏主编其实人很好呢?”   “对,对啊。”   打印室的小张突然弱弱的开口,脸蛋红扑扑的,顶着众人看来的视线,她有些羞涩,却还是坚持着说完了想说的话:“而且魏主编还长得很好看。”   “哟哟哟——”跟小张熟稔的另一个编辑笑着撞了撞小张的肩膀,语气调侃:“有人春心萌动了。”   小张红着脸不说话,却也默认了。   于是众人发出了善意的笑。   八卦的话头开启了,便没什么工作的心思了。   大猫索性拉着椅子凑到了汤圆身边:“哎,汤圆,我听说你手底下有个作者长得很好看?据说可以号称咱们新煤作者里的颜霸?”   汤圆想了想,恍然大悟:“噢,你说青晕啊,她确实长得很好看,人又漂亮又有才华,超优秀的呢。”   “不过你要说最好看的话,青晕小姐姐应该不是。”汤圆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片刻,定在其中一个编辑身上:“颜霸的话应该是泡面哥手底下那个小狐狸吧。”   泡面懵懵懂懂抬起脑袋:“啊?”   汤圆眨了眨眼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小狐狸好像在写书之前参加过选美,还拿了亚军呢。”   泡面于是点了点头:“对啊,小狐狸之前是参加过选美,怎么?你们想见她吗?”   汤圆双手合十,满眼星星:“可以吗?泡面哥。”   泡面摸了摸自己圆滚的肚皮,笑眯眯的:“不可以。”   看着汤圆失望的脸,泡面解释了一句:“小狐狸现在不在春城,等过段时间她回来了,我再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出来玩。”   汤圆欢呼一声:“好耶!”   泡面笑眯眯的指了另一个编辑:“不过我听说巧巧那边新签了一个小帅哥,你们可以去问问巧巧。”   汤圆于是一个飞扑,跳到巧巧身上:“巧巧姐——”   石毅端坐在座位上,脸上的表情一脸高深。   幸好他平日里低调,时矜的美色没在编辑部里流传开来。   不然,此刻被汤圆那个小颜控缠着的人就是他了。   颜霸什么的,哪怕石毅没见过其他作者,都能非常肯定一定确定,这名头非时矜莫属。   毕竟这么些年来,他还真没见过几个比时矜长的还好的。   这样想着,石毅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哎?对了。”大猫突然回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一,你手底下那个时黔长什么样啊?”   听到时黔的名字,汤圆也跟着看了过来:“对啊对啊,十一,你家时黔长什么样啊?我一直很好奇。”   “让我猜猜让我猜猜!”   巧巧举起手:“他悬疑小说写的那么好,我猜他应该是个男的!”   “走开吧你。”大猫笑着推了推巧巧:“这还用你说?时黔是个男的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嘿嘿嘿。”   巧巧丝毫不尴尬,歪着脑袋又提出一个猜测:“那我猜他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吧,唔,宅男的那种。”   “才不是呢!”汤圆反驳:“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儒雅的中年大叔,戴着眼镜,蓄着整齐的胡子,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那种!”   “哈哈哈。”大猫笑着开口:“你们这青年中年的都给猜了一通,那我猜个老年吧,我猜时黔应该是个知识渊博的白发长者。”   泡面笑眯眯的摸了摸脑袋,看向石毅:“十一,他们之中有人猜对了吗?”   话落,三双眼睛同时盯了过来。   顶着三双充满求知的视线,石毅不动如山,只眼神瞟了眼几人,故作高深:“唔——勉强算是有个点猜对了。”   他的重音放在了“点”上,可几人的关注却在“猜对了”上。   于是汤圆一拍胸膛:“肯定是我对了。”   巧巧也不甘示弱:“我觉得我的猜测比较靠谱。”   大猫默默插了一句:“说不定最后发现我是对的。”   于是他瞬间便接收到了两位编辑部女战士投来的死亡眼神。   “哎哎哎,我没说你们猜对了啊。”石毅还想卖关子:“时黔他——” 第21章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石毅继续卖关子的话。   几人对视一眼,将视线投向编辑部的大门。   新煤出版社位于春城市中心的一栋大厦,而编辑部,则位于大厦的18层。   电梯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编辑部透明的玻璃大门。   为了更好的确保工作质量,防止外人进出,编辑部的大门是有门禁的,得凭借工作牌进出。   只是平日里编辑部里往来的也就是这些编辑们,倒还真没遇上过几次被敲门的经历。   因而,听到敲门声,大家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等了几秒之后才有人意识到要去开门。   石毅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他“啊”了一声,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他把时矜要来的事给搞忘了。   汤圆见他这反应,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是时黔老师来了吧?我去开门!”   说着她拍了把十一的肩膀,赶在他之前冲向门口:“我去帮你接人,你坐着好好休息哈!”   “哎,哪能呢。”石毅急了,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你等等我,我也去。”   刚刚魏魔头才交代他,要他把人带去主编办公室的。   慢了一步的巧巧原地跺了跺脚。   大猫将椅子拉回自己座位,见人堆在一块,于是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清清嗓子:“咳咳,都坐回去吧,这乱七八糟的,让人家怎么看我们呢?”   哗啦啦。   一时之间办公室都是座椅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表面上看是恢复了认真工作的样子,可仔细一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大门的方向瞧呢。   大门过来并不是一条直直的走廊,得拐个弯,才能到达编辑部的工位。   巧巧的工位正好在拐弯之后的第一个,完美占据了有利地形。   她十指翻飞,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击着,耳朵却高高竖起,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拜自小就极好的听力所赐,她听到汤圆一路小跑的小碎步子还有石毅追赶的动静。   快到门口时,小碎步骤然停下,然后是汤圆那软乎乎的嗓音倒抽一口凉气:“嘶——”   然后是石毅手忙脚乱的开门声。   巧巧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她指尖胡乱的敲出一排乱码,不经思考的就发了出去。   对面的作者发来一串问号。   巧巧连忙撤回消息,将要说的话重新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大门那儿的骚动刚好停下,转而变成几道脚步声。   她动了动耳朵。   那道拖沓的步子应该是石毅的,他走路向来喜欢拖着地走,一年到头不知道要磨坏几双鞋。   而那道频率微快,连走带蹦的就是汤圆了,小姑娘年纪不大,性子还比较活泼,走路总喜欢蹦蹦跳跳。   那么剩下那道就是那个时黔的了?   巧巧索性停下敲键盘的手指,仔细去听。   嗯。   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清浅而规律,脚步每一次落到地面的时间与上一次都相差无几,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穿着皮鞋。   那么她刚刚猜的宅男就是错的。   剩下的两个选项,一个中年儒雅大叔,一个老年智慧长者,似乎都没什么意思。   巧巧突然失了兴趣。   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慢悠悠的敲着键盘。   对面的作者就违禁题材的问题跟她反复抗争,巧巧修剪的精致的眉梢一拧,抡起键盘就一顿输出。   于是等她激情输出完毕,才发现刚刚还全是键盘声的办公室此刻静的可怕。   巧巧愣了一下。   头顶似乎笼罩下了一层阴影。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了一阵清幽的香气,不像香水,浅浅淡淡的,格外好闻。   她抬起头。   下一秒,一排大字在脑海循环刷屏:   谁家绝世大帅比丢我桌前了!!   时.被丢桌前的大帅比.矜看了眼面前一脸面无表情的女人,薄唇抿了抿:“抱歉,你的脚能不能......”   帅哥果然就连声音也很好听呢。   巧巧晕乎乎的想。   不过刚刚帅哥在跟我说什么来着?   迟钝的大脑缓慢的分解接收到的信息,   下一秒,她猛地一低头。   一条姿态曼妙的长腿以一种极度舒展的姿态,直直的朝外舒展,路过办公桌,横跨了拐角处的大半条走道。   加上办公桌旁杂七杂八堆得各种杂物,完美的挡住了来人要走的路。   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巧巧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顺便将内心绝望哭嚎的小人按扁,这才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表情淡定:“抱歉。”   时矜道谢:“谢谢。”   “不客气。”   目送着黑衣青年欣长的背影远去,巧巧木着一张俏脸,感受着耳边细碎的讨论声在黑衣青年进入主编办公室之后迅速达到巅峰。   她想了想,站起身来。   “哎——”大猫拉住她:“你去干什么呢?”   巧巧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语气坚定:“我得找找咱编辑部的意见箱。”   “找意见箱做什么?你想提什么意见?”   “团建!”巧巧甩开他的爪子,头也不回的朝着主编办公室走去:“为了更好的促进作者和责任编辑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很有必要举行一次大型团建活动!”   ——   石毅带着人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就是这里。”   时矜点点头就要进去。   石毅突然伸手拦住他,语气纠结:“时矜,你不会是要跳去微雨吧。”   他可怜巴巴的盯着时矜,就差流两滴眼泪了:“你看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这说走就走的,让我怎么办呐!”   时矜微楞:“我没——”   “我懂,我都懂!”石毅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神恳切:“所以,你要跳槽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时矜:“......”   他安静两秒,抬眼看石毅:“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暂时没有要去微雨的打算。”   有一瞬间,石毅觉得似乎看到了黑衣青年微扬的嘴角。   可等他甩了甩脑袋,看的却还是时矜平静的脸。   但这消息已经足够他高兴的了。   石毅努力控制着自己升天的颧骨,清了清嗓子:“那个啥,魏主编在里面等你呢。”   话落,也没等时矜回答,就上前帮他敲了敲门。   “进。”   男人不带情绪的声音透过门板,却依旧带着力度。   时矜看了眼石毅,得到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时矜:......其实也不是很需要。   他闭了闭眼,索性不去看他,转身推门。   坐在桌前处理文件的男人抬首看他。   时矜关上门:“魏主编。”   魏禅推了推眼镜,握着钢笔的右手点了点办公桌前面的座椅:“坐。”   时矜将黑伞放到门边的角落,走上前。   真皮座椅的滑轮在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   黑衣青年眉眼微凉,神情平静,本是一副疏冷凉薄的长相,偏生额心一点红痣,平添几分艳色。   钢制的笔帽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禅双手交握放于桌面,金丝眼镜遮掩了他眼底的神色,只能听见他似乎带了笑意的嗓音:“原来......时黔老师长这样啊。”   时矜皱了皱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窥探。   他抿起唇瓣,神色微凉:“我们上次似乎已经见过。”   “那不一样。”魏禅笑了笑,一派斯文:“上次时老师戴了口罩,哪有这次看的清楚。”   时矜不语。   魏禅的眼神让他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察觉到黑衣青年隐隐透出的排斥,魏禅转了转袖扣,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光。   “关于这次叫你来。”他推了推眼镜,恢复了工作状态:“是关于微雨出版社的事。”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我能不能悄悄的求个营养液【扭捏】【对手指】【星星眼】【撒娇】【打滚】【卖萌】 第22章   时矜抿唇,神色已经带了些冷意:“我没有跟微雨合作的意思。”   若说之前还有将来与微雨合作的可能性,但几次三番被问及微雨出版社的事,已经消磨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更何况,这不过傅烟雨个人的邀请,就引来诸多询问。   若是将来真的要与微雨出版社进行合作,那么遇到的麻烦估计只多不少。   时矜向来讨厌麻烦。   魏禅从手边的书柜里拿出一份文件:“我知道,所以我叫你来不是为了争取你。”   他将文件递给时矜:“你可以先看看这份资料,是一个综艺节目,节目组那边向出版社提出了邀请,有一个名额,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参加。”   “综艺节目?”   时矜皱眉,干脆的拒绝:“我不参加。”   见魏禅还要开口,他垂下眼皮,拒绝的意思明明白白:“我只是写书的,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想来魏主编应该清楚。”   魏禅点了点桌面的文件:“微雨出版社那边也会参加。”   时矜不语,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魏禅将桌面上的文件推到时矜面前:“我建议你还是先看看这份资料。”   洁白的纸张安静的躺在桌面。   时矜沉默两秒,最后拿起那份文件。   一份文件就薄薄的几页,时矜一目十行,很快文件就被翻到最后一页。   “所以?”时矜放下文件,目光淡淡的看向魏禅:“这并不足以让我改变我的答案。”   一个剧本杀类的综艺节目,对他的吸引力远没有写一本新书来的大。   “你应该知道,新煤和微雨两家出版社,因为发展路线的原因,向来不太和睦。”   魏禅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次是被打印好的文娱版块头条的截图:“微雨那边前段时间放出话来,说他们成功挖走了新煤大半的作者,其中包括我们新煤悬疑版块的当家作者时黔——也就是你。”   “别急着皱眉。”魏禅将那份截图推到时矜面前:“这种舆论战虽然烂俗透了,但架不住确实好用,尤其在他们确实挖走了我们一部分作者的情况下,这种半真半假的信息差比单纯博眼球的谣言来的要真实的多。”   出版社并不只做实体出版,更多的利润来源是作者的版权贩卖。   影视版权,漫画版权,有声书版权,这些都是出版社运营的其中一大块支柱。   而作者跳槽,在合同变更期间的版权所属更换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引起的纠纷,资方在购买版权进行改编时,会有意避开这类作者,只签一定时期内比较稳定的作者。   毕竟在文娱飞速发展的时代,作者层出不穷,并没有谁是无可替代的。   你的版权归属没搞明白,那我就买别人的,这并不影响资方赚钱。   因此微雨这一手,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可以说是玩的非常漂亮。   只是......   时矜抬眼,语气冷静:“这跟你让我去参加综艺节目有什么关系?”   “关系不大,却也不是没有。”   魏禅推了推眼镜:“现在微雨那边的舆论倾向主要在你,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近期应该有在积极的联系你,把挖走你这件事坐实。”   “看你的表情。”魏禅的视线在时矜脸上短暂停留,突地勾了唇角:“我猜你最近没有打开过邮箱,陌生来电也拒接了。”   时矜垂下眼皮,没有否认。   “另外,微雨那边联系媒体放出了消息,说是两家出版社都会参加《秘密推理》——也就是我刚刚给你看的那个综艺节目,届时将会是两家出版社明星作家之间的PK。”   听到这里,时矜皱了皱眉:“幼稚。”   “确实是幼稚。”魏禅赞同的点了点头,话音一转:“不过不可否认,这招很好用不是,至少现在新煤已经被架在了火上,无论愿不愿意,都得派个人参加。”   “新煤并非只有我。”   言下之意,他不会参加。   魏禅倒是诚实的点了点头:“确实。”   “不过。”魏禅笑:“最适合上这个节目的是你。”   时矜不为所动:“理由。”   “果然忽悠不了你。”魏禅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那是刚刚他从外面拿来的时矜的资料:“新煤计划要打造一个明星作家。”   时矜顺着他的动作看去。   平整的纸张上,一张小小的一寸照片贴在角落。   照片上,黑发白肤的黑衣青年平静的目视前方,哪怕戴着口罩,那周身的清冷气质依旧无处掩藏。   “看见了么?”魏禅的指尖点了点照片中青年的脸,金丝边眼镜上划过一道光:“这是最好的武器。”   “不过是舆论战而已,”   “我们也能打。”   ——   “小祖宗,都说些什么了?”   时矜一出来,就对上了石毅急切的脸。   “魏主编他......”模样憨厚的青年神情有些担忧,他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板,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没有为难你吧?”   时矜眼底的冷色微融,他垂下眸子,不让石毅看见他眼底的神色:“没有,只是简单聊了两句新书。”   “哎,那就好。”   石毅抚了抚胸膛,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最近微雨放出的那些消息来找你算账来了,只是聊新书就好。”   “对了。”石毅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最近那档什么《秘密推理》向咱出版社递了个邀请,魏主编好像有意让你去,他跟你说这事了吗?”   ——   “我并不认为我有一定要参加的理由。”   “是吗,那么外面那个小编辑的去留想必你也不在意。”   “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编,但是或许在人事部那边还是有些权力的。”   “时老师,我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面容斯文,脸上甚至带了笑意:“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   ——   石毅伸出手在时矜面前挥了挥:“小祖宗?”   时矜掀起眼皮,应了一声:“嗯,说了。”   “怎样,你打算去吗?”石毅挠了挠头:“不过那个节目好像挺耗时间的,而且其他嘉宾都是明星,我估计应该不太好相处......”   他看了看一身冷淡的时矜,眉头皱了皱:“我觉得你还是不去的好,我听说很多明星会耍大牌的,指不定你被他们欺负了还没地方说。”   “没关系。”时矜重新垂下眸子,向外走去,清淡的嗓音从前方飘来:“我答应了。”   行至拐角。   阵阵浓郁的咖啡香气飘散。   时矜突然便想起了他的房东。   郁辞似乎是个咖啡重度爱好者。   只要他在家,那馥郁的咖啡香气便会悠悠的从二楼飘散下来,再慢悠悠的晃悠到时矜鼻端。   不过,似乎从上次吃饭以后,二楼的咖啡香气便再也没有传下来过。   是不在家么? 第23章   皮鞋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过拐角,编辑部工作区展现在眼前。   偌大的工作区摆着十数个工位,每个位置上的人几乎都在埋头敲着键盘。   石毅加快几步,从座位上拿起一本书递给时矜:“正好,这是《沉寂》的样书,一直说要给你拿去也没去,这次你来了就顺便给你吧。”   时矜接过书,视线在书页上短暂停留:“谢谢。”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石毅笑着摆了摆手,催促时矜:“你不是还有事吗,有事就先走吧,在这儿耽误了不好。”   这小祖宗要是再不走,汤圆那小花痴就得扑上来了。   他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他背后几乎凝成实质的汤圆的目光了。   还是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   “好。”   行至大门时,一个女人正巧从门外推门而入。   时矜的目光略过女人的衣服,认出她是刚刚在走廊伸出腿挡路的人,于是朝着她微微点头。   矜贵疏淡的黑衣青年擦肩而过。   巧巧眨巴两下眼睛,默默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远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她跺了跺脚,压低嗓音尖叫一声:“太帅了太帅了,这么帅的帅哥绝对是受啊!”   不知何时摸到她身边的汤圆探出个脑袋,圆圆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不,我绝对他得是攻,你看他这身高这身材,绝对是攻!”   巧巧怒:“肯定是受。”   汤圆不甘示弱:“绝对是攻!”   两个女人双手叉腰,怒视对方,谁也不服气。   一旁路过的一个男同事翻了个白眼:“人家不能喜欢女人吗?”   “不能!”两个耽美部的王牌美女编辑异口同声,瞬间站到了同一战线:“我磕的CP必须是真的!”   默默偷听的石毅抽了抽嘴角,还是没忍住:“哪来的CP给你们磕。”   巧巧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这不还没找到吗?但是只有时黔老师一个也不影响我磕CP!”   汤圆用力的点了点头:“对!而且我觉得魏主编似乎就挺合适的。”   “魏主编?”石毅差点笑出声来,他脑补了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寒颤:“魏主编一看就不喜欢男生吧,他那样子,应该喜欢那种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不不不。”巧巧伸出食指摇了摇:“以我多年的耽美编辑从业经验,我敢打赌,魏主编一定是,而且绝对是攻。”   “倒是时黔老师。”巧巧说着叹了口气:“目前看来,时黔老师似乎没什么下凡的迹象。”   “不下凡不好吗?”   石毅不太理解巧巧的想法:“这么个大帅哥,你就没有一点占为己有的想法?”   别说女生了,有时候他看着时矜那张脸,都会不可抑制的产生一点想法。   得亏他是钢铁直男,否则......   想到那后果,石毅抖了抖身子,甩掉自己冒出的鸡皮疙瘩。   汤圆白了他一眼,圆圆的脸蛋苹果似的:“帅哥帅到了一定境界是会让你没有占有欲的,这种时候你就只会想看他和其他帅哥美女站在一起的养眼画面。”   石毅假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懂了。”   其实没懂,但不影响他点头。   不然这两姑奶奶能就这事掰扯到下班。   果然,看到他点头之后,两个女人默契的放过了他,肩并肩靠一块嘀咕去了。   石毅松了口气,摇了摇头:“祸水啊。”   而被他称作祸水的时矜,被自己的妹妹电话召唤,此刻正在赶往春城设计学院的路上。   春城设计学院,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设计类院校。   因此,在得知他的目的地的时候,搭载他的计程车司机就一脸羡慕的打开了话头。   “你去春城设计学院啊,你有朋友在那边上学吗?”   “噢,妹妹啊,你这妹妹了不起哎,我家女儿也是学艺术的,今年高考的,说是也想考这所学校,可惜分数不够,没考上。”   “你妹妹学的什么专业啊?噢,服装设计啊,这个有前途,设计衣服好啊,我听说设计师随便设计一套都好几万呢......”   或许是计程车司机向来健谈,又或者是他遇到的这个正巧是个开朗的性子。   总之,时矜下车的时候,耳边似乎都一直环绕着司机的大嗓门。   在告别了恋恋不舍的司机师傅之后,时矜难得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垂着头整理了下被司机师傅轰炸的有些混乱的大脑,撑开黑伞。   “哥!”   少女欢快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挥舞着翅膀的小鸟,清脆而欢乐。   时矜抬头看去。   设计学院象征着自由和随性的流线型大门前,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笑容灿烂,眉眼里都是澄然的欢喜,她朝着时矜摆了摆手:“我在这里!”   时矜向她走去。   身姿欣长的青年撑着伞,面容沉静,黑色衬衫的衣摆一角随意的掖入腰间,露出笔挺的长腿。   哪怕是在帅哥美女频出的设计学院,也是一副格外引人瞩目的画面。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时间的急性子可等不来。   她在原地等了两秒,见时矜仍在慢慢走着,索性步子一迈,一路踩着碎步奔到时矜身边:“哥,你这走的也太慢了吧。”   时矜瞧她一眼:“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电话里只说要他来一趟设计学院,并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   “哎,哥你忘了吗?”   时间眼珠子转了转:“咱这不是不是约好了今天要去看王妈的吗?”   时矜掀了掀眼皮:“那是下午三点,而现在......”   他抬起手腕,目光扫过表面:“上午十一点。”   时间瞪大眼,表情无辜:“我们可以提前吃个饭呀,吃完饭再去刚刚好!”   黑衣青年目光平静的盯着她。   “好吧。”时间的肩一垮,表情无奈:“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但是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想着提前叫你来吃饭的,只不过稍微隐瞒了那么一丢丢情况。”   时间小心翼翼的比出一个小手指:“就那么一丢丢。”   时矜移开了视线,目光淡淡:“嗯。”   就一个字。   熟知自家哥哥每一个小习惯的时间眉心一跳:“那个啥,我现在交代你会原谅我吗?”   时矜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说。”   时间对了对手指,视线左右乱飘:“其实吧,就,就是我出国进修的事情。”   “我,我在选进修国家的时候,选了A国。”   时矜猛地停住脚步。   时间不敢去看哥哥的表情,她咬咬牙,闭着眼飞快的解释:“今年进修的名额不多,跟我同期的有好几个优秀的学长学姐,在我之前就已经选定了进修院校。”   “轮到我的时候,能选择的就只剩下A国和R国的名额了,但是我的风格跟R国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只能选择A国,我不是......”   时矜闭上眼睛。   妹妹的声音在耳边焦急的解释,渐渐地,那声音像是罩了一层浓雾,忽远忽近,忽近忽远,最后与另一道声音重合。   “小矜,我和你爸爸要去A国,你在家要照顾好妹妹。”   “有事就跟王妈说,妹妹交给你了。”   “小矜,妈妈知道你很懂事。”   “小矜......”   “哥哥,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哥哥,我要妈妈。”   “哥哥......”   “哥?”时间的声音穿破浓雾,带着焦急:“哥,你怎么了?” 第24章   时矜睁开眼,眼底有些恍惚。   时间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哥,你的脸色好苍白,你没事吧?”   时矜摇了摇头,目光恢复清明:“没事。”   他转过头,视线停留在时间的脸上。   半晌,时矜开口:“时间。”   他的语气平静,只有脸色白的吓人:“已经决定了就去吧。”   时矜松开紧握的掌心,长时间血液不通导致掌心的皮肉泛着青白。   他撑着伞,精致的眉眼笼罩在阴影下,只唇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东西准备好了吗?”   时间不知为何有些低落:“哥......”   时矜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琥珀色的眸子带了些温和:“在A国要好好照顾自己。”   时间这才笑开了:“那当然,我在照顾人这方面可擅长了,要不是学校要求必须住宿,我跟你住一块,能把你养到一百八十斤!”   “不过说真的。”时间上下打量两眼,不太满意:“哥,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   “好。”时矜敛下情绪,对着时间弯了弯唇:“带我逛逛你的学校吧。”   时间学着电视上看来的样子,将胸口拍的啪啪响:“走,这我地盘,我带你逛。”   时间选择先带自家哥哥去广场逛两圈。   设计学院为了更好的彰显学校自由浪漫的特征,在刚进校门的地方建了一片广场。   广场边是青石板铺设的人行道,隔几米就有一张石板椅,以供学生写生或者休息。   广场的中央,是雪白的白鸽悠闲的散步,肥肥的野猫懒散的躺着。   有人走过,白鸽便挥舞着翅膀飞上天空,雪白的翅膀舒展开来,铺满了蔚蓝的天幕。   猫咪则懒懒的甩动下尾巴,眯着眼睛继续发呆。   广场的另一头,几对情侣拿着鸽食正在喂鸟。   不远处的石板道上,一个学生架起画板,神色专注的观察着飞舞的白鸽。   时间刚走到广场边缘,注意力就被远处的一对情侣吸引。   那个人,怎么有点像......   只是到底距离太远,看的不太清楚。   她眯着眼打量两眼,索性作罢。   时间转过头,笑眯眯的给时矜介绍:“哥,这是我们的白鸽广场,听说这里至少有两百只鸽子呢。”   “还有那边,那边的椅子最适合用来写生,我有时候做作业没有灵感的时候,就会去那边坐着发会呆。”   “对了,那边那个雕像你看见了么,那边的小树林比较隐秘,是学校里约会的圣地,不过到了晚上九点,就会有保安大叔来赶人。”   说到这,时间捂嘴笑了下:“我跟阿澈之前也经常去那边约会,有次也被保安大叔抓到了哈哈哈。”   时矜侧目:“阿澈?”   “噢,对。”时间这才想起了似的的:“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他的名字,一直都是男朋友男朋友这样叫的。”   向来大方的少女此刻羞红了脸,她伸手托住自己的脸蛋,只露出一对大大的眼睛:“阿澈就是我男朋友,全名叫沈西澈。”   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少女谈及男友时,眼底满是羞涩中带着甜蜜的情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时矜若有所思。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时矜脚边,小小的黑豆眼好奇似的打量来人。   时矜于是垂下眼与它对视。   鸽子歪了歪脑袋,两只嫩黄的爪子试探性的往前迈。   时间跑去买了包鸽食,蹲下身子。   鸽食被放在掌心,鸽子一改刚刚的犹豫,迈着两只爪子飞快的跑了过来。   时间笑着抬头:“你看,它们就是一群小吃货,一看到吃就啥也不记得了。”   “我还给它们都起了名字呢。”   时间伸手摸摸了正在埋头啃食的鸽子:“像这只鸽子头顶这边有一根呆毛,我就叫它小呆毛,它是不是很可爱?”   将最后一点鸽食洒在地上,时间站起身:“可惜出国就见不到它们了。”   时矜抿了抿唇:“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的机票。”时间对着哥哥笑笑:“所以啊,哥你这段时间不要老是在家里写书了,也抽点时间陪陪你亲爱的妹妹。”   “我这一出国,咱们可就半年见不到面了。”   “哎,还有王妈妈,王妈妈到时候肯定会很想我。”   时间眨巴两下眼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不然咱现在就过去吧,顺便在王妈妈那边蹭个饭,我都好久没吃过她做的菜了。”   说做就做。   时间打开手机,摁下号码。   接到时间电话的时候,王妈正在将熬好的绿豆沙放进冰箱。   听到时间说要早些过来,王妈笑眯了眼:“你们早些来最好,早点来陪陪王妈妈。”   听着话筒对面时间亲昵的撒娇声,她笑的格外开心:“行行行,你们快些来。”   电话挂断。王妈走进厨房转悠两圈,又打开冰箱看了几眼。   “菜倒是都有,水果好像没什么了。”王妈翻了翻冰箱,原地转悠两圈:“不行,我得去买点水果。”   她翻出钱包,没等休息一下,就径直出了门。   隔壁的邻居正巧抱着孙儿出来,见到王妈便招呼了一声:“王妈,你这是去哪儿啊。”   抱在怀里的女孩乖巧的叫了声人:“王奶奶中午好。”   “哎,甜甜中午好。”王妈笑眯眯的给小姑娘塞了块糖,这才回答邻居的话:“今天小矜和囡囡要过来,我出去买个西瓜回来。”   “小矜和囡囡要回来啊。”邻居也跟着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是啊,家里什么菜都有,就差点水果。”王妈摸了摸甜甜的小脸蛋,笑眯眯的:“待会王妈回来给你带西瓜好不好呀。”   小姑娘眼前一亮:“谢谢王妈!”   “嘿,你这姑娘。”邻居轻轻掐了把小姑娘的脸蛋:“你真不害臊。”   王妈也笑:“小姑娘嘛,胆子大点的好,我家囡囡小时候也这样,现在可活泼了。”   “行了不说了啊,咱赶明儿再聊。”王妈脚步匆匆的下楼:“我得赶紧去市场,路口那家西瓜就中午这会儿才出摊。”   “行勒。”   王妈捏着钱包,正寻思着除了西瓜还要买点啥,电梯就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她走出电梯,眼皮刚抬,脸上就笑开了花:“哎哟囡囡来了,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啊。”   “王妈妈!”时间扑上来搂住王妈:“这不是想你了吗,所以我和哥哥开着飞机就来了。”   王妈搂着时间笑骂一句:“你这丫头,这嘴皮子从小到大就利索。”   时间退出王妈的怀抱,笑嘻嘻的挽着她的手臂:“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刚打算去买点水果回来,想着待会给你们切,哎,对了。”王妈探出脑袋看了看电梯外面:“小矜呢?小矜没来吗?”   话音刚落,黑衣青年就从拐角处转出。   时矜弯了弯唇,向来清冷的眼里染了笑意:“王妈,我在这里。”   上了岁数的人总是会不自觉的絮絮叨叨,王妈也不例外。   在回家的路上,她一边握住一只手,爬上了皱纹的脸上笑意深深,一会儿问时间上学的情况,一会儿又叮嘱时矜要注意吃饭。   这种带着爱意的絮叨直到进了屋子才停下。   屁股才挨到沙发,王妈又坐不住了:“我给你们去倒杯水。”   时矜拦下了王妈起身的动作:“王妈,我去吧。”   时间也跟着搂住了王妈的手臂,亲昵的挨着她:“就是,让哥哥去吧,我们又不是来做客的,回家了哪能让您忙前忙后呢。”   回家这两个字眼触到了王妈内心的柔软,她兀的红了眼眶,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时间的:“对,你们这是回家来了。”   王妈是一个人住,因而也懒得去弄什么饮水机,只在茶水厅装了个水壶,想要喝水了,就插上水壶。   时矜在柜子里找出杯子和水壶,插上电。   水壶嗡嗡的运作着,时矜将洗好的杯子放到托盘上,目光安静的开始发呆。   不一会儿,水壶啪嗒一声的跳下了键。   他回过神来,拿起水壶正要倒水,视线就被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相框吸引。 第25章   相框里是一副儿童画的蜡笔画。   画里最显眼的是一张大圆桌,桌上用蜡笔画了几团不明物品。   桌旁挽着手的男女笑意浅浅,坐在他们身侧的小男孩正伸手探向桌子,另一侧婴儿椅上,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含着手指流口水,她身旁,穿着围裙的女人笑容温柔。   画纸显然是有了些年份,边缘的部位已经被岁月侵染,变得有些发黄。   只是主人显然很在意这幅蜡笔画,悉心装裱,并将它挂在入门就能看见的茶水间墙上。   时矜的目光在画上略过,快的像是不曾停留。   掀起的眼皮垂下,他提起水壶。   沸腾的开水泄入水杯,强劲的冲击力下,几滴水珠从杯中弹出,四溅的水滴乱蹦,在冷白色的指尖留下几点红痕。   时矜似无所觉。   他安静的将水倒满,端着托盘走出茶水厅。   客厅里,时间笑着回答王妈的话:“您别担心,我成绩可好了,导师前两天才夸了我的设计有天赋,我还拿到了进修名额呢。”   说到这,时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王妈妈,我还没跟您说,我过段时间就要出国去进修了,大概得半年才回来。”   “进修好啊。”王妈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柔:“进修能学到很多东西呢,你要好好学,争取回来的时候做个大设计师。”   时间抬了抬下巴,故作骄傲:“那当然,等我回来了,我就是大设计师!”   “而且我想好了。”时间将目光转向从茶水厅出来的时矜身上,捂嘴笑了下:“等我学成了,我第一个要做的,就是给哥哥准备婚礼的礼服!”   王妈笑着点了点时间的额心:“你啊。”   时间笑嘻嘻的给王妈敲了个核桃:“王妈妈,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进修?”   王妈挑了挑眉毛,她看了眼一脸乖巧的时间,顺着她的话问:“那我们家囡囡是要去哪里进修呀?”   时间笑眯眯的将剥好的核桃仁递给王妈:“我是去A国进修。”   “啪嗒——”   核桃仁从掌边划过,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妈的手一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时矜。   时矜平静的将托盘放到桌上。   时间有些担心的看着王妈的脸色:“王妈妈,您怎么了?”   以前一直念叨着A国的是王妈妈啊,怎么这次听到她要去A国,反应这么大?   王妈从桌上拿起水杯,滚烫的杯壁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下来:“没,没事。”   “这件事,你哥哥也知道吧?”   她捧着杯子,问着时间,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时矜那看。   “知道。”回话的是时矜。   他敛着眼皮,语气平静:“我同意了。”   王妈抿着水的动作一顿,她有些惊喜:“小矜,你原谅——”   “王妈。”   时矜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平静的声音里带了冷意:“医生说了,您的情绪不宜过于激动。”   搭在杯壁的手指蜷缩两下,王妈呐呐的点了点头:“好。”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时间:“囡囡啊,我煮了绿豆汤,就放在厨房,你去帮我端一下好吗?”   时间应了一声,起身进了厨房。   时间的身影刚消失在厨房,王妈就忍不住开口了:“小矜,你原谅你爸妈了吗?”   时矜平静的看着她:“王妈,我的父母,在17年前不幸遭遇空难,已经丧生了。”   “既然没有父母,又谈何原谅。”   王妈红了眼眶:“小矜,你别这样,你爸妈他们,他们也不是......”   后面的话她也说不口了。   不是什么?   不是故意抛弃两个孩子,相携着出国寻找自由?   不是故意一走了之,这么多年来只有银行汇款而无半个电话?   王妈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时矜松开捏得发白的指尖:“王妈。”   青年挺直的脊背如不屈的青竹,纤瘦而坚定。   他的嗓音很平静,如无波无澜的死水,似乎连风吹过,都无法带起任何波澜:“他们早在17年前就已经死了。”   滚烫的泪珠突地滑出了眼眶,王妈手忙脚乱的擦了擦泪:“好,王妈不逼你。”   “只是......”她看了眼厨房的位置:“囡囡这次去A国,很有可能会遇到他们。”   时父时母是学艺术的,天性追求浪漫自由的两人当初抛下孩子出国,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在各国游历时能找到他们所追寻的艺术。   后来兜兜转转,二人才在A国定居下来。   这次时间要去A国进修长达半年,在小的骑车就能绕上一圈的A国,时间会与他们碰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时父时母离开的时候时间还小,尚不记事,因而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早早丧生。   虽说她没有不记事时的记忆,但家里的照片还是有时父时母的合影,若是此次在A国遇到他们......   王妈有些担忧的看着时矜:“你打算怎么跟囡囡说?”   “什么怎么说?”时间端着绿豆汤从厨房出来,听到自己的小名,有些好奇的探了探脑袋:“你们在说我吗?”   “对啊。”王妈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在说你出国,我们能准备些什么。”   “害。”时间将绿豆汤摆到桌上:“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到那边再买就是。”   时间自己也端了碗绿豆汤:“我打算轻装出行,随便带点衣服就差不多了。”   熬得软烂的绿豆汤被放在冰箱里冰镇过,一口下去,暑意便消了大半。   时间才刚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就听到自家哥哥疏淡的嗓音:“有些淡了。”   “淡了吗?”时间又喝了一口:“还行啊,我觉得挺甜的。”   不过自家哥哥噬甜的事她也知道。   时间放下碗:“那我去厨房给你拿白糖。”   少女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厨房。   时矜收回视线:“王妈,我没有阻止时间追寻梦想的资格。”   “至于后面的事。”   时矜抿了口冰凉的绿豆汤,漆黑的长睫垂下,遮挡了他眼底的神色:“她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第26章   大概是白日里想起了一些旧事,晚上时矜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变小了,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房子里,周围是白茫茫的墙,看不到颜色也听不见声音。   房间是安静的,空气似乎也是稀薄的,难以描述的窒息感掐着他的喉咙,将仅存的空气剥夺。   他知道自己很难受,视线有了重影,大脑也开始嗡鸣。   他梦见雪白的白墙上出现了一扇玻璃门。玻璃门的那端是彩色的世界,一对璧人相依着站在门外。   他们还是那么的年轻,斯文的男人搂着美艳的女人站在门外。   女人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额心的红痣红的耀眼,描画的红唇微张,似乎在说话。   透明的玻璃门阻隔了声音的传播,空茫的白色空间里依旧是一片安静。   时矜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迈着步子跑向门口,又看着他徒劳的拍打着上锁的门。   门外的男女含笑伫立。   某一瞬间,时矜似乎能透过玻璃门的阻隔,听到门外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像是云朵样的棉花,轻易的就能让人溺毙在里面。   “小矜,爸爸妈妈要走了。”   “小矜,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小矜,要......”   后面的话变得模糊,逐渐听不大清,极度缺氧的大脑一片混沌,连带着胃部都开始抽搐起来。   他会死。   时矜迷乱的大脑清晰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咚——”   突来的响声将缠绕在四周的浓雾惊扰,白茫茫的雾气剧烈的抖动起来。   时矜猛地睁开眼,触目所及的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房间里一片死寂,清晰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胃部的抽搐剧烈起来,时矜捂着肚子转了个身,蜷缩在床脚。   一阵一阵抽搐的疼痛中,冷汗瞬间侵袭了额角,他闭上眼,等待着这阵抽搐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胃部的抽痛逐渐减弱,时矜松开了紧咬的牙关,鼻尖的呼吸微弱。   他缓了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被冷汗浸湿的手脚一片冰冷,时矜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穿上,打开房门。   刚刚声音传来的位置是玄关。   听到他开门的声响,小黑从玄关处跑了过来,亲昵的绕着他的裤腿打转。   楼梯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鞋柜旁站了起来:“抱歉,吵到你了吗?”   “没。”   时矜拢了拢外套,解释了一句:“我出来找水。”   “哦,好。”黑影应了一声,将手伸到电灯开关上:“那我开灯吧。”   “啪——”   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郁辞眯了眯眼,待双眼适应了光线后才朝着时矜看去。   这一看,他微微愣住。   时矜似无所觉,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瓣,问:“你在找什么?”   柔软的发梢被汗水沾湿在苍白的脸上,未被外套掩住的脖颈脆弱而苍白,欣长的身形笼在宽大的外套下,愈发显出他的单薄。   他这室友......是不是又瘦了?   这样想着,郁辞也就问了:“室友,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时矜微楞。   郁辞倒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的意思,他上下打量时矜两眼,啧了一声:“也就才半个月没见,你就瘦了一圈,你这是打算羽化成仙?”   小黑适时的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郁辞看了小黑一眼,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小祖宗。”   小黑无辜的歪了歪脑袋,软软的嗓音撒娇似的:“喵——”   郁辞于是认命的继续弯腰去够掉进柜子里掉的玩具。   接近六月,春城的夜晚也染上了白日的暑气。   没折腾几下,汗水便浸湿了脊背,郁辞抹了把额上的汗,无奈的看了眼端坐着的小黑:“你可真会挑人。”   这一晚上也没见它去找时矜,他才回来,这小祖宗就一路跟上跟下的喵喵叫,引着他来这柜子这给它捡玩具。   净心疼它主人去了。   “咚。”   一杯温水被放到柜子上方。   郁辞抬头看了一眼,也没客气,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温度适宜的温水顺着喉咙划入胃部,渴是解了,就是这汗也冒的更多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目光扫向时矜,眉梢扬起:“室友,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他这穿着衬衫直冒汗,对面那人却套了件外套。这从头到脚的,也就露出了一张冷白色的脸,像个生怕别人看了身子的小媳妇。   郁辞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他轻笑一声,漂亮的桃花眼微眯。   时矜拢了拢外套,摇头:“还行。”   他低着头抿了口滚烫的热水,这才觉得冰冷的手脚稍微暖了起来。   郁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他将刚刚捡出来的毛绒球上下抛了抛,在小黑急的要伸爪子来够时才将玩具丢了出去。   一道黑影刷的一下朝着毛绒球跑去,将毛绒球扑到地下。   毛绒球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小黑叼了起来。   它歪了歪脑袋,几步跳上沙发,将毛绒球放在时矜旁边,黄澄澄的大眼睛眨巴两下。   胃部的抽痛在热水的熨烫下好转起来,时矜松开压在腹部的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小黑执着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背,试图让主人陪自己玩耍。   时矜弯了弯嘴角,捡起小球轻轻扔了出去。   小黑“咻”的一声蹿了出去,几步追上毛绒球,又叼着球跳回到时矜身旁。   就这样一来一回的玩了几轮,小黑总算是叼着毛绒球躺回了窝里,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动。   时矜将手里的空杯子放回桌上,这才发现楼梯口的郁辞不知何时上了楼。   他将两个杯子清洗后放回消毒柜,走到阳台。   阳台上原先放着几张椅子,只是他搬来以后就将椅子搬到了客房,因而此刻偌大的阳台空荡荡的。   时矜拢了拢外套,在阳台角落坐下。   深夜的春城一片漆黑,唯有不远处的酒吧街亮着光,五彩的光影彰显著春城热闹的夜生活。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夜景了。   依稀记得,多年前那对夫妻,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头顶漆黑的夜幕,拉着行李箱相携着走出家门。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可今日见了王妈,才知道自己没有。   夜色寂寂,凉风习习。   安静下来的胃部又开始叫嚣,空荡的胃部一阵阵反酸,抽搐的疼痛由内而外侵袭着他的大脑,硕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浸湿了额心艳丽的红痣。   时矜曲起双腿,将苍白色的脸藏进腿间,脊背弓起的弧度脆弱而靡颓。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响。   时矜用手死死按住胃部,借以缓解那不断加深的疼痛。   手机的震动声执着不断的响起,细微的嗡鸣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兴许是按压的方式起了效果,抽痛的胃部逐渐缓和,等痛感彻底消失,时矜松开咬的发白的唇瓣,接通电话。   “喂。”   “哥。”   时间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你能来接我吗?。”   时矜捏着手机的指尖一紧。   ——   “哗——”   水流从花洒中喷泄而出,打破了一室安静。   时矜试了试水温,将花洒关上,看向门外:“水温正好。”   时间靠在浴室门口,眼眶还是红的,却对着时矜笑了笑,故作轻松:“哥哥你真好。”   时矜的视线从妹妹带笑的嘴角划过,垂下眼:“不想笑就别笑。”   时间嘴角一僵,强撑着的笑坠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湿漉漉的:“哥,我好难受。”   相恋多年的男友出轨室友,这种狗血剧情她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时矜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温和:“洗个澡睡一觉吧。”   “好。”   时间洗澡的时候,时矜将客房收拾出来,又把自己房间里被汗浸湿的床单被套换下。   洗衣机运作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抿了抿唇,将时间的行李箱拉进客房。   小黑睁着一双亮黄色的眼睛看着这边,见时矜从客房出来,叼着毛绒球走上前。   时矜绕开小黑,去客厅拿手机。   只是手机解锁后,他翻了几下通讯录,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没存郁辞的联系方式。   时矜凝了凝眉。   浴室传来时间的呼喊,他从沉思中回神,将找出的新睡衣透过门缝塞给时间:“衣服是新的,你穿上之后就去客房睡觉吧,衣服我待会晒。”   时间应了一声:“衣服我洗好了挂衣架上了,待会哥你直接晾就行。”   “行。”   早些时候出的汗已经干透,贴身的睡衣粘腻的粘在身上,时矜皱了皱眉,索性也去洗了个澡。   温热的热水浇在身上,洗去了周身的粘腻。   考虑到时间或许会不太适应,时矜没有洗太久,只草草洗去汗水便出了浴室。   客房的门被关上,里面一片安静。   时矜抿了抿唇,上前敲了敲门:“时间?”   时间含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怎么了?哥。”   语调正常,情绪似乎还算平静。   时矜放下心来:“晚安。”   “晚安。”   ——   郁辞是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爬下床,拿起床头的杯子走出去接水。   饮水机咕嘟两声,原本微弱的水声彻底停了。   郁辞看着堪堪铺满杯底的水,不耐的啧了一声:“这水怎么没了。”   楼下传来细微的洗衣机运作声,他胡乱的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拎着水杯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猜猜辞哥会在阳台看到什么——   明天的章节留评掉落小彩虹-小可爱们伸出你们的爪爪! 第27章   ◇   郁辞下楼的动静引起了小黑的注意, 黑色的小猫蹲坐在楼梯口,乖巧安静的样子, 可人极了。   他弯腰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走进厨房。   厨房的饮水机还是满的,郁辞装了满满一杯凉水,身子往流理台上一靠, 一边喝水,视线一边漫不经心的四处轻晃。   “嗯?”   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 他看见了阳台上的人影。   身姿欣长的青年站在黑暗里,低眉垂眸, 专注的做着手上的事。   郁辞眯着眼打量半晌,突地挑了挑眉, 语气有些古怪:“......大半夜的灯也不开,黑灯瞎火的晒衣服?”   将水杯里的水喝完,他顺手将杯子放在流理台上, 向着阳台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 青年手中的衣架也在微弱的月光下显露出来。   郁辞视线微顿, 原本漫不经心的步子骤停。   阳台上的青年似有所觉,侧目向这边看来。   客厅一片漆黑, 唯有沙发上的小黑猫甩了甩尾巴。   时矜顿了顿,回过头去。   客厅的大型雕塑装饰后, 郁辞松开屏住的呼吸, 眼底的惊色翻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   女士内衣?   ——   “哥?”时间伸手在时矜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呢?”   “嗯?”时矜回过神来:“没什么。”   他将买来的早餐放到桌上, 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吃早餐吧。”   时间乐颠颠的在桌前坐下, 眼巴巴的等着哥哥给自己分早餐:“哪个是我的呀?”   时矜将早餐推到她面前, 看着她欢快的脸, 目光安静。   直到时间面前的粥见了底,时矜才开口:“说说吧,昨晚什么情况。”   时间扒拉碗底的动作一顿,她垂下眼,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没啥,就是遇到了渣男而已。”   “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她抬起脸笑了笑,如果不看那泛红的眼眶,确实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我自己能解决,你别担心。”   时矜垂了垂眸子,半晌。   “对不起。”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你瞎说什么呢哥。”时间眨巴两下眼睛,笑开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自己眼瞎。”   “好了别说我的事了。”她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哥,你不是跟人合租的吗?怎么没见到你室友?他出去了吗?”   时矜看了眼玄关的位置,应声:“嗯,应该是。”   “唉,可惜了。”时间砸吧两下嘴,一脸遗憾:“我听许潜说,你那室友是个大帅哥呢,原本还想在出国之前见上一面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拿起一根油条:“哥你吃吗?”   时矜摇头,于是时间自己抱着油条开啃。   油炸的香味混合着粥软糯的气息萦绕在桌边,一片安静中,桌边的手机震了起来。   时间将嗓子里的油条咽了下去:“哥,你的电话。”   时矜从厨房走出,视线扫过屏幕上的备注,眉心微蹙。   他将水杯放到时间面前,顶着时间好奇的目光,伸手将手机静音:“没事。”   时间好奇的探探脑袋:“哥,你主编的电话哎,你怎么不接?”   时矜坦然的回视:“没什么重要的事,晚些再回复也行。”   “哦。”时间啃完最后一口油条,喝了口水:“哥,你待会送我回一趟梨苑呗,我之前把东西落那儿了,我去拿一下,待会我要带着出国。”   梨苑是时矜名下的一套房产,只是他买来以后因为灵感需要四处搬家,这房子就放在那了,只有时间会在周末偶尔回去住住。   “好。”时矜点了点头,突然从时间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待会?”   时间跑到阳台去收衣服,听到时矜的问话,她点了点头,声音隔着阳台的玻璃门远远传来:“对,我昨晚改签了机票,下午的机票出国。”   她将收下的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里,又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这才看向时矜,笑了笑:“本来之前是想多留一段时间陪陪你和王妈妈,但是国外我暂住的寄宿家庭那边出了些状况,我得提前过去联系处理一下,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时矜眉心微动,还没开口,桌上的手机就又震了震,   这回不是电话,是微信。   【魏】:不接电话?   【魏】:《秘密推理》的录制时间定下了,就在下周五。   【魏】: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顿饭?咱们聊一下这档节目。   【魏】:别装看不见,记得回复。   ——   时间眼尖的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有些惊讶:“哥,你要去录综艺呀?”   时矜将手机塞进口袋,嗯了一声:“出版社那边要求的。”   时间换好鞋在门口等他:“听着似乎挺有意思,到时候开播了我可要守着节目看哈哈哈。”   时矜抿了抿唇:“没什么意思的。”   “那我可不管,这可是我哥第一次上电视呢。”   “对了,待会咱在外面一起吃个饭呗?正好当做给我送行吧。”   “我想吃那家苏州菜,一直没机会呢。”   ——   时间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叽叽喳喳的,像只欢快的小鸟。   时矜勾了勾唇,眉心舒展开来。   路过玄关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眼楼梯。   二楼一片安静。   漆黑的长睫垂下,时矜抿了抿唇,将门关上。   看来他的室友先生确实出门了。   ……   而郁.室友先生.辞此刻正坐在一家装饰精美的茶楼,享受着美人娇声软语的......念叨。   “阿辞,你看看你顾伯伯都抱第二个孙子了,再看看.....阿辞?阿辞?”   钟灵扬了扬眉,看着眼前走神的儿子,索性将杯子用力一放:“郁辞!”   瓷杯落在红木桌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郁辞回过神来,目光看向自家母上大人:“嗯?怎么了,妈?”   钟灵垮了脸,一张保养得体的娃娃脸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此时这装模作样的皱了眉,倒还真显露出几分委屈的意味:“阿辞大了,连妈妈讲话不耐烦听了。”   郁辞可不吃她这一套:“您别搁这跟我唱戏了,我爸不在这儿,您这演的没人看。”   钟灵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收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刚刚那副豪门贵妇的端庄模样:“阿辞啊——”   郁辞冷漠脸:“在呢,您说。”   “你说说,妈妈这么些年对你好不好?”   又开始了。   郁辞叹了口气,无奈的配合着自家母上:“好,好极了。”   钟灵满意了,她点点头,继续说:“那你觉得,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报答你慈祥和蔼,为你奉献了美好青春的美丽母亲?”   “好了。”郁辞这回是真的演不下去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您直接说目的吧,这回是想要什么?珠宝还是首饰?又或者是您看上了什么摆件?”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上的是前段时间拍卖的那套茶具吧,那我可弄不来,这进了人家私人博物馆的东西可不好出来。”   钟灵板着张娃娃脸,故作严肃:“瞎说什么呢,你妈我是这种人吗?”   郁辞睨她一眼,没接话。   钟灵果然撑不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咳,那个啥,我这也不算什么要求吧,就是吃个饭的事......”   “你那顾伯伯前段时间不是抱了二孙子吗,我前天去参加了他二孙子的满月宴,就跟你顾阿姨聊了两句,刚好聊到了她女儿轻怡刚从国外回来......”   郁辞眉心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亲爱的母亲大人就开了口。   “我跟你顾阿姨聊的投机,就想着你们两个小的应该年纪也差不多,一起约出来吃个饭也是好的。”   郁辞将杯子往桌上一丢,起身就要走人,未料刚一转头,目光就对上了卡座旁的站定的两人。   他扯了扯嘴角,打了声招呼:“顾阿姨。”   顾盼哎了一声,一双眸子在郁辞身上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几年不见,郁小子你这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了啊,钟灵,你这可真是有福气了。”   “哪里哪里。”钟灵笑眯眯的站起身:“哟,这是轻怡吧,真漂亮呀。”   顾盼捂着嘴笑:“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女儿,顾轻怡。”   钟灵笑眯眯的让出自己的座位:“轻怡啊,我是你郁伯母,那个是你郁伯伯的儿子,叫郁辞。”   她亲昵的拉着顾轻怡的手臂,将人送到卡坐上:“你们两个年轻人年纪差不多,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我们两个老的就不参合了,正好去逛逛街。”   顾盼也笑着点点头。   于是两个女人挥一挥衣袖,留下餐桌前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   郁辞无语了一瞬,他揉了揉紧绷的眉心,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桌子对面衣着素雅的美人笑容端庄,眉眼温婉,细眉长眼,显然是很传统的江南美人。   可惜郁辞并没有什么欣赏美人的兴趣。   他松开抚着眉心的手,开门见山:“顾小姐,我这次并不是......”   “我知道。”顾轻怡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温和的眼看着他:“实不相瞒,我这次也是被骗来的。”   少女的嗓音轻柔,带着清浅的笑意:“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只是陪我妈出来逛街的。”   “不过我对你很感兴趣。”顾轻怡笑了笑:“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吗?”   郁辞喝了口水:“你随意。”   “郁辞,久闻大名。”顾轻怡勾了勾唇,笑意盈盈:“我回国前就听到过你的名声,当时想着有机会或许能见上一面,却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么快。”   郁辞摸了摸鼻子,没接话。   他能有什么好的名声,无非就是说他不务正业,放着家里的公司不去,非要自己出来开什么酒吧之类的。   这话他起初还会在意一下,想着要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看,后来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总归他爸妈也支持,酒吧挣的钱也是进他的袋子,旁人说什么就由他们去吧。   顾轻怡看出了他对这个话题的排斥,转了话题:“我说的直接些吧,今天这算是一个相亲吧。”   她端着咖啡喝了口,抬眸浅笑,语气温和:“郁辞,我看上你了。”   郁辞皱了皱眉,拒绝:“我近期没有婚姻计划。”   顾轻怡微楞:“我们可以先交往试试,我们两家条件相当,如果最后成了,想必双方父母都会很满意,如果没成,当朋友也是好的。”   郁辞挑了挑眉,并不买账:“顾小姐,是这样的,我这个人比较怕麻烦,对于爱情这种事,我个人更倾向于一步到位,也就是奔着婚姻去的,恋爱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所以,顾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轻怡思考片刻,点头:“直接结婚也可以,但是婚礼酒席这些仪式必须得有。”   郁辞:......   得,这位比他还不靠谱。   他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胸:“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有钱,长得好,家世知根知底,门当户对。”顾轻怡微笑:“很完美的交往对象,不是吗?”   “确实。”郁辞挑了挑眉,坐直身子:“只是很可惜,我不是顾小姐的良人。”   “我喜欢男人。”   ——   “噗哈哈哈。”   网吧门口,许潜捧着肚子笑的人仰马翻:“哈哈哈不是吧,辞哥,牛还是你牛哈哈哈。”   郁辞穿着他五颜六色的大花裤衩摊在椅子上,一张出色的脸被书挡在后面,任由许潜笑的天崩地裂,他也没挪动一下屁股。   许潜笑够了,一屁股坐到郁辞隔壁,揉了揉笑僵的腮帮子,问:“辞哥,你真是这样说的吗?”   郁辞举著书不作声,许潜于是逮着他一个劲的追着问:“再说说呗,后面怎么了?您被咱太后娘娘急召回宫待了大半天,应该不止就发生了这一件事吧?”   郁辞被他烦的紧了,索性将书一放,双手环胸,眉梢一挑:“来,你问,我给你一次性解答了。”   “咳咳。”许潜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那么第一个问题,辞哥,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郁辞睨他一眼:“你小子欠扁是不?”   许潜笑嘻嘻的,丝毫不惧:“您还真别说,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怀疑过。”   顶着郁辞骤然变得危险的视线,许潜咧了咧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就没见你红鸾星动过,你说你这周边也不缺女人啊,怎么就没点心动的,这不是不正常吗?”   郁辞勾了勾唇,反问道:“怎么?就不许我清心寡欲?”   “哪能啊。”许潜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就您这血气方刚的,不是偷偷藏了人就是对女人压根不感兴趣,就这两,您选一个吧。”   郁辞扬眉:“那你就当做我藏了人吧。”   “当做?那就是没有呗。”许潜抓住了他话里的字眼,一锤定音。   他瞄了郁辞两眼,突然神秘兮兮的探过头来:“辞哥,要不您还是直接说吧,您要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也没事,咱帮你找小鲜肉。”   “滚。”郁辞顺手抄起桌上的书丢进许潜怀里:“小鲜肉,我还老腊肉呢。”   许潜一把接住抛来的书,笑的贱兮兮的:“哟,原来辞哥您好这一口呀,喜欢老腊肉,口味挺重的嘛。”   郁辞挑了挑眉,干脆顺着他的话:“行,那找老腊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找不到满意的你就别回来了。”   许潜的眉毛飞的老高,挤眉弄眼的:“所以辞哥你真的是......?”   一道黑色的身影莫名出现在了脑海。   郁辞拧了拧眉,撇开那道身影,干脆的否认:“不是。”   只是这话一落,他略微顿了顿,莫名的补上了一句:“至少目前为止不是。”   许潜一脸的将信将疑。   郁辞睨他一眼,眉尾上扬:“怎么?不信?”   “所谓的情情爱爱纠纠缠缠。”他将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干脆的往躺椅上一靠,语气懒散:“听着就无趣。”   许潜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是你还没遇到你想要的那个人。”   郁辞眉梢一挑:“听你这话,你小子春心萌动了?”   许潜闹了个大红脸,他挠了挠头,扭捏两下,最后还是大方的说了出来:“对,就是你那室友的妹妹。”   郁辞敲着椅子把手的指尖微顿:“妹妹?”   昨天夜里在阳台见到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直被压制在脑海深处的某个念头突然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暴涨。   他啧了一声,垂下眼睑,掩下了眼底涌现的烦躁:“那天夜里酒吧门口见到的那个?”   “啊?”许潜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否认:“不,不是,你应该没见过,她跟时矜长得不怎么像,除了都有颗痣,单看外貌倒还真看不出是兄妹。”   “不过说来也神奇,明明都是一家子,酒吧的妹妹长得跟时矜那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知道他有俩妹妹,我非得把时矜认成她。”   郁辞摩挲了下耳垂,若有所思:“两个妹妹......”   许潜眨巴两下眼睛,没打扰他辞哥的思考。   他在桌上翻了翻,又打开抽屉瞅瞅,试图找出点吃的,正翻找着呢,就听见他辞哥有些迟疑的声音。   “你说......”   这话说了个开头就没声了,许潜哎了一下,将脑袋从抽屉里□□:“您说,我听着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郁辞摸了摸鼻子:“你发现一个男人半夜偷偷摸摸的晾衣服,还是晾的女士内衣......”   “他一个人住?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郁辞移开视线,下意识否认了这个问题:“没吧。”   应该是......没有吧?   “害,那简单。”许潜蹬着腿,屁股一抬就坐上了桌子:“一个人住,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晾女士内衣,这种情况......”   简单的做了个总结,许潜笑:“要么是女装大佬,要么是男装大佬,就这两种可能。”   郁辞眉心微皱,他啧了一声,对许潜这明显是卖关子的行为异常不爽:“展开说。”   “女装大佬就是男生喜欢穿女装,男装大佬就是女生喜欢穿男装。”   许潜飞快的用最简单粗暴的语言概括了一下二者的区别,然后开始发问:“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   “平时穿过女装吗?”   “......不知道”   “职业呢?”   “......”似乎是小说作家?   但是如果说了,那许潜就应该能猜到他问的是时矜。   所以郁辞果断的开口:“不清楚。”   许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在某个瞬间忽然恍然大悟:“辞哥,你说的该不会是时矜吧?你怀疑他是女的?”   郁辞否认的飞快:“不是。”   许潜压根没在意他的回答,反而一脸严肃的摸起了下巴:“你还别说,你这个怀疑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他是女生的话,那就能解释两个妹妹为什么一个长得一点也不像,另一个却几乎一模一样,感情酒吧门口的那个美女就是本人吧!?”   “不,不对。”说着说着他又甩了甩头:“也有可能他是喜欢女装,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呢?”   自己叽里咕噜嘀咕了一大堆,许潜混乱了,他抬头盯着郁辞,征求认同:“辞哥,你觉得呢?”   郁辞面无表情的斜他一眼:“我说了不是他。”   许潜张了张嘴,还要再说,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挠了挠脑袋,伸手从抽屉里捞出一部手机,看清屏幕的片刻,他眨了眨眼,看向郁辞:“辞哥,太后娘娘的电话。”   郁辞眉心一跳:“别接。”   条件反射快过大脑的许潜举着显示通话中的手机,一脸无措的看着他:“辞哥......这,我不是故意的。”   郁辞按住自己抽疼的太阳穴,闭了闭眼。   深呼吸两秒,他睁开眼,接过电话:“喂,妈。”   钟灵声音从话筒对面传来,分明是甜蜜的嗓音,在郁辞耳朵里却不亚于催命的死神:“阿辞啊,你去机场了吗?”   “机场?”   钟灵显然十分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早上压根没听她讲话。   但是没关系,作为一个温柔贴心的母亲,她有义务提醒自家健忘的儿子。   “你思思妹妹下午的飞机,你早上答应了我要去接机。”钟灵笑的温柔:“下午两点,你记得去啊。”   “哎,等等。”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郁辞拧着眉梢将手机丢回桌面,身子一靠,双目一闭,显然是一副就要这样睡过去的模样。   刚刚默默在旁边偷听的许潜探出个脑袋:“辞哥,现在一点二十分了。”   这儿到机场开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再算上一些路上可能会耽误的时间......   他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您不打算去吗?”   前台有人敲了敲桌子。   “老板,开台机子。”   “来了。”   许潜应了一声,熟练地操作电脑给顾客开机:“开多久?”   “前面直走右拐26号机,有额外需要在平台上下单就成。”   等忙完这一阵,许潜扯了扯领口,转身。   “这大中午的人怎么突然......”出口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许潜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躺椅,默默闭上了嘴。   得,看来这是去了。   ——   “哥,等你这本书出来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时间兴致勃勃的看着时矜,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我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题材的小说值得你穿两次女装。”   时矜伸手扯了扯帽檐:“没有下次了。”   剧情的设定里,这是林一最后一次利用女装完成任务。   大毒枭已经怀疑他了,为了更好的迷惑大毒枭,林一决定以退为进,在大毒枭交易的紧要关头,借着与大毒枭闹矛盾的由头,提出要离开大毒枭身边去散心。   他这种主动避开信息获取点的行为果然打散了大毒枭的些许怀疑,为了表示弥补,大毒枭特意亲自前往机场送机。   但是在机场的时候,穿着女装跟在大毒枭身边的林一却在机场遇到了他执行秘密任务之前认识的一位战友......   时矜对这段剧情久久没下笔,就是没办法正确把握林一在当时的情绪。   因此,出门前,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拿出了被放在柜子深处的黑色长裙。   “别呀,多穿几次也没什么关系啊。”时间拖着行李箱一脸兴奋:“你这样穿多好看啊,你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呢。”   时矜不自在的将宽大的帽檐往下又扯了点,压低声音:“时间,我是男人。”   上次是晚上,灯光昏暗,多少能掩饰些许尴尬,但现在是大白天的......   他抿了抿唇,睫毛垂下,掩下了眼底的窘迫。   “我知道呀,你是我哥。”时间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试图卖萌:“但这不妨碍我喜欢看你穿裙子嘛。”   “哎我看见取票台了。”时间将行李箱往旁边一放,人就冲了出去:“哎,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取个登机牌哈。”   时矜抿了抿唇,将还没出口的话咽回喉间。   他捡起被时间随意丢在地上的行李箱,坐到一旁的空位上,垂眼构思着脑海的剧情。   某个片刻,身前笼下一片阴影。   时矜抬头。   站在身前的男人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他清了清嗓子,又理了理领带,将手机递到时矜面前,嗓音低沉:“小姐,加个微信?”   时矜:......   那男人只当他没听见,于是又走前两步,浓黑的两条眉毛朝着他扬了扬,加大声音:“小姐?”   此时正值中午,偌大的休息区旅客不多,大多都在安静的休息。   因而,男人加大的嗓门就显得格外响亮,几乎瞬间就将周围的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郁辞被耳边的动静吵醒,他胡乱的捋了把散乱的碎发,抬手看了看时间。   两点二十。   郁辞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刚刚动静传来的方向。   唔,看起来是个求偶现场。   他挑了挑眉,视线慢悠悠的略过。   两秒后,他将目光移了回来。   黑发纤瘦的黑裙美人坐在角落,宽大的礼帽帽檐遮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瓣淡色的唇。   似乎是面前的人说了些什么,她微微抬着头,露出冷白的半张侧脸,浅色的唇瓣微张,说话间,隐约能看见齿关开合间不经意露出的绯色舌尖。   柔软的长发蜿蜒着贴在他的脖颈处,发丝间隐约露出几缕冷白,呼吸间,黑色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角锁骨的轮廓。   毫无疑问,这是个美人。   就是这美人......   似乎跟他那室友很像啊。   郁辞拧了拧眉,正欲上前。   “郁辞!”   身后女声响起的同时,一只手精准无比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拦截了他前进的步伐。   郁辞啧了一声,回头挣开臂上的手,再转头时,刚刚长椅上的黑裙美人却已不见踪影。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情绪,转身训斥来人:“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喂喂,航班延误也不能怪我,你这可不能把脾气发我身上。”   钟思思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你亲爱的表妹好不容易回国,你第一句话不是欢迎而是教训,你说说这合适吗?”   郁辞斜她一眼,接过她的行李箱:“你这次回来干嘛?”   钟思思吭哧吭哧的跟在后面,闻言头也不抬:“录节目啊。”   “我最近新创办了一档综艺节目,砸了一大笔钱进去,现在节目差不多要开始录制了,我可不得到现场去盯着?”   郁辞收回在休息室梭巡的目光,随口问道:“什么节目?”   “《秘密推理》,一档真人秀类的推理节目。”   钟思思突然眨了眨眼,一脸讨好:“表哥,我这还差一个嘉宾,要不你抽抽空,来帮我串个场呗?”   郁辞毫不留情的拒绝:“不去。”   钟思思了解自家表哥的性子,他说了不去,那她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本身就没报什么希望的钟思思耸了耸肩,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我听说你那酒吧街现在可繁华了,什么时候带我去玩一玩?”   这话没得到回应,钟思思撇了撇嘴,只以为郁辞这是不乐意带她玩。   她抬起头,正想说话,就看见自家表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   钟思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   嗯?女厕所?   她的嘴角抽搐一下,不淡定了:“郁辞,你想干什么?”   莫非在她出国的这些日子,她英俊潇洒的表哥已经被社会毒打,成功进化成了一个变态?   不合适吧?   正胡乱猜测着,钟思思就看见她英俊潇洒的表哥转过身来,那张帅的出众的俊脸怼到她面前,剑眉一扬——   “思思。”   果然,帅哥叫出来的名字就是好听。   哪怕这帅哥是她表哥,也不耽误她花痴一会。   钟思思美滋滋的应了一声:“在呢,叫我干啥?”   “你帮我进女厕所看一眼。”   哗啦——   这是钟思思脸上表情破碎的声音。   她伸手掏了掏耳朵,提高声音:“你叫我去干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帮我进女厕所看一眼。”   顶着钟思思一脸看变态的眼神,郁辞的反应很是坦然:“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想让你帮我确认一下。”   “噢?”钟思思来了兴致:“心上人?”   郁辞微顿:“不是。”   迟疑了,有戏!   钟思思眼珠子转了一圈:“那她是你什么人?”   “......”   沉默是个什么意思?   钟思思眨了眨眼,正想开口,就听到她表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钟思思,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帮!怎么不帮!”钟思思应得坦然:“不过咱们坐在外面等就行了,倒也不需要闯进厕所里面去吧?”   她指了指厕所不远处的一排长椅:“我们坐在那边等你朋友出来就好。”   “哥,他们在外面坐下了。”   时间探出头看了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人:“那个男的就是你的室友吗?”   时矜关上水龙头,从墙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水,简单应了声:“嗯。”   “许潜说的果然没错,你这室友确实是个大帅哥啊。”时间感慨一声,将脑袋缩了回来,看向自家哥哥:“那我们怎么办,就在这边等他走吗?”   她挠了挠头,有些苦恼:“不过这里不太安全,他一过来就能看见我们。”   他们现在正站在男女厕之间的洗手台前,借着洗手台前的墙壁遮掩着身影,一旦有人要去厕所,就能看见站在中间的他们。   “或者哥你把衣服换了吧?”时间拍了拍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咱不是准备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吗?”   时矜扫了眼一旁的行李箱,垂下眼。   出门的时候他准备了一套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以备回程时替换,如果没有发生刚刚的事,他原本就打算现在换掉衣服的。   只是......   他抿了抿唇,偏了偏头,似乎透过墙壁看到了外面坐着的郁辞。   刚刚郁辞看到了他,而且从他现在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对他产生了怀疑。   加上之前酒吧那次的偶遇,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想必郁辞之后会一直有所怀疑。   只是酒吧那次他用妹妹的借口蒙混过去,那这次呢?   是直截了当的摊牌自己是为了灵感而穿上女装,还是将错就错坐实妹妹的这个身份?   他垂着眼思考两秒,做了决定。   “不换了。”时矜抬眼,目光平淡的转身:“待会记得叫我二姐。” 第28章   时间愣了两秒, 旋即眼前一亮,步子一转跟上时矜:“二姐, 你走慢点。”   绕过洗手池前的墙壁, 时矜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人。   他按下波动的情绪,目光平静的划过前方,拉着行李箱, 步伐平静而闲适。   时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一边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一边悄声跟时矜说话:“二姐,他好像跟上来了。”   时矜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垂下眼应了一声:“嗯。”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时矜的左臂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热意。   他停下脚步, 低垂的目光顺着拦在身前的手臂看向来人。   男人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被风打的凌乱的碎发随意的散在额上,露出男人张扬的眉眼, 向来懒散的桃花眼敛去了往日的随意, 像是山谷间不拘于世的风, 却又如夜幕下漆黑如墨却映照点点星河的海。   除去昨天夜里短短的照面,半个月未见的时间, 似乎让这个男人的容色更艳了几分。   时矜握着行李箱的指尖微合,他抿了抿唇, 用平静的目光表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   在他观察着郁辞的时候, 郁辞也在仔细的看着他。   不同于刚刚在休息室时隔着一段距离的视角,离得近了, 郁辞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摄人心魂的气息。   精致疏淡的眉眼一半笼罩在宽大礼帽铺下的阴影之中, 眸色平静如夜, 纤薄的唇瓣微抿。   郁辞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 却分明感受到他身上那仿如雪色微融的山间弯月的寂静与清冷。   在这种气息下,郁辞微微退开一步:“抱歉。”   时矜平静的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就要绕开他。   郁辞在退出那一步之后就清醒过来了,指尖揉捏两下,他再次拦住时矜:“冒昧打扰,但是我想确认一下,请问你......认识时矜吗?”   男人的视线如火焰般灼热,肆意而探究的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要将他脸上的伪装一寸一寸的融化。   时矜垂下眼,漆黑的长睫遮掩了眼底的神色,他尽量用与自己原本声线不同的声音回答:“认识。”   时间将自家哥哥往后一拉,自己插入两人之间站定:“这位帅哥,男女授受不亲,麻烦你站的离我二姐远一点。”   她抬起头,目光非常坦然的直视郁辞:“就算你认识我大哥,但那也不是你搭讪我二姐的理由!”   郁辞早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后退了两步,闻言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兄妹二人额心如出一辙的红痣上短暂停留:“所以,你们是时矜的妹妹?”   “是。”这次开口的是时矜,他眉心微动,语气平静:“我与大哥是双胞胎,长相相似,想必这位先生是因为这个才前来询问。”   “的确。”郁辞挑了挑眉,痛快的承认:“我刚刚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你大哥。”   若是忽略郁辞紧盯他的眼神,他可能会真的以为郁辞打消了怀疑。   时矜抿了抿唇,回答:“我和大哥确实长相相似,看错了也不奇怪。”   看到了熟悉的小动作,郁辞眯了眯眼,眼神若有所思:“方便问一下你的职业吗?”   时矜抬头,用眼神表达疑问。   郁辞勾了勾唇,像是随意问问:“我看你跟你大哥一样,都挺高的。”   时矜握着行李箱的手一紧。   大脑飞速旋转一圈,时矜抬起眼,目光平静的对上郁辞:“或许是家族遗传。”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站着的时间:“......家族遗传?”   身高1.59米但从来都声称自己1.6米的时间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她双手叉腰:“......喂喂喂,你看我干什么?我大哥和二姐是双胞胎,身高差不多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啊......”郁辞将视线转回时矜身上,刚想开口:“那......”   “郁辞!”   钟思思扶着腰,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才一站定,顾不上喘气,她双手一叉就开始吐槽:“你自己数数今天把我走丢几次,仗着自己腿长就走的飞快,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小姑告状!”   时间看她一脸菜色,于是好心上前扶她一把。   “谢谢你啊姐妹。”钟思思软绵绵的靠在时间身上,柔柔弱弱的眼神刚摆出来,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时矜。   她刷的一下瞪大了眼,刚刚的柔弱一扫而空,几步蹭蹭的就走到时矜面前:“这位小姐姐,有没有兴趣参加综艺节目啊,很简单的,就是去吃吃饭喝喝咖啡再睡一觉,酬劳这些都好说的......”   郁辞眉心一跳:“钟思思。”   钟思思对他的警告听而不闻,自顾自的从包里掏出名片:“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综艺节目?虽然是个新节目,但你也许听过,叫《秘密推理》......”   时矜垂着的睫毛微动,他抬了抬眼:“......《秘密推理》?”   “对啊对啊。”钟思思走近几步,乐颠颠的:“看来你听过,那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的嘉宾阵容?除了有推理届的几个明星作者,还有当红流量小花,影帝视帝,唱跳歌手......”   她噼里啪啦的介绍了一大堆之后,目光殷切的盯着时矜:“怎么样,小姐姐,要不要考虑一下呀,我们现在就差一个嘉宾,你来刚刚好。”   时矜婉拒:“抱歉,时间不太合适。”   “咦。”钟思思眨了两下眼睛,在几人的注视下奇怪的看着时矜:“小姐姐你的声音好像有点......”   这刚过一茬又来一茬。   时间的心提了起来,她连忙走前两步试图救场:“我二姐前两天有点感冒,声音哑了,见谅见谅。”   “不愧是美人,声音哑了也那么好听。”钟思思笑眯眯的夸赞一句,突然从包里掏出手机,伸到了时矜面前:“小姐姐,方便加个微信吗?”   时矜:......   时间:......   郁辞:......   ——   “怎么样?还得是我吧?”钟思思一脸得意的举着手机在郁辞面前晃悠:“叫声钟姐来听听,我就把微信给你。”   郁辞扫她一眼,没说话。   他将安全带系好,踩下油门。   跑车的嗡鸣声在马路上响起,在跑车强烈的推背感中,钟思思死死的抱紧安全带,一脸狰狞:“开慢点开慢点,老娘晕车。”   郁辞踩下刹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道路中央的交通指示灯亮着刺目的红光,钟思思晕头转向的靠在靠背上,偏了偏头,迷蒙的双眼对上郁辞的。   郁辞对着她勾了勾唇,没说话,眼底的意思却表现的再明显不过。   钟思思将手机向他丢了过去,有气无力:“给你,自己翻。”   郁辞眉梢一挑,接住手机:“谢了。”   钟思思缓了一会,瞄了眼红灯60秒的倒计时,朝着郁辞凑了过去,看着他操作手机,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你这样追人不行的,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郁辞点下好友申请的发送键,将手机丢回钟思思的怀里,看着头顶的绿灯,启动车子,这回的速度倒是正常了。   “谁说我是在追人了?”   正常行驶的车速让钟思思舒服了不少,她松开抱紧安全带的手,闻言瞥了郁辞一眼:“你就嘴硬吧,还说不是追人,你那眼珠子都差不多要挂人家身上了。”   “不过你的眼光确实不错。”钟思思想到刚刚那个美人,摸了摸下巴:“我记得刚刚听你们说,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她哥哥叫什么来着?”钟思思歪着脑袋想了想:“时,时什么?”   跑车驶入别墅区,在一栋装饰豪华的别墅前停下。   “时矜。”郁辞将车熄火,开门下车:“他叫时矜。”   钟思思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叨了好几遍,终于一拍手:“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我节目的嘉宾吗?”   郁辞进门的动作一顿,他转过头,眉梢微动:“节目嘉宾?”   “对啊。”钟思思从他身边走过,顺手将自己的行李箱接过:“我那个《秘密推理》节目,他好像是新煤那边报上来的作者。”   “怎么?你跟他很熟?”   “室友。”   “噢,这样啊。”钟思思将行李箱往客厅一扔,人就已经躺进了沙发,她摸索着从口袋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小姑定的哪一家饭店来着?”   “当。”   玻璃杯底座接触到茶几,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钟思思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杯盛满温水的玻璃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   她向来能动口绝不动手的表哥!居然纡尊降贵给她倒水了??   “咳。”顶着钟思思见鬼似的目光,郁辞摸了摸鼻尖:“你那个节目是不是缺个人。”   “我刚好有时间。” 第29章   《秘密推理》的录制地点是春城郊区的一座别墅。   时矜是第一个抵达别墅的, 刚下车,他就被别墅前的工作人员领进了别墅, 安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因为不放心而跟来的石毅站在他身旁, 趁著录制还没开始,小声的叮嘱着事宜:“来之前我查了一下,这第一期的嘉宾除了微雨那边的人和一个神秘嘉宾, 其他的都是娱乐圈内的明星,架子可能多少大了点, 你要是受气了就忍一忍,录完这一期就结束了。”   “你要是有什么的需要的就直接问节目组, 如果没有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石毅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就差直接住下一起陪同录制了:“还有你的紫外线过敏,我刚刚跟节目组那边交代过了,他们说会注意的......”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过来打了声招呼:“时矜老师, 我们的录制准备开始了。”   石毅将剩下的嘱托咽回肚子里, 拍了拍时矜的肩膀:“那我先回去了, 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需要的记得打电话给我。”   在得到时矜肯定的回复以后,石毅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二个到达的是一个如今在电视上异常活跃的流量小花, 凭借着清纯可爱的外表,被封为“国民妹妹”的赵艺。   在她身后进门的则是当红的新生歌手杨越, 外表俊朗帅气, 背后背着把吉他,表情冷酷。   两人进门之后相继在沙发上落座。   刚一落座, 赵艺就热情的朝着时矜打了声招呼:“小哥哥你好呀, 我是赵艺, 你叫什么呀?”   时矜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我是时矜,笔名时黔。”   赵艺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你是作者呀,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以为你是我们圈内人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越突然抬起了头:“你是时黔?”   时矜看向他。   “.那个什么.....录制结束能帮我签个名吗?”外表冷酷的青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我是你的粉丝。”   作品被认可的愉悦让时矜弯了弯唇,他点点头,应下:“好。”   赵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一脸的八卦还没来得及问,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这次来的人有些多。   走在最前面的是最新一届金虎奖影帝陈磊,他身侧的是当红电视剧一姐万俪泉,走在最后的则是一个熟人。   穿着简单白色T恤的少年弯着唇,脸颊边两个酒窝深深,很是愉悦的样子。   像是感受到这边的视线,程可眨了眨眼,看了过来。   时矜垂下眼皮,避开他的目光。   陈磊和万俪泉相继入座,程可走在最后,目光在时矜坐的单人沙发上徘徊两下,半晌才有些遗憾的在他隔壁的沙发上坐下。   屁股刚一挨到沙发,程可就倾了半边身子过来。   他右手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矜,说话间右脸露出个酒窝:“时大哥,好巧哦,我们在这里也能遇见。”   时矜微微退开点距离,避开少年贴过来的身子:“录制要开始了。”   程可眨了眨眼:“可是......”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秘密推理》的录制现场,接下来我会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本期的背景。”   钟思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举着剧组的大喇叭,视线在坐着的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在看到时矜的时候眼睛一亮。   她又多看了两眼时矜,这才站在沙发前开始介绍录制情况。   “《秘密推理》的第一期录制将会持续两天,采用情景演绎扮演的模式,嘉宾切身扮演剧本中的人物,根据人物剧本进行剧情演绎。”   “大家先各自自我介绍一下吧。”   赵艺左右看了看,率先开口:“大家好,我叫赵艺,是一名演员。”   杨越抱着吉他言简意赅:“杨越,歌手。”   赵磊笑了笑,语气平和:“各位早上好,我是赵磊。”   万俪泉微笑着开口,“我是万俪泉,请多指教。”   程可弯了弯眼,白嫩的脸上带了笑,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我叫程可,是一名作者,笔名成谜。”   成谜?   时矜垂着的睫毛微动,他抬起眼,目光对上少年带笑的眼。   在看到程可的时候他就猜测他应该是微雨那边的作者,却没想到他就是成谜。   成谜是半年前横空出现的作者,第一本《午托拉斯谜案》在当年争议很大,业界褒贬不一。   时矜看过这本书,画风诡异,虽然逻辑线条奇特,但却从另一种视角对人物和剧情进行了塑造,风格特殊,看得懂的人很喜欢,看不懂的人会这是在乱写。   时矜之前有听到过石毅说要去接触这位作者,后来成谜却不知怎么的签到了微雨旗下。   他后续出的两本书虽说没有如《午托拉斯谜案》那般大爆,但销量都闯进了年度悬疑榜单前十,   只是,相较于微雨的其他王牌的悬疑作者,成谜的名气并没有那么大,微雨这次选择让他来参加节目......   沉思间,有人轻轻碰了下他的左臂:“到你了。”   时矜从沉思中回神:“抱歉。”   “我是时矜,笔名时黔。”   钟思思见大家介绍完毕,于是拿着喇叭站到了摄影机后:“接下来节目开始录制,我会给大家介绍一下故事背景。”   说完,她对着执行导演摆了摆手,示意摄影机开机。   “故事背景设定在现代,A城首富林富豪将举办60岁的大寿宴会。宴会举办前夕,几位相熟的宾客提前一天抵达别墅,准备参加第二日的宴会。”   “这些剧本是这次大家需要扮演的角色。”钟思思指挥着工作人员推来一张大白板:“大家可以根据到场的顺序进行挑选。”   白板上贴着七张卡片,分别是:   【妻子,26岁,美艳的成熟女人。】   【律师,28岁,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女人。】   【管家,54岁,成熟温和的中年男人/女人。】   【家庭医生,30岁,温柔专业的青年男人/女人。】   【儿子,20岁,游戏人间的风流浪子。】   【保洁,23岁,身份成谜的家庭保洁。】   【歌手,28岁,擅长乐器的歌坛新星。】   万俪泉打量了一下白板上的角色,提出了疑问:“我们只有6个人,但是为什么有7个角色?”   “还有一个神秘嘉宾会在最后出场,剩下的那个角色就是他的。”   万俪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的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时矜身上:“你刚刚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吧,你先去挑。”   时矜的目光在白板上停留片刻,拿下一本剧本:“我选这个。”   赵艺探头看了眼他的剧本角色,点点头:“这个很适合你。”   “轮到你了。”万俪泉出声提醒她。   赵艺走到白板前,在家庭医生和保洁之间犹豫片刻,最后选了家庭医生。   接下来的选择都很顺利,除了万俪泉在选择前短暂的思考片刻,大家几乎都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要选的角色。   最终的角色是:   管家——影帝赵磊。   家庭医生——流量小花赵艺。   保姆——电视剧一姐万俪泉。   歌手——新生歌手杨越。   儿子——程可;   律师——时矜。   被剩下来的角色是妻子。   钟思思瞄了眼白板上剩下的剧本,努力憋住笑意:“请大家各自回房翻看剧本,并按照剧本时间进行行动。”   “注意,自己的剧本内容不得透露给其他人。”   “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或者情节可以隐瞒,除凶手以外,其余人不能撒谎。”   “当——”   客厅内的巨大钟表走到整点,沉闷的敲钟声从钟内传来。   几人各自散开。   时矜趁着这个时间简单观察了一下别墅的分布。   别墅一共三层,从上方俯视,呈现一个巨大的倒“U”型,U的开口处则是大门。   三楼是主人的居所,妻子房间在三楼。   二楼是客房,U字的底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则是书房,是林富豪处理工作事宜的地方。   书房两侧各自有三间房间。   书房的左侧是从远到近依次住着保洁,管家和律师,右侧是住着歌手,儿子和家庭医生。   时矜在房间里找出张纸,简单的画下了二楼的平面示意图。   他选的角色的是律师,平日里负责打理林富豪公司的资产,以及处理一些林富豪需要的法律事务。   巧合的是,在剧本里,他也是第一个抵达庄园的。   时矜翻看剧本,将剧本里重要的情节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咚咚——”   红木门被敲响。   时矜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下午2点55分。   演绎开始。   他合上剧本,起身开门。   大门打开,露出杨歌手的脸。   见他开门,杨歌手笑了笑:“时律师,方便聊一聊吗?”   时矜看了眼手机,拒绝:“抱歉,我是私人律师,不接私单。”   说完他就要关门。   “如果是关于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呢”   “吱——”即将合拢的红木门停下,半晌,门缝里露出半张冷白的脸:“今晚十一点,你来找我。”   “啪——”   红木门合上。   杨歌手盯着红木门上雕刻的花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片刻,转身离开。 第30章   门内。   时钟的指针准确的指到三点。   时矜将房内的文件拿上, 出门。   他的房间就在书房隔壁,距离不远。   下午3点03分。   时矜抵达书房门口。   书房内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他停下脚步, 依稀辨认出房内的声音似乎是林儿子的。   林儿子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语调很高,语速很快, 时矜只能依稀听到“钱,遗产, 私生子”这几个模糊的字眼。   下午3点10分;   书房的门被推开,程儿子一脸怒意的从房内出来, 见到时矜,他从鼻端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朝着左侧的房间离开。   时矜的目光在林儿子放在口袋的右手上短暂停留,半晌,推门进入书房。   书房内。   见到时矜, 林富豪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叹了口气:“时律师, 让你见笑了。”   时矜在他面前的座位上坐下,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林先生, 这是根据您的要求草拟的遗嘱文书,请您过目。”   林富豪又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 疲惫的目光扫过桌面的文件:“......都是钱惹的祸啊。”   时矜没说话, 林富豪休息了一会,就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纸张翻页的声音在书房响起, 林富豪专注的看着文件。   时矜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书房。   书房很大, 摆设却不多, 最显眼的就是他们现在坐着的这张桌子。   桌面上摆了个金雕的貔貅, 另一边放了个玉白的碗,碗里剩了一半的糖水,看着似乎是银耳羹。   桌角放了个小小的香薰炉,铜色的香薰炉中间插着支香,有淡淡的白烟飘散。   除此之外,墙边还放了个高两米宽一米的红木衣柜。   之所以是衣柜而不是书柜,是因为这红木柜子的表面雕了花,还在柜门上安了一面镜子,这显然不是书柜该有的配置。   而且......   双开的柜门间,一缕淡蓝色的布料露了出来。   “时律师。”   似乎是察觉到了时矜的视线,林富豪放下文件,开口:“关于这份遗嘱,我想再修改一些财产的分配问题。”   时矜收回打量的视线:“您请讲。”   林富豪似乎有些犹豫,捏着文件的手指动了几下:“......这些股份,帮我把其中一半......不,还是全部捐了吧,另外,我名下的这几套房产......”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富豪的话,林富豪皱了皱眉:“进。”   陈管家端着一杯水走进书房:“老爷,您该吃药了。”   林富豪接过他手上的水杯和药丸:“以往不是三点半么?今天的时间似乎提早了一些。”   陈管家站在林富豪身边看着他将药咽下,闻言他笑了笑,解释道:“明天就是老爷您的60大寿了,眼瞧着还有很多流程事宜还没布置,我就想着早些给您送药,送完我好继续去忙。”   林富豪将喝完了水的杯子递回给他,又捂着胸口咳了咳,半晌慢慢的叹出一口气:“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陈管家松开替他顺气的手,接过杯子:“老爷客气了。”   时矜注意到,陈管家无论是递药还是替林富豪顺气,都是用的左手。   林富豪没有再说太多,闭着眼睛挥了挥手。   陈管家会意,他朝着时矜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陷入了安静,只能听见林富豪略微粗重的喘气声。   浑浊而嘶哑的呼气声像是拉开了鼓风箱,听的人耳蜗生燥。   时矜不是个急躁的人,但在这种声音下,还是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   香炉的熏香燃了半截。   林富豪终于睁开了眼。   他捂着嘴闷闷的咳了两声:“咳,咳......时律师,你先回去吧,关于遗嘱的......事,我还得再想想。”   “好。”   出书房的时候,时矜在门口撞见了林家的家庭医生赵医生。   赵医生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医药箱,见时矜从书房出来,于是微微侧身给他让路。   二人点头示意。   擦身而过时,时矜眉梢微动。   赵医生的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香气。   他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房门关上的轻响。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屋内的动静,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时矜在原地站了片刻,回了房间。   按照剧本,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律师都是待在房内休息。   时矜在房内坐了片刻,拿出笔记本。   五点半的时候,陈管家前来敲门,招呼众人下楼用餐。   时矜是最后到达的。   餐厅里除了妻子,林家其余的人都在。   林富豪坐在主位,左侧依次是赵医生,程儿子和杨歌手。右侧的三个位置空着。   见到时矜下楼,林富豪招呼着他坐到右侧时第一个位置。   “明天就是我的六十大寿了,今晚大家就都坐下一起吃个饭吧。”林富豪笑了笑,又特别点出两个人:“陈管家,万保洁,你们也坐。”   陈管家于是在时矜右侧落座,站在一旁的万保洁则在林富豪的示意下坐在了右侧的最后一个位置。   就餐的位置与房间的分布完全相同。   佣人们安静有序的上着菜。   林富豪招呼着众人用餐,心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各位别客气,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尽管提。”   似乎是担心对坐在末端的杨歌手照顾不周,林富豪特意单独嘱托他:“别客气,需要什么随便提,就当做是自己家。”   杨歌手看他一眼,眼底神色有些莫名:“好。”   接下来便是安静的用餐时间。   趁着撤下前菜上着主菜的间隙,坐在陈管家对面的程儿子开了口:“爸,我下午跟您提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当——”   桌上的人都侧目看去。   万保洁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地下捡起刀叉,慌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富豪摆了摆手,示意佣人给她替换刀叉:“没事。”   站在一旁的佣人动作利索的处理着残局。   程儿子见林富豪似乎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又叫了一声:“爸!”   林富豪眼皮也没抬,只淡淡说了一句:“先吃饭。”   程儿子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最后到底还是安静下来。   林富豪的身体不太好,在饭局过半的时候就因身体抱恙先行离席。   负责林富豪健康的赵医生也跟着上了楼。   剩下的人继续安静的吃着饭。   在上甜品的时候,一个佣人不小心打碎了碟子。   一直沉默着的杨歌手突然开了口:“今天下午,我听到我斜对面的楼上似乎也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知时律师是否听到。”   “有。”时矜放下刀叉,补充了一些信息:“时间大概在四点半,位置就在我房间楼上。”   程儿子皱了皱眉:“那个位置是我母亲的房间。”   刚刚下楼入座的赵医生转头看他:“你说的是妻子?但是主卧不是在书房的上面吗?”   “她不是我母亲。”程儿子冷了脸,语气很差:“我只有一个母亲。”   时矜想起妻子身份卡上的年龄,了然。   陈管家下午的时候一直在客厅筹备,此时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停下刀叉,有些惊讶:“夫人的房间?”   陈管家抬头看了眼楼上,起身:“各位客人,抱歉,我要失陪一下。”   陈管家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杨歌手收回视线,目光在不经意略过万保洁时微顿。   他眯了眯眼,突然开口:“万保洁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万保洁啊了一声,似乎才从恍惚中回神。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有些慌乱的舔了舔嘴唇,没有回答杨歌手的话,而是站了起来,双手局促的在身前的围裙上揉了揉:“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卫生没搞。”   万保洁有些慌乱的背影匆匆离开。   饭桌上的几人对视一眼。   最后的甜品也已经撤席,在离席之前,从被林富豪训斥之后就没开过口的程儿子像是不经意般的说了一句:“杨歌手的长相似乎有些眼熟。”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他慢悠悠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不明:“......在哪里呢?”   杨歌手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转过脸,对着程儿子笑了笑:“程少爷说笑了,我是歌手,虽然不红,但偶尔还是会上一些节目的,想必程少爷是偶尔看到了有我的节目。”   沾了油污的纸巾被丢到桌上,程儿子笑了笑:“是么?”   “不过是不是也不重要。”他起身,视线轻飘飘的略过杨歌手的脸:“有些东西,只有名正言顺才能有资格拥有。”   “你说是吗?”   杨歌手咬紧牙关,脸色难看。   时矜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转,眉心微动。   他垂下眼皮,脑海自动构建出一副人物关系图。   时矜在杨歌手和程儿子之间画上一条线,思考片刻,又将林富豪与杨歌手用红线连上。   餐桌上只剩他一人。   时矜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下,起身。   回房之前,他绕路去了趟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站着两个人。   见时矜走来,程儿子和万保洁对视一眼,万保洁率先离开,程儿子则迎了上来:“时律师。”   作者有话说:   这个录制不会持续太长,主要推推剧情,顺便辞哥也会出来强势刷一下存在感,欢迎大家猜猜看(可能不用猜哈哈哈 第31章   没了其他人在场, 程可似乎脱离了剧本,他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挽上时矜的手臂, 却被时矜侧身避开。   少年白嫩的脸不甘心的鼓了鼓:“时大......”哥。   “咳。”负责跟拍程可的执行导演咳了一声, 提醒他。   程可看他一眼,不甘不愿的恢复到了程儿子的角色。   “时律师。”程儿子拦在他身前:“关于我父亲的遗嘱......”   “咔——”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赵医生走了出来。   她这次没穿白大褂, 而是穿了一条水杏色的连衣裙,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扣, 露出小半截雪白的锁骨。   头发也不像吃饭时束在脑后,而是卷成了柔顺的波浪披在身后。   见到门外的两人, 她似乎有些惊讶,眼神游移两下, 最后镇定的打了个招呼:“程少爷,时律师,你们来找林老爷吗?”   程少爷眯着眼睛盯了她半晌, 直把赵医生盯的手足无措, 他哼了一声, 目光看了眼楼上,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时律师是要进去吗?”赵医生挽了挽耳边垂落的头发, 笑的有些尴尬:“林老爷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时律师想找他的话, 不如晚点再来。”   时矜的视线越过她的肩看向书房。   书房的门没合拢, 留出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宽缝。   透过门缝,时矜看到林富豪低垂着头坐在桌前, 似乎在闭目养神, 而他中午看见的那座原本放在桌角的金雕貔貅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   “时律师?”赵医生移动脚步, 不经意般的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提高了点声音:“林老爷刚刚睡下了,咱们还是先各自回房,有事明天再说吧。”   时矜垂落眼皮,顺从的应了声:“好。”   回到房间的时候,时矜看了眼墙上的钟。   短粗的指针慢悠悠的转动到了数字7和8 之间,而较长的那根则落在了6的位置。   7点30分。   按照剧本,他的下一次行动是在晚上。   时矜拿出衣服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珠从花洒中洒落,熏腾的热气在浴室中上旋飘散,时矜闭上眼,脑海里整理着今天发现的细节。   某个瞬间,他睁开眼。   敲门声透过厚重的水幕和浴室门传入他的耳内,时矜皱了皱眉,关上水龙头。   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眉心微蹙。   7点50分,这个时间没有他的剧□□件发生。   那么门外的会是谁?   时矜抿了抿唇,上前开门。   房门打开,露出少年白嫩的脸蛋:“时大哥。”   程可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导演组配备的摄影师。   时矜看着他:“有事?”   程可歪了歪头,脸颊边露出一枚酒窝:“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他上前一步,在时矜关门之前挤进房内:“时大哥,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时矜眼皮微垂,索性松开握着门把的手,任由他走进房内。   程可左右打量着他的房间,神色好奇:“这个房间的装修跟我的好像哦。”   他摸了摸床边矮几上的装饰,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座位,少年满意的弯了弯眼,看向一旁的摄影师:“这位大哥,你能先出去吗?现在我和时大哥都不在录制时间哦。”   摄影师下意识看了眼时矜,在得到时矜的默认后,关上摄影机出了门。   时矜倒了杯水放到少年面前:“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可抬头看他,漆黑的眼一眨不眨:“时大哥,你为什么要搬家呀?”   “还有上次在宠物店,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花孔雀大叔是谁?”   时矜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被他话里的一个词吸引:“花孔雀大叔?”   程可点头:“就是上次在宠物店看到的那个,你不觉得他很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花孔雀吗?”   花孔雀?   时矜的脑海里兀然出现了男人张扬的眉眼。   唔......确实有点像。   时矜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些许笑意:“他是我室友。”   “室友?”程可的语气突然有些焦躁,他拧着眉头,声音也大了些:“你们住在一起吗?”   他抠了抠自己的指甲,情绪却没得到缓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急躁起来。   程可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开始啃自己的手指甲:“你们怎么可以住在一起呢?为什么要住在一起?不可以的......”   时矜皱了皱眉,刚想上前安抚,程可就抬起了头。   少年较常人大的黑色瞳仁盯着他,直勾勾的,扩张的瞳孔占据了眼睛的大半,乍一看,压根看不到眼白的存在。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时矜,表情隐隐透出股偏执:“你搬家是不是因为他?”   没等时矜回答,程可又上前一步,执着的追问:“你为什么要搬家?”   “是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两个人吗?你为什么——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少年的追问,钟思思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时矜老师,程可在你这里吗?”   “在。”时矜应了一声,视线盯着程可,没动。   钟思思松了口气:“你能开下门吗?我们这里有些事情要跟程可商量一下。”   程可歪了歪头,视线缓慢的从时矜身上移到房门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程可是谁?”   时矜语气冷静:“程可是你。”   “是我?”少年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对,程可是我。”   他松开被捏的半皱的衣角,目光左右看了看,最后定在房门上:“我听到好像有人敲门,时大哥,你不开门吗?”   少年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漆黑的瞳仁也恢复了水润的模样,看着又是那个阳光可爱的少年。   时矜眉心微松,转身去开门。   钟思思站在门口,看到屋内站着的程可,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程可,你先跟着导演下楼,微雨来了人找你。”   程可眨了两下眼睛,乖乖的哦了一声。   他弯腰拿起桌上的水杯,路过时矜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跟他道别:“时大哥,晚安。”   钟思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房间里也有水杯。”所以不至于把时矜房间里的带走吧?   程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抱着水杯径直出了门。   钟思思茫然的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又看向时矜,小心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时矜老师,打扰你休息了。”   时矜摇头:“没事。”   钟思思听着他这冷淡的嗓音,本就因为刚刚的慌乱而不太清醒的脑子彻底卡了壳。   她默默的眨了眨眼,试图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奇了怪了,明明在机场的时候她面对小姐姐时嘴皮子溜的起飞,但是站在这个跟小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哥面前,她就怵的慌呢?   钟思思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想不起来就算了吧,想起来再说。   这样想着,钟思思抬头:“那你好好休息,今晚的录制要辛苦你了。”   “麻烦稍等。”时矜叫住转身的钟思思:“我想请问一下......关于程可的情况。”   他抿了抿唇,神色认真:“节目组是否知情。”   “程可的情况?”钟思思脑瓜子转了一圈。   程可的情况?什么情况?他未成年的事吗?   想到微雨将程可带来时特意嘱咐的关于年龄的问题,钟思思觉得自己猜对了。   于是她坦然的点了点头:“知道啊。”   她看了眼时矜的表情,了然:“没事,你别担心,这事没关系。”   虽说现在电视节目对于未成年人的出镜有限制,但是程可已经十七了,而且还是微雨那边推来的明星作者,在出镜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再说了,这样又有名气又乖巧的的嘉宾可不好找,她倒不会因为年龄这一项就放弃他。   时矜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程可的情况没有他想象的严重。   坐到床上的时候,时矜突然就想起刚刚钟思思走之前神秘兮兮的跟他说的那句话。   她说今晚会有个惊喜出现。   惊喜......   “咚咚——”   房门再次被敲响,陈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律师,您在房间吗?”   时矜回神,起身开门:“在的。”   陈管家端着一碗糖水站在门外,见门打开,便将托盘递了过来:“老爷担心大家晚餐没吃饱,就吩咐我给大家送点宵夜。”   时矜接过瓷碗,礼貌道谢:“多谢。”   “不用客气。”陈管家笑了笑,细长的纹路爬上眼角,轻声提醒:“对了,时律师,待会麻烦您在十点之前不要开门。”   时矜看向他。   陈管家解释道:“别墅里每天九点到十点都是消毒时间,消毒用的药粉味道有些刺鼻,之前有客人不知道,打开房门出门取水,就被那味道呛的不停打喷嚏。”   “今天老爷正巧吩咐我给诸位送糖水,我就顺便提醒一下。”   “好,我会注意的。”   木门合上,陈管家的脸消失在红木门后。   时矜站在门边,没有立刻转身,于是注意到陈管家在关上门之后没有立马离开。   金属碰撞声在门外响了片刻,门外的脚步声响起,陈管家离开了。   时矜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每间房门外停留,说着与刚刚跟他说的一样的话,最后一路走到了位于楼梯尾端的陈歌手房间门口。   时矜尝试去听,可惜距离太远,听不到什么动静。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   九点。   时矜试着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锁已经从外面被锁上。   是刚刚陈管家锁的门。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   作者有话说:   下章辞哥“闪亮登场” 第32章   “咕——咕——”   窗外的鸟叫将他从沉思中惊喜, 时矜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他要出门的时间。   别墅的空调开的有些大, 阵阵凉意从头顶吹来。   时矜套了件外套, 走出房门。   走廊上一片安静,几间客房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似乎房间的主人早早就已经入睡。   时矜拢了拢外套, 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晚上十点半,律师的房门悄悄打开了, 一道人影左右看了看,迅速从门缝中闪出, 二楼一片安静,房门紧闭, 律师不敢多作停留,脚步匆匆的走向楼梯,他的身后, 一双眼睛正悄然凝视着他。】   这是剧本里的描述。   但既然是来推理破案, 时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能看到凶手的机会。   借着在楼梯转角转身的时间, 时矜看了眼身后的走廊。   长长的u型走廊一片安静,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地板上, 朱红色的房门关着,某一瞬间, 时矜觉得那六扇合上的房门, 就像六口棺门紧闭的棺材。   他垂下眼皮,视线不经意般的略过书房。   三楼格局跟二楼相似, 但是房间只有三间。   与二楼书房对应的位置是主卧, 是林富豪与妻子居住的地方。   主卧的右侧是林富豪的前妻, 已逝的程太太的房间,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间卧室没有重新装修,而是就此保留下来。   主卧的左侧,是一间空旷的佛堂。   佛堂平日里是上锁的,只是此刻留了条缝,正静静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律师看到佛堂留出的门缝,加快了脚步,他知道,佛堂里面,有人正在等他。】   佛堂是已逝的程夫人修建的。   程夫人平日里有礼佛的习惯,便在三楼辟出一块地用来搭设了佛堂。   只是自从陈夫人去世以后,林富豪和新来的夫人都不信这神佛的玩意,这佛堂便就此搁置下来。   除了每周一会上来打扫的万保洁,平日里这佛堂就再无其他人踏足。   而长居三楼的林富豪平日里更多的待在书房,因此,这鲜少有人上来的三楼佛堂,毫无疑问是一个最好的......   幽会场所。   时矜垂下眼皮,闪身从门缝中挤进佛堂。   佛堂里没有开灯,只有偌大的佛像前点上了两盏长明灯。   时矜将门合上,借着长明灯微弱的灯光打量着佛堂的布景。   佛堂很大,正对着门的位置摆了一尊巨大的金塑佛像,佛像的正对面摆着两个蒲团。   佛像的两侧是两根巨大的柱子,柱子上缠了明黄色的纱帘,柔顺的纱制布帘低低垂下,掩住了纱帘后的两个柜子。   柜子旁摆着几个架子,架子上则是燃香礼佛需要的其他器具。   时矜的目光在佛堂中简单略过,最后定在佛像左侧的蒲团上。   一个穿着红衣的背影姿态懒散的跪坐着。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头,露出半张容色艳丽的侧脸。   佛堂的光线不算明亮,暖黄色的灯光洒在那人的脸上,只是依稀看见他精致高挺的鼻梁,和那微微开合的唇瓣。   鸦黑色的短发柔顺的垂在颈后,几缕漆黑的碎发粘在脸侧,蹭过殷红色的唇瓣,便如那妖艳的红玫瑰上的尖刺,明知有负伤的可能,却仍控制不住想要摘取颜色的手。   【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是你的情人——林富豪的新任妻子,这个佛堂,便是你们每次偷情的秘密场所。】   剧本上的描述适时的在脑海冒了出来。   时矜动作微顿。   蒲团上的人起身。   殷红的睡袍袍尾顺着起身的幅度自然下垂,划过雪白色的小腿,最后落在线条流畅的腿肚。   时矜的目光顺着他起身的动作上移,目光微凝,有些探究。   这个身高......   他微微抬头,眉梢轻扬。   可没等他再仔细看清,那红色的身影便直直的向他飞扑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时矜只来得及将双手掌心朝前覆在身前,试图卸下一些冲力。   好在那人并没有要用身体将他压垮的意思,步子到了身前便慢了下来,最后轻柔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怀里的身躯并不如想象中的柔软,红色的睡袍下紧实的肌肉毫不掩饰的彰显著自己的存在感,更何况在他怀里那哪怕低下了脑袋弯了腰也依旧比他搞出半个头的身高......   时矜垂下眼皮,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熟悉的气息中开了口:“......郁辞。”   鼻端清冷的香气淡而不寡,郁辞情不自禁的将鼻子凑近了些,直到鼻端触碰到时矜微凉的脖颈,这才哼了一声:“阿时,你想我吗?”   这是剧本里的台词。   时矜短暂的思考两秒,决定配合着演完这场剧情。   他伸出右手在怀中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生涩:“想了。”   他性子冷淡,从小到大与人也不算亲近,更别说像这样亲密的互相搂着,又亲昵的说着情话。   时矜抿了抿唇,有些僵硬。   一旁负责跟拍时矜的摄影师欲言又止。   这,角色是不是反了,怎么现在看起来时矜老师更像妻子。   而相较于时矜的生涩,郁辞倒是兴致盎然。   他双手搭在时矜的肩上,像个大型玩偶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身形懒散,语带调侃:“所以呢?想我了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时矜向后仰了仰头,借以避开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意,只觉得自己的侧脸似乎也被熏蒸的发热:“......什么表示?”   “比如,亲我一下。”郁辞随口胡来,并不觉得时矜就真的会按他瞎说的来做。   可......   柔软的触感携着清冷的气息,如薄荷味的果冻,微凉而清淡的落在他的侧脸,一触即分。   “当——”   手中握着的道具不防之下掉到地上,玻璃接触到铺设了地毯的地面,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郁辞难得的愣了神。   “怎么了?”   清淡的嗓音像一汪凉泉,在炎热的盛夏直接兜头浇下,直叫人瞬间醒神。   郁辞回过神来,松开环在时矜脖子上的手,退开几步,偏了偏头,强装镇定:“没什么。”   时矜的视线在男人泛红的耳垂上一掠而过,垂下眼皮。   虽然是个意外......   不过,感觉似乎不错。   掩下了眼底莫名涌现的笑意,时矜脸色平静,态度坦然:“不是你说要我亲的吗?”   短暂的无措的过后,郁辞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脸侧似乎还残留着柔软微凉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顺着血液传到了心脏。   莫名的愉悦夹杂着些许烦躁在他的脑海里乱窜,郁辞的视线在青年淡色的唇瓣上停留片刻,没忍住,剑眉竖起,语气有些暴躁:“谁叫你亲你都亲吗?”   一旁的摄影师出声提醒:“咳。”   郁辞不耐的啧了一声,从地上捡起刚刚掉落的道具。   心底莫名的烦躁感让他完全没有按着人设继续演绎的心情,索性直接面无表情的背台词:“林富豪那个老不死的好像发现了我们的事,我们得把计划提前了。”   也好在佛堂的暖光遮掩了两人大半的表情,他脸上的烦躁在这光线下也恰好映衬上了台词的冷厉:“今天我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我之前见过,是他养在外面的贱人生的私生女。”   “我们今晚行动,正好可以将罪名安在那个私生女身上。”   男人的脸隐在长明灯光线无法辐射的地方,浓郁的暗色下,殷红的嘴角勾起:“这个药给你,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时矜接过那只装在玻璃器皿里的小小药剂,眉眼垂下,半晌。   “明白。”   ——   时矜推开房间的门,抬眼的瞬间脚步一顿。   房内的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单手托腮:“回来了?”   时矜将右手上的药剂放进口袋,顺手将门锁上:“嗯,半夜饿了,下楼去找了点吃的。”   杨歌手笑笑:“巧了,我也饿了,你找到了什么吃的?”   “没找到什么。”时矜走向他,左手在口袋中悄然握拳:“厨房收拾的很干净,只有冰箱里有点生肉。”   杨歌手谨慎的看向他的左手:“你手里拿了什么?”   “你说这个?”时矜将手从口袋里拿出,眼皮微抬:“薄荷糖,在客厅找到的,你要么?”   白皙的掌心中,两颗淡蓝色包装的糖果静静的躺着。   杨歌手提起的心微松,他笑了笑,伸手从时矜手里拿过一颗糖:“谢了。”   他将糖纸撕开,露出淡蓝色的糖果:“我晚上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时矜在他对面坐下,表情平静:“你说的什么事?我不太清楚。”   “吭——”   坚硬的糖果外壳与牙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杨歌手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让他改变了主意,他伸手挠了挠眉心:“时律师,你没必要跟我装傻。”   “你作为A大的高材生,完全有更好的前途,跑来林家别墅当一个小小的私人律师,你说说这图什么呢?”   时矜脸色平静,并不为所动:“林先生给我的酬劳足够高,我心满意足。”   时矜油盐不进,杨歌手彻底没了耐心。   他站起身,神情冷淡的看着时矜:“时律师,你如果甘愿眼睁睁看着害死你父亲的人在你面前,用着你父亲的钱活的万分滋润,那么你就继续装傻吧。”   “我再给你一晚上时间。”杨歌手起身出门,关门之前,他回过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下:“明早我会再来找你的。”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第33章   第二天清晨, 时矜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   他躺在床上,被猛然吵醒而混沌的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坐着缓了几秒, 待那股眩晕过后, 时矜掀开被子起身。   屋内的空调不知何时关上了,半夜的些许凉气早已散尽,屋内氤氲着闷热的气息。   时矜将窗户打开, 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的争先涌入。   窗外就是林家的花园,各色鲜花争相开放, 空气中是淡淡的花香。   他看了眼楼下,楼下狗窝前的那只大黑狗不知去了哪, 一只野猫蹲在在狗盆前,狼吞虎咽的吃着狗粮。   时矜收回视线, 换了身衣服出门。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二楼的书房,时矜一开门,就看到了围在书房前的一群人。   时矜原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到的, 可目光环视一圈, 才发现郁辞和陈管家都不在。   刚刚发出尖叫声的是赵医生, 她的脸色惨白,此刻正有些虚弱的靠坐在栏杆上, 杨歌手在一旁搀扶着她。   时矜目光移开,从人群中的缝隙中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他眉心微凝, 目光上移, 定在紧闭的书房大门上:“怎么没开门?”   程儿子站在一旁,闻言他看了一眼时矜, 脸色有些难看:“书房的门被反锁了。”   万保洁跟在后面, 有些慌乱的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 她的视线下移, 下一秒。   “啊——”   响亮的女高音再次在别墅中响起。   程儿子伸手掏了掏耳朵,表情更难看了一些:“行了别叫了。”   “不就是一点血吗?”他不耐烦的呵斥一声:“里面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你们叫的跟死了人一样做什么?”   万保洁捂着胸口重重的喘了口气,脸色发白:“这,这哪里是一点血啊。”   她有些瑟瑟的看了眼地面,又飞快移开视线,语气发颤:“这个血量,怕是把整个人的血都流干了。”   一旁的杨歌手看了眼楼梯,语气也有些急:“陈管家去拿个钥匙怎么这么久。”   赵医生缓了过来,眼角还带着刚刚惊吓之下溢出的泪花,低声替陈管家说话:“可能陈管家也吓到了,一下子找不到钥匙。”   程儿子将别墅里的其他佣人打发走,在原地烦躁的转了几圈,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女人呢?她怎么没下楼?”   时矜找了个角落站着,双手交叉抱在身前,闻言他抬头看了眼程儿子,没作声。   走廊尽头的楼梯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透着股懒散的劲。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道高挑的身影从楼梯上拐了出来。   楼梯口处的那人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懒散随性的搭配却难掩他身上透出的那股锐利张扬。   流畅的下颚线条锋利张扬,潋滟的桃花眼懒洋洋的扫过,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像是察觉到了众人的打量,他将视线移向这边,眉梢微挑,最后落在站在角落的时矜身上,目光也染上了一层耐人寻味的意味:“在等我?”   程可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他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上次跟时大哥一起去宠物店的那个。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站到时矜前方,用自己的身形遮挡住对面男人的视线:“大叔,你这话怎么说?”   视线被突然遮挡,郁辞挑了挑眉,第一次将视线放到程可身上:“大叔?”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某个不太讨喜的少年。   视线触及少年那张白嫩的正太脸时,郁辞眉尾微压,啧了一声。   果然是他。   对于这种不太有礼貌的小屁孩,郁辞没什么耐心应付。   他的视线下移,定在少年胸前表示身份的胸牌上,眉梢扬起,似笑非笑:“......程儿子?”   “儿子,见到妈怎么不叫?”郁辞抬起右手,指尖轻飘飘的点了点自己胸口的身份牌,语气懒散:“呐,我是你妈。”   程可咬紧牙关,目光森冷的盯着他。   赵医生看出了不对劲,拖着尚且有些疲软的身子出来打圆场:“陈管家回来了,咱们让开点,让陈管家开门。”   两人不动。   陈管家被堵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导演的位置。   钟思思抱着瓜子磕的起劲,被导演催了几次才有些不甘不愿的放下瓜子,借着摄影机拍摄不到的盲区,走到郁辞对面,对他猛抛眼色。   郁辞神色淡淡的扫她一眼,没反应。   钟思思磨了磨牙,一脸憋屈。   该说真不愧是她表哥吗?   这个劝不动那就劝另一个。   程可看着乖乖巧巧的,应该会听话吧?   这样想着,钟思思果断的转换目标,移到了程可对面,眼色打的起飞。   可她眼睛都要抽筋了,对面那个白嫩的包子脸少年却似乎没看到她的眼色,仍然一脸怒色的站在原地,步子分毫不移。   钟思思就差哭出来了,她苦着脸移开视线,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程可身后的时矜。   她愣了愣,刚刚使眼色已经变成条件反射的右眼下意识一眨。   时矜微顿,移开视线,开口:“把路让开,让陈管家过来吧。”   程可率先退开步子,目光狠狠的瞪了眼郁辞,话却是对着陈管家说的:“陈管家,你过来开门吧。”   郁辞挑了挑眉,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走向时矜。   陈管家在他身后脚步匆匆:“钥匙来了,我来开门。”   书房前的人呼啦啦的让出一道路,没了人影的遮挡,地毯上的血迹更明显了。   羊毛织制的地毯吸收了大片血液,却仍有成汪的血水凝在门外,干涸的黑色血迹与流动的红色的血液交织,在地毯上勾画出一副瘆人的画像。   陈管家颤抖着手将钥匙塞进锁孔。   时矜站在郁辞身侧,见状他偏了偏头,雪白色的脖颈在头顶的灯光下晕出一层象牙色的白。   郁辞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微微低头:“怕血?”   “不是。”时矜换了口气,将头转了回来:“血腥味太大,有点不适应。”   “哝。”一颗淡蓝色包装的薄荷糖被递到眼前,时矜微楞。   郁辞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视线移开:“......昨晚在你口袋里顺的。”   “你别误会。”他有些尴尬,却又不能不解释,只好低声道:“昨晚抱你的时候,我揣兜揣顺手了,以为那是我的口袋。”   等他掏出这颗糖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袋并没有带糖。   可糖已经拿了出来,放回去或者直接说都不太合适,他也就随手将糖揣回自己睡袍里了。   时矜垂下眼,从郁辞掌心拿起那颗糖:“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室友。”郁辞挑了挑眉,长臂一展就要搭上他的肩,却在掌心即将接触到时矜的时候微微停顿。   机场里,一袭黑裙的冷淡美人疏淡的眉眼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郁辞的指尖动了动,将手收了回来,他侧过头,清了清嗓子:“反正这糖也是你的。”   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时矜抬眼,目光与郁辞对视一眼。   书房的门开了。   雕花的红木大门一打开,刺鼻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浓郁的铁锈味铺满了书房前的空间,彰显著书房内的惨状。   与血腥味相对应的是书房内四溅的血。   桌上,椅子上,窗边的窗帘,洁白的墙壁上都溅满了血迹,甚至连雪白的天花板也沾上了水滴状的喷射形血液。   地上的血流了一地,映入视线中的便是刺目的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这么多的血。   时矜在最后走进书房,视线在书房内的景象上短暂划过,最后定在血液的源头。   目光触及椅子上的人时,他神色微动。   意外的,死者不是林富豪。   垂首瘫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具女尸,身上似乎是淡蓝色的连衣裙,只是此刻已经被血液浸透。   干透的血液糊在裙角,将柔软的布料固定成一个僵硬的形状,淡色的布料也被血染成了深蓝色。   死者的身上遍布伤痕,在衣服布料没有遮盖的地方,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刀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尸体的不远处,一把一掌长的匕首丢在地上,匕首上的血迹无疑彰显著昨天夜里书房中发生的罪行。   一片安静中,赵医生率先开了口:“报警吧。”   “......好。”万保洁颤抖着手拨通电话,在得知警方很快就会过来时,她松了口气,身子瘫软的跌靠在唯一一块没沾上血迹的墙面上:“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陈管家沉默的站在一旁。   程儿子的情绪倒是平静很多,他皱着眉看了看椅子上的尸体,又在空旷的书房中转了一圈:“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还有,”程儿子在书房内唯一可以藏人的柜子前停下,打开柜门,看着空旷的柜子,问出了一个压在众人心底的问题:“我爸呢?”   杨歌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从进门以后就开始频频的看向门外,闻言他有些不耐的回头:“你管你爸去哪里了,人没出事不就——”   杨歌手的话猛地顿住,他的视线定在椅子上的女尸右手腕,双眼猛地瞪大。 第34章   死者不是林富豪, 而是杨歌手的亲妹妹杨安安。   这是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钟思思作为临时侦探,将众人带到客厅。   “经过警方的调查, 在场的各位都不能排除嫌疑。”   “因此, 作为本次案件的嫌疑人,希望大家能配合警方,将自己从昨天到达别墅后到刚刚发现死者的这一段时间的所做的事详细的描述出来。”   话落, 钟思思目光在客厅的几人脸上转了转,最后落在角落那人身上:“郁妻子, 你先来。”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的扫了眼钟思思。   钟思思缩了缩脖子, 将自己藏进摄影机后面。   郁辞收回视线,坐直身子, 目光漫不经心的在客厅众人的脸上梭巡:“我昨天下午一直在楼上睡觉,晚饭的时候因为身体不适,也没有下楼。”   “后来差不多七点吧, 我有些饿了, 就到厨房吩咐佣人给我煮了个面。”   “七点半左右, 我吃完面条,顺便到花园里转了转散心, 哦,对了, ”郁辞扫了眼对面神情恍惚的杨歌手:“我还在花园里碰到了杨歌手。”   “八点左右我就回了房间, 在夜里十点半的时候,我出门处理了一点个人的私事。”   说到私事的时候, 郁辞勾了勾唇, 身子向后, 懒散的靠坐在沙发靠背上, 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十一点左右,我回房洗漱休息,之后就没有再出门。”   “接下来,每次你们说完,下一个要谁说就你们自己选吧。”钟思思懒得主持,索性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郁妻子,你选下一个。”   郁辞随意的在人群中点了一个人:“杨歌手,就你吧。”   杨歌手似乎还沉浸在妹妹莫名丧生的悲痛中,被点了名,仍有些恍恍惚惚的:“我是下午两点来的,两点五十五左右,我出门办了件私事,之后一直待在房间里。”   赵医生打断他:“私事?”   杨歌手点点头:“对,私人事情。”   见赵医生没有继续问的意思,杨歌手继续说:“直到下午四点五十左右,我有些胸闷,就去了趟楼下的花园散心,后来五点半,陈管家上来叫我们去吃饭。”   陈管家给他倒了杯温水,杨歌手接过,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些,继续说:“晚餐结束之后,我吃的有些饱,就走到花园去消食了,中途碰到了郁妻子,我没走多久就回了房间洗漱。”   “后来,”杨歌手停顿了一下,手指摩挲了一下水杯:“十一点的时候,我出门处理了一点自己的事,十二点的时候回了房间,直到今早听到赵医生的尖叫声才出门。”   “什么私事需要你处理一个小时?”万保洁盯着他看了几秒,直接质问:“杀人吗?”   “那是我妹妹!亲妹妹!”杨歌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吼了出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眶一片通红:“我为什么要杀我妹妹?”   程儿子冷笑一声,移开视线:“谁知道呢?”   “下一个我来说吧。”   他翻了翻自己的剧本:“两点半的时候,我从厨房端了碗糖水给父亲送去,顺便跟他商量一些事情,三点十分左右,我从书房出来,碰到了正要进去的时律师。”   程可朝着时矜眨了眨眼,继续说:“之后我就回房间休息了,然后五点半陈管家就上来叫我下去吃饭。”   “晚餐结束之后,我回房休息,在书房门口碰到了万保洁,然后时律师也上来了,我们就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赵医生从书房出来,大家就各自回房了。”   “之后大概十点十五分左右吧。”程儿子喝了口水:“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没跟父亲说,看到书房亮着灯,我就去了,但是书房里没人,我就走了。”   时矜眉梢微动:“你怎么知道书房里没人?”   程可弯了弯唇,露出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因为我敲了很久的门,一直都没人来给我开门啊。”   时矜对他的笑容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在笔记本上加上一笔:“你回房之后就没再出门?”   程可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没回答。   时矜注意到,在程可用沉默代替回答的时候,赵医生咬了咬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他垂下眼,笔尖在程儿子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我没问题了。”   郁辞的视线扫过时矜手中的笔记本,转了转笔,俯下身子,压低声音:“怀疑他?”   温热的热气在耳边熏蒸,低沉的嗓音如大提琴般剐蹭着耳膜,叫人耳廓酥麻。   时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嗯,目前来说他的描述嫌疑最大。”   郁辞挑了挑眉,双臂一展,懒散的靠坐在沙发靠背上。   时矜抿了抿唇,看向他:“你不认同?”   “不。”郁辞勾了勾唇,视线漫不经心似的看向窗外:“我同意你的怀疑。”   窗外,一只身形高大的大黑狗趴在狗窝前,正搭着脑袋呼呼大睡。   屋内,时间线的梳理进程过半。   赵医生是下一个交代时间线的。   “我给林富豪做检查的时间一向是下午三点,但今天下午三点我从家里赶来别墅,却从陈管家那边得知林富豪正在书房会客。”   “三点半的时候我得到指示,前往书房给林富豪做检查,恰巧碰到了从书房出来的时律师。”   “四点半我做完检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赵医生撩了下耳边的碎发,继续说:“五点半管家来叫我下楼吃饭,吃到一半,林富豪身体不适,我就跟着他上楼替他做检查,一直到七点。”   “晚上十点到十点二十分,我出门办了点私事,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直到今天早上我前往书房,发现了书房门口的血迹。”   没人对她的时间线提出疑问,于是赵医生点了下一个人:“陈管家,你来说吧。”   陈管家点了点头,开口。   “三点二十分,我前往书房给老爷送药,之后就在客厅监督着会场的布置。”   他突然转头看向万保洁:“四点五十分的时候,我从花园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万保洁,她手里拎着一袋子垃圾,神色慌张,可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已经走出了大门。”   万保洁抿了抿唇,有些慌乱。   陈管家看她一眼,继续说:“五点半我上楼叫大家吃饭,中途得知夫人的房间下午似乎有人进入,就上楼查看。”   “六点半晚餐结束之后,我指挥着佣人收拾完餐厅,六点五十的时候给老爷送了次水,但老爷没开门,是赵医生在房间里应了声,走过来开门把水接了进去。”   “后来我就一直忙着处理别墅的事宜,直到夜里十二点半,我回到房间,再出门就是今天早上了。”   时矜皱了皱眉。   管家在六点五十之后的时间线太简单了。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他一个人,程儿子揪了揪抱枕上的流苏,提出质疑:“六点五十以后你一直在处理别墅的事?”   陈管家微笑着回答:“作为管家,管理好主人的别墅是我应该做的。”   看似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回答。   一片沉默中,万保洁左右看了看,主动提出要求:“下一个我来吧。”   在得到众人的点头认可下,她开口:“我是保洁,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整理房间的卫生,今天三点,我照旧从三楼开始清洁屋子。”   “四点半左右,我打扫到了夫人的房间,老爷突然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不小心将夫人房里的一个花瓶打碎了。”   杨歌手的情绪平稳了些,此时也进入了状态,闻言他看向万保洁:“所以我下午听到三楼传来的那阵动静是你打碎了花瓶?”   万保洁咬咬唇,点头:“是的,老爷看到我打碎了花瓶,很生气,叫我滚出去,我将花瓶碎片收拾起来装到袋子里,就下楼想着把垃圾扔了,就是刚刚陈管家说在门口碰到我的那个时间。”   “林富豪四点多的时候对你发了火,五点半却又心情很好的让你一同入座吃饭?”杨歌手皱起眉头,显然不是很理解:“晚饭时我看林富豪对你的态度挺好的。”   万保洁捏了捏衣角:“也许,也许是老爷想着明天就是六十大寿,就没打算跟我这种小人物置气吧。”   杨歌手看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万保洁继续说:“后来五点半我就跟着大家一起下楼吃饭,晚餐结束之后在书房门口碰到了少爷,再然后我就回房间了。”   赵医生问:“回房间之后就没再出来?”   万保洁犹豫片刻,开口:“大概晚上八点左右,我出门处理了一点自己的事情。”   “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万保洁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时间不长。”   最后进行陈述的是时矜。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时间线,顺便点出了一个刚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大家集体忽略掉的共同时间线:“晚上九点左右,陈管家曾端着糖水过来,嘱咐我在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不要出门。”   程儿子率先点头:“我也有。”   赵医生和万保洁随后也点了点头:“我也是。”   郁辞挑了挑眉:“我没有,不过我回房之后陈管家有派人来提醒我消毒时间,大概在八点半的样子吧。”   时矜点头,目光看向杨歌手:“你呢?”   “大家看我做什么?”杨歌手笑了一声:“我当然也有啊,我们都在同一层,陈管家怎么会漏了我。” 第35章   【时间线交流完毕, 现在是搜证环节。】   搜证环节没有安排分组,而是自由搜寻线索。   时矜想了想, 先去了书房。   一般情况下, 案发现场留下的证据会是最直观也最具有指向性的。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赵医生,陈管家先一步进了书房,时矜走在后面, 低头梳理着刚刚记录的时间线。   散漫而随意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头顶出现:“去书房?”   时矜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神色平静:“嗯。”   书房扮演尸体的工作人员被道具人偶换下,方便嘉宾查看伤口。   时矜进门的时候, 陈管家正站在尸体面前,看着赵医生小心翼翼的翻看着尸体上的伤痕。   他走上前, 听到赵医生有些艰涩的报着伤痕:“死者面部被锐器毁容......头部有个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钝器击打......手臂,大腿都有被利器割伤的痕迹......屋内的血液主要是由这些伤口导致。”   “初步判断是死前伤。”赵医生抿了抿唇, 有些不忍:“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了她, 更多是是要将她折磨致死。”   她小心翼翼的掀起尸体的衣服, 补充道:“身上伤口不多,左胸口有一道贯穿伤, 目测应该是致死伤,更多的信息要等法医那边出具报告, 我们这里是看不出来太多了。”   陈管家点点头, 起身去搜寻其他线索。   时矜在原地站了两秒,蹲下身子, 戴上手套的右手握住尸体的手腕。   女尸的右手腕, 一枚硬币大小的伤疤格外显眼。   “这是?”郁辞的视线顺着时矜的动作看向女尸的手:“烫伤的伤疤, 疤痕色素残留不深, 看起来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愈合了的。”   他想了想,眉梢一挑:“刚刚杨歌手就是凭着这个伤疤认出死者是他妹妹的。”   “嗯,没错。”时矜垂下眼皮,脑海里闪过昨天在书房里看到林富豪时的画面。   在书房交谈的时候,林富豪中途因为头疼揉了揉眉心,露出的右手腕上,在与女尸相同的部位,似乎有一块不甚显眼的红色胎记......   时矜松开握住尸体手腕的右手,起身出门,朝着走廊左侧尽头的房间走去。   他没记错的话,刚刚程儿子似乎是去的杨歌手房间搜证。   郁辞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跟在他身后:“书房不搜了?”   “先去确认一个东西。”时矜抿了抿唇,视线看了眼不远处的摄影机,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   “嗯哼。”郁辞勾了勾唇,并没有隐瞒的意思:“钟思思的剧本就放在床头,我不小心看到了。”   时矜的脚步微顿。   ......放在床头?   所以,他没回来的那些时间,就是跟钟思思在一起么?   他们......住在一起?   时矜抿了抿唇,微微扭头看向郁辞。   郁辞扬了扬眉,笑的张扬:“怎么?”   走动间带起的风浮动着男人鬓角的碎发,锋利张扬的眉眼噙着笑,那双时刻含情的桃花眼蕴着荡漾的光,唇角勾起时,肆意如山谷呼啸的风。   这样出众的外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时矜收回视线,神色清冷:“没什么。”   郁辞看着骤然加快了脚步的时矜,有些摸不着头脑:“室友,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时矜猜的没错,程儿子确实是在杨歌手的房间里搜证。   见到时矜进来,程儿子眼睛一亮,丢下刚找到的线索就跳下床:“时大、时律师,你也过来找线索吗?”   时矜嗯了一声,上前握住他的右手。   程儿子先是一惊,旋即对着时矜露出个笑:“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啊?”   时矜垂首看着程儿子露出的右手手腕,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平静:“所以杨安安也是你的妹妹。”   “不,她不是。”手腕的温热消失,程儿子有些可惜的歪了歪头,他垂下手臂,手腕处的红色胎记也重新隐回暗处:“我是独生子,那个贱人生的孩子怎么能算是我妹妹呢?”   时矜眉心微皱,放弃与他交流这个问题:“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线索?”程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床上拿起刚刚丢开的东西:“我刚刚找到了这个。”   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着清亮的透明液体,一共有三瓶,此时两瓶已经空了,另一瓶还是满的。   时矜伸手拿起玻璃瓶,在玻璃瓶的背面看到了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的标签:   【一喝就晕牌迷药】   时矜:......   不过拜这么简单粗暴的标识所赐,至少他们不需要等药物检测结果了。   不过,如果杨安安是林富豪的私生女,那么自称是杨安安亲哥哥的杨歌手......   正思考间,杨歌手从门口路过。   “杨歌手。”   时矜看了眼开口叫住杨歌手的郁辞,在对方看过来之前移开视线:“杨歌手,能不能麻烦你将右手手腕的手表取下来。”   杨歌手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坦然的将手表取下:“我以为这个信息点得到后面才会被发现呢。”   手表取下,遮盖着手腕的障碍物消失,露出了杨歌手右手腕上的红色胎记。   时矜看了一眼,点头道谢:“谢谢。”   杨歌手耸耸肩,将手表重新戴上:“没错,我和安安都是林富豪的孩子。”   “呵。”程儿子在一旁冷笑一声,语气鄙夷:“别说的那么好听,私生子就是私生子。”   杨歌手笑了一声,没跟程儿子呛声,而是看向时矜:“我在程儿子房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时律师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好。”   杨歌手说的有趣的东西也是一瓶药水。   但是相较于刚刚在杨歌手房间发现的“一喝就晕牌迷药”,在程儿子房间里发现的东西危险性要高的多。   时矜看着眼前这瓶用标签写着“喝两次就狗带牌毒药”的玻璃瓶,迟疑两秒,看向杨歌手。   杨歌手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就是——”   “顾名思义。”郁辞双手插兜站在门边,姿态慵懒:“就是这个药得喝两次才会死人。”   时矜无视他,将药瓶递回给杨歌手,继续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有。”杨歌手点点头,从身后的大床上拎出几件衣服。   他指了指最上面的那件女士内衣:“这件是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又指了指被压在下面的女士内裤:“这件是在床底下找到的。”   “至于其他的。”杨歌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视线飘过丢在床上的那几个贴着“小孩嗝屁套”标签的方形物件,这些是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的。   “好。”时矜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在桌面上的白瓷碗上短暂停留,最后定在书桌上的电脑上:“电脑看了吗?”   “我叫你来就是因为这个。”杨歌手上前打开电脑,露出电脑页面的密码输入框:“这个密码我没解开。”   “我试了程儿子的生日,他喜欢的球星的号码,还有林富豪的生日也试了,都打不开。”   时矜走过去:“程夫人的生日呢?”   杨歌手摇头:“也试了,不行。”   时矜沉吟片刻,在键盘上敲下一串数字。   “登登等登。”   电脑屏幕解开。   杨歌手瞪了瞪眼:“你怎么知道密码?”   时矜操作着鼠标点开电脑桌面的聊天窗口,打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程儿子】:找到了吗?   【万保洁】:没有,不在太太的房间里。   对话框只停留着两句话,时矜试图下拖加载上面的聊天记录,却显示网络加载失败。   没网?   他皱了皱眉,抽空回答了杨歌手刚刚的问题:“进门的桌子上有一张程儿子和程夫人的合照,背后写着照片拍摄的日期。”   时矜直起身,眉心微锁:“电脑没有网络,上面的聊天记录看不到。”   杨歌手跑到门边拿起相框看了看,果真在相框背后看到了一串日期,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就听到电脑没网的消息。   他挠了挠头,脸色微垮:“莫非现在进度还不到可以解锁其他聊天记录的时候?”   他来之前特意看了一些类型差不多的综艺,那些综艺似乎都会控制一下嘉宾的进度,防止嘉宾在第一轮搜证的时候将后面的关键证据搜出来。   杨歌手试探性的看向跟拍的摄影师:“......也许,咱们这个节目也是这样?”   摄影师举着摄影机面无表情。   倒是一旁一直抱着手看戏的郁辞勾了勾唇,否定了他的猜测:“这个节目搜证环节不分轮次,自由式搜证,找到的线索当然有解开的方式。”   杨歌手皱眉:“但是电脑没有网络怎么解开?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正操作电脑的时矜:“这不就解开了吗?”   时矜这回没等杨歌手开口询问就主动解释:“我用手机给电脑开了热点。”   新加载的聊天记录出来了。   最早的对话是在半个月前。   【程儿子】:你跟我妈什么关系?   【万保洁】:程夫人有恩于我,我不会害您的。   程儿子似乎有些犹豫,过了很久才回复。   【程儿子】:你来我房间一趟。   这之后的聊天记录一直是空的,不知是删了还是在这之后就没继续用电脑交流。   再然后的记录就到了昨天早上,程儿子主动给万保洁发了信息。   【程儿子】:我需要你的帮忙。   【万保洁】:好。   半个月前,正是万保洁来到林家别墅的时间。 第36章   半个月前, 正是万保洁来到林家别墅的时间。   在看完聊天记录之后,时矜去了万保洁的房间。   相较于程儿子宽阔的房间, 万保洁的房间要小的多。   时矜过来的时候, 万保洁的房间还没人来过。   郁辞左右看了看,在门口的桌子上坐下,双手抱胸, 饶有兴致的看着时矜搜证:“我说——”   时矜翻开枕头,在枕头下找到了与程儿子房间内一样的玻璃瓶药水:“喝两次就狗带牌毒药”, 只是程儿子房间的玻璃瓶还是满的,万保洁的却已经空了。   “室友——”   时矜又走到床边, 打开床头的柜子。   柜子里躺着一个木盒子,盒子上了锁, 密码是四位数字。   时矜想了想,输入了程夫人的生日:0910.   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叠信纸。   “时矜——”   时矜在床上坐下, 翻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白色的信纸上突然投下一层阴影, 熟悉的气息从身前传来, 侵占性的将他包围。   时矜手中的动作停下,没抬头。   信纸上的阴影消失, 身前的男人蹲了下来。   “时矜,你在生我的气吗?”   是轻缓中夹杂着些许低落的声音。   时矜的睫毛动了动, 他抬起眼皮, 眉眼微动。   男人锋利的眉峰被搭在额前的黑色碎发遮掩,少了平日里那股瘆人的锐气。   往日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微微下垂, 漆黑的睫毛搭在眼下, 再配上男人蹲在他身前的姿势,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冷落而委屈巴巴的黑色大狗。   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动了动, 时矜松开攥在手中的信纸,刚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突然就消散了。   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有。”   他确实没有生气,因为他没有理由生气。   可是他刚刚心底憋着的那股郁气是因为什么?   时矜短暂的恍惚了一瞬,很快,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信纸分了一半,塞到郁辞怀里:“帮我一起看。”   信纸上抒发情感的内容很多,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也就只能总结成一句话:   程夫人在世的时候一直在资助万保洁读书,直到半年前,程夫人去世,万保洁毕业,二人的信件往来就此断了。   “聊天记录中万保洁说的报恩应该就是这个。”时矜将信纸重新放回盒子里:“我们还需要找一下万保洁在半个月前突然来到林家别墅的原因。”   “行。”   时矜将盒子放回床头,起身的瞬间视线不经意的飘过一处,他顿了顿:“或许不用找了。”   墙边半身高的低矮书柜上,一封被塑封装好的报纸剪纸安静的躺在柜顶,报纸上被红色油性笔圈起的黑色大字标题格外显眼——林氏集团夫人尸骨未寒,林富豪携美人深夜幽会。   下面配了一张林富豪和一位红衣美女搂抱着走进林家别墅的照片。   想必是平日里没有人会随意进入一个保洁的房间,所以万保洁的东西放的比较随意。   刚刚走进来的赵医生也看到了这张剪报,她伸手拿起剪报,咦了一声:“这里有写林夫人的死因。”   时矜走到她身侧:“什么?”   赵医生将剪报递到他手里,简单概括了一下:“剪报上说林夫人是半年前跟林富豪一起去旅游的时候,不慎从山崖上跌落死亡的。”   “跌落山崖。”时矜摩挲了两下剪报的边缘,视线垂下:“这让我想起了前年发生那件T国杀妻案。”   赵医生没听过这个案子:“什么杀妻案,你仔细说说。”   时矜将剪报递给身侧的郁辞,转身去房间的另一头搜寻。   “哎?”赵医生抬头,视线茫然的在时矜的背影上转了一圈,有些蒙圈的看向郁辞:“时律师这是什么意思?”   郁辞挑了挑眉,他掂量两下手里的剪报,唇角勾起:“没什么意思。”   他室友这意思,是让他给赵医生解释呢。   他就这么信任他,确定他会知道那件事?   不过嘛......   郁辞扫了眼愣在一旁的赵医生,心情不错的开了口:“就是丈夫借着出去旅游的借口,将妻子推落悬崖,借此骗取高额的保险费,不过后来妻子没死,这件事就败露了。”   “啊?”赵医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   赵医生眨了眨眼,看着前方那道朝着时矜走去的高大背影,默默的闭上了嘴。   她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挠挠头,突然有种自己是大型电灯泡的错觉。   “那个啥。”她犹豫片刻,开口:“要不你俩在这搜,我去别的屋子看看。”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   赵医生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前方那两道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身影,明智的选择转身离开。   万保洁的房间里信息比程儿子的稍微多些,除了空了的毒药瓶以及刚刚发现的信纸和剪报,时矜还在厕所的马桶水箱里发现了一袋用塑料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瓷器碎片。   他将袋子从水箱中取出,解开缠缚在表面的绳子,露出袋子里的碎片。   袋子解开的瞬间,时矜转头和郁辞对视一眼。   这是......   碎片没有花纹的一面,密密麻麻的印着黑色的小字。   郁辞随意的挑出几块拼上,看清瓷片上内容的瞬间,他眉梢微挑:“这信息量稍微有点大啊。”   时矜抿了抿唇,找来盒子将这些瓷片装在一起。   万保洁房内的线索基本已经搜集完毕,于是郁辞侧过头:“接下来去谁的房间?”   时矜想了想:“先回书房吧,书房的柜子我还没看。”   虽然死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浸透,但也能从花纹和走向看出,死者身上穿着的,就是昨天下午他在书房看到的那缕被夹在柜门里的裙子。   如果不是凶手在死者死后才给死者换上的衣服,那么就说明昨天下午他在跟林富豪交谈的时候,死者一直藏在柜子里。   时矜在柜子深处找到的一条淡蓝色布料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柜子内部,在角落处发现了半枚脚印。   “所以,昨天下午在我和林富豪交谈的时候,死者就已经在柜子里了。”   在确认柜子里再没其他线索以后,时矜将柜门合上,抬头看向郁辞:“那么,林富豪知道这件事吗?”   没等郁辞回答,时矜眉心微动,下了定论:“他知道。”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柜子上时,一直专心看着文件的林富豪突然开口转移了他的视线,现在想来,未必不是为了柜子里的人做掩护。   柜子里的人是杨安安,林富豪的私生女。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杨安安作为林富豪的女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林家别墅,而是要靠躲躲藏藏掩饰自己来与林富豪见面呢?   若说是因为私生女的身上上不得台面,那么在林家别墅已经有一个第三者上位的郁妻子时......   时矜看了眼郁辞,唇瓣微抿。   在有了对比以后,杨安安私生女的身份似乎显得也没那么不堪。   所以......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去了赵医生的房间。   赵医生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套白色书桌凳子,触目可及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白色的。   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医药箱和一些简单的药品。   时矜大致看了看,是一些中老年人常见病的治疗药和一些外伤药物,值得注意的是,几瓶外伤药和止痛药的瓶子已经空了大半。   架子的不远处是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糖水,一旁是一个开着的电脑,桌面是赵医生的照片。   时矜敲了下键盘,同样需要密码解锁。   时矜试着输入赵医生的生日和毕业日期,都显示密码错误。   他眉梢微皱,没什么头绪。   “我来吧。”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臂从身体右侧伸出,一具灼热的身体贴上了他的脊背。   时矜的身子僵了僵,他抿了抿唇,目光晦涩的看着郁辞单手熟练的将一串数字输入电脑。   密码正确。   “行了。”郁辞勾了勾唇,丢开鼠标:“你看吧。”   时矜却没动,他垂着眼皮,眼上淡淡的青紫色血管透过薄薄的眼皮,像是细长的藤蔓:“这也是剧本上提及的吗?”   “不是。”郁辞将刚刚从赵医生口袋顺来的工作证丢回桌上,闻言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那破剧本就几句话的梗概,我看完也就知道个凶手,其他的什么也没写。”   他点了点刚刚丢下的工作证:“我看到赵医生口袋里放着个工作证,想着也许有用,就顺手拿来了。”   果不其然,解开电脑的密码就是工作证上的编码。   不过剧组的设置应该不至于这么难,想必除了工作证,房间里应该还有其他写了赵医生工作证编码的信息。   郁辞见时矜不动,于是自己上手:“来吧,一起看。”   时矜抬起眼,视线略过男人线条锐利的侧脸,落到电脑屏幕上。   赵医生的电脑里面是一份工作记录。   从记录来看,她是在一年前来到林家别墅任职林富豪的私人家庭医生的。   起初的记录一切正常,赵医生是个细致的人,每次替林富豪检查完身体,都会将林富豪的身体指标数据和用药信息记录到工作报告上。   但是从半年前,这份工作记录的风格变了。   赵医生不再详细记录林富豪的身体状况,而是用一个简单的略字带过。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详细的用药信息,但药品采购的间隔越来越短,采购的药物也从最初的降压药为主转为现在的外伤药和止痛药为主。   郁辞若有所思的看着工作记录转变的日期:“半年前......”   “工作记录风格改变的日期......”时矜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翻开到其中一页,视线微停:“是程夫人确认死亡的半个月后。” 第37章   搜证结束, 众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钟思思再次站出来充当主持人:“接下来请大家交流刚刚在搜证环节中搜集到的线索,还原剧情, 找到杀死杨安安的凶手。”   “至于发言的顺序......”钟思思的目光转了一圈, 定在时矜身上:“就按照刚刚入座的顺序来吧。”   “程儿子,你先开始。”   “行。”   程儿子点了点头:“我刚刚先去了杨歌手和陈管家的房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先看这个吧。”程儿子将洗出来的照片放到桌上:“这是在杨歌手房间里发现的迷药, 三瓶已经用了两瓶,杨歌手, 你解释一下。”   杨歌手看了眼照片,痛快的承认:“这迷药是我买的。”   “你买迷药来做什么?”   杨歌手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花园里的狗一直叫, 我下午想补觉都没办法补,我一时气急, 就买了迷药想药晕它。”   程儿子又抽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两支迷药都是给狗用了?”   杨歌手看着照片,沉默。   赵医生拿起照片:“这是“一喝就晕牌迷药”的说明,上面说了, 迷药一天之内不能使用两次, 不然就会因为药物过量而致死。”   万保洁走到门口看了眼:“花园里的狗还在吃饭。”   “好吧。”杨歌手松开紧握的手, 身子向后靠坐在沙发靠背上:“我承认,我只给狗用了一只迷药, 另一只被我放进了林富豪的水杯里。”   “你是几点下的药。”   “六点半左右吧。”杨歌手的视线下意识移向左侧,很快又反应过来, 垂下眼皮:“我是晚饭后结束之后去了厨房, 看到林富豪的杯子放在水台上,就往杯子里下了药。”   时矜顺着杨歌手刚刚视线移动的方向看去, 陈管家和万保洁正垂着眼, 神情专注的看着桌面上的照片。   程儿子点了点头, 将手中的另一张照片丢到桌上:“这张照片呢?”   杨歌手扫了眼照片, 不太在意:“这是我小时候和我妈的合照。”   程儿子笑了,他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放到那张合照旁边:“那这张呢。”   “陈管家,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床头上锁的柜子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杨歌手和他母亲的合照?”   “关于这一点我有补充。”万保洁拿出一张照片:“我在陈管家房间的电脑里,发现了陈管家和一位备注为“不重要的侦探”的聊天记录。”   “记录提及了二十六年前林富豪是如何给杨歌手的母亲下药,又是如何利用那次一夜情偷拍的照片逼迫她成为林富豪的情人的事情。”   “还有,”万保洁看了眼陈管家,丢出了另一张照片:“这是我在陈管家房间的书柜上的一本书里找到的照片,是三十年前林富豪,陈管家和杨歌手的母亲三人的合照。”   照片里,年轻的林富豪和陈管家手搭着肩,笑容爽朗,站在两人身前的少女抿着嘴笑容羞涩。   “......”   沉默半晌,陈管家叹了口气:“没错,我和林富豪,以及安安的妈妈是一起长大的。”   “他们两情相悦,原本就快要结婚,可林富豪突然娶了程家的小姐,也就是已逝的程夫人。”   说着陈管家抬眼看了眼程儿子:“再然后,本来要跟林富豪决断的安安妈妈突然转了态度,成为了林富豪的情人。”   “早些年我以为她是心甘情愿,便一直麻木自己不去追想。”   陈管家叹了口气:“直到前些日子安安来林家别墅找林富豪,我那时才知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于是就请侦探帮我调查了一下当年的事。”   时矜眉梢微凝:“你是说,杨安安之前就已经来了林家?”   “不,不是。”陈管家摇了摇头:“安安之前只是来了一下,后来就跟林富豪出去了,再之后也没回来,我也没想到......”   说到后面,陈管家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伸手在额前触了触,将起伏的情绪强压下去。   时矜垂下眼,将刚刚在书房拍摄的两张照片拿出:“这杯水是你给林富豪送去的吗?”   “没错,老爷晚餐后有喝蜂蜜水的习惯,我就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给他送去。”   “那这个呢?”   “......”   陈管家看着照片上空了的药瓶,沉默。   “林富豪有高血压,平日里吃的都是降压药。”时矜将那张图片递给一旁探着脑袋的赵医生,语气淡淡:“那这瓶空了的“一吃就高血压”是怎么回事。”   陈管家张了张嘴。   “你可别说这个药是你自己吃的。”郁辞挑了挑眉,在陈管家开口之前打断他:“药瓶残留的药粉是红色的,在你送去给林富豪的水杯里,杯底有着同样颜色的残留物。”   “......”陈管家闭了闭眼:“我是给林富豪吃了这个药。”   “下午三点,我从侦探哪里得知了当年的情况,一时气愤,就在给他送药的时候,往水杯里下了药,想着如果能因此将他杀了也好。”   时矜与郁辞对视一眼。   他在撒谎。   空了的药瓶证明陈管家并不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药。   另外下药的时间,陈管家自己说是在下午三点二十那次借着送药的时间下药。   可他明知道那个时间点是赵医生例行来为林富豪做检查的时间,选在这个时间下药,除了有被赵医生发现的风险,就算药物生效,赵医生在场也能及时救治。   但杯子里确实残留了药物的粉末......   下药是事实,那么能撒谎的地方就是下药的时间了。   陈管家给林富豪送水,除了下午的那次,还有一次——晚餐结束之后的那杯蜂蜜水。   同样想到这点的还有程儿子,他歪了歪头,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陈管家,你给林富豪送蜂蜜水时,用的杯子是水台上的那一个吗?”   陈管家不明所以:“对,怎么了?”   “没怎么。”郁辞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莫名有些神色慌乱的杨歌手:“不过就是有些巧,你和陈歌手下药下到一块儿去了。”   “该说这也算是有缘分吗?”   陈管家脸色不变:“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郁辞挑了挑眉,转而看向杨歌手:“怎么?杨歌手看起来似乎有些慌张?”   “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合作伙伴背着自己做出了一些计划外的事情吗?”   他勾了勾唇,将那张空药瓶的照片放到杨歌手的面前:“比如,说好了只下迷药,但是却背着你又偷偷放了另一种药。”   “虽然这个父亲对你的态度不算太好,但好歹也是你的父亲,你并没有杀他灭口的想法,只是想着要迷晕他,顺便逼着修改遗嘱,将上亿的家产分一点给你和你的妹妹。”   郁辞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杨歌手,你是这样想的吧。”   杨歌手想否认:“我不——”   郁辞朝着身侧端坐的时矜眨了眨眼,语调慢悠悠的:“室友——”   时矜面色平静的拿出一张照片:“这是在你手机里找到的聊天记录,上面是你母亲和你的对话。”   【杨妈妈】:你和妹妹这次去林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小心,照顾好安安。   【杨妈妈】:你别想遗产的事了,妈妈这些年也有些积蓄,足够咱们三个好好生活。   【杨妈妈】: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你可以去找陈管家,他会帮你的。   【杨歌手】:好。   然后是另外一张聊天记录,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   【陈管家】:晕了吗?   【杨歌手】:晕了,就按这个剂量下。   【陈管家】:晚上我会想办法让房间的人不出来,你趁机将人带出去。   【杨歌手】:行,等你通知。   下一段对话发生在晚上九点十分。   【陈管家】:行动。   【杨歌手】:收到。   赵医生拿起照片,恍然大悟般的看着杨歌手和陈管家:“原来你们是合伙的,合谋给林富豪下药,又借口消毒把我们锁在房间里,就是为了趁机把昏迷的林富豪带出去。”   杨歌手摸了摸口袋,面色突变:“你们什么时候拿走我手机的?”   这个线索应该是在搜身环节才出现的。   郁辞不知从哪摸出一只手机,上下抛了抛:“刚刚在程儿子房间搜证,这手机从你口袋掉出来了,我就顺手捡来看了看。”   杨歌手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他当时好像在翻床垫,想着翻完再捡,只是后来就忘记了。   不过......   杨歌手看向摄影机后的钟思思,眼带询问:“这......?”   还能这样玩的吗?   钟思思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身子往摄影机后面藏了藏。   没得到回应,杨歌手收回视线,咬咬牙,直接承认:“没错,我这次来林家,就是为了遗嘱的事情。”   “上次安安来见林富豪,回去之后说林富豪打算把遗产一半留给程儿子,一半捐出去,我知道以后,就打算找林富豪,让他改变主意。”   杨歌手搓了搓脸:“我和安安也是他的子女,凭什么遗产我们没有?”   “刚好在这时候我接到了林富豪的邀请,他要求我以歌手的身份来参加他的六十岁大寿。”   万保洁突然开口:“所以你就伙同陈管家,打算绑架林富豪,威胁他更改遗嘱?”   “不,我原本只是想好好跟他谈一谈的。”   程儿子嗤笑一声:“带着迷药来,确实是好好谈一谈”   “那个迷药确实是我带来迷狗的。”   杨歌手低下头,额前垂下的碎发遮盖了他的上半张脸:“我从小到大来林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每次那狗看到我,都呲牙咧嘴的对着我,就像我是什么垃圾一样。”   “我讨厌它,就像讨厌你那死去的妈。”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如果当年不是你妈非要嫁给林富豪,我也不会是个私生子。”   程儿子眯了眯眼:“你不去怪林富豪那个花心狠辣的人渣,反而跑来怪我妈?”   “该说你不愧是林富豪的儿子,身上的血液跟他一样的肮脏。” 第38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 赵医生连忙出来制止:“哎,别吵了, 杨歌手你继续说。”   杨歌手吐出口气:“我下午的时候找他谈了一次, 但是他只说绝对不会修改遗嘱,让我好好参加完他的寿宴就带着安安回去。”   “于是我就找到了陈管家,说服陈管家帮我, 我不过是想将他迷晕,吓唬吓唬他, 让他把遗嘱给改了,可是......”   “可是你没想到, 陈管家还背着你,在林富豪的杯子里偷偷下了另外一种药。”   时矜没看杨歌手懊恼的脸, 转而看向陈管家:“你并不如你所说的早就对林富豪抢占杨母这件事释怀了吧。”   “林富豪本身就患有高血压,再额外服用“一吃就高血压”,轻则病重住院, 重则危及生命。”   “在赵医生的房间有林富豪的就医记录, 林富豪分别在今年三月, 五月以及七月都因为高血压的并发症而入院治疗,想必这些都有你的手笔。”   陈管家冷笑一声:“对, 没错,哪又怎样?”   “从来都说好人有好报, 我看是祸害留千年!”   陈管家拍了拍衣摆的褶皱, 站起身:“林富豪那种好色的无赖,残忍杀害发妻的人渣, 居然几次都侥幸的逃过了死神, 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恶心的活在我面前。”   “前几次发病他都因为被及时发现送医而捡回一条命, 这次我倒要看看,被迷昏了又发病的林富豪,要怎么在没人救治的情况下逃离死神的镰刀。”   “诸位。”陈管家的视线在客厅的众人脸上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如果你们现在能找到他,或许这只打不死的小强还能勉强的捡回一条小命。”   时矜皱了皱眉,看向杨歌手。   杨歌手白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管家当时说他的房间距离程儿子太近,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在他将林富豪从书房拖到别墅门口之后就让他回去了,之后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今晚才跟着管家去关着林富豪的地方,可今早一早就出了事......   钟思思见缝插针的举起喇叭:   【插播一条临时任务:救出昏迷的林富豪。】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   【限时30分钟。】   赵医生有些急:“这没头没尾的,可怎么找啊。”   万保洁要冷静些,她翻看着手上关于陈管家的信息:“别急,线索一定就在陈管家身上,我们捋一捋时间和线索,说不定能找到点头绪。”   时矜眉头紧锁,脸色冷肃。   首先二楼的房间都可以排除,刚刚搜证的时候大家几乎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如果有密室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三楼的佛堂和主卧他刚刚也上去看了,没有藏人的痕迹。   一楼的厨房客厅这些人来人往,更不可能避开佣人的视线将一个大活人藏在一楼。   那么就剩刚刚还没来得及查看的三楼程夫人房间和别墅的花园......   赵医生刚拿起桌上的照片打算仔细看看,就看到时矜起身朝楼上走去。   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郁妻子和程儿子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   “咱们就别去了。”万保洁头也不抬的翻着照片:“楼上去三个人就够了,我们去了也是碍事,不如在这里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说着,万保洁拿起一张照片:“有了。”   赵医生连忙凑了上去:“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   程夫人的房间很空,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除了进门正对着的空旷的大床,唯一引人注意的就只有墙边那一字排开的架子。   架子上摆着数十个瓷器花瓶,高矮胖瘦,从花瓶的纹饰和色彩来看,这些应该都出自同一位手艺人手中。   架子的右上角有一个空缺,上面原本摆放的瓷瓶应该就是万保洁下午打碎的那个。   除此之外,左下角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个上了锁的柜子。   时矜蹲下身子看了眼:“不是密码锁,需要钥匙。”   郁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里也没有密室,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先去花园。”时矜扫了眼上锁的柜子,起身:“临时任务有时间限制,先去找人。”   “哐当——”   时矜转身,就看到程可站在一地的瓷器碎片中微笑:“这不就找到了吗?”   他的脚边,一枚泛着银光的钥匙躺在碎片中,无声的彰显著自己的存在。   时矜跟郁辞对视一眼,上前。   柜子里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看起来像是程夫人无聊时用来记录日常的,时间从几年前一直持续到去年,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平日的见闻。   程可没有什么耐心去看日记。   仗着摄影机拍不到这边,他歪了歪脑袋,凑到时矜身边,亲近的撒着娇:“时大哥,这些内容有什么信息吗?”   时矜没抬头,动作飞快的将几张活页拆出,单独放在一起,语气淡然:“有几篇日记中的数字用了斜体,如果把它们拆出来——”   程可眨了眨眼,探头看去。   ——   【今天是我第1天开始写日记,也许是手机用多了,下笔时总觉得自己不太会写字了,仔细想想,这应该是我跟林富豪结婚的第15年。】   ——   【早上在佛堂礼佛的时候,签筒里突然掉了3支签下来,我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该去趟琼华寺,不过去琼华寺的7路公交好像去年就停运了。】   ——   【今天别墅里来了5个客人,听说是林富豪生意上的伙伴,我不太懂,就让林富豪带着儿子一起待客,可林富豪回来却发了火,说儿子17岁了还不懂事,我很难过。】   ——   【厨房今天给大黑准备的食物是牛肉,大黑胃口不错,吃了3块,还剩2块被它拖到花园里的仓库藏着了,儿子小时候也很喜欢那个仓库,每次捉迷藏,只要去仓库一定能找到他。】   ——   “这几篇日记的数字提取出来分别是【1,15】,【3,7】,“5,17”以及【3,2】。”时矜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门边:“对应着架子上摆放的瓷瓶坐标。”   幸运的是,刚刚程可的一通乱砸,只恰巧砸中了其中一只花瓶。   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中,依稀有几片的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郁辞捡起一片瓷片,看向时矜:“跟下午发现的一样,都是林富豪这些年走私违法商品的记录和库存,以及一些贿赂的证据。”   见时矜的注意力被郁辞吸引,程可不甘示弱的开口:“看来这些是程夫人这些年背着林富豪收集的证据,程夫人应该是对林富豪早就已经有了提防之心。”   “房间里的线索应该就这些了,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林富豪可能被藏到哪里。”   “不。”时矜起身,语气冷静:“我们知道。”   节目组不可能就让他们这样毫无头绪的寻找,一定会在对话或者一些线索上给予提示。   根据陈管家的话来看,林富豪没被带出林家。   既然别墅里没有藏人的地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在花园。   而刚刚程夫人的日记里提及了一个地方......   “走,去花园。”   ——   林家的花园很大,如果盲目的寻找,想必在剩下的十五分钟内是没有办法找到林富豪的。   跟着出来的万保洁站在烈日下,看着时律师又是戴口罩又是撑雨伞的,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再不快点任务就要失败了。”   性子急躁些的赵医生早就已经冲到了花园里,开始四处寻找。   时矜将口罩戴好,没有理会万保洁,而是看向程儿子:“你记得花园的仓库在哪个地方吗?”   程儿子有些茫然的歪了歪头:“仓库?”   时矜换了个说法:“那你小时候捉迷藏最喜欢藏的地方是哪里?”   “我记得了。”程可眨了眨眼,他的剧本里有提及过这一段话:“跟我来。”   仓库准确来说不应该叫做仓库,或许叫杂物房更适合一些。   木制的老旧小屋坐落在花园最偏僻的角落,从林家别墅的正门走来,足足用了十分钟。   落灰的小屋被一颗巨大的老榕树遮挡住了大半,屋前的小路布满杂草,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杂草上有被踩过的痕迹。   小屋上了锁,外面散乱的放着些锄头水壶之类的园艺工具,想必是林家的园丁将这些工具暂放于此。   时矜抬脚要踏进草丛,却被一只大掌拦了一下。   脚步微顿,他看向郁辞,有些迟疑:“......怎么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不用进去了吧?”郁辞偏了偏头,眼尾微眯:“陈管家,钥匙在你身上吧。”   不知何时跟来的陈管家站在人群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木屋,眼底的神色复杂不明。   半晌,他垂着眼走上前,将钥匙从贴身的口袋拿出,插到锁孔。   “噔。”   老旧的锁头掉到地上,屋门打开,露出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生死不明的林富豪。   大喇叭适时的宣告着众人的任务进度。   【临时任务已完成。】 第39章   重新回到客厅, 众人有些沉默。   一片安静中,钟思思拿着一叠报告走了出来:“各位, 林富豪已经送院治疗, 昨天提交的检验结果也已经出来。”   “这是检验结果,大家可以看一下。”   杨歌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要接, 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他对着报告念了出来:“在送检的白瓷碗中发现了“吃两次就狗带”以及“死猪牌迷药”的药物残留, 白瓷杯中则有“一喝就晕倒牌迷药”和“一吃就高血压”的药物残留。”   “关于“死猪牌迷药”这点我有补充。”   杨歌手举了举手:“我在赵医生房间的厕所垃圾桶发现了一支空的药剂,上面的标签就写着“死猪牌迷药”。”   “这个我也发现了。”万保洁拿出一张照片:“药剂的解释说明我也拍下来了, 大家可以看一看。”   【死猪牌迷药:只要一支,就能让对方睡的像死猪一样, 无论什么动静都无法将他吵醒,药效持续3小时。】   程儿子看了一眼照片,视线转向赵医生:“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药?”   “我没——”赵医生下意识反驳了一下, 话刚出口又讷讷的闭了嘴, 半晌才焉巴巴的开口:“下午六点左右吧, 就是林富豪说身体不太舒服,想上楼休息的那个时候。”   “你为什么给林富豪下迷药?”   “......”   万保洁看她一眼, 垂下眼将另一张照片拿出:“她是为了去找这些照片。”   众人围到桌前。   万保洁声音有些沉重:“这些裸......照是我在赵医生房间的一个上锁的箱子里发现的,这个密码箱跟林富豪书房里的柜子用的锁是一样的, 所以应该是她从林富豪书房偷回来的。”   “箱子里还有几段视频, 是林富豪对赵医生施行暴力侵害的过程。”   万保洁撇开脸,语气难过:“视频内容过于残忍, 我们还是不要看了。”   “没错。”赵医生突然开口, 她笑了笑, 表情释然:“我给林富豪下药就是为了找回这些照片。”   “一年前, 我被林家聘请担任林富豪的私人医生,起初一切都好,工资高,工作内容也算轻松。”   “我当时以为我走了大运,能得到这么一份好工作。”赵医生垂下眼:“谁知道在半年以后,我会万分后悔到处来到林家的决定。”   “半年前,程夫人逝世,林富豪的病情也迅速加重恶化,我以为他是因为程夫人的离世而忧思过重,出于医者本能,便在给他检查身体之后,陪他聊上一会。”   “林富豪的心情似乎也因为这样变得好了一些,我很高兴,想着也许过不了多久,林富豪就能脱离丧妻之痛,可谁曾想——”   “在程夫人逝世一个星期之后,我照旧来给林富豪检查身体,却在喝下了一杯他递给我的水之后昏睡过去,而这个人渣,就趁我昏睡侵犯了我。”   赵医生猛地攥紧了衣袖:“他还拍下了视频和照片,威胁我说如果我去报警,就要把这些照片发布到网络上。”   “我不敢赌,我的父母身体不好,我怕他们因此会出什么意外。”赵医生咬紧嘴唇,脸色惨白:“在这之后,林富豪又侵犯了我几次,并且每一次,都会录下侵犯的视频。”   杨歌手有些不忍移开目光:“你,没有做点什么吗?”   “我有。”赵医生捏紧了抱枕上的流苏:“林富豪没有换掉我,我还是照顾他的私人医生,所以我就趁机在他平时的药里加了一种会让他丧失性功能的药。”   “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放过我,可是他没有。”   说到这里,赵医生的声音已经几近哽咽,情绪近乎奔溃。   万保洁拍了拍她的背,替她把话说完:“林富豪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心理扭曲了,虽然没办法继续侵害赵医生,却......”   她拉开赵医生的衣袖,语气不忍:“......却开始用刀子,鞭子和蜡烛对赵医生进行虐待。”   赵医生白嫩的两条手臂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刀疤,最上面的鞭痕是新伤,还泛着红肿,残留着丝丝血迹。   时矜垂下眼,掩下眼底浮动的情绪:“所以你房间的外伤药和止痛药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昨天下午他在书房门口遇到赵医生的时候,曾在赵医生身上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赵医生涂抹在伤口上的外伤药膏的气味。   “是。”赵医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昨天下午,林富豪叫我过去,我看出他那时候状态不太对,随便应付了一下就离开了。”   “晚餐时他果然因为身体不适上了楼,我就趁机在给他的水里下了迷药,在他睡着以后想从书房找到照片和视频,但是......”   说到这里,赵医生看了眼时矜。   时矜眉心微动:“但是那个时候你听到了我和程儿子在门外的声音。”   “没错。”   万保洁愣了愣:“那你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应该是十点之后。”   时矜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那个装着照片的保险箱的屏幕:“这种保险箱我恰好用过,在隐私设置的页面,可以查询到当日开锁的记录,记录后面会有开锁的时间。”   “而昨天开锁记录一共有三条,前两次密码错误的时间分别是10点18分和10点20分。”   杨歌手了然的点点头:“如果赵医生在六点的时候就拿到了密码箱,那么在被陈管家反锁在屋内的9点到10点,一定会试着开锁。”   “所以既然开锁时间在10点18,就说明赵医生是在十点之后又去了一次书房,拿到了照片。”   “是。”   既然这个线索已经被发现了,赵医生就直接交代了:“十点房门开了之后,我就趁没人去了一趟书房,刚好那个时候林富豪不在,所以我就顺利的拿到了。”   “中途程儿子来书房敲过门,我没开。”   “不过......”   赵医生悄悄看了眼程儿子,咬了咬嘴唇:“我在书房里拿到东西回房以后,听到过隔壁的程儿子出了门。”   所以之前时律师问程儿子十点十五回房之后还有没有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说这件事。   时矜没意外:“时间呢?”   “那个时候我刚开始解密码。”赵医生想了想:“大概是十点二十分左右吧。”   杨歌手摸了摸下巴,看向程儿子:“你不是刚从书房那边回房吗,怎么短短五分钟又出门了?”   程儿子歪了歪头,没说话。   “关于赵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坐在一旁处于半划水状态的郁辞突然开了口:“作为林富豪的家庭医生,你有无数的机会在林富豪的药上做手脚。”   “只要你想,林富豪完全可以在你的控制下意外死去,哪怕你最初不敢,但是今天,迷药已经被林富豪服下,你完全有机会将这个折磨你的恶魔杀死。”   “但你没有。”郁辞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视赵医生:“你的计划不仅如此吧。”   “我的确还有别的计划。”赵医生笑了笑:“但是线索得你们自己去找。”   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目前找到的线索暂时没有办法解释几个未知的谜题:   程儿子十一点二十分出门是去了哪里?   赵医生所说的别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万保洁来到林家真的只是为了报恩?除了替程儿子下药以外,她是否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杨安安是谁杀的?作为杨母爱慕者的陈管家和亲哥哥的杨歌手是否就一定能逃脱嫌疑?   看似无辜的妻子和律师在这场血案中是否当真如表面所示的清白?   繁杂的线索和谎言交织,串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林家别墅的真相笼罩。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众人身边。   万保洁主动开口打破僵局:“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先把手头的一些线索梳理一下,然后大家再根据自己找到的证据进行自由提问。”   “好。”   “目前已知的一共有4种药。”万保洁想了想:“分别是——”   “我下的“吃两次就狗带”,时间为下午两点半。”   “赵医生下的“死猪牌迷药”,时间为下午六点左右。”   “杨歌手下的“一喝就晕倒牌迷药”以及陈管家下的“一吃就高血压”,时间为下午六点半。”   她将四种药物的名字和下药时间写在一旁的白板上:“还有其他人有收集到跟药物相关的证据吗?”   “我有。”赵医生举手:“我在郁妻子的房间找到了一盒药粉和两瓶药剂,还有电脑上跟“贩药的商人”购买药物的聊天记录。”   “来,你来写。”   赵医生站到白板前,抓起大头笔:“药粉的名字叫做“慢性毒药”,一天一次,服用完一盒即可让人快速丧命。”   “而药剂则叫“立刻见效”,服用后一个小时就立竿见影。”   “我找到“慢性毒药”的时候,盒子里的药粉还剩一半,应该是郁妻子每天给林富豪服用,但是还没用完,而“立刻见效”两支都是满的,没被使用的痕迹。”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   赵医生在刚刚写下的“立刻见效”上画了一个圈:“根据聊天记录,郁妻子从“贩药的商人”那里购买了三支“立刻见效”,但是房间里却只有两支,所以我们待会在搜身环节需要重点找一下,看看另一支“立刻见效”在谁哪里。”   “另外,”赵医生看了一眼时矜,努力憋住笑意:“我在郁妻子房间浴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枚用过的“小孩嗝屁套”。”   “检验结果显示,里面残留的DNA是时律师的。” 第40章   “时律师, 郁妻子,你们要不要自己交代一下你们的关系?”   时矜:......   他曾想过剧本会怎么设置让大家发现他和妻子关系的线索, 却万万没想到会如此草率而......荒唐。   郁辞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眼底有些讶色。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眉梢微挑。将手里刚拿起的水杯放下,视线转向时矜, 目光揶揄:“看吧,我就说让你忍一忍。”   时矜沉默, 半晌开口:“是,我和郁妻子是情人关系。”   “了解。”赵医生点了点头, 目光看向其他人:“既然说到了时律师和郁妻子,还有其他人有他们相关的线索吗?”   从刚刚找到林富豪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陈管家站了起身:“我来吧。”   “时律师一年前来到林家的时候, 我就觉得他似曾相识,只是几番试探都找不到破绽。”   陈管家走到白板面前,在白板上林富豪和时律师之间划上一条线:“直到刚刚我在时律师房间找到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 年幼的律师站在一对年轻的夫妻中间, 笑的开心。   “时律师, 你藏得很深啊。”   陈管家意味深长的看着时矜:“隐姓埋名的潜入仇人家中,替逼死了自己父母的仇人工作, 说你没有其他的目的也没人会信啊。”   他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份新闻截图。   “二十年前, 林氏集团为了夺得城东的那块土地, 收买了时任市长的某市长和竞标局局长的某局长,联合对竞争对手时氏集团下套, 致使时家破产, 时董事长夫妇双双跳楼身亡, 只留下年幼的儿子。”   “时律师。”陈管家将两张照片推到时矜面前:“你说, 这照片上的时董事长夫妇,是不是跟你父母长得很像?”   时矜垂下眼,嗓音清淡:“那又能证明什么?”   “光凭这些确实是不能证明什么。”陈管家笑笑:“那如果加上这些呢?”   他又拿出了几张照片:“你从半年前就开始收集林氏集团的散股,到今天为止,你应该已经持有了林氏集团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股份。”   “三个月前,你买通了公司的总助,让他在林富豪参加竞标会的时候动手脚,林氏集团因此损失了前期投入的大笔金钱,林富豪也因此病重入院。”   “一个月前,你匿名给杨安安发送邮件,将你虚构的遗嘱内容告知杨安安,气急的杨安安于是赶来别墅与林富豪大吵一架,你趁机提出将遗产全部留给程儿子,借此引来杨歌手。”   “最关键的是——”   陈管家最后放下一张照片:“我在你房间发现了一枚U盘,U盘里整理了林富豪这些年行贿,强迫妇女等一系列行为的罪证。”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些意外,这些内容你原本应该是打算在今天林富豪60岁大寿上播放出来的吧。”   时矜眉心微动:“没错。”   陈管家皱了皱眉:“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时矜抬眼,脸色平静:“到目前为止你说的都很对。”   至于其他,在线索出来之前他不会多说。   陈管家拧着眉头盯了他片刻,转头看向郁辞:“郁妻子,之前一直都只是用“慢性毒药”给林富豪下毒,为什么一天前突然购买了“立刻见效”?”   “是什么导致你需要改变计划,立刻杀了林富豪?”   “想必——”陈管家哼了一声,将照片丢到郁辞面前的桌上:“是因为林富豪突然发现了你和其他男人的奸情吧。”   照片上是林富豪委托侦探调查郁妻子近日的出行消费以及身边的男人,显然,林富豪对郁妻子出轨这件事有所怀疑,却还不知道郁妻子出轨的对象。   “没错,我确实是因为这个想杀他。”郁辞单手托着下巴,眉梢挑起:“但你们也看到了,我房间里的两瓶“立刻见效”都还是满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但你买了三瓶,另一瓶呢?”   “也许是送来的时候掉到哪里去了吧。”郁辞耸了耸肩,语气懒散:“总归不在我这里,你们尽管找就是。”   “另外。”   郁辞随手拾起桌上散落的飞镖,捏在手上把玩。   “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件事。”   他眯了眯眼,比划着瞄了瞄不远处的飞镖盘。   “咻——”   飞镖正中红心。   郁辞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杀死杨安安的凶手,过多的纠结林富豪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在一众对林富豪的杀机中,谁不介意,或者说很乐意顺手解决一个杨安安。”   程儿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或许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郁辞眼皮掀起,语调慢悠悠的:“那我可不敢。”   赵医生默默把自己往万保洁身后缩了缩,只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火药味。   关键时候,剧组的大喇叭出来救场了。   【接下来是搜身环节,请各位玩家配合搜身。】   “两位女玩家互相搜身吧,其他人也各自两两组队搜一下吧。”   杨歌手说完就径直走向程儿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程儿子,不介意我来搜你吧?”   程儿子笑了笑,露出脸颊上的酒窝:“当然不介意。”   另一边的沙发上。   郁辞挑了挑眉,看向时矜:“室友,要搜身了呢。”   虽说他给“时二姐”发送的好友请求还没通过,没办法通过朋友圈等内容加以佐证。   但是在机场近距离见过“时二姐”之后,郁辞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能确定“时二姐”就是时矜本人。   相近的容貌和身高,以及几乎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和小习惯......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   他这个室友,到底是女扮男装呢,还是男扮女装。   之前他还在想该怎么才能确定,现在机会就来了。   郁辞掀起眼皮,探究的视线定在时矜白皙的侧脸。   如果是女扮男装,作为女生的时矜会因为性别问题,拒绝他的搜身。   而如果是出于爱好男扮女装,那么作为男生的时矜自然不会拒绝身为同性的他的搜身。   所以......   他挑了挑唇角,停留在时矜脸上的视线带着股意味深长的意思:“来吧,我们互相搜身。”   时矜神色平淡的拒绝:“不用。”   他将手伸进口袋,面色淡然的拿出一瓶药剂:“我自己来。”   “这是?”一旁已经被搜身完毕的赵医生看了过来:“这是跟郁妻子房间里一样的“立刻见效”。”   “不对,这应该就是郁妻子买的三瓶之一。”   “不过这瓶药剂也是满的。”赵医生拿起那支药剂,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时矜:“你没下药吗?”   “没有。”时矜面色平静的从贴身的口袋拿出一枚更小巧的U盘:“我原本就没打算杀死林富豪。”   陈管家接过那枚U盘插上电脑。   时矜冷淡的嗓音就在众人耳边:“相比简单轻松的死去,我更愿意看到林富豪在亲眼目睹自己视若珍宝的林氏集团分崩离析,看着自己的子女离心互残之后,抱着他那具残破的身躯在监狱里苟延残喘。”   “U盘里是更详细的罪行揭露证据,甚至包含了林富豪密谋杀害妻子的罪行。”陈管家脸色复杂的看着电脑:“有了这个U盘,林富豪应该可以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陈管家将视线转到时矜身上,咬了咬牙:“虽然目前看来,你的确没有杀害林富豪的动机和行为,但不代表你没有杀害杨安安的动机。”   时矜蹙眉:“你可以找。”   虽然不知道陈管家为什么死咬住他,但不存在的线索自然不会凭空出现。陈管家这么执着,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时矜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向从刚刚就一直盯着他的郁辞身上:“怎么了?”   郁辞避开他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没有。”   似乎是怕时矜不信,他索性将运动服的两个口袋翻了出来:“我算是一个半边缘角色,没太多信息。”   时矜自然是信的,他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杨歌手。   杨歌手接收到他的目光:“程儿子这里有发现,是关于杨安安的。”   “第一个是一个月前有杨安安签名的一张赔偿书,看内容应该是杨安安不小心将程儿子最喜欢的车给撞了。”   “第二个则是一张欠债的追缴通知,程儿子借了高利贷,连本带利已经滚到了三千万,还款日期是......”   杨歌手看了看追缴通知:“最后的还款期限是明天。”   “最后是一张偷拍的遗嘱照片。”说到这里,杨歌手看了眼时矜:“按这份遗嘱的说法,林富豪会将全部遗产留给杨安安和杨歌手,程儿子只分的我们所在的这一套房产。”   “这不是真实的遗嘱。”   赵医生皱了皱眉:“我之前碰巧看到过林富豪和时律师商谈遗嘱的事,那时林富豪说的明明是将遗产一半捐出去,另一半由三个子女平分,怎么会......”   说到一半,赵医生恍然大悟般的看着时矜:“是你——”   时矜坦然承认:“是我故意把假遗嘱给程儿子看到的。”   “那么程儿子杀林富豪和杨安安的动机有了。”陈管家开口:“或者他其实也想把杨歌手一起杀了。”   “毕竟只要杨歌手和杨安安都死了,那么在林富豪死后能继承遗产的就只剩他一个,既能解决欠债,还能顺便报了当初杨安安撞了他心爱的跑车的仇。”   陈管家皱着眉头看了眼一直保持微笑的程儿子,转而看向赵医生和万保洁:“你们呢,搜出了什么线索吗?”   万保洁点头:“我在赵医生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购物清单,清单上面只有一样东西......”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视线在客厅众人脸上转了一圈。   “是一把和案发现场发现的凶器型号一致的匕首。” 第41章   一片安静中, 一份文件被递了过来。   “尸检报告出来了。”   杨歌手拿着从钟思思那边接来的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夜里一点到三点之间,身上的其它伤痕都是死前伤。”   “致命伤是心口的刀伤, 一刀毙命。”   “另外从伤口的痕迹和凶器的的形状判断, 伤口走向有一个由左到右的趋势,说明凶手的优势手应该是左手。”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左撇子。”   刚刚才因为口袋里匕首的购物清单而嫌疑最高赵医生呼出口气:“那我的怀疑可以减轻了吧, 我不是左撇子。”   “也不一定。”万保洁突然开口:“虽然你一直用的右手,但是凶器是你买的, 也许你两只手都能用,所以在行凶的时候特意选择了左手来迷惑大家的目光呢?”   “我确实是买了匕首, 也本来是想杀林富豪的。”   赵医生有些着急的辩解:“但是当时我拿着匕首去书房的时候,书房里没有人, 我匆忙找了照片,在离开的时候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慌乱之间我就躲到了桌子底下。”   “程儿子离开之后, 我怕再来人推门进来, 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回到房间才发现匕首掉了。”   赵医生咬了咬唇:“我想着那匕首应该是掉到了桌底,原本打算第二天趁大家在宴会上吃饭的时候去拿更妥帖, 所以才没及时回去拿,我怎么知道那把匕首会成为杀人的凶器啊。”   “再说, 再说我也没有杀杨安安的动机啊。”   她见众人都没出声, 于是有些慌乱的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伸手指向程儿子:“我记得吃饭的时候程儿子一直用的左手, 他应该是左撇子没错。”   她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还有其他人是左撇子吗?”   时矜抬起眼, 目光平静的扫过角落里的陈管家:“他也是左撇子。”   陈管家目色沉沉的看了过来:“但我没有杀害安安的动机和理由。”   “谁说没有。”说话的是杨歌手, 他腮帮子狠狠地咬了几下:“你喜欢我妈, 我妈本来已经答应你等过了这段时间就跟你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但是安安不喜欢你所以一直阻拦。”   “我妈看安安实在是不愿意,就跟你说算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记恨安安,想着将她除掉了就没人阻碍你们了。”   陈管家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先别着急。”万保洁举了举手上的另一份报告:“这里还有一个信息点,也许可以帮我们更好的锁定嫌疑人。”   “在大家房里的装甜品的碗中,都发现了安眠药。”   “也就是说,昨晚除凶手以外的人,都在安眠药的作用下睡过去了,也正因如此才没人能听见凶手行凶时的动静。”   杨歌手猛地站了起来:“那这不就是陈管家吗?昨晚那些甜品是陈管家送到我们房间的,除了他还能有谁给我们下药?”   “不。”郁辞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甜点是厨房统一备下的,我刚刚问了厨房的佣人,除了负责送甜点的陈管家,还有一个人也曾接触过这些甜点。”   杨歌手皱眉:“谁?”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看向沙发另一端的少年:“程儿子。”   杨歌手猛地扭头:“程儿子,你去厨房做什么?”   程儿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闻言他歪了歪头:“去厨房当然是找吃的啊,还能干什么?”   杨歌手瞪着他,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赵医生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早上我去书房的时候,书房的门是反锁的,所以我们后来是等陈管家拿到备用钥匙之后才进的书房。”   “也就是说。”赵医生咬了咬嘴唇,偷偷的看了眼陈管家:“这次是一件密室杀人案,除了在书房里死亡的杨安安之外,只有手上有备用钥匙的陈管家能做到这一点。”   陈管家猛地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你胡扯。”   时矜拿着一张照片仔细观察,闻言并未抬头,语气淡淡:“这不是密室杀人案。”   赵医生“啊”了一声。   时矜放下手中的照片,目光看向赵医生:“在搜证环节我曾仔细看过书房的房门,房门的把手是普通的圆形把手,锁舌是由把手中心的按钮控制,按下按钮就能将门锁住。”   万保洁也点了点头:“我刚刚也试过了,只要提前将按钮按下,再用稍微大一点的力气将门从外面关上,门一样能达成反锁的效果,所以这不是一个密室杀人案。”   赵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么目前从作案动机以及现有的证据线索来看......我们的嫌疑人就只有陈管家和程儿子。”   顶着众人的目光,赵医生顿了顿,苦着脸补充:“......好吧,也许还有我。”   “我来帮大家总结一下目前的线索——”   赵医生的话未说完,就被大喇叭的通知打断了。   【距离投票环节还有十分钟,请各位玩家抓紧时间。】   【以下有两个选项以供玩家选择,请玩家依次进入房间做出选择。】   【1:继续讨论,(选择此项将额外获得五分钟讨论时间)。】   【2:放弃讨论,获得五分钟再次搜证时间。】   大喇叭的声音刚刚落下,众人正对面的窗户上就出现了一个30秒的倒计时投影。   万保洁愣了一下,迅速的趁着这个时间开口:“这应该是个共同行动的选项,大家怎么看?”   陈管家皱眉,率先开口:“十五分钟的讨论环节和五分钟的搜证环节,大家应该知道要怎么选吧?”   无人回应。   陈管家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刚刚已经搜证过了一轮,把能找到的线索都找了个遍,现在就算再给我们半小时也未必能找到新线索,更何况只有五分钟。”   杨歌手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没错,我刚刚搜证到最后,基本上也找不到什么新的内容了,我看我们还是选讨论吧,至少还有十五分钟。”   程儿子笑盈盈的点头:“我同意。”   赵医生反驳:“但是讨论也可能没有结果,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不是吗?”   万保洁看了眼投影上的十秒钟倒计时,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时矜:“时律师,你觉得呢?”   虽然时律师话不多,但每次说的都是关键点,一看就是个靠谱的。   跟着他的步子走准没错。   时矜平静的抬起头,语气浅淡:“搜证对目前来说更有利。”   正如赵医生所说,他们现在的讨论已经陷入两人僵局,缺乏一个关键性的证据锁定凶手。   既然如此,讨论再多也没办法确定凶手,倒不如赌一把,利用五分钟时间再次进行搜证,说不定能发现转机。   鲜红的倒计时归零。   【请玩家依次进入厨房进行投票。】   第一个进去的是陈管家,本以为应该很快的选择环节,陈管家进去之后却久久没能出来。   时矜眉心微动。   郁辞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看来有些额外的变动啊......”   陈管家是五分钟之后出来的,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下一个进去的赵医生出来之后的表情同样有些古怪,万保洁问她,她只含糊的应了一句:“你进去就知道了。”   时矜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他的前面是郁辞。   郁辞出来以后没卖关子,直截了当的就说了:“不是选择,而是让你投凶手,这是第一轮投票环节。”   一旁偷听的赵医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直接说了,你不怕——”   她说到这里又紧急刹车,目光下意识看了眼导演组:“......那啥,我没说呢。”   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怕什么?怕说了就投票作废?”   节目组的这点小伎俩他一进去就知道了。   表面上对每一个人都说这是专属的特殊任务,只有一个人能拥有这次额外的投票权,实际上不过是人手一份的批发台词。   为了防止大家出来后透出口风,还特意加了一项暴露了就投票作废的规则。   奈何......   郁辞勾了勾唇角。   提前不小心看到了剧本的后果——就是他就压根没有投票权。   “啊?”万保洁看了看郁辞,又看了看赵医生:“你们都有投票权?”   杨歌手默默举起手:“我也有。”   陈管家脸色铁青:“哼。”   程儿子起身端了杯水,回过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家要喝水吗?”   万保洁收回视线,她算是明白了,不过......   她皱起眉头:“就算是大家都有,你也不应该说出来啊,说不定只有凶手没有这项权力,你这 样一说,凶手也知道了,这样我们就又没了一个试探的机会。”   “不。”郁辞眉梢微挑:“有人的反应已经暴露出来了。”   时矜收回定在某个人身上的目光,与郁辞对视一眼,起身:“我进去了。”   厨房只是简单布置了一下,撤走了一些厨房用具,又在正中间的流理台上摆了台摄影机。   所谓的投票也只是面对着摄影机,将自己想要选择的人说出。   时矜的内心早有答案。   他走到流理台前,面对着摄影机上闪烁的红点,神色平静的念出了一个名字。 第42章   众人在投票结束之后又进行了一次投票, 这次是针对刚刚的选项进行的。   投票的结果是4比3,4票是选择了五分钟的再次搜证。   于是, 红色的倒计时再次亮起。   散开之前, 赵医生开口提醒:“咱们记得主要搜嫌疑人的房间啊,看看有没有什么关键的证据。”   众人点头散开。   时矜没有选择去嫌疑人的房间。   既然刚刚赵医生已经开口提醒了,那么此刻两个嫌疑人的房间一定聚集着至少两个人。   房间不大的情况下, 人数越多只会越彼此妨碍。   更何况......   时矜抬眼,目光与书房内站着的程儿子相对。   凶手已经亲临案发现场了, 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时矜垂下眼皮,走进书房。   程儿子从尸体边起身, 较常人大得多的黑色瞳孔被笑弯的眼皮遮掩,他迎了上来:“时律师, 你也来书房找线索吗?”   “是。”   “好巧哦,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程儿子笑弯了眼,酒窝在白嫩的脸上若隐若现:“不过我刚刚找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线索。”   “可能线索不在这边吧。”   时矜绕过程儿子, 在尸体边蹲下, 戴上手套,目光仔细的在尸体上搜寻。   程儿子站在他身后歪了歪脑袋, 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时大哥不相信我吗?”   时矜搜寻的动作一顿,目光停在尸体的右手食指上。   他抿了抿唇, 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尸体的右手, 对着头顶的灯光,小心翼翼的从尸体右手食指的指甲缝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纤维细丝。   时矜将这根纤维细丝放进证物袋, 起身, 目光在书房的其他地方移动。   【倒计时一分钟。】   没有得到回答, 程儿子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垂着脑袋, 神色阴郁:“时大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倒计时十秒。】   “我最讨厌别人不理我了。”程儿子低低的说着,脸上的表情被垂下的碎发遮掩,看不太清:“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五分钟搜证时间结束,请各位玩家回到大厅。】   时矜停下搜寻的动作,回头看他:“时间到了,下楼吧。”   程儿子的脑袋动了动,半晌,他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尚未消退:“你说什么?”   时矜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目光沉静:“程可,时间到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程可的表情松了松,酒窝再次出现在脸颊上,他舔了舔唇,有些开心的要来挽时矜的手臂:“你好像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时矜避开他的动作,率先走出书房:“先下楼吧。”   程可的视线在他手中的证物袋上微微停留,很快又移开视线,跟上时矜:“你找到线索了吗?”   “嗯。”   ——   客厅里,除了不知去了哪里的郁辞,其他人都坐在了沙发上。   见到时矜,赵医生从沙发上起身:“时律师,有什么发现吗?”   时矜点点头,伸出手,露出躺在掌心的证物袋:“这是在书房发现的。”   “这根纤维细丝夹在死者右手的食指指甲缝隙中,比较隐蔽,所以我们在第一次搜证中没能发现。”   赵医生走了过来:“那这有可能是凶手行凶的时候,死者挣扎时从凶手衣服上扯下来的。”   她皱了皱眉:“不过......”   时矜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点点头:“案发在昨晚,凶手行凶之后更换了衣服,很有可能已经把行凶时穿的衣服销毁了。”   万保洁捏起证物袋,对着灯光照了照:“这条线的颜色看起来有点像黑色。”   “昨天有谁穿着黑色的衣服吗?”   赵医生想了想:“好像没有,昨天陈管家穿的是蓝色的衬衫,杨歌手穿的是黄色的T恤。”   万保洁点头:“我跟你穿的都是浅绿色的,你是裙子我是上衣,程儿子则是穿的白色T恤,时律师......”   “等等,”赵医生眨了眨眼,目光在时矜的黑色衬衫上转了一圈:“我没记错的话,时律师昨天和今天穿的都是黑色的衬衫。”   “应该不是。”   万保洁仔细研究了一下证物袋里的纤维:“且不说现在各项证据都没有指向时律师,时律师穿的衬衫料子是丝质的,而证物袋里的这根更像是棉质的,更有可能是T恤之类的衣服上的。”   赵医生挠了挠头,眉头紧皱:“那这根纤维是谁的呢?”   【请玩家按顺序进入隔间进行投票。】   【普通玩家拥有一票的投票权,凶手拥有额外投票权加成,请玩家在投票前谨慎思考。】   杨歌手几乎是在听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皱了眉:“额外投票权加成是什么意思?难道凶手有两票的投票权?”   万保洁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应该是的,所以我们投票要更加慎重了。”   如果出现大家对嫌疑人反复摇摆不定的情况,两位嫌疑人平分票数,那么凶手手上的额外投票权就至关重要,直接可以改变最后的结果。   【第一位投票玩家:时律师。】   时矜眉心微动,起身。   进入隔间之前,他回头看了眼客厅的人。   陈管家脸色难看,似乎在想些什么。   赵医生纠结的咬着手指,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很是苦恼。   万保洁表情平静,只有蹙紧的眉毛能看出她内心的迟疑。   杨歌手低着头,将自己的身子塞进沙发,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至于程儿子......   少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派纯然,像是电视里看到的那种阳光少年。   “除了黑色衣服,还有一种会让纤维呈现黑色的原因。”   时矜将头扭了回来,看着面前隔间的大门:“血液氧化以后,在白色的织物上会呈现近似黑色的深红。”   【时律师投票完成,请下一位玩家进入隔间,进行投票。】   【第二位投票玩家:赵医生。】   投票结束之后,时矜被工作人员引着从隔间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这扇门外是林家别墅的花园,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往不远处的凉亭,凉亭中央,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靠坐在准备好的躺椅上,目光懒散的看着这边。   时矜动了动眉,向工作人员讨来自己的伞,撑着伞向凉亭中走去。   郁辞撑着脑袋看他。   青年单手撑着伞,身上的黑色衬衫纽扣严谨的扣到了脖颈处,笔直修长的腿被黑色的西裤包裹,走动间,裤腿被动作带起,隐隐能看见西裤下流畅的线条。   他的表情惯常是淡漠的,背脊笔挺,身形削薄,冷白色的脸藏在黑色的伞下,柔软服帖的黑发遮盖住软白的耳垂,透着股脆弱而摄人的意味。   郁辞眯了眯眼,突然就想到了小黑。   那小黑猫性子傲娇,像是知道自己天生就长得好看,走起路来时昂首挺胸,时常摆出一副高冷而不容亵渎的神情。   需要他时,便会放下高冷,端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踩着柔软的肉垫磨蹭撒娇。   不需要时,便尾巴一甩,亮黄色的眼珠子情绪冷淡,自顾自的趴在窗台边休息。   该说小黑不愧是他这室友养的猫吗?   这小模样跟它主人一样一样的;   郁辞勾起唇角,看着走近的时矜:“投票结束了?”   “嗯,结束了。”时矜将黑伞收起放到一边,在郁辞身侧的空位坐下。   只是......   时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还能在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上顿了顿,表情难得的有些茫然。   他看了看在一臂之外端坐的郁辞,抿了抿唇:“我......有什么不对吗?”   凉亭中的椅子是提前摆放好的,围绕着凉亭中间的圆桌摆放,四个方向,一侧各有两张,椅子和椅子中间的距离不过一拳宽。   他坐下之前椅子的间距尚且还是正常的,可他坐下后,郁辞就移动了椅子。   时矜垂下眼皮,起身:“我坐对面吧。”   “哎,不是。”郁辞下意识伸手拉住时矜的手腕,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松手:“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边离台阶太近了,我怕你待会不小心摔了,就打算让你也往这边挪一下。”   时矜的目光在椅子另一侧的台阶上短暂停留,抿了抿唇:“抱歉。”   郁辞摸了摸鼻子,视线有些心虚的移到一侧。   其实是他刚刚走神了,没注意是谁,下意识就拉开了距离。   为了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郁辞开口:“你刚刚投了谁?”   时矜在郁辞的帮助下重新拉好椅子,坐下。   拜从小的教养和个人习惯所赐,时矜坐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挺直后背,身板挺直,端端正正,哪怕现在他坐的是节目组准备的躺椅,只有一小片勉强算得上的平整的椅面。   闻言他偏了偏头,原本平淡的琥珀色眸子情绪微动:“我投了程儿子,对吗?”   郁辞微楞。   他怎么感觉......他在时矜的眼底看到了期待?   错觉吧?   他眨了眨眼,再看时矜时,只看到黑衣青年沉静的眼底。   他挑了挑眉,暗笑自己多想:“你怎么猜的?”   “也不算是猜的。”时矜抿了抿唇:“其实后面嫌疑人基本上已经锁定陈管家和程儿子了。” 第43章   “根据陈管家和程儿子的时间线叙述, 假设他们回房的时间线都没撒谎,陈管家在将林富豪关到小木屋之后就回了房间 , 我刚刚找机会去了趟小木屋, 实测下来的时间跟陈管家交代的差不太多。”   在涉及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上,时矜的话意外的多:“而程儿子在去书房寻找林富豪未果后,在回到房间之后再次出门, 这之后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人能证明,这个时间线本身就是存疑的。”   “另外。”时矜将刚刚顺手放进口袋的报告拿了出来:“甜品里的安眠药也很可疑, 甜品是陈管家送的,如果是他在甜品里放安眠药, 只要第二天一查,嫌疑就会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至于这么蠢。”   “但是最后让我锁定程儿子的还是在书房里找到那根纤维细丝。”   说这话的时候,时矜弯了弯唇角:“在场的人只有程儿子昨天穿的是白色的T恤,其他颜色的衣服沾染到血液虽说也会变色, 却不会像白色那么显色, 因此, 白色细丝上暗红色的氧化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还有很多的细节,但是说起来也许会太长, 时矜就直接省略了,只挑了几个他认为比较明显的漏洞。   “对了, 还有刚刚投票之前你说话时程儿子的反应。”   时矜看向郁辞:“节目组果然没有向凶手提及额外投票的事情, 所以在你说出额外投票的事时,程儿子的瞳孔有个短暂的放大又收缩的动作, 虽然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我当时一直盯着他, 所以还是及时注意到了。”   郁辞挑了挑眉:“看来我算是也给你帮了点忙。”   时矜认真的回视他:“没错, 你帮了我很多。”   青年脊背挺直,隔着黑色的丝质衬衫,依稀能看出脊椎的线条轮廓,垂感极好的丝质衬衫下摆垂下,勾勒出腰部内陷的线条。   郁辞盯着那截腰身,突然有种想上手丈量的冲动。   这么削瘦的腰,他应该一手就能将其拢住吧。   “时律师!时律师!”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郁辞啧了一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赵医生一路小跑着过来,眼睛亮亮的:“时律师,我刚刚投了程儿子,我投对了吗?”   郁辞移开视线,在时矜之前开了口:“时律师又不知道答案,你等节目组的结果吧。”   时矜抬眼:“先坐吧。”   赵医生乖乖的在两人对面坐下:“哦。”   工作人员送来了茶水,郁辞拿起杯子,倒了一杯,顺手递给时矜。   时矜动作自然的接过。   茶水中的茉莉花香气悠悠飘散,白烟缓缓升上空中,带着阵阵清香。   赵医生嗅着清淡的茉莉花茶香,目光好奇的在对面两人身上打转:“时律师,郁,郁——”   她郁了半天,也没叫出那个有些羞耻的角色名,而是改了称呼:“郁先生。”   赵医生看了看时矜,又看了眼郁辞,问:“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吗?”   郁辞头也没抬:“怎么说?”   赵医生眨眨眼:“就感觉你们两个之间好像有一种气场,其他人融不进去,好像你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而且......   她偷偷瞄了眼郁辞。   而且,这两人坐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硬是有种冒着粉色泡泡的感觉。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但也就是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郁辞挑了挑眉,倒了杯茶水,推到赵医生面前:“请。”   赵医生受宠若惊的捧起那杯茶:“谢谢。”   这郁先生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跟他们其他人接触,全程要么跟在时律师旁边,要么就直接消失不见。   光看他那张脸和他的行为,她还以为他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人,结果......   好像也没有很难相处嘛。   赵医生捧着茶水美滋滋的想。   剩下的玩家也很快都投票结束了,依次从隔间中出来走到凉亭。   等到最后一个投票的陈管家也在凉亭中落座后,钟思思举着大喇叭笑嘻嘻的走了出来:“恭喜大家投票结束。”   【首先让我们一起恭喜本次游戏获得零票的玩家,他们分别是——赵医生,万保洁和郁妻子!】   赵医生先是欢呼一声,随后又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哎?怎么杨歌手和时律师都有票?”   杨歌手挠了挠脸,表情无奈:“应该是第一轮有谁怀疑我们吧。”   “咳,”万保洁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你那票是我投得,第一轮我脑子有点乱,就随便投了一个。”   “那时律师的票是谁投的?”   陈管家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   杨歌手于是了然的闭了嘴。   【接下来公布获得一票的玩家:时律师,杨歌手。】   这个结果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刚刚大家都各自认领了这轮票数,不过......   赵医生的目光在陈管家和程儿子脸上转悠两圈,万分期待。   谁才是凶手呢,这个票数应该不会差距太大吧?   【剩下的陈管家和程儿子,分别在本次游戏中获得了4票和5票的票数。】   【那么谁是4票,谁又是5票呢?】   钟思思刻意卖了个关子,却收到了自家表哥略带嫌弃的眼神。   她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宣布结果。   【我宣布,本次案件被大家投出的凶手就是——程儿子。】   【第一轮的投票中,万保洁投给了杨歌手,陈管家投给了时律师,郁妻子和程儿子弃票,赵医生和杨歌手都投给了陈管家,时律师投给了程儿子,因此第一轮投票中,除了陈管家获得两票,时律师,杨歌手和程儿子分别获得一票。】   【第二轮投票,程儿子和万保洁投给了陈管家,其余人都投给了程儿子,因此程儿子票数领先,被大家投为凶手。】   【那么程儿子到底是不是本次案件的真凶呢?】   【我宣布,本次案件的真正凶手就是——】   赵医生眼巴巴的盯着钟思思,巴不得上去抢了喇叭自己宣布凶手。   钟思思刻意的停顿片刻,在看到大家脸上或多或少的焦急之后才满意的开了口:“凶手就是——程儿子!”   “好耶!我投对了嘿嘿。”赵医生欢呼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万保洁:“万姐,你怎么还是投的陈管家呀,最后时律师说的不是很清楚了吗?”   万保洁摸了摸鼻子,看向程儿子:“我的任务是保护住程儿子不被发现。”   杨歌手有些惊讶:“那么你一开始就知道程儿子是凶手了吗?”   “也不是,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万保洁摇了摇头:“是第一轮投票之后,去房间再次搜证的时候,我在程儿子房间找到了一盒开封了的安眠药,那个时候触发了保护任务,我这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凶手。”   赵医生还是不太明白:“但是你为什么会要保护程儿子啊,就因为程夫人对你有恩吗?”   “是也不是。”万保洁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一半是为了报恩,另一半则是......”   “我知道,是因为你和程儿子有额外的关系是吧。”   杨歌手突然开了口,面对着赵医生有些惊异的表情,他神色淡定:“在最开始搜证的时候,我跟时律师在程儿子的房间发现了一些女士的贴身衣服,还有几枚“小孩嗝屁套”。”   “原本我以为这些只是程儿子风流的证据,但是后面在万保洁房间我看到了同款的贴身衣服和同一个品牌的“小孩嗝屁套”,我就有点怀疑他们是有额外的关系。”   “后面听到时律师说,他晚餐结束之后路过书房,在书房门口看到程儿子和万保洁在交谈,我就更怀疑了,直到现在你说你要保护程儿子,这个猜测基本上就可以确认了。”   杨歌手笑了笑:“万姐,我说的对吗?”   万保洁坦然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   赵医生眨巴两下眼睛:“原来还有这种深层关系,看来我们还有很多的线索和证据没找出来啊。”   “对了,”赵医生看向钟思思:“案件复盘有吗?我想听一下案件的复盘。”   钟思思笑眯眯的看了看在场的人:“案件复盘当然有,但是不在现在,等节目播出之后希望大家准时收看,跟着节目一起复盘线索吧。”   “本次录制就到此结束了,感谢各位老师的配合,大家今天辛苦了。”   随着这一声结束语,摄影机关机,几位明星的工作人员都呼啦一下的涌了上来,递水的递水,扇风的扇风,好不热闹。   杨越找工作人员拿了纸笔,俊秀的脸皮微红,有些羞涩的凑到时矜身边,轻声询问:“时老师,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郁辞掀着眼皮看他。   皮肤白皙,脸蛋俊秀,说话的时候还脸红。   啧。   他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刚想开口替时矜拒绝,就看见他的室友放下水杯,唇角微弯:“当然。”   他的室友接过纸笔,在白色的纸页上签上自己的笔名,甚至心情颇好的画上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简笔画小黑猫。   收到喜欢的作者的签名,杨越很是高兴,他转头将本子交给助理,仔细叮嘱。   等他叮嘱完助理,回头再想跟时矜说上两句话,就发现刚刚还坐在位置上的人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神秘的郁先生。   杨越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的挠了挠脸。   “......怎么走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因为他怕你拐他老婆呀(叉腰) 第44章   通往别墅大门的石子路上, 两道身影并排着走在一起。   这一路都有长亭遮挡,时矜也就没撑伞, 只拿着黑伞充当手杖。   黑伞的尖端戳在坚硬的石子路上, 发出阵阵闷响。   时矜踩着落叶一路前行,脚步沉稳。   郁辞偏着头打量他,目光若有所思。   脸侧的视线实在灼人, 时矜没办法视而不见,只好抿了抿唇:“怎么了?”   郁辞挑了挑眉:“没什么, 只是欣赏一下。”   时矜有些不解:“嗯?”   “不明白就算了。”郁辞轻笑一声,语气懒散:“回家么?”   时矜微楞, 旋即点头:“回。”   郁辞勾了勾唇,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我开了车来, 一起?”   时矜看他,有些意外:“你也回去?”   “当然。”郁辞扬起眉梢,语带调侃:“那是我家, 我不回去能去哪里?”   “郁辞!”   清脆而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耳边炸开, 惊飞了头顶栖息的飞鸟。   时矜脚步微顿, 在原地停下,偏头看向身后。   郁辞啧了一声, 也跟着停下脚步。   钟思思一路小跑着来到两人身前,见到时矜, 她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时老师。”   时矜朝她点头示意。   钟思思将目光转向郁辞, 一路的狂奔让她有些气喘,缓了几秒才开口:“你回家吗?带我一程。”   郁辞看她一眼:“你自己的车呢?”   钟思思抹了把汗, 闻言有些尴尬, 脚尖在地面上无措的划了个圈:“那个啥, 昨晚我去飙车被我妈发现了, 车被没收了。”   郁辞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我不回家,你自己——”打车吧。   后面的话被跑车的轰鸣声给盖住了。   他眯了眯眼,侧头看向大门。   别墅大门外,一辆红色的跑车骚包的敞着蓬,副驾驶上,一捧包装精美的玫瑰正安静的躺在座椅上。   驾驶座上,魏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起副驾驶上的玫瑰,下车朝门内走来。   “哇啊哦——”钟思思夸张的感叹一声,盯着向这边走来的魏禅:“跑车,玫瑰,金丝眼镜。这不就是爱情小说里的标配男主吗?”   郁辞看她一眼:“来找你的?”   “啊?”钟思思愣了一下,旋即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不认识这种帅哥。”   “这帅哥的眼睛从下车开始就没离开过时矜,一看就是来找时矜的。”   钟思思砸吧两下嘴:“还捧着玫瑰花,说不定是人家时老师的男朋友。”   “嗤。”   郁辞嗤笑一声,在魏禅走到时矜面前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直直的拦在两人之间,明知故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魏禅推了推眼镜,伸出右手,面色冷静的自我介绍:“你好,魏禅。”   郁辞眉梢微挑,也伸手与他交握:“郁辞。”   两双大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钟思思捏紧拳头,一脸兴奋的在旁边看戏。   好家伙,这眼底的火花是认真的吗?   打起来!打起来!   沉默的对视中,魏禅率先移开视线。   郁辞勾起唇角,也松了手。   魏禅将视线转向时矜,同时将手中的玫瑰花递了过去:“恭喜你录制结束。”   时矜看着送到面前的玫瑰花,眉梢几不可查的皱了皱,没接那花:“谢谢。”   “不喜欢玫瑰花?”魏禅看了看时矜的表情,突然一笑,他将玫瑰塞进时矜怀里:“下次我买别的,这次你就赏个脸先拿着。”   玫瑰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天生过于敏锐的嗅觉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时矜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玫瑰园。   他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被香味刺激的鼻子一阵阵发痒。   一只大掌及时的将怀里的玫瑰抽开:“既然不喜欢就直接拒绝。”   郁辞将玫瑰花随手丢到一旁看戏的钟思思怀里,看向时矜:“好点了吗?”   浅淡清新的香气取代了浓烈的玫瑰香味,解救了时矜被熏的有些难受的大脑。   他垂着眼皮,低低的应了一声。   钟思思捧着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玫瑰花,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玫瑰花原先的主人“这......”   魏禅推了推眼镜,嘴角勾出一抹标准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这玫瑰花就送给这位小姐了。”   钟思思:......   虽然她喜欢玫瑰,但是吧,这花她收着怎么觉得这么奇怪?   这儿一看就是个修罗场,要不她还是先溜了?   这样想着,钟思思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个啥,要不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   钟思思耸了耸肩,捧着怀里意外得来的玫瑰花溜之大吉。   头顶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角度倾斜,长廊的房檐已经无法完全遮挡阳光。   时矜撑起黑伞,将洒向脸侧的阳光遮挡在外。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看向魏禅,语气清浅,眸光疏淡:“魏主编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魏禅看了眼一边的郁辞,嘴角弧度加深:“不如我送你回家,我们车上说?”   时矜皱眉:“不......”   魏禅及时的补充一句:“事关工作。”   沉默两秒,时矜看向郁辞:“你......”   郁辞将钥匙塞回口袋,看向魏禅,俊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魏主编不介意多载一个人吧?”   魏禅:......   于是最后,时矜和郁辞一起坐上了魏禅的车。   ——郁辞上的副驾驶。   魏禅沉默的开了半天车,在一个红绿灯停下时才开了口:“你的终稿我看了,前面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结局需要修改一下。”   时矜抬眼看他。   魏禅推了推眼镜,神情专注:“最近关于出版刊物的审核标准进行了更新,石毅之前应该给你发了,但你在录节目可能没看,回去之后你可以翻看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目前的审核标准中,涉及了警匪题材的作品,结局必须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就是说必须是正面的结局。”   绿灯亮起,魏禅踩下油门,视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时矜:“主要思想必须是正义战胜邪恶,你前面的铺垫都没问题,就是这个结局需要修改一下。”   时矜眉心微皱,没说什么:“行。”   “还有一件事。”   红色的跑车已经开到了酒吧街外,魏禅在路边停下:“今年的作者大会提前了一些,具体的时间还没通知下来,但是应该就在这几个月,你提前准备一下。”   作者大会三年一次,每个编辑手下的前五名作者是必须参加的。   上一次举办的时候时矜还没签入新煤,因此没有参加,但这次他是不能避免的。   于是时矜点了点头:“地点还是B城吗?”   “是,机票住宿出版社报销,具体的等出通知了我告诉你。”   “好。”   交谈到此结束。   临下车前,魏禅看向时矜:“加个微信?”   时矜开门的动作一顿。   魏禅打开手机:“我听石毅说,除了工作微信,你还有个私人微信,所以——”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金丝边眼镜上白光一闪而过:“我扫你吧。”   时矜沉默的与他对视两秒,最后打开二维码。   “滴——”   二维码扫描通过。   魏禅动作利落的发送了好友请求,之后看向时矜。   时矜抿了抿唇,点开好友申请列表。   他不怎么看申请列表,因此此刻列表里躺了一大串小红点。   时矜看了看最上方的红点,指尖按下通过:“好了。”   魏禅于是满意的放他下车。   红色的跑车呼啸着驶离街道。   早他一步下车的郁辞双手插兜,姿态懒散的靠在墙边,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眉梢微挑:“谈完了?”   他下车的时候这两人还在车里聊作者大会的事,他听着无聊,先一步下了车。   时矜点头:“嗯,谈完了。”   “行,那回去吧。”   郁辞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朝楼下走:“在楼下随便吃点还是上楼再叫外卖?”   时矜用手机看了眼时间,想到家里的小黑。   虽说家里有自动喂食器和自动猫砂盆,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放心。   关上手机时,时矜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绿色的图标,页面切换到微信界面。   时矜看着微信界面最上方的两条信息,有片刻的愣神。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啦。】   两条一模一样的信息躺在对话栏的上端,无声的彰显著自己的存在感。   时矜抿了抿唇。   也许是刚刚通过好友时不小心也点到了下面的那个吧。   时矜收起手机,看向郁辞:“回去点外卖吧,小黑在家。”   “行。”   这顿迟了不少的午餐最后是用一顿外卖解决的。   煲的软烂的海鲜粥香气扑鼻,粥水顺滑,虾蟹鲜甜,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上,白绿相衬,味美色全。   “嗡嗡——”   郁辞看了眼手机,接通电话。   钟灵甜美的声音的从话筒的对面传来:“阿辞啊-今晚回家吃饭吗?”   郁辞放下勺子,眉梢微挑:“怎么?”   “是这样的。”钟灵笑眯眯的看了眼坐在身侧的钟思思:“我听你表妹说,你似乎有了喜欢的人是吗?”   钟思思苦着脸,以手作揖,无声的哀求:“小姑,你放过我吧。”   钟灵对她的哀求视而不见,心情极好的对着话筒:“你什么时候带人回来跟妈妈见一下呀?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啊。”   郁辞下意识看了眼安静喝粥的时矜:“妈,你别听钟思思胡说。”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说魏主编是时崽和辞哥爱情路上的助攻,大家信吗哈哈哈 第45章   “哎呀, 没关系的,我和你爸很开明的。”钟灵捧着一堆传单研究:“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赶紧带人家回来吃个饭, 早点结婚, 我看D国那边的花卉主题婚宴不错,或者咱们的传统婚礼也可以呀。”   “早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不给你安排相亲了。”说着她又嘀咕了一句:“看来咱老祖宗说的对,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不管用在什么时候都是合适的。”   钟灵把传单翻得噼啪响,越看越满意, 巴不得立刻就给定下来:“我看了下最近的吉日就在八月中旬,要不然我们就把酒席定在八月中旬吧?然后你们七月就去领证。”   眼看着钟灵越说越离谱, 郁辞有些头痛的打断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急什么?”   呸, 什么八字还没一撇,是这字压根还没开始写。   郁辞甩了甩被带歪的脑子,暗自嘲笑自己。   他都没喜欢的人, 上哪去写字去。   “行了妈。”郁辞敷衍两句:“我这边有点事, 先挂了啊, 改天再回去看你。”   钟灵停下翻传单的手,趁着电话还没挂断, 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下次记得把你对象带回来一起吃饭啊。”   “嘟嘟嘟——”   电话挂断。   郁辞松了口气。   时矜转头看他,神色安静:“怎么了?”   郁辞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我妈在催我结婚。”   时矜的动作微顿, 他收回视线, 目光平静的落在碗里的粥粒上:“你不想结婚吗?”   “也不是不想。”郁辞随手点开微信:“这不是还没对象吗?我上哪找个人结婚。”   时矜眼皮抬起,目光落在郁辞的侧脸:“那个节目的导演不是?”   “谁?”郁辞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钟思思?”   时矜安静的看着他:“嗯。”   在机场和别墅, 两次郁辞出现的时候钟思思都在身边, 而且钟思思跟他关系似乎也很亲近, 如果这不是情侣, 那是......   郁辞直接笑了,张扬的眉眼舒展开来:“她是我表妹,我妈和她爸是亲兄妹。”   时矜睫毛微动,捏着粥勺的手指微停:“......这样。”   “是啊,不然你以为什么。”郁辞轻笑一声,视线移回到手机上,这一看,他眉梢微挑。   他盯着微信页面那个好友通过的提示,半晌,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时矜。   这个微信头像他很熟悉,正是几天前他去机场接钟思思,钟思思加的那个时家二姐的微信。   他当时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时矜,于是问钟思思拿来了微信,发送了好友申请。   可申请一直没通过,他也就没再去管。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通过了?   郁辞的指尖在那个微信名为“时”的头像上摩挲片刻,眸光微眯。   时矜注意到郁辞的视线,偏过头。   眉目清隽的青年眸色浅淡,向来颜色清浅的唇瓣染上了粥水的热意,变得色泽靡艳,扣到顶端的纽扣和长袖的衬衫,眉心艳色的红痣,白皙俊秀的容貌。   这个瞬间,郁辞脑海里的某个猜测彻底落到了实地。   他不再犹豫,停留在语音通话键上的食指点了下去。   “嗡嗡——”   沙发上传来一阵手机的震动。   郁辞和时矜同时扭头看去。   手机宽大的屏幕上,来自微信的语音通话占据着屏幕。   时矜起身拿起手机,目光触及屏幕上的通话头像时,眉梢微皱。   这是......   刚刚他不小心通过的两条好友申请中的其中一个。   他抿了抿唇,点击绿色的接听键。   “喂。”   透过听筒传来的稍微变了声调的声音与身后的声音重合,时矜微顿,半晌,他转头。   郁辞举着电话,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时二姐?”   时矜沉默片刻,把语音挂断。   郁辞轻笑一声,也跟着挂断了通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的蔓延。   时矜放下手机,坐回沙发,目光平静的看向郁辞:“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辞眉梢微挑:“时二姐是你?”   “是。”   郁辞又问:“大概一个多月前,我在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个人也是你?”   像是怕时矜不记得,他又补了句:“黑裙子,在热门口。”   时矜垂下眼皮:“也是我。”   他原本以为郁辞接下来会问他穿裙子的原因,可......   “你是我妈派来的吧?”   时矜微顿,眼皮抬起,浅色的瞳仁里浮起淡淡的疑惑。   郁辞挑了挑眉,看着时矜的反应,只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难怪刚刚钟灵突然给他打电话,怕是从钟思思那边得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觉得自己有了“心上人”,就急不可耐的打电话来催促结婚。   加上她刚刚念叨的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开始还纳闷呢,哪来的近水楼台,可现在细想一下……   除了这个一个月前突然搬进来的室友,还有谁能算得上是近水楼台?   他就说嘛,他这房子住了一年多,空着的时间超过一半,也没见许潜热心的给他介绍租客,在酒吧门口见到黑裙美人没多久,就主动提出了让他将房子租出一半。   感情这是都在这里等着他上钩啊。   这样想着,郁辞勾了勾唇,看向时矜:“我妈给你开的什么条件,让你装成男生住进来。”   “我不认识你母亲。”时矜眉梢微凝,唇瓣抿起:“至于我装成男生,也只是......”   话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不对:“我不是装男生,我——”   “这样吧,”郁辞掀了掀眼皮,眼底带笑:“我来问,你来回答。”   “好。”   郁辞将手机扔回沙发,开口:“你搬进来是有原因的吗?”   他搬家是因为他需要新的环境构思小说,而这里楼下就是酒吧街,符合他对新环境的要求,所以......   这应该算是有原因的?   时矜思考片刻,点头:“有。”   郁辞眉梢扬起:“这个原因跟我有关吗?”   时矜微顿,目光看向郁辞。   他搬进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许潜说屋子的屋主早出晚归,比较安静。   如果这个原因也算的话。   时矜唇瓣微抿:“算是。”   “所以——”郁辞眼尾轻扬,语气里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套,看来我妈玩的很熟练啊。”   时矜迟疑的抬眼:“你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在说我?”   “不是么?”郁辞轻笑,那肆意的眉眼便轻快的扬了起来:“你女扮男装住进来,又几次在我面前恢复女装,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吧?”   “看来我妈应该给了你不少钱,不过你别费心了。”男人眼底笑意加深,语气懒散,话里调侃的意味分明:“我自性恋。”   他仗着无法查证随口胡说,“自性恋知道吗?就是只喜欢自己。”   时矜:......   他沉默的看着郁辞:“其实......”   郁辞眼尾抬起,目光懒散的落在时矜身上:“嗯?”   隔着一张桌子,隽秀的黑衣青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脊背挺直,眉眼平淡。   眸色浅淡的琥珀色瞳仁映出头顶暖白色的灯光,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浅色的唇瓣沾染了水渍,在光下泛着莹莹的亮泽。   郁辞的视线不可抑制的被那唇瓣吸引,柔柔软软的,看着像是香草味的果冻。   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口干。   桌上放了杯点外卖时送的红茶,郁辞随手拿起一饮而尽,往日嫌弃的甜腻流过喉间,化作冰凉的泉水,浇熄了莫名涌起的热意。   郁辞将红茶的罐子丢进垃圾桶:“你说什么?”   时矜抿了抿唇:“我是男的,不是女扮男装。”   “至于裙子......”他垂下眼皮,漆黑的睫毛铺在眼下,遮掩了主人眼底涌上的窘迫:“......那是意外。”   ——   郁辞最后有没有相信,时矜不知道。   这次对话最后以郁辞被一通电话叫走作为结束。   时矜将桌上的外卖盒收拾干净,在空旷的客厅站了半晌,最后走进浴室。   他习惯在外出之后跑一个澡舒缓疲惫。   温热的水柱从水龙头中流出,在白色的浴缸中打起一阵阵漩涡。   蒸腾的热气在浴室内熏蒸,亲昵的蹭上了浴室内人的发梢,又朦胧了洗手台前的镜子。   时矜站在洗手台前,抬手将镜面的水雾擦去。   水雾散开,露出镜中人白皙俊秀的脸。   他安静的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抿了抿唇,眼皮垂下,遮盖了眼底浮现的些许疑惑。   他......   很像女生吗?   ——   郁辞是被许潜一个电话叫走的。   等他驱车赶到许潜给的地址时,那儿已经站了一堆人。   两方人马相互对峙着,一方以许潜为首,另一方则是乌拉拉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破洞裤的红毛青年。   红毛青年得意洋洋的看着许潜,嘴里的口香糖嚼的叽噶作响:“怎么样,你们辞哥呢?这么久了还没来,不会是不敢来吧。”   “呸。”许潜嫌弃的啐他一口,脸上的不屑摆的明明白白的:“就你这样的,我辞哥一次能干十个,害怕了?你给我老实等着,有种你待会别求饶。”   “我会害怕?笑话!”   红毛青年夸张的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就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辆车,他挑了挑牙,嘲讽的看向许潜:“这辆刚停下的车不会就是你嘴里的辞哥的吧?”   作者有话说:   假.自性恋。   真.自恋, 第46章   红毛青年身后的小弟哄笑一团。   “不会吧, 不会有人飙车什么准备都不做,直接开着普通的车来吧?”   “这车一看就是个新的, 怕是临时从4S店买来的吧?这车也能跟我们吾哥亲手改装的赛车比?”   “这一上路就得被甩开几百米吧, 就这车能飙车吗?”   红毛青年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一脸嘲讽:“你这所谓的辞哥,不会是你从哪里随便找来凑数的吧?”   但凡玩车的人都知道飙车得开改装车, 普通的跑车也不是不能赛车,但是设计的初衷就是用来驾驶, 在跟专业赛车比赛的时候难免会落了下风,但凡上了赛道, 改装的赛车在性能和速度上绝对胜过普通的跑车。   许潜压根懒得理他。   他随意拨弄两下头发,学着他辞哥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语气不善:“你等着就是了,废话那么多作甚?”   在自家人面前可以不着调,但是在外人面前许潜可从来不怂。   红毛被他这架势唬的一愣, 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许潜。   三哥不是说这小子就是个狗腿子吗?怎么这个看起来还挺刚?   莫非他找错了人?   正狐疑间, 刚刚出现在视野里的车停下了。   许潜伸长脖子打量两下, 在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时目光一亮,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辞哥, 辞哥!这呢!”   正在谨慎打量许潜的红毛青年松了口气。   行了,瞧这狗腿子样, 看来没找错人。   就是这辞哥......   想起三哥说的话, 红毛青年挺直腰板,双手插兜, 力图做出一副最狂霸拽的姿态。   身后的小弟适时的递来一副墨镜, 红毛青年瞄了一眼墨镜, 眼神赞扬。   那小弟受到了鼓舞, 于是更加殷勤的帮着红毛青年戴上墨镜。   于是等许潜带着郁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顶着一头艳丽红毛的青年双手插兜,一脸冷酷的目视前方,不太强壮的脊背用力挺直着,脸上还戴了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老子很拽老子很酷老子比格十足”的气息。   他的身后,一众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小弟同样双手插兜,表情冷酷,裤子上五花八门的金属铁链在山风的作用下呼啦作响。   这画面,活像个大型的风铃演奏现场。   嗯,或者叫大型洗剪吹职业照拍摄现场也不是不行。   郁辞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许潜:“飙车?”   他抛了抛手里的钥匙,似笑非笑:“这彩虹艺术团是你找来当拉拉队的?”   黑色的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线条,最后落入一只有力的大掌。   郁辞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眉梢微挑:“成三呢?”   许潜尴尬的挠了挠下巴,视线飘忽:“那个啥,成哥没来。”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他怕辞哥不来,就顺带着提了一嘴成哥,反正对面那群”彩虹合唱团“也的确是成哥的手下,那他说的话也不算假是吧?   这样想着,许潜松开挠下巴的手,指了指对面那群人:“他们说要跟咱比比赛车。”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这边对话的红毛青年闻言一挺胸膛:“对,赛车,咱们比划两圈。”   郁辞没理他,径直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那头的音乐声震耳欲聋,节奏动感的音乐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   郁辞皱了皱眉,将电话移开一些:“成三。”   红毛青年瞬间急眼了,他顾不上再强行装酷,直直的冲了过来:“不比就不比,你找我哥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推开怀里的少年,看到少年委屈的嘟嘴,一双带笑的丹凤眼弯起:“怎么,咱们辞哥这个大忙人,今天有空来找我。”   “莫非......”成肆语气暧昧,他随手从另一边楼了个少年抱在怀里,嗓音低沉:“你改变主意了?想来找我体验......”   少年被他的动作弄的脸色红润,成肆将鼻子凑到少年脖颈,暧昧的嗅了嗅:“......鱼水之欢。”   郁辞皱眉,直接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再胡说我就不敢保证你弟回去的时候还剩几条腿。”   那边张牙舞爪要往这边冲的红毛青年愣住了。   他缩了缩脑袋,摸了摸自己两条大腿,觉得哪一条他都很满意。   成肆的眸子眯了眯,他推了推怀里喘着气的少年,用下巴示意对方去帮自己拿外套。   少年勾勾缠缠的不太愿意动,成肆瞬间冷下脸:“别让我动手。”   少年吓了一跳,连忙爬下成肆的大腿,正要去拿外套,就看到刚刚被推开的那个少年乖巧的递了件外套过来。   成肆接过外套向外走去,路过最开始的那个少年时,随手丢了把钥匙给他:“城西一号公馆的别墅,送你了。”   坐上车子,成肆踩下油门,对着电话:“成吾去找你了?”   郁辞随意的靠在车身上,目光散漫的看了眼不远处蹲在地上画圈的红毛青年:“如果你说的成吾是这个一身风铃的小红毛的话。”   他的描述简洁易懂,成肆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打开免提,将手机丢到副驾驶上,脚下油门加速:“是他,这小子前些天一直嚷嚷着要去找你单挑。”   “你等我一会,我现在过去。”   “成。”   电话挂断,郁辞将手机随手塞回口袋,打量着不远处的红毛青年。   许潜站在他身边,有些摸不着头脑:“辞哥,这小红毛当真是成哥的弟弟?”   “嗯。”郁辞收回视线,神色散漫:“成吾,在成家行四,成家最小的儿子。”   “可这......”许潜有些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红毛:“怎么成哥长得那么高大,他弟就这一丁点,看着跟个未成年似的。”   郁辞睨他一眼:“未成年你还叫我来?”   许潜一点都不尴尬,他嘿嘿一笑:“这不是憨子他们不在,我这也不擅长飙车嘛。”   郁辞点了支烟:“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   许潜疑问:“什么?”   白色的烟雾缓缓盘旋上升,细密的烟草气息如丝雾笼罩,层层重叠环绕,氤氲着遮掩了车前男人的脸,只依稀能看见男人锋利的眉眼。   郁辞抖了抖烟灰,没抽。   不远处的公路上,一辆亮黄色的跑车直直驶来,最后停在路边。   一道身影从车上走下。   郁辞侧目。   山间的风轻柔的带走了飘散的烟雾,也将男人的声音带了过来:“可不就是未成年吗。”   “你说是吗?成吾。”   一直在角落装乌龟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成吾抬起脑袋,可怜巴巴的看向成肆:“哥。”   成肆不吃他那一套,面色微沉,狭长的丹凤眼一冷:“过来。”   成吾磨磨蹭蹭的刚走到成肆身边,就被一巴掌拍到脑袋上,顺便还掀走了他耗费巨资买来的假发。   没了非主流的红色假发,刚刚还一脸二气的红毛青年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苦着脸一脸委屈的清秀少年。   许潜看傻了眼,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感慨:“这同样一张脸怎么就能差别这么大呢。”   成吾不敢把气撒在自家三哥身上,但是这个狗腿子他还是敢的。   于是少年眼睛一瞪,清秀的脸上满是不高兴:“你这个狗腿子,一开始直接咱们比不就好了,你非得叫人,你看吧,现在谁都别玩了。”   少年的声调稍高,加上正在气头,就跟个机关枪似的,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出:“如果不是你非要叫人,咱们现在都比完了,你害我没得玩,你就说你怎么赔吧!”   许潜被他一顿噼里啪啦的话说的懵了,他眨了眨眼,目光先是看了看成吾,又转而去看成肆: “三哥,你这弟弟......”   成肆面不改色的接话:“未成年,多担待。”   “呸。”成吾最讨厌别人说他未成年,怒向胆边生,一脸愤懑的反对:“你才未成年,老子后天就要过十八岁生日,马上就成年了。”   成肆看他一眼。   刚刚还一脸嚣张的少年瞬间焉巴了。   成肆看向郁辞,狭长的丹凤眼里带了笑:“来一场?”   郁辞挑了挑眉,从车边起身:“怎么来。”   他身形高大,站起身时压迫感尤为强烈,成肆退开一步,摸了摸右耳的耳钉:“你下次站的离我远点。”   不然他这一米八的身高硬生生被衬托成了小矮子,有损威严。   郁辞垂眼,右眉微扬。   成肆发誓,他绝对在郁辞眼底看到了嘲讽!   他狠狠地磨了磨牙,指了指两人的车:“就用这车比。”   都是玩惯了车的人,自然看得出郁辞的车没经过改装的,正好他开来的也只是一辆普通的车,拿来比试最好。   “成吾和许潜做裁判。规则就是环山赛道十圈,以——”成肆抬眼,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便利店:“以山脚那家便利店作为起点和终点。”   郁辞勾了勾唇,眉眼肆意:“成。”   成吾捂着脑袋瞄了眼自家三哥的表情,大着胆子提出意见:“光比试有什么意思,没点彩头怎么好玩?”   成肆赞扬的看了他一眼。   成吾的胆子更大了,他一挺胸膛,从怀里摸出刚刚那副墨镜,一脸嚣张:“咱们的比赛彩头向来就是那几样,钱,车或者妹子。”   “二位想赌什么?”   成肆看向郁辞,上勾的丹凤眼里笑意加深:“咱们玩点大的怎样?”   郁辞抛了抛手中的车钥匙,眼皮掀起,语气懒散:“怎么个大法?”   成肆笑了,削薄的唇瓣唇角勾起,被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朗姆酒般微醺的暧昧:“你赢了,要求你提,我赢了......”   他抬起眼,狭长的眼角狐狸似的睨着郁辞,眼底情绪氤氲。   “你得让我上一次。”   作者有话说:   我不擅长写反派,所以大概率文里没什么大坏人;   成肆这家伙,嗯......这可能是他全文最帅的一章了哈哈哈 第47章   “滚。”   郁辞眼皮掀起, 两瓣红润的唇上下相碰,出口就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字。   “说真的。”成肆耸了耸肩, 语气像是有些可惜:“你不答应我, 吃亏的可是你。”   他嘴里说着可惜,眼底却没多遗憾。   郁辞早就熟知他的脾性,也懒得搭理:“还比不比?”   “比。”成肆松开把玩着耳钻的手:“当然要比。”   “但这彩头不是没定吗?我提的你又不满意。”   郁辞拉开车门:“你赢了, 我那辆克莱斯勒送你。”   成肆眼睛一亮:“成交。”   郁辞那辆车他眼馋了好久,这次可是个机会。   若是平时正经的赛车他没把握赢过郁辞, 毕竟郁辞那一手改装技术可以算得上的顶流,但是这次两人开的都是没经过改装的原装车, 性能方面差别不大,两人的赢面可就一半一半了。   山间的风呼呼的吹, 叶片在风的协奏下翩翩起舞,几只鸟儿落在枝头,时不时亮出高昂的嗓音充当伴奏。   山脚便利店旁的公路上, 一红一黄两辆跑车并排着停在临时划出的起跑线前。   许潜和成吾站在白线前充当裁判。   起跑前三秒。   成肆降下车窗:“喂,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郁辞单手搭在车框, 目光懒散的扫过不远处某个脸色青白的少年,嘴角扬了扬:“行啊, 你要是赢了,我给你找十个壮汉。”   他指尖敲了敲车框, 似笑非笑:“让你体验一下不一样的——鱼水之欢。”   成肆脸色一僵。   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耳的耳钉, 视线移开:“......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更喜欢车。”   起跑前一秒。   代替发号枪的旗帜在车前举起。   车窗升起。   旗帜落下。   一红一黄两辆车同时窜出,在原地留下两道残影。   许潜丢开旗帜, 在路边找了个石墩子蹲下。   环山十圈, 怎么也得要上一点时间。   他从怀里掏出支烟, 熟练的塞到唇间, 身后有人上前点火,他低头,火苗缠绕着卷上烟卷,冒着红色的星点。   许潜吸了口,爽快的吐出口气:“谢了。”   待烟下去半截,他这才发现身边有点安静。   刚刚还异常嚣张的某个少年似乎半天都没有出声。   许潜左右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石墩子旁看见了人。   他把烟掐灭,走了过去:“喂,刚刚不是还很嚣张吗?怎么现在焉了?怕你哥输给辞哥?”   走近了,许潜才发现少年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他愣了愣,砸吧一下嘴:“不至于吧,你哥就算输了,辞哥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顶多就是把成肆丢到酒吧街,代替他充当一下吉(招)祥(客)物(机)。   成吾动了下唇:“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许潜来了兴趣:“我懂的可多了,你别看我没读什么书,但我辞哥读的多啊,我跟在他身边可是什么都学了,你说说看,指不定我能帮你呢?”   成吾突然抬起了头:“好啊。”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我哥呢?”   许潜好笑的看着他:“这算什么,你哥不就在那里吗,谈什么要不要的,本来就是你哥——”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眼珠子瞪大:“等等,你说的要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成吾的视线直直的看着他,刚刚还一脸嚣张的少年此刻脸上带着执拗:“是又怎样?”   许潜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可他是你哥啊。”   “又不是亲哥。”成吾重新低下头,扯了扯嘴角:“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   许潜默默的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努力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刚刚听辞哥的意思,成吾是成家的没错,可成吾又说三哥和他没有血缘关系,那到底谁不是成家的孩子?   这事辞哥知道吗?成家又知道吗?   天地良心,他只是好心来关心一下未成年少年,可这莫名其妙的得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上的是秘密的秘密,他很慌啊。   这要是什么家族秘辛,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许潜的手抖了抖,开始思考要用什么姿势跑路。   正纠结间,那边负责记圈数的人过来报了一声:“潜哥,已经九圈了。”   许潜应了一声,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那什么,我先去准备一下。”   成吾没应声。   许潜也就自己溜达着走到白线旁,刚捡起地下布置的冲线带,就感觉到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   他暗叹不好,抬起头果然看见少年那张清秀中带着点别扭的脸:“你来干嘛?”   成吾瞥他一眼:“我也是裁判。”   许潜松了口气:“行,那你去对面那边牵绳吧。”   成吾拒绝:“我不去。”   许潜只好从身后的人里叫了个人过去。   冲线带被牵起,准备迎接着胜利的一方。   许潜看了眼时间。   距离刚刚报告的时间过去了两分钟,环山路一圈大概在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三分钟,辞哥他们就能回来。   他将手机塞回兜里,暗自祈祷隔壁这位小祖宗可别找他搭话。   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放下手机的下一秒,成吾开了口:“你说......”   这糟糕的开头。   许潜瞬间苦了脸。   这玩意知道的越多命越短,他啥也不想说。   可惜成吾没有读心术,他也没法闭上耳朵,于是......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许潜内心:他是你哥啊大兄弟,谁会禽兽到对自己弟弟下手。   可他说出口的却是:“可能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吧。”   成吾有些困惑:“但是我看到跟他上......的那些人,都是我这样的。”   许潜对着远处的弯道翘首以盼,闻言随口应道:“上床的又不代表喜欢的,他喜欢的说不定其实是别的类型呢?”   “你见过他平时提到你刚刚说的那些人吗?没有吧。”   “你说的对。”成吾咬了咬唇,扭头看他:“比如郁辞那样的,对吗?”   许潜猛地扭过头,一脸惊吓。   成吾看着他,表情认真:“我听我哥说过很多次郁辞这个名字,而且刚刚他提出的赌约也是想上他,所以他喜欢的是郁辞是吗?”   许潜一脸的难以言喻。   没必要没必要。   就算他对三哥不算了解,也知道三哥对辞哥压根没那意思。   这两从小一条裤子里长大的,三哥要是真有意思,早八百年就下了手,才不会停留在目前这种只是口花花的状态。   他正要开口反驳一下,就听到成吾说:“那如果郁辞有了对象,我哥是不是就会死心?”   哎?这个思路......   许潜眼前一亮,一脸期待的问:“你打算给辞哥介绍对象吗?”   成吾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给他介绍?”   “那——”   “来了来了。”   跑车的嗡鸣声伴着人群的欢呼声响起,许潜迅速将刚刚要说的话抛到脑后,眼珠子直直的盯着赛道。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赛道上。   许潜眼尖,视线才一触及车身,嘴角就弯了起来。   他抖了抖手上的冲线绳,冲着对面吆喝一声:“举好喽,准备迎接辞哥!”   对面的人也笑了:“得勒。”   眼看着两辆车距离终点越来越近,许潜的嘴角也越扬越高,突然——   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闯进了赛道。   许潜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那小孩跑到一半,像是被车声吓住了,脚步一停,直直的停在了跑道中央。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繁杂,其实却只发生在短短三秒以内。   跑车的速度向来很快,更何况这是在比赛,哪怕郁辞早早的就踩下刹车,但是在速度的惯性下,跑车依旧迅速的冲到了孩子面前。   眼看着红色的跑车就要撞上那个孩子。   郁辞牙关紧锁,眉梢猛地下压,方向盘迅速向右打死。   红色的车头险险擦过小孩的衣角,最后一头撞在了跑道右侧的大树上。   剧烈的碰撞下,车头被撞的内陷,车内的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   与此同时,黄色的跑车冲过终点。   许潜白着一张脸,迅速的跑向红色跑车:“辞哥!”   “别叫了。”变形的车门从内被推开,郁辞甩了甩发麻的右手,眉心紧锁:“我没事。”   许潜的目光盯着郁辞流血的额头,张了张嘴:“辞哥,你这......”   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郁辞顺着他的目光抬手触了触额头,濡湿的触感印上指尖,他啧了一声,眼底染上几丝烦躁:“没事。”   他的目光在现场转了一圈:“那小孩呢?没事吧?”   成肆下了车就立刻往这边赶来,刚一走到,就听见郁辞的问话。   他盯着郁辞上下看了看,确定他的状态没有大碍,这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堆人:“在那呢,一点事也没有。”   成肆的语气不太好:“那小孩的妈妈找来了,正大哭大闹的要求赔偿。”   他看了眼郁辞流血的额头,视线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定在成吾身上:“成吾,你过来。”   成吾抿了抿唇,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成肆的眉心一下就拧的更紧了,他几步迎上前,语气更差了:“你脚怎么了?”   成吾低下头:“不小心扭了。”   他刚刚也想赶过来,但是跑到一半踩了块石头,脚就扭了。   “你的脚踝有旧伤你不知道吗?”成肆冷着脸呵斥他,表情难看:“有纸巾吗?”   成吾垂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成肆将纸巾接过,却没立刻走开。   他看了眼垂头不语的少年,冷着脸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成吾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我不用——”   “闭嘴。”成肆将人抱到最近的一个石墩子上放下:“你坐着等我,别乱走,等会带你去医院。”   “我......”成吾抬头,却只看到成肆离开的背影。   他咬了咬嘴唇,指尖无意识的扣紧了掌心。 第48章   “纸巾。”成肆走到郁辞面前, 将要来的纸巾丢到他怀里:“擦擦你额头上的血吧,看着心烦。”   郁辞挑了挑眉, 从怀里捞出纸巾, 下巴微抬,点了点不远处的少年:“怎么了?”   成肆的兴致不高,向来口不着调的花花公子也没了调笑的心情:“扭到脚了。”   郁辞抽出一张纸巾按上额角, 听出好友情绪上的变化,他眯了眯眼, 若有所思的看着成肆:“栽了?”   成肆收回放在不远处少年身上的目光,沉默。   半晌, 他叹了口气:“也许吧。”   郁辞的目光微变,他皱了皱眉, 目光难得的带上了些严肃:“你认真的?”   成肆回视他,片刻突地一笑:“那么严肃做什么?担心我有了新人就忘了你这个旧人?”   “放心,不管我有多少个美人。”成肆暧昧的冲着他眨眨眼:“都绝对不会忘记你这个正宫的。”   郁辞的回应是毫不留情的走开。   不远处的人群中。   那个突然闯上赛道的孩子被他的母亲搂在怀里, 年轻的母亲抹着眼泪, 扯着嗓子对着人群声泪俱下。   郁辞刚一走近, 提前过来的许潜就皱着眉头过来了:“辞哥,我感觉这事不对劲。”   郁辞的目光盯着那孩子的脸。   看着是个男孩, 五官秀气,许是刚刚受到了惊吓, 脸色有些白, 焉巴巴的微垂着头,任由他的母亲抓着他的手腕摇来晃去。   是不对劲。   与此同时, 许潜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这片山附近的人都知道是赛车的聚集地, 平时几乎不会有山下的居民或者游客过来。”   “而且在比赛开始之前, 我还安排了人对赛道旁边进行了封锁, 赛道旁也摆上了指示牌,不太会有误闯的可能性。”   “那女人说她是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一个不慎孩子自己跑了出去,这才误闯上赛道,要求我们赔偿孩子的检查费用和惊吓费。”   “孩子这么小看不懂指示牌正常,负责封锁的人也有可能没注意到小孩,所以就这么让他跑了上去。”   “可是。”   许潜抬眼看了看人群中的女人,眉毛皱成了一团:“我们的人说,他刚刚内急去林子里上厕所的时候,有看到过那个女人带着小孩走到到赛道旁边,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出来,但听到的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郁辞扫了眼哭闹的女人和安静的孩子,眉心微皱:“报警吧。”   许潜愣了一下:“啊?”   他虽然猜这可能是个碰瓷事件,但是闹到报警是不是......   女人哭嚎的声音实在尖利,声调很高,听的直叫人心烦。   许潜刚伸手掏了掏耳朵,就听到他辞哥冒着冷气的声音:“这很可能不仅是个碰瓷事件,还是个拐卖儿童案件。”   “所以,报警吧。”   ——   警察来的很快。   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友好的将涉案的当事人都请回了警局协助调查。   郁辞做完笔录出来,就在门外的等候室里看到了一脸优哉游哉的成肆。   男人睨着一双带笑的丹凤眼,翘着二郎腿,一身白色的西装套在身上,跟个骚包的狐狸似的:“哟,咱们辞哥出来啦。”   郁辞在他右侧的沙发上坐下,闻言他挑了挑眉,上翘的眼尾斜斜的飞了过去:“从医院过来的?”   “嗯,老伤。”说到这个,成肆脸上的笑下去了些:“问题不大,就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郁辞扫他一眼,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晚上什么安排?”   成吾的脚踝有旧伤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旧伤跟成肆有关,但这事是成肆的一个痛处,不能细提。   成肆摸了摸耳钻,向郁辞发出邀约:“去喝酒?”   郁辞略一沉思:“行。”   正好他也有问题想问他。   恰巧等候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站在门外:“哪位是郁辞?”   郁辞站起身:“我是。”   女警察看他一眼:“你可以走了,接下来请保持通话畅通,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会通过电话联系你。”   接着她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就把郁辞和成肆客客气气的请出了警局。   郁辞把许潜留了下来处理后续的事,坐上了成肆的车。   黄色的跑车一路疾驰,在深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两眼的轨迹。   这道轨迹一路风驰电掣,最后停在了酒吧街门口。   成肆将车停好,解开安全带,目光看向副驾驶:“去哪?你的地盘你做主。”   郁辞扬了扬眉,下车。   两人最后坐到了“热”的吧台。   吧台的调酒师冲着郁辞打了声招呼:“辞哥。”   郁辞随意点了点头,看向成肆:“自己来?”   “不了,没心情。”成肆摇头,看向调酒师:“Godfather,谢谢。”   调酒师点头,旋即看向郁辞:“辞哥您要点什么?”   郁辞还没开口,成肆就先替他做了决定:“给他来一杯Negroni。”   他看向郁辞,唇角扬起,是一个调侃的笑:“我记得这款是你的最爱,我没记错吧?”   郁辞挑了挑眉,冲着调酒师点了点头:“就按他说的来吧。”   调酒师领命而去。   郁辞看向成肆:“说吧,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成肆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后天是成吾的成年礼,给你送张邀请函。”   郁辞接过,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去拿车?”   成肆“啊”了一声,被他这突然转移的话题弄的有点懵:“什么拿车?”   “赌约。”郁辞挑了挑眉:“不要?”   成肆反应过来了:“要,怎么不要!”   不问过程,只论结果,这是他们两个这么些年来约定俗成的规则。   既然他赢了,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车当然得要!   郁辞睨他一眼,抛出把钥匙:“自己找时间去取。”   成肆手忙脚乱的接住钥匙,闻言他有些意外:“你不回家?”   “不回。”   “我妈整天催我结婚,没意思。”郁辞的视线随意的在酒吧内转了一圈,在某个角落微微停顿。   他盯着那个角落看了半晌,突地挑起唇角。   “啊?”成肆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扭头:“可你这不还没对象吗?上哪结婚?”   钟姨现在玩的这么猛的吗,越过相亲直接催结婚?   不过......   “大家兄弟多年,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问题成肆好奇了很久了。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郁辞都胜他一筹,从小到大他的桃花就没断过。   奈何郁辞虽然长着一副招桃花的艳丽脸蛋,但是性子恶劣又懒散,真正能鼓起勇气跟他表白的,成肆这么些年就见过两个。   还正好是一男一女。   然而这位大爷拒绝人的理由也出奇的一致:   面对男生——抱歉,我喜欢女生。   面对女生——抱歉,我喜欢男生。   除了性别,就连标点符号也不带一点儿变化,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在圈子里,郁辞的性取向一栏至今成谜。   “咔擦——”   回答他的是一声手机相机拍摄的声音。   郁辞盯着手机拍下的照片,满意的勾了勾唇。   一个脑袋猛地凑了过来:“好家伙,你在这偷拍美女还是帅哥?”   郁辞也不避讳,直接将手机摊开任由他看。   看到手机的画面时,成肆眨了下眼:“怎么?你喜欢看这种?”   这画面里就两个搂在一起的男人,一个金丝眼镜休闲西装的斯文男人,一个脸蛋漂亮的清秀少年。   还是说......   “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人?”成肆觉得自己猜对了:“你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可他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   喝酒是他提出来的,总不至于郁辞能未卜先知的预知他要约他喝酒吧?   在他思考的时候,郁辞已经打开微信,点开某个对话框,将刚刚拍到的照片发了过去。   成肆再次凑头去看,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备注:时哥哥(?);   时哥哥就时哥哥,怎么后面还跟个问号呢?   成肆偷看未果,一肚子的好奇惹得他挠心挠肺的:“郁辞,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这第一次红鸾心动,怎么得也得让哥们给你把把关吧?”   他一脸调侃的盯着郁辞:“说说看,你这时哥哥是那号人物?”   郁辞嫌弃的推开他的脸:“离远点。”   他看了眼手机,时矜还没回复。   成肆不依不饶的继续往他那边凑:“你说嘛你说嘛你说嘛。”   “室友。”郁辞简单解释了一句:“照片里那个戴眼镜的是他上司。”   成肆不信:“室友你用这个备注?而且人家上司泡吧你拍照给他干嘛?”   他是听说郁辞最近房子里住进了一个室友,可他怎么不知道郁辞跟他室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备注“时哥哥”?   郁辞就连给他的备注都是生硬冷淡的“成三”吧。   郁辞摩挲两下屏幕,指尖来来回回的在微信页面切换,闻言他眉梢微挑:“我多管闲事不行?”   “叮——”   微信提示音适时响起。   郁辞点开屏幕。 第49章   【时哥哥(?)】:?   一个孤零零的问号躺在白色的对话框里。   郁辞皱了皱眉, 以为时矜没看清。   【鱼池】:你的主编。   怕时矜没看到,他还特意用红笔圈出了图片上魏禅的脸。   【鱼池】:【图片】   手机另一端。   时矜眉心微皱, 看着微信上传来的图片, 目光有些不解。   他认出了图片上的人是魏禅,可是......   郁辞给他发这张照片是为什么?   时矜抿了抿唇,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按下发送。   【时】:所以。   手机对面没了回复。   时矜放下手机,将在腿边撒娇要吃的小黑抱了起来:“饿了?”   小黑睁着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喵了一声。   时矜从厨房取出猫粮,看着小黑将脑袋埋进碗里, 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他洗了手,点开微信。   【鱼池】:只是提醒你, 别被他斯文的表象欺骗了。   过了一会,又发来一句。   【鱼池】: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时矜有些意外。   不过......   【时】:他是我的主编。   言下之意, 工作的内容他无法逃避。   对话框上方的“鱼池”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噼啪——”   不远处有人碰倒了酒杯, 精致的酒杯落到地面, 砸出一地碎片。   成肆抽空看了眼那边,很快又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你怀疑你室友的性别?”   郁辞转了转手机,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面前的酒杯:“嗯,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这还不简单。”成肆看他:“你直接问啊, 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问的。”   “我问了。”郁辞眉心锁起:“他说他是男的。”   成肆没把这事当回事:“那不就得了。”   “人家都说了自己是男的,你总不能扒开他衣服检查吧?”   他说完这话, 见郁辞眉心仍未松开, 倒是有些纳闷了:“我说你干嘛那么关心人家的性别, 他是男是女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不就是个室友, 你管人家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又不是处对象,你愁个什么劲呢?”   郁辞按着手机,没理他。   成肆远远的瞄了一眼,对话框上方又是那个备注为时哥哥(?)的微信。   得,又是在跟人家发微信。   这黏糊劲,说没点什么他还真不信。   他耸了耸肩,拿起酒杯,   郁辞很快放下了手机:“你刚刚说什么?”   成肆摸了摸右耳的耳钻,笑:“我说,你这么关心人家性别,是打算跟他谈恋爱吗?”   郁辞顿住。   黑衣青年冷淡的脸出现在脑海,眉目疏淡,红痣冷艳。   他低垂着眼,漆黑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神色,浅色的唇瓣微张:   ——你想要跟我谈恋爱吗?   咚——   郁辞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压下莫名涌动的情绪:“你胡说什么?”   郁辞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我怀疑他跟我妈有关系。”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划下,清凉过后留下的是酒液带来的灼热感。   方才涌起的那些迷乱的情绪褪去,郁辞放下酒杯:“总之,我得弄清楚。”   跟钟阿姨有关?   成肆这回倒是有些意外了:“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他是你妈找来接近你的?目的是......呃——”   他想了想,试图找出个合适的词:“勾引你,让你堕入爱河然后早日结婚?”   这话说完,成肆自己先笑了:“不至于吧,钟姨也就是想让你早点结婚而已,搞这么复杂多累啊。”   郁辞伸手触了触鼻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实在离谱。   可是......   “巧合太多了。”   “噢?”成肆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发小:“怎么说?”   太多了。   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见面,是因为许潜一直催着他从燥出来。   找合租室友也是许潜提出来的。   后来在机场遇见,是因为钟灵催他去接人。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钟灵的电话又立刻打了过来。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是,自从时矜住进来之后,除了那次早饭被骗着见了一个顾轻怡以外,钟灵竟然没有给他安排其他相亲。   要知道以前的钟灵,一个礼拜能变着花样给他安排上五场。   可这些又都只是他的猜测。   郁辞眉心皱起,情绪不算太好。   成肆还在一旁好奇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郁辞睨他一眼,转了转酒杯:“你就当我想多了吧。”   成肆狐疑的盯着他。   郁辞也就坦然的任他打量。   成肆从他的表情里没看出什么端倪,转了话题:“秦家最近发生那事你知道吗?”   说着他也没等郁辞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说着:“秦老爷子这晚年过的也真是不安稳,一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二十多年前跟着个穷画家跑了,至今没回秦家。”   “这儿子又......”成肆啧啧两声:“你是没看见,秦大少出事的消息传回秦家的时候,秦老爷子的脸色直接白了。”   “不过也难怪,毕竟秦大少跟咱们这种纨绔子弟不一样,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豪门少爷,帮了秦老爷子不知道多少忙。”   “他这一死,等于秦家最后的脊梁柱直接塌了,秦老爷子那身体又......”成肆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听说他最近似乎在找当年离家出走的秦家小姐,也许是想把人找回来继承家业?”   “也许吧。”   郁辞对这种消息兴趣不大。   他百无聊赖的晃了晃酒杯,艳丽的酒液映衬着头顶的灯光,亮色的橙子片在杯中上下摇晃,浮浮沉沉,一如人的生命。   郁辞盯着那瓣上下浮沉的橙子片,半晌举起酒杯,将杯内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道一路滑下,灼热过后,那股令人着迷的药草清香萦绕舌尖。   成肆学着他的喝法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却被辛辣的酒液呛的直皱眉头:“咳,咳咳——”   郁辞挑了挑眉,给他递了杯水:“你那酒烈,不能这样喝。”   清凉的水浇熄了喉头的灼热,成肆放下水杯,心有余悸的摆了摆手:“我等凡人果然不该妄图与辞哥比肩。”   郁辞勾了勾唇,正要说话。   “嗡——”   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   ——   时矜其实隐隐约约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从下午洗完澡开始就手脚无力,头重脚轻,不太提得起劲。   许是因为紫外线过敏,从小没怎么晒到太阳的缘故,他的抵抗力挺差,三天两头病上一回是常有的事。   时矜没把这事当回事。   他翻了翻药箱,却只看到了一板空了的感冒药胶囊。   嘴唇发干,喉间涩涩的钝痛感让他眉心微皱,可发软的手脚却让他不太提得起劲。   况且今天刚回来,客厅里的饮水机尚且还没来得及换水。   时矜将空了的药板扔进垃圾桶,草草换了睡衣,钻进被子。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是几小时。   时矜是被胃部骤然升起的钝痛唤醒的。   许是今天不太规律的饮食怠慢了矜贵的胃,向来娇惯的胃叫嚣着自己的不满。   下午吃的那小半碗粥水已消耗殆尽,带来的热量不足以弥补脆弱的胃部遗下的空落,酸水便一阵阵的上涌。   酸涩的胃液举着尖锐的矛首毫不留情的向着胃壁发起进攻,虚弱的胃袋被刺的伤痕累累,只能喘息着试图后退,带来阵阵抽搐般的疼痛。   冷汗打湿了时矜的鬓角,鼻腔也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感冒带来的虚软让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按压抽痛的胃部,只能无力的蜷着身子,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减轻一些疼痛。   偃旗息鼓了一会的胃液休养生息之后迅速卷土重来,酸涩的胃液直冲喉头,时矜喉间一紧,迅速从床上爬起去了洗手间。   虚软的身子让他站立都成了难度,时矜撑着洗手台,控制不住的呕了几次,可胃袋里的食物早已消耗,只徒劳的呕出了几口酸涩的胃液。   这几下呕的太猛,他的眼前似乎隐隐冒出了星点,头重脚轻,被冷汗打湿的碎发黏在脸侧,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一片惨白。   时矜退了两步,直到脊背触到冰凉的墙壁,他卸了力,捂着胃靠坐下去。   额上的汗珠顺着皮肤的纹理滑下,微凉的汗水划入眼底,遮掩了时矜的视线。   他捂着胃喘息几下,稍稍恢复了体力,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手机响了几声,没接通。   时矜突然想起,时间已经出国了。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挂掉电话。   许是因为刚刚吐出了几口酸水,叫嚣的胃部暂且鸣兵休战,时矜缓了一会,攒了点力气,撑着一旁的门把手站了起身。   他支着洗手台的边缘,弯着腰,捧着水洗了把脸,出了洗手间。   时矜本意是回房休息。   可刚走出洗手间,胃部一阵抽痛传来,因为感冒而虚软的脚一个不稳,摔倒之前,时矜用手撑了一下墙壁,勉强稳住了身子。   虚弱的身子经不起这几番折腾,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开始模糊了。   趁着意识尚存,时矜点开微信,拨通语音。   “滴——”   语音只响了一声。   “喂?”   通了。   心底沉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时矜的唇角无意识的弯了弯。 第50章   时矜醒来看到的是一片浓郁的黑。   他安静的躺了一会, 适应了黑暗的眼眶里映出了熟悉的天花板和吊顶灯。   这是他的房间。   时矜提着的心松了下来。   不是医院就好。   他敛下眉,刚想起身, 视线里的吊顶灯就被一张大脸取代。   必须承认, 时矜被吓了一跳。   好在那人很快又退了开来,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白白嫩嫩,穿着一件绿色的恐龙连体睡衣, 脑袋上的头发还翘起了一根呆毛。   他是......?   见时矜看他,沈猫眨巴两下眼:“你醒啦?”   他上前两步, 伸出两只细瘦的手臂,在时矜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 一个用力,就将他像摆弄洋娃娃似的从被窝里提了起来。   时矜:......?   沈猫打量两眼他, 又提起被子往时矜身上盖了盖,这才转身去翻身后的医药箱:“你别乱动,小心别扯掉针管了。”   时矜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被贴上了贴带, 一个药瓶正挂在上方, 透明的药液正顺着针管一滴一滴的流入身体。   他抿了抿唇, 就看到刚刚那个翻着医药箱的少年拿着几盒药转过身来,白嫩的正太脸上有些懊恼:“来得急, 家里备的药不多,但总算有能用的, 今晚先吃着看看。”   时矜沉默的看着他。   沈猫见他不接, 先是有些不解,旋即恍然大悟, 自我介绍道:“我叫沈猫, 是钟家的家庭医生, 就住在你们楼下, 这次来是被......”   他剩下的话被房门推开的声音打断。   房门推开,逆着光,时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醒了?”   沈猫看了眼来人,把手里的药拆开放到盖子上:“你来得正好,刚好要吃药。”   郁辞还穿着下午出门时穿的衣服,一张脸冷的跟夏夜里的空调有的一拼,他将手里的水杯递出:“把药吃了。”   时矜的视线在他蹙紧的眉心停留片刻,接过水杯,眸子半垂:“抱歉,麻烦你们了。”   干涩的喉咙像是被利刃划伤,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时矜皱了皱眉,抿下一口温水。   郁辞的眉心皱的更紧了:“你是该道歉,对自己道歉。”   天知道他赶回来发现时矜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时心里有多慌乱。   又在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心底的火气有多旺盛。   明明下午他出门之前这人还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把自己的身体造作成这样。   他看着靠坐在床上的时矜,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在燃:“你在发烧你不知道吗?”   发烧?   时矜有些恍然。   原来是发烧了啊。   他经常感冒,但发烧却是罕有的事。   难怪他觉得浑身无力,手脚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时矜垂下眼皮,苍白的唇瓣微抿:“对不起,我不知道......”   脸色苍白的青年安静的坐在床上,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黑色的睡衣下,隽秀的眉眼低垂,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晕在鬓角,安静的眉眼精致而脆弱,却又透着股难以形容的昳丽。   这个瞬间,郁辞第一次在这个向来冷淡疏静的灵魂上窥探到了一丝平日里绝不会轻易显露的破碎感。   向来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的精致人偶染上了狼狈,竭力用平静的表现掩盖自己无措下的些许慌乱。   脆弱,却又充斥着摄人心魂的诱惑。   郁辞心底的火气莫名就消散了。   他从桌上拿起药片,叹了口气:“把药吃了吧。”   白色的药片被塞进嘴里,苍白干皱的唇瓣染上了水泽。   痛了一天的喉道在温水的滋润下不再撕裂般的疼痛,时矜眉心微松,发烫的大脑又逐渐涌上了昏沉的睡意。   他用空着的右手按了按眉心,听到耳侧有脚步走近。   时矜放下手,眸光安静的看着刚刚自称是医生的某个娃娃脸少年走近。   沈猫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吊瓶,又低头去看时矜的手。   冷白色的手背没什么肉,能轻易的看到手背上蓝紫色的血管。   沈猫按住针头上的贴布,将针头抽出,带着止血棉片的贴布则留在了时矜的手背上。   他将东西收拾起来,正打算开口嘱托一些注意事项,抬头却看到青年阖上的眼。   沈猫默默把嘴合上,看向郁辞。   两人退出房间。   沈猫扒拉几下自己翘起的头发:“烧算是退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他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刚刚给他吃的那个药有助眠的效果,睡上一觉捂捂汗,明早应该能好。”   郁辞点了点头,把人送到门口:“谢了。”   沈猫摆摆手:“客气什么,都是兄弟,再说我还领着你妈给我发的工资呢。”   “对了。”刚走出门外,沈猫又掉了个头:“他刚刚出了一身汗,我本来想让他换个衣服再睡的,但是一下没注意他就睡着了。”   “衣服湿着睡我怕他又着凉了,你看看待会他要是醒了你就让他换个衣服。”说着沈猫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要耷拉下来了:“或者你要是能换,帮他换一下也行,换掉上衣就可以。”   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沈猫实在是熬不住了。   没得到郁辞的回答,他也不在意,随意摆了摆手就出了门,还顺带着帮忙带上了大门。   “砰——”   厚重的红木色大门合上,同时也将门前发呆的人唤醒。   ——   时矜的睡姿很规矩,哪怕是半靠着床头的姿势,也是睡的端端正正的。   手臂交叠,手指微微蜷缩压在腹前,瘦削的下巴微垂,细长的眼睫铺在眼下,眼皮薄的恍惚能看清上面黛青色的纹路。   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已经半干,只有刚刚喝了水的唇瓣还泛着潮湿莹润的光泽,削薄的唇瓣微微合着,其上依稀能看见几枚齿痕。   淡色的唇瓣配上苍白色的脸,精致的像是一座完美的冰雕,唯有额心那颗殷红的痣是那玉色的脸上唯一的艳色。   郁辞将视线落到他的脖颈。   黑色的睡衣领口被扣到最上一颗,将冷色的肌肤遮掩的严严实实。   安静的房间里,郁辞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吐出口气,对着那扣紧的纽扣伸出了手。   看一眼,就看一眼。   只是看看他有没有喉结罢了,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他要那么紧张。   郁辞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尽量平静的对自己说。   得先确定时矜是男的他才能帮他换衣服不是吗?   修长的指尖触到黑色的纽扣。   一颗。   领口顶端的布料失去了纽扣的束缚,软软的垂落在一侧,露出冷白色的肌肤。   两颗。   紧扣的衣领彻底散开,郁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修长白皙的脖颈在夜色里像是散着莹润的微光,借着夜色下月光的点点光亮,郁辞看清了那截修长的脖颈上的起伏。   有喉结,是男的。   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   他松开刚刚开始就一直皱起的眉头,解扣子的动作变得顺畅了些。   既然大家都是男人,帮发烧的室友换下湿透的睡衣这件事就变得再正常不过了。   郁辞忽略掉依旧在狂跳的心脏,尽量平静的解着纽扣。   一件睡衣总共有八颗纽扣,除去最上方的两颗,要脱掉整件睡衣,至少还需要解开六颗纽扣。   在此之前,郁辞从来没有觉得解扣子是一件这么累的事。   他需要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小心翼翼的防止自己的动作吵醒了时矜,第三颗扣子还没开始解,他的额上就已经溢满了细密的汗珠。   但好在时矜睡的很沉。   许是沈猫刚刚说的药起了效果,哪怕郁辞中途将他的手换了个位置,沉睡中的青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第三颗纽扣解开,一截形状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   郁辞抽空抹了把汗,伸手去解第四颗纽扣。   第四颗纽扣位于胸口的位置。   郁辞正打算再接再厉,刚刚一直安静的睡着的时矜突然皱了下眉。   他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动作。   两秒过后,青年安静下来。   郁辞盯着人瞧了半晌,确定他睡沉了以后,将视线重新放回衣领。   他向着纽扣伸出了手。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拜从小就抓着他锻炼胆量的钟灵所赐,郁辞的心脏向来很好,在他人生的前24年里,他从未体验过被吓到心脏骤停的感觉。   但此刻,他体验到了。   说不上什么具体的感觉,毕竟在衣袖被抓住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和心脏似乎被一起关进了小黑屋——二者双双进入了挂机状态。   失去了大脑指挥的呼吸系统也愉快的下了班,于是等身体感受到缺氧的危险向大脑发出求救信号时,偷懒被抓包的呼吸系统才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工作岗位。   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鼻腔,缺氧的大脑这才重新回复了运作。   郁辞深深的吸了口气。   意料之中的质问没有到来,他这才低了头。   他的目光沿着衣袖上那削尖的苍白色手指一路上移,在白皙手背上缀着淤青的吊针针孔上停顿片刻,最后顺着那包裹着细瘦手臂的黑色衣袖,落在床上青年阖着眸子的苍白色的脸上。   呼——   没醒。   郁辞松了口气。   被扯住的衣袖阻碍了他的动作,郁辞垂眼看了看时矜安静的睡颜,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青年攥紧的指尖。   苍白色的手指抓的有些紧,郁辞用了点力气才将自己的衣袖从青年手中扯出。   他甩了甩因为一直保持姿势而有些麻痹的手,伸手去解第四颗纽扣。   修长的手指触上黑色的纽扣,郁辞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垂落的衣领上。   嗯?   这是什么?   领口的边缘在动作间歪了些许,黑色的衣料间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布料。   郁辞的手快过大脑,在大脑给出答案之前,已经形成惯性的手指灵活的解开了纽扣。   遮挡胸膛的黑色睡衣散落开来。   郁辞的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 第51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刺目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掩, 依旧有依稀的光线通过布料的缝隙映入房内。   发软的手脚恢复了些力气,昏沉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些。   时矜没急着起身, 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缓了缓迷蒙的困意。   醒神的时间, 他拢着眉,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   在透过窗帘映入房内的些微光线下,有细碎的粉尘在空气中漂浮。   床头柜上还放着昨晚喝剩的半杯水, 杯子的旁边两板药片安静的躺着。   窗台旁的书桌上,不知何时偷偷溜进来的小黑躺在桌上, 翻着肚皮睡的四仰八叉,柔软的肚皮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间或有细小的呼噜声规律轻响。   书桌的另一边,乌龟从鱼缸里的石头上滑下, 四只脚掌拨弄着水,细小的水声在屋内回响。   一切正常。   除了——   时矜将视线转向右侧,   身形高大的男人趴在床沿, 往日里张扬的眉眼阖着, 漆黑色睫毛卷曲细长, 在透过厚重窗帘的些微晨光中安静的敛着。   许是平日里散漫随性惯了,男人就算趴着睡觉, 动作里也透着股闲散的味道,两手交叠压在脑下, 一双长腿随意的舒展着, 额前垂落的碎发长的压住了眼睫,睡的很香。   意外的乖巧。   时矜垂下眼, 安静的看了片刻。   手脚的力气逐渐回到身体, 他伸手按了按抽痛的眉心, 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趴在床沿的男人像是被这动静吵着了, 动了动脑袋,复又将整张脸埋入臂弯。   不远处在书桌上酣睡的小黑也跟着翻了个身,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扒拉两下脸,又睡过去了。   时矜唇角微弯,眸底的神色稍融。   他掀开被子,起身进了洗手间。   透亮的镜子映出镜中人惨白的脸色,浅色的唇瓣透着股虚弱的病气。   时矜抿了抿唇,捧起水洗了把脸。   清澈的水流洗去了晨起的困意,也将他脸上的疲色洗去。   干涩的唇瓣沾染上了水珠,恢复了莹润的浅色。   时矜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目光不经意略过镜子,停顿。   伸出手触了触睡衣领口上端松开的那颗纽扣,时矜的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他......昨晚解了扣子吗?   思考未果,时矜抿了抿唇。   黑色的纽扣被一颗一颗解开,露出青年缠绕着纱布的胸膛。   镜中人微微侧了身,露出后背上沾染了红梅的纱布。   时矜垂着眼,面色平静的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   许是昨晚几次磕碰到墙壁,背后才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也幸好这纱布缠的厚,这才没溢出睡衣。   纱布拆到最后一层,干涸的血液粘着伤口和纱布,拉扯间,鲜红的血液再次从伤口中崩出。   时矜面色平静的将纱布拆开,露出背后那道深长的伤口。   伤口长约一掌,血肉翻开,显然伤的不轻。   事实上也确实伤的不轻。   这伤是前几天他出门买书时留下的。   被一把折叠军工刀划了一下,血流了一身,买的书也没保住。   时矜拧着眉看了看沾染上汗液的伤口,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柱浇下。   温热的液体冲刷着他的身体,也顺带着冲散了伤口上的血液,透明的水稀释了艳色的血,落到地上时,便成了淡淡的粉。   身上粘腻的汗水被冲刷殆尽,时矜拧紧的眉梢微松。   热水冲刷着伤口,起初是刺刺的痛,习惯了之后便成了了麻木的钝,时矜草草洗去了身上的汗水,关上花洒。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拿换洗的睡衣。   若是家里没人,他大可直接走回房间,可此时家里不仅有人,而且那人还就在他房间。   穿换下的衣服吗?   时矜看了眼被放在洗手池里的睡衣。   且不说这睡衣已经被昨晚的汗液浸透,至少现在,它已经被刚刚洗澡时花洒洒出的水被泡湿了,没办法再穿了。   除非他愿意穿湿的。   ——答案显然是不的。   思绪间,门外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脚步声停在洗手间门口,单向的磨砂玻璃映出来人高大的身形。   “噔噔——”   浴室的门被敲响。   “时矜?你在里面吗?”   时矜应声:“在。”   门外的人像是松了口气:“你洗澡别洗太久。”   印在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变小,看着似乎像是要走开。   “等等。”   玻璃门上的人影停住:“怎么了?”   时矜抿了抿唇:“你能......帮我拿一下睡袍吗?”   门外的人影微顿,时矜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结巴。   “好,好的。”   两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敲响。   一件宽大的黑色睡袍通过半开的门缝递了进来。   时矜伸手接过。   穿上睡袍前,他侧首看了看身后。   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翻飞的血肉多少有些难看。   时矜眉心微蹙,拢上睡袍。   出去的时候,郁辞不在房间里。   受伤的位置在后背,时矜不方便上药,于是只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了起来。   小黑总算被这动静吵醒了,它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从桌上跳到时矜身旁,软软的喵了一声。   时矜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开门出去。   客厅里同样没人,但厨房里却传来了动静。   时矜循着声音走去,在厨房里找到了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不知从哪弄来的围裙,手里拿着把长勺,神情专注的盯着嘟嘟冒泡的锅。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转过身来。   厨房的窗开着,清晨的风穿过窗沿,带着窗外叽喳的鸟叫吹入厨房。   掠过窗沿的风把男人额角的几缕碎发撇开,露出那张张扬中透着锋利的脸,眉眼肆意,唇角锐利——前提是不看那对在他面前逐渐变红的耳朵。   时矜的视线定在那对烧的通红的耳上,浅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解。   这天气很热吗?   郁辞很快反应过来。   他将勺子放下,又顺手把灶台上的火给关了,这才转向时矜,只是视线不知为何犹犹豫豫的就是不看人:“你洗好了?”   这话一出口,郁辞就巴不得扇自己的嘴一下。   他说的这是什么废话。   果然,   时矜顿了两秒,随后才点头:“好了。”   小黑迈着矜贵的小步子在厨房饶了一圈,亮黄色的眼珠子没在厨房找到好吃的,尾巴一甩又出了门。   时矜眼角稍弯,染了些许笑意的眸光追随着那团黑色的小身影。   直到那条摇晃着的黑色尾巴消失在厨房门边,他抬头,却撞入了一双漆黑色的眸子。   如夜幕下亮起的星点,似宙色中盘旋的漩涡。   直到坐在餐桌前,那双漆黑色的眸子依旧留在他的脑海里。   “噔——”   瓷碗底部的圆座接触到大理石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矜抬眸。   郁辞松开持碗的手,在他对面坐下:“早餐。”   玉白的瓷碗里飘着淡淡米香的清粥,白糯的米粒煲至开花,翠绿的菜叶裹上了黏软的粥水,清淡却又并不寡淡。   时矜看向郁辞,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浮现一丝意外:“你会做饭?”   郁辞摸了摸鼻子,想起了刚刚被他偷偷丢掉的煎蛋,有些心虚:“一点点。”   像是怕时矜继续问,他推了推瓷碗:“试试看怎么样。”   瓷色的勺子裹挟着绵软的粥水,浅色的唇瓣染上热意,晕出浅淡的粉色,瘦削的下颚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动作。   郁辞的视线不自觉的就顺着那截下颚向下看去。   黑色的睡袍领口不像之前那般扣得规整,领口前端有个小小的V型弧度,露出主人欣长的脖颈。   郁辞的视线顺着那截雪色的脖颈下滑,最后停在那枚微微起伏的喉结上。   喉结......   他支着下巴,眼底若有所思。   他倒的确曾听说有些女生先天骨骼明显导致在脖颈处会有形似喉结的存在,加上他昨晚看到的那条裹缠着胸前的布条......   郁辞眸光微闪,才降下温来的耳垂又开始发烫。   “很好吃。”   郁辞回神:“嗯?”   清粥软糯的口感尚存留在口腔中,时矜抿了抿唇,看向郁辞,素来清冷的眸子雪色微融:“很好吃。”   郁辞感觉自己的心脏现在就像个温泉一样正噗噗噗的冒着泡,他极力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还行吧。”   时矜见他不动,于是伸手替他盛了一碗。   冷白色的手腕持着玉白的瓷碗,黏软的粥水是清软的白。   乍一望去,甚至让人有些分不清是那手腕更白还是那玉瓷更白。   时矜微微倾了身子,将粥碗放下。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挟夹着沐浴露香气的浅淡香气将郁辞笼住。   他们离得很近。   时矜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遮挡视线碎发被他拂在一侧,露出额心那颗殷红的朱砂痣。   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色如冷玉,又因昨日的病痛而染上了病气,在漆黑色的发和眼睫下,一张冷白色的脸更显得精致昳丽。   而那被粥水染上莹润水泽的唇是那脸上唯二的艳色。   郁辞的目光被那泛着润泽的浅色唇瓣吸引,他喉结滚动两下,不自觉的向前倾身。 第52章   “当啷——”   镶嵌着铃铛的猫球掉到地上, 清脆的铃铛声响惊醒了郁辞。   他猛地起身后退一步,目光见鬼似的看着时矜。   好险, 他差点就中计了!   他刚刚看着时矜竟然有种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这一定是美人计。   要是他刚刚真亲了,说不定钟灵就能把他立刻打包送去民政局登记。   古人诚不欺我也,美色误人啊。   时矜放碗的动作微顿。   他眉心微微蹙起, 眼底有些疑惑:“你......”   郁辞又退了一步。   时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唇瓣抿起, 细长的眼睫垂下:“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青年瘦削的身子被包裹在黑色的睡袍下,泛着病色的脸是苍白的, 漆黑的眼睫低垂,莫名的透出股委屈的意味。   郁辞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酸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一掐大腿,强硬的将视线从时矜脸上移开: “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你要是不搞这些手段——”说着郁辞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时矜又像触电似的移了开了:“你正常点, 咱们就还能当室友。”   时矜眉心皱紧。   他在说什么?   黑色的小猫轻巧的跳上了凳子, 将镶嵌着铃铛的猫球吐出, 澄黄色的眸子左右看了看,尾巴一卷, 端坐着看戏。   郁辞挠了挠鼻子,视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似乎才发现他家客厅这么好看。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在唾弃自己。   明明占理的是他, 怎么现在搞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做贼心虚的人?   只是想归想,郁辞到底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看时矜。   可能是昨晚心脏被吓到的后遗症, 他现在一看时矜心脏就狂跳。   还是不看为妙。   僵持最后是被一通电话打断的。   郁辞松了口气, 丢下一句“记得吃药”人就跑了。   时矜看了眼桌上的手机, 唇瓣微抿。   没有来电显示。   谁会给他打电话?   时矜垂下眼皮, 接通电话。   “您好。”   “时矜,我是秦漠。”   时矜眼底的眸色瞬间变冷,手指移到挂断的红色按键,正要按下——   “如果你不想我直接去找你妹妹的话,我劝你不要挂断电话。”   指尖停顿。   时矜敛了神色:“不知秦家主找我有何贵干。”   对面的人似乎透过电话看到了他的表情,对他的举动毫不意外的同时也提出了不满:“时矜,你该叫我外公。”   时矜眼底神色更冷,他再次重复:“不知秦家主找我有何贵干。”   电话对面的秦漠皱了皱眉,眼底染上些怒意。   多年身居高位,除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这么些年来倒还真没人敢直接甩他脸色。   该说他们不愧是母子吗?   一旁的老管家替他倒了杯茶水,轻声提醒他:“老爷......”   秦漠压下心底的不满,对着电话:“时矜,我们出来谈谈。”   “我不认为跟您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是关于——”秦漠丢开茶盏的盖子,上好的青花瓷杯盖在桌上咕噜噜转了两圈,最后落在铺了厚重地毯的地面,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桌前一脸威严的中年男人抬起眼,哪怕发鬓已白,眼角也爬上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年轻的风采:“秦家的继承权呢?”   “嘟嘟嘟——”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电话挂断声。   “啪——”   秦漠气的摔坏了一盏茶盏:“放肆。”   “他以为我非他不可吗?要不是阿箫出了事,我这偌大的秦家能轮得到他吗?”   听到老爷提及大少,老管家年迈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难过。   大少自幼就天资优秀,无论是读书还是为人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就没让老爷操过心。   哪怕毕业之后进了秦氏,那也是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奈何天妒英才......   老管家的目光在老爷短短几日就白了大半的发鬓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老爷,秦家旁支还有几个......”   “不可能!”   秦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秦家的家业绝不容许被外人分割。”   老管家并不意外。   若是老爷愿意让秦家旁支继承秦家,就不会找到大小姐的孩子那去。   要知道,大小姐当年为了那个穷画家与秦家决裂的时候,大小姐的名字在秦家就成了禁忌,绝不容许任何人提起。   若非成家和郁家在一旁窥伺,秦氏集团也因大少出事而人心惶惶,老爷还未必会这么快找上那个孩子。   老管家看了门外一眼。   拿着扫把拖把的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打扫着地毯上砸碎的杯盏和茶水,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老管家站在秦漠身侧,同样苍老的腰微微弯着,他的声音很祥和,在秦家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怎样做更能稳住秦漠的情绪。   “老爷,大少已经没了。”  ”我知道。“秦漠的背微微弓了起来,往日叱咤商场的那个秦家主仿佛一夜之间变回了一个花甲老人:“我知道。”   桌前的人叹了口气,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次没忍住红了眼眶:“阿箫没了啊。”   老管家也佝偻着背,眼眶泛红。   “阿生。”   老管家垂着头:“老爷,我在。”   “替我查一下他的资料吧。”   “是。”   空旷的书房里,半晌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家百年的基业,”   “最后断在我的手里。”   ——   “嘶——”   戴着口罩的医生揭开包着伤口的纱布,看到翻白的伤口,不由自主的抽了口气。   她将拆下来的纱布丢开,皱着眉盯着伤口看:“你这伤口碰水了是吗?”   许是因为护理的还行,伤口没有发炎,但是刀口的边缘被水泡白,看着血肉翻飞的,实在瘆人。   时矜抿了抿唇,点头:“夜里出了汗,早上起来就洗了个澡。”   医生啪啪啪的在电脑上敲着要开的药,皱着眉教训他:“你这伤口不能碰水,这次你运气好没发炎,下次就说不定了。”   打印机刷刷的传出纸张。   医生拿出那张纸塞进病历里,看着时矜苍白的脸色,眉梢皱起,语气却缓和了一些:“你好好护理,这伤口还能不留疤,你要是再乱来,下次换药的时候我直接把你送去缝针。”   在一旁等着的石毅接过医生手上的病历卡,连声称好:“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监督他,谢谢医生。”   时矜起身:“谢谢医生。”   医生忙着看电脑,只随意摆了摆手:“去药房拿药然后找护士换药,千万别碰水。”   两人走出诊室。   石毅拿着时矜的病历卡,看着那白花花的病历卡封面就来气:“你说说你,为了本书搞成这样,你可真行。”   前方有护士推着病床迎面走来。   时矜微微侧开身子避让,等病床过去以后才开口:“我没事。”   “没事个屁。”石毅巴不得拿病历卡敲他脑袋上:“我又不是瞎子,刚刚医生给你复查的时候我就在隔壁,你伤口啥样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时矜抿了抿唇,转移话题:“药房在哪?”   “就在前面拐角。”石毅回答完又开始念叨:“人家可是拿着刀子的,你倒好,就因为人家逃跑的时候把你买的书撞水坑里了,你就莽莽撞撞的往上冲,看吧,受伤了吧,知道痛了吧?”   绕过拐角,药房就在前面。   石毅看了眼排着队的药房,把时矜往一旁的等候椅一按:“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拿药。”   时矜没来得及拒绝,石毅就拿着病历卡一溜烟的跑走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不远处队伍末端的那个身影,眼底浮上些许暖色。   身侧坐下了一个男人。   “时矜少爷。”   耳侧传来的声音让时矜的神色微冷。   那人没发现他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自我介绍:“时矜少爷,秦家主请您中午与他见上一面。”   时矜垂下眼,鸦黑色的眼睫掩住了他眼底的冷意:“如果我说不呢。”   男人举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9点。”   “时间小小姐那边应该是夜里两点,虽然这个点打电话也许会打扰到小小姐的休息,但是我相信小小姐不会介意的。”   “地点。”   男人满意的递出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地址就是。”   卧龙茶室。   “我会去的。”时矜扫过那张名片,没接:“你可以走了。”   男人也没纠缠,干脆的起身:“那我就代家主恭候您的到来。”   “小祖宗,药拿到了——”石毅拿着药小跑回来,见到时矜身边站着的西装男人,他愣了一下,看向时矜:“呃,这位是?”   时矜起身,没看男人:“路过的。”   “噢噢。”石毅闻言也没追问,只是多看了两眼男人。   这人穿的跟卖保险的一样,不会真是卖保险的吧?   这样想着,石毅赶紧将头扭过来:“你可别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保险啊,出版社都帮你买了,你不用操心这事,小心别被骗了。”   “还有啊,现在的......”   石毅这一念叨就一路念叨到了换药的诊室。   直到替时矜换药的护士也受不了他的唠叨开口请他出去外面等候,他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诊室的门。   “呼——”给时矜上着药的护士松了口气,开了个玩笑:“你这朋友的唠叨功力跟我妈有的一拼了。”   时矜也弯了眉眼:“嗯,他话稍微有点多。”   “何止是多啊。”护士笑弯了眼:“我看他这唾沫星子都要把咱诊室给淹没了。”   “好了。”负责包扎的护士也笑了,她稳着手将纱布的系带绑成了一个蝴蝶结,直起腰来:“这也是关心病人嘛,正常。”   她将换药的药粉和纱布分别装在两个袋子里,递给时矜:“两天换一次药,伤口不要碰水。”   “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来医院换药。”护士收拾着换下的纱布:“要是家里有人能帮你换,那你在家自己换也行。”   时矜接过袋子,点了点头:“谢谢。”   作者有话说:   郁辞:他怎么整天勾引我? 第53章   卧龙茶室的乌龙雅居内。   茶侍手持茶具, 正耐心的冲泡着茶水。   “嗯?”   成肆坐在窗边,视线绕过倒茶的茶侍, 落在楼下正下车的那人身上:“那不是秦家那位吗?”   他盯着秦漠花白的两鬓, 倒是有些好奇了:“秦家大少不是才刚死没多久,秦老头居然有闲心来茶室喝茶?”   “秦氏现在乱成这样,他居然丢着那么个烂摊子不管, 这可不是秦老头的个性啊。”   要知道,秦漠当年可就是个冷面无情的工作机器, 连带着把大儿子秦箫也带成了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工作狂人,一脑袋扎进了工作里, 以至于到死都没成个家留个后。   于是秦箫这一死,偌大的秦家便瞬间乱了锅, 人人都蠢蠢欲动想着从里面分一杯羹。   清澈的茶汤落入茶盏,清幽的乌龙茶香在幽静的茶室萦绕。   茶侍净了手,将茶盏推向两边。   郁辞斜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姿态懒散, 眸子半阖, 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懒怠。   他支着下巴,懒洋洋的扫了眼楼下。   楼下的人已经进了茶楼, 只留了一个穿西装的保镖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成肆也看见了。   他伸长脖子打量两眼, 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说秦老头最近似乎是在找他的那个外孙, 你说他这是打的那门子主意?”   郁辞换了个姿势靠着,刚刚还半眯的眼彻底阖上了:“无他, 只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尔。”   成肆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着拽文嚼字这一套了。”   “还有, ”他睨着郁辞懒散的模样, 嫌弃道:“大爷您昨晚是去做贼了吗?”   成肆啧了两声:“从咱两见面你这眼睛就没完全睁开过, 我这张脸倒也没有这么不堪入目吧?”   郁辞挑了挑眉,睁眼,绛黑色眸子半抬,似笑非笑:“我犯困这要怪谁?”   “这不也就才喝到两点吗。”成肆心虚的移开视线:“而且我也不知道后面那酒那么烈,我一个不小心就给喝醉了。”   至于郁辞说的他喝醉之后耍酒疯,非要抱着人大腿喊救命这件事,成肆是不信的。   开玩笑,他驰骋酒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耍酒疯。   再说他还依稀记得他喝醉以后,郁辞接了个电话就跑了,还把他丢在了酒吧的休息室里。   他能记得这件事,说明他醉的不深。   综上所述,郁辞犯困与他无关。   这样想着,成肆成功的把心底最后的一丝心虚抛开,转而好奇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昨晚你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   郁辞捏着茶盏的手微顿。   成肆正等着他的答案,视线余光却扫到了一抹黑色身影。   身量欣长,丰姿韵秀。   绝对是个美人。   眼睛快过大脑,没等他反应过来,视线就跟着追了过去:“嗯?”   他站起身走了两步:“他就是秦漠要等的人?”   虽说那人的脸被一把黑伞遮住了,但从那削薄的身形和那握着伞的手就能看出,秦漠要见的这人是个年轻的男人。   “难道秦漠已经找到了他的那个外孙?”   郁辞扫他一眼:“这很难找吗?”   “难找算不上,但绝对不好找。”   “郁叔不强求你继承郁氏,这些事他应该也没怎么跟你说。”   说话间楼下的两人已经进了茶楼,成肆收回目光,低头去拿茶盏:“当年秦家大小姐秦筝因为不顾秦漠的反对要跟一个穷画家结婚,毅然决然的离家出走,秦漠也就当没这个女儿。”   “但到底是从小娇养到大的女儿,秦漠嘴上说着不管,实际上在她离开秦家之后也一直有派人关注她的信息。”   “秦筝在离开秦家之后的第二年就跟那个画家结婚,随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两年后又生了一个女儿。”   “再后来就是秦筝在她儿子五岁的时候抛下一双儿女,两夫妻跑去国外,秦漠只是对女儿有感情,对那两个外孙外孙女可没什么感情,因此这么些年来一直对那两个孩子不闻不问,权当没这两个人。”   成肆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秦筝走的时候她儿子已经五岁了,多少应该也记事了。”   所以啊,这么多年后所谓的外公突然冒了出来,换谁谁不翻脸。   想了想,他又说:“不过也不一定,要是秦老头真的是打算找这个外孙回来继承秦家的,说不准人家高兴的不行呢。”   “你说是吧——”   成肆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茶室。   他眨了眨眼:“人呢?”   ——   时矜跟着引路的人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一扇雕花的红木门前。   门外候着的茶侍浅笑着推开了门,露出正对着门的锦绣青山屏风。   绕过屏风,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坐在茶桌前,听到声响,一双虎目向门口扫来,眼底精光轻闪。   他上下打量两眼时矜,目光在触及他额心的红痣时神色稍缓:“时矜是吗,我是你外公。”   时矜放下黑伞,神色冷淡:“秦家主不妨有话直说。”   秦漠指了指面前的雕花木椅,语气还算是温和:“坐下说吧。”   时矜沉默的坐下。   秦漠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在他坐定以后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你母亲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大。”   “这么多年,你......”他像是要说什么,话到一半又停下了,转而换了话题:“你额心这颗红痣,跟你外婆当年一样。”   “想当年,因为这颗红痣,我跟你外婆闹过不少笑话呢。”   秦漠的眼底有些怀念:“现在见到你,倒是让我想起你的外婆。”   “这么些年来,虽然我一直没有出现在你们面前,但都有关注着你们的信息。”发鬓斑白的老者眼神温和:“看你和你妹妹过的这么好,我也就想着不去打扰你们。”   时矜垂下眼睫,遮盖了眼底浮上的些许嘲讽。   茶侍将冲泡好的茶水放到茶座上。   秦漠看了眼身侧候着的老管家,老管家了然点头,适时的将茶侍请出了茶间。   偌大的茶间只剩三人。   秦漠执起茶盏倒了一杯,推到时矜面前:“试一下,这是这家茶室最出名的玉茶。”   时矜扫了眼面前的茶盏,脸上表情浅淡,拒绝:“我对茶叶过敏。”   秦漠下意识看了眼老管家。   老管家对着他摇了摇头。   秦漠皱了眉,将视线转回:“我记得你以前对茶叶并不过敏。”   时矜将他跟老管家的互动看的明白,闻言他掀了眼皮,目光漠然:“抱歉,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他微微弯了眼角,眼底却无笑意:“我对您倒的茶过敏。”   秦漠的胸膛用力的起伏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看着又像一个多年未见小辈的温和长者形象:“阿矜有些幽默了。”   时矜敛了眉,视线略过秦漠捏着杯子的右手,垂下眼皮:“您有话直说吧,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既然这样。”秦漠右手的力度放轻了些:“那外公就不跟你客套了,咱们有话就在直接说了。”   “你舅舅前些日子因为意外离开了人世,他是秦家的独子,你母亲又出国多年,所以,”秦漠直视时矜,一双虎目没了刻意穿上的温和,精光四射:“我需要你回来。”   时矜神色冷淡:“我拒绝。”   秦漠皱眉:“你是我秦家的外孙,身上流着的是秦家的血。”   “我姓时。”   秦漠突然就顿住了。   秦筝姓秦,她跟着走的那个男人姓谢。   时矜原本的名字应该叫谢时矜。   修改名字,是他在成年那天拿到自己监护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不姓秦,也不姓谢。   只是时矜。   ——   “哗啦啦——”   清澈的水柱从水龙头中喷涌而出,冲刷了透亮白瓷上的污渍。   澄澈的水花在瓷台里打着漩,又被后落下的水柱冲散,顺着下水口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时矜抬头,看向身前的镜子。   镜中人神色浅淡,苍白的脸色也掩不住隽秀的五官。   唯有额心一枚红痣颜色殷艳。   秦家。   时矜扯了扯嘴角,关上水龙头。   手上的水珠被柔软的纸巾吸收殆尽,雪白的纸被揉成一团,滚落在垃圾箱上端。   时矜转身,目光触及走廊尽头,脚步微顿。   茶室洗手间外面正对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端是各间茶室,尽头是一面嵌了玉瓷的墙壁,墙壁用了仿竹子材料,韵味雅致。   而就在那面墙前,有人斜倚竹墙,垂首而立。   他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单手插着兜,神情倦懒,领口处坠着一根极细的颈链。   像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人抬眼,那根颈链便随着他的动作晃悠两下,在头顶的暖白的灯光下反出刺目的光。   “出来了?”   墙边的男人勾了勾唇,潋滟的桃花眼含了笑。   他缓步走向时矜,在距他一臂的地方停下,伸手。   时矜下意识敛了呼吸。   “室友。”   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锋利的眉便也跟着敛了锐意:“你在紧张什么?” 第54章   一枚细小的纸片被夹在两指间。   时矜微微松了口气:“我没紧张。”   郁辞轻挑眉:“行, 你没紧张。”   时矜抬眼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自己也没发现,见到郁辞之后, 刚刚压抑的情绪似乎清扫一空。   郁辞随手将那纸片丢进垃圾桶:“来跟朋友喝个茶。”   “倒是你——”他眉眼微扬, 目光若有所思:“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是从单丛雅苑出来的。”   而单丛雅苑,今日似乎只有一位客人。   秦家家主秦漠。   他眯了眼, 视线探究的落在时矜身上:“你见的人是秦漠?”   时矜抬首。   郁辞就站在他的面前,身形高挑, 这样的距离下,像是无形的禁锢。   他眉眼天生就生的锋利, 只此刻微侧着头,绛黑色的眸光轻飘飘的扫过墙沿, 落在他的脸上。   神情探究。   “是。”时矜颔首,眸光浅淡:“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   郁辞动了动身子,脖颈处那根细长的颈链便跟着晃了晃:“圈子里的一个长辈。”   时矜抬眸和他对视。   混合着沐浴露香气的浅淡气息侵入鼻息, 郁辞摸了摸鼻尖, 率先移开了视线:“所以你就是秦漠找的那个外孙?”   这话出口, 他又想起昨天夜里瞥见的那一抹白纱。   顿了顿,郁辞改口, 又加上了一个字尾:“......女”   他的尾音说的清浅,时矜没听清, 只听清了前面的问句。   于是他点了点头:“从血缘关系上看的话, 是。”   郁辞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排斥,联想到刚刚成肆说的秦家的事, 他停顿两秒, 转移话题:“你的感冒好点没有?”   时矜点头, 浅色的唇瓣微张:“昨晚......”  ”啪——“   有东西砸在两人旁边的那间茶室门上, 沉闷的声响后是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随后是一个少年带着怒意的怒骂:“你就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人渣。”   下一秒。   “刷——”   那间茶室门被一把拉开,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一个穿着嫩黄色T恤的少年从茶室里出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怒气,见到门外的两人,他脚步一顿,像是有些尴尬。   时矜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少年咬了咬唇,迅速从茶室内走出,路过时矜时留下了一句小声的谢谢。   少年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   郁辞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茶室,在看到屋内端坐的人时眉梢微挑:“人渣啊——”   屋内的人也看到了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闪过一道光。   那人起身。   郁辞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眸光落在他对面的时矜身上:“你的熟人。”   屋内男人向门边走来的脚步只是微顿,旋即坦然的走到门边。   时矜刚刚向后退的那一步让他站到了远离茶室屋门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扇半开的房门和他正对面的郁辞。   他抬首,正好看见从茶室内出来的男人。   米色的休闲西装,斯文的金丝边眼睛,面容俊秀的男人神色淡定的朝着他打了个招呼:“中午好。”   时矜并不惊讶,毕竟魏禅在他面前表现的从来都没多收敛,   更何况......   他扫了眼一旁单手插兜斜靠在墙上的郁辞。   某位好心的室友昨晚也曾经给他发了张照片。   察觉到他的目光,郁辞抬起头来,锐利的眉尾就那么轻轻往上一挑。   恣意又矜怠。   时矜收回视线,看向魏禅:“魏主编。”   “相逢即是有缘。”魏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向时矜发出邀请:“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行。”   时矜还没开口,郁辞就先拒绝了:“他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家休息。”   时矜微顿,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郁辞:他没有身体不舒服。   郁辞坦然回视:你有。   虽然不知道郁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时矜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抱歉,我确实不太舒服,下次吧。”   魏禅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   他勾着唇角转了转食指上的戒圈,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转,突然开口:“冒昧问一句,二位是恋人关系吗?”   当——   郁辞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被巨大的撞钟给砸了一下,脑海里嗡嗡的回响的都是“恋人”二字。   魏禅重复着又问了一次:“是吗?”   郁辞回过神来,只觉得耳朵的热度似乎有些高,他的视线飘了两下,不知为何还有些结巴:“不,不是。”   他压下心底莫名涌起的异样情绪,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否认:“我们只是室友。”   魏禅扫了眼一旁的时矜。   他不知何时垂了眼帘,那张玉白色脸上神情浅淡。   魏禅挑了挑眉:“既然你们不是恋人,那么我就可以正式追求时矜了。”   郁辞骤然蹙了眉。   魏禅含笑与他对视。   两人身旁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一片安静中——   “抱歉。”   冷淡的嗓音打断了莫名对峙的两人。   时矜语气冷淡,细长的眼睫向下垂着。   他的眼皮单薄,脸部线条是清瘦的流畅,不说话或者不做表情时是很疏离的长相。   此时这么垂着眼,眸光淡淡的扫过来,莫名的就有种冷意。   ——至少郁辞有些心慌。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   “我对恋爱没有兴趣。”   时矜眸色浅淡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   秦家大少的葬礼定在了七月末。   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却也不晚。   说早是因为这个时间用来准备一场葬礼,对于秦家来说多少是有些仓促的。   说晚则是因为按照春城习俗早该入土的秦家大少的骨灰却没入土,而是硬生生的停到了葬礼举办当天。   虽说秦老爷子的这一举动叫人捉摸不透,但收到邀请的人却都还是如约来了。   秦家作为春城的三大豪门之一,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举办葬礼的这一天是个雨天。   晴了几个月的春城下起了雨,或许也是在为这个勤勤工作,乐施慈善的秦家大少送行。   秦家自然不可能像平常的家庭那般让宾客都跟着送行,除了几个跟秦家交情好的人跟着灵车去了现场,更多的人则留在了酒店的宴客厅。   许潜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西装,一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   有人撞了下他的肩:“喂。”   许潜回头,认出这是成家的一个旁支。   成才见他看见自己了,抬了抬下巴:“你知道今天这阵仗是为什么吗?”   许潜来了兴趣,他松开扯着西装的手,凑了个脑袋过去:“为什么啊?”   成才懵了:“我是在问你,你反问我干什么?”   许潜也懵了:“你他妈不是在卖关子吗?”   成才怒而回视他:“我他妈要是能知道这事,我也就不会只是成家的一个旁支了。”   许潜挠了挠头,莫名的有些委屈:“可是我家也只是个小家族啊。”   许家在圈子里最初也就只是个最底层的,是后来因为他跟辞哥混在一起,郁伯父才稍微提拔了一下他爸,许家这才能在春城有点地位。   成才都不知道的东西,他又哪里能知道呢?   “说的也是。”成才摸了摸下巴,又问:“辞哥呢?怎么没见人?”   说到这个,许潜想起自己刚刚就是在找辞哥,可是还没找到就被成才给截住了。   他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在人群中继续寻找:“我在找呢,还没看见人。”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人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潜冲着成才摆了摆手,向着那个身影就过去了:“三哥!”   成肆挑了挑眉,转过身来:“哟,是小潜子呀。”   他今日穿了件黑色的西装,不说话时,那张脸多少还是唬人的。   跟他穿着同款礼服的成吾板着一张脸站在隔壁,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成肆身旁的少年,像是要用目光把人射个洞。   许潜早就习惯了成肆这样叫他,他摸了摸脑袋,问成肆:“三哥,你看见辞哥了吗?”   “郁辞?”成肆摇着红酒杯的手一顿,目光在会场里转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他没跟我一起来,你打他电话了吗?”   “打了,但是辞哥没接。”许潜皱起了眉毛:“辞哥昨天说会来的啊,怎么现在还没看到人。”   “他说了会来?”   “说了,”许潜点点头:“虽然当时有些不耐烦,但是钟姨的电话一直打,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就别担心。”成肆慢悠悠的抿了口红酒:“他说了会来那就一定会来,急不来。”   “对了,宴会几点开始?”   成吾抢先一步开了口:“十一点。”   “现在是.......”成肆看了眼腕上的表:“......十点五十,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放下手腕,下巴冲着入口的位置抬了抬:“哝,这不就来了吗。”   许潜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酒店宴客厅的门口。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硬是靠着一副天生的衣架子身材把款式差不太多的黑色西装穿成了一副私人订制的样子。   许潜兴奋的招了招手:“辞哥!”   于是成肆就一脸牙疼的看着那人走来,一路跟自带聚光灯似的吸引着男男女女的目光——包括他身旁这个刚上岗一天的小男友。   作者有话说:   魏禅:鄙人姓魏,名助攻。 第55章   “啧。”成肆摘下腕上的表往那少年怀里一丢:“你可以走了。”   少年惊醒似的收回了目光, 脸色微白。   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这尊大佛,可这才一天, 就被三爷嫌弃了。   但他不敢求情。   圈内都知道, 三爷出手大方,但是最讨厌别人纠缠。   少年白着脸在原地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走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带上那枚腕表。   一直板着脸的成吾这下高兴了,连带着看到郁辞走来, 也心情极好的给了一个笑。   倒是成肆臭了张脸,一副别人欠了他百八万的样子。   于是郁辞刚一停下就收到了成肆迎面锤来的一拳。   他偏了偏头, 避开那照着脸来的拳头:“你发什么疯呢?”   成肆本就没想真打他,于是也就轻飘飘的将拳头落下了, 只是一张俊脸还臭着:“你把我新找的小男友给弄没了,你得赔我一个。”   “得了吧。”郁辞懒散的扫他一眼,细长的眼睫很快又垂下, 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这三天两头的换, 我抢个夜总会都未必能赔得起你。”   成肆勾着头去看他:“你昨晚这是又去做贼了?这眼皮子都要合上了, 怎么困成这样。”   郁辞打了个哈欠,半眯的桃花眼慢悠悠的在往一旁缩着脑袋的许潜脸上一瞟:“这得拜某个人所赐。”   许潜心虚的挠了挠下巴:“辞哥, 这你可不能怪我,太后娘娘的电话我不敢不接啊。”   昨晚辞哥没去酒吧街巡场, 而是跟他一起窝在了网吧。   为了不来今天这场, 辞哥还特意把钟阿姨的电话拉黑了,谁知道钟阿姨找不到他人, 这电话就打来他这了, 这......   太后娘娘和辞哥孰轻孰重, 他也没得选啊。   辞哥不松口, 钟阿姨的电话就一直打,于是这一僵持,就直接僵到了凌晨五点。   眼瞅着天色亮了,辞哥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   这能不困才怪。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   郁辞耷着眼皮扫他一眼,因为肤色白皙,眼下的青黑便显得格外明显。   许潜更心虚了,为了掩盖这丝心虚,他眨了两下眼,提起了成才刚刚问他的话题:“对了,辞哥,三哥,听说今天这场除了给秦大少送行,还有另外的目的?”   成肆看他一眼,有些讶异的点了点头:“这你也知道了,不错嘛你小子。”   许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事也不算是个秘密。”成肆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端了杯酒:“听说秦家已经找到了秦筝的孩子,也就是秦漠的外孙,这次也打算借着秦大少的送行宴给大家把这个外孙介绍一下。”   “也算是趁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最近蠢蠢欲动的一些势力吧。”   成肆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毕竟自从秦大少死亡的消息传出之后,秦家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上一口。”   “我没记错的话......”成肆笑着看了眼左侧:“......郁伯伯对秦家似乎也是势在必得。”   秦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颓势,后来是出了个秦大少,没日没夜的研究工作,几乎是用半条命在吊着秦家。   现在这秦大少一死,秦家倒台几乎是必然的事。   年轻时的秦老爷子或许是个枭雄,可枭雄只适合存于乱世,这太平的年代里,他的那些手段对秦氏可是半点用也没有。   除非他们找回来的这个外孙是个经天纬地的人才,否则......   想到这,他倒是来了兴趣:“哎,郁辞,你说秦家这个新找回来的外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当年秦老太太是春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秦大小姐也是个绝色,那这个遗传了她们基因的外孙会不会也是个绝世美人呢?”   郁辞懒洋洋的掀了眼皮,唇角勾起:“或许吧。”   外孙他不知道,但是外孙女嘛......   时矜那张神色疏淡的美人脸兀然浮现在眼前。   ......确实称得上是绝世美人。   成肆看到他的表情,来了兴趣:“你见过?”   郁辞瞥他一眼,才刚掀起的眼帘又慢悠悠的阖上了。   成肆:......   妈的,你最好别有求老子的一天。   老子到时候磨死你。   正暗骂间,宴客厅的大门关上了。   秦家大少的送行宴会正式开始了。   秦漠在老管家的搀扶下站上了主台:“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为我的儿子秦箫,做这最后一程的送行,今天......”   成肆不太耐烦听这冗长繁杂的致辞。   说到底,秦大少是他爸那辈的人,平日里又没什么交集,他对秦大少的死没有什么感觉,来参加这个葬礼不过是被他爸提溜着带来的。   他掏了掏耳朵,正想转头去找郁辞唠嗑,却只看到身侧空了的角落。   成肆眉梢竖起,看向许潜:“郁辞人呢?”   许潜不敢像他这样大声说话,于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宴客厅的侧门,无声做了个口型:“出去了。”   成肆眼睛一亮,也想学着郁辞从侧门出去,步子才动了一下,就收到了不远处他爸投来的目光:你敢动一下试试?   成肆啧了一声,却也不敢触霉头,只皱着眉又拿了杯红酒。   ——   能被秦家选为举办送行宴场地的酒店自然不会差到那去。   花园绿植茂盛,从各地移植来的鲜花开的正茂,五彩的颜色装点了花园,鼻端是雨后鲜花和绿叶沾染了泥土的芬芳。   时矜踩着花园上的石板路,听着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神色温和:“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电话对面的时间逗着鸟,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着笑意:“对了,哥,我跟你说,我养了一只很漂亮的鹦鹉,我刚刚给你拍了照片,你看到了吗?”   时矜的眸子也弯了弯:“嗯,看到了,很漂亮。”   时间开心了:“它叫莺歌,是我从外面捡......。”   电话那段似乎有声音在叫她,时间应了一声,很快又对着电话:“哥,咱先不说了哈,我同学叫我有点事,我先去帮忙。”   “好,你去吧。”   挂断电话,时矜眼底还残留着些微笑意。   时间在A国的求学生活似乎过的不错,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花园的拐角,这里是酒店宴客厅的侧门位置。   话筒裹挟着宴客厅内秦漠致辞的声音从未合拢的侧门传出。   时矜垂了眼皮,眼底神色微凉。   外孙......   既然他那么想要外孙,他就送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外孙”。   总归也只是个傀儡,那么这个傀儡是谁都无所谓吧。   毕竟这个“外孙”也同样是他秦家的血脉。   宴客厅内传来一阵掌声,显然屋内的致辞已经到了尾声。   时矜抬起眼皮,正欲转身离去。   “吱——”   未合拢的宴客厅侧面被悄然推开了一条门缝,随后这门缝扩大,从里面钻出个熟悉的人影。   时矜:......   郁辞:......   郁辞很快反应过来,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眉梢轻挑:“好巧啊,室友。”   时矜的视线却是被他额头上的一道伤口吸引:“你的额角......”   郁辞伸手触了触那道细长的疤:“你说这个?”   这伤还是上次跟成肆赛车时,躲避那个突然闯上赛道的小孩时弄伤的,好些天了。   只是之前一直有碎发遮挡,而今天他被钟灵抓着弄了个发型,这才露出了带伤的额角。   这伤已经结痂,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能好,郁辞不太在意:“不小心碰伤的。”   倒是另一件事更让他关注:“你怎么不在宴客厅里面?”   时矜看他:“我为什么要在宴客厅里?”   郁辞扬了扬眉梢,眼底有些意外:“你哥不是在里面吗,待会秦漠应该是找机会介绍你们。”   正因为今天是秦漠向外给大家介绍他新找回来的外孙和外孙女的日子,钟灵才不依不饶的一定要他来。   那么这种时候,作为外孙女的时矜不在宴客厅,这是正常的么?   “我哥......”时矜眼皮垂下,眼底凉意微凝:“你说错了,他比我小。”   不止比他小,还比时间小。   相约出国寻求自由的夫妻来到了自由的国度,很快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谢时璋。   秦筝和谢意不怎么管或者说不会教孩子,在国外文化的熏陶下,他们认为要发挥孩子的天性,从不管教。   于是从小吃喝不愁,却未经管教的谢时璋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正是今天他给秦漠准备的大礼。   思绪间,宴客厅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惊呼声一阵一阵。   时矜心情不错,因此少见的向着郁辞发出了邀请:“一起坐坐?”   郁辞扫了眼身后传出动静的侧门,半阖的桃花眸子抬起,落在时矜平静的脸上,点头:“行啊,去哪?”   “凉亭吧。”   凉亭坐落在花园的中央,安静无人。   时矜踏上凉亭的石阶,动作轻缓的收起了黑伞。   郁辞斜靠在凉亭中央的藤椅上,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收伞。   青年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轻缓而有条理,配上那张冷白色的脸,着实算得上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郁辞支着下巴,目光懒洋洋的盯着他瞧。   带着热度的目光落在身上,叫人无法忽视。   时矜没有抬眼,单薄的眼皮垂着,他继续收着伞,是一副清冷而浅淡的模样:“好看吗?” 第56章   ◇   “好看。”郁辞坦然的承认。   时矜将伞放在凉亭的边缘, 直起腰来:“一分钟五百。”   郁辞扬眉:“你缺钱?”   时矜在石椅上坐下,目光平静的回视他:“没有人会嫌钱多。”   “那倒是。”   郁辞赞成的点了点头, 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现金, 你记账吧。”   “不过......”   刻意拉长的尾音故意吊着人的胃口。   时矜抬眼,就见那人嘴角微勾,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子里笑意盈盈。   “总归也是要收钱的, 那我可要多看几眼。”   时矜被那灼热的视线盯得脸侧有些发烫,他抿了抿唇, 有些无奈:“......我开玩笑的。”   为了防止郁辞再次语出惊人,时矜选择转移话题:“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郁辞挑挑眉, 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怎么,你要约我?”   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意找了句话的时矜:......   郁辞懒散的用胳膊支起了身子, 后背挺直,下巴微扬,眼底的神色有些兴致盎然。   他现在倒是好奇钟灵到底给他这好室友开了什么条件。   “辞哥!”   远远地, 许潜一看见人就喊了一声。   郁辞看着他一路小跑着跑进了凉亭, 连气都没喘匀就开口了, 脸上的表情很是着急:“辞哥,出, 出事了。”   郁辞皱了皱眉,他站起身, 顺手托了把腿软的许潜:“怎么回事?”   “三哥让我找你过去。”许潜在两人面前站定, 喘了口气:“成吾出事了,三哥把人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然后让我过来找你, 叫你把沈哥找来。”   郁辞皱着眉掏出电话, 联系沈猫。   时矜也凝了眉, 他起身:“发生了什么?”   许潜把这口气喘匀了,站直了身子:“刚刚成吾喝了一杯宴会上的酒,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全身发红然后一个劲往三哥身上贴,当时在场的人还很多,三哥就把人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怎么不直接送医院?”   “啊?”许潜被这话问的有些懵了,他挠挠头,这会也才反应过来:“对哦,怎么不送医院呢?”   “他不能去医院。”郁辞挂断电话:“沈猫刚好在附近,大概十分钟就能赶来。”   “为什么不能送医院?”时矜皱眉:“我们目前没办法判断成吾的情况,把他送到医院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因为拖延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前面带路。”郁辞冲着许潜点了点头。   许潜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转身走在前方:“好,你们跟着我来。”   郁辞跟上。   时矜抿了抿唇,也跟在后面。   一路上脚步匆匆,直到三人进入电梯,一直凝着脸的郁辞才开了口:“成肆之前跟我说过,成吾情况特殊,成家不允许他在外就医。”   “而成家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有三十公里,加上市区堵塞,如果送去成家的医院时间来不及。”   “叮——”   电梯到了。   “至于成吾身体的特殊......”走出电梯前,郁辞偏了偏头:“待会让成肆自己说吧。”   成家在这家酒店是有套房的。   套房位于顶楼,设施一应俱全。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成肆没把成吾带到成家的套房,而是在23层临时开了一间房。   三人赶到2301的时候,2301的房门正紧闭着。   酒店的隔音很好,从走廊上没法判断房内的情况。   许潜上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成肆过来开了门。   郁辞皱着眉看他:“什么情况?”   “进来再说。”   等几人走进了房,成肆关上房门,脸色凝重:“情况不太好,沈猫什么时候来?”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十分钟能到,现在应该快了。”   成吾不在客厅。   浴室的门没关,有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到外面。   时矜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进了浴室。   成吾果然在浴室里。   浴缸里放慢了水,容貌清秀的少年穿着衣服泡在水里,他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难受,一张脸涨的通红。   头顶的花洒哗哗的喷着水,打在盛满水的浴缸和浴缸里成吾的脸上。   时矜眉梢微皱。   花洒开的很大,水柱落到成吾脸上的时候,时矜能看到成吾已经紧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   “住手——”   身后传来成肆带着怒意的喝止。   时矜手微顿,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赶来的成肆掀开:“别碰他。”   时矜向后两步稳住身子,腰后也适时扶上一只大掌。   看到时矜稳住了脚步,郁辞松开手,将人往身后送了送。   他的眉心骤然锁起,凌厉的目光射向成肆:“成三你疯了吗?”   成肆这时也冷静下来,他看了看被调整之后的花洒,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人,既然是自己的错他就一定要认。   于是成肆看向时矜,干脆的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些着急,以为你要......抱歉。”   “没事。”时矜微微摇头,他的视线越过成肆落在他身后浴缸里的少年脸上,眉梢微皱:“他的情况不太好。”   许潜也看到了成吾的情况,有些担心:“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成肆盯着鱼缸里的成吾,拳头在腿侧紧握成拳,脸色阴沉:“我知道,但他不能去医院。”   “成家不会允许他的秘密暴露。”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本来安静的泡在水里的成吾突然开始扭动起来,紧闭的眼睛也半睁开来,迷蒙的试图寻找:“哥......”   “哥......”浴缸里的少年摸索着要爬出来:“成肆......我好热。”   成肆上前两步,单膝跪在浴缸旁,伸手按住他的肩,耐心的哄着他:“我在,你别动,医生马上就来。”   成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半眯着眼一个劲的往成肆怀里钻。   郁辞和时矜对视一眼,退出浴室。   许潜走在最后,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浴室的门被关上,许潜看向郁辞,有些纠结:“辞哥,这怎么办?”   成吾这个样子,他刚刚没发现,但现在这样一看,分明是中了药。   可成肆又说他不能去医院......   郁辞看了眼手机,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再等等吧。”   现在只能希望那个药不是烈性的,不然不管成家那边会有什么反应,都必须得把成吾送去医院。   “咚——”   浴室里传来几声碰撞声。   许潜离浴室最近,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走到了浴室门口想要开门,却发现浴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有些着急:“三哥,里面什么情况,你们没事吧?”   里面的动静又响了一会,成肆的声音才从哗啦的水声中传来,带着喘息:“没事,你们去客厅吧,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过来。”   许潜“啊”了一声,就看到时矜和郁辞已经离开了门前,走到客厅去了。   他挠了挠头,也跟了上去,   转身之前,他似乎听到浴室里面响起了成吾的声音,像是......   呻...吟。   许潜吓了一跳,猛地甩了甩头,把自己脑海里的想法甩开。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兄弟吗?   虽然成吾确实是对三哥有不轨之心,但是三哥还是很清醒的,应该不会随着他胡闹。   所以应该是他听错了。   没错,他听错了。   只是直到屁股挨到客厅的沙发,许潜的心还是挠心挠肺的痒,他忍了忍,没忍住,于是看向郁辞:“辞哥,刚刚浴室里的动静......”   恰好这时门铃响了。   郁辞扫他一眼,跳过了他的问题:“去开门。”   “应该是沈哥来了。”许潜眼睛亮了亮,一路小跑着开门去了。   时矜抿了抿唇,目光看向郁辞:“他们......”   刚刚浴室的声音他也听见了,虽然水声很大,成肆也尽量掩住了浴室里的动静,但是被药折磨的已经神志不清的成吾却没他那么小心。   所以......   郁辞显然也听到了刚刚的动静,脸上的表情不复一开始的紧张。   闻言他按了按眉心,解释道:“成肆是成家收养的,他们不是亲兄弟。”   时矜微楞。   成肆是成家收养的?   “人在哪?”   人未至声先到,沈猫背着个医药箱冲了进来。   因为刚刚电梯被占用了,他是一路跑上来的,现在整个人喘的不行:“人、人呢?”   “在浴室。”许潜从后面赶来,手里还拿着沈猫的另一个医药箱:“三哥也在里面,你快去看看。”   沈猫顾不上擦汗,迅速的走到浴室门口。   只是这步子刚停在浴室门外,他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跟在他身后的许潜伸手按了按浴室的门把手,不出意外的还是锁着。   他正想开口叫里面的成肆把门打开,就看到沈猫对他摆了摆手,随后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许潜:??   什么情况?   正当他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就看见沈猫直起了身子,一张圆圆的正太脸上笑容诡异。   许潜:??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这出戏真的有他吗?   沈猫背着医药箱笑眯眯的走向客厅,临走前还好心的把愣在浴室外的许潜给拽走了:“走吧走吧,去外面坐会,里面还没那么快能完事呢。”   于是等他晕晕乎乎的走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一改刚刚担心模样变得一脸淡定的郁辞和时矜时,他觉得更玄幻了。   “不是,沈哥,你不去看看成吾吗,他刚刚的情况不对劲。” 第57章   沈猫在空着的沙发上坐下, 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很好啊。”   刚刚他在电话里都听郁辞说了, 成吾的情况像是中了催.情.药。既然是中了药, 最好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送医院或者找个人帮他。   作为医生他也不是不能治,但是很多的药他一时半会没法弄来,就算弄来了成吾也不一定能等到他, 所以送医院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成吾因为成家不能去医院,那么后者就是当前最实用的方法。   想来成肆也知道这个情况, 叫他来无非是待会让他帮成吾检查一下身体,看看那个药有没有后遗症或者药物残留之类的。   他要是这个时候进去, 成三之后绝对会派人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既然如此,那他只要在这里坐着等里面的人“治疗”结束就行。   于是沈猫不仅不着急, 甚至还悠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别急,急也没用,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许潜看向郁辞:“辞哥, 这......”   郁辞拖了个抱枕垫在脑后, 身子往沙发上一靠, 闻言他扫了眼许潜:“等着吧,他们没事。”   既然辞哥开了口, 许潜的心就定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拖了把椅子在时矜旁边坐下:“时——”   这刚一开口他就在称呼上犯了难, 许潜犹豫一下, 索性跳过称呼:“您是跟辞哥一起来的吗?”   “不是,”时矜抿了抿唇:“碰巧遇上的。”   沈猫这会休息够了, 也凑了个脑袋过来:“哎, 你不是那天晚上那个——”   他偷偷看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郁辞, 神秘兮兮的问:“你跟郁辞什么关系啊?”   许潜端了两杯水过来, 递了一杯给时矜:“来,喝水。”   时矜接过水杯:“谢谢。”   他抿了口温热的茶水,语气平静:“室友关系。”   “不能吧。”沈猫不信,他狐疑的盯着时矜:“只是室友关系郁辞能这么急吗,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从被窝里把我揪起来的时候那个风有多冷。”   说着他还打了个寒颤,似乎在用身体力行来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真的冷!”   时矜端着杯子的手微顿,他抿了抿唇,道谢:“谢谢。”   “哎哎哎,别别别。”沈猫连连摆手:“小事小事,而且我说这事也不是为了要你道谢。”   他就是想八卦八卦罢了。   毕竟这么多年能让郁辞开口找他的人,除了成肆也就是他了。   可成肆跟郁辞那是开裆裤的交情,而时矜......   据他所知,这两人貌似也就才认识两月吧?   有鬼,绝对有鬼。   沈猫托着下巴一脸思考。   许潜看着两人的对话似乎停了,刚想开口问问关于时间的事情,就听到身后浴室的门传来一声清响——卡塔。   浴室的门打开了。   成肆抱着怀里昏睡过去的成吾进了房间。   沈猫眨巴两下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   在数字被数到60的时候,房间里有了动静:“沈猫,进来。”   “来了。”沈猫一个跳跃站起身,背着医药箱:“我进去帮他检查一下,你们在外面等会哈。”   许潜提溜着沈猫的另一个医药箱:“那我进去帮你打下手?”   “不用。”沈猫摇摇头拒绝,从他手里接过医药箱:“成肆估计不想太多人进去,我去看看就行。”   “也是哦。”许潜挠了挠头,目送着沈猫进了房间。   房间的门被关上。   时矜抿了抿唇,看向沙发上侧躺的郁辞。   男人今天穿了件黑色西装,相较于往日的随意多了几分严正的感觉。   他的身材比例很好,高大的身形侧卧在长沙发上,礼服在腰腹部收紧,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型。   西装内是规整的白衬衫,只是西装的外套随意散开,内里白衬衫的扣子也松了两颗,露出小半截锁骨。   往日张扬的眉眼此刻微微阖上,漆黑色的睫毛搭在眼下,将那锋利的眉尾的锐气敛下了些。   似乎是察觉到时矜的视线,那鸦黑色的长睫微掀,锐利的眉眼也同时扬起:“好看吗?”   熟悉的开头。   时矜也回他:“好看。”   郁辞轻笑一声,眉梢上扬:“一分钟五百,恕不赊账。”   于是时矜也笑了。   往日神色疏淡的青年弯了唇角,那双向来平静的眼底也染上了些许笑意:“那我不看了。”   郁辞挑了挑眉,正想开口,刚刚去房间门口打探情况的许潜就回来了:“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应该没事了。”   “不过今天这场送行宴可真是不太平啊。”许潜砸吧两下嘴:“先是秦老爷子找回来的那个外孙出了岔子,再是成吾被下了药,短短两小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秦家可真是倒霉。”   郁辞下意识看了眼时矜,却只看到青年平静的脸。   他皱了皱眉,问:“你说秦漠那个外孙出了岔子,怎么说?”   “啊,辞哥你不知道吗?”   这话说完许潜才想起来郁辞似乎开场之前就溜了出去,所以完全没看见会场发生的事。   他挠了挠鼻子,解释道:“宴会开场之后,秦老爷子发表完悼辞之后就说要给大家介绍他的外孙,然后不知道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个外孙一直没来,秦老爷子当时的脸色都铁青了。”   “然后后面宴会到了中段,秦老爷子带了个人上台,给大家介绍说那个是他的外孙,好像叫什么谢时璋吧?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的,就是有些......怎么说?感觉吊儿郎当的。”   许潜回想起刚刚秦老爷子在台上给大家介绍谢时璋时的情形,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说到这,他刻意卖了个关子,眼睛看向郁辞和时矜,希望在他们脸上看到着急或者期待的表情。   然而他只看到两张同样神色平静的脸。   许潜垮下肩膀,有些失望的继续说:“那个谢时璋好像不是秦老爷子最开始要介绍的人,我们听到他在后台的时候跟秦老爷子争论,后来他好像是拿出了一份什么证明吧,秦老爷子才认下了他,这才有了秦老爷子第二次上台的事。”   郁辞眉梢微皱:“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止我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了。”许潜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谁在后台也放了几个收音的麦,然后前面的音响和扩音器都没关,于是他们争论的时候声音都通过音响传出来了。”   而且有一点最邪门的他还没说。   本来这种大型的宴会不管怎样秦家都会安排一些人在会场值守,这样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来得及及时调整或者补救,可刚刚那个音响放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后台通知秦老爷子。   “成吾喝下酒中药也是那会的事。”许潜说着又有些纳闷:“不过那酒本来是三哥要喝的,是后来成吾想试试,三哥才把酒给了他,所以如果下药的人是想给成吾下药,那应该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才对。”   “难道——”   “那药是给我下的。”成肆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许潜的猜测。   许潜惊喜的扭头:“三哥,你出来啦?里面情况怎样?”   “一切都好,药物也没有残留,只是普通的催.情.药,药性不算太烈。”沈猫提着医药箱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就是有些累着了,修养几天就好。”   “那就好。”许潜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刚刚成肆的话,于是他转头看向成肆:“三哥,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成肆捏了捏抽痛的眉心:“我本来以为是有人知道了成吾的事情,所以对他下药想要对付成家。”   “不过刚刚听沈猫说那药只是普通的药,加上酒是下在我杯子里的,那就说明这人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成吾凑巧喝了那杯酒。”   郁辞皱眉:“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没有。”成肆摇了摇头,眉心愈发抽痛了:“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暂时想不到什么人会对我下药。”   许潜大胆的提出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三哥你之前甩的某个男朋友,或者是爱慕你的人之类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沈猫赞同了这个说法,看向成肆:“你要不仔细想想?”   “那个下了药的酒杯还在吗?”时矜开口:“宴会厅里应该有监控,可以联系酒店调取监控。”   “对。”沈猫点点头:“酒杯还在的话可以送去化验一下。”   许潜站起身:“那我去联系酒店调监控。”   “我找人去吧。”成肆按了按愈发抽痛的眉心,开口送客:“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安排人去处理。”   郁辞看了他一眼。   成肆垂着头揉着眉心,似乎很是疲惫。   郁辞眉心松开,干脆的起身:“行,那我们先走了。”   许潜和沈猫相继跟着出门。   时矜坐在沙发上没动。   成肆松开按住眉心的手,看向时矜:“你怎么没走?”   时矜回视他,语气冷静:“你知道是谁下的药。” 第58章   成肆面色微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矜神色平静的回视他:“宴会开始之前, 我在放酒水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人。”   成肆的眸子猛地一冷:“你不要胡说。”   时矜语气平淡,就像是随意说了句天气真好:“药是成吾自己下的对吗?”   成肆狭长的丹凤眼里彻底凝上了冷色, 他眯了眯眼:“我警告你,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否则——”他扯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小命还在不在。”   成家涉黑。   这是上层圈子里大家都知道的事。   时矜也知道。   但他只是神色平静的垂下眸子:“如果想要隐瞒这件事,除了我刚刚提到的酒杯和监控, 你还需要找到当时送酒的人。”   成肆的眉梢皱了起来:“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时矜起身,语气平静的向他道别:“成先生, 我先告辞了。”   直到走出2301的门,时矜依旧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一束目光。   电梯在面前打开。   时矜走进电梯, 按下按键。   性能极佳的电梯匀速下降。   时矜看着电梯显示屏上下降的数字,眼底的情绪微淡。   成家......   如果成肆真的想护住成吾, 仅凭如今他私下收揽的势力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瞒住今天的事或许还能勉力一试。   否则......   “叮——”   电梯到达一楼。   时矜垂下眼皮,神色浅淡。   至于他为什么要出口提醒成肆......   大概是因为今天在浴缸里默默垂泪的少年让他想起了当初的时间。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   时矜眼皮抬起,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意外。   电梯外, 男人姿态懒散的靠在墙上, 右脚微曲, 双手插兜,一双桃花眸子含了笑意, 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时矜移开视线,踏出电梯:“你没走?”   “当然——”郁辞直起身子, 语气拖腔带调的, 话里的调侃都快溢了出来:“我亲爱的室友还没走,我怎么能走呢?”   他抛了抛手上的车钥匙, 眉梢微挑:“一起?”   时矜沉默两秒:“走吧。”   ——   “你知道成吾的药是他自己下的。”   郁辞挑了挑眉:“是, 我知道。”   前方的信号灯正巧指向了红灯。   他在白线前停下, 转头, 视线落在时矜平静的侧脸上:“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看出来。”时矜看着信号指示灯上跳跃的数字,语气浅淡:“我只是恰巧碰见了他下药罢了。”   在今天之前,他只在收集的资料上看过这两个人,对他们的性格和为人一无所知,他自然也做不到仅靠今日一面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行事逻辑。   能发现药是成吾自己下的,无非只是他碰巧在后台撞见了成吾下药。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   “你是怎么发现的。”   绿灯亮起。   郁辞启动车子:“成肆态度不对。”   时矜有些疑惑:“态度?”   “对。”   前方斑马线上有行人通过,郁辞点了点刹车,等人过了之后才踩下油门:“成肆很宝贝成吾,如果他不能确定成吾的情况,无论后果怎样,他都会把人送去医院。”   所以在他让许潜通知他联系沈猫的时候,他就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跟成肆一起长大,虽然在赛车那次之前他没见过成吾,但一直有在成肆的口中听到成吾的名字。   曾经成吾的手指破了点皮,成肆都要大动干戈的把人送去医院包扎,而今天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成肆却一直用成家作为借口阻止他们去医院。   原因无非只有一个——   “成肆知道下药的是成吾,如果去了医院,医院发现这种药物一定会报警。”   “所以成肆一定会阻止我们送成吾去医院。”   所以在沈猫确定成吾的情况之后,他才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说的太具体。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左侧是回家的路,右侧则是通往市区商圈的。   郁辞不太饿,但想到他室友那娇贵的身子,干脆的向右打下方向盘:“我们先吃个饭再回去?”   车子安静的开着。   郁辞等了半天没等到时矜回复,在又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才侧头看向旁边。   青年阖着眼,细薄的眼皮遮住了那双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神色安静。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城市里的霓虹灯亮起。   霓虹灯的灯光透过车窗,在青年颜色浅淡的唇瓣上留下一抹殷艳的红。   车内很安静。   安静到郁辞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  咚咚。   “哔——”   后车按响了喇叭。   郁辞这才发现头顶的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绿色。   他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车速平缓下来,郁辞伸手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掉头。   ——   时矜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路边。   窗外是昏沉的夜色,亮着光的霓虹灯在视线里光影憧憧。   时矜坐着醒了会神,这才发现身上似乎盖了一张小小的空调毯。   粉红色的,印着美少女战士的空调毯。   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掀开身上那张少女心的空调毯,揉了揉睡的有些昏沉的眉心。   郁辞呢?   马路上有辆大货车经过,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大片的路段。   时矜微微侧头以躲避这过于刺眼的灯光,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树下,身子半靠着树干,姿态懒散。   白日规整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随意的搭在手肘,衬衫领口处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   他的右手夹了支烟,却并不抽,只随意的耷着手腕,任由那红色的光点在夜色下跳跃。   靡颓、散漫、却又肆意。   像是一棵肆意生长的树,高大且翠绿,富有生命力。   时矜抿了抿唇,垂下眼皮。   树下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掐灭手中的烟,向着车子走了过来。   “噔噔——”   车窗被敲响。   时矜抬起眼皮,就看到郁辞放大的脸出现在车窗外面。   时矜降下车窗。   郁辞弯下腰来,将手肘搭在车窗窗沿,浅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的气息侵入车厢:“睡醒了?”   时矜抿了抿唇,点头。   郁辞于是冲着他挑了挑眉,含笑的桃花眼眼尾微勾:“下车吧,回家。”   上楼的时候,郁辞缀在了后面。   时矜走进电梯,郁辞却没有进来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看向电梯外郁辞:“你不回去?”   “回。”郁辞看了眼手机,又看向时矜:“你先上去,我去买点东西。”   时矜垂下眼皮:“好。”   ——   “啪——”   灯光亮起,挥去了客厅里的一片暗色。   沙发上酣睡的小黑被这灯光晃了眼睛,哼唧着用爪子挡了挡脸。   时矜在玄关处换下拖鞋。   小黑将脑袋从爪子下抬了出来,眯着亮黄色的眼睛往门口看了眼。   看到熟悉的人,它伸了个懒腰,一路小跑着蹭到了时矜脚边:“喵——”   时矜去它放饭碗的地方看了眼。   水和粮都有。   小家伙只是单纯的想撒娇。   时矜弯了弯嘴角,俯身揉了揉小黑高高抬起的脑袋,眼底浮上些笑意:“想我了?”   小黑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回应着:“喵——”   陪着小黑玩了一会,时矜起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小黑屁颠颠的跟到浴室门口,直到浴室的门被关上,这才甩着尾巴跳上了沙发。   几乎是在它刚跳上沙发的下一秒,玄关处又有了动静。   郁辞提着几个打包盒走了进来。   小黑瞄了眼门口,慢悠悠的舔了舔爪子,没动。   郁辞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家伙的双标。   他换上拖鞋,将打包盒放到餐桌上,路过沙发时熟门熟路的顺手挼了下小黑的脑袋:“你主人呢?”   小黑抗议的“喵”了一声,尾巴一甩直接跳下了沙发。   郁辞挑了挑眉,从打包盒里挑出一盒打开,露出里面白水煮的鸡胸肉。   然后他就看着刚刚一脸不屑的小黑猫迅速变了张脸,嗓音娇嗲的蹭了过来,一双明黄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鸡胸肉。   郁辞勾了勾唇,挑出一块鸡胸肉撕碎给它。   小黑直接将脑袋埋进了饭碗。   郁辞用食指揉了揉它黑色的小脑袋:“跟你主人一个样。”   小黑不满的甩了甩尾巴,脑袋却也没挪出饭盆。   “什么一个样?”   清浅的嗓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郁辞抬眼,就看见穿着黑色浴袍的时矜从浴室的方向走来。   郁辞像被烫了一样的收回视线。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的温度有些高:“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时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长袖,长裤。   就连款式也是纽扣的样式,扣子被扣到最上一颗,连脖颈处的皮肤都遮掩的一丝不露。   所以“这样”是哪样?   时矜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哪样?”   郁辞视线看左看右看上看下就是不看他:“总之你这样不合适。”   时矜:......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   他在郁辞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将手中拿着的纱布和药膏放到桌上,看向郁辞:“你能帮我换个药吗?”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换药?”   郁辞眉心猛地蹙起, 这回也顾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了,他迅速的转过头, 视线在时矜身上上下扫视。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时矜这衣服确实“合适”。   除了露出的手脚和脸蛋, 其他地方那是遮的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出哪里有受伤。   “你哪里受伤了?”   时矜的语气很随意:“背上。”   原本今天该是他去医院换药的时间,只是白日里去了秦家的宴会, 后来又遇到了成吾的事,回来的时候医院已经下了班。   纱布他可以自己换, 只是这伤口在脊背的中间,药膏不太方便上。   所以......   时矜抿了抿唇:“可以吗?”   郁辞觉得自己的耳朵温度似乎有点高, 他摸了摸鼻尖,视线移开:“可以是可以......”   就是......   “你不会让我负责吧?”   虽然他也挺喜欢他这个室友的, 但是那只是室友之间的喜欢,如果因为帮她上了个药就要他负责娶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万一这是她和他妈联合起来设计的圈套呢?   郁辞越想越坚定:“上药可以, 负责免谈。”   时矜微微偏了头, 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染上些许疑惑:“负责?”   莫非他担心他涂不好药?   应该是了。   时矜抿了抿唇, 眼底的疑惑稍散:“没关系的,药膏涂上了就好。”   既然他室友都不在意, 那他再纠结就多少有些扭捏了。   “行。”   于是郁辞扬了扬下巴:“脱衣服吧。”   时矜敛了眉,手指放到了睡袍前的纽扣, 目光不经意扫到一侧的郁辞, 指尖微顿:“你的手......是在抖吗?”   郁辞随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又漫不经心似的将手负在了身后, 脸上的表情很是镇定:“没有, 你看错了。”   随后他眉梢挑起:“你脱个衣服怎么这么慢?”   时矜抿了抿唇, 停在纽扣上的指轻轻动作。   一颗。   两颗。   ——   随着纽扣解开的数量渐多, 郁辞的心跳也跟着跳的越快。   眼看着纽扣即将全部解开,他舔了舔莫名干涩的唇瓣,移开视线,落在一侧的浅灰色抱枕上。   “好了叫我。”   丝质的睡袍飞快的滑到底部,在沙发上缀成一滩柔软。   肩头和胸前的大片肌肤暴露在外,被客厅窗缝间透进的凉风吹的有些发紧,时矜下意识绷紧身子,细薄的眼皮微垂,掩住了浅色的眸子。   时矜将挽在肘弯的睡袍稍微提上了些,色泽浅淡的唇瓣微抿:“好了。”   “好。”   郁辞听见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他吐出口气,转头。   暖黄色的灯光铺落在地毯上,将浅白色的沙发也映照成暖黄的色调。   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拉上了窗帘,层叠的白缎灰色褶皱精密,承接着头顶灯光打下的光晕,泛着细密的光泽。   郁辞垂着眼,良久没有吭声。   时矜的背脊一如他想的削瘦,骨骼轮廓秀挺,肩胛处的肩骨略微突出,肩颈和手臂处的肌肉纹理流畅。   随着他微微偏头的动作,郁辞能看见那精致漂亮的锁骨在呼吸间微微起伏。   许是因为长久未见阳光,背脊上的肌肤很白,是那种泛着冷玉色调的白,也正因如此,此刻跨在他脊背上的刀伤便显得格外显眼。   那道伤口长约一掌,伤口处外翻的皮肉在多次换药下已经趋于愈合,只是此刻伤口边缘却似被拉扯开来,丝丝血迹沾染在雪色的背脊。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时矜清浅的呼吸声。   小黑甩着尾巴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类,澄黄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   身后的人安静了太久。   “怎么了?”时矜微微偏头。   随着他的动作,丝质睡袍在肌肤上又滑落了些。露出一截纤瘦的腰身。   “没事。”   郁辞从袋子里翻出药膏,拧开盖子,露出里面乳白色的膏体。   浓郁的药香很快蔓延了整个客厅,夹杂着清凉的薄荷气息,充斥着两人周遭的空气。   “有棉签吗?”他问。   “没有棉签。”时矜抿了抿唇:“袋子里有手套。”   他起初并没有打算在家换药,因而也没准备棉签,只有当时跟着药一起取回来的医用手套。   郁辞翻了翻,果然在袋子里找出一对手套。   他拆开手套的包装,取出一只手套戴在右手:“忍着点,可能会痛。”   “好。”   冰凉的白色膏体被挤在戴着手套的指尖,随后轻缓的落在了那雪白的背脊。   药膏触及背脊的瞬间,时矜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崩了一瞬。   郁辞迅速抬眼,目光紧盯时矜侧脸:“我弄痛你了?”   “没。”时矜眼尾微敛,微微摇头:“药膏有点凉。”   郁辞于是低头:“那我继续上了。”   白色的药膏被涂抹在狰狞的伤口。   清凉的感觉覆盖了伤口的火辣,很快又被另一种触感所取代。   隔着一层薄薄的医用手套,那沾上了药膏的指尖似乎比时矜的肌肤还要来的滚烫。含着热度的指尖挟着药膏在肩上擦过,甚至有种热意透过皮肉一层层渗入血管的错觉。   在脊背上轻触的指尖很快就离开了。   热意消散,只余下药膏清凉的感觉。   时矜微微松了口气。   郁辞也松开了一直屏住的呼吸。   他从袋子里找出纱布,却在要下手时微微停顿。   这纱布......   得前后缠绕着包吧?   “要不纱布你自己来吧。”郁辞移开视线,耳尖发烫:“我不太方便。”   时矜正有此意。   他点了点头,将搭在手肘弯处的睡袍松松垮垮拢在肩上,以保证睡袍的布料不会与药膏接触:“我自己来吧。”   郁辞伸手按了按自己狂跳的心脏,松了口气。   他将手上的纱布递给时矜,视线自然而然的跟着移了过去:“纱布给——”   后面的话被猛地噎在了喉头。   郁辞睁大眼,目光震惊的盯着时矜......的胸前。   唇瓣张张合合,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你,你不是女的吗?”   时矜伸手的动作微顿,他抬起眼皮,神色清浅,眼底染上一丝疑惑:“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女的?”   郁辞努力的翻着回忆:“就上次,上次......”   他想了半天,最后发现时矜确实没有说过他是女生。   可是,他那次帮时矜换衣服的时候,他的胸前明明围了一张白布用来裹胸啊。   漫画里都是这样说的,女扮男装就是得用白纱裹胸。   等等——   白纱?   郁辞脸色僵硬的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   骨节分明,肤色匀称,无疑是一双能当手模的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大掌的掌心,此刻正握着一卷白色的医用纱布。   纱布的尾端,一片轻飘飘的白纱正微微垂着,随着他的动作原地飘飞。   郁辞掐着纱布的手指微紧,随后沉默的看向时矜。   时矜也看他,眼底是浅浅的疑惑。   郁辞看着看着,视线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往下飘。   欣长纤细的脖颈,线条精致的锁骨,肌理流畅的胸膛,以及那似乎能被一把掐断的窄腰,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青年那身白雪似的冷色肌肤的映衬下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粉梅落雪,平添几分暧昧。   郁辞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不然他怎么会有种想要伸手吻捧白雪,采撷枝头摇晃粉梅的冲动。   他一定是疯了。   为了驱逐这种莫名涌起的冲动,郁辞移开了视线:“我帮你包扎吧。”   “你刚刚不是.......”   “我刚刚以为你是女生,自然不方便。”郁辞舔了舔莫名干涩的唇瓣,展开纱布:“来吧,待会药膏干了。”   时矜抿了抿唇,垂下眼。   裹缠纱布的步骤要比单纯的涂抹药膏来的复杂些许。   首先要用细薄的纱布轻轻覆在涂抹了药膏的伤口上,一只手按住纱布的末端,另一只手则需要围着胸膛,一寸一寸的收拢白纱,直到细薄的白纱完全贴住微凉细腻的胸膛肌肤,覆盖住按压着手指的纱布的末端,仔细裹缠成一个细致的圆周。   然后循环往复,直到纱布包裹的层数足够保护伤口,才在身后轻巧的打上一个灵巧的蝴蝶结。   郁辞拿着纱布走了过来,左手按住纱布的末端,微微弯腰:“别动。”   时矜配合的抬了手臂,单薄的眼皮垂着,遮盖了那双眸子里的神色。   细薄的纱布贴上肌肤,带来轻微的摩擦感。   耳侧是男人滚烫的呼吸,带着热意的气息毫不留情的侵袭着他的耳垂,带来些许细微的痒意。   时矜不自觉的偏了偏头。   身后男人的动作微顿,然后是低沉的嗓音:“痛?”   时矜的耳垂微微一烫,他摇头,唇瓣微抿:“痒。”   郁辞挑了挑眉,看着时矜逐渐染上昳丽色泽的脖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忍忍吧。”   细薄的纱布层层裹缠,包裹住涂抹了药膏的伤口,最后在背脊处留下一个翩飞的白色蝴蝶。   郁辞退开两步,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可以了。”   时矜挽起垂落的衣襟,拢在身前:“谢谢。”   他垂着眼,细白的指尖不紧不慢的系着纽扣,黑色的睡袍寸寸上拢,遮盖住其下的雪色。   郁辞洗了手出来:“你这伤口怎么弄的?” 第60章   时矜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发生了一点事。”   他不愿意详说, 这会让他想起他那本被撞进水坑的书。   那是他跑了好几家书店才找到的珍藏版。   时矜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恹恹:“也快好了, 没什么事。”   郁辞看出他不愿多说:“吃饭吧。”   他将桌上摆的东西收到抽屉, 又从一侧拿出那些打包的盒子:“上来的时候买了点吃的,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时矜的视线落在桌上。   清淡的小米粥,浓香的皮蛋瘦肉粥和飘着浅浅黄色油点的清鸡汤, 还有几样炒的鲜嫩的小炒。   他的目光在小米粥前多停留了两秒。   下一秒,一只手将那碗粥推到面前:“想要小米粥?”   时矜抬眼, 就看进了男人含笑的眼底。   郁辞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把这归结于是因为彻底确认了时矜的性别,从而侧面推证了他不是钟灵派来的人, 毕竟钟灵之前给他介绍的一直都是女生。   他勾着唇,潋滟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 是一副懒散张扬的模样,语调里也带了些调侃的意味:“时哥哥,要我喂你吗?”   他又开始用这个乱七八糟的称呼了。   时矜垂下眼皮, 避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   他将放在面前的小米粥打开, 取出勺子, 用实际行动表示无声的拒绝。   郁辞挑了挑左侧的眉梢,眼尾扬起, 意味深长的:“真是可惜呢——”   一旁围观的小黑甩了甩尾巴,嫌弃的背过身去。   时矜伸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眼底浮上清浅的笑意:“做的好。”   小黑得意的昂了昂脑袋。   郁辞支着下巴, 懒洋洋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很好玩?”   时矜垂下眼皮, 唇角微弯:“还行。”   “对了。”郁辞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秦家宴会上那个谢时璋, 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一开始以为时矜是秦家的外孙女, 这才没觉得那个谢时璋有什么问题。   可他现在知道时矜不是女的, 也就是说时矜才应该是秦家的那个外孙,那么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谢时璋是......   “他是秦家的外孙。”时矜舀了舀碗里的粥,金黄色的粥水顺着勺子的边缘滑下:“是秦筝和谢意的儿子。”   郁辞眉梢微动:“那你不是......?”   “如果从血缘关系来看。”时矜垂着眼皮,表情平静:“我也是。”   “至于谢时璋。”   “他应该算是我弟弟,比我小五岁的亲弟弟。”   说这话的时候,时矜始终垂着眼帘,他怕自己如果抬眼,眼底的讽刺就会控制不住的流溢出来。   五岁,呵。   秦筝和谢意出国的时候,他刚好五岁。   也就是说,在他们定居国外的第一年,就生下了谢时璋。   多可笑。   抛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出国寻找自由的夫妻,在到达他们向往的国度第一年就孕育了新的生命。   他难过吗?   似乎并不。   失望坠破了口袋,自然攒不下情绪。   至于秦家?   想必谢时璋会很乐意接下这个重任。   ——   成年人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在夏日被阳光炙烤的微卷的绿叶中,时间转瞬就到了八月。   在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很多。   譬如成家大少和和钟家二小姐联姻,举办的婚礼全城瞩目。   又譬如秦家找回的外孙入职了秦氏,却似乎不太受董事会待见,还被拍到整日流连酒吧寻欢作乐,花丛沉醉。   再譬如成家三少爷和四少爷不知做了什么触怒了成家家主,二人双双被关了禁闭,就连请些日子成老夫人的寿宴也没能出席。   但这一个月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也很少。   至少出版社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办的签售会,也才将将赶着时间筹办出来。   签售会举办的这天是个大晴天。   炽热的骄阳挂在天上,毫无保留的挥洒着自己的热情。   懒倦的风许是也惧了这热度,索性窝在家里拒不出门,于是大街上便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空气中被蒸烤的似乎有些变形的因子在扭曲着宣扬存在。   廖枝站在国贸世纪大厦的门口,借着玻璃门内透出的空调凉气勉强维持着耐心。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踮着脚在人群中张望,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团子这家伙怎么回事?这都几点了还没来。”   “嘿。”娇俏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吱吱,你找我吗?”   廖枝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阮团那张白嫩嫩的脸蛋,她松了口气,笑了:“我还以为你又睡过头了。”   阮团鼓了鼓圆乎乎的腮帮子,佯装不满:“你这是看不起我,今天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时黔老师的签售会,我怎么可能会睡过头?”   白嫩嫩的包子脸实在可爱,廖枝没忍住,上手轻轻掐了一把。   阮团这回是真怒了,她伸手就要挠廖枝腰间,却被廖枝笑着跑开了:“哈哈哈不跟你闹了,咱们快去排队吧。”   “签售会十点开始,咱们再不去待会排队要排很久。”   阮团眨巴眨巴眼睛,连忙小跑着跟上:“哎,那咱们走快点,几楼来着?”   廖枝放慢了脚步等她。正要出口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你好,小姑娘,请问今天这里是不是有一场签售会?”   廖枝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个穿着浅黛色旗袍的女人。   女人笑容温和,肤色白皙,笑盈盈的,若非眼角露出的些微细纹,廖枝只以为这是个跟她们同龄的女人。   适时阮团也赶了上来,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廖枝身前的女人:“怎么了?”   廖枝没有回她,而是对着女人点了点头:“是的,今天这里有一场时黔的签售会。”   “那太好了。”钟灵松了口气,她又看看面前的两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了。”   廖枝摇摇头:“您没找错,签售会在五楼。”   钟灵秀气的眉毛蹙起:“怎么也没个指示牌?”   阮团听了半晌也算是明白了,于是她眨巴两下眼睛,开口解释:“好像是因为出版社那边的原因吧,说是什么怕太多人聚集,这次的签售只针对粉丝,所以就没在楼下摆指示牌,签售会也是选的楼上的会客厅。”   不然要是按照以往其他签售会的惯例,一般都是在一楼的中央举办,门口也会摆上相应的指示牌,这样也方便其他路过一楼的人知道这里在办签售会,也算是间接拉个人气。   廖枝也点了点头:“我猜应该是时黔老师要求的,毕竟他之前从来不露面,这次他会举办签售会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钟灵听着也舒展了眉头,她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你们介意带上我一起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太认路,如果能跟着你们一起上去就太好了。”   阮团干脆的答应:“可以啊,你跟着我们一起吧。”   廖枝也秀气的点了点头:“没事的,您跟着我们就好。”   电梯载着满满的人一路上行,在五楼停下。   电梯箱内的人陆续走出,廖枝拉着阮团走出电梯,钟灵拎着小包跟在后面。   五楼的人几乎都步履一致的走向了同一个地方。   阮团探着脑袋打量一下:“应该就是前面了,咱们走快点,人好多。”   廖枝的视线迟疑的扫过钟灵脚下的高跟鞋。   钟灵看出了小姑娘的为难,于是眯着眼睛笑笑:“你们先走吧,这路我会走了。”   廖枝还在犹豫。   阮团拉着她的手,急吼吼的:“快点快点,前面我看到开始排队了。”   钟灵也笑着:“你们快去吧,我去个洗手间就赶去。”   廖枝抿抿唇,这才被阮团拉着跑走了。   钟灵拎着自己的小包包左右看了看,最后走向一个方向。   厕所好像在这边来着?   不管了,先去看看。   ——   “哎?时矜呢?”   石毅走进后台的准备室,没在里面看到人,于是随手抓了个工作人员询问:“小哥,时矜来了吗?”   工作人员手里还搬着一叠书,闻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时矜老师来了,但是刚刚又出去了。”   “出去了?”石毅眉毛皱起,他胡乱抓了把头发,有些不解:“他能去哪里?签售会差不多开始了。”   一旁路过的化妆师闻言有些抱歉的解释:“刚刚我不小心把口红蹭到时矜老师的手上了,他去厕所洗手去了。”   石毅的眉梢松开,他随意的摆摆手:“我去找他。”   他走了才没两步,就看到有两个人站在走廊上,一个穿着浅黛色旗袍,肤色白皙。   她对面的人穿着黑衣黑裤,身形欣长,正是时矜。   石毅摸了摸脑袋,几步上前:“时矜。”   时矜没转头,倒是他对面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好奇的扭头看来:“他是在叫你吗?”   石毅几步走到时矜身侧停下,目光打量几眼钟灵:“不好意思,女士,请问你是什么人?”   五楼今天被出版社都暂时租用了,除了举办签售会的会客厅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属于工作区域,要佩戴工作牌才能进入。   钟灵眨眼:“我是来找洗手间的。”   石毅狐疑的盯着她。   不怪他多想,毕竟之前也有过其他作者在开签售会的时候粉丝混入了后台,以至于后续发生了一系列麻烦事的先例。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把人“请”出去,就听到身侧的时矜开了口:“您的脚还好吗?” 第61章   石毅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站姿似乎有些不太自在, 右脚松松的踮着,只是她一直笑盈盈的, 脸上表情也没有是什么异色, 石毅这才没注意到。   “没事。”钟灵动了动扭伤的右脚,脚踝处传来的痛意微弱,相比这点儿痛, 她更关心另外一点:“时,时矜是吧。”   时矜点头。   钟灵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盯着时矜的脸,眼底的喜色都快溢出来了:“小时啊,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或者有没有男朋友啊。”   似乎是怕时矜觉得冒犯, 她连忙补上了一句:“虽然这样问有些冒犯,但是我没有恶意的。”   “阿姨有个儿子,今年24, 长得又高又帅, 身高腿长, 脾气很好。”钟灵翻着包包,试图把手机翻出来给他看:“而且洁身自好, 绝对不会乱搞关系。”   她翻了半天,总算把手机翻了出来。   只是打开相册翻了半天, 钟灵这才想起, 似乎郁辞上小学之后,就再也不配合她这个老母亲拍照了。   于是她翻翻找找翻了半天, 最后也只翻出一张郁辞七岁时的照片。   长相俊秀的小男孩穿着帅气的海员制服, 不太高兴的看着镜头。   钟灵的手略微迟疑, 却也还是坚定的将照片放到了时矜面前, 努力推销自己的儿子:“你看,这是我儿子的照片,虽然小了点,但是也能看出这五官很不错吧。”   石毅凑了个脑袋过来。   照片里的男孩虽说板着一张脸,但尚且能看出婴儿肥的脸蛋能看出几分五官的优秀,眉眼英气,身板笔挺。   长大了绝对不赖。   石毅暗自点了点头。   钟灵此时也正好在做总结陈词:“所以啊,小时你缺男朋友吗?”   时矜微顿。   钟灵想了想,万一人家喜欢女孩子呢?   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或者你缺女朋友吗,阿姨还有个侄女,学编导的,人长得漂亮,也很有才华。”   当不了儿媳妇当侄女婿也不是不行,她不挑。   说着她就拿回手机要翻照片。   时矜抿了抿唇,阻止她:“您刚刚不是说是来参加签售会的吗,时间快到了,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钟灵“哎呀”了一声,算是想了起来。   只是这签售会她要去,面前这个小帅哥她也得拿下。   钟灵眼珠子转了转,打开二维码,把手伸到时矜面前:“小时啊,介意跟阿姨加个微信吗?咱们有空再聊。”   石毅深知时矜的脾气,正要开口替他拒绝,就听到耳边的人开了口:“好。”   时矜拿出手机,在钟思思展开的手机上扫了扫,点击发送。   “好了。”他抬起眼皮,眼底的情绪温和:“您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钟灵收回手机,满意的看着躺在列表里的头像,眼睛都笑弯了:“好好好,咱们有空再聊哈。”   石毅看着前面那个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时不时还停下来揉揉脚的背影,纳闷了:“刚刚那个什么人?”   时矜关了手机:“不知道。”   石毅瞪眼:“不知道你还跟她聊那么开心,还加了人家微信?”   “莫非......”石毅贱兮兮的凑了个头,一脸神秘:“你真看上了她那个儿子不成?”   时矜目光浅淡的略过他,走在前面,没回答他的问话:“签售不是要开始了?”   石毅顿时把八卦之心全抛开了,他甩了甩脑袋,脚步加快:“对,咱们得快点,展厅里书迷朋友都在等着,很快就要开场了。”   时矜应了一声,加快步子。   签售会一般是明星、作家或一些知名人士在公众场合为购买自己作品的支持者现场签名的活动,根据举办签售会的主体不同,签售会的形式也不太一样。   新煤之前也为其他作家举办过签售会,流程一般为开场,购书,签售以及结束。   但石毅知道时矜的性子,所以主动向上面提出了取消开场和结束环节,直接进行签售,也没有设置签售门槛,只向购买了第一批次书的粉丝发放了邀请,全当是一场与书迷的互动交流。   石毅向出版社提交申请的时候本来以为上面不会同意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的申请很快就被驳回了,可不知魏主编去说了什么,上面又改变了主意,答应了这场几乎没有盈利的签售会。   所以今天的这场签售会规模不大,来的却几乎都是忠实的书迷。   考虑到年底的作者大会,石毅在时矜坐上签售台之前把他的口罩拿了过来:“你先戴上口罩吧,今天先不摘。”   时矜看他。   石毅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就看到他身后的人:“魏主编。”   魏禅点了点头,走到时矜身侧。   他没看时矜,而是目视着前方的签售台:“年底的作者大会是几家出版社联合举办,到时候会有直播,保留点神秘感不是坏事。”   虽说书迷看书不看脸,但是有一张出色的脸无疑是锦上添花的事。   清浅的香气从身侧传来。   魏禅转了转袖口的袖扣,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神色不明:“时老师签售会结束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魏禅站的距离过于靠近,以至于时矜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   他神色冷淡的垂下眼,接过石毅手中的口罩戴上。   浅淡的嗓音透过口罩传出,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柔软:“有事吗?”   “当然。”魏禅的目光落在时矜的侧脸,冷白色肌肤被黑色的口罩掩住,只依稀露出几丝细腻的白,他微微笑了笑,眼底的神色有几分笑意,更多的是让人看不太清的暗色:“签售会结束,我在后台等你。”   时矜神色平静的理了理袖口,垂下的眼睫遮掩了眼底的神色。   上台。   会客厅门前的工作人员见他在签售台前落座,于是打开门,有序的安排著书迷排队。   第一个上台的人是个抱著书一脸兴奋的小姑娘,一路连走带蹦的跳到了签售台前,还没开口脸就激动的红了一大片。   时矜敛下眼底的冷色,嘴角弯了弯,神色温和:“你好。”   ——   “这队伍得排多久啊?”   阮团抱着手里的书,一个劲的垫脚往前看,奈何前面被挡的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还有多长的队伍。   她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我看邀请卡上面说这场签售会就两个小时,看这人数,不会还没轮到我们就签完了吧。”   “时黔可是难得才开一场签售会,这次如果排不到的话,我怕下次就更加抢不到了。”   廖枝也有些担心,不过她心态好些,悄声安慰阮团:“没事的,就算我们今天排不到,等改天我找我小舅帮忙,看看能不能让时黔老师帮我们签个名。”   廖枝的小舅是新煤的主编,找出版社的作家要个签名应该不算难事。   听了这话,阮团心底的惆怅总算散了,她抱著书,眼巴巴的看着廖枝:“吱吱,你说的哦,别忘记了。”   见廖枝点了头,她才抱著书笑了起来:“吱吱,我爱死你了。”   廖枝也笑了,两个姑娘于是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排队。   “嘶——”   排在两人身后的许潜牙酸的捂了捂腮帮子,不太理解女孩们的世界。   这亲亲热热的你爱我我爱你什么的,太肉麻了吧。   他揉了揉发酸的牙根,探出脑袋去看前方的队伍。   “还要多久?”   郁辞双手环胸,脸上的神色不太耐烦:“这队伍得排多久?”   他是吃饱了没事做才会被许潜这小子怂恿着来参加什么签售会,有这功夫,干什么不行。   许潜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快,快了吧。”   “以我的经验,大概还需要......”他又探出脑袋去看了看:“半个小时的样子。”   其实是一个小时,但是他怕说了辞哥就立刻要走,半小时应该还是在辞哥的忍耐范围内的......   许潜悄悄抬眼去看郁辞。   果不其然,虽然郁辞神色不耐,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辞哥还是对这个“时黔”好奇的。   想到自己那些被“借走”的书,许潜内心莫名涌起了一种自豪——看吧,他喜欢的作者辞哥也喜欢。   安利成功的快乐谁懂!   队伍以平稳的速度不断前进。   许潜预估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的确半个小时就能排到。   正高兴着,前方就传来了一小阵轰动,隐隐能听见几句“帅哥”“过来”这样的字眼。   许潜刚把头探出去,就听到身后的郁辞啧了一声。   “哎?”   廖枝也看到了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人,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打了个招呼:“小舅。”   魏禅看她一眼,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正兴奋着的阮团看到廖枝的反应,本想打招呼的手收了回来,圆滚的眼睛眨了眨,悄悄的装木头人。   吱吱的这个小舅看起来有点凶啊,她还是不要吭声的好。   许潜好奇的打量这两人,看八卦的心熊熊燃烧着。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英俊男人迈着稳健的步子,最后停在了他的后方。   哎?等等?后面?   许潜刷的一下转过头,果然看到那西装男停在了他辞哥隔壁。   魏禅推了推眼镜,笔挺的西装一丝不皱:“一起喝个茶?”   相较于他一丝不苟的打扮,郁辞的穿着来的一如既往的随意。   许是因为今天是来参加签售会的,他没穿他平日里的老头衫和沙滩裤,倒是规矩的穿了件T恤,配上那张出色的脸,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的养眼。   只可惜当事的两人彼此相看两相厌。   郁辞扯了扯嘴角,拒绝:“我不认为我们有聊的必要。”   魏禅神色不变:“如果是跟成家有关呢?”   成家?   许潜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哪个成家,成家还是陈家?   奈何两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拿着。”郁辞将书丢到许潜怀里,目光微冷:“等我回来。”   ——   签售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比预计的时间要多。   兴奋的书迷们抱着签了名的书和合影陆续离开,在工作人员的清场下,签售台前很快就恢复了空旷。   时矜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右手,站起身来。   石毅拿了瓶水给他,顺便提醒:“魏主编出去了,让你在后台等他一下。”   “谢谢。”时矜接过水,拧开盖子:“他出去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吧。”石毅想了想:“应该不用等太久,刚刚魏主编打了个电话,说他很快回来。”   清凉的液体浸润了干涸的喉道,也缓下了夏日的炎热。   时矜敛下眼睑,神色平静:“好。”   魏禅没让他等太久。   在瓶中的水见底之前,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时老师,抱歉,让你久等了。”   魏禅依旧带着他那副金丝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为了表示歉意,我请时老师吃个饭吧。”   时矜蹙眉,拒绝:“不用。”   作者有话说:   魏禅大概走完这几章剧情就要暂时下线了;   提前给他发个盒饭吧哈哈哈感谢在2022-07-22 10:37:30-2022-08-02 15: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仔是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魏禅不在意他的拒绝,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弧度不变:“也当做是为了庆祝时老师的综艺录制正式结束。”   时矜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秘密推理》的录制一共十二期, 按照出版社的安排, 时矜是前两期的嘉宾。   但是在魏禅的安排下,他只需要录制第一期。   算是人情。   时矜蹙起的眉心微松,应下:“好。”   ——   “辞哥, 刚刚那人谁啊?”   许潜拉开车门,屁股还没挨上座位就开始问:“你们都聊了啥, 居然聊了两小时。”   “安全带系上。”郁辞睨他一眼:“他是陈家的人。”   “陈家?耳东陈?”许潜很快反应过来:“陈家不是只有两个少爷吗?大少残疾了,二少咱们之前也见过, 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郁辞揉了揉眉心,解释:“他是陈老爷子找回来的私生子。”   许潜张了张嘴。   陈老爷子的私生子......   按辈分算, 那就是叔辈的人物。   不过......   许潜纳闷了:“辞哥,他怎么会认得你?”   郁家算是上层圈子里的一股清流,不混黑, 不涉政, 跟其他几个家族关系也就那样, 当然,钟家除外。   辞哥不想掺和圈子里那些事, 郁叔也就由着他。   因此这么些年辞哥鲜少出现,圈子里跟辞哥同辈的人很多都未必能认得他。那么这个陈老爷子的找回来的私生子, 又是怎么认出辞哥的?   “偶然。”郁辞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他发动车子,提了另外一件事:“他跟成三联手了。”   这下许潜更加忧虑了:“三哥打算动手了吗?”   上次酒店那事最终还是没瞒住成家。   事情败露以后, 成家把成肆关了禁闭, 许潜几次打电话过去, 接听的都是成家那个古板的老管家。   成肆的状况显然不太好。   最后还是辞哥打电话过去, 那个老管家才勉强愿意把手机拿给成肆接听。   许潜不担心三哥的实力,他主要怕现在时机不对。   郁辞眉梢皱起,只说了一句:“成家打算把成吾送到秦家。”   秦家新找回来的外孙是个荤素不忌的浪子,这些日子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这种时候把成吾送去秦家......   许潜有些惊:“成老爷子疯了吧,秦家找回个这样的外孙,眼看着倒台也就这些日子的事,他这时候把成吾送过去图什么?”   郁辞也没摸清成老爷子的打算,但成肆坐不住了。   今天魏禅找他也是成肆的意思,成肆想要郁家的出手。   单凭魏禅和成肆现在掌握的实力还不完全能撼动秦家,而如果有郁家的帮助......   修长的指尖在硬质的方向盘上敲击,发出规律的“咚”声。   许潜挠了挠发痒的下颚,目光看向车外,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此时恰是午后,透过不远处的停车场出口,能看见外面炽热的阳光,隔着一道简单的横杆,一侧阳光挥洒,一侧昏沉阴暗。   许潜搭了只胳膊架在车框,视线百无聊赖的盯着停车场启动的车。   第一个开出去的是辆载着一家五口的黑色小车,三个孩子坐在后座,系着安全带也挡不住他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第二个开出去的辆坐了对情侣的白色小车,副驾驶的女人板着张脸,看样子像是刚刚吵完架,两人互不理睬。   第三个开出去的是一辆红色的跑车,车上坐了两个男人,副驾驶上的男人......   哎?   许潜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辞哥,我看见时矜了。”   “哒——”   指尖敲击车框的声音停下。   许潜的眼睛直勾勾的跟着那辆红色跑车的车尾:“他跟着刚刚来找你的那个人一起出去了。”   郁辞眼尾微敛,面色冷静的系好安全带。   许潜还在一边暗自猜测:“我记得时矜貌似也跟秦家有关?”   莫非三哥的合作伙伴是个两面派?一边跟三哥接触,一边又跟秦家搭上了关系?   碟中谍?还是碟中谍中谍?   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许潜急吼吼的催促:“辞哥快跟上,待会就来不及了。”   郁辞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踩下油门。   起步强烈的后推力把许潜牢牢的按在了座椅上,他皱巴着一张脸握紧安全带,内心不住的吐槽。   看他辞哥这脸色,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去捉奸呢。   “怎么了?”   魏禅流畅的摆动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窗外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吗?”   “从停车场出来你就一直看外面,”男人斯文的嘴角带了笑意:“你这都要让我怀疑我自己的魅力了。”   车子平缓的转过了花坛。   时矜目光平淡的略过那辆一直跟在身后的吉普,落在车内的加菲猫装饰上:“没有,只是有点闷。”   魏禅偏头,金丝眼镜挡住了他眼底的光:“晕车?”   “不是。”   鼻尖环绕的都是车内的古龙水香气,浓郁的香水气息像一张织的细密的大网,一层一层的将人环绕。   一如魏禅展现的强势。   时矜很不喜欢。   他几不可查的屏了呼吸,转移话题:“要到了吗?”   魏禅的视线落在他抿起的唇瓣上,若有所思。   听到问话,他转回头去:“快了。”   “我们待会先吃个饭。”他神色坦然的安排着行程:“想吃什么?”   “最近新上了一部东野小说改编的片子,待会吃完饭一起去看看?”   看似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时矜眉心微蹙,过于敏感的嗅觉让车内的香气显得愈发浓郁,以至于熏的他大脑昏沉。   他抿紧唇瓣,努力克制着心底的难受。   “你觉得怎么样?”   没得到回答的魏禅重复了一次:“想吃什么?”   时矜将身子往窗边靠了些,清凉的风吹醒了昏沉的大脑,他松开紧蹙的眉心,应了一声:”都行。“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间装修雅致的菜馆前。   穿着浅粉色中式裙褂的迎宾笑意盈盈的将两人迎了进去:“两位是想坐大厅还是包厢?”   魏禅开口:“包厢——”   “大厅吧。”时矜打断他的话:“我有点晕,想靠窗坐。”   迎宾小姐姐微笑着在一旁等待。   魏禅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脸侧,时矜垂下眼皮,面色沉静。   “那就大厅吧。”   “好的。”迎宾小姐姐笑着伸出手:“二位客人请往这边走。”   离开前厅前,时矜像是不经意般的偏了偏头。   魏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了?”   身后似是来了客人,前厅处响起了另一位迎宾小姐姐带笑的嗓音:“两位吗,请往里面请。”   时矜将头偏回,微微摇头:“走吧,我饿了。”   “二位?”   迎宾小姐姐微笑着又唤了一声:“客人想要坐大厅还是包厢?”   “辞哥!”许潜提高了音调,抬手扯了扯郁辞的衣角,提醒他:“大厅还是包厢?”   郁辞收回视线:“前面的那两个人是去大厅?”   迎宾小姐姐面色不变,微笑着答:“是的,前面两位客人去的方向是大厅,大厅风景更好,二位客人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选择大厅落座。”   郁辞眉梢微扬:“那就大厅。”   迎宾小姐姐微笑着将二人引到窗边的位置:“您看这个位置可以吗?”   这家菜馆的装潢是仿古的雅致装修,餐桌之间用了镂空的竹子隔成小隔间,即雅致又保证了隐私。   郁辞的视线落在斜对面的餐桌上。   这个方向,能很好的看清斜对面的两人的动作和表情。   于是他挑了挑眉,点头:“可以,谢谢。”   一旁的服务员适时的递上了菜单。   许潜接过,将菜单放到郁辞面前:“辞哥?”   郁辞刚想推开菜单让许潜自己决定,就看到斜对面餐桌上的黑衣青年偏了偏头。   他于是低头掩饰性的翻起了菜单。   “怎么了?”   魏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你今天似乎一直在走神。”   时矜面色平静的否认:“我只是在想魏主编今天找我的目的。”   “目的?”魏禅笑笑,他解开高束的两颗纽扣,松了松领口:“我没有目的,无非就是想邀请时老师吃个饭罢了。”   “若是非要说目的——”   他抬起眼,镜片反射了头顶的灯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就像上次见面时说的,我想要正式追求你。”   时矜抬眼看他。   桌子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金丝边眼镜斯文俊秀,单看外表,无疑是很优秀的青年才俊——如果时矜没有看到他的资料的话。   冷血理性,性情阴鹜,寡情薄义且极度强势。   这是资料上对眼前男人的总结概括。   说到底魏禅被陈家认回去的日子不长,他忙着收整陈家权力,倒是百密一疏的忘了处理自己的信息。   秦家和陈家向来交往甚密,因此时矜在搜集秦家资料的时候,顺手也把陈家的也买了一份。   不过既然谢时璋回国上了钩,那么秦家和陈家之后如何自然与时矜无关。   他没有野心,对秦家也没有兴趣。   只要秦家不要再来打扰他,他自然也不会多生事端。   “就像上次见面时说的,”时矜垂下眼皮,漆黑色的眼睫遮掩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对感情没有兴趣。”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边上菜了。”   服务员轻柔的嗓音适时的打断了桌上凝结的气氛。   颜色鲜亮的菜肴被装在精致的盘子中,铺满了整个桌子。   上菜的服务员无声的退开。   魏禅十指交叉置于桌前,目光若有所思:“是对感情没有兴趣,还是......”   他轻飘飘的目光朝着斜对面的桌角轻扫:“......时老师感兴趣的另有其人?” 第63章   “辞哥, 你说他们来电影院做什么?”   许潜鬼鬼祟祟的弯着腰,撅着腚, 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更好的藏在柱子后面, 全然不顾身后盯着他们的诡异目光。   他们是从餐馆一路跟来这里的。   许潜原本以为前面两人出来是为了谈些事情,可盯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张嘴的次数寥寥无几, 看着实在不像是有事商谈。   而且这行动轨迹——   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许潜挠了挠下巴:“辞哥,我们是不是打扰人家约会了?”   他的身侧, 郁辞双手抱胸置于身前,闻言他“哼”了一声, 剑眉拧起:“打扰什么?”   他面不改色,语气里透着股理直气壮的意味:“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在约会?”   这又吃饭又看电影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在约会吧?   许潜眨了两下眼睛,昧着良心回应:“你说得对。”   “哎,他们好像买了票。”   他探着脑袋伸长脖子, 努力的试图看清售票台递出的票:“我看不见是哪场电影, 辞哥, 这咋整?”   身边略过一道高大的身影,丢下一句话。   “直接去问就知道了。”   许潜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就只看见他辞哥潇洒走向售票台的背影。   男人的步子迈的飞快,等许潜回过神一路小跑着追到他身侧的时候, 只来得及听见他辞哥一脸正经的对着售票台处的两人打了声招呼:“二位, 下午好。”   魏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眼底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能在这碰到郁少, 也算是缘分。”   郁辞嘴角掀起一个弧度:“不巧。”   他挑了挑眉梢, 眼皮抬起, 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我就是跟着你们来的。”   一旁偷听的许潜顿时眼前一黑。   辞哥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就没见过这么实诚的说自己在跟踪的人。   没看见人眼底的杀气都要穿过眼镜冒出来了吗?   魏禅确实有些意外,他下意识转了转袖口的袖扣,敛下眼底的神色:“郁少可真是幽默。”   郁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一侧:“室友。”   “介意我一起吗?”   时矜抬眼看他。   男人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座小山似的笼在身前,熟悉的气息驱散了一直萦绕在鼻端的古龙水气息,侵占性的将他包围。   郁辞有一张很出色的脸,时矜一直知道。   尤其一双眼,黑而狭长,眼尾微弯,看人时似乎总带着几分含情笑意,垂眼时又似缠了懒倦,当他用这样一双眼看人时,几乎很难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拒绝。   时矜抿了抿唇:“好。”   ——   魏禅选的电影确实不错。   改编自著名小说家东野代表作的影片在情节上就保证了水准,加上东野亲自操刀,改编幅度不大,因此影片观影性流畅,全程基本无尿点。   然而许潜压根看不进去。   不为别的,单为这尴尬的气氛。   在买票进场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本着更方便偷听谈话的初衷分别将他和辞哥的票买到了时矜和魏禅两侧。   可也正是这个决定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许潜把自己缩在座椅里面,目光看似盯着前方的荧幕,实则默默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魏禅拿起手边的爆米花,语气温和:“时老师,吃爆米花吗?”   时矜将目光从大荧幕中抽离出来,刚要拒绝——   “垃圾食品有害身体健康。”郁辞瞥了眼金灿灿的爆米花桶,从手侧端出一个果盘:“还是吃水果吧。”   顿了顿,他补充:“健康。”   时矜都不想吃。   午饭刚过,胃里的食物尚未消化,于是他微微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   电影的情节正至高.潮,时矜被电影吸引着转回头去。   魏禅推了推眼镜,放下爆米花。   郁辞随手将果盘塞回袋子,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   荧幕上的情节恰好演到了主角与妻子久别重逢,两人正搂在一块互诉衷肠,影院里的人哭了大半。   郁辞不爱看这种腻歪的片段,他扫了几眼,无甚兴趣的移开视线。   百无聊赖的目光飘了几下,最后落到了身侧的时矜身上。   时矜的坐姿一如既往的端正,背脊挺直,姿态端正,两手规矩的自然搭在膝上。   郁辞的目光不自觉的向下垂落。   电影院黯淡的光线下,青年身姿欣长,冷白的侧脸神情专注。覆在膝上的五指清瘦修长,指骨微微凸起,苍白色的皮肤下能隐隐看见青色的经络。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时矜微微偏头,鸦黑碎发下的眼神平静:“有事?”   郁辞的心跳骤然快了一瞬。   心口某颗种子似乎蠢蠢欲动的要冒出芽儿来。   他莫名的有些慌乱,唇瓣微动,正欲开口。   “时老师。”魏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要喝可乐吗?”   平稳的嗓音将时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同时也按住了郁辞莫名加快的心跳。   他拿起手侧放着的果汁,递到时矜身前:“室友,还是喝果汁吧。”   魏禅的目光看了过来。   “可乐喝多了不好。”郁辞掀起眼皮,隔着一个座位与他对视,眼底挑衅的意味分明:“容易杀精。”   沉默。   一片安静中,时矜无声的拿起手侧的矿泉水,用行动表达自己的选择。   郁辞挑了挑眉,放下果汁。   魏禅同样神色自然的放下了杯子,只是直到电影结束,都没有再去触碰那杯可乐。   电影散场楠`枫的时候,郁辞起身,目光不经意般的扫过托盘上的可乐,嘴角微勾。   他把果盘连带着果汁塞进了跟在身侧的许潜怀里,面色淡定的跟上了时矜:“接下来打算去哪?”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若非左侧还站了个魏禅,时矜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今日是来赴郁辞的约。   不过今天也确实该结束了。   只是有些话还是需要说清楚,不然徒增困扰。   “你能等我一会吗?”时矜看向郁辞:“我有些话想跟魏主编说。”   郁辞挑了挑眉:“当然。”   许潜捧着果盘,跟着郁辞走到一旁的角落,有些疑惑:“辞哥?”   他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看看秦家和陈家是不是私下联手吗?这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跟在旁边,怎么突然又让他们单独说话去了。   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辞哥已经打探到了什么?   许潜不解,于是问了:“辞哥你已经打探到消息了吗?”   郁辞单手插兜靠在墙上,姿态闲适,看着心情不错,闻言他抬了眼皮,语气漫不经心的:“什么消息?”   许潜噎了一下:“我们不是来打探陈家是不是有和秦家联手的打算的吗?”   郁辞眉梢微挑:“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他说,他自己想的。   许潜沉默了。   但是他们不是在讨论陈家动向的时候看到时矜才跟出来的吗?   魏禅是陈家的人,还是现在跟三哥联手要对付秦家的人,而从上次聚会又得知时矜跟秦家也有关系,魏禅现在这态度显然是两边都在接触,那他们这不就得防着魏禅玩一手碟中谍嘛。   但辞哥现在这意思......   难道他想多了?   许潜挠了挠下巴,纳闷了:“那我们跟来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们吃了什么饭看了什么电影吧?   等等,莫非......   他挠着下巴的手动作微缓,脑海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辞哥,你该不会是跟着时矜来的吧?”   郁辞顿了一下:“不是。”   这可疑的停顿,不是就怪了!   他顺着郁辞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魏禅正对着这边,面色沉静的看着他对面的时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两次。”他旋着袖口处的袖扣,语气带笑:“你拒绝了我两次。”   “如果算上没开口的这次,那就是三次。”   时矜平静的看着他,眼底的疏淡一如初见:“魏主编是个很优秀的上司。”   魏禅失笑:“只是个优秀的上司吗?”   “我以为我至少能在你这里得到一个朋友的称呼。”魏禅微微扯了扯领口,将重新束紧的领带松开:“时矜,我很喜欢你。”   “无论是你的外表抑或是你冷淡的性格。”   他看向面前的时矜。   黑衣青年神色不变,单薄的眼皮垂着,能看见其上浅色的纹理,漆黑色的眼睫遮掩了琥珀色眼眸里神色,冷清而疏离。   “或者像这种垂着眼皮不看人的模样,”魏禅牵起嘴角,掩在镜片下的细长眼尾跟着弯了起来:“总让我涌起无尽的征服欲。”   “不过我是个体面人。”他说:“只有你情我愿的交往才能带来情感上的愉悦。”   魏禅站直身子,向着时矜伸出右手:“不介意和我握个手吧?”   “就当做是暂时的告别。”   他笑:“我向出版社递交了辞呈,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主编。”   时矜抿唇,伸出手。   两手交握,魏禅推了推眼镜,唇角勾起:“我们还会再见的。”   “辞哥辞哥!”   许潜猛地扯住了郁辞的T恤下摆,压低嗓音兴奋叫道:“牵手了牵手了!他们牵手了!”   郁辞啧了一声,心底莫名的有些烦躁:“握手都能看成牵手,你这眼睛不要也罢。”   许潜心虚的嘿嘿两下:“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嘛。”   不过......   他眨巴几下眼睛,看向郁辞:“辞哥,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时矜有点特殊?” 第64章   郁辞在售卖机上买了瓶冰水。   冰凉的液体划入喉道, 勉强压下了心头涌起的燥意。   听到许潜的话,他眉梢拧起, 神色若有所思:“......特殊?”   “有吗?”   “有!”许潜狠狠点头:“特殊到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红鸾星动了。”   “不过应该不是。”说着许潜又否定了自己:“以我对你的了解, 辞哥你喜欢的应该不是这种类型。”   “噢?”郁辞睨他一眼,眉尾微杨,来了点兴趣:“你倒是说说, 我喜欢的该是什么类型?”   许潜比比划划的:“辞哥你喜欢的应该是那种身材,呃, ”   他想了想,努力找出一个比较含蓄的形容:“有曲线美, 然后眼睛化的细细长长的,长得跟狐狸精似的的女人。”   “男人的话。”许潜的目光往时矜那瞟了瞟:“应该是那种白白嫩嫩的美少年吧, 一笑一个酒窝的那种?总归不会是时矜这样的。”   郁辞抬起眼皮,若有所思:“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么。”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似笑非笑:“我手机里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好友也是你的杰作了?”   郁辞随手点开其中两个的朋友圈:“男的白嫩, 女的妖艳。”   他掀了掀嘴角, 按下删除:“许潜, 你长本事了啊。”   可不是嘛。   被您家太后娘娘整日夺命连环call,他这不干不行啊。   许潜的视线心虚左右晃动两下, 见到向这边走来的时矜,像见了救兵似的, 连忙开口:“辞哥, 他们谈完了。”   郁辞直起身子,手机在指尖灵活的转了个圈:“迟些再跟你算账。”   时矜走来,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他的掌心, 就看见了屏幕上一长列的红点。   头像还是一水儿的自拍。   他脚步略微停顿。   郁辞熄灭屏幕, 看向这边:“室友, 回家吗?”   “不。”时矜轻微摇头,语气平缓:“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   时矜找了家理发店。   店名是个很简单的“K”,不在商圈,而是坐落在一个位置有些偏的艺术园区。   时矜打了个车,到达理发店的时候,夕阳已经拖着余晖点燃了晚霞。   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时矜侧头看了看窗外。   日落时分,橘红色的霞光勾染了层叠的云瓣,远处红霞一片,被叶繁枝粗的高树娇怯的挡了脸,少顷,一轮弯月挂上枝头,在逐渐散去的红霞中铺上点点朦胧的月光。   负责给他理发的店长是个女人,三十岁的样子,打扮干练,留了一头浅咖色的长卷发,不说话时看着有些严肃,眼底的神色也是冷淡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子看着倒是挺专业的,   她拿来了一件理发用的披篷:“客人想要理什么样的发型?”   时矜将带来的黑伞放在座椅一侧,在镜子前坐下:“剪短些就好。”   女店长动作利落的将披篷覆在他身上,手指灵活的在颈后打了个结。   她抬手扶正时矜的脑袋,目光在镜中打量着,很快下了结论:“你的头发长得很好,层次很漂亮,如果只是单纯的剪短,剪起来应该很快。”   时矜轻点头:“好,劳烦了。”   “你放心。”女店长微微笑开:“我一定给你剪个满意的发型。”   她点了点手边的工具,发现少了把梳子,于是起身去拿:“您稍等,我去拿梳子。”   高跟鞋在瓷砖上踩出清脆的响声。   时矜微微阖上眼,闭目养神。   店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悠扬的旋律伴着空调吹出的冷风,驱散了夏日里焦热的暑气。窗外橘黄色的夕阳寸寸偏离,窗边晒着太阳的白猫偏出了夕阳余韵的范围,懒散着翻了肚皮。   店长回来的很快。   她拿着梳子,动作娴熟而轻柔的梳理着时矜的头发。   触手柔软的发梢让女店长有些心喜,她摸了摸那柔软的发梢,赞美道:“你的发质很好,要是你来做染烫反而可惜了。对了,你年纪应该不大吧?”   时矜睁眼,与镜中神色平静的青年目光相对。   镜中的青年垂下眼睫:“二十二了。”   似乎所有的理发师在修剪头发的时候都喜欢跟客人攀谈,哪怕眼前这个看这略微严肃的店长也不例外。   “二十二好啊。”女店长拿着剪刀仔细修剪着发尾,时不时用梳子比划一下:“谈恋爱了吗?”   时矜垂着眼,看着漆黑色的碎发一点一点的从发尾落到披篷:“没有。”   店长有些讶异的看他一眼:“你年纪也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开始找了。”   许是因为自己也有了孩子,女店长难免有些唠叨:“现在开始谈,谈个几年就可以结婚了,三十岁之前刚好可以生个孩子。”   剪刀恰时剪到了头顶,在额前咔嚓咔嚓的响着,不时有细碎的碎发顺着脸侧和额前滑落。   时矜伸手摘掉了落在鼻尖的几丝碎发,抿了抿唇:“再说吧。”   女店长看出了他的排斥,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你是住这附近的吗?”   话题转为了更日常的闲聊。   时矜绷紧的肩膀微微松了下来,他轻轻摇头:“不是,离这有些距离。”   “找工作了吗?”   “嗯。”   “在哪工作啊?”   脸侧又落了几缕碎发,蹭的人脸颊发痒,时矜眉心动了动,刚想伸手,那碎发就落了下去。   他松开眉心,答:“在家写书。”   “哟,是个作家呀。”   女店长抽空看了看时矜,眼底有些羡慕:“作家好啊,坐在家里写写书就能挣钱,不用风吹日晒,真不错。”   好吗?   时矜略微有些失神。   也许是好的吧。   鸦黑色的眼睫垂下,眼底的情绪也被遮的严实。   时矜弯了弯唇角,“嗯”了一声:“是,挺好的。”   “你的父母应该很疼你吧,写作可是很要人支持的。”女店长在工具箱里找出了吹风机:“我之前听我侄女说,作家在出名之前都很难熬的。”   她笑着看看镜子里的时矜:“你的父母能支持你写作,他们一定很爱你。”   温热的暖风从吹风机的风口吹出,在耳边响起的“呼呼”声盖过了店内悠扬的钢琴曲,携卷这空调的凉意在室内交缠。   女店长专注的吹着头发,也就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一直耐心回复每一个问题的客人并没有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好了。”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停下。   女店长抖开落了碎发的披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剪好了,你看看。”   时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镜子。   头发没有剪短很多,只是把落在肩上的发尾修了修,又稍微剪短了额前遮挡视线的碎发,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店长还用吹风机给他将额前的刘海吹了个造型,特意将那颗藏在额心的红痣露出,整个人看着清爽又利落。   时矜对这个发型很满意:“谢谢。”   见他满意,店长笑的也很开心:“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时矜付了钱,拿上了放在椅侧的黑伞,走出店门。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路边的霓虹灯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装饰着街道。   时矜打开手机,发现对话框的最上端有个意料之外的信息。   【钟大美人】:小时啊,你晚上有空吗?   发送时间是下午六点零三分。   是早上在后台遇到的那位女士。   时矜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二分。   他抿了抿唇,犹豫两秒,点开对话框。   【时】:有空。   手机对面回的很快,几乎是时矜发送信息的下一秒对面就发来了回复。   【钟大美人】:你吃饭了吗?要一起吃个晚饭吗?我在国贸附近。   国贸是上午开签售会的地方。   【钟大美人】:【位置】   【钟大美人】:我在这里。   时矜略微沉吟,轻敲屏幕。   【时】:好。   敲下这个字后,他没再看手机。   时矜将手机塞进口袋,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你好,去国贸大厦。”   而这边的钟灵,在看到对话框里的一个好字以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旁的贵妇人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至于吗,这人就算长得再好也不值得你坐这干等一小时啊,而且还是个男人。”   虽说现在时代发展迅速,同性结婚也不是没有,只是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结婚生子。   钟灵倒好,心态豁达的不行,核心目标就一个:早日把自家儿子推销出去,男女不限。   贵妇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语气嗔怪:“前些日子你还拜托我帮你物色优秀的女孩儿,怎么现在就改了主意,开始给你儿子介绍起男人来了。”   钟灵看了眼空了的茶杯,对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谁说我是给我儿子介绍的?”   清亮的茶汤注入茶杯,滚滚热气升起。   贵妇人眨眨眼:“难道不是?”   钟灵捻着烫手的茶杯,一张娃娃脸上笑意满满:“这只是其中之一。”   她笑眯眯的抿了口茶:“主要还是因为眼缘,至于其他的,日后再看也不迟。”   “对了。”钟灵瞥她一眼,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还坐在这里干嘛,别打扰我和小时的晚餐。”   贵妇人“呸”她一声:“还晚餐,刚刚吃了三个蛋糕的是谁?你好意思说没吃晚餐?”   她站了起来,一旁候着的服务员将包递了过来。   贵妇人接过手提包,离开之前还不忘损一嘴自己的密友:“你再多吃点,下次游泳就不用带游泳圈了。”   钟灵白她一眼:“快走快走。”   贵妇人于是拎着包走了。   钟灵又续了一杯茶。   但是再好喝的茶也耐不住一直喝。   就在钟灵快要靠喝茶把自己喝吐的时候,时矜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钟灵,浅黛色的旗袍无论在哪里都十分亮眼。   钟灵也看见他了。   穿着旗袍笑意盈盈的贵夫人朝着他招了招手,神情舒展:“小时,这里。”   时矜朝她走去:“抱歉,让您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三更—— 第65章   桌上换了盏新茶。   钟灵将桌上的菜单推到时矜面前, 眼含笑意:“看看,要点些什么?”   时矜执了茶盏, 清亮的茶水注入杯中, 阵阵馥郁茶香涌起。   他将茶盏推至钟灵眼前,连同菜单:“您请。”   钟灵勾画精细的眉梢轻轻一挑,没再推辞, 点了几个清淡的菜色。   服务员捧着菜单退开了。   钟灵笑意盈盈的看着对面的青年:“我突然约你出来吃饭,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时矜安静的与她对视, 眉眼温和:“不会。”   事实上,他会来赴这场约, 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钟灵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她笑眯眯的端起了茶盏:“说起来我也是突发奇想。”   “白日我见了你, 总觉得与你格外投缘,思来想去,于是才向你发了邀请。”   时矜替她空了的茶盏斟上新茶:“我见夫人也十分投缘。”   钟灵笑弯了眼, 脸颊边两个酒窝也跟着露了出来, 若非眼角的细纹, 只怕说是个小姑娘也有人信:“既然如此,叫什么夫人, 直接叫我钟姨就好。”   时矜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钟姨。”   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客人小心,这边上菜了。”   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上了桌, 清淡的香味夹着茶香, 悠悠的笼在了四周。   钟灵放下茶杯,给时矜介绍:“这家店擅长以茶入菜, 味道都不错, 小时你试试。”   时矜夹了块面前的龙井虾仁。   清甜爽脆的虾仁裹着龙井特有的茶香, 虾肉的清甜与茶叶的清香交织, 清淡却又馥郁。   时矜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很好吃。”   钟灵见他喜欢,于是也夹了筷虾仁:“我儿子也喜欢这道菜,看来你跟他口味应该也能合上。”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双美眸看向时矜:“你介意让他一起过来吗?我记得他白天说也在这附近。   ”   时矜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没关系。”   钟灵于是喜滋滋的拿出了手机。   接到钟灵电话的时候,郁辞正追在小黑屁股后面转悠。   时矜不在,这馋嘴的小家伙压根不给他面子,见他手里没有罐头,连正眼也不带看他。   偏生郁辞起了反骨,非要摸一摸它不可。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副画面:小黑慢悠悠的溜达,郁辞悄摸摸的跟着。   好不容易等小黑溜达累了,眼看着手就要摸到小家伙的脑袋时,电话响了。   卧在沙发上的小黑跳开了。   郁辞啧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接通电话:“喂?”   钟灵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心情似乎很好:“儿子啊,你现在在哪呢?”   郁辞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确定这个掐着嗓子说话的女人是他亲爱的母上大人:“在家。”   钟灵的声音提高了些:“嗷,你在国贸啊?”   郁辞眉梢微挑:“您老人家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钟灵不理他,继续自说自话:“你也还没吃饭吗?正好我在国贸这边吃饭呢,你也一起过来吧,菜还是热的。”   小黑甩着尾巴从沙发上经过,郁辞眼疾手快的把它抱了个正着。   软乎乎的毛绒绒窝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好,郁辞愉快的摸了把猫头,不愿挪窝:“我就不去了,您自己吃吧。”   钟灵急了:“哎——”   嘟嘟嘟——   电话挂断。   钟灵皱了眉,却在时矜看来的时候松开眉心,笑着解释:“害,他在跟朋友聚会呢,不方便过来,我们吃吧。”   时矜眸光微垂,语气平静:“好。”   饭程过半。   时矜起身去了洗手间。   钟灵趁机舒展了下僵直的身子,垮下挺直的腰杆。   天知道为了维持端庄的仪态她有多累。   正当她敲着酸痛的腰时,桌面的手机响了。   “嗯?”   钟灵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没有信息。   她抬头看了看对面,这才发现时矜没有带走手机。   黑色的手机安静的躺在桌面,亮起的屏幕上,一条微信的弹窗占据了屏幕中央。   “咦——”   钟灵疑惑的眨了下眼。   时矜回到座位,恰好听见了她的声音:“钟姨,怎么了?”   “你回来啦。”钟灵抬头笑着看他,旋即解释:“没什么,就是你手机刚刚响了,应该是有人找你。”   她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只是刚刚随意一扫,恰好看到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弹窗。   这样想着,钟灵弯着唇开口:“我刚刚不经意看到了弹窗上的名字,说来也巧,你朋友的微信名跟我儿子的一样呢。”   时矜拿起手机。   微信的对话框上有个鲜红的小红点。   【鱼池】:室友,你几点回来;   时矜抿了抿唇,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两下,点击发送。   【时】:还要一会。   叮——   信息发送成功。   他放下手机,抬眸看向钟灵,眸色温和:“是吗,确实有些巧,不过我应该跟您儿子并不相识。”   “噢?”钟灵这下有些惊讶,她挑了挑眉梢,问:“你这话的意思,你认得我?”   时矜点头:“郁氏集团的夫人,有所耳闻。”   钟灵郁闷了,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那你早上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时候不知道。”   时矜微微抿唇:“是刚才我去洗手间,路过前厅的时候,在柜台上看到了您和郁先生的合照。”   而且照片上钟灵穿的衣服与今天一样。   钟灵嘴硬:“只是照片而已,那又能证明什么。”   时矜垂下眸子,轻声补充:“上面有郁先生和您的名字。”   钟灵万万没想到会是照片暴露了自己。   她越想越气,最后索性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压下肚子里的火气:“跟他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合照放的到处都是,他还放,这老家伙就是不听人话!”   时矜听出了她埋怨里的笑意,眼底也浮上浅浅笑意:“钟姨和郁先生感情很好。”   “还行吧。”   说到这个,钟灵眼底也带上了笑:“除了这老家伙非要把我们的合照在旗下每个产业都放上一份以外,其他的他倒是都听我的。”   “不说这个,我们这两个中年人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钟灵挥了挥手,笑着转开了话题:“说说你吧。”   时矜提起茶盏,替钟灵将空了的茶杯满上。   闻言他放下茶盏,眸子轻抬:“说我什么?”   “很多啊。”钟灵眨了眨眼:“比如你有对象吗?”   时矜微顿,眼底染上些许无奈。   这应该是钟姨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如果不给出答案,想必她不会罢休了。   但是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并不赖。   时矜垂下眼皮,掩下眼底上浮的情绪:“没有。”   钟灵眼睛亮晶晶的:“那小时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时矜微顿。   在此之前,他似乎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从收到的情书和示好中他知道自己的皮囊应该不差,可轻微脸盲的毛病让他连大部分人的脸都无法记清,更别说心动。   以至于,在钟灵问他这个问题之前,他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   时矜抿了抿唇:“看缘分吧。”   “噢?也就是说,小时你现在还没喜欢的人?”   时矜眼睫微停。   喜欢的人?   他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钟灵于是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小时?”   时矜回神。   他抬起眼皮,笑意温和:“还没有。”   钟灵笑:“这倒是有点意思。”   “你这个回答让我想到了一句话。”   “我之前看到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钟灵想了想:“我喜欢你,无关性别?”   “无关性别......吗?”   时矜垂下眼帘,漆黑色的长睫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   他弯了弯唇:“也许吧。”   ——   婉拒了要找司机开车送他回家的钟灵,时矜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打开计价表:“去哪?”   “酒吧街。”   “好勒。”司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系好安全带哈。”   “好。”   许是因为车上载的前一位客人喝了酒,此时车内的味道算不上太好。   时矜坐在后座左侧,按下车窗。   清凉的夜风夹杂着城市特有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道旁的行人在人行道上嬉笑散步,马路上的汽车尾灯接连成串。   这是生活的气息。   出租车司机看出了客人的疲惫,没有像往常那样找着话题搭话。   车内除了计价器时不时跳转的声音外,就只有打开的车窗外传来的鸣笛声。   时矜揉了揉发涩的眉心,从口袋取出手机。   刚刚回复郁辞之后,他就没有再看手机。   于是现在刚拿出手机,屏幕上就接连跳出了几条弹窗。   时矜点开微信。   【鱼池】:小黑饿了。   【鱼池】:你早点回来。   ——   一连好几条消息躺在白色的对话框中。   时矜的目光略过前面几条信息,停在最后一条。   【鱼池】:你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他按灭屏幕,后脑靠着椅背,眸子微阖。   喜欢的人......   对面的车道有大货车驶来。   刺目的大灯照入车内,将一片暗沉的车厢映照的亮如白昼。   货车驶过。   一片黑暗中,有微弱的光从亮起的手机屏幕中照出。   【时】:不用了。 第66章   客厅里。   郁辞双手环胸, 目光紧盯桌上的手机,就差没把手机盯出一朵花来。   他的身侧, 溜达一晚上的小黑总算是累了, 翻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正不紧不慢的舔着爪子。   “小黑啊......”   小黑毛绒绒的耳朵微动。   这个跟主人一起住的奇怪的人类怎么了?   它停下舔爪子的动作,澄黄色的眼睛看向身侧:“喵?”   郁辞戳了戳没反应的手机, 叹了口气,修长的食指轻轻在小黑翻开的肚皮上揉了揉:“你主人怎么不回我信息?”   小黑甩了甩尾巴, 不太高兴:“喵!”   不许乱摸喵的肚子!   它舔了舔被这个人类弄乱的毛毛,翻过身来。   郁辞看出小黑眼底的嫌弃, 眉梢微挑:“小家伙脾气还挺大。”   小黑背着身子不理他。   得,这一大一小都不理他了。   郁辞摩挲着下巴, 眼底若有所思。   莫非他真的那么烦人?   不应该吧。   正思绪间,桌上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   一个小红点在属于时矜的对话框上亮起。   郁辞顿时挑了挑眉,嘴角上扬。   看吧, 他就说, 他怎么可能惹人烦。   一定是时矜刚刚没看手机, 现在看到了就立刻回复他了!   按捺住想要立刻拿起手机的冲动,郁辞盯着墙壁上的挂钟, 眼珠子跟着跳动的分针移动。   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他再回他。   小黑甩了甩长长的尾巴, 跳下沙发, 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嫌弃。   三分钟一到。   郁辞立刻拿起手机。   上扬的嘴角却在看到信息后的瞬间垮下:“没意思。”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总归就是不太高兴。   他将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 兴致不高。   “喵——”   小黑撒娇的嗓音从玄关处传来。   看来是他室友回来了。   郁辞按捺住自己起身的冲动, 继续神色不变的坐在沙发上, 同时心底暗自唾弃小黑。   也不知道一只小公猫为什么整天粘着时矜, 一见到他室友就叫的跟个小娘炮似的。   真没出息!   “啪嗒——”   激动的小黑撞倒了放在门边的黑伞。   时矜弯腰捡起黑伞,又摸了摸小黑毛绒绒的脑袋,眼底带上些微笑意:“饿了吗?”   小黑乖巧的蹲坐在地上,小胸膛高高抬起,一副要摸摸的样子:“喵——”   时矜于是顺从的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得到主人摸摸的小黑满意了。   它晃悠两下尾巴,绕着圈圈在时矜的腿边打转。   时矜先到餐厅旁的角落看了眼。   小黑的自动喂食器和加水器都还有,不用再添。   他放下心来。   “咳——”   客厅处传来一声轻咳。   时矜直起腰身,看向客厅。   客厅沙发上,男人手握遥控器,看似一本正经的调着电视节目。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略微侧脸,不经意似的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时矜的目光在他手上的遥控器上停留两秒,平静的移开视线:“嗯。”   郁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中拿反的遥控器,他顿了顿,淡定的放下遥控器:“怎么这么晚。”   似乎是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太合适,郁辞补充一句:“小黑好像饿了,一直缠着人。”   小黑不满的甩了甩尾巴,跳上沙发抗议:“喵——”   谁缠着人!分明是你缠着喵。   时矜安抚的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应该不是,碗里还有猫粮。”   “哦。”   空气静了几秒。   “你剪头发了?”   “嗯。”时矜触了触发尾,眼皮垂下:“有点长,修了修发尾。”   “挺好看的。”   时矜眼睫微动:“谢谢。”   客厅再次陷入了安静。   郁辞从沙发上起身:“你休息吧,我先上楼了。”   “嗯,好。”   脚步声在玄关处渐渐消失。   时矜抿了抿唇,贴在腿侧的指尖微松。   他在客厅站了半晌,走进房间。   一夜无梦。   清晨的鸟鸣和闹钟一起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时矜按掉闹钟,照旧盯着一片昏暗的天花板发了会呆。   小黑蹲在房门外叫。   他醒了会神,起身打开房门。小黑踩着猫步从门缝中挤入,慢悠悠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时矜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今天约了石毅,他得准时出门。   一切收拾好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时矜走到玄关,将挂在壁挂处的黑伞取下,正要开门,一侧的楼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微微偏头,与正下楼的郁辞视线相对。   时矜开门的手微顿,他抿了抿唇:“早。”   门边的青年身姿笔挺,冷白色的脸被掩在口罩下,隔着几截楼梯,琥珀色的眸子颜色清浅,一如浸在雪水里的玉石,剔透清凉。   也浇醒了郁辞尚且有些混沌的大脑。   他扬了扬眉梢:“你要出去?”   “嗯。”时矜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郁辞身上:“你也要出去?”   郁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浅色衬衫,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去陪太后喝茶。”   “哦。”   又顿了两秒。   “那我先走了。”   “砰——”   大门被轻巧的带上,只留下屋内一人一猫。   郁辞挑了挑眉,内心那股从昨晚就觉得不太对劲的感觉总算是被悟出了些苗头。   他蹲下身子,视线与小黑澄黄色的眸子相对:“你说,你主人是不是在躲我?”   小黑舔了舔爪子,亮黄色的眼珠人性化的瞥他一眼。   下一秒,黑色的小猫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竖着尾巴的背影。   郁辞眉梢微扬。   “得,我招人烦。”   ——   时矜到达咖啡厅的时候,石毅已经坐在角落的桌子上了。   站在前台的插花的老板娘笑意温和的打了声招呼:“来啦?”   时矜便也弯了嘴角:“早上好。”   石毅冲着他招了招手:“这里。”   见时矜走来,他将手边的电脑移开,推了推合拢的餐牌:“喝点什么?”   时矜的目光落在桌前的餐牌。   老板娘洗了个手,将插了小雏菊的花瓶放到入门处的吧台,笑意浅浅:“今天的牛奶是刚运来的,新鲜清甜,要不要试试?”   她将花瓶摆弄几下,换了个合适的位置,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来:“早上喝点牛奶对胃也好。”   “喂喂喂。”石毅故作不满的嚷嚷:“你这话怎么从来没跟我说。”   老板娘秀气的白他一眼:“我说了你也得听才是,你来我这什么时候点了热可可以外的东西。”   石毅挠了挠脑袋:“好像也是。”   老板娘无奈的笑笑,转而看向时矜:“怎么样,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时矜接收到了她的善意:“那就麻烦给我一杯热牛奶吧,谢谢。”   “没问题。”老板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早餐要吃点什么吗?我们有三明治和烤吐司,噢对了,今天还有新上的南瓜羹。”   石毅率先举了手:“我要三明治,加两个蛋。”   “麻烦来一碗南瓜羹。”   顿了顿,时矜微微抿唇:“南瓜羹可以多放点糖吗?”   “当然。”老板娘笑着应下了:“那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准备。”   时矜在桌前入座。   他抬起眼,正要说话,却发现石毅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时矜略微顿了两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穿着碎花裙的窈窕背影踩着透过落地窗照入店内的阳光,轻巧而悠闲的踏入厨房。   “你喜欢她?”   石毅被这句话猛然惊醒,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没,没有,你别乱说。”   顶着时矜略微探究的目光,石毅有些慌乱的拿出电脑:“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新书。”   论及工作,石毅的态度一下就严肃起来了:“你这本新书的题材有些敏感,主角的人设有些踩线,可能需要改一下设定。”   “还有关于这条暗线,我知道你想要映射一些社会上的黑暗面,但是吧......”石毅想了想:“我赌一顿饭,这个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不过审。”   主要是这个点太敏感了,   时矜掀起眼皮:“这条暗线没法改。”   牵一发则动全身,如果要改这条暗线,整本书基本都要推翻。   “那你这......”石毅也皱了眉:“先这样试试看吧,你把人物设定先稍微修改一下,改完我帮你交上去审一下。”   时矜眉心微松:“行。”   “来,你的热可可和三明治。”   老板娘动作轻柔的将餐食放到桌上,又从托盘上端下另一份:“这是热牛奶和南瓜羹。”   “二位慢用。”   时矜道了谢:“谢谢。”   “还是熟悉的味道。”石毅美滋滋的喝了口热可可,夸赞道:“还得是你做的好喝。”   老板娘温婉的眉梢弯了弯:“你喜欢就好。”   “老板。”   不远处有人招手,老板娘看了眼那边,抱歉的朝这笑笑:“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石毅忙点头:“去吧去吧。”   时矜安静的抿了口热牛奶,清甜的牛奶滑入喉道,带来醇香的味觉享受,在口腔留下阵阵奶香。   “喜欢可以试试。”   石毅啊了一声:“试什么?”   时矜抬眼,眼底有些微的笑意:“试试去追求。”   石毅的脸又红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说我,你自己也都还没对象,我急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一直都是这幅清心寡欲的样子。”石毅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含含糊糊的:“我都怀疑你会不会喜欢人。”   时矜眉心微动,神色淡然的回视:“我也不急。”   “啊嚏——”   不远处的蛋糕店里,郁辞莫名打了个喷嚏。   “对了,”石毅张大嘴啃了一口三明治:“今天叫你出来,除了要修改一下新书的设定,还有一件事。”   “前段时间巧巧向上面递了个意见,想要组织编辑和作者一起办个联谊。”他吧唧吧唧的嚼着三明治:“魏主编帮我们申请下来了,通知今天刚下。”   未完全嚼碎的三明治卡了嗓子,石毅囫囵喝了口可可,总算是缓过气来了:“哎我去,差点没噎死。”   “虽然魏主编离职了,但是这个联谊的经费还是下来了,正好这天气热,我们就想着一起去泡个温泉解暑。”   时矜搅着南瓜羹的手微顿:“泡温泉......解暑?”   “对。”石毅一脸正色:“就是因为天气热所以才得泡一泡,泡出一身汗这暑气不就跟着汗走了吗?你说对吧?”   听起来就热。   时矜抿唇,对这种活动不太感兴趣:“我不......”   “哎哎哎。”石毅连忙打断他:“你别急着拒绝,我们这不是普通的团建,我们有......”   时矜于是抬起眼皮,一脸淡然的看着他:“有什么?”   “有,有......”石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试图找出个能吸引他的点:“有什么来着,你别急,先让我想想。”   作者有话说:   石毅:我不急。   时矜:我也不急。   郁辞:......我急啊!“ 第67章   “行吧。”   石毅挠了挠下巴, 眼珠子一转:“我找不出什么特别吸引你的点,反正现在大概的行程安排就是先一起吃吃喝喝搞个烧烤什么的, 之后再去各个景点转一下。”   “你说要有什么特别特殊的, ”石毅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也就是汤圆刚好认识M&C的甜点大师,这次他也会一起来,顺便操持一下我们的饭后点心罢了。”   时矜睫毛微动:“M&C?”   “对啊。”石毅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 满足的眯了眯眼:“就是春城那家天天排队的蛋糕店。”   他舔了舔手指上蹭到的沙拉酱,瞄了眼时矜, 意味深长:“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他家蛋糕的。”   “但是你这次不去,可惜了。”   “我去。”   上钩了!   石毅心底暗笑一声, 面上却装作有些意外的:“啊?你刚刚说什么?”   时矜抿了抿唇,抬眼看他:“我说我去。”   搭在牛奶杯旁的手指白皙修长, 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浸润了掌心,时矜微微合拢手指:“什么时间?”   “哦,就是下个......”   门边的风铃轻微摇晃, 发出细微的声响。   少女清脆的声音伴着风铃的轻响在门口处传来, 也打断了石毅出口的话。   “你好, 老板在吗?”   石毅的目光被这动静吸引,转头看去。   老板娘从厨房掀开门帘走出, 笑意温婉:“在的,客人要点什么?”   穿着奶白色洛丽塔裙子的少女踮着脚尖, 双手背在身后, 一双大大的眼睛在菜单上来回打量,语气娇俏:“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喝呀?”   老板娘笑的温和:“我们这里主推咖啡, 不过今天的牛奶是新运来的, 客人也可以试试牛奶或者拿铁咖啡。”   “我才不要喝牛奶。”少女略微耸了耸鼻尖, 有些嫌弃:“一股奶腥味臭死了。”   “咖啡也不太想喝, 苦苦的难喝死啦。”   “少喝一点应该不会胖。”少女暗自嘟囔一句,抬起头:“给我来杯可可吧,能做冰的吗?”   “当然可以。”   少女满意了:“那就这个。”   她美滋滋的点了点脚尖,转头去看身旁的人:“郁辞哥哥,你要喝什么?”   时矜捏着银勺的指尖微微一滞。   石毅盯着前台的位置,一脸八卦的看着热闹:“这男的长得不错,就是他女朋友看着像个未成年。”   时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咖啡厅浅蓝色的吧台前,穿着奶白色洛丽塔裙子的少女笑容明艳,娇小的身子扒在吧台上,正抬着脑袋,一脸欣喜的跟着她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少女的身侧,身形高大的男人半靠在桌前,简单的浅色衬衫在腰腹处微微收紧,微曲的右腿随意的搭在左脚,西裤的裤腿微微上滑,露出小半截锐利的踝骨。   似乎是身侧的少女说了些什么,男人张扬的眉眼舒展,眉梢微扬,艳色的唇瓣勾起——   时矜面色平静的收回目光,拿起杯子。   香浓的甜牛奶顺着喉道滑入,一如最初的香甜。   早上出门前的对话闪过脑海。   【你要出去?】   ——   【去陪太后喝茶。】   时矜放下杯子,鸦黑色的长睫垂下,遮盖了浅淡眸色上浮现的情绪。   而另一侧的吧台。   郁辞看了眼手机:“大小姐,您玩够了吗?”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不依不饶:“郁辞哥哥,你要喝什么?”   郁辞直接给气笑了。   他眉梢扬起,扯出个笑:“我说我要喝血你能给我弄来吗?”   少女有些为难:“血不好喝,腥腥的,还臭臭的。”   郁辞彻底没辙了,这姑娘的脑回路实在异于常人。   他下次要是再相信钟灵,他的名字就给倒过来写!   她自己不愿意带小孩儿,就把他骗出来,该说真不愧是他妈吗?   郁辞按了按猛跳的右眼皮,心底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这种不太妙的预感下,他耐着性子看向面前的少女:“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少女挑了个窗边的位置,两条白嫩的腿一晃一晃的:“钟姨说了,叫我等到安姐姐过来。”   郁辞这下连左眼皮也开始跳了:“安姐姐?”   这又是那门子的姐姐?   说曹操曹操到。   装修雅致的咖啡厅迎来新的客人。   穿着休闲女士西装,脚踩五厘米高跟鞋,躺着一头波浪卷发的干练女人走了进来,视线在咖啡厅内环视一圈,很快就锁定在了窗边的少女身上。   少女眼睛一亮,忙对着她挥挥手:“安姐姐,在这呢。”   安如素表情柔和下来,朝着这边走来:“团子早啊,吃早饭了吗?”   洛圆圆点点头:“刚刚郁辞哥哥陪我吃了蛋糕。”   安如素挑了挑眉,视线与桌旁的郁辞相对:“郁先生?”   她拉开洛圆圆身边的椅子坐下,同时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郁先生也请坐。”   郁辞看了眼时间,眉梢微皱:“人交你手上了,我先走了。”   “走?”安如素翻着菜单的手一顿,拉长的凤眼微微挑起:“郁伯伯没跟你说吗?我们是出来相亲的。”   “相亲?”   “相亲?”   两道声音隔着不远的距离重合在一起。   石毅皱着眉头,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有些无奈的看着时矜:“我妈说今早给我约了个相亲,叫我现在过去。”   时矜微微点头:“你去吧,我待会自己走。”   石毅一口把杯子里的热可可喝完,抹了抹嘴,把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往包里一塞:“行,那我先走了,你待会吃完看看是打车还是怎样,或者你等我待会相亲结束送你也行。”   时矜看他:“我打车就行,你去吧。”   “行勒,那我走了哈。”   石毅拎着包风风火火的跑了。   时矜在原地坐了会,起身。   有了上次丢伞的前车之鉴,时矜这次没把伞放在门口,而是进来时就将伞交给了老板娘保管。   见他起身,站在吧台的老板娘将伞从柜下取出,温柔的笑笑:“不再坐坐?”   “不了。”   时矜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黑伞,道了声谢:“谢谢。”   “不客气。”   他垂着眼转身,步伐不紧不慢的向门口走去。   皮鞋略微硬挺的鞋底在安静的咖啡厅里踩出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   安如素注意到了渐近的脚步,她没侧头,而是微抬着眼,目光冷静的看着桌前的男人:“理由。”   “我们家世相当,外表应该也算般配,目前看来,性格也比较互补。”   她敲了敲桌板,初步下了定论:“按照基因和遗传学的研究,我们两个在一起符合优生优育的原则。”   “而你跟我说话没超过三句就拒绝了我。”安如素皱了皱眉,纠正了刚刚话里的语病:“准确来说是刚好三句。”   “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被拒绝的理由。”   “理由?”郁辞转了转手中的手机,不知为何总有点不妙的预感,在这种预感下,他皱了皱眉,找了个最直接的原因:“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安如素皱了皱眉,把他随口搪塞的话当了真:“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许我可以试着改变。”   郁辞的身份和外形她都很满意,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结婚对象,她不介意是他。   郁辞索性随口胡扯:“我不喜欢你这种长相。”   安如素这下总算是意识到了他的敷衍。   若是按照她往日的性格,此刻应该是直接转身走人,可今天她来了脾气,非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于是她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勾画的精致的眉毛一挑:“你仔细说,哪里不喜欢。”   郁辞:......   这么死脑筋的姑娘倒是不常见。   不过他倒是当真开始仔细看她的长相。   皮肤很白,不过没他室友白。   眼睛很亮,但是比他室友差了点。   睫毛很长,可惜还是比他室友稍逊一筹。   唇色艳丽,唔,这点倒是比他室友强,毕竟他那室友唇色常年浅淡,看着就让人揪心。   想到这,郁辞微微一顿。   奇怪了,他怎么老是拿他室友来作比较?   大概是因为他身边能见到的长得最好的就是他那个长得跟个仙儿似的室友吧。   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郁辞指尖摩挲两下,抬起头。   别的不说,眼前这姑娘确实长得还行。   郁辞也不否认,语气诚恳:“你很好看,就是吧......”   安如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是什么?”   郁辞摸了摸鼻尖,脑海里正努力搜寻着借口,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一道眼熟的黑色身影。   没有过多思考,他直接转身,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身后路过的人的手腕。   时矜不防,脚步略微偏移,很快又站住了。   他抬起眼皮,疏淡的眸光透过琥珀色的眼眸,一如初见的冷淡。   郁辞来不及思考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这冷淡的态度,握住时矜手腕的手略微用力。   时矜眉心微蹙:“你——”   失了重心的脚步不可抑制的向前几步,男人高大的身形像一张密实的网,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将他笼了个满怀。 第68章   此时正值艳阳, 彼此的体温却比晕开的热意来的更加清晰而深刻,时矜只需微微转头, 嘴唇就能触碰到男人带着热度的脖颈皮肤。   修长而坚实的脖颈线条上, 浅青色的动脉线条微微鼓动,彰显著强盛的生命力。   他兀的垂了眼皮。   略低的嗓音带着滚烫的气息擦过耳际,在冷色的脸侧燎出阵阵酥麻。   “室友, 帮我个忙。”   时矜抿了抿唇,也跟着压低声音:“什么。”   手中的腰肢清瘦而柔韧, 郁辞下意识握紧了掌心:“帮我应付一下相亲。”   滚烫的温度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浸染皮肤,时矜眉梢微蹙, 没说话,抵在身前的手却微微松了力道。   郁辞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唇角勾起,张扬的眉眼便肆意舒展开来:“我保证,就这一次。”   桌前的安如素看的皱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洛圆圆翘着两只脚丫子, 脑袋歪了歪, 捧着冰可可安静的看着。   “抱歉。”郁辞揽着时矜的腰, 先是态度诚恳的道了歉:“今天这场相亲我事先不知情,包括洛圆圆。”   被点到名的洛圆圆眨巴两下眼睛, 点了点头:“本来今天应该是钟姨陪我逛的。”   “至于相亲。”郁辞看向安如素:“我爸没有提前通知我,否则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   安如素冷着脸看他, 又看了看站在郁辞身侧的时矜:“那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郁辞稍微用了些力, 将人彻底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如你所见。”他挑了挑眉,唇角掀起, 出色的脸蛋配上那张扬的神态, 帅的一塌糊涂。   可惜这人不是单身。   更可惜的是......   安如素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身侧的青年。   对方垂着眼皮, 面色平静, 哪怕就这样站着不动,那张脸都出色的令人发指。   更心碎了是怎么回事。   安如素狠狠的磨了磨牙:“行,我懂了。”   她坐回桌前,拿起桌上的咖啡猛喝一口。   香浓苦涩的咖啡液浸润口腔,同时也让她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我回去会如实和郁伯伯说的,另外......”   安如素抬头,一双上挑的凤眼略微鄙视的看着郁辞:“既然有了对象就早点跟家里说,不然——”   她偏了偏头:“喂,这位帅哥。”   时矜微楞,视线有些迟疑的与她对上。   “对,就是叫你。”安如素点了点头,笑的挑衅:“你这男人不行,跟你谈恋爱却不跟家里说,不是缺根心眼就是骑驴找马,无论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她撩了撩披在身后的波浪卷发,唇角勾了勾:“如果你跟他分手了,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啧。”郁辞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安小姐这做的可不地道,当着我面挖我墙角?”   安如素掀起嘴角,没看他,而是伸手轻拍洛圆圆的后背:“团子,走了。”   洛圆圆应了一声,把喝空了的杯子放到桌上,跟着安如素的脚步一溜小跑着走了。   “你可以松手了。”   时矜垂了眼睫,语气淡淡。   郁辞眉梢挑起,非但没松手,还略微用了些力将人搂的更紧。   他略微弯了腰,身子前倾,目光懒散的落在青年冷白色的脸上。   时矜的睫毛微卷而细长,是纯正的鸦黑色,在窗外投入的光晕中微微颤动。   他抿了抿唇,抬手抵住了郁辞的胸膛,语气略重,带着提醒:“郁辞。”   郁辞懒散的扯了扯嘴角,松开揽在他腰间的手,唇边笑意调侃:“大家都是男人,抱一下也没什么吧。”   时矜不语,沉默的退开两步。   他抬手理了理前襟处被压皱的褶皱,单薄的眼皮微抬:“我介意。”   郁辞眼尾微扬,目光若有所思:“室友,你是不是......”   时矜执起黑伞,面色冷淡的回视他。   郁辞心底的猜测落实了,他摸了摸鼻尖,语气微低:“你生气了?”   “没有。”时矜面色平静的向外走去,语气平淡:“我为什么要生气。”   “啪——”   印着粉红色狐狸的黑伞撑开,在洒着阳光的地面笼下一片阴影。   时矜撑着伞走出廊下。   郁辞在他身后挑了挑眉,大步追上:“室友,等等我。”   八月末的暑气蒸腾着熏烤着地面,路旁被烈日晒灼的树木枝叶都焉巴的打着卷,干燥和闷热是夏日的主打歌,在热气熏腾的盛夏里悠扬的畅着歌喉。   蛋糕店里,时矜看着琳琅满目的蛋糕展柜,唇瓣微抿。   店员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客人是想要蛋糕吗?”   时矜微微点头,他指了指展柜角落的那个空位:“请问这款乳酪蛋糕还有吗?”   店员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有些抱歉的摇头:“不好意思啊先生,这款乳酪蛋糕今天卖的很好,最后一块刚刚被一位先生定了。”   时矜微微抿唇,略微有些不甘心:“下一批蛋糕什么时候能有?”   “下一批要在下午五点统一出炉哦。”店员说完,又贴心的给时矜介绍:“客人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的这款酸奶坚果的蛋糕,卖的也很好哦,这是最后一块了。”   下午五点......   时矜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他眉梢微蹙,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时矜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杯冰奶茶。   他提着奶茶走出店门,皱着眉看了看头顶刺目的阳光。   烈日当空,走回去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抿了抿唇,正打算拿出手机打个车,面前就停下了一辆银黑色的跑车。   银黑色的跑车哔哔鸣了下笛。   时矜垂着眼移开两步,继续低眉看着手机。   许是因为此刻正值午休的高峰期,使用打车软件的人太多,时矜等了半晌,也只等到系统繁忙中的提示。   他皱着眉关掉打车软件。   “哔——”   面前的银黑色跑车再次鸣笛。   时矜彻底失了耐心,他抬起头,目光冷淡的盯着正逐渐降下的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车内主人那张熟悉的张扬俊脸。   那张俊脸冲着他扬了扬唇,潋滟的桃花眼里含了笑意:“室友,回家吗?”   时矜停顿两秒,伸出手拉开车门。   车内开着冷气,清凉的冷风驱走了夏日的暑气。   时矜面色平静的拉开安全带,眉眼淡然:“不走吗?”   “走,怎么不走。”   郁辞掀了嘴角,眼底笑意加深。   他指尖点了点方向盘,踩下油门:“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时矜面色平静:“为什么要拒绝。”   他要回家,郁辞刚好顺路,两全其美的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郁辞摸了摸鼻尖:“你不生气了?”   时矜扫他一眼:“我没有生气。”   他垂了眼皮,眸光浅淡的落在前方某个点上:“......只是在提醒自己。”   手中的冰冻奶茶杯壁沁出了水珠,冰凉的水滴沾湿掌心。   时矜拢了手,眼睫低垂。   有时候太过亲近的距离会短暂的迷惑人的大脑,刺激人分泌多巴胺,从而使人产生错觉。   要分清这种错觉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就需要拉开距离。   郁辞的存在似乎对他的情绪影响过大了。   这是时矜刚刚突然意识到的一件事。   他或许需要几天时间整理思绪,重新将紊乱的情绪纠正过来。   这也是他今天答应石毅参加出版社团建活动的原因之一。   他的后一句声音太小,郁辞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时矜抿唇,转移话题:“还有多久到?”   郁辞操纵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酒吧街的街道出现在面前。   他勾了勾嘴角,银黑色的跑车停下:“到了。”   时矜先下的车。   郁辞把车停好,又从后座拎了个白色的盒子,这才甩了甩钥匙,走到时矜身侧:“走,回家。”   时矜的目光在他手上的白色盒子上一略而过,未作停留。   家里一如往常的安静。   时矜换了鞋,将黑伞放在门后。   小黑从沙发上跳下来迎接,他微微弯了唇,揉了揉小黑毛茸茸的脑袋。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上楼。   时矜起身,就看到郁辞将刚刚提着的白色盒子放到桌上。   他微微抬眸,琥珀色的眸子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剔透。   郁辞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嘴角勾起,将面前的白色盒子往前推了推:“给你的。”   时矜微楞:“给我的?”   他的视线下落,目光落在那个小巧的白色盒子上。   盒子的外表很简洁,乍一看就是一个纯白色的方形纸盒,只有其中一面印着一串小小的字母:M&C。   这串字母时矜很熟悉。   毕竟他上午才和石毅谈到过这家甜品店。   只是......   “为什么要给我?”   郁辞挑了挑眉:“送人礼物也需要理由?”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他勾了唇角:“那就是,”   潋滟的桃花眸子笑意氤氲,溢出的温柔情意似乎要将人溺毙。   “我在哄你。”   时矜倏地垂了眼睫。 第69章   出版社的团建时间定在了九月初, 正是春城暑意渐消的时节。   新上任的张主编是个头发秃了一半的眼镜大叔,整天乐呵呵的, 性格很好。   此刻他正举着个小喇叭站在出版社租的大巴车上, 一边拿着小本子一边点名:“汤圆?汤圆到了吗?”   汤圆咕噜一下把嘴里的果冻给咽了下去,举起一只手:“这呢,主编, 我在这。”   张主编拿着笔在纸上比划:“你的作者都到了吗?”   汤圆又拆了一颗果冻,吸溜一下把果冻吸进嘴里, 点点脑袋:“到齐了。”   坐她旁边的巧巧抽了张纸巾递给汤圆,没等张主编问, 就先开了口:“我这也到齐了。”   张主编点点头,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几个编辑:“大猫, 泡面还有十一,你们呢?”   大猫正啪啪按着手机,闻言他挠了挠脑门:“我这还差一个, 在赶来的路上, 大概还要十分钟吧。”   张主编摸了摸自己光溜的脑门, 略过正在打电话的泡面看向石毅:“十一?”   石毅正盯着窗外,嘴里的面包塞的鼓鼓囊囊的:“来了来了, 在外面呢。”   汤圆有些兴奋:“是时黔老师吗?”   石毅又啃了一口面包,故意逗她:“你猜?”   汤圆气鼓鼓的站了起来,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车门:“哼, 我不猜,我直接看。”   于是时矜刚上车, 就接收到了汤圆灼灼的视线。   时矜:......   他脚步微顿, 目光有些迟疑:“我......迟到了吗?”   汤圆眨巴两下眼珠:“你没迟到, 我就是起来看看。”   他们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九点, 现在这才八点半,怎么也不算迟到。   石毅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这里这里。”   时矜抿了抿唇,走到石毅身侧。   石毅忙着把座位上的零食抱开,他一边往背包里塞着零食,一边打量时矜的行李:“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咱们可是要去三天。”   时矜没带行李箱,只手上提了一个背包,简约的款式,看着也就能装几套衣服的样子。   时矜在空了的座位上坐下:“够了。”   他东西不多,要带的也就是换洗衣物。   “行。”石毅点点头:“你要是有啥缺的来找我就成,我东西基本带全了,都是新的。”   “谢谢。”   石毅笑:“客气什么。”   一旁一直暗暗围观的汤圆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时机,她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了个话题:“十一哥,你这次带了几个作者啊。”   “你不是知道吗?”石毅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了:“本来是五个,但是秋秋和咖啡都没空,所以来的就三个。”   “噢,这样啊。”汤圆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移到了时矜身上,眼珠子转了转:“时黔老师,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时黔?”   前方的座位上方探出个脑袋,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准确的落在时矜身上:“你就是时黔?”   她歪了歪脑袋,右手捋了捋额边的发,笑眯眯的:“长得可真好看。”   时矜抬眸,目光对上她的:“谢谢,你也是。”   一旁打完电话的泡面走了过来:“小狐狸,你们在聊什么呢?”   前座的女人转了回去,只能听见她带笑的嗓音:“跟时黔老师进行了一下友好的互夸。”   泡面闻言转了过来,摸了摸圆滚的肚皮:“小狐狸没说错什么吧,要是她说话不中听,我替她道歉。”   时矜微微摇头:“没,只是打了个招呼。”   泡面于是放心了,反正也没开车,于是他也没回座位,而是站在座椅中间的过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石毅聊天。   汤圆托着下巴,圆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矜:“时黔老师,十一哥有跟你说我们这次的行程安排吗?”   ......行程安排?   时矜微微抿唇,有些迟疑:“......温泉?”   “噗——”汤圆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这样跟你说的?”   “喂喂喂。”石毅有些心虚:“我也没说错啊,我们去的地方确实有温泉,我哪里说错了?”   “没说错,你没说错。”汤圆忍着笑,点头附和着:“确实有温泉,也确实可以泡温泉。”   “不过时黔老师,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   时矜扣上安全带的手微顿:“有什么问题吗?”   汤圆摸着下巴,思考该怎么解释:“嗯......这个嘛......”   后座的大猫伸了个脑袋过来,笑的一脸贼兮兮的:“因为那个温泉是当地出了名的艳遇圣地,这进去了,可就不好出来了。”   小狐狸来了兴趣,她转了身子,把脑袋搭在椅背上,上挑的狐狸眼眨巴眨巴:“为什么?就算是艳遇圣地,也要讲究你情我愿吧,怎么就出不来了?”   泡面笑眯眯的:“这也算当地的一个风俗,你们去到那边就知道了。”   “喂?喂。”张主编拿着小喇叭测试一下,随后坐到了大巴最前面的位置:“好了各位,我们准备出发了,大家坐回自己的位置。”   几个编辑于是各自回了自己位置。   时矜略微松了口气。   石毅从包里翻出一瓶没开的水递给时矜:“他们几个在出版社可是出了名的话唠,比我还能唠,你别拘谨,随意就行。”   “谢谢。”时矜接过水瓶,唇角微弯:“嗯,大家都很热情。”   石毅掏出一根巧克力棒,撕开包装:“吃吗?”   时矜摇头,于是他咔擦一下咬下一口:“反正路程也长,我顺便给你大概说一下安排吧,咱们这次是去春城隔壁的B市,一共三天。”   石毅看了眼手机:“咱们现在出发,应该是下午一点能到,今天的安排是下午先自由活动,晚上在别墅里烧烤,之后几天想自由活动还是集体出行都行,看个人,反正一切经费报销,不用给出版社省钱。”   他说这话的声音大了点,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张主编笑眯眯的看了过来:“十一啊,你这算盘打的,我在车头都听见了。”   石毅丝毫不慌,笑嘻嘻的看了回去:“这都是主编您的功劳,给咱们申请了这么大一笔经费,那我这不得好好规划一下,争取不浪费您的心血。”   张主编笑着指了指石毅:“你啊,就你猴精。”   汤圆眨巴眨巴眼睛,装模作样的举了举手:“主编,请问我们可以申请一顿海鲜大餐吗?”   巧巧叼着根棒棒糖:“附议,我想吃龙虾。”   泡面摸着肚皮笑眯眯的开口:“同上,但我要求不高,有鲍鱼就行。”   大猫摸了摸下巴:“俗气,什么龙虾鲍鱼,我要求很简单,随便来点什么金枪鱼帝王蟹就行了。”   张主编佯装生气,吹了吹特意蓄长的小胡子:“鲍鱼大龙虾没有,碳烤老人家倒是有,你们要不要来一口?”   汤圆秀气的皱了皱鼻子:“主编您的肉质不太行,要不还是算了吧。”   小狐狸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噗呲。”   都说笑会传染,所以她这一笑也直接带动了其他人,车内顿时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好不热闹。   石毅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正想转头跟时矜说上一句话,就发现身侧的人双目微阖,神情安静 ,像是睡过去了。   石毅放轻了动作,小心的从包里掏出一张毯子给他盖上,又贴心的调低了头顶的空调风量。   “喂。”   石毅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本好好坐在前座的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精巧的下巴抵在椅背上,一双天然上翘的眼好奇的盯着他:“你对他这么好,难道你喜欢他?”   “呸呸。”石毅连忙否认:“我喜欢女生,你可别乱说。”   “那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小狐狸有些困惑的歪了歪脑袋:“我听泡面说,你对时黔好的不得了,巴不得什么都亲力亲为,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操心那么多?”   既然不喜欢,那只管工作上的事不是更简单吗?   就像她跟泡面,虽然两人也聊的挺来,但是从来都只在工作上有交集,生活里基本上都是各自保持距离,互不越界。   所以她从上次听到泡面提及这事的时候就开始好奇了。   石毅的想法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害了一声:“哪里有那么多理由,我跟他是朋友,对他好不是应该的吗?”   小狐狸没说话。   石毅于是掏了个果冻递给她,见她接了,这才笑着开口:“我跟时黔从小学就认识,这十几年的交情,难道不值得我对他好吗?”   小狐狸捏着果冻,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到沉睡的青年脸上。   青年冷白色的脸被隐匿在黑色的口罩下,漆黑色的碎发垂落额前,只能看见他轻阖的长睫。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很出色的脸。   小狐狸收回目光:“但是时黔看起来好像没有把你当成朋友。”   石毅也没生气:“这话怎么说?”   “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小狐狸想了想:“你们刚刚说话我听到了,基本上都是你说的多,然后他还老是跟你说谢谢。”   “朋友之间应该不会这么客气吧?”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嘛。”   石毅解释:“他现在已经不算冷淡了,要知道我小学刚跟他做同桌的时候,跟他说一百句话,他能回一句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跟他说一百句话都不理你?”小狐狸有些震惊的盯着石毅:“那你是怎么做到他不理你都能一直跟他说话的。”   要是换成她,超过三句话对方还没回复的话,基本上她就不可能继续搭话了。   石毅挠了挠头,笑:“那时候我耐不住话,上课压根坐不住,就想找人说话,而且他越不理我,我就越想跟他说话。”   小狐狸目光有些佩服:“那你这可真是有点厉害。”   石毅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第70章   他能坚持一直跟时矜搭话的原因, 除了他确实话唠,还有就是......   小时候的时矜看起来太孤单了。   他最开始还因为小时矜不理他跑去找老师告状, 可是老师只是叹了口气, 眼神复杂,说小时矜的爸爸妈妈出国了,小时矜心情不好, 让他不要计较。   他那时不懂什么冷淡不冷淡的,只觉得他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同桌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怜。   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吃饭,又一个人放学。   所以他努力的跟他说话, 想跟他做朋友,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一个人了。   想起往事, 石毅有些想笑:“小时候我不懂事,觉得想跟一个人做朋友就要一直缠着他,那时候我天天缠着他, 上课找他说话, 下课拉着他去厕所, 放学了还要跟着人家回家。”   不过现在想来,也幸好那时候他缠着时矜, 不然现在的他还真不一定能跟时矜有什么接触。   而且时矜并不冷淡。   石毅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做朋友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只是性格原因, 我的表达方式更加外放吧,所以你们看起来好像我一头热。”   时矜虽然看着一副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会记得他的生日, 帮他准备礼物;会帮他找他想要的某本珍藏版书籍;也会在他提出请求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   所以作为朋友, 他们从来都是相互付出的。   他不想别人误会时矜。   小狐狸若有所思, 她捏了捏手上的果冻,想问什么,最后又没问,而是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你的果冻。”   石毅也笑:“不客气。”   石毅预估的时间没错,出版社的大巴停在租住的别墅外面时,正好是下午一点。   时矜被分到了别墅别墅二楼靠近楼梯口的房间,房间是简约的欧式装修,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放了躺椅和圆桌,想必是方便客人夜晚赏月。   时矜将背包放在椅子上,下楼帮忙。   楼下几个编辑正将带来的肉和蔬菜拿进厨房清洗,见他下楼,大猫腾出手来打了个招呼:“时黔老师,你收拾好了?”   时矜点点头,走过去帮他分拣蔬菜:“我没什么东西,晚上再收也行。”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大猫笑:“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土豆和红薯洗一洗,待会丢炭火里烤,贼香。”   “好。”   时矜找了找,将放在一旁土豆和红薯拿到洗碗池边。   洗碗池的前方有扇窗户,从这个位置,能刚好看见隔壁别墅的侧面。   清凉的水柱从水龙头中流出,时矜将土豆和红薯倒进洗碗池,目光随意的顺着敞开的窗户看向对面。   他们租住的别墅正好是在旅游区的附近,这一联排的别墅都是出租的,时矜下车的时候,就看到这栋别墅大门敞开着,里面站了些人,似乎也是打算在院子里烧烤。   此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烧烤的用具,大号的烧烤炉旁乌拉拉围了十几个人,另一边的阴凉处站了几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手上拿着小风扇吹着。   像是有人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烧烤炉旁的人笑作一堆,气氛愉快。   在一旁串着肉串的汤圆也看见了对面的景象,她伸着脑袋打量两眼,跟另一边的巧巧说话:“对面好热闹,你说我们能不能拿着吃的找他们搭个伙,这样还不用支炉子。”   巧巧从案板上成堆的肉中抬起脑袋,顺着汤圆的视线看向对面,她盯了两秒,略微沉思:“我觉得不行。”   “喔......”汤圆有些遗憾:“我看对面那几个小姐姐挺漂亮的,还想着能过去搭个话。”   “那你死心吧。”巧巧毫不犹豫的戳破她的幻想:“树底下那个粉色小风扇的女生手腕上戴的是今年C奢牌限定款手镯,价格大概在20万左右,她旁边那个黑色高跟鞋的女生穿的衣服是A奢牌新出的早秋系列,虽然她没有穿配套的外套,但是这一件内搭的价格就在8万左右。”   “还有那个棕色头发的女生。”巧巧眯着眼看了看:“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包是某个手工大师的“孤品”系列,一个款只做一个,价格嘛......”   巧巧举起三根手指:“这个数起步。”   汤圆小心翼翼的试探:“三万?”   巧巧挑了挑眉,摇头:“限量一个的包,你觉得三万能买到吗?你完全可以大胆的再加两个位数。”   “妈耶。”一旁偷听的泡面吸了口冷气:“一个包三百万?这是把一套房子背在身上了吧!”   小狐狸啃着苹果从厨房外走了进来:“这算什么,对那些富二代来说,这怕是只是随手就能花出去的零花钱。”   “确实是。”巧巧点头:“虽然也不排除有平易近人的富二代或有钱人,但是对面的那群人,至少那几个女生不太像。”   树下的几个女生全程绕着烧烤炉走,显然是不想被烟雾熏染,看着烧烤炉的目光也有些嫌弃,对送到桌旁的烤串也一直没动。   虽然不知道她们又嫌弃却又要参与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从她们的表现来看,显然不会是什么平易近人的类型。   小狐狸咔嚓咔嚓的啃着苹果:“如果你想认识漂亮小姐姐也不是不行,别找树底下那几个。”   她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苹果汁,上挑的狐狸眼扫向对面,在人群中晃了一圈:“诺,烧烤炉旁边 ,那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女生,她肯定不会拒绝你。”   说完这话,手里的苹果也只剩个核了,小狐狸左右看了看,找到垃圾桶:“还有那个女生旁边的那个男生。”   她晃悠到时矜身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时黔老师,麻烦帮我开个水,我洗手。”   时矜替她拧开了水龙头,让开了洗碗池前的位置。   耳侧水流声轻快,似乎连带着也浇熄了夏日的炎热。   时矜目光随意的落在窗外,正好看见对面别墅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牛仔裤的身影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微顿。   那是......   对面的男人显然也看见了他,眼底有些意外。   下一秒——   “时哥!”   耳侧的水流声猛地一停。   时矜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脊背上凝聚的数道目光。   他抿了抿唇,看着对面院子里朝着这边猛挥手的许潜,内心难得的涌现了些许无奈。   对面院子里的人也有些意外,憨子用手肘顶了顶许潜的肩,低声问:“什么情况,那人什么来头?”   许潜下巴朝着楼上点了点:“辞哥的室友。”   “他就是辞哥的室友?”憨子放下手上的烤玉米,浓黑的眉毛上扬:“那我可得去好好看看,说不定还能一起整个烧烤,交个朋友。”   辞哥的室友,他在许潜的嘴里听过不少次,倒是没当面见过。   许潜一想也是,于是他连忙洗了手,追在憨子后面出了院门,朝着出版社所在的别墅走去。   憨子长得高大,身高腿长的,面相略微粗犷,浓眉面宽的,不做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凶悍吓人。   于是站在厨房里的一群人就看到刚刚还跟时矜打招呼的人跟身旁的人嘀咕了两句,他旁边那个凶悍的大高个子就一脸凶狠的朝着这边走来,看着跟要寻仇似的。   汤圆瞬间就慌了,她捏着肉串的手都在抖:“时黔老师你得罪他了吗,他怎么走过来了,是要打架吗?”   “我不会打架怎么办呀。”她愁的包子脸都皱成了一团:“要不咱把门关上吧,不然他们进来了咱们打不过啊。”   巧巧洗了个手:“慌什么,先看看人家来干什么的再说。”   “对啊。”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又捞了串葡萄:“说不定人家是来邀请咱去对面吃烧烤的呢?”   她这话刚落,厨房里的几人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了石毅的声音:“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大猫丢开手上的菜,拍拍屁股:“走,出去看看。”   院子里。   石毅一脸谨慎的盯着对面的两人:“请问两位找谁?”   不怪他谨慎,实在是对面那人看着过于凶悍,那胳膊粗的,感觉几乎要比上他的大腿了。   石毅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眉头皱了皱。   这对面要是要找事的,他估计撑不过两秒。   憨子也知道自己的外表唬人,他索性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打算等着从后面赶来的许潜开口说话。   于是厨房一众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面相凶悍的肌肉男站在院门口,双手环胸,浓眉倒竖,一副怒意上脸的模样,他的对面,几乎只有肌肉男一半宽的石毅目光谨慎的和他对峙,捏着烧烤叉的右手紧握,面色冷厉。   显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大猫眉毛一竖,抄起放在墙角的扫把,几步跨到石毅身侧,胡乱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动作:“别乱动啊,我可是练过的!”   憨子嘴角一抽。   这人是来搞笑的吗。   随后赶来的许潜显然对这种场面十分熟悉,他轻车熟路的站到了憨子身前:“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来打个招呼,没有恶意。”   石毅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两眼:“打招呼?”   许潜坦然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刚走出别墅的时矜身上,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时哥,好巧啊。”   石毅转头去看时矜:“你认识?”   时矜抿抿唇,颔首:“室友的朋友。”   得到时矜的确认,大猫松了口气,他把手上的扫把放下,像模像样的在地上扫了两下:“这地板可真脏。”   憨子在许潜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   他将目光落在门边的黑衣青年身上。   青年站在屋檐下的阴影处,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纽扣严谨的扣到了脖颈处,笔直修长的腿被黑色的西裤包裹,身姿笔挺,面容清隽。   就是太白了点。   憨子砸吧一下嘴,暗自嘟囔:“......跟个小白脸似的。”   然后他就看到门边的青年那双疏淡的眼似乎朝这边扫了一眼。   这耳朵不至于这么灵吧......   憨子莫名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胳膊肘捅了捅身前的许潜:“差不多得了,说正事。”   正事?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许潜眼珠子一转,从善如流:“是这样的,大家相逢即是有缘,刚刚我在对面看到各位似乎是在准备晚餐,我们那边烧烤也才刚刚开始,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过去,人多热闹嘛。”   “对,人多热闹。”憨子跟着点点头,就是他那张脸,说这话时不像邀请,更像是威胁。   汤圆有点怕他,她有些犹豫的咬了咬手指,想拒绝又不敢拒绝:“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啊......”   “怎么会。”许潜一脸热情:“吃烧烤就是要人多,我们那边炉子什么的都生好了,直接过去就行。”   “对了。”许潜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朝着门边的时矜看去:“辞哥也来了。” 第71章   “那我们就打扰了。”   开口的是石毅, 他把手上的烧烤叉丢开,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这样吧, 既然是交个朋友, 正好我们菜也都准备好了,就带过去一起吃吧。”   许潜欣然点头:“当然可以。”   既然自己这边的人开口答应,汤圆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她暗暗扁了扁嘴, 跟一旁一起去拿菜的巧巧小声吐槽:“十一哥为什么要答应呀,明明我们自己烧烤更开心呀。”   小姑娘的圆脸蛋看着实在可人, 巧巧没忍住上手掐了一把:“咱们之前出去玩都是石毅负责点炉子的,他已经很熟练了, 今天却半天也没点着,我估计应该是咱们的炉子出了问题。”   火生不起来这烧烤就吃不成, 这时候正好有人送上门邀请,何乐不为?   汤圆懂了,但她还是不太高兴, 她找了个盘子把厨房串好的肉串装起, 腮帮子鼓了鼓:“我有点怕刚刚那个大高个。”   小狐狸抱着洗好的菜走在她身边, 闻言她挑了挑眉梢:“你也说他是个大高个,那大高个的特征是什么?”   圆脸小姑娘想了想:“头脑简单, 四肢发达?”   小狐狸笑弯了眼:“那不就是,都头脑简单了, 你还怕他什么?”   明知道小狐狸是在逗她, 但是汤圆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她眨眨眼睛, 抱着一盘子肉串, 小步子迈的飞快:“我才不怕, 走, 咱们吃饭去!”   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安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样称号的憨子正不住的往右前方看。   怎么同样是男人,那个时矜就能长得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呢?   他摸了摸自己带着粗硬胡茬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许潜拿了几瓶饮料从他身边路过:“别看了,你要是闲着,不如上楼把辞哥叫下来。”   “我不去。”憨子迅速反应过来:“你要去你去,我绝对不去。”   辞哥这次出门本身就是带着气来的,他要是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想到那后果,憨子抖了抖身子:“辞哥上楼之前才说了让我们别叫他,你要是想找骂你自己去,可别使唤我。”   许潜竖了眉毛:“嘿,你可真是出息了。”   憨子一梗脖子,一脸“爱咋咋地”的表情。   “行。”许潜眼珠子转了转,把手上的饮料往憨子手上一塞:“那你把这饮料给树底下那几个大小姐送去。”   “别。”憨子刚伸出去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你找别人吧,那几位我可伺候不了。”   “二选一,上去叫辞哥和给她们送饮料。”   憨子咬了咬牙:“我送饮料!”   许潜:......   成,我去行了吧。   许潜把饮料塞进憨子手里,朝着楼上走去。   郁辞的房间就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   本来他们给辞哥安排的房间应该是靠里的主卧,房间够大,还不会被上下楼梯的动静打扰。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早辞哥就跟吃了个炸药桶似的,于是他们一车人硬是没一个敢跟他搭话。   到了别墅,辞哥更是直接拎着行李箱就进了房间,压根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许潜踩上最后一节楼梯,伸长脖子往房间门口看了看。   很好,门没关。   许潜挺直腰杆,在门口做了两分钟的思想准备工作,这才鼓着一股气踏进了房门。   房间是跟别墅一样的欧式风格。   许潜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中间的那张大床,床上被子整齐,一个黑色的背包随意的丢在沙发上,地上是一个打开了的行李箱。   不在睡觉。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许潜松了口气。   他左右看了看,在浴室的位置听到了水声:“辞哥?”   浴室的水声微停。   许潜连忙开口:“是我,辞哥。”   郁辞抹了把脸上的水:“有事?”   许潜挠了挠头:“也没什么事,您出来再说也行。”   “行。”   浴室的水声重新响了起来。   许潜拉了把椅子在墙脚坐下,闲着没事就开始打量屋子。   咦,这床头柜的花挺好看的,黄兮兮的,看着就亮眼。   唔,这墙角的灯也不错,瞅着挺亮堂,一看夜里起夜就方便。   哟,这腿也不错,线条流畅,肌肉匀称,一看就......   等等。   许潜猛地抬起头:“辞哥!”   郁辞弯腰从行李箱里抽了条毛巾:“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许潜想卖个关子:“就是——”   “啊!!”   尖锐的女高音从楼下院子里传来。   郁辞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眉梢皱起:“人还没送走?”   “没呢。”许潜的话题被带着跑偏了:“瞧她们那意思,这几天估摸着就要一直跟着咱了。”   那几位大小姐哪里能是随随便便被送走的,这随便一个回去告个状都能让他们头疼一阵。   倒不是惹不起,主要是嫌麻烦。   “啧。”郁辞眼底浮上些许不耐,他丢开毛巾:“谁请来的佛就让谁供着,你们没事别多管。”   “明白。”许潜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辞哥,咱们明天的安排是打算去一下秋鹿山,您......?”   不出意料的。   “我不去。”   郁辞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置于脑后,姿态懒散:“我有安排,你们自己去吧。”   许潜有些好奇:“什么安排?”   沙发上的男人眉梢一挑:“探索人类与织物长时间共存情况下的利处与弊端。”   许潜:??   什么玩意?   可惜没等他把这句话研究明白,人就已经被请出了房间。   许潜挠了挠脑袋,下楼。   憨子蹲在楼梯口,见许潜下楼,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了看:“辞哥呢?”   许潜应的理所当然:“楼上啊!”   憨子:......   “你还记得你上楼是去干什么的吗?”   “怎么不记得,你这也太小看我的记性了吧。”许潜嘁了一声:“不就是去叫辞哥下楼......”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许潜沉默了。   为了缓解尴尬,许潜随便找了个话头转移话题:“刚楼下怎么了?”   “不知道哪里跑出只蟑螂,把人吓着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   刚被蟑螂吓了一跳的陈沅提着包气冲冲的走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找的这是什么破房子?居然还有蟑螂,你是成心的吧?”   许潜是真怕了这位难缠的大小姐。   懒得过多纠缠,索性直接敷衍三连:“对对对,我的错我的错,下次改下次改。”   陈沅柳眉一竖。   许潜趁着她还没开口,连忙朝着不远处的时矜:“时哥,麻烦你帮我拿把刀。”   陈沅微楞,下一秒连忙转身。   不远处放水果的桌子旁,清隽的黑衣青年面色沉静,眉眼疏淡。   陈沅有些别扭的扯了下裙摆,维持矜持:“时先生也在啊。”   时矜礼貌的向着她点了点头,目光转了一圈,只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可以吗?”   反正也是随口说的,什么刀都行。   于是许潜干脆点头:“可以,是把刀就行。”   时矜走到桌旁,伸手——   一只手在他之前拿走了那把水果刀。   时矜眉心微动,抬头。   钟思思将手里的刀递给许潜,笑着看向时矜:“时律师,好巧啊,你也来玩吗?”   “时律师?”陈沅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时矜:“时先生是从事律政行业的吗?”   时矜语气清浅,没有解释太多的意思:“不是律师。”   他看向钟思思:“叫我名字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叫你名字总觉得怪怪的。”钟思思挠了挠头:“要不我还是叫你时老师吧。”   时矜微微点头:“也行。”   “对了。”钟思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见到我表哥了吗?他今天也来了。”   说着她的目光左右转了转,没在院子里看到想看的人,她扭头看向许潜:“郁辞呢?我记得他说是上去洗澡,不会还没洗完吧?”   “洗倒是洗完了......”许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钟思思:“就是......”   他这能说吗?   说辞哥因为看到您老人家带来的这一院子姑奶奶觉得心烦,不想下楼吗?   就算钟思思作为亲表妹不会介意,但是旁边还站着那么大个陈沅陈大小姐呢。   权衡再三,许潜决定胡扯:“那什么,辞哥说他有些头疼,可能是昨晚空调吹多了感冒了。”   “感冒了?”钟思思皱了皱眉:“我上去看看他。”   许潜连忙拦人:“别别别。”   开玩笑,这要是让她上去了那不就穿帮了吗?   “我刚刚看了,辞哥没什么事,睡一觉就行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把时矜拉出来挡枪:“时哥是客人,咱们得好好招待一下。”   钟思思一想也是。   “时老师,来,我带你去那边,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钟思思的热情过盛,时矜没法拒绝。   他跟着钟思思坐到了烧烤炉旁的矮桌上,看着她一把一把的往桌上放烤串,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烧烤炉上的肉串给搬空。   时矜难得的有些头疼:“够了,谢谢。”   钟思思塞了一把牛肉串到时矜手上,闻言她摆了摆手,一脸热情:“客气,时老师你尽管吃,不够我这还有。”   时矜被她塞了一手的肉串,有些无奈:“谢谢。”   肉串烤的火候正好,外皮略微焦脆,内里又软嫩多汁,调料撒的也很均匀。   时矜吃了一串,眼底有些意外:“好吃。”   钟思思高兴了:“好吃就行,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外面的吃的都吃不惯,就自己买材料试着做,做久了手艺就上来了。”   “对了。”钟思思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时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作者有话说:   探索人类与织物长时间共存情况下的利处与弊端——简称睡觉。 第72章   时矜点头:“当然。”   “是这样的。”钟思思眼睛一亮:“我能问一下你们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吗?”   似乎是怕时矜误会, 她挠了挠下巴,解释道:“我这次是临时起意来的这, 什么攻略也没做, 早上在车上查了查景点,看的我头都昏了也没找出什么好玩的地方。”   时矜微顿:“......临时起意?”   “对啊。”钟思思点头,她指了指楼上:“你跟我表哥是室友, 应该也知道他一直被家里逼着相亲的事吧?”   “我小姑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停了,不打算给他相亲了, 结果不知道小姑父哪根筋没搭对,他又开始给安排相亲了。”   “诺。”钟思思对着树下几个女生扬了扬下巴:“就那几个大小姐, 都是小姑父给表哥安排的相亲对象。”   所以她才厚着脸皮带着几位大小姐临时加入,连旅游攻略都没来得及找。   不过她也不可能傻乎乎的直接带着人来触表哥的霉头。   人她是确实是按小姑父的要求带来了, 那她再按表哥的要求带走也不过分吧?   钟思思想了想:“我打算明天带着人直接跟表哥分头行动,这样两边都不得罪。”   “那你表哥......”时矜抿了抿唇:“......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钟思思托着腮帮子:“来看陈姨吧,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住上一段时间。”   “哦, 你应该不知道。”她看了眼时矜:“陈姨是我小姑家之前的保姆, B市人, 是她带着表哥长大的,后来年纪大了退休了就回来这边了。”   “哎这话题说偏了, 转回来转回来。”钟思思甩了甩脑袋:“所以时老师你们这两天的行程安排是怎么样的呀,我想大概参考参考。”   时矜摇头:“没有具体的安排, 除了今天下午的集体烧烤, 之后两天都是自由活动。”   “不过......”他眉心微微皱起:“景点我倒是听石毅提过,离这儿比较近的是秋鹿山, 另一个就是远些的地下河。”   “秋鹿山, 地下河。”钟思思念叨两句:“秋鹿山应该是不能去了, 明天表哥他们似乎就是要去秋鹿山......”   那就地下河吧!   想到就做。   钟思思立马起身:“时老师你慢慢吃哈, 我先回去找一下攻略。”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跑上了楼。   时矜弯了弯唇角,低头将烤炉上的肉串翻了个面。   站在一旁的陈沅见钟思思走开了,眼睛微亮:“时先生。”   她在时矜身侧的座椅上坐下,笑意满满:“时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沅。”   女人靠的有些近了,甜腻的香水味便一个劲的往鼻端缭绕。   时矜直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好,陈小姐。”   陈沅笑眯眯的看着他,对这张脸越看越满意:“叫什么陈小姐,叫我沅沅就好。”   时矜从身侧的桌上取下一瓶水,眼睫垂下:“陈小姐说笑了。”   陈沅不在意他的疏离:“时先生也是来旅游的吗?”   她远远的看了眼另一个烤炉旁的人群:“你们看着好像不是本地人。”   时矜眉梢微动:“陈小姐似乎对B市很熟悉?”   “熟啊。”陈沅拍了拍自己包包上沾到的灰:“八岁之前我都在这里长大,跟我妈一起。”   “我看你跟许潜混的挺熟,应该也知道陈家吧?”   她有些无所谓的笑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说出了一件什么事:“我是陈家的私生女。”   时矜捏着水瓶的指尖微顿:“你......”   “干嘛,我就是随口一说。”陈沅突地笑弯了眉,眼底全是狡黠的笑意:“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时矜沉默。   真的是随口一说吗?   不见得。   陈沅耸了耸鼻子,视线循着香味看向烤炉:“时先生,你的肉串熟了。”   烤炉上的肉串冒着诱人的香气,生冷的粉色表皮也在炭火的熏烤下变得金黄,再佐以辣椒和孜然的配合,香气扑鼻。   时矜找了个盘子将肉串盛出,递给陈沅。   陈沅也不客气:“谢啦。”   她几下啃完了肉串,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又开始拿着口红补妆:“我刚刚听到你跟钟思思聊天了。”   口红略微涂出了边界,陈沅拿纸巾小心的擦拭着多出的口红:“郁辞对我没意思,我对他也没意思,所以明天我会跟着钟思思一起去地下河。”   “秋鹿山还是挺有意思的。”陈沅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嘴唇:“时先生明天可以去看看。”   时矜唇瓣微抿。   陈沅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有了疑惑,他也就问了:“陈小姐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啊。”陈沅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小镜子塞回包里:“就是随口说一下。”   说着她撇了撇嘴:“整天聊包包化妆品什么的我腻了,你就当我闲的无聊好了。”   “对了,作为刚刚你给我吃的那串肉串的回报,我再送你一个消息吧。”   陈沅拎着自己的小手提包站了起来:“离这里3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青柳寨的古寨,虽说交通不便,但是那里的风情别具一格,时先生有时间的话,可以抽出几天去那边住上一段时间。”   她笑眯眯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方向:“或许时先生可以在那边找到不同的灵感。”   “沅沅!快过来!”   “来了!”   陈沅远远的应了声,拎着小手提包一路小跑着过去,又是一副活泼傲娇的大小姐模样。   时矜敛着眉梢看着她裙摆飘扬的背影,眸光微沉。   陈沅的目的是什么?   秋鹿山......青柳寨......   ——   这场临时凑局的烧烤最后结束在晚上八点。   时矜帮着把院子里的垃圾和烤炉收拾完毕,这才跟着出版社的人走回隔壁。   小狐狸带着汤圆和巧巧走在前面,三个女生一路叽叽喳喳就没停过,欢快的像是三只精力充沛的小麻雀。   大猫和泡面落在后面,两人都是老烟枪了,忍了一下午,这会儿可算是逮着机会抽上一支,舒爽的连走路的步子都慢了不少。   石毅跟在时矜身侧,有些好奇:“你下午怎么没来跟我们一块烧烤?”   时矜微微抿唇:“我自己也挺好。”   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太过热闹的场合会让他不太自在。   石毅也知道他的性子,只是出于朋友的心态,难免会多念叨两句:“你也该适应适应,总不能一辈子都自己待着吧?”   时矜垂下眼皮:“为什么不能?”   石毅噎了一下:“也不是不能,就是总是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   “不会。”   石毅没听清:“你说什么?”   时矜眼皮微抬,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情绪浅浅:“不会无聊。”   抿了抿唇,他说:“我自己挺好的。”   “一个人挺好,但是人多点不是更热闹吗?”石毅应的随意:“就像你之前自己住和现在跟室友合租,你觉得哪个更开心一点?”   ......自己住和跟室友合租哪个更开心一点?   时矜答不上来。   石毅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的意思,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瓶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好,这不一样。”   “我也不是逼你,只是觉得有时候你可以适当的敞开一下心扉,至少偶尔可以适当的表露一下情绪。”石毅说着说着就笑了:“你知道你今天在车上睡着了,小狐狸怎么跟我说你的吗?”   “她怎么说?”   石毅将捡来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笑:“她说你看着跟个冰块似的,脸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时矜微楞。   半晌,他眸光微垂,语气染上了些许迟疑:“我......很冷漠吗?”   “是啊。”石毅应得爽快,又补充:“不过不是冷漠,是冷淡。”   “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了,也算是了解你。”   前方就是别墅的大门入口了,先走一步的几个女生已经嘻哈着踏入了院子。   石毅停下脚步,冲着路过他们的大猫和泡面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这才开口:“在你之前我带过一个男孩子,年纪不大,好像也才刚成年吧,长了一张娃娃脸,嘴很甜,见谁都是哥啊姐啊的叫着,永远都是一副热情小太阳的样子,出版社的人都很喜欢他。”   “后来跟他相处的久了,我才发现他的热情都是表象,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怎么说来着,外热内冷?对,就是这个词。”   “他看似热情,眼底的情绪却是冷的,在所有触及他利益的选项里,他总是能迅速的摒除一切情感因素选择对他最有利的一项,你从来都没办法在他哪里得到除了嘴甜的称呼以外的任何东西。”   石毅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我带了他大概三年吧,结果他走的时候,我是全出版社最后一个知道的。”   时矜微微蹙眉心:“你......”   石毅将脚下的石头踢进花坛,抬头看他:“但你跟他相反,你的外表是冷淡的,看似生人勿进,其实内心是热的。”   “你会对被你纳入认可范围内的人付诸热情,时间,王妈......”   说到这里,石毅臭屁的拍了拍胸膛:“当然还有我。”   时矜被他的动作逗的弯了弯嘴角:“嗯,你说得对。”   石毅也笑了,但笑过之后,他开了口:“时矜,其实你不是不习惯。”   “你是害怕。”   害怕有人走进了你的世界,又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一如当年转身离开你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月色拖拽着星点拉开了夜晚的帷幕, 点点繁星点缀在深黑色的天幕上,星月相伴。   屋内的空调开的有些大了, 冰凉的冷气吹走了从浴室带出的水汽, 也带走了时矜身上的温度。   他拢了拢睡袍,将空调温度调低。   许是因为到了不太熟悉的地方,时矜有些认床。   在床上翻了第六十三个身之后, 他坐起身。   揉了揉发涩的眉心,时矜掀开被子。   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12, 藏在挂钟底部的布谷鸟弹了出来,用钟声提醒着深夜的到来。   时矜拢了睡袍, 拉开窗帘。   阳台上放了浅色的圆桌,桌旁则放了把躺椅。   从阳台上看去, 正好能看见漆黑夜幕上挂着的一轮弯月。   时矜在桌旁的躺椅上坐下,目光随意的落在身侧。   阳台不大,除了一桌一椅就没再放其他东西。   但屋主显然对阳台的布置也上了心, 在桌子上放了个小巧的白色花瓶, 花瓶里插着几支浅色的重瓣花。   时矜没有开灯, 阳台上便只有朦胧的月光笼罩,像是熏染了雾气的梦境, 朦胧而清冷。   不知不觉的,时矜又想起了今晚石毅的话。   他说:时矜, 你不是不习惯, 你是害怕。   ......害怕吗?   时矜不知道。   经年累月的习惯让他早已遗忘了最初的想法,他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不愿改变, 也......害怕改变。   或许石毅说的是对的。   手中的热水逐渐失了温度, 时矜收拢指尖, 起身。   “吱——”   身后的阳台传来了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   时矜的脚步微停。   其实他本不该停下的。   身后的就是一方小阳台,能发出声音的,无非就是隔着一条巷子的另一栋别墅。   但......   时矜抿了抿唇,转身。   风起,云动,夜色抹去了树木凌厉的轮廓,星月如钩,缀满了繁华的星点,灿如银河。   但都不及对面那人。   星河璀璨,光月如辉,皆不及你。   可惜——   “时哥哥?”   可惜长了张嘴。   时矜默默的在心底补全了下半句话。   手中的热水已彻底凉透,时矜将杯子放下,看向郁辞:“好巧。”   “确实巧。”郁辞挑了挑眉梢,眼底的意外被迅速敛去,转而浮上的是缠绵的笑意:“看来我们倒是有些缘分,在这儿也能遇见。”   时矜唇瓣微抿,解释:“出版社团建,我跟着来的。”   郁辞被他这急着解释的模样逗笑了:“我又没说你跟着我,你怕什么?”   他扯开阳台的躺椅,又嫌弃那躺椅不太干净,随手送了回去:“你们出版社还有团建?”   “有。”时矜点头:“一个季度一次。”   郁辞随口问:“之前怎么没见你参加?”   时矜沉默了。   郁辞见状挑了挑眉:“怎么?”   时矜抬眼看他:“上次团建是在五月。”   而他搬来跟郁辞合租是六月的事。   言下之意。   两人那时尚且不相识,郁辞又怎么能知道他去没去。   郁辞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你们明天打算去哪?”   时矜:“什么去哪?”   “团建。”郁辞身子前倾,双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明天总得有个时间安排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秋鹿山。”时矜说。   今天陈沅的话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若非离开的时间已晚,或许他今晚就会直接上山。   郁辞眉梢微扬:“秋鹿山?”   他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许潜跟他说的行程安排,明天就是去秋鹿山?   “嗯。”时矜应了:“你呢?”   指尖敲了敲冰凉的栏杆扶手,郁辞唇角微勾,眼底笑意晕染:“巧了。”   “我也是去秋鹿山。”   ——   B市作为出了名的旅游城市,市内的景点数不胜数,秋鹿山只是其中一个。   相较于其他融合了当地风俗的旅游景点来说,秋鹿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除了山绿了点,空气清新了点,似乎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因此,来B市游玩的人大多不会选择去秋鹿山。   时矜除外。   在第二天跟石毅等人交代了去向之后,时矜背着自己的背包坐上了前往秋鹿山的车。   为了能尽早到达,时矜出发的很早,几乎是天一亮就出了门。   于是他也就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某个以为昨晚已经跟他约好了的倒霉蛋扑了个空,一张脸臭的能把人吓死。   秋鹿山坐落在远离市区的位置。   时矜坐着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一路颠簸的晃了两个小时,才在车上喇叭声中听到了秋鹿山这三个字。   他提起自己的背包,发现在这一站下车的除了他还有五个人。   分别是一家三口和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人,在他看过去时,两个男人先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大巴车重新启动,卷起了一地的尘土。   时矜松开捂着鼻子的手,目光平静的扫过两个男人,落在秋鹿山的山门处。   秋鹿山不是收费景点,可以随意进出。   说是山门,其实也不算是,不过是在开辟出的楼梯旁立了块大石头,上面刻了秋鹿山三个大字罢了。   秋鹿山山高树密,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浓郁的绿。   林间偶有几只飞鸟踩着树梢飞过,又消失在隐没在林间的缆车后。   时矜敛了眉,看着面前一连串看不到顶的楼梯,抬起脚。   他走的不快,也就能听见身后刚刚跟他一同下车的人的谈话声。   那一家三口是奔着山顶的秋鹿庵来的,丈夫不知从哪里听来,说秋鹿庵在保家宅平安这一方面很灵验,便趁着休假带着妻子女儿来这求个平安,顺带着游玩一下。   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一直没有开口,沉默的爬着山,像是只是单纯为了锻炼身体才来这一趟。   秋鹿山果然游客稀少,这一路走来,就没遇见除了他们几人之外的游客。   空旷的山林间,静的只能听见几人的脚步声。   时矜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好热啊,我不想走了。”   身后那一家三口中的女儿开了口。   妻子是个温柔耐心的女人,面对女儿有些崩溃的情绪,她也只是温柔的给她擦了擦汗,哄着她要克服困难。   丈夫稍微严厉些,他的声音有些严肃,但也在劝导着女儿。   女儿有些委屈巴巴的:“明明有缆车,我们为什么要自己自己爬啊?”   妻子后面说了什么时矜没听到了。   他总算是知道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什么了。   缆车!   他猛地转过了身,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家三口,那一直缀在最后的两个男人不见了。   他眉心微蹙,目光迅速的在山林间搜寻了一番,毫无所获。   那一家三口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妻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气:“这位小哥,你有什么要帮忙吗?”   “没事。”时矜抿了抿唇,突然问:“请问你们知道这里怎么乘坐缆车吗?”   “秋鹿山的缆车不对游客开放。”这次说话的是丈夫:“缆车是用来给山上的秋鹿庵运送物资的,一般只有工作人员才可以乘坐。”   这样吗?   或许刚刚那两个男人是秋鹿山的工作人员。   他们刚刚也确实有背着背包。   顶着一家三口有些担心的目光,他松了松眉:“谢谢。”   “不客气。”妻子笑着开了口,牵着女儿的手:“宝贝,休息够了吗,咱们继续爬吧。”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于是一家三口又继续开始爬。   时矜敛了眉眼,落后两步,缀在丈夫身后不远处。   丈夫看了他一眼,慢下脚步跟他搭话:“小兄弟不是本地人?”   “不是。”时矜摇了摇头:“我是来旅游的。”   丈夫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时矜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丈夫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一般游客来B市都不会来秋鹿山,秋鹿山虽然名气大,但是实际上游客从来都不多,基本上都是些附近的本地人来玩。”   “对啊。”妻子接上了丈夫的话:“其实以前来秋鹿山的人还挺多的,不过后来山上迁来了一个秋鹿庵之后,来的人倒是少了。”   有了秋鹿庵,来的人反而少了?   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丈夫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开口:“你不是本地人,应该对这里的风俗不太了解,这里的风俗有些特殊,这里只接受寺庙,不接受庙庵,所以......”   时矜懂了。   翻译成大白话来说,就是只接受和尚,不接受尼姑。   不过......   时矜看向丈夫。   丈夫先他一步开了口:“我们不是本地人,只是在这里定居了罢了,对这些风俗并不看重。”   妻子也跟着点头:“尼姑还是和尚都没影响,我们也只是图个心安。”   探听到了想要的消息,时矜又陪着这一家三口走了一段路,在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跟他们道了别,先一步上了山。   临近山顶的时候,时矜总算是看到了除他们以外的人。   他的目光在前方几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复又垂下。   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看着也得有三十五六。   听到身后动静,那几人回头,随后相互对视一眼。   时矜当做没看见他们的对视,继续安静的爬着山。   那四人站了一会,也跟着往上走。   “好热啊,早知道不来这里了,去地下河多好。”   “来都来了,就别抱怨了,就快到了,咱们上去再休息。”   “你这找的什么破攻略,说什么秋鹿山风景优美,爬了这么一路我就没看到除了绿色之外的颜色。” 第74章   秋鹿庵坐落在秋鹿山的山顶, 是一座开设时间并不算长的尼姑庵。   根据时矜在爬山时查来的资料发现,这座尼姑庵是在三年前才迁到秋鹿山, 并改名为秋鹿庵的。   又爬了有十分钟左右, 山顶到了。   出乎意料的,秋鹿山游客不多,但这秋鹿庵的香火却挺盛。   光时矜在门前站的短短几分钟, 就看见五六个人拿着香烛插进了门前的香炉,诚心叩拜。   缭绕的香火气将不大的秋鹿庵笼罩, 浓郁的烟火熏腾着眼睛,叫人眼睛忍不住想要流泪。   秋鹿庵里的尼姑不多, 除了在香火台前提供香烛的一个中年女尼以外,其余的大多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   时矜踏步进门,循着其余香客的轨迹走到香火台前。   “阿弥陀佛。”穿着尼姑袍的中年女尼双手掌心相合,闭目道一声佛号:“敢问施主前来求取何事?”   女尼穿着青灰色的僧袍, 肤色白皙, 虽眼角染上些许细纹, 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必是个美人。   时矜顿了顿:“平安。”   那女尼便数了三支香递给他,又引着他到了香炉前, 看着他将香插入香炉。   宝相庄严的佛祖金身像坐落在香炉前的大殿,佛目慈悲。   时矜直起身子, 对着女尼道了声谢。   “施主不必客气。”中年女尼低眉浅笑, 复又抬头:“施主若是有需要,可以到殿前的佛缘之地求个佛物。”   佛缘之地?   时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发现这所谓的“佛缘之地”不过是个卖纪念品的小店。   他向着女尼道了谢, 走向小店。   这小店就跟所有的旅游景点纪念品专卖店一样, 除了摆放了一些据说是被秋鹿庵开了光的佛珠和平安符以外, 其余的基本都是义务批发来的小商品,改个名换个包装就成了秋鹿山的特产。   时矜在小店里转了一圈,发现刚刚一同下车的一家三口也上来了。   见到时矜,妻子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倒是刚刚那个累的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兴奋的朝着他招招手:“大哥哥!”   时矜唇角弯了弯,走过去:“你们也来看纪念品?”   “是啊。”妻子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来求个平安符。”   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丈夫拿着买来的佛珠和平安符回来了:“我们走吧,去给佛祖上香。”   许是因为见他跟那一家三口有了交谈,小店内的女尼走了过来:“施主需要求个平安符吗?”   时矜想了想,跟着那女尼走到了柜前。   透明的玻璃柜里摆了几串佛祖和一些平安符,下面都有标价,最便宜的是几枚求平安的平安符,标价66。   时矜听着女尼的介绍,顺着她的意思让她取了平安符出来:“要三枚,不,四枚吧。”   趁着女尼将平安符包起来的时候,时矜像是不经意般的询问:“我刚刚见到两人是乘着缆车上来的,这秋鹿山的缆车不是只对工作人员开放吗?”   女尼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两位施主是庵里的香客,常年给庵里添香油钱的。”   “缆车确实是只对景区的工作人员和庵里的人开放,但是因为那两位施主经常上山小住,所以主持就让工作人员也给他们行了方便。”   时矜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小住?庵里还提供住宿服务吗?”   “有的。”女尼年纪看着不大,性子尚未完全被修行沉淀:“庵内不时会有香客前来小住,大多都是一两天。”   她将包好的平安符递给时矜,又多说了一句:“如果施主想要在庵内小住,可以去找主持,庵内住宿事宜都是主持亲自主理的。”   时矜拿着手机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多谢。”   收起手机时,他的视线不经意的略过柜台一端,微顿。   女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似是在看柜角的红绳:“施主要求一枚红绳吗?可以戴在手上保平安。”   时矜默了片刻,少顷,他垂下眼皮,眼底神色被鸦黑长睫敛下。   “不用了。”   女尼有些疑惑的看着黑衣青年走出小店。   但很快她又笑了:“今天卖了这么多平安符,主持一定会夸我。”   她有些高兴的清点着柜子里剩下的平安符,想着待会得去找主持再求几个。   思绪间,面前压下了一片黑影。   女尼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长相出色的男人站在他身前,锐利的眉尾微扬:“他刚刚看的是什么?”   她回过神:“施主问的是谁?”   郁辞的视线在透明的玻璃柜里扫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玩意。   “刚刚走的那个,穿着一身黑,长得跟个仙似的男人。”   他描述的简单,但女尼却一下就知道了:“那位施主买了几个平安符,临走之前看的是这枚红绳,不过他没买。”   郁辞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柜角的红绳。   红绳就是普通的编织红绳,跟满大街随处可见的手绳一样,没有坠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设计,就是简单的一个圈。   郁辞没看出什么特别,但他还是说:“我要了,麻烦给我装起来。”   等拿着包好的红绳出了门,郁辞的视线在庵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   不远处的中年女尼见状走了过来:“阿弥陀佛。”   她的目光隐晦的在郁辞身上打量一番,随后停留在他腕间的表上,出声试探:“施主可有何需要贫尼相助?”   出于尊重,郁辞熄了屏幕:“我想麻烦师太帮我找个人。”   中年女尼眼底光芒闪过,她略微放松了警惕,视线在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请随我来,住持在后方。”   郁辞眉梢微皱。   他找个人还需要先通报住持吗?   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郁辞还是跟上了女尼。   这秋鹿庵在外面看着不大,但绕过主殿,又穿过一条隐秘的小路,后方就是一个落了锁的大院子。   进门之前,女尼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奇怪的话:“施主是临时起意还是思绪已久?”   找人还分临时起意和思绪已久的吗?   郁辞看着还在等他开口的女尼:“都不是。”   女尼眼底的警惕彻底消散了,她转过身拿着钥匙开锁:“施主想必是慕名而来,我们这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等郁辞开口,女尼就推开了院门,露出了内里的一个院子。   “这是庵内的住处。”她引着身后的人进了院子:“我先带施主去见主持,价格和人选稍后施主可与主持商谈。”   价格和人选?   郁辞眉心猛地锁紧,心底的古怪彻底冒了尖。   在女尼转身看来的时候,他松了眉梢,脸上神色懒散,目光随意的扫过清简的院子,似乎有些嫌弃:“你们这环境有些简陋啊。”   女尼谨慎的看了眼院外,确定外面没有其余人跟来之后关上院门,又从内里落了锁。   听到郁辞略带嫌弃的话,她也没生气:“施主且先将就些,待施主与主持定了人选,贫尼会带您去后院的厢房。”   郁辞睨她一眼,勉强应了:“行吧。”   “先说好,如果我不满意我可是会直接走人的。”   “施主多虑,庵内人选众多,施主会满意的。”   ——   女尼和男人的交谈声逐渐细弱,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时矜从墙角的树后走出,看着被关上的院门,目光冷凝。   他是跟着在山下看到的那两个中年男人来的这里。   相比其他来秋鹿庵礼佛的人,他们的行为举止实在反常,进了庙庵不礼佛不参拜,而是直接背着背包绕过大殿,又顺着小路一路绕到了秋鹿庵的后院。   时矜起初只是怀疑这二人或许是什么犯了案的歹徒,但刚刚在小店听那女尼所说,他们是庵内的常客,又频频给庵内捐香油钱,显然不是什么清贫之辈。   只是......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得到这样一个意外的信息。   负责守院门的女尼刚刚去了厕所,院门外侧便没了人上锁。   时矜透过木门的门缝看了眼,发现里面的门锁是早些年常用的那种门栓型锁。   这种靠着门栓下落固定的门锁很好打开。   时矜从地上捡了支树枝穿过门缝,手腕轻挑,那门栓便被树枝勾起。   “吱——”   院门打开。   时矜迅速闪身进去,反手合上院门。   院内无人,这是他刚刚透过门缝看到的。   这是一个规整的四合院,左右两边都是房间,但都门窗紧闭,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居住。   院子中间是一座假山,绕过假山是与院门对立的另一扇门。   时矜看了眼,发现那门从里面锁了。   似乎没什么能查探的地方。   几乎是在他这个念头落下的下一秒,右侧的一间房门打开了。   房内的人端着个木盆,刚要迈出,目光就看见站在院中的时矜,她像是吓了一跳,迅速的又把门合上了。   时矜眉心蹙起。   房门关的太快,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却依然看见了屋内人的样貌。   身姿清瘦,脸蛋白皙,柳叶眉,樱桃唇,哪怕带着青灰色的尼姑帽都遮挡不住她的姿色。   年纪不大,且不像尼姑。   思绪间,通往后院的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空旷的院落除了正中央的假山似乎无处可避,但他因为刚刚的探查走到了离假山有段距离的院角,开锁的时间并不足够让他躲避。   避无可避,索性不避。   时矜抬了眼,目光冷清的盯着院门,打算先发制人。   院门推开,露出了站在另一侧的两人。   女尼见院外有人,先是一惊,随后正要责问,就听见身侧的客人开了口:“你来了?” 第75章   时矜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嗯。”   中年女尼目光怀疑, 她看了看身侧的郁辞,语气又重新带上了试探:“二位施主是一同前来的?”   郁辞睨她一眼, 神色不耐:“在山下遇见的, 他听我说这儿有玩意儿消遣,就跟我一块来见识见识。”   “怎么?”他目光危险的扫了眼女尼:“你们这儿不允许带客?”   “施主说笑了,您是陈先生推荐来的贵客, 我们不敢怠慢。”女尼看了眼一脸冷清的时矜:“就是这位施主,方才怎么没有与您一块前来。”   而且她刚刚说暗号的时候他也一脸无动于衷......   女尼始终没有放下心底的怀疑。   “刚才在大殿遇见了熟人, 不方便。”时矜垂下眼,目光冷淡的松了松袖口的纽扣:“倒是你们。”   他眼皮单薄, 面色疏冷,垂着眼时便显得尤其冷漠:“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女尼被他这话惊了一下:“施主这话意思是......”   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 若是当真得罪了客人,那她......   女尼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那个叫明秀的女尼。”时矜蹙了眉心,神色是被冒犯之后的不愉:“带着我来了后院没多久, 就说要去厕所, 直接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   是明秀带来的人。   中年女尼的心放了下来, 眼底疑色散开:“施主见谅,明秀年纪还小, 难免有些惊乍,贫尼替她给施主道歉。”   怀疑消散, 她便也稍微松懈了些, 她看了看身侧的郁辞,对着时矜:“我先带这位施主去后院的房间, 稍后再来带您去见主持, 您看行吗?”   时矜皱眉, 正欲开口。   “不必了。”郁辞拒绝:“他跟我一起就行。”   “这......”   女尼迟疑了:“您的意思是......只选一位?”   “对。”郁辞勾了勾唇, 他几步走到时矜身侧,右臂一展,笑的别有深意:“花哨的玩意都玩遍了,倒是还真没试过跟人一块。”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的调笑意味分明:“怎样,有兴趣一起玩个大的吗?”   时矜抿了抿唇,眼底神色变换,最后颔首:“可以。”   女尼还在犹豫:“这......”   时矜抬眼看她,面色冷淡:“价格翻倍。”   “成交。”女尼眼睛瞬间就亮了:“二位施主跟我来。”   时矜看她的步子似是要往院子后面走,眉梢微皱,开口:“这院子里的人不能选吗?”   女尼停下脚步,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施主看到了她们?”   时矜点头:“刚刚有人走了出来。”   女尼眉毛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这院子里的也不是不能选,只是她们不是本土人,语言不通,所以还没调——”   意识到这个词有些露骨,女尼换了个词:“她们还没经过管教,怕惊扰了客人,所以一般都是从后院里挑选。”   时矜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跟郁辞对视一眼,一触即分。   “外国人?”郁辞饶有兴致的摩挲着下巴,眼底兴致颇高:“我倒是有些兴趣。”   时矜垂着眼整理了下袖口,语气冷清:“我也有点兴趣。”   “价钱再翻一倍。”他面色不变,像是随口说了句天气真好:“我要选这个院子里的人。”   女尼眼底的神色有些纠结,她犹豫了一下:“两位施主稍等,我去请示一下主持。”   “不用那么麻烦。”   郁辞抬手看了眼时间,神色不耐:“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一句话的事。”   “也就是图个新鲜才来的这。”他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兴致已然消散:“既然不行,我也没了玩的兴致,去找你们主持,把我的定金退了吧。”   女尼被他唬着了,她有些慌乱,试图稳住郁辞:“施主别急,我也没说不可以。”   “院内的本身就是备选,施主若是看上了,挑就是了。”   郁辞嗤了一声:“早这样不就得了。”   女尼弓着腰擦了擦汗:“施主想选哪间房的人呢。”   她猜到眼前的客人应该是看上了刚刚开门的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问了一句:“需要我把房间里的人叫出来吗?”   “不用。”时矜没有犹豫,他看向刚刚打开房门的那间房,目光平静:“就这个吧。”   ——   中年女尼把他们带到了后院一处隐秘的房间就退了出去。   屋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郁辞:“你......”   “嘘。”时矜对着他比了个手指,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他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在床脚的位置发现了一枚监听器。   郁辞挑了挑眉,看着时矜将那枚监听器点了点,这才开口:“你怎么懂这些?”   时矜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了解过一些。”   之前因为一本书需要这些知识,他查过一段时间资料,虽说不算太精通,但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一些摄像头和监听器还是大概了解的。   “不说这些。”时矜看了眼窗外:“她很快就会带人过来了,我们时间不多。”   “长话短说。”   郁辞:“这里表面是尼姑庵,实际上是为一些高官和富商准备的风月场所,客人都是相互介绍的,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的圈。”   “而且他们的行为很谨慎,一般只是单纯来上香的游客是不会有机会走到后院的。”   “今天原定的客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来,庵里没收到消息,误打误撞以为我是他们的客人,把我带了进来。”   时矜:“你刚刚见到主持了,有什么发现吗?”   郁辞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说:“那老家伙很谨慎,我套不出什么话,但是我发现她对陈这个姓很敏感,我刚刚随口提到,她的反应很大。”   时矜颔首,目光有些冷:“她们的行为轨迹都有了固定的规律和秩序,这种行为存在的时间不短,至少有一年了。”   往更坏的方向想,或许三年前秋鹿庵兴建的初衷,就是为了用庙庵来遮掩这下面的污浊。   时矜垂下眼皮,借着浓黑的眼睫遮挡了眼底的浮上的怒色:“院子里那些应该是新来的,还没被庙庵管教,所以不能接客。”   “你带手机了吗?”郁辞眉梢皱起,脸色也很难看:“我的手机进来之后就被收走了。”   “走快点。”   屋外传来了女尼呵斥的声音。   时矜跟郁辞对视一眼,两人迅速分开。   借着女尼推门的声音阻挡,时矜迅速的监听器贴回床脚,同时压低声音:“进来之前我报了警。”   郁辞的目光与他一触即分:“拖延时间。”   时矜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女尼进来的时候,两位客人一坐一站,屋内看似一切正常。   她将身后穿着僧袍的女人拉进房里,像是不经意般的看了眼床脚,看到监听器还在,她笑了笑,将人推到身前:“两位,人给你们带来了。”   郁辞扫了眼眼前的人,也不说满不满意,只目光轻飘飘的睨着女尼:“你可以走了。”   女尼搓了搓双手:“她年纪还小,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请二位多包涵。”   郁辞冲着她摆摆手,一脸不耐:“行了,我有分寸,你赶紧走。”   “吱——”   房门被关上。   时矜抬眼看着把自己缩在墙角的女人,眉心微蹙。   他刚刚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只是相较于刚刚的匆匆一瞥,此时仔细看了,才发现女人的年龄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小。   或许也就十五六岁。   还该是在无忧无虑念书的年纪。   郁辞没忍住:“真是人渣。”   时矜摘下床脚的监听器丢出窗外,目光在墙角女人的脸上微微停留。   他停了停,再开口时是另一种语言:“你好。”   墙角的女人微微动了动。   有反应,那他没猜错。   时矜抿了抿唇,继续用X国的语言跟她交流:“你别怕,我不动你。”   “你想回家吗?”   “啊。”   女人身子猛地一颤,她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含糊不清的啊了两声,又抱着头把自己缩进了膝盖里。   时矜与郁辞的目光相触,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她......好像不能说话。”   郁辞点头:“难怪那女尼能放心的把没管教过的人送来给我们。”   一个不能说话的异国女人,语言不通文字不通,就算做些什么也翻不出太大风浪。   时矜很久没有过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了。   汹涌的怒意翻滚着冲上大脑,反而让他的思维更清晰了些:“你刚刚说主持对陈这个姓氏很敏感是吗?”   “对。”   郁辞皱着眉头。   他当时只是随口胡侃了一个陈哥出来,但那老妖婆听到他说陈哥,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变化,虽然她很快调整过来,但还是被他看见了。   郁辞:“我怀疑这个秋鹿庵可能跟某个姓陈的官员或者富商有关,富商的可能性更大。”   自古以来就有商贾用金钱美色贿赂官员的典例,而如今国内严打宴请应酬,对普通的夜总会酒吧都在进行严查,严打权色交易。   这严打进行了几年,眼看着没有消停的意思。   为了躲避上面的严查,用佛门之地的清净之所来掩盖其下的污浊这种事,更像是为了贿赂官员谋取便利的富商能做出的事。   “不用怀疑。”时矜垂着眼,眼底冷色凝集:“是陈家。”   郁辞的眉心猛地拧起:“你说的是春城的陈家?”   “春城离B市虽说不远,但也绝对不近,单凭姓陈这一点就断定陈家或许有些草率。”   时矜捏紧了床头的扶手:“我来秋鹿山,是因为陈沅。”   他抬起头,向来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颜色深沉:“她是陈家人。” 第76章   警察来的很快。   在被踹门闯进后院的警察按住的时候, 秋鹿庵的主持和中年女尼还在数着今天收到的现金。   时矜站在门边,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将后院的女尼押送下山。   刚从厕所出来的许潜扒开围着的人群, 一头雾水的看着押送女尼的警察。   他挠了挠头, 没在人群中看到跟着他一起来的憨子,倒是先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时矜。   许潜眼前一亮,绕过层层人海朝着门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人:“时哥,你也在啊。”   时矜看了他一眼, 微微点头当做打了招呼。   许潜在他身边站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那么多警察。”   时矜抿了抿唇,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听郁辞说,今天来秋鹿山的行程是你安排的?”   “对啊。”许潜点了点头, 有些疑惑:“行程是我安排的,怎么了吗?”   “秋鹿山不是热门的景点,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哎, 不是热门景点吗?”许潜的眉毛皱了一下, 很快又舒展开来:“我是在车上听陈沅说的, 她说这里风景不错,说与其去市区里的景点, 不如走近大自然欣赏一下风景。”   “我一想也对,平时在大城市里什么都看过了, 偶尔爬爬山也挺好, 所以就直接定下了第一天的行程。”他挠了挠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是这样。   时矜垂下眼睫:“没事。”   陈沅早就为今天的事做了双重准备。   她先是诱导许潜将行程定在了秋鹿山,然后在下午看见他的时候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让他因为怀疑而选择来秋鹿山探查。   如果他没出现, 想必她也会用其他方法引着郁辞前来。   甚至时矜有些怀疑, 那个说好了要来却没来的客人, 是否也跟陈沅有关。   陈沅......   “对了。”许潜左右看看:“你看见我辞哥了吗?他跟我一起来的,怎么我上了个厕所就没见人了。”   “他去拿手机了。”   许潜一脸懵:“拿什么手机?辞哥手机丢了吗?”   “没丢。”时矜抿了抿唇:“说来话长。”   许潜还要再问,就看到有几个警察走了过来。   大部分的女尼已经被押送下山。   领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干练警察,他对着下山的队伍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两个年轻些的警察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B市秋鹿区派出所特勤中队的副队长,今天是你报的警吗?能方便跟我们一块回去配合一下询问调查吗。”   时矜颔首:“我跟你们回去配合调查。”   许潜更懵了,他哎了两声:“什么情况?”   他这一开口倒是让时矜想起了一件事,他看向副队长:“能麻烦等等吗,我还有一位同伴。”   副队长自然点头。   趁着等郁辞的这段时间,时矜简单的把刚刚发生的事跟许潜说了一下。   这简单的不超过十句话的叙述中,许潜足足骂了有八次畜生。   直到郁辞出现,他还一脸愤愤不平的要跟着一块去警局。   “你别去了。”郁辞眉心紧锁:“你现在回春城,把这里的事跟我爸说一下,让他跟我舅商量一下,把这件事往上捅。”   秋鹿山的事涉及陈家,若是陈家那边得知了消息进行联系人进行疏通,最后的结果绝对会是轻拿轻放。   没了一个秋鹿庵,还会有很多个春鹿庵夏鹿庵或者冬鹿庵,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好在这次事发突然,秋鹿庵被端的措手不及,想必下面的人大多忙着给自己擦屁股,自顾不暇之下,不一定来得及通知上面的人。   这中间的时间差就是郁辞需要把握的。   许潜只是有时候反应迟钝,但脑袋还是灵光的。   看到郁辞难得严肃的表情,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行,辞哥,我立马带人回去。”   时矜站在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许潜带着人下了山。   前来礼佛的香客们早在警察押送女尼下山的时候就四散离去,此刻这偌大的秋鹿庵,也就只剩几个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走吧。”   副队长开口,对待配合工作的报案人,他的态度很是温和:“早些回去把笔录做了,你们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时矜缀在后面,垂着眸子沉思。   郁辞慢下脚步:“在想什么?”   “没事。”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时矜比郁辞要早出来一些。   他看了眼时间,在微信上给郁辞留了个言,就背着背包走了出去。   时矜在门口打了辆车,这次的目的地是B市车站。   陈沅说的古村全名叫做青柳寨,位于B市的边缘,与相邻的X国接壤。   这种位于边境区域的村落一般都地处偏僻,青柳寨也不例外。   时矜在网上查了下路程,从秋鹿山驾车过去最快也得四个小时,还得是在有司机愿意接单的情况下。   几番衡量之下,时矜最后选择了从B市车站坐大巴前往。   时矜没怎么坐过大巴,第一次坐大巴也就是昨天出版社租的旅游大巴,虽说算不上多豪华,至少整洁干净,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但用于载客的大巴可没那么讲究。   在走进车厢的第一秒,时矜就有些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他不该选择坐大巴的。   扑面而来的气味一时之间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各种混杂的气味交杂在一块,将这略有些破旧的大巴车车厢堆成了一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不,或许是鲱鱼罐头。   过于敏感的鼻腔在此时无疑是受罪的,时矜略微屏住了呼吸,在混杂的食物和汗水味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幸好,他的位置是靠窗的。   找到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透明的车窗玻璃被推开,车内混杂的气息与车外清新的空气交织,时矜侧头面向窗外,敏感的鼻子总算是稍微舒坦了些。   前往青柳寨的车次不多,因此得等车上坐了大半人才能发车。   时矜揉了揉发涩的眉心,从背包里取出口罩戴上。   “叮——”   手机亮了起来。   时矜打开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信息没有发送成功。   白色的对话框躺着孤零零的一句话。   【鱼池】:在哪?   他抿了抿唇,指尖点在屏幕上。   郁辞摩挲着手机屏幕,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时哥哥”变成“正在输入中”,又反复几次,最后定在了“时哥哥”上。   与此同时,时矜的回复也到了。   【时】:我先走了。   【时】:有事。   “啧。”郁辞掂着手机转了转,目光落在一旁等着他的憨子身上:“别墅里的人你负责带回去,有事直接电话联络。”   憨子点头,五大三粗的男人挠了挠头,硬是给他染上了几分跟名字一样的憨气:“辞哥,你不回去?”   “不回。”   郁辞按灭手机:“我去趟寨子。”   憨子想起来了。   辞哥这次来B市游玩是次要,而主要则是为了看陈姨。   ——   “准备出发了,都别乱走动,在位置上做好了哈。”   司机扯着嗓子在车厢里喊,又一把拽住了一个在过道上来回跑动的小孩:“谁家孩子,抱回去,要开车了。”   坐在时矜后座的女人从座位上探出了头,看了眼是自家孩子,于是伸手捅了捅身侧的男人:“去,把仔仔抱回来。”   那男人缩了缩脖子,去司机手上把儿子抱了回来。   司机扫了眼车厢,确定大家都坐定了身子,于是转身开车去了。   时矜身侧的座位没有人,他把怀里的包放在空位上,闭着眼睛养神。   载着一车人的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启动了,有微凉的风从开着的窗外涌进车内,车内的空气明显的变好了些。   时矜眉心微微舒展开来,绷紧的嘴角也微微松懈。   好景不长。   大巴开了没两分钟,一只手从后座伸出,目标明确且干脆利落的冲着车窗。   “啪——”   车窗被用力合上。   与这动作一起传来的是男人的抱怨声:“你关窗干嘛?”   接着是女人的低骂:“你没长眼是吗?你儿子冷的脸都青了看不见?”   后座的小夫妻吵了起来。   时矜无暇理会,因为他更晕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晕车,却不曾想在这大巴上晕了个天旋地转。   唯一的通风口没了,车内浑浊的空气便迫不及待的从周围涌来,汗液的酸臭味夹杂着辣条泡面的味道,期间还不时混杂些像是烂咸鱼的脚臭味。   时矜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空旷的胃里都开始犯恶心了。   他按了按口罩与鼻梁相接的位置,试图稍微阻隔一些气味。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在大巴车上摇了五个小时,窗外的环境也从满是高楼的城市变为满目绿色的小道。   在时矜终于无法忍受的时候,大巴车停下了。   “青柳村到了哈,要下车的赶紧。”   时矜拿上了自己的背包,下车。   寨子依山而建,青绿的瓦片覆着棕墙,极具特色的吊脚楼散落在寨子的各个方向,极具风情。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通往寨子的路上铺上了一条青石板小路,两侧是各种时矜没见过的植物。   头顶的乌云黑压压的沉着下坠,风雨欲来。   雨要下大了。   时矜撑着伞加快了脚步。   在决定要来青柳寨的时候,时矜就已经在手机上提前预定了住处。   青柳寨不是什么热门的景点,但独有的少数民族文化还是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因而寨子里还是有为游客准备的客栈的。   寨子沿着山的走势建造,只有一条青石板铺设的主路,细细长长的,蜿蜒着一路延伸向寨子。   客栈位于寨子的中央,比周围高出一截的吊脚楼上挂了块木牌,上面用红色的字歪歪扭扭的写上了客栈二字。   时矜撑着伞走到客栈前。   一般的吊脚楼是由竹木建造,分上下两层,下层畜养牲畜或堆放杂物,上层则用于住人。   这家客栈有少许不同,许是为了容纳更多租客,楼层有五层,一楼也没有蓄养牲畜,而是划出了一个简单的空位,大概是用来停车。   檐下挂了几个看着像是竹编的小玩意,正随着风在空中摇晃,古朴而简单。   时矜收了伞,踩着古旧的楼梯走上二楼。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呀小可爱们。   周六三更,会提前到0点更新,爱你们——   感谢在2022-08-30 19:51:42-2022-08-31 12:1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 10瓶;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客栈的内里如它的外表一般古朴。   客厅宽敞, 木制的雕花柜台正对大门,长约两米, 上面放着几个精美的竹雕, 柜台的一侧放了一个迷你招财猫,正一摇一摇的摆着手。   客厅的左侧是绣了花团的大型屏风,屏风横放, 恰好遮挡了通往后边走廊的路。   厅堂的中间放了个水泥筑成的长池,刷成了竹子的绿色, 里面养了几尾红色的金鱼,正咕嘟咕嘟的吐着泡泡。   右侧的隔间看着像是厨房, 外面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和椅子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跟屋内的装饰配套。   柜台边没有人。   时矜将沾了雨水的伞放到门边,迈着步子走到池边。   也是走近了,他才发现池子边坠了条细长的红绳, 从房檐上垂下, 上面挂了个小小的木牌, 还栓上了几枚精巧的铃铛。   木牌上有字:住宿请摇铃。   摇铃?   时矜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的小铃铛上,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碰了一下。   小巧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却意外的清脆。   屏风后的长廊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时矜侧目看去, 就见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的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六七, 皮肤白皙, 眉眼也是带笑的:“客人是来住宿吗?”   时矜点了点头:“我在手机上预定了这里的房间。”   “你过来吧。”   女人手上提了盏小小的灯笼,说完她就向着柜台走去:“预定信息给我看一下。”   时矜将手机递出, 目光落在那盏亮着红光的灯笼上。   女人核对完信息, 见他对这灯笼感兴趣, 笑了笑:“这灯笼不是真的, 里面装了灯泡,是用来备用的。”   “备用?”   “没错。”女人点点头:“寨子里线路不太稳定,又经常下雨,有时候停电了起夜不太方便,就准备一些充电的灯笼备用。”   说着她就把柜台上的灯笼塞进时矜手里:“哝,这个是给你的。”   “你预定了三天的房间对吗。”女人低头确认了一下信息:“现在是淡季,客栈里的房间还挺充足的,不过四楼五楼还没收拾,所以现在只能选择二楼或者三楼,看你的需求。”   “二楼方便些,不过靠近大厅和厨房,可能早晨做饭的时候会比较吵;三楼就更清静,不过上下楼稍微没那么方便,就看你的需求了。”   时矜想了想:“三楼吧。”   女人将手机还给他,绕出柜台带路:“好,跟我来吧。”   上楼的楼梯是在屏风后的走廊里,时矜跟着女人绕过屏风,很快就到了三楼。   “三楼现在除了你还没有客人,如果你害怕也可以换成二楼。”   见时矜没有要换的意思,女人摸索着打开了三楼走廊的灯:“我和奶奶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有需要可以下楼找我们。”   灯光亮起,被黑暗笼罩的长廊瞬间一片明亮。   女人带着他走到楼梯旁边的一间屋子,推开门:“你就住这间吧,离楼梯近些也方便,总归现在三楼也只有你一个人,不用担心会吵。”   “明天会有另外一个客人过来,他定的房间在这间房对面,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现在说,我给你换一间。”   时矜自然不介意。   女人笑了笑:“被子和枕头都是刚换的,已经给你铺好了,这里夜里会有些凉,如果你觉得冷可以找我们要多一床被子。”   “洗漱用品在厕所旁边的吊柜里,其他东西没有的你就明天下楼跟我或者我奶奶说一声就行。”   时矜迟疑了一下:“好,谢谢。”   女人看出了他迟疑的原因,眉眼弯了弯:“叫我阿秋就行。”   “时间不早了,客人早点休息吧。”   脚步声踩着楼梯逐渐远去。   时矜关上门,目光落在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里面已经提前打扫过了,干净整洁,柜子和桌子大概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房间里泛着清浅的竹叶气息,板着窗外雨水打湿泥土的味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被子和枕头都是白底竹叶的图案,清新自然。   时矜将背包放到门边的桌上,走到窗边。   窗外正对着的来时的青石板路,只是此时夜色深了,颜色微暗的石板路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   简单的洗漱过后,时矜躺在了床上。   偏硬的竹床哪怕垫上了被子也依旧硬的人脊背发疼,时矜皱着眉转了个身,目光正对着不远处的窗户。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呼呼的冷风裹挟着雨点拍在窗沿,强势的彰显著自己的存在。   时矜不太睡得着。   脑海里的纷杂的思绪交杂成团,混乱的思路让他的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朦胧的酝酿出了睡意的时候,恍惚间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了些许动静。   ......好像是又有客人来了?   这个模糊的念头最终没抵过睡意,在大脑里短暂停留一瞬,很快就随着本能陷入了黑暗。   一夜无梦。   时矜醒的很早。   坚硬的竹床让他浑身都疼,只迷迷糊糊睡了半晌就爬了起来。   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肿胀的眉心,时矜走下楼。   二楼的客厅里,阿秋正坐在柜台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时矜走上前,看到她手中的纸笔,这才知道她是在画画。   阿秋有些不好意思,她收起桌上的画纸,笑着看向时矜::“时先生早。”   时矜:“早上好。”   “你要吃点什么吗?”阿秋说着就要起身:“面条或者米粉都有,或者你想吃红薯吗?我早晨刚去地里挖的,可甜了。”   他定的这家客栈是包三餐的,也省去了思考吃食的麻烦。   时矜对这里的饮食不太了解,他抿了抿唇:“什么方便就做什么吧。”   阿秋在厨房里翻了翻:“那我给你煮个酸汤粉吧,这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时矜点头:“多谢。”   酸汤粉很快就出了锅。   阿秋端了一碗到客厅的桌上,又找了个托盘另外盛了一碗:“时先生你慢慢吃,我去给奶奶送一碗。”   时矜本想借着早饭的时间问问阿秋这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但直到他一碗粉见底,阿秋都没回来。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自己先出去逛逛。   屋外的雨下的比在屋内看到的要大。   时矜撑着伞走进雨幕,豆大的雨点带着呼啸的气势打在伞上,又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积下的水坑中砸出一颗一颗的雨豆。   青石板路上没人,倒是路边有几座吊脚楼上的美人靠旁坐了人,见路上走了人,便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一路在雨幕中走走停停,时矜也算是把这个小小的寨子转了个大概。   青柳寨不大,从进村的青石板路算起,走到尽头也才将将有个五百米的样子,除却位于寨子中央的客栈,其余的更多是当地村民的房子。   除此之外,寨子的最末端有条通往后山的小路。   不过因为雨天泥泞,时矜没有再往前走。   大概的在寨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时矜转身回客栈。   一路上雨势只增不减,等他一路走回客栈时,裤腿已湿了一圈。   他将伞靠在门旁的柱子上,拍了拍肩上落到的雨珠。   客栈的厅堂中,阿秋不知去了哪儿,取而代之的是半靠在柜台前的一个背影。   纵使只有一个背影,却依旧能从那优越的身材比例中看出不凡的气度。简单的浅灰色衬衫勾勒出宽肩,又在腰间收拢,更显得那人身高腿长。   不过......   时矜眼底神色微动。   “呼——好大的雨。”   身后有人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伞上带着的雨水甩了时矜一身。   那人哎了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吧。”   说着就要伸手从背包里掏出纸巾。   时矜退开一步,并未在意:“没事。”   门口的动静也引起了柜台那人的注意,他随手丢开手里用来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散漫的目光在略过厅堂时顿住。   嗯?   染上懒散的眼尾微微一扬,眼底的笑意便氤氲着漫了出来。   这不就巧了吗?   时矜也看见了他,他敛去眼底的意外,开口:“你怎么在这?”   郁辞勾了唇角,语气随意,解释:“这客栈是我干妈开的。”   “倒是你。”他指尖在柜台上轻点,眼底染上了几分若有所思:“你这是昨天跟我分开之后就过来了?”   “嗯,我来......”唇间欲出口的话踌躇几次,最后换成了另一句:“我来旅游。”   郁辞将他的停顿收入眼底。   “那个什么。”   甩了时矜一身水的男生弱弱的举起了手,视线有些迟疑的在两人身上打转:“我预定了这里的房间,请问你们谁是老板?”   虽然他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老板,但是这里似乎没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进来吧。”郁辞看他一眼,弯腰点开电脑:“我帮你登记。”   趁着郁辞帮年轻男生办理入住的时间,时矜绕过屏风上了楼。   进门之前,他看了眼对面的房子,发现房门上原本挂着的“闲置中”的牌子被取了下来。   看来他昨晚听到的动静没错,确实有人住进了对面。   就是不知道是新来的游客还是郁辞。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湮了踪迹。   冒着雨出去了一趟,又是被伞上的雨珠甩了一身,身上的衣服算是不能再穿了。   时矜从背包里找出换洗衣物,打算去洗个澡再换个衣服。   路过窗边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往外扫过,顿住。   昨晚他到寨子的时候天色已晚,加上雨雾,窗外的能见度不高,也就没有注意到客栈对面的吊脚楼后还有一条小路。   小路藏在吊脚楼后,又被密林遮掩,若是在楼下看或许看不太清,但是站在三楼,高层的视角倒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像是上山的路。   或许等待会洗完澡可以下去找阿秋问问。 第78章   窗外的雨势渐大, 将合拢的玻璃窗敲出了噼啪的声响。   时矜刚从浴室走出,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客栈里会来找他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时矜放下擦拭着湿发的毛巾, 拉开房门。   门外的人站的很随意, 但耐不住他身形高大,长手长脚的往门口一站,直接就堵住了半个门框。   见门打开, 郁辞抬起眼皮,目光在时矜身上飘了一圈:“不错。”   时矜眼底浮上些许疑惑:“什么不错?”   郁辞端着手上的托盘走进房间, 闻言他挑了挑眉,语气里染了笑意:“淋雨之后知道照顾自己了, 自然不错。”   时矜知道他这是在调侃自己。   他抿了抿唇,耳根莫名有些热意。   为了逃避这个话题, 他将目光放在男人手中的托盘上:“那是什么?”   郁辞松了手:“姜汤。”   雪白的白瓷碗被放到桌上,辛辣的气味便在空气中缠绵着蔓延。   “山里气候跟外面不一样,你淋了雨, 要喝点姜汤驱寒。”   时矜的眉毛在听到姜汤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蹙了起来。   盯着那碗暖黄色的液体犹豫了两秒, 他开口:“我已经换了衣服, 不会感冒。”   郁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桃花眼里笑意加深:“我放了红糖, 不辣的。”   时矜还在迟疑。   郁辞挑了挑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室友原来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小孩要怎么哄来着?   把药吃了就给你买糖?   他想了想, 学着过年时在钟灵那看到的哄孩子方法, 语气放柔:“乖,把它喝了, 回去我给你买蛋糕。”   时矜的表情一顿。   他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哄了吗?   时矜动了动唇, 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   他沉默两秒, 在郁辞莫名亮着光的眼神下端起瓷碗, 将里面的姜糖水一饮而尽。   掺了红糖的姜汤确实比纯姜汤少了些辛辣,只是那股子姜的味道却依旧挥散不去。   时矜咽下最后一口姜汤,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姜山。   他不动声色的将碗放回托盘,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我想睡会觉。”   郁辞也没打算多留。   他到这里除了是来看望陈姨,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如果不是担心他这个室友不会照顾自己,又把自己折腾的感冒,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去了。   他端起托盘,出门前还嘱托了一句:“如果有不舒服要跟我说。”   时矜点头:“好。”   房门关上。   在喝完房间里的最后一瓶水之后,那萦绕口腔的姜味总算是消散殆尽。   时矜放下杯子,耳边听着雨水敲打房檐的沙沙声响,倒还真涌上了些许朦胧的睡意。   湿润微凉的空气最适合盖着薄被入睡。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下一秒,迷糊的意识就被睡意拉拽着拖入了黑暗。   然而时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清浅的睡眠在睡到一半就变得异常难受,鼻子像是被人用什么给堵上了,呼吸变得格外困难。   吐出的气体带着滚烫的热意,隐隐约约似乎还有辛辣的姜味,连带着将他的皮肤也熏蒸的开始发烫。   朦胧间他试图掀开压着自己的被子,却发现手脚像是像坠了千斤的石块,沉重的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困难。   浑身发软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时矜在睡梦中不可抑制的蹙了眉梢。   意识昏沉间,他的脑海不合时宜的划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看来姜糖水不管用啊......   ——   郁辞帮着客栈把需要购买的物资列了个清单,中途趁着雨势稍小又出去了一趟。   等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他脱下身上挂满水珠的雨衣,又在门口换了鞋。   阿秋将脑袋从柜台上抬起:“郁辞哥回来啦?”   “嗯。”郁辞走进客厅:“陈姨呢?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阿秋摇了摇头:“一下雨就膝盖疼。”   “这应该是风湿吧?你们最好换个地方住。”埋头在桌前吸着面条的男生含糊说了一句,等他抬起头来,见客厅内两人都在看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风湿受天气变化影响大,这寨子靠山,经常下雨,有风湿病的人在这里最难熬了。”   阿秋叹了口气:“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但奶奶不肯,说她要是走了,寨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寨子里有学校,奶奶在不下雨的时候会去学校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愁着脸唉了一下,很快又抛开烦恼,看向男生:“你吃饱了吗?厨房里还有面条,我帮你盛。”   “不用了不用了。”男生摆了摆手,脸有点红:“我已经吃了三碗了,吃不下了。”   阿秋笑了笑,转而看向郁辞:“郁辞哥呢?你要吃点什么吗?”   “就面条吧。”   郁辞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看了眼楼上,随口问:“时矜呢,他吃了吗?”   阿秋盛了碗面条出来,滚烫的碗沿烫的她连忙用手指捏了捏耳垂,听到问话,她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时先生从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楼。”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拜托于先生上楼去叫他,但是他也没开门。”   正在喝水的于尤点了点头:“我刚刚敲了几下门他都没应,房间里也没开灯,可能是睡着了吧。”   寨子里下着雨,天气阴沉,如果不开灯房内的光线是很差的。   于尤隔着门缝看了几眼,发现没开灯,猜想着时矜兴许是睡着了,所以就没再叫他。   郁辞抬头看了眼楼上,眉心拧起。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我去看看。”   进山的路途颠簸又难走,除了每天固定的大巴班次和旅游社的团车,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出租车会愿意送客进来的。   郁辞不知道时矜是怎么来的,但是早上他问了阿秋,阿秋说时矜是昨天夜里到的青柳寨,按照时间推测,他应该是刚从派出所出来就来了这里。   时矜没开车,而一般没有预定是很难找到愿意来青柳寨的出租车的,所以他大概率是坐大巴来的。   那大巴车最初他也曾有幸坐过一次,开的又慢又晃不说,车厢里的味道混杂的简直让人窒息,他估计时矜昨天来的时候一定很煎熬。   楼上的床铺也铺的单薄,加上今天早上淋了雨......   郁辞眉心皱的更紧了。   他几步踏上楼梯,走了没几步又倒回二楼,在楼梯口旁边的库房里抱了两床被子。   “阿秋,麻烦你帮我熬一碗粥。”   看着男人上楼的背影,阿秋眨了眨眼睛:“好。”   外面阴沉的天气导致走廊上的光线也不太好。   郁辞按开了走廊的灯,借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走到廊前,停在时矜房间门口。   房门关的严实,他敲了几下门,内里始终安安静静,没有应声也没有脚步声。   出去了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抛开。   不,他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在门口看到了时矜的黑伞,如果他出去了,伞不应该在。   那么就是睡着了?   但睡的这么沉似乎不像是他室友的习惯。   郁辞皱了皱眉心,伸手拧门。   门没上锁,很顺利的就被推开了。   窗帘被拉上了,屋内一片昏沉的黑暗。   郁辞将被子都用左手抱着,右手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开了灯。   灯光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他抱着被子走到床前,眉心在视线触及床上的人时瞬间拧起。   床上的人睡的很沉,单薄的眼皮紧紧阖着,呼吸有些急促,冷白色的脸半埋在被子里,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他似乎睡的很不安稳,郁辞走到床边的时候,还能看见那细薄眼皮下不安滚动的眼珠。   郁辞蹲下身子,帮他把挡住脸的被子拉下,露出泛着潮红的脸:“时矜?”   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   郁辞的眉毛从进房间开始就没松开过,他将手里的被子放到床脚,伸出手在时矜额前探了一下,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底一沉。   果然发烧了......   他当机立断,连带着被子把人从床上一把横抱起来。   他跟时矜在一块住了几个月,自然知道他身量削薄,可这一上手,他才发现这何止是削薄,怀里的人简直轻的吓人。   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的呼吸打在脖颈,细弱的像只小奶猫。   郁辞沉默着收紧了手臂。   下楼的时候,他这动静把柜台的阿秋吓了一跳。   阿秋放下手里的画笔,从柜台绕出来,语气紧张:“怎么了?时先生这是?”   “发烧了。”郁辞言简意赅,目光在阿秋脸上飞快划过,最后落在坐在桌前的于尤身上:“会开车吗?”   于尤也有些吓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点了点头:“会,我拿驾照两年了。”   “啪——”   一把钥匙丢了过来。   于尤手忙脚乱的接住钥匙,跟在郁辞身后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时矜觉得自己很难受,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这状态十分熟悉,他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家发烧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眼皮子沉的像坠了千斤,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在这样的煎熬下不知熬了多久,久到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耳边迷迷糊糊似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听不清,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人的焦急。   时矜想睁开眼,但沉重的眼皮却让他的努力成了徒劳,在他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身子落入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穿过堵塞的鼻腔一路钻入脑海,在大脑勾勒出安心的信号。   无力的指尖穿过包裹住身子的薄被勾住了一截衣角。   青年蹙起的眉心微微松开,昏沉的意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郁辞刚抱着人走进车子后座,衣角就轻轻一沉。   他身子微顿,顺着下坠的衣角看到钻出被子扯着他的细白指尖,眼底的神色幽深不明。   于尤看着他顿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冷的吓人,他有点怕,但还是小心的开口询问:“那什么,哥,我要往哪开?”   郁辞收整好眼底的情绪:“往左边走,开到寨子最里面。” 第79章   寨子里的老寨医刚放下碗, 就被从雨幕中闯进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跳动的心口,认出来人:“是辞小子啊, 又回来看你陈阿妈了?”   没等郁辞回话, 他的视线就落到了郁辞怀里抱着的人身上,眉毛皱起:“哎哟,这是怎么了?”   “苗伯。”郁辞冲着他点了点头, 将怀里的人放到屋后的病床上:“麻烦您帮我看看,他发烧了。”   苗伯洗了手, 又抽了支温度计递给郁辞:“测一□□温,三分钟之后拿出来。”   郁辞把体温计塞好, 转过身去,一条毛巾就丢到了身上。   苗伯把另一条毛巾递给于尤:“擦擦水吧, 你看你两身上湿的,别待会三个都病倒了。”   于尤拿着毛巾,讷讷的道了声谢。   苗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目光看向郁辞, 眉毛皱了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也不知道分寸,雨这么大怎么伞也没撑?”   于尤用毛巾擦了擦脸, 小声说:“撑了的。”   就是他一直顾着怀里的人,伞全给怀里的人挡雨了, 自己倒是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不湿才怪。   郁辞没解释, 他沉着脸,目光盯着床上的人:“苗伯, 劳驾您给他看看。”   “辞小子别急。”苗伯看了眼床上的人, 手上动作利索的备着点滴:“总得等我老人家把药给备出来了才行。”   瞧这着急的样, 辞小子这得是栽了啊。   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转着圈。   几乎是时间一到, 郁辞的目光就迅速的看向苗伯:“可以了吗?”   苗伯没抬头,从放药的抽屉里找出注射针管:“可以了,拿出来吧。”   38.7°C。   高烧。   郁辞伸手探了探他的脸,温度果真比刚刚要高。   苗伯拿着药瓶和针管走了过来,看了眼温度计:“38.7°C?这烧的有点高啊。”   他一边将针管插进时矜的手背,一边问:“怎么发烧的?着凉了还是......?”   后面的话苗伯没有说出口,他看了眼郁辞:“我给他打的这是退烧针,如果不是着凉导致的发烧,就还要再加一针消炎。”   郁辞没听懂他的潜台词,他伸手把时矜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回答:“淋了雨,应该是着凉了。”   “这样啊。”苗伯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遗憾:“那你在这里守着他吧,我去楼上抓两幅草药,待会你带着回去,让他晚上洗澡的时候用来泡澡。”   “好。”   苗伯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于尤把擦了水的毛巾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目光看向郁辞,有些犹豫自己该怎么称呼:“那个......”   床边的人没有回头:“郁辞。”   于尤踌躇了两秒,迈着步子走到床边:“郁,郁辞哥,你要不要换个衣服啊?”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人身上停留两秒:“你这衣服湿的有点多,不换衣服的话可能会感冒。”   他说的其实已经保守了,这何止湿的有点多,这是全部湿了。   于尤觉得现在他要是上去拧一把,估计都能拧出一把水。   屋内的灯光明亮,这湿透的衣服便显得格外显眼。   郁辞沉吟片刻,点了头:“那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一会,我很快回来。”   于尤自然点头:“好。”   于尤原本以为郁辞开车回去再加上换个衣服,来回总得要个二十分钟。   可没等他屁股将身下的板凳坐热,男人就回来了。   于尤看着他身上那略微不太合身的衣服,猜想他应该是没回客栈,而是问苗伯借了衣服就匆匆回来了。   他搬着板凳向后退了两步,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顺便交代了一下郁辞离开时的动静:“刚刚他动了两下,像是要掀被子,我又给盖回去了。”   郁辞看了眼点滴的流速,伸手将速度调低。   这一瓶药水打完至少得一个小时,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的男生:“这还需要一会,你要不要先回去?”   “啊?”于尤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没事,我一块等吧,外面下着雨你们待会不好回去,我留下来正好帮你开车。”   既然他这样说了,郁辞自然不会拒绝。   “郁辞哥。”于尤开口:“你是这寨子里的人吗?”   “不是。”郁辞看了看时矜泛着红潮的脸,伸手碰了碰。   温度似乎降了些。   他放下心来。   “客栈的陈姨是我干妈,我每年会来这里看她。”   于尤恍然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还想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床边时兀然噤了声。   郁辞洗了条毛巾拧干,正在给床上的人擦拭脸颊。   床上的青年皱着眉似乎想避开毛巾,发软无力的手在抵在男人的掌心,手指胡乱的抓握两下,接着眉心舒展,就这样拽着男人的一根手指沉沉睡去。   于尤坐在郁辞的侧面,也就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是看见他好像愣了愣,旋即嘴角弧度略微上扬。   好像在笑?   他甩了甩脑袋,再看过去时,郁辞已经坐在了床边,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   可能是他看错了,于尤想。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没有看错。   他本以为郁辞会在青年睡熟之后就将手抽开,结果直到吊瓶里的液体没了大半,他还是保持着被拽住一根食指的别扭动作坐在床边,空闲的右手拿着手机轻点,时不时接两个电话。   哪怕他都已经这么忙碌了,却还是没有将被拽着的左手抽开。   于尤眨了眨眼,默默把自己塞进了椅子里。   怎么说呢?   他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   透明的药液匀速流动,点滴瓶很快就见了底。   时矜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他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清苦的草药香气在鼻端萦绕,混沌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   许是因为睡前那碗姜汤给他的印象太深,时矜的意识依旧停留在今早那碗泛着辛辣的姜糖水上。   他动了动唇。   于尤在他睁眼的时候就凑了过来,他弯下腰把耳朵凑近了些:“你说什么?糖?烫?汤?”   他绞尽脑汁的试图把几个字拼凑未果,只好有些尴尬的退了开来:“那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郁辞哥回去给你拿外套了,你要不等等跟他说。”   时矜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清醒了。   他目光动了动,落在上方即将见底的点滴瓶上,知道自己大概是被送到了寨子里的诊所。   于尤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点滴瓶,发现药液眼看着就要没了,于是连忙走到遮挡帘后:“苗伯,吊针要打完了。”   苗伯戴着副老花眼镜,正伏在桌上写着开药单。   听到动静,他走出外间,替时矜将插在手背的吊针拔出,用棉签按住:“来,自己按住,三分钟。”   时矜依言按住。   苗伯又趁机给他塞了根温度计:“夹住了,别掉下来了。”   于尤怕他无聊,拉着椅子坐近了些:“你好呀,我们今早见过,我叫于尤,是来这里旅游的。”   时矜夹着温度计又按着棉签,动作不太方便,只能点了点头:“你好,时矜。”   “我来之前还查了天气预报,看到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不会下雨才来的,结果这雨下的这么大,也不知道这还能玩些啥。”于尤说着就叹了口气:“来之前我还想着说不定能去凸苗泉那看看,不过看现在这天气,应该是去不成了。”   时矜来之前查的景点并没有提到这个,他顿了顿,问:“凸苗泉?”   “对,凸苗泉。”   于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说的,具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清楚。”   “青柳村依靠的后山地势险峻,加上几十年前这里是我们和隔壁X国都在争抢的地域,大大小小发生了十几次战争,死的人不计其数,”   “听说当时血流了满山,把山上的泥土都给泡红了,而且寨子里常年下雨,林子里迷障很多,进了山的人一般都很难再走出来,久而久之,就有消息流传说是青柳村的后山有灵异鬼怪出没,青柳村也就是这样出了名,来游玩的游客大多也是奔着这个传言来的。”   时矜垂下眼皮,眼底若有所思。   这个传闻他倒是在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不过当时很快就上了车,后面的内容他也就没继续看。   “至于凸苗泉......”于尤缩了缩身子:“听说这是当年战后收敛阵亡的士兵的埋骨地,不知怎么地后来就汇聚成了泉眼,   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就在我来之前,还听说有人上山的时候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游荡的亡魂呢。”   “嘿,你这小子在这瞎说什么呢?”   苗伯拿着包好的药包走了出来,没好气的唾了一口:“没事别瞎听这些谣言,后山确实是险峻了些,但说什么鬼魂鬼怪的那全是无稽之谈。”   “要是这后山真有什么害人的鬼怪,我们这青柳村还能留到现在?”   于尤摸了摸脑袋,嘿嘿讪笑两声。   苗伯没跟他计较,他走到时矜面前,确定针口止住了血:“行了,把温度计拿出来看看。”   时矜抿了抿唇,取出温度计。   “嗯。”苗伯举着温度计看了眼:“退烧了,回去注意保暖,别淋雨。”   郁辞走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将门带上,免得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好,我会盯着他的。”   时矜看着他不动。   郁辞挑了挑眉,习惯性的开口调侃:“怎么?是不是发现你亲爱的室友此刻帅的在发光?”   以他对他这个室友的了解,他一定不会顺着他的调侃接话。   果不其然——   “不是。”   时矜微微顿了两秒,细白的眼皮敛着:“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郁辞将带来的外套披到时矜身上,闻言他抬了头:“什么?”   “姜汤。”   姜汤?   郁辞扬了扬眉:“姜汤怎么了?”   手指无意识的在被角蹭了蹭,时矜垂下眼睫。   “姜汤......白喝了。”   明明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声音也是浅淡的,但在场的人却都莫名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委屈?   作者有话说:   时崽:委屈。 第80章   “辞小子来了?”   苗伯掀开帘子从后面的隔间走了出来, 见到郁辞,他又转身回去拿了两个药包出来:“拿着, 这是配好的草药, 驱寒的。”   “红绳包着的那包泡水里,另一包拿开水冲开之后用来搓身子。”   时矜点头,伸手要去接拿药包:“好的。”   “记得要用力搓, 把身上的寒气都给搓了。”苗伯叮嘱两句,却没把药包给他, 而是转手递给了床边的郁辞:“你自己不方便搓背,回去让辞小子帮你。”   让郁辞帮他?   时矜耳根有些发烫, 他抿了抿唇:“不用了,我自己......”   苗伯没理他, 他用手推了推掉到鼻梁上的老花镜,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外面雨太大了,你们先别回去, 免得又受了凉。”   说完这话, 他没管屋里几人, 径直上楼去了。   于尤乐得自在。   他夸张的松了口气:“刚刚吓死我了。”   郁辞给时矜倒了杯热水,闻言他挑了挑眉, 目光扫了眼于尤:“什么吓死?”   “我刚刚说寨子的坏话被苗伯听见了。”他缩了缩脖子:“其实也不算坏话,就是我之前听到的传言。”   “传言?”   见郁辞似乎感兴趣, 于尤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凸苗泉?”郁辞重复了一声。   “对。”于尤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郁辞哥, 你不是对这里挺熟悉的吗, 有听说过凸苗泉那边的什么传闻吗?”   “没有。”   他顿了顿:“我回来的次数不多, 对寨子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寨子里, 其余的不太清楚。”   于尤有些遗憾:“这样啊......”   “对了。”他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一边沉默的喝着水的时矜:“时矜哥,你是来这里旅游的是吗?”   时矜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停,猜出了于尤的想法:“是。”   于尤眼睛亮亮的:“那等雨停了,咱们一块去后山看看行吗?”   时矜正有此意。   但他还没开口,就先被郁辞打断了:“等雨停了再说吧。”   他说完又转头去看时矜,往日张扬的眉眼莫名的有些沉:“把衣服穿好,你刚退烧,身子还很弱。”   时矜默默的把身上的外套往上拢了拢。   屋内的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于尤盯着房间的墙壁,有些无聊的一节一节数着竹子的竹节。   在他数到第一百六十八个节的时候,窗外下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大雨总算是减了雨势。   瓢泼的大雨变成了绵绵的细雨,虽然还是没停,却比最开始来的时候要小多了。   可以回去了。   跟他的念头一齐响起的是一道清淡微凉的声音。   “回去吧。”   时矜垂下眼睫,避开郁辞看来的视线:“雨势小了,趁着现在回去刚好。”   ——   郁辞去开车了。   房檐下,时矜披着被子,眼底难得的染上了些许茫然。   他的身侧是努力忍着笑意的于尤:“时矜哥,你忍忍,郁辞哥这也是怕你着凉了,你就先披着一会,待会上车就可以摘下来了。”   时矜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他沉默了两秒,有些无奈:“你可以笑出来。”   既然当事人都说可以笑了,于尤自然也不客气:“噗呲,哈哈哈太好笑了。”   等他笑够了停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被笑的发红。   于尤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感觉自己笑的腮帮子都笑的僵硬了:“时矜哥,你说郁辞哥是咋想的哈哈哈。”   时矜在一旁拢着被子面无表情。   他怎么知道。   粗线条的于尤没有发现他的窘迫,还在笑着开玩笑:“莫非郁辞哥把你当成了蚕宝宝?要一层一层裹起来才能保护住?”   裹了外套还不够,还要把被子一块裹上,生怕时矜哥被冻着了,这架势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估计得以为这是冬天吧。   “哈哈哈这简直太好笑了,待会我一定要采访一下郁辞哥的内心想法。”   于尤越想越忍不住:“这是什么人间直男,时矜哥,你是怎么找到个这么奇葩的对象的?”   时矜垂着的眼睫微停,他抬起头,眼底情绪莫名有些茫然:“对象?”   “对啊,你们不是情侣吗?虽然早上的时候你们似乎在冷战,但是你们之间的气氛骗不了我。”   于尤一脸坦然:“你生病的时候郁辞哥可着急了,为了不让你淋到雨自己的衣服都全部湿了,而且......”   他看了眼时矜,神神秘秘的:“你刚刚打针的时候是不是装睡然后故意拉郁辞哥的手的?”   时矜顿住。   他什么时候拉郁辞的手了。   于尤把他垂眸思考的反应当成了默认。   他走近了两步,一副两人正在共享秘密的样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郁辞哥说的,而且刚刚你拉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还偷笑了,之后还......”   “上车。”   带着冷气的话语打断了于尤后面要出口的话,他挠挠头,高大的吉普已经停到了面前,车窗打开,露出一张出色的俊脸。   于尤莫名的有些心虚,他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默默爬上了车。   时矜伸手要拉开后座的门。   郁辞扫了他一眼:“你坐前面。”   蜷着被角的指尖微顿,时矜抿了抿唇,转为伸手去拉副驾驶的门。   郁辞看着他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像是不经意般的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时矜抿了抿唇:“没......”   “没什么,就是聊了两句晚上该吃啥。”于尤先一步的开口打断了时矜的话,说完还对着车里后视镜中时矜的目光眨了眨眼,一副我一定保密的模样。   时矜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停。   他该提醒于尤,这后视镜郁辞也能看见吗?   算了,应该也没影响。   时矜迟疑两秒,最后选择闭了嘴。   于是他就发现郁辞的脸似乎更臭了。   于尤粗神经的没发现异常,还在车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听来的各种传闻。   郁辞板着脸开车不回应他,时矜只好偶尔附和两句,可他发现他每回应一次郁辞的脸就更臭一分,车里的低气压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在又一个话题结束,于尤总算是察觉到了异常。   他茫然的摸了摸手上起的鸡皮疙瘩:“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时矜沉默了。   回到客栈,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   郁辞在客栈门口把人放下:“你们先回去,我去放车。”   于尤点点头,率先跳下车。   郁辞的目光落到时矜身上:“楼上我让阿秋帮你熬了粥,你中午没吃饭,先把粥喝了再吃药。”   时矜点头。   看着真乖。   郁辞僵硬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他伸手替时矜拢了拢被角,提醒他:“被子先别摘。”   一冷一热的容易受凉,他身体弱,怕是受不住。   郁辞觉得自己难得这么体贴,可不曾想他这话刚一出口,就看到刚刚还垂着眼一脸乖巧的青年就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砰——”   车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   郁辞:......   不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   时矜到底还是没有把被子取下来。   他躲着厨房的阿秋,先上三楼把被子放下,临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又转回去拿多了一件外套。   身上的外套是郁辞的,晚点还是洗了还给他吧。   阿秋在楼下的厨房忙碌着。   时矜走下楼,她正好看见了,眼睛亮了亮:“时先生,你回来了?感觉还好吗?”   阿秋的善意来的温暖,时矜唇角微微弯了弯:“挺好的,让你担心了。”   “我这不算什么。”阿秋回头搅了搅锅里的粥,笑:“你是没看见郁辞哥那个样子,急的脸都白了。”   锅里的粥咕嘟嘟的冒着小泡,阿秋把火关掉,找了个碗:“这粥也是郁辞哥叫我帮你熬的,现在时间正好,来喝点吧?”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郁辞哥上楼的时候帮你拿了两床被子上去,你看到了吗?”   时矜刚刚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确实在床脚看到了两床被子。   他点了点头:“看见了。”   “那个被子是用来给你垫的。”阿秋把碗放到桌上,笑着看了看时矜:“我们睡习惯了这种竹床,没考虑到客人会不习惯,还好郁辞哥发现了。”   香浓的粥水米香四溢,滚烫的白烟在碗上上浮。   阿秋在桌旁坐下,提醒时矜:“你可以先晾会,刚熬出来有点烫。”   时矜点了点头。   他搅了搅碗里的白粥,迟疑两秒,最后还是开了口:“郁辞他......每年都会来这里吗?”   “差不多吧?”阿秋歪了歪头,掰着手指数了数:“从六年前我奶奶退休开始,除了有一年青柳村封村,郁辞哥每年都来了。”   “不过他也不止是来看我奶奶的啦,郁辞哥资助了寨子里的几个孩子读书,每年来寨子的时候都会去看看他,今天早上他好像才去。”   资助孩子?   时矜略微有些意外。   他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到坐在对面的阿秋站了起来:“郁辞哥。”   时矜抿了抿唇,转头。   郁辞的视线跟他对上:“粥喝了?”   “还没呢。”回话的是阿秋:“刚出锅太烫了,我就让时先生先晾凉。”   “嗯。”郁辞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时矜的前额:“烧应该是彻底退了。”   “待会喝完粥记得把药吃了,还有那个泡澡的药包,”他顿了顿:“我房间有浴缸,你晚上直接过来吧。” 第81章   郁辞说话的时候非常坦然且平静。   毕竟客栈里只有他和陈姨的房间有浴缸, 时矜要药浴,当然只能来他房间。   大家都是男人, 借个浴缸泡个澡有什么关系?   然而郁辞的坦然只维持了半个下午。   当傍晚时矜拿着衣服和药包站在他门口, 眸色清浅的说打扰了的时候,郁辞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为别的,就为浴室里那撩拨的水声。   郁辞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耳朵这么灵, 以至于他能根据那撩起的水声分辨出时矜的动作。   “呲——”   这是清浅的破水声。   “哗——”   这是手掌轻轻撩水的声音。   “哒——”   这是水流从手心落下,砸回浴缸里的声音。   郁辞觉得自己应该是穿多了衣服,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浑身发热。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浇熄了他身体的燥热, 但这燥热很快就卷土重来。   于是他索性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屋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温度不高,清凉的冷风从窗户乍一吹进室内,能冻得人抖一个哆嗦。   但是郁辞很满意, 因为他总算不热了。   但很快他又皱了眉, 因为这身体确实是不热了, 就是这心不知怎么的还是火燎火燎的,跳个没完没了。   就在他心烦气躁的想着要不下楼走走的时候, 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了。   身体的动作快过大脑,郁辞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他室友病才刚好, 可不能再吹风。   做完这一切, 郁辞才反应过来,他转过身:“你泡完了?”   时矜换了件浴袍, 黑色的长款睡袍更衬得他身姿如玉, 清隽矜贵。   听到问话, 他点点头:“泡完了。”   就像要附和他的话似的, 轻轻浅浅的药草香也随着那清浅的语气飘到了郁辞鼻端。   郁辞的耳根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烫。   他摸了摸鼻端,视线飘忽:“那,那就好。”   这话说完,屋内就又陷入了安静。   时矜顿了顿,主动开口:“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浴缸。”   郁辞还有些恍惚:“......嗯,好。”   于是时矜就走了。   临出门前,他侧目看了眼站在房间中央发呆的郁辞。   身形高大的男人五官锐利,眉眼桀骜,一张张扬的俊脸出色的一塌糊涂,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张脸都红了。   ......或许是有点热吧?   时矜转身,顺手把门带上了。   回到房间,时矜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脏衣篓里。   这山里天天下雨,洗了衣服也干不了。   也幸好他衣服带得多。   窗外的雨还在下,不过倒是比下午要小的多了。   今晚或者明天也许就能停雨了。   时矜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走向床边,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床似乎被人重新铺过了。   昨晚他的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床垫和一张被子,可现在......   时矜目光下落,眼底浮现些许意外。   竹制的竹床上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最下层的床垫也被换成了厚重些的款式,一看就很柔软。   昨晚他盖的被子今天被包着带去了诊所,一路上淋了不少雨,时矜下楼前就将被子放到了浴室,打算等晚些时候将它晾了,再找阿秀要一床新的。   不过现在倒是不用了,因为床上又多了一张崭新的被子,白底蓝花,清新自然。   或许是阿秀在他去泡药浴的时候上来帮他换的?   时矜没有想太多,因为发烧而酸软的身子催促着他赶快上床。   柔软的床铺无声的酝酿着睡意,时矜阖了眼,昏沉的意识迷迷沉沉。   也许是今天那碗姜汤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时矜做了个梦。   梦里他正在泡温泉,温热的泉水洗刷着浑身的疲惫,身子酸软的不可思议。   但很快这画面就变了。   他变小了,被一只大手从温泉里拎了出来。   突然的温度变化让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他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嗯?感冒了?”   时矜刚想摇头,那捏着他的大掌就把他拎到了一口池子。   这池子冒着澄黄的色泽,上面飘着几率白烟,显然也是一口温泉。   但时矜几乎是立刻就闻出来了——这是一口姜汤!   浓郁的姜味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那只大手拎着衣领放进了姜汤,头顶也适时的传来了刚刚那道声音:“嗯,果然还是太弱了,要泡泡姜汤补一补。”   然后时矜就被吓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对上了头顶漆黑色的天花板。   窗外的天色还是暗的。   时矜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   喉间有些干渴,刚刚做的梦的也让他没了睡意。   时矜索性换了衣服下楼。   楼下没人,阿秋也熄了灯回房休息去了。   时矜在厨房找到了热水壶,在等待热水烧开的过程中,他这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被云层遮盖的月亮也冒出了头,将清亮的月光洒向古朴的青石板路。   “谁在厨房?”   时矜端着烧好的热水走出厨房:“是我。”   于尤偷偷摸摸的身子一下就直了起来:“时矜哥,你也没睡啊?”   “睡了,刚醒。”时矜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于尤身上,带着淡淡的疑惑:“你这是......”   于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看到外面停雨了,想着趁雨停出去走走,好歹也是来旅游的,怎么能一直呆在客栈呢。”   时矜面色浅淡的戳穿了他的目的:“你是想去凸苗泉吧。”   青柳村的景点除了寨子里的人文风光之外,其他的景点基本都在后山,为了防止人走错迷失,只有白日景点才会开放。   现在这个时间点出去,景点不开放,寨子里的人也大多都睡了,除了白日曾提及的凸苗泉,于尤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见自己的真正目的被戳穿了,于尤也不尴尬,他嘿嘿笑了两声:“时矜哥果然聪明,我就是出去找找,看看那个凸苗泉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要是让阿秋知道了她一定会拦住我,我下午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一直阻止我,我这才偷偷趁着晚上出来的。”说着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时矜:“时矜哥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我就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时矜抿了口水:“不行。”   于尤有些急:“我真的很快回来,我就是好奇去看看。”   时矜放下水杯,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剔透:“我跟你一块去。”   ——   于尤其实对凸苗泉的具体方位也不清楚。   他只是从长辈们的对话中依稀听闻凸苗泉是位于青柳村的西南方。   从东方风水学来说,这个方位所代表的时期,是表鬼门由阴转换为阳的大节,同时,后鬼门也由阳转变为阴的大节,所代表的是阴阳交替的关键时期。   考虑到时矜或许不太理解,于尤努力回忆着自己在网上查来的半吊子水:“一般西南方位的吉凶以方形地块为吉,因为西南属坤,也可以说是地的依据,但如果没有方形地块,那就按照地形的高地来看,低为良,高为凶。”   时矜的确是对风水不太了解,但听到于尤说的西南方,他倒是想起今天早上从三楼窗户看到的那条小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窗户对着的位置正好是西南方向。   他抿了抿唇,看着前方举着个指南针原地打转的于尤:“我早上看到了一条小路,或许可以从那里上山。”   这条小路从楼上看尚且显得十分隐蔽,站在平面看就更隐蔽了。   时矜凭着记忆带着于尤钻进了一条巷子,在巷子里左绕右绕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座荒废的吊脚楼后停下了脚步。   于尤探头探脑的看了眼那座荒废的吊脚楼,语气有点虚:“这怎么还有座废弃的吊脚楼,看着怪瘆人的。”   “藏在荒废房屋后的隐蔽小路,这怎么这么像恐怖片的场景。”说着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该不会凸苗泉真的是鬼魂聚集的地方吧?”   “不会。”时矜在靠山的围栏前仔细观察:“建国以后不能成精。”   看着时矜淡着张脸说出这么好笑的话,于尤有些忍俊不禁:“时矜哥,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时矜伸手捻住了一片叶子,闻言他侧过头,浅淡的眸子里浮上了些许疑惑:“什么玩笑 ?”   “呃......”于尤噎了一下。   但很快,时矜掀开了围栏前的一片杂草,露出了围栏上的一个大洞:“找到了。”   于尤眼前一亮,刚刚的害怕瞬间被他抛到脑后:“来了来了,咱们冲!”   在沿着开辟出来的小路上山的时候,时矜其实有思考这条小路会通往什么地方。   他来青柳村,是因为陈沅的暗示。   在此之前,他因为陈沅的暗示去了秋鹿山,发现了秋鹿庵的龌蹉事宜。   那么同样是被陈沅暗示过的青柳村,会如同表面那般简单吗?   时矜觉得不会。   但早晨出去时他并没有在寨子里发现什么异常,唯一异常些的,就只有于尤所说的那个夜班会有鬼魂出没的凸苗泉。   那么鬼魂真的会是鬼魂吗?   不见得。   时矜隐隐有种预感,或许青柳村的异常,会与秋鹿山上的龌蹉有所联系。   而且……凸苗泉所在的后山,正好与X国接壤。   在纷杂的思绪中,前方的于尤停下了脚步:“时矜哥,你过来看。”   时矜敛下眉眼,走上前去。   小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侧是不知名的植物,长得很高,以时矜的身高来作对比,这些植物至少有两米以上。   因为害怕这些茂密的植物里或许会有蛇啊老鼠之类的玩意突然冒出来,于尤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视线也不断的在两边的植物中看,因此,他在发现异常之后就立刻停下了脚步。   等身后的时矜也走了上来,于尤指了指右侧某块位置,声音有些抖:“时矜哥,你看那边那个冒着光的东西是什么?”   漆黑的植物丛里,一块硬币大小的东西正闪着点点银光。   作者有话说:   …… 第82章   漆黑的夜色, 幽深的山林,茂密的植物丛中闪烁着银光的不明物体。   于尤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时矜哥, 我们该不会是碰到鬼火了吧?”   时矜凝着眉盯着那处瞧了瞧,在于尤压低的惊呼声中上前,伸手将那冒着银光的东西捡了起来。   说来也怪, 刚刚还闪着光的东西一到时矜手上,光就没了。   于尤“咦”了一声, 走上前去:“这是什么?”   躺在时矜手心的是一枚纽扣模样的玩意,银质, 形状方方正正,边缘又做了圆角处理, 上面雕了繁密的花纹,中间有两个圆形的小孔。   于尤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像枚扣子:“这东西怎么像个纽扣?”   “确实是纽扣。”时矜合拢掌心:“是寨子里的人穿的衣服上的。”   他昨天夜里曾在阿秋穿的衣服上看到过,不过只是匆匆一瞥, 印象不深。   “纽扣啊。”于尤瞬间失了兴趣:“那可能就是寨子里的人走小路上山的时候掉的吧, 没意思。”   “不过它刚刚怎么会发光?”   时矜将纽扣放进口袋, 言简意赅:“银制品在特定的角度会反射月光。”   于尤懂了,于是他更加没兴趣了, 他挠了挠头,继续往前走:“那咱们再往前走走看吧。”   他满腹期待的想着小路尽头或许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等着他们发现, 然而事实却是——小路到头了。   准确来说, 是小路闭合了。   其实在中途他们就有发现,随着越走越深入, 小路两侧的植物也越长越密, 原本在入口处有一个半人宽的路走到中途就只剩下一人宽, 再后来就得擦着植物走, 再到现在,这路已经小到不能再走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走,只要拨开植物丛倒也还是可以走的,只是这深山乱草的,夜里光线又差,除了于尤准备了些探险需要的火机麻绳手电筒之类的,他们就没带其他什么东西了。   若是在这山里迷失了方向,那可就得不偿失。   综合考虑之下,于尤咬咬牙:“时矜哥,我们掉头吧,明天白天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可以上山的路。”   实在不行明天直接从景点那儿上山,就是可能得绕个几圈找找路罢了。   时矜垂着眼皮没动。   于尤小声提醒他:“时矜哥?”   时矜敛下脸上的表情,淡淡道:“走吧。”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于尤出门前兴致勃勃,回来时却只剩下哈欠连天。   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跟时矜道了晚安之后就上了楼。   许是因为白天睡的太多了,时矜没有困意。   他索性走到了客厅旁边的小外廊上,面色沉静的看着廊外的夜色。   在无知无觉的沉思中,远处的天际浮上了一抹亮色。   山里的白天来的要比城市里更早一些,清晨五点二十分,远处的山际开始有澄黄色的光纱升起,像是漆黑的深幕裂开了一个口袋,露出内里暖黄色的光晕。   时矜站在外廊上,看着光晕上升,将天际染出玫红和亮黄的色彩。   顶着暖色小帽子的太阳羞涩的从山头冒出了半个脑袋,慢慢的,又踩着天际亮起的光线探出个全部的身子。   太阳生,万物苏醒。   阿秋一如既往的起得早,早晨的气温有些凉,她刚套上外套,就看到外廊上站了个人。   阿秋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反应过来:“时矜哥,你起这么早啊?”   时矜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唇,走进客厅:“早。”   “早。”阿秋笑了笑,又钻进了厨房:“早餐吃玉米粥和烙饼怎么样?”   “好。”   阿秋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时矜就在一旁帮她剥玉米,只是没剥几颗,就被阿秋推着出了厨房:“哎呀你去坐着,我自己来,你是病人得休息。”   时矜被她按在了椅子上,有些无奈:“我已经好了。”   “感冒哪里有这么快好。”阿秋利落的往盆里加着面粉:“你好好坐着,不然待会郁辞哥下来看到我使唤你,肯定要跟我急。”   时矜抿了抿唇:“不会的。”   “肯定会!”阿秋试了试面团的稀稠,又往里面加了点水:“我还没见过郁辞哥这么关心一个人呢,还怕你房间的垫子不够厚,特意找我拿了被子给你。”   说到这个,时矜想起了自己房间被铺好的床铺。   他开口:“谢谢你帮我铺的床。”   “铺床?”阿秋有些诧异的回过了头:“什么铺床?”   “就是我房间铺好的床铺,加了两床被子和床垫......”   阿秋眨了眨眼,眼底带上了调侃的笑意:“那可不是我,我可没进你房间。”   时矜微顿。   那......是郁辞帮他铺的吗?   这回的面团合适了,阿秋满意的盖上盖子,拿了玉米坐在时矜面前,一边剥一边聊:“想不到郁辞哥还会有这么细心的一天,还会主动帮人铺床了。”   “我听我奶奶说,郁辞哥从小就粗枝大叶的,穿衣服也是,不图好不好看,好穿就行。”   时矜想起了郁辞各种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和老头背心,眼底浮现些笑意:“的确。”   “所以啊。”阿秋笑眯眯的看着时矜:“他这么一个粗线条的人,居然能想到你睡觉的床铺舒不舒服,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啊呜——”   突来的哈欠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于尤打着哈欠下了楼:“早上好啊。”   阿秋转过头,笑着回应他:“早上好。”   于尤困呼呼的坐在了时矜对面,一脸的提不起劲:“早上吃什么啊。”   “玉米粥和烙饼。”阿秋回答完,有些好奇的看着于尤:“你看着还是很困,怎么不继续睡呢?”   “别提了。”于尤锤了锤酸痛的肩膀:“阿秋姐,你们这床也太硬了点,睡的我腰酸背痛的。”   说着他又看了眼时矜,有些纳闷:“我寻思时矜哥你身子应该比我弱吧,怎么你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腰不疼吗?”   阿秋偷笑。   两张棉被加一张床垫,会疼才怪。   果然,时矜只微微停顿两秒,就摇了摇头:“不疼。”   于尤整个人都丧了:“阿秋姐,怎么你们不准备厚一点的床垫啊。”   阿秋认真解释:“山里多雨,太厚的床垫不好晒,容易吸潮,所以只能用薄的床垫,这样有太阳的时候可以晒晒,不会发霉。”   时矜睫毛微垂,若有所思。   只能用薄的床垫吗?   阿秋看到了他的表情:“你那个是郁辞哥的床垫,他每年来这之前都会买了床垫提前寄过来。”   于尤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什么床垫,我也要听!”   时矜抿了抿唇,给他倒了杯水:“喝水。”   于尤确实也渴了,他接过杯子,乐呵呵的道了谢:“谢谢啦。”   玉米粥已经熬上了,烙饼的面团也准备好了。   阿秋洗了手坐到桌前,打算等玉米粥熬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把饼给烙上。   忙活了一会出了点汗,她脱掉外套,露出内里穿着的衣服。   时矜的目光落在阿秋的身上,突然想起了口袋里的那枚纽扣。   他将那枚纽扣取出:“阿秋,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枚纽扣吗?”   “哎?”阿秋眼底有些惊讶,她拿起纽扣,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时矜:“这纽扣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时矜抿了抿唇,撒了个谎:“昨天早上在路上捡到的。”   顿了顿,他又问:“这枚纽扣有什么问题吗?”   于尤捧着杯子在一边围观。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他应该要保持沉默。   “那倒没有。”阿秋摇了摇头:“这纽扣是我们民族衣服特有的装饰品,你们看,就是我身上这个。”   说着阿秋就扯着自己的衣摆站了起来:“胸前这排叫做素扣,一般是雕些简单的花草,每一枚素扣的花样都不一样,就是用来装饰的。”   她抬起手,又给时矜展示袖口的位置:“袖口这里的叫做繁扣,是用来识别衣服的,我们寨子里人不多,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每个人都有代表的花样。”   “有时候天气晴了,大家会一起在广场上晒衣服,为了方便识别自己的衣服,繁扣上会雕上各自的代表花样,这样就不会拿错了别人的衣服。”   于尤目光瞬间亮起:“那你知道这枚繁扣是谁的吗?”   “如果是别的花样我可能不知道,但是这枚我确实恰好知道。”阿秋皱了皱眉,眼底有些疑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阿秋说着又看了眼那枚繁扣:“这上面雕的是一枚鸡蛋,寨子里只有阿诺那小子用的是这个花样。”   “鸡蛋?”于尤探着脑袋看了看那枚繁扣上的图样,确实看到了一个椭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阿诺性格很沉稳,如果是其他孩子弄掉了繁扣我倒是理解,阿诺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时矜眸光微动:“可能是繁扣恰好松了,没注意的情况下掉了。”   阿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算了,不说这个了,待会我把这繁扣给阿诺送回去。”   “我送吧。”时矜开口:“正好我想去寨子里走走。”   阿秋想了想,点头:“也行,那你待会跟郁辞哥说一下,让他带你去。”   “跟我说什么?”   桌前三人循声看去。   郁辞正从楼梯上走下,见目光落到身上,他勾了勾唇:“在看什么?”   阿秋率先笑开:“在看帅哥。”   于尤不甘示弱:“在看猛男。”   郁辞挑了挑眉,他偏了头,含笑的眸子对上时矜的:“时哥哥,你呢?”   时矜沉默。   半晌,他抿了抿唇:“在看姜汤。”   拜昨天那个诡异的梦所赐,他现在一看到郁辞就想起了昨晚那一盆泡着他的“姜汤温泉。”   郁辞扬了眉:“姜汤?”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的笑意也逐渐加深:“看来时哥哥对我的姜汤很满意。”   时矜顿了顿,转移话题:“粥是不是要好了?”   阿秋起身:“我去看看。”   郁辞坐到了时矜身侧,目光在他冷白色的侧脸上微微停顿,很快又移了开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于尤见时矜似乎没打算开口,于是说:“阿秋姐刚刚说让我们找你,让你带我们去找阿诺。”   “阿诺?”郁辞敲着桌板的指尖微停:“你们找他有事?”   “我们捡到了他的繁扣。”这次开口的是时矜,他垂着眼皮,把那枚精巧的纽扣放到桌上:“也顺便在寨子里逛逛。”   郁辞扬眉:“行。” 第83章   简单的吃过早饭, 三人就打算出发。   临出门前,于尤提出要上来拿个相机, 见众人看他, 嘿嘿一笑,解释道:“我大学也学了点业余的摄影,顺便带上, 待会看看能不能拍点什么。”   郁辞挑眉,默许了。   阿诺是孤儿, 跟着寨子里的其他孩子住在一座吊脚楼里。   寨子里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都住在这,方便大人们集中管理。   这座吊脚楼位于寨子的尾端, 就在昨天去的寨医的隔壁。   门只开了一小半,厅堂里窗户也没打开。   郁辞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 踩着楼梯上了楼。   二楼的客厅里坐了几个孩子,正人手一本练习册做的认真。   郁辞勾了勾唇,朝着坐在边角的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走去:“阿诺。”   阿诺从桌上抬起头来, 看见他, 小大人似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郁辞哥哥, 你来啦。”   坐在阿诺旁边的几个孩子也抬起了头,叽叽喳喳的叫着人:“郁辞哥哥, 你来看看我的作业。”   “不,先看我的, 我快写完了。”   “我已经写完了, 先看我的。”   刚刚还安静的客厅此刻闹成了一片。   郁辞揉了揉眉心,板着脸:“安静, 先做作业。”   于是几个孩子都乖乖的低下头做作业去了。   郁辞走到阿诺身侧, 微微弯下腰看他手中的画册:“这次在画什么?”   阿诺有些羞涩的把手里的画本往后藏了藏:“随便画画, 画的不好。”   于尤有些好奇的凑了个头过去, 目光触及画册,嘴角微微一抽。   这何止画的不好,这画画的水平跟他那六岁的侄子没差多少,一水儿的火柴人。   郁辞问了几句就走到了另一侧。   那边的孩子年纪小些,看到郁辞过来,高兴的拉着他问东问西。   时矜走到了阿诺身侧,浅淡的目光的落到了他的画册上。   阿诺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   他不喜欢别人看着他画画,但是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是郁辞哥哥带来的......   阿诺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继续动笔。   最开始的确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但是画着画着,他就沉浸在了画画的世界。   等他画完几个手牵手的小人时,阿诺才发现刚刚的大哥哥坐在了他旁边。   他有些脸红,原本还想再画一个小人的手也停住了。   “试试先定个框架。”时矜伸手,指尖点了点画册上的空白面:“先把点线面的位置确定好。”   阿诺很聪明,几乎是立刻就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他按照时矜的说法定好下笔的位置,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他:“然后呢。”   时矜顿了顿。   画人在素描里属于稍微后些的课程,但是......   “定结构。”时矜抿唇:“画人首先需要把人体的框架结构确定下来,但是这些需要你打好基础才能学。”   阿诺有些焉巴巴的低下了头,不过很快他又抬起脑袋,眼神亮晶晶的:“大哥哥,你很会画画吗?”   时矜摇头:“只会一点点。”   时间是学设计的,设计与绘画不分家,但时间空间感不算太好,最初学画画的时候常常被立体面搞的头大,缠着他跟她一块练习。   于是他的素描基本上是跟着时间一块练起来的。   因此确实也只称得上一点点。   但在阿诺眼里会一点点就很厉害了。   他的眼神亮亮的,刚刚竭力保持沉稳的小少年扣了扣手指,声音小小的:“你能教我画画吗?”   像是怕时矜拒绝,他连忙补充:“就画一副就行了,明天是白老师的生日,我想画一副画送给她。”   “当然。”   阿诺于是很开心的从书包里的练习册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是拍立得拍的,被小心翼翼的保存在书本里。   阿诺有些含羞的将那张小小的照片递给时矜:“这是之前一个来旅游的大姐姐帮我们拍的,是我们跟老师的合照。”   照片的中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梳着整齐的高马尾,身上挎了个米白色的背包,她半蹲着身子,张开手环抱着两侧的孩子,对着镜头笑的明媚。   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时矜大概看了眼,很快确定了要下手的位置。   画Q版的小人正好。   时矜拿起笔,耐心的教着阿诺该怎么画框架和轮廓。   很快他就发现,阿诺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不低,他之前只是没人教,但他对知识的摄取很能力很强,时矜只教了两次,他基本就能自己动手画的有模有样的了。   时矜眼底神色安静,唇角微微弯起。   他正要放下画笔,就听到耳侧传来了一声轻巧的快门声。   “咔擦——”   时矜侧头,就对上了于尤黑洞洞的摄像头。   “咔擦——”   又是一张。   于尤取下相机,满意的看着拍出来的画面:“时矜哥,你太上镜了,你要看看照片吗?”   时矜对照片兴趣不大,他摇了摇头,轻声拒绝:“不了。”   于尤有些可惜,但他很快眼珠子一转,找到了另一侧的郁辞:“郁辞哥,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郁辞从缠着他的孩子堆里抬起头:“什么照片。”   于尤骄傲的一挺胸膛:“时矜哥的照片!”   郁辞眉梢一挑:“看看。”   他给叽叽喳喳的孩子布置了几道题目,看着他们安静的埋头算题,起身走到于尤身侧。   于尤把相机递给他,默默的退开两步。   郁辞身高腿长的,往他身边一站,硬是衬得他像个小矮人。   他还是退开两步吧。   郁辞接过相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这张照片拍的是一只执着画笔的手。   于尤的角度找的很好,画面的背景是竹楼那扇半开的窗户。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勾缠着潮气上涌,窗框上的蜿蜒着斑驳的水痕,   透过被竹块分格的窗框向外看,是低矮的天空,因着下雨而乌云密布,勾勒出带着浅灰色调的蓝。   在背景带着靡颓的色调阴沉下,画面正中央的那只手便显得格外的白。   细腻,冷白,骨节分明。   郁辞的目光停留的有些久。   于尤挠了挠下巴,催促他:“还有下一张呢。”   下一张依旧是同一个位置,不同的是这张拍的是人而非手。   还是那个窗框的背景。   画面的正中,是微微侧目的黑衣青年。   窗外勾缠着细棉的雨丝,窗框上缀着零散的水珠。   在这朦胧的细雨中,青年冷色的肌肤,鸦黑色的碎发,还有那颜色浅淡的唇瓣,都像是被身后的烟雨笼上了一层薄雾。   而最吸引人的,是青年那色泽浅淡的琥珀色眼瞳。   隔着生冷的相机屏幕,裹挟着缠绵的疏离,直直的映入眼底。   ......也映入心底。   郁辞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耳侧是于尤自得的声音:“怎么样,我拍的不错吧。”   郁辞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还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照片给我一份。”   “没问题。”于尤梆梆拍了下胸膛,一脸高兴:“回去就给你传。”   郁辞回到桌前。   窗外的潮气似乎勾缠着飘了进来,带着粘腻的雾气缠绕着裹上了他的手掌。   手心被潮气沾染了湿意,湿漉漉的一片,就像他的心跳,纷杂的毫无规律。   “郁辞哥哥,这道题怎么做啊?”   郁辞沉下思绪,侧目去看:“哪里?”   而作为拍摄对象的时矜正在看阿诺给他的画册。   阿诺确实是有天分的,在经过短暂的学习之后,他画出来的Q版小人已经具备基本的框架形态,憨态可掬。   时矜夸了他一句:“不错。”   阿诺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他抱着自己的画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时哥哥。”   说完他就又抱着画册开始画画了。   时矜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寨子里的人基本日常穿的都是自己缝制的服装,阿诺也不例外。   时矜的目光略过他身前装饰的素扣,落在阿诺的袖口。   衣服似乎有些长了,袖口被翻转着折了两圈,看不到袖口缝着的繁扣。   指尖在口袋里的繁扣上摩挲两下,时矜抿了抿唇:“阿诺,你平时除了画画还会做些什么?”   阿诺低头画着画:“之前白老师会带我去广场学染布,她没空的时候我就上山去砍竹茅草回来烧。”   时矜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个词:“之前?”   “嗯。”阿诺的声音低了很多:“白老师不在了。”   察觉到阿诺情绪的低落,时矜没有再问,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繁扣:“阿诺,这枚繁扣是你的吗?”   阿诺抬头,眼神猛地一变,没等时矜看清他的表情,他就一把将繁扣夺了过去:“是我的,可能是之前不小心掉了。”   他的脑袋压的很低:“时哥哥,我有点困了,想先回去睡觉。”   时矜神色微顿:“好。”   在旁边一直默默看着的于尤有些纳闷:“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大。”   时矜:“确实。”   不止有点,是非常。   脑海里的思绪混乱,却又似乎隐隐有根线条冒了出来。   时矜眉梢微蹙,刚想起身,就听到身侧的于尤嘟囔着说了句什么。   他眉心锁紧:“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于尤愣了会,然后有些迟疑的重复:“我说,照片里那个白老师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我没在学校的照片墙上看到她?” 第84章   “学校?”   于尤见时矜不解, 解释道:“就是刚进寨子的那座吊脚楼,里面是寨子里自己兴办的学校。”   青柳村离市区远, 让孩子们每天坐几个小时的车去上学不太现实, 于是当地政府经过思考规划之后,就地建学,从市区派遣了老师过来给孩子们上课。   他昨天早上找客栈的时候看见了那学校, 正好周末孩子们没上课,于是就进去逛了两圈。   于尤说:“我问了校长, 校长说照片墙上的照片都是学校现在任职的老师。”   照片墙上总共也就三个老师,一男两女, 年纪都三十岁以上了,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没有看到白老师的存在。   于尤想了想:“不过刚刚阿诺不是说白老师现在不在了吗?可能是任职时间到了就回去了。”   时矜神色微动。   他看了眼身侧的楼梯。   刚刚阿诺就是从这里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哎别想那么多了。”于尤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盒飞行棋,对着时矜晃了晃:“反正现在外面下雨咱们也出不去,不如在这玩一会棋。”   时矜敛下神色, 看着于尤手上五颜六色的盒子:“我不会玩。”   有个去厕所回来的男孩听到这话, 乐颠颠的凑了过来:“我会我会, 我来教你啊。”   于尤展开棋纸:“很简单的,你先看我和这小子玩一把就会了。”   被叫小子的男孩挺了挺胸:“我不叫小子, 我叫阿山。”   于尤眼睛也不眨的敷衍他:“行行行,阿山阿山。”   郁辞过来的时候, 时矜的一颗棋子正好被于尤的给吃回了家。   阿山急的团团转:“哎呀, 就这才刚起飞,还没来得及走呢。”   时矜抿了抿唇, 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掷骰子这方面似乎差点运气, 于尤的四架飞机都成功起飞出了家门, 他才刚刚掷出了一个六, 还被后面赶来的于尤又吃回了家。   眼看着于尤又掷出了一个六,绿色的棋子嚣张的略过了他的家门,又轮到时矜掷骰子了。   时矜抿了抿唇,看着那颗骰子,有些犹豫。   要不让阿山来掷一次?   在他纠结的时候,一只大手从脸侧伸来,捻着棋纸上的那颗骰子随意一抛。   红艳艳的六个点朝着天空停了下来。   “好耶!六!可以起飞了!”   阿山鼓着掌帮时矜把棋子摆上了起飞点:“郁辞哥哥真棒!”   “那是。”郁辞伸手揉了揉阿山的脑袋,眉梢一挑:“也不看看我是谁?”   阿山高兴的大声说:“你是郁辞哥哥!”   郁辞噙着笑将他的马屁全盘接受,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人赶去做作业。   时矜收回视线,郁辞正好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   他捻着骰子的指尖微顿。   郁辞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掠过他冷白色的指尖:“不继续?”   时矜抿了抿唇,指尖松开。   骰子滴溜溜的在桌面转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了......1。   对面的于尤没忍住笑了:“时矜哥,你这掷骰子的运气真的是绝了。”   时矜有些窘迫,他垂了眼皮,尽量面色平静的执着棋子走出一步。   总共也就两个人的游戏,于尤掷完了就又轮到了他。   时矜捻着骰子,不经意般的将骰子六个点的面朝着上方,然后轻轻一丢。   灵巧的骰子在重力和掷力的作用下滴溜溜转着圈,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慢,炫成虚影的红点也似乎快要看清了。   好像是六个点?   时矜拢着的左手微微松开。   “啪——”   骰子最终停了下来。   鲜红的一个红点四仰八叉的躺在棋纸上,像是无声的嘲讽着他。   时矜唇瓣微抿,鸦黑色的眼睫垂了下来,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焉巴了。   郁辞轻笑一声:“下把我帮你。”   时矜抬眼看他,眼底有些微的怀疑。   这靠运气的掷骰子还能帮忙吗?   郁辞挑了挑眉,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眼尾轻轻一勾:“看着就行。”   然后时矜就看着郁辞一把六,两把六......把把六,红色的小飞机一路赶超,最后抢先停在了终点,直接把对面的于尤都玩的怀疑人生了。   于尤一脸懵的看着自己的绿色小飞机止步在终点入口:“郁辞哥,你怎么做到的?每把都是六,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时矜同样也很好奇。   “掷骰子可以练习。”   这涉及了赌场的知识,郁辞原本没打算解释太多,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时矜。   黑衣青年端坐在桌前,虽然脸色还是平静的,但是那双向来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透着晶亮的光,拢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收紧。   郁辞眉梢微扬。   ——唔,他的室友似乎对掷骰子,很感兴趣?   不过或许他也是有天赋的。   想到时矜刚刚那每把都能精准掷出1的“英勇战绩,郁辞挑了眼尾,嘴角微勾:“想学吗?”   时矜顿了两秒,点头:“想。”   郁辞丢开手上的骰子,眼底噙着的笑意加深:“回去教你。”   于尤咋咋呼呼的声音在窗边响起:“雨停了,趁着现在出去逛逛吧。”   时矜转头,才发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是在寨子的尾端了,距离上山的景点入口很近。   出了大门,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在一颗高大的大树后面,就是上山的景点入口。   入口处守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穿着寨子里的服饰,一双蒙了白翳的眼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郁辞脸上:“辞小子?”   郁辞应了一声:“是我,白阿婆。”   白阿婆这才笑了:“你们要上山去吗?”   于尤抱着自己的相机站在台阶前:“对,我们要上山。”   白阿婆的耳朵不太好,于尤说了三遍她才听清。   她啊了一声,嗓门很大:“一张门票50.”   时矜掏出手机要付钱。   “只收现金。”郁辞拦了他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现金。   白阿婆收了钱就转身进了屋子:“你们等我一下,还要拿门票。”   于尤小声嘟囔:“这山上没什么可以看的吧,这就50了?太贵了点吧。”   郁辞站在门边:“钱不是寨子收的,白阿婆只是帮着守山。”   “啊?”于尤看他:“青柳村的景点不是B市扶持着建造起来的吗?”   “是又不是。”   郁辞:“当初扶持建造青柳村景点的负责人贪腐进了局子,后面资金拨款又被卡住了,因此青柳村的建设就停住了。”   时矜很快领悟到了他的潜台词:“现在的青柳村隶属私人?”   “没错。”郁辞有些意外的看了时矜一眼:“说起来你也熟,咱们前两天刚端了人家一个景点。”   “B市好几个对外公开招募承包的景区基本上都被陈家给拿下了。”   郁辞的目光散漫的落在山间:“我听我家老头子说,陈家发迹主要靠矿产,所以也顺带着做了些旅游业。”   时矜的眉心猛地蹙起。   又是陈家。   心底的那丝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抿了抿唇,看向郁辞:“你认识陈沅吗?”   “陈沅?”郁辞将这个名字掂着思量两秒,眸子微眯:“你找她作甚?”   “有些私事。”时矜避开了他的视线:“你有她微信吗?或者联系方式。”   郁辞睨他一眼,莫名的心头发堵:“没有。”   时矜觉得郁辞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但他没多想,只垂着眼思索着。   白阿婆佝偻着腰走了出来,将几张薄薄的纸片塞到三人手里:“这是门票,拿好了别丢了。”   于尤翻看两眼门票,咦了一声:“这门票背后的主要事项怎么这么奇怪?”   时矜眉梢微动,将门票翻转到背面。   不同于其他景区背后洋洋洒洒写的一大片注意事项,这张门票后面只有一句话,还是用红笔加粗的文字:严禁脱离景区路线,后果自负。   这行字的旁边则是景区的简略图,很简单,就是一条略微蜿蜒的曲线,直上直下。   时矜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台阶。   如果按照门票上指示的路线,他们不论上山还是下山都只有这一条路。   白阿婆没有回答于尤,她把门票分发之后就坐回了门边的椅子上,只有在看到郁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会稍微有些变化。   于尤有些怕她。   他抱着自己的相机搓了搓胳膊,凑到时矜身边,压低声音:“我怎么感觉这青柳村都怪里怪气的。”   昨晚那条走着走着就没了的小路,见到自己的繁扣反应奇怪的阿诺,还有面前这个神神叨叨的白阿婆。   要不是他来之前做了攻略知道青柳村只是个少数民族风情景点,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来了什么诡秘古村探险了。   时矜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似乎都吓得有些白了。   他微微停顿两秒,帮于尤转移注意:“你早上说的学校有几个老师?我记不太清了。”   “三个。”于尤回答的很快:“就是不知道那个白老师是没拍照还是回市区了,也没机会看到。”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郁辞哥,我看你跟阿诺很熟的样子,你知道他说的那个白老师去哪了吗?”   “白老师?”   郁辞的印象里似乎有这个人。   他皱着眉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   “她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白老师在一年前就失踪了。   这是郁辞给出的回答。   于尤的反应很大:“失踪了?怎么失踪的?在寨子里失踪的吗?”   郁辞对这件事的了解也不多, 他一年只来寨子里一次,都只是短暂的小住几天, 这个消息还是他去年来的时候听阿秋说的。   他皱了眉头:“我也不清楚。”   时矜敛着眼睫, 遮盖了眼底的异色。   雨后的山林有风吹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于尤总觉得这风都有种阴凉的感觉。   他努力搓着手臂上涌起的鸡皮疙瘩,一惊一乍的看着周围的山林:“那我们还上山吗?”   “上。”时矜抬起眼皮, 目光平静的落在眼前的石阶上:“门票已经买了,总得上山看看。”   于尤噎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时矜会说的呢?   不过他说的没错, 票都买了,来都来了, 怎么能不上去看看呢?   开发过的景区有啥可怕,每年来玩的人那么多呢, 就算有不干净的东西也得被阳气吓跑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于尤一咬牙,率先走在了前面:“行, 那咱走吧。”   按照门票上的指引图, 这一路上总共有三个景点。   最近的是山脚处的“竹林飞影”, 他们刚刚已经路过了,就是一大片种着竹子的空地, 看着倒是清新自然,很适合在大城市待久了的人放松身心。   最远的则是山顶上的“了望观景台”, 可以站在山巅俯视山脚的景象, 从另一个角度欣赏青柳寨的风情。   而他们现在到达的就是位于山腰处的景点——一座没有人烟的庙宇。   时矜在庙前停下脚步,眼底神色不明。   又是庙......   郁辞显然也想起了秋鹿山上的事, 他啧了一声, 目光打量着庙宇的门头:“怎么又是一座庙。”   于尤在看到这座庙的时候就躲到了时矜身后, 此刻正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这庙怎么没人啊?”   不仅没有游客, 连和尚都没有,整间寺庙空荡荡的。   时矜抿了抿唇,视线落到庙宇门头旁的石碑上:“这是无人庙,用来供奉山间土地的,不需要人。”   石碑上写了,这是青柳寨里的一种独特风俗,在他们看来开发土地是对土地的一种侵扰,所以需要建造一座无人庙,不需要额外的祭祀,只需要凭着山间雨露就能天然供奉土地。   于尤也看见了那座石碑,他挠了挠头,嘟囔两句:“这风俗真奇怪。”   “但是这山间的无人庙宇听着怪瘆人的,咱们还是别进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头顶上就砸了几滴水珠下来。   于尤:......   下雨了。   这回不进也得进了。   他们出门时没下雨,也就都没带伞。时矜倒是带了雨伞,只是一把伞遮不住三个人,相当于没用。   于尤连忙把自己的宝贝相机藏进怀里,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庙宇:“快点快点,雨下大了。”   虽说无人庙修建的初衷是为了供奉土地,但是倒是也是个景点,从门口到厅堂的位置都修设了指引,另一侧还修建了厕所。   于尤喝多了水,见了厕所就眼睛冒光。   但他很快又小跑着回来了,一脸想吐的表情:“那厕所太脏了,居然还有人没冲粑粑,我一开门差点当场吐在那里。”   郁辞在门边找到了灯的开关,他按了几下,发现这开关已经没了用:“正常,青柳寨从一年前开始游客就不多了,为了节约成本,就把维护景点的人给辞了。”   于尤还是想吐:“我是不是被恶心到产生幻觉了,我走到这了都还是能闻到臭味。”   “不是幻觉。”   郁辞推开了厅堂后面的一扇窗户:“喏,这里有个垃圾站。”   堆成小山的垃圾被雨水打湿,又经过不知道多久的风吹日晒,此时正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于尤被熏的翻了个白眼:“呕。”   时矜的目光掠过那堆垃圾,眉梢微皱。   敏感的嗅觉在此刻无疑是个煎熬,他掩了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门边的空气要好上一些,时矜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郁辞,本想让他把窗户关上,视线却突然一停。   他敛了神色,迅速的走到窗边。   靠的近了,那股子垃圾发酵的味道就更明显了。   时矜眉头紧锁,却没后退,目光紧紧盯着那堆被垃圾堆成的小山。   郁辞:“怎么了?”   他顺着时矜的目光看向那堆垃圾,却没发现异常:“有什么问题吗?”   时矜在墙角找到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他拎着竹竿从窗户中伸出,在那堆垃圾里翻了几下。   很快,一个泥褐色的背包被翻了出来。   于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捂着鼻子凑了过来,他看到时矜在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包,有些不解:“时矜哥,你翻的这玩意有什么用?”   时矜没答。   他抿紧嘴唇,用那竹竿把背包翻了个面,露出了被压在背包下面的拉链扣——一只戴着游泳圈的黄色小鸭子。   郁辞站在时矜身侧,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时矜松了眉心。   他放下竹竿,退到门边,鼻端的恶臭消散了些,他微微松了口气:“找到了。”   于尤一头雾水:“什么找到了?”   郁辞看向时矜:“那个背包你知道是谁的?”   时矜点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白老师的。”   “我在阿诺的书里看到过他和白老师的合照,照片上白老师就是背着这样一个书包,书包上的拉链扣就是一只戴着游泳圈的小鸭子。”   这种背包的款式特殊,在市区也不一定会撞款,更别说是在青柳寨了。   更何况还有那个鸭子挂饰。   时矜教阿诺画画的时候于尤也在,他也看到了那张照片:“我怎么好像记得那个书包是白色的?”   “是白色的。”   时矜抿了抿唇:“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那个也是。”   于尤啊了一声,他挠挠头,扒着窗户对着窗外那个书包研究了半天,才从书包上沾染的泥土缝隙中依稀辨别出它原本的颜色——确实是白色。   “奇怪了,白老师的背包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坏了所以丢掉了?”   他说完又自己否认:“不对不对,要是坏了直接在家丢了就行,怎么会爬到半山腰来丢。”   “而且,”于尤又转头去看那个背包:“这个包看着还好好的。”   于尤的疑惑同样也是时矜的。   他抿了唇,细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沉思:“你刚刚说,青柳寨一年前游客就少了?”   这句话没有主语,但是郁辞却知道时矜是在跟他说话。   他点了头:“就是因为白老师失踪这件事,寨子报了警,但是在山上搜寻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人,后来又传出凸苗泉闹鬼的事,游客就少了。”   没了游客,客栈的生意就差了。   陈姨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除了忧愁就是惋惜,说白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失踪了。   时矜突然抬起眼皮:“你是说,凸苗泉闹鬼的事是在白老师失踪之后才传出来的?”   郁辞略一迟疑。于尤就兴奋的开了口:“这个我知道!是的!凸苗泉闹鬼的事就是在一年前才开始流传的。”   他一改刚刚怕鬼的表现,变得一脸兴致勃勃:“最开始据说是一个半夜上山砍茅草的人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冒着白光的鬼火,然后又有人白天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女人的头发,不是一根两根,而是零零散散洒落满地的。”   于尤的眼睛冒着光,他压低声音,故弄玄虚:“最确定的,则是一个胆子很大的游客,在半夜循着看到的鬼火一路跟到了凸苗泉,在凸苗泉旁听到了凄厉的鬼叫和鬼影,吓得他下山之后立刻就发烧了几天,病好之后马不停蹄的就收拾行李回了市里。”   时矜神色微动。   他看向郁辞:“你是不是留了人在派出所跟进秋鹿庵的后续。”   郁辞不意外他知道这事:“是,秋鹿庵的事涉及陈家,背后可操作的空间太多。”   算算时间,钟稳应该已经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钟家世代从政,家风严谨,从上到下除了他妈,其他都是刚正不阿的形象标杆。   在秋鹿庵这件事上,能按住陈家,让他们没有办法对秋鹿庵事宜插手的也就只有钟家。   时矜抿了唇角:“能麻烦你联系你的人,让他帮忙询问,被押送回警局的受害人里,有没有特殊的人。”   郁辞不蠢,相反他很聪明,他大多数时候只是不愿意去思考。   时矜这话一说,他神色变幻一瞬,很快就领会到了话里的意思。   他沉了脸色,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于尤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不妨碍他继续说着自己听来的传闻。   “你说这凸苗泉到底在哪啊?这景区咱们也走了一大半了,也没看见什么分岔路,难道还得继续爬到山顶?”   “但是看地图上的指示,这个景区好像就是一条线来着,应该没有可以走的岔路,还是说也得像昨天那样找个小路钻进去才能找到吗?”   “时矜哥,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怎么觉得......”   于尤碎碎的念叨在耳边盘旋,时矜却不太听得进去。   他站在原地,目光垂着,视线盯着地面上裂开的砖缝,思绪纷杂。   “好,我知道了。”   郁辞挂掉电话,看向时矜:“经过照片比对,确实有一个跟白老师长得很像的女人。”   时矜骤然抬了眼皮。   郁辞神色复杂:“但她......不肯承认。” 第86章   白老师全名白如霜, 两年前从B市师范大学毕业以后就主动申请调来青柳村任教,负责教授语文和英语两个科目。   据寨子里的人所说, 她的性格很好, 寨子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上她的课,有时候下课了还会缠着要跟白老师回家。   她也从不生气,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寨子里的人都认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这是他们在去过寨子口的学校之后,从校长的口中得知的信息。   白老师是一年前的一个晚上失踪的。   寨子里有人看见她背着她的小白包从景区门口上了山, 还特意叫住了她,提醒她夜里上山容易迷路。   但白老师好像不在意, 她摆了摆手,说只是去找个东西, 很快就会下山。   然后就失踪了。   结果现在却在秋鹿庵的受害者里找到了跟白如霜长的一样的女人......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古怪了。   从寨子里的学校走出来,时矜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   于尤的相机淋到了雨,刚刚一下山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客栈, 现在他身边的只有郁辞一个人。   郁辞的神色同样算不上太好。   时矜知道他心底现在应该也有了些猜测。   “你对陈家了解吗?”   郁辞在他身边站定:“不算了解。”   陈家是在陈老爷子这一辈才兴起的家族, 在圈子里是被称为“暴发户”一样的存在。   加上他们做的事大多理念与郁家相悖, 郁父看不上他们,连带着郁辞也对陈家了解不多, 也就大概知道点表面的事。   “不过陈家挺乱。”郁辞说:“陈家正儿八经的第三代只有陈震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早些年出了车祸瘫了, 二儿子陈启山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时矜眉梢微蹙:“那陈沅呢?”   又是陈沅。   郁辞莫名的有些不爽。   他顿了顿, 撇开视线:“陈沅是陈震的私生女,不止她一个, 陈震在外面起码还有五六个私生子女, 不过他只接回来了陈沅。”   加上魏禅, 陈家现在可以说乱的像一锅粥。   人人都想着争权夺利, 倒是显得跟着一众大小姐出来旅游的陈沅有些特殊。   但她作为唯一被陈震接回陈家的私生女,会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吗?   那可未必。   想到这里,郁辞睨了眼时矜:“陈沅不简单。”   所以你离她远点。   时矜只当他是在提醒自己:“我会注意的。”   郁辞噎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秋鹿庵那事我找人盯着了,那个姓白的女人的指纹也拿去跟数据库比对了,如果出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时矜点了点头。   “所以,”郁辞侧头,目光对上时矜的,神色认真:“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来青柳寨的目的了吗?”   时矜顿住。   少顷,他抬起眼皮:“可以。”   “但是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   时矜要确定的事跟凸苗泉有关。   他回到客栈,找到在柜台前画画的阿秋,问她:“你知道凸苗泉怎么去吗?”   阿秋有些意外:“凸苗泉?”   “对。”   “我想想啊,我好像听奶奶提到过。”阿秋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了。”   “这样吧,奶奶现在在午睡,等她睡醒了我帮你问问她吧。”   时矜眉头微微舒展:“多谢。”   “不用客气。”阿秋笑:“快坐下,正好午饭也做好了,我去端出来,可以开饭了。”   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炒的清脆的白菜苗,颜色艳丽的番茄炒蛋,还有一叠是阿秋自己做的腊肉,主食则是玉米和红薯。   时矜在桌边坐下的时候,上楼换衣服的郁辞也下来了。   他走到时矜旁边坐下,手上还拿了一个袋子。   这个袋子似乎有点眼熟。   时矜的目光在袋子上短暂停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袋子被推了过来,一同推来的还有一个装着温水的玻璃杯。   时矜愣了愣。   “吃药。”郁辞见他不动,于是将袋子里的药打开,连带着水杯一起塞进时矜手里:“你的感冒还没好。”   时矜捏着杯子和药丸,闻言他有些迟疑:“这药......”   郁辞挑了挑眉:“这药怎么了?”   时矜唇瓣微抿:“......好像是饭后吃的。”   这下愣住的是郁辞:“是吗?”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拿起药盒确认了一下,旋即面不改色的又将药丸从时矜手里拿了回来,语气自然:“那先吃饭。”   “噗呲——”   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的阿秋没忍住笑出了声。   顶着郁辞骤然射来的危险目光,阿秋识趣的用手捂住了嘴:“那什么,你们先吃,我去给奶奶送午饭。”   郁辞满意的收回了目光,他侧了侧头:“要红薯还是玉米?”   放红薯玉米的竹篮离得有些远,时矜确实够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玉米吧。”   郁辞给他挑了个大的。   寨子里的玉米和红薯都是自己种的,肥料充足,于是这玉米也就格外的大。   竹篮里最小的玉米都有时矜的小臂粗,更别说大的。   时矜看着递到面前的玉米,迟疑两秒,还是接了:“谢谢。”   “哈喽艾薇巴蒂,中午吃什么呀?”   欢脱的嗓音响起的时候他人还在楼上,但话落的时候就已经坐到了餐桌对面。   于尤轻车熟路的从竹篮里挑了个红薯,也不剥皮,直接啃了一口:“果然还是自己种的红薯甜啊。”   啃了几口红薯慰藉了五脏六腑,于尤这才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刚刚去学校那边问到了什么啊?有问到关于凸苗泉的事情吗?”   “只问了些白老师的情况。”时矜没说太详细:“至于凸苗泉,校长说他也不清楚。”   校长不是寨子里的人,是建校的时候跟着调派的老师一块来的,对寨子的了解程度跟查过资料的于尤差不了太多。   于尤感慨了一句:“这凸苗泉可真神秘。”   明明有这个地方,也有关于凸苗泉的资料,但硬是找不到路。   奇了怪了。   时矜没搭话。   他低头揪着手里的玉米,脑子想着这两天遇到的事。   时矜吃玉米的习惯有点奇怪,他不喜欢像别人那样直接啃,他嫌弃那样会把玉米啃得皱皱巴巴,还会在玉米杆子上留下硬硬的玉米皮。   他喜欢用手指一颗一颗的把玉米粒揪下来,连带着玉米粒上的硬芯,最后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杆。   时间说过他几次,他改不过来,后来索性就不吃玉米了。   他现在想着事,不知不觉的就又按着习惯揪起了玉米。   于尤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郁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顺着于尤的目光侧了头,就看到垂着脑袋揪玉米的时矜。   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压低声音:“不想吃了?”   时矜揪着玉米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嗯。”   大概是因为常年饮食混乱导致的胃病,时矜的食欲一般,食量也较常人要小些。   软糯的米饭或者清粥这些好消化的食物他能吃的稍微多些,但像玉米红薯这些没那么容易消化的粗粮,吃上几口胃就会开始抗议。   他的脑子里有个对饭量的衡量机制,吃多少算饱,吃多少会撑得胃疼,吃什么会胃不舒服,都在大脑里里刻得明明白白。   玉米揪到一半的时候大脑就已经发来了信号,告诉他不能再吃,但出于对食物的爱惜,时矜又不愿意将剩下的玉米丢掉。   于是他揪玉米的动作越来越慢,好一会才吃一口。   太乖了。   郁辞内心叹了一声。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手去摸他脑袋的冲动。   指尖摩挲两下,郁辞伸手要拿走那根玉米:“不想吃就不吃了。”   时矜不给:“不能浪费。”   “不会浪费。”郁辞接过了玉米,又拿碗盛了碗汤:“喝点汤,还是热的。”   将盛好的汤放到时矜面前,他拿起拿缺了一半的玉米,神色自然的咬了一口。   时矜愣住。   郁辞看他一眼:“怎么不喝?”   顿了顿,他的目光轻轻扫了眼时矜的肚子,眉梢一扬:“饱了?”   “没......”   时矜的视线停在那根被啃了一口的玉米上面,细长的睫毛动了动:“我吃过了。”   他不介意吗?   “什么吃过了?”郁辞看了眼手上的玉米,眉梢微扬:“玉米?”   时矜抿唇:“嗯。”   顿了顿,他补充:“有口水。”   郁辞难得的在时矜脸上看到了除了冷淡以外的表情,而且还是窘迫。   他勾着唇角,兴致盎然的欣赏了片刻,眼看着黑衣青年脸上的平静就要维持不住,这才扬了眉梢,语气调侃:“怕什么,我又不介意。”   别说按他室友这揪着玉米的吃法压根不可能沾到口水,就算沾到了口水那又怎样?   都是室友,吃点口水怎么了?   此时此刻,郁辞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有多么嫌弃被许潜用手掰过的面包。   时矜迟疑两秒,随即抿着唇移开视线。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于尤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红薯不香了。   刚刚还饥肠辘辘的肚子也饱了;   ——吃狗粮撑得。 第87章   单身狗没有人权。   这是啃着红薯的于尤内心发出的哀嚎。   我不应该在桌上, 我应该在桌底,看着你们的快乐。   但好在阿秋解救了他。   阿秋端着碗筷放到了厨房, 然后坐到了桌前, 笑意盈盈:“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于尤猛点头:“可以可以,太好吃了。”   比狗粮好吃多了!   阿秋开心了, 她看向时矜:“我刚刚帮你问了下奶奶,她的确知道怎么去凸苗泉。”   “去凸苗泉的路一共有两条, 一条是从去景点的那个山口上去,在山腰无人庙的后面有一条小道, 据说藏的挺深的,而且这些年走的人少, 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至于另一条路。”阿秋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窗边:“应该就是那条。”   她指着客栈对面的那座吊脚楼后的小路:“奶奶说在吊脚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顺着走就能走到。”   于尤嘴快:“这条小路也走不通。”   “啊?”阿秋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于尤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时矜, 见他没阻止, 于是开口:“我昨天晚上跟时矜哥两个人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碰巧看到了那条小路。”   他没说两人是奔着凸苗泉去的,而是稍微修改了下措辞:“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我们就顺着小路走了下去,不过走到大概一半吧路就没了, 长得全是草。”   “这样啊。”阿秋点了点头。   “这条小路走不通的话那你们就只能去山上那条碰碰运气了, 奶奶说就只有这两条路能走。”   阿秋想了想:“不过这条小路好像近些。”   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阿诺之前还会去凸苗泉的时候应该就是走的这条路吧?”   于尤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秋笑着抬起了头:“吃饭吃饭,你们如果想去凸苗泉就得先吃饱饭, 这里到凸苗泉还有些距离呢, 一来一回的容易饿。”   “这里去凸苗泉要多久?”   “来回大概得三四个小时吧?”阿秋犹豫了一下:“不过奶奶她也不确定, 她说她上一次去凸苗泉还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时矜抬了眼皮:“听说凸苗泉最开始是这里的主要开发景点?”   阿秋点头:“没错, 最开始市里是想开发凸苗泉,把凸苗泉打造成红色景点。”   “但是后来上头出了事,凸苗泉的开发被搁置了,再后来有投资商接手了这里的开发,说凸苗泉不吉利,所以最后决定放弃凸苗泉,把寨子划入景点开发,跟山上的无人庙一块组成景区。”   于尤问:“不是说凸苗泉离这里挺远的吗,如果如果加上凸苗泉才不好规划景区吧?”   “其实也还好。”阿秋从柜台上拿了几个小玩意过来:“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很像竹子编的?”   样式精巧的编织动物躺在阿秋的掌心,精巧灵动。   时矜多看了几眼。   阿秋把编织的几只兔子放到了桌上:“虽然这个看起来很像竹编的,但是它的原材料是一种叫做茅草的草,晒干之后的颜色和质地都很像竹子,而且比竹子更好处理。”   “这种茅草对生长的地方要求很高,这片山也就只有凸苗泉那附近有茅草,早些年寨子里的人就靠着这门编织的手艺吃饭,最开始想开发凸苗泉的时候,听说上面的人就有打算把这门编织艺术也加进宣传图册里的。”   “不过现在会这种编织的人不多了,寨子里会草编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三四个人了。”   说着阿秋有些骄傲的抬了抬头:“其中一个就是我奶奶,这些小玩意都是我奶奶编的。”   于尤掂着一个草编的兔子,闻言他有些好奇:“那你会编吗?”   阿秋垮了脸:“我不会,奶奶教过我,但是太难了。”   难的不是编织,而是编织之前处理茅草的过程。   “不过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阿诺,阿诺之前跟着学过,去年他还有去采茅草编小动物卖给游客呢。”   线索兜兜转转似乎又绕回了开头。   午饭过后,时矜上了楼。   他们下午打算一块去凸苗泉看看,考虑到路程比较远,来回的时间较长,郁辞让他上来拿件外套。   外套挂在窗户边的衣杆上。   时矜走到窗边将外套取下,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窗户。   窗外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孩步履匆匆的走过。   时矜眉梢微蹙,下楼。   郁辞靠在楼梯口的位置等他,身高腿长,表情散漫,见时矜下来,他眉梢微挑:“好了?”   “嗯。”时矜快步走到郁辞身前,语速略快:“我刚刚看到阿诺往寨子的东边走去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把陈沅的事跟郁辞说了,包括昨晚的探路和今天早上看到的阿诺的异常。   于是郁辞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寨子的东边都是普通住宅,唯一例外的是老师的宿舍。”   时矜颔首:“早上阿诺画画的时候说明天是白老师的生日,他要给白老师送礼物。”   现在阿诺应该就是要把他早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白老师”。   两人对视一眼。   郁辞率先走了出去:“直接去问他。”   阿诺走的不快,半大孩子脚程本来就短,加上他似乎在想什么,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一会,时矜和郁辞很快就赶上了他。   阿诺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微微一亮:“郁辞哥哥,时矜哥哥。”   郁辞弯了唇角,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阿诺要去哪啊?”   阿诺捏着画册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明天是白老师的生日,我想去给她送礼物。”   在阿诺的认知里,时矜是不知道白老师失踪的事情的。   于是他微微抿了抿唇:“那你怎么不进去呢?”   “白老师不见了。”   像是这句话触到了什么开关,阿诺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他抱紧画册,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前,整个人都在抖:“白老师她被抓走了。”   时矜和郁辞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   时矜蹲下身子,双手握住阿诺的肩膀,语气放轻:“阿诺,别怕,你慢慢说。”   许是因为这放柔了的语气安抚了他,阿诺颤抖着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   “你刚刚说,白老师被抓走了。”   时矜的目光落在阿诺垂着的发顶,声音平和:“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   阿诺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时矜:“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发着颤,脸色惨白,嘴唇也在颤抖:“我看见......”   “......看见白老师她......被鬼抓走了!”   “在凸苗泉!”   ——   “卧槽。”   于尤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水杯发抖的男孩,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地方果然闹鬼。”   郁辞看他一眼:“小孩面前别说脏话。”   于尤挠了挠头:“没忍住没忍住,我下次注意。”   “不过......咱们现在就这样待着吗?”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阿诺的房间。   阿诺的房间不大,但是很整齐,墙角的位置还放了些风干处理好的草,应该就是阿秋说的用来草编的茅草。   此刻阿诺坐在床上,时矜和郁辞两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边,脸上的表情都跟复制粘贴似的,整间屋子好像就他一个会说话的。   于尤左右看了看,在房间的角落找出了一个小马扎坐下。   空气安静了。   于尤在心里默默数着秒,在他数到396的时候,坐在床上的阿诺开口了。   “白老师是去帮我找项链的。”   坐在床上的男孩低着头:“我割茅草的时候把项链弄丢了,白老师说我上课不专心,我告诉她我想去找项链,但是她不给我去。”   “那个项链是我阿妈留给我的,白老师让我认真听讲,说只要我认真听讲了,第二天项链就会回来。”   男孩说话的语序前后颠倒,但是房间里的三人都听明白了。   阿诺在凸苗泉的割茅草的时候把妈妈留给他的项链弄不见了,上课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走神,被关注他的白老师看到了。   白老师知道这件事之后让他专心听课,然后就在放学后独自背着背包上了山,去凸苗泉帮阿诺找他丢失的项链。   “放学之后我想去凸苗泉找项链,在路上我听到阿成的爷爷说,看到白老师上山去了,我想白老师应该也是去帮我找项链了,我很高兴。”   “之前放假的时候,白老师跟我一起去凸苗泉帮我割茅草,我那个时候带她走的就是山上的路,但山上路远,我想快点找到白老师,就从寨子里的小路穿了过去。”   男孩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哭腔,他伸手抹了把眼泪:“我走了很久很久,到凸苗泉的时候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很害怕,白老师不在,我的项链也没找到。”   “天太黑了,我不敢自己回去,我想找白老师一起,但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我好害怕。”   于尤安慰的拍了拍阿诺的脑袋:“不哭不哭,别怕哈。”   看到阿诺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开口:“然后呢,你没找到白老师就自己下山了吗?”   “然后、然后......”阿诺情绪又崩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在山洞里找到了白老师的裙子,还有好多好多的头发,她一定是被鬼抓走吃掉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项链弄丢了,白老师就不会被鬼抓走。”   于尤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大哭的男孩。   一片混乱中,郁辞挂断了电话,黑沉的眸光与时矜相对:“送去检验的指纹已经跟数据库里的进行了比对,比对结果显示......”   “秋鹿庵的那个女人确实是白如霜。” 第88章   失踪一年的白如霜找到了。   但藏在凸苗泉中的秘密却还是被一层薄雾笼罩。   在这层薄雾被揭开之前, 一切都很难解释。   很难解释为什么当初在青柳寨后山失踪的白如霜最后会在车程都要四五个小时的秋鹿庵里找到。   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当初那个善良乐观的女老师最后会成为秋鹿庵里被逼着接客的暗娼。   更难解释为什么她会在被解救出来之后还始终闭口不言,对自己曾经的身份和生活全盘否认。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 将相隔千里的青柳寨和秋鹿庵串联起来。   事情变得复杂了, 却又好像变得更清晰了。   “时矜哥,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于尤有些担忧:“你的脸色看着好像不太好。”   这直接整张脸都白了。   时矜看着眼前因为淋了雨而湿泞的泥路,神色微沉。   一年前的白如霜就是踩着这条小路, 一步一步的走向未知的深渊。   或许她当时还是笑着的,想着第二天将项链带回去时, 学生脸上的笑容会有多灿烂。   也或许她会累白了脸,却咬牙坚持着, 心里说定会还会念叨着“来都来了”来为自己打气。   白老师多好啊。   她抱着支援山村的梦想来到寨子,她关心学生, 认真教课,对着未来充满着乐观和憧憬。   她曾经有多爱站在讲台上授课,现在被困在秋鹿庵里接客时就会有多绝望。   她该有一个公平, 被困在秋鹿庵里的其他人同样。   时矜垂下眼皮, 语气冷的像冰:“不用, 继续走吧。”   郁辞看了眼他的脸色,确定他还能坚持:“走慢些吧。”   他们现在在凸苗泉的路上, 走的是白老师一年前去凸苗泉的那条路。   根据阿诺的说法,无人庙后面的这条小路要更远一些, 但是路程平缓, 曾经寨子里的人去凸苗泉采割茅草的时候大多都是走的这条路,所以这条路也更宽敞些。   因此尽管在白老师失踪之后就没人再去凸苗泉采割茅草, 但这条路应该也不至于被生长出来的杂草堵塞。   事实上也的确是, 虽然道路两旁的杂草纷杂的往泥路中央移了许多, 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条能容纳一人行走的小路。   上山前郁辞问阿诺借了他用来割茅草的镰刀, 此刻他就走在最前方,用镰刀割开挡路的杂草,为身后的时矜和于尤开路。   小路只有一人宽,郁辞走在最前面,他有心放慢了速度,走在中间的时矜也无可奈何。   他抿了抿唇,知道郁辞是担心他的身体:“我没事,你可以走快一点。”   去凸苗泉的路程并不近,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他担心他们走到凸苗泉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天色暗了,再要找证据的难度就更大了。   如果事实真如他猜测的那样,秋鹿庵那边前天刚出事,自乱阵脚之下传过来这边的消息未必会有那么及时。   假设他们昨天就收到了消息,到今天也就一天时间,他们急着清理现场,销毁证据的时候不一定能顾忌的那么全面。   所以他们现在过去有很大的可能性能找到被遗漏的证据。   他也不担心现在去凸苗泉会碰到那伙人。   青柳寨的后山与X国接壤,且边界线是一条长河,在清理完凸苗泉这边残留的东西之后,他们绝对不会继续留在境内,更大的可能性是会借着长河偷渡到X国。   ——正如他们从X国将拐卖的女人偷渡过来一样。   郁辞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知道。”   他没有加快速度,依旧保持了一个平稳的迈步频率:“该在的都会在的。”   他的目光扫过时矜苍白色的脸,语气微顿:“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时矜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正在风头上,那伙人清理完凸苗泉之后短期内不会再去第二次,如果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不论他们现在去的快或者慢,线索都会不会消失。   同理,如果线索被清理干净了,哪怕他们现在立刻到达凸苗泉,也会是什么都找不到。   时矜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睑:“是我着急了。”   郁辞似乎说了句什么,时矜没听清。   他的目光飘忽似的在道旁的杂草上停驻片刻,突然开口:“你说,他们的倚仗是什么?”   “权势和利益。”郁辞眼也没眨:“自古以来,财、色、权三者相互缠结,财色可以贿赂权势,而权势也需要财色。”   “在既得利益满足之下,只需要偶尔闭上眼睛,就能获得更多额外的利益。”   “这就是他们的倚仗。”   郁辞生在郁家,拜他三观端正的父母所赐,他能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也不用跟什么私生子女争权夺势斗个你死我活。   但他从小到大在圈子里见到的龌龊事那可就多了去了。   没钱的人为了钱能把自己送上大几十岁的人床上。   而有钱的人为了权,又会明争暗斗,什么肮脏手段都能做得出来,争权失败的人缺只胳膊断个手都是小事,更多则是来场车祸或是其他直接丢了性命。   这些事发生的频率之高,时常会让人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生活在法治社会。   郁辞见多了这样的事。   因而在结合已知线索,猜测出凸苗泉可能是人口拐卖团伙将从X国拐卖来的女人送往秋鹿庵之前的中转地以后,他的情绪也只有短暂的波动,随后又归于平静。   他不是不关心,只是相较于情绪上的波动,郁辞更擅长的是解决问题。   秋鹿庵暗娼事件的背后藏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口拐卖案件。   时矜:“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凸苗泉到了。   郁辞挥动镰刀把挡住路的茅草砍断,露出了笼罩在月色下的凸苗泉。   银月如辉,清泉如镜。   苍绿色的茅草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身子,稍远些的草丛里,甚至有闪着微弱荧光的萤火虫。   茅草中央,不大的凸苗泉清澈见底,倒映着高悬于天际的银月。   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样子,正如被掩盖在繁美景区下的罪恶。   ——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是翻涌着恶臭蛆虫的腐烂内核。   他们在凸苗泉找了很久。   久到昏沉的天际边终于浮上了一丝光际,最后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未被焚烧完全的几缕头发。   天,该亮了。   ——   继一年前白老师失踪以后,青柳寨再一次迎来了闪着红□□光的警车。   时矜站在窗边,目光平静的看着楼下的警车。   许潜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很快在客栈门口找到了人:“辞哥!”   跟郁辞交谈的特警将话题收尾,转身指挥着队伍进山。   郁辞转过身,目光略过一路小跑的许潜,在于尤身上短暂停留。   于尤识趣的进了客栈。   他收回视线,看向许潜:“怎么说?”   许潜点头:“一切顺利,钟家行动很快,陈震那边刚收到消息,他们就带人把几个有牵扯的人按住了,陈家自顾不暇,现在只能自断臂膀。”   郁辞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身侧的警队:“这些呢。”   “我办事你放心。”许潜拍了拍胸脯:“这些是钟叔直接从上面抽调下来的特警,没有一个隶属B市,B市这边的人要是想插手,别说门了,连条缝也没有。”   “不过因为这件事牵扯了陈家,加上B市上面很多当官的手脚也不干净。”许潜皱了眉头,向来不着调的脸上也染上了严肃:“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下来。”   郁辞点头,随即拍了拍许潜的肩膀:“辛苦你了。”   官商勾结,官官相护。   现在浮出水面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秋鹿庵,其他的龌蹉还埋藏在很深的地底。   将腐烂的树根连根拔起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做到的事,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了。   至于其他,还得等凸苗泉的搜寻结果出来之后再下决定。   又大概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许潜被人叫走了。   郁辞踩着叽噶作响的木板楼梯走上三楼,敲响了楼梯左侧的门。   房门打开,露出时矜冷淡的脸。   他掀了眼皮,松开门把手,转身坐到了床边。   郁辞反手把门关上:“白如霜回家了。”   时矜握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她有说什么吗?”   “说了。”   郁辞靠在了窗户边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上山入口——那里有一队牵着警犬的特警正在上山。   “她之前不肯开口是因为绑她的人用她父母威胁她,声称如果她敢跑或是向人求救,就会派人把她父母撞死。”   时矜眉头微蹙:“她信了?”   “信了。”郁辞点点头:“白如霜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B市市长张开印。”   连B市市长都是秋鹿庵的客人,白如霜只能选择相信。   时矜将水杯递给郁辞:“那她为什么又开口了。”   郁辞挑了挑眉,接过杯子:“多谢。”   一晚上没喝水,他的确渴了。   一杯水很快就见了底。   郁辞将杯子放回桌上,揉了揉眉心,把未完的话接上:“因为白如霜的父母死了。”   “白如霜的父亲是在工地干活的,得知白如霜失踪没多久,就因为神思恍惚从工地的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   “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接连遭遇女儿失踪和丈夫离世,接受不了事实,在半年前打开了煤气,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抢救的可能。”   “在得知父母死讯之后,白如霜痛哭一场,冷静下来之后就把她知道的关于秋鹿庵的信息全部交代了,包括了秋鹿庵这几年接待的客人名单。”   “虽然名单不全,但依旧为警方减轻了很大的工作量。”   郁辞停顿两秒,最后开口:“秋鹿庵里,除了白如霜,所有的受害者都是被拐卖的X国人。”   也就是说,白如霜的开口,成为了他们摧毁魔窟的最大助力。   作者有话说:   这部分的剧情收尾了,接下来就是甜蜜蜜的谈恋爱了。   开始思考开车的可能性(不是 第89章   连续下了几天雨的青柳寨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大晴天。   时矜原本打算当天就回春城, 但耐不住阿秋的盛情相邀,最后还是决定多住两天。   天气晴了, 阿秋的奶奶陈姨也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陈姨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 身体不算太好,但精气神却都很足,拄着个拐杖笑眯眯的看着人, 很是高兴的样子。   听说时矜跟郁辞认识,她笑弯了眼, 拉着时矜的手坐在客厅就开始跟他唠嗑。   没等两分钟,时矜就已经成功的知道了郁辞1岁到8岁之间的所有糗事。   直到阿秋来叫陈姨回房休息,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跟时矜约定:“时小子,我下午再来跟你说啊。”   时矜眼底笑意浮现:“好。”   眼看着阿秋扶着陈姨进了房间, 一直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于尤凑了过来:“时矜哥,你还要在这儿留几天呀?”   “两三天吧。”时矜想了想:“你呢?”   “我也差不多。”于尤挠了挠头:“对了,我刚刚听阿秋姐说镇子上有家酿酒的酒坊, 我想着去看看, 你要一块吗?”   “酒坊?”   于尤点头:“对啊, 好像是什么琼花酒还是梨花酒来着,我记不清了, 就想着过去看看。”   时矜想着自己也没事,就应下了。   临出门前, 他侧头看了眼楼上。   于尤看出了他的迟疑, 摆了摆手:“郁辞哥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不在楼上, 咱们自己去吧。”   时矜收回目光, 迈出大门。   雨后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湿淋的清苦气息, 说不出多特别, 但却格外好闻。   时矜很喜欢这种味道,他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步子不紧不慢。   相较于前两日下雨时寨子里的人烟稀少,此刻的青柳寨可谓是格外的热闹。   寨子不大,大家都是彼此相熟的左邻右舍,路边的吊脚楼上,时不时就有两户人家隔着一条窄巷攀谈。   路边摆上了卖早餐的小摊,摊子前面支起了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水,熏蒸的蒸汽又呼呼的将热气传入蒸笼,面食特有的香气便蔓延在空气中。   摊前围了几个孩子,时矜瞧着有些眼熟。   于尤却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不是那天跟阿诺一块做作业的那几个小屁孩吗?”   被叫成小屁孩的几个男孩转过头,反驳:“我们才不是小屁孩。”   “行行行。”于尤敷衍的应了几声,走上前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你们在这买什么呢?”   “早餐。”一个理了光头的男孩大声回答:“今天学校没准备早餐,校长让我们出来跟赵赵阿姨买。”   另一个穿了件红背心的男孩看到时矜,很开心上前拉住他的手:“时矜哥哥,你要吃什么吗?我请!”   时矜从他的声音里依稀辨认出这个男孩似乎是那天跟他玩飞行器的阿山。   他弯了弯唇角:“好啊,你给我推荐点吃的。”   “那可太多了,赵阿姨这里什么都好吃。”阿山掰着手指头数:“白米糕,糯米糕,琼叶粑还有,还有......”   他数着数着就卡了壳,睁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我忘了。”   赵姐背着身忙活了半晌,转身的间隙才发现摊子前来了客人。   她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渍,从咕嘟的大锅前走了过来:“怎么站着也不叫我,等久了吧?”   时矜还没说话,几个孩子就先七嘴八舌的开了口。   叽叽喳喳的话堆在一起的后果,就是赵姐谁的话也没听清。   但她对这种情况显然也十分熟悉了,她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的站了几秒,叽喳的话就慢慢消了声。   赵姐这才笑开:“来,一个一个说,阿山你先说,你要什么?”   阿山还拽着时矜的手,闻言他踮起脚看了看:“我要白米糕,三个!”   赵姐拿袋子给他装了,又问其他孩子。   等孩子们都依次接了早餐,她才有些抱歉的对时矜和于尤笑笑:“两位久等了,小孩要上课,我就先给他们装了。”   时矜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于尤也摆着手说没关系:“都有些什么吃的啊?”   赵姐掀开蒸笼的盖子:“白米糕和糯米糕都刚蒸好,糍粑还得再要一会。”   “里面还有刚熬的酸米粥和琼花露,还没来得及搬出来,你们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搬。”   于尤很感兴趣:“好呀。”   阿山还拉着时矜的手不肯走。   赵姐进去之前看了他一眼,提醒他:“阿山你再不走上课就要迟到了。”   穿着红背心的男孩不情不愿:“可是我还没请时矜哥哥吃早餐呢。”   时矜摸了摸他的头:“你下课之后可以来客栈找我。”   阿山眼睛一亮:“好,我们说好了哦。”   时矜弯眸:“说好了。”   阿山这才高高兴兴的松开他的手,蹦跳着跟着小伙伴上学去了。   赵姐把搬出来的粥放到架子上,听到了阿山的话尾,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时矜:“我倒是第一次看阿山这么喜欢一个人。”   时矜:“可能是我陪他玩了一次飞行棋吧。”   “来,小心烫。”赵姐说着揭开了粥桶的盖子,热气从粥桶里冒出好大一团,白白的雾气散开了才露出了内里泛着淡黄色的粥水。   浓郁的米香混杂着些微的酸香,直教人闻得口水直流。   于尤率先忍不住了:“给我来一碗这个粥吧,再来两个白米糕和两个糯米糕。”   “得勒。”   赵姐利落的用袋子给他包了米糕,又拿了个碗盛酸米粥。   于尤吸溜一下口水,看向时矜:“时矜哥,你吃什么?”   时矜犹豫片刻:“要琼花露和白米糕吧。”   赵姐:“白米糕要几个?”   “两个吧。”时矜掏出手机扫码:“一共多少钱?加上刚刚那些孩子的。”   赵姐装了米糕,又拿杯子装琼花露:“他们的有学校报销,每个月记账就行,不用你付。”   时矜坚持,赵姐只好算了算:“一共27。”   时矜付了钱,从赵姐手上接过米糕和琼花露。   白米糕刚刚出锅,米白色的软糯表面还裹缠着白白的雾气,夹杂着大米清香,格外诱人,就是有些烫手。   时矜捧着纸包的白米糕有些手足无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纸包放在了摊前的架子上。   赵姐见状连忙找了个袋子:“哎哟烫着了吧,看我这个没脑子的,没注意到刚出锅烫手,来,用袋子装一下。”   滚烫的白米糕被装进袋子,寨子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买早餐,赵姐开始忙碌了。   时矜拎着白米糕退了开来,就看到于尤一边被吃一边被烫的呲牙咧嘴。   见时矜看他,于尤一口咽下嘴里的米糕,一边指了指前面的路:“酒坊就在前面,往前走就到了。”   一路往前,陆续经过摆着菜的菜摊,卖肉的肉铺,甚至还有专门售卖香料的香料摊子。   香料的味道隔着很远都能闻到,整条街似乎都被熏染上了这种独特的气味。   但很快这气味就被另一种更具冲击力的香气取代。   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于尤瞬间觉得觉得自己的酸米粥不香了。   他食之无味的吸了两口,看向时矜:“你的琼花露好喝吗?”   时矜抿抿唇:“还行。”   于尤的目光在他只喝了一口的琼花露上转了转,识趣的转移话题:“诺,酒坊到了,就在前面。”   时矜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前方。   酒香是从青石板边上的一座吊脚楼上传出来的,吊脚楼的一层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都用红布封着口,摆放的整整齐齐。   于尤走在前面,率先上了楼。   二楼是一个半开放的平台,中间放了一口大锅,似乎在煮些什么,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酒香,间或偶尔还掺杂着糯米的清香。   见到来了客人,锅边熬着什么的女人站了起来,笑容爽朗:“客人来看酒吗?”   于尤有些好奇:“你们这都有什么特色?”   女人招呼了另一个人来看着锅,接着带他们走到了另一边封闭的厅堂:“咱们青柳寨盛产的酒就是这款琼花酿,用琼花和糯米发酵酿出来的,还有就是这一种烧刀子,不过烧刀子度数高,一般买之前我们都是建议客人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的。”   “另外卖得比较好的还有这一款......”   于尤和女人就酒的的品种展开了交流。   时矜不喝酒,对酒的了解也不多,在征得女人的同意之后,他四处看了看。   看着看着他又绕回了刚刚熬着东西的大锅前。   接替女人熬着锅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大叔,见到时矜似乎对他熬得东西很好奇:“怎么,对这些感兴趣?”   时矜点了点头:“嗯。”   他看了看那口冒着烟的大锅:“这是在煮什么?”   “这是糯米。”大叔笑着回答:“蒸好的糯米再拿去发酵,酿成米酒,你闻闻,这糯米的香味是不是很特别。”   时矜轻轻吸了吸鼻尖,确实在这糯米的香味里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这是什么?”   “这是琼花,咱们寨子里自己种的。”大叔说着有些自得的抬了抬下巴:“咱们酒坊最出名的就是琼花酿了,以前游客多的时候,这款酒卖的都供不上货。”   “就是现在.......”   “算了不说这些。”大叔突然抬头看向时矜:“我看你对这酒很感兴趣,要不要尝一点试试?”   时矜迟疑。   大叔没看出他的犹豫,他转身从身后的酒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瓶酒:“这瓶可是我的珍藏,三十年的老酒,我一直不舍得喝呢。”   他找出一个小杯子倒出一点,颇有些献宝的意味:“来,尝尝看,这可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咱时崽有个一杯倒属性么(笑 第90章   郁辞洗完琼花, 才发现酒坊来了个熟人。   于尤看到他也很意外:“郁辞哥,你也在啊?”   一旁站着的女人左右看了看:“你们认识啊?”   “嗯。”郁辞将手里的竹筐放到桌上:“定酒的事有人联系你了吗?”   女人点头, 笑的灿烂:“说了说了, 也幸亏有你,不然现在没游客,阿爸的酒坊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定了就行。”   郁辞没说太多, 他看向一旁的于尤:“时矜来了吗?”   于尤:“来了,在去外间逛了好像。”   郁辞走出去的时候, 外间的大锅还在咕嘟嘟的冒着烟。   于叔不在,只有时矜一个人坐在了锅旁的竹椅上垂头看着手机。   竹椅刚好被吊脚楼外种的琼花树投下树荫, 时矜也就没撑伞,一身黑衣黑裤的藏在树荫下, 身后是满树的琼花,一时竟也分不清是人衬树还是树衬人,总归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画。   郁辞靠在门框上多看了一会。   “辞小子, 你站这做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于叔疑惑的询问声, 他才直起身来:“没事。”   郁辞踩着竹制的地面一路走向竹椅:“时矜。”   时矜抬头, 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看向他,似乎停了一会, 然后才道:“嗯?”   “参观完了吗?”郁辞挑了挑眉,笑:“该回去了。”   时矜从椅子上站起身, 点点头:“回去。”   郁辞站在门口等他。   于尤说还要看会酒, 让他们先走,郁辞也就没管他。   头顶的琼花被风吹散, 零零散散的飘落几朵花瓣。   郁辞漫不经心的将落在肩头的花瓣拂去, 看着时矜从外间走来。   时矜的步子走的很慢, 每一步走踩在同一个位置, 一步一步的像是在印什么倒模。   跨门槛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抬脚,目光自然而然的平视前方,却不妨脚抬的不够高,一个不小心就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郁辞眼疾手快的捞了他一把,这才没让时矜直接摔在地上。   心惊之后就是轻笑。   时矜有些羞恼,他不太高兴的推开了郁辞,却也没忘记要道谢:“谢谢,我自己走。”   郁辞挑了挑眉,松开他的手腕:“你能走吗?”   时矜蹙眉:“我可以。”   说着他就抬脚往前要下楼,却在踩下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又险些踩空。   郁辞这回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微微低了头,视线仔细的盯着时矜的脸,认真的观察他的表情,随后得出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结论:“你醉了?”   “我没醉。”时矜否认,他的意识还很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要回客栈:“我们要回客栈。”   醉鬼都会说自己没醉。   郁辞从善如流的换了个问法:“你喝酒了?”   时矜似乎迟疑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于叔让我喝的。”   郁辞眉梢挑起:“喝了多少?”   “一口。”时矜这次回答的很快,他抿了抿唇:“于叔说那是他的宝贝,只能尝一口。”   郁辞:“......”   他试探着问:“那酒是不是放在那口大锅后面的柜子里的?”   时矜觉得自己有些晕,但是郁辞还在不停的问东问西。   他有些烦的拧过头去,任郁辞再问什么也不开口。   郁辞:“......”   行吧,小祖宗一个。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冲着时矜伸出手:“来吧,牵着我,小心摔了。”   时矜看他一眼,抿着唇自己扶着楼梯下去了。   郁辞只好跟在他身侧,小心的护着他,以免这个醉鬼一脚踩空摔下楼梯。   但好在,虽然中途踉跄了两次,却还是平平安安的踩到了平地。   等时矜终于下到一楼的时候,郁辞感觉自己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站在路边呼出口气,伸手扶上了时矜的肩。   原本打算再去学校看看的,现在看来不用去了。   时矜没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的意识清醒的不得了,视线也非常清晰,谁曾想下了楼之后走了没几步,眼前的景象晃悠的厉害,像是在眼睛里放了台跳舞机。   他停下脚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脑子里乱晃的景象给晃悠出去。   郁辞失笑:“时矜。”   时矜蹙眉:“你很烦,别跟我说话。”   郁辞被噎了一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伸手扶住了时矜的身子,将他有些飘忽的重量都搭到自己身上:“好,我不说,你别乱动,我带你回去。”   晕乎的身子有了倚靠,时矜眼前的视线总算飘得买那么厉害了。   他安静下来,漆黑色的眼睫垂下,异常乖巧。   郁辞松了口气,扶着人往客栈走去。   走了没两步,怀里的人突然开口:“郁辞。”   郁辞回他:“我在。”   时矜:“你的车呢?”   郁辞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车?”   时矜抬眼,浅色的眸子清清楚楚的写着“你是傻子吗”五个大字:“四个轮子的车。”   郁辞:“......”   不过经过这个插曲,他也算是勉强跟上了他的思路:“客栈过来不远,我没开车。”   时矜低下头去:“哦。”   郁辞生怕他再问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但好在,直到他把人带回客栈,时矜都没再开口。   到了客栈,阿秋正从厨房里端出菜来。   看到他们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菜就要过来:“怎么了这是。”   “没事。”郁辞将怀里的人扶进客厅:“在酒坊喝了点酒,喝醉了。”   阿秋帮着拿了条热毛巾出来:“喝成这样,这得喝了多少啊?”   郁辞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一口。”   阿秋拿着毛巾要给时矜擦脸的动作一顿,她有些迟疑的抬眼看郁辞:“就喝了一口?”   “嗯,一口。”郁辞勾了唇角,桃花眼里的笑意彻底氤氲开来:“不过是于叔的珍藏琼花酿的一口。”   这......难怪了。   阿秋用热毛巾帮阖着眼的时矜擦了擦脸:“把人抱上去让他睡会吧。”   时矜迷迷糊糊听到了个睡字,他皱着眉避开了蹭在脸上的毛巾,拒绝:“我不睡。”   阿秋拿着毛巾有些手足无措:“这......”   “没事。”郁辞接过那条毛巾:“我来吧。”   阿秋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厨房。   时矜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我想喝水。”   郁辞看他一眼:“能自己坐稳吗?”   时矜点头:“我可以。”   郁辞试探性的放开了手,见他的确坐的稳稳的,便退了开来:“别乱走,我去拿水,待会喝完了带你上楼。”   时矜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视线被厅堂中央的鱼池吸引过去,没空理他。   等郁辞一走,时矜就站起身来,有些晃悠的走到鱼池旁边,还不忘扯了把小矮凳坐下。   大鱼池里养了几条颜色鲜艳的金鱼,拖着红红的尾巴游着,很是悠闲,旁边的大石块上趴了两只乌龟,正懒洋洋的舒展着四肢,晒着从窗外投进来的太阳。   时矜拉着矮凳挪了点位置,视线盯着水里的金鱼瞧。   “阿秋?阿秋在吗?”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青年,脸稍长,眼睛很大,他拎着手里的竹笼,看到客厅中央的时矜,先是一愣,随后对着厨房走出来的阿秋说:“阿秋,你们有客人啊。”   阿秋笑着迎上了他:“阿成哥,你怎么来了。”   阿成晒得有些深色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一丝红,他举了举手上的竹笼:“早上下的笼子铺到只兔子,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送来了。”   阿秋不愿意白拿,非要给钱,阿成自然不接。   两人争执一会儿,阿成突然放下笼子跑了,留下阿秋跟那个竹笼面面相觑。   她看了那个竹笼一会,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得找个机会给阿成哥送点东西回去......”   竹笼里的兔子蹦跶着想窜出来。   阿秋正要把竹笼提进厨房,就感觉到身侧蹲了一个人。   她侧头看去,就看见时矜专注的侧脸:“这是什么?”   竹笼编的紧实,不打开确实没办法看到里面的东西,阿秋笑着将竹笼上方的盖子掀开一些,以便时矜能更好的看到里面:“兔子,还是白色的呢。”   时矜凑近了些,目光专注的盯着兔子雪白的毛,指尖动了动。   阿秋看出他喜欢,她笑了笑:“时矜哥,你喜欢吗?喜欢我就送给你。”   时矜手指轻轻攥了下衣角,有些犹豫:“合适吗?”   虽然他没听完,但也知道这个竹笼是刚刚那个男人送给阿秋的,阿秋再转手送给他......   “没什么不合适的。”阿秋笑:“我们寨子不兴养宠物,阿成哥送这兔子来是给我们吃的,你不想要的话,我待会也得杀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吃完午饭就去帮我陪一下奶奶吧,我下午要出躺寨子去买点肉回来,奶奶一个人会无聊。”   时矜甩了甩晕眩的脑袋:“我可以。”   见他的目光盯着竹笼里的兔子一眨不眨。阿秋笑了笑,将竹笼交给他:“呐,现在它归你了。”   时矜小心翼翼的将竹笼接了过来,眼底划过一丝欣喜。   他也不看鱼了,捧着竹笼放到了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兔子瞧。   郁辞端着水回来的时候,桌前的青年半趴在桌上,视线已经困的有些迷糊了,却依旧执着的盯着竹笼瞧。   他挑了挑眉,走上前去,发现竹笼里是一只雪白色的兔子。   郁辞的视线与厨房里的阿秋遥遥一对,瞬间明白了这兔子的来历。   他将水杯放到时矜面前:“你要的水。”   时矜支起身子,又不想喝水了。他垂着眼皮想了会:“我想睡觉。”   郁辞面色不变,淡定的伸手要来扶他:“行,上楼睡。”   时矜抿了抿唇,晕乎乎的大脑思考了一会,伸出手时还不忘提要求:“待会要叫我起床。”   郁辞用了些力,将人搂入自己怀里,闻言他扬了扬眉梢:“起床做什么?”   男人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到了耳垂,缭刺的耳垂一阵发痒。   时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迷迷糊糊的:“要陪陈姨聊天。”   “你能起来吗?”   “......” 第91章   时矜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不同于其他人酒醒之后的头痛欲裂, 时矜酒醒之后什么感觉也没有。   除了有点懵。   他盯着有些昏沉的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尽量平静的回忆他都做了些什么。   半晌, 回忆无果。   他揉了揉发涩的眉心, 掀开被子下床。   大概是睡前的执念太强,他虽然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却还记得自己答应了阿秋要去陪陈姨。   没了连绵的雨水, 青柳寨的温度也升高了些。   时矜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拿外套, 穿着衬衫就下了楼。   陈姨的房间在二楼,时矜敲了门进去, 陪着陈姨聊了会天,眼看着她似乎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这才退了出来。   他端着陈姨喝完水的杯子在走廊站了一会,想起自己似乎向阿秋讨了只兔子?   时矜抿抿唇,将杯子洗了, 跟从外面进来的于尤打了声招呼。   于尤兴致勃勃的放下自己的背包, 拉开拉链向时矜展示自己买回来的一背包酒:“时矜哥, 你看,我买了好多酒!”   时矜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他顿了顿, 停下步子:“你买了好多。”   “那是。”于尤乐颠颠的将酒一瓶瓶摆到桌上:“这两瓶是给我爸的, 这瓶是给我哥哥的,还有这瓶据说度数不高, 我妈应该很合适......”   他如数家珍似的摆弄着买来的酒, 数到最后一瓶的时候,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 阿秋姐呢,怎么没看见她?”   时矜:“她出寨子了,说是肉没了要买肉。”   “这样啊......”于尤点点头,又开始把酒往包里装:“对了,刚刚我在楼下看到郁辞哥了,他说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应该是找你有事吧?”   “你既然醒了就下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事。”   时矜点头:“好。”   时矜下了楼,发现郁辞站在了吊脚楼后边的一棵树旁。   见时矜下来,他挑了挑眉,语气调侃:“醒了?”   时矜不知道他是问自己睡醒了还是酒醒了,按理来说该是问睡醒了,可是配上他那略微调侃的语气,时矜又觉得他似乎是在问自己酒醒了没。   喝醉之后的记忆他想不起来,但总归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想到时间曾经夸张的求他别再碰酒,时矜突然又不确定了。   他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醒了。”   为了防止话题停留在这,时矜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郁辞身侧的那个爬满青苔的凸起物上:“这是老式的水井吗?”   “对。”郁辞挑眉:“你用过?”   这种老式水井现在已经不常见了,哪怕在大部分的农村都已经被淘汰,转而换上那种带水泵的水井,而寨子里也接上了自来水,也就只有客栈这儿还留了口井,以备停水的时候使用。   时矜走到井边,目光打量着这口水井:“见过,但是没用过。”   郁辞看他:“想试试吗?”   时矜确实想试,不过他有些犹豫:“我不会。”   郁辞将盖在井上的大石块挪开,捡起丢在一边的黑桶:“来,我教你。”   时矜走前几步,看着他将黑桶丢进井里,手腕随意一甩,黑桶就盛着满满一桶的水上来了。   看起来好像不难。   时矜抿了抿唇,在郁辞问他要不要试一下的时候伸手接过了绑着绳子的黑桶。   他弯了腰,学着郁辞刚刚的样子将黑桶垂到井里,在接近水面的时候用力一甩手腕。   “啪——”   水桶啪叽一下拍到水面上,被提起来的时候只堪堪盛了一个底的水。   时矜动了动指尖,再次将水桶放了下去,然后手腕一甩。   这次水桶很给面子的装多了一些——在先前一个底的基础上再多了一个底的量。   时矜垂着眼看着桶里的小半桶水,内心难得的有些挫败。   他抿紧嘴唇,正要将水桶提出来,一只大掌就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先等等。”   郁辞握着他的手,在水桶落到水面的时候带着他手腕轻轻一甩,水桶噗的一下沉进了水里,咕嘟咕嘟的水很快就灌满了黑桶。   “就是这样。”   他将桶里装的水倒回井里,松开手,看向时矜:“来,你试试。”   时矜回忆着刚刚手腕用力的方式,在水桶接触水面时一晃,果然,这回的黑桶装了满满当当的一桶水。   他微不可察的弯了唇角,就要将水倒回井里。   “不用倒,提出来吧。”郁辞阻止他:“正好要一桶水浇花。”   时矜依言将水提了出来。   盛满井水的黑桶被放在井边,桶里的水摇摇晃晃的,就跟时矜的心似的。   他垂了头要去看那桶水,眼前的视线却突然一暗。   “别动。”郁辞说。   时矜下意识的停住身子:“怎么了?”   头顶传来了轻柔的触碰,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收了回去。   郁辞收回捻着树叶的手:“好了。”   时矜抬头,视线自然的对上了郁辞的。   浅淡的琥珀色眸子与漆黑色的眼瞳相接,说不清是谁眼底起了波澜。   郁辞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他不自觉的走前两步,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在那片淡粉色的唇上。   “咚——”   腿边竹笼里的兔子猛地跳了一下。   时矜的视线被这动静吸引,他移了目光,转而弯腰去看那兔子去了。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被一只兔子给吸引走了,郁辞“啧”了一声,心底莫名不爽。   莫非在他室友心里,他还比不过一只兔子?   这样想着,他也就这样问了:“这兔子有我好看吗?”   时矜伸手的动作一顿,他侧过脸,清浅的目光里沾染上了淡淡的疑惑:“什么?”   嘴比脑快的后果就是得在大脑追上之后疯狂找补。   郁辞在开口的下一秒就瞬间清醒了,然后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尽量保持着淡定:“我说,这兔子看着太肥了,得减肥。”   时矜不疑有他,他低头看了眼竹笼里的兔子,停顿片刻。   肥吗?   在山里长大的兔子各个都是身形矫健,顶多也就毛多一点,肥......应该算不上吧?   “咳。”郁辞清了清嗓子:“这兔子你想养?”   时矜抬头看他,浅色的眸子有些光亮:“可以吗?”   郁辞的心像被兔子撞了一下,他蹭了蹭鼻尖,移开视线:“取名字了吗?”   这就是同意了。   时矜复又低下头,盯着兔子红红的眼睛:“小白。”   郁辞被口水呛住了。   这又是小黑又是小白,下次是不是还能来个小红?   时矜抬头看他:“不好吗?”   他伸手摸了摸兔子软软的毛发,垂下眼皮:“那你给它取一个吧。”   郁辞:“......”   他盯着那顶着两只红眼睛的兔子,两秒后干脆的点了头:“小白好,非常形象,就叫小白吧。”   时矜悄无声息的弯了唇角。   他点了点兔子的脑袋:“有什么可以给兔子吃的吗?”   郁辞想了想:“厨房里有青菜,胡萝卜的话要去地里挖。”   “胡萝卜地远吗?”   郁辞思索一会:“还行,来回大概十五分钟吧。”   时矜看了看头顶的天色,还是放弃了:“算了,先拿菜叶给它吃吧。”   郁辞看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先回去吧。”   时矜没注意,他拎着竹笼,跟在郁辞后面上了楼。   刚一进门,一个瘦小的影子就冲他扑了过来:“时矜哥哥!”   郁辞拦了一下,这才没让这小炮弹似的阿山撞到时矜身上。   他提溜着一脸兴奋的阿山,板着脸让他站定:“站好了。”   看着阿山收起笑脸,板正着站着,他才冷着脸开口:“我上次教你什么了?”   阿山有些心虚:“不能在楼梯口追逐打闹,不能对着门口的人冲撞,不能......”   他一口气背了十多条“不能”出来,郁辞这才缓和了脸色:“记住了为什么没做到。”   阿山垂着头可怜巴巴的:“我看到时矜哥哥太高兴了,一下子忘记了。”   郁辞不吃他这一套,他直接把后果摊开来:“如果我刚刚没拦住你,你扑过来的力气,能把你时矜哥哥撞下楼梯。”   阿山看了看时矜站着的位置,后知后觉的白了脸,他嘴唇蠕动两下,冲着郁辞和时矜道了歉:“时矜哥哥,郁辞哥哥,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见他道歉,郁辞这才松口让人进屋。   阿山被训了一通,还有些提不起劲,时矜摸了摸他的脑袋,将手里提着的笼子举高了些:“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有些高兴的凑到竹笼前面,扒着竹笼看向里面:“兔子!”   他兴致勃勃的看了看兔子,又抬头来看时矜:“时矜哥哥,这兔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阿妈之前也送了我一只兔子,不过后来兔子跑了,阿妈说它去山上讨媳妇了。”   “你说这只兔子会不会是它的小崽子呀?”   等时矜回答完阿山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之后,他才发现郁辞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二楼了。   大概是上楼休息了,他想。   阿山有些好奇的叫了他一下:“时矜哥哥,你在看什么?”   时矜收回视线,帮着阿山将桌上的小卡片分成两份:“分好之后呢?”   “用力拍!”阿山双手叠着拢成一个窝,对着桌上的卡片猛地一拍,原本叠放整齐的卡片就被掌心掀起的风给吹翻了几张:“像这样,吹翻的卡片就是我的。”   他喜滋滋的将吹翻的几张卡片收起,接着有些期待的看着时矜:“时矜哥哥,到你了。” 第92章   时矜:“......”   他试探性的将手按照阿山的样子合拢, 再轻轻往桌上一拍。   “啪——”   叠放在一块的卡片轻飘飘的抖了抖边角,连一张也没翻过来。   阿山笑了起来, 他哈哈捧着脸取笑时矜几声, 又带着他玩了几轮,发现他实在玩不来这游戏,于是干脆提议:“时矜哥哥, 我们换一个游戏玩吧。”   时矜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好,玩什么?”   阿山还在挠着头想, 于尤就从楼上下来了:“时矜哥,阿秋姐还没回来吗?”   时矜:“没。”   于尤几步走到他们旁边:“你们在玩什么?”   “拍拍牌!”阿山高兴的报出了游戏的名字:“不过时矜哥哥太笨了, 不会玩,我们现在打算换一个游戏玩。”   “闲着也是闲着, 我跟你们一块玩吧。”于尤兴致勃勃的想要参与:“要不然还是玩飞行棋?正好现在郁辞哥不在,让我大杀四方!”   阿山兴奋:“好哇。”   时矜也点头:“可以。”   于是几人拿出飞行棋开始铺棋纸,铺着棋纸的间隙, 于尤问时矜:“阿秋姐走之前有跟你说我们晚上吃什么吗?”   他中午没吃多少, 现在肚子咕噜噜的在跟他抗议呢。   时矜回忆了一下:“没有。”   于尤丧气了:“那完了, 没饭吃了。”   他不会做饭,阿山还小肯定不能指望, 剩下个时矜......   于尤侧脸看了眼。   这一副斯文矜贵仙气飘飘的模样,让他进厨房感觉都是一种罪过。   于尤叹了口气:“天要亡我啊。”   阿山看看他, 也跟着小声说了一句:“我也饿了。”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上了一天课,又急着赶来找时矜, 连学校提供的晚餐都没有吃。   时矜抿了抿唇, 起身:“你们先玩, 我去厨房看看。”   “哎?”于尤有些惊讶的看他:“时矜哥, 你会做饭?”   时矜的步子一顿,紧接着语气淡定:“不会。”   于尤懵了:“啊?”   时矜没管身后的动静,他在厨房里看了看,最后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个番茄和几个鸡蛋,又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捆挂面。   他站在挂面前思索两秒,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郁辞回来的时候,客厅的桌上摆了一副展开的飞行棋,桌旁没人,厨房门口却围了一大一小。   他将锄头放回门边:“在看什么?”   于尤和阿山吓了一跳,两人从厨房前迅速弹开,对视一眼,答:“在看晚饭。”   晚饭?   郁辞挑了挑眉,走向厨房:“阿秋回来了?”   他记得阿秋下午出了门,临走前说过晚饭前回不来,现在这是提前回来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郁辞走向厨房。   厨房里没有阿秋,只有黑衣青年瘦削的背影。   郁辞拎着背篓走到他身侧,将背篓里的东西倒进水池,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时矜身前。   几瓣切的歪歪扭扭的西红柿,一大把挂面,几个打碎的鸡蛋和一口烧开的锅,以及......   一部显示着“馋哭隔壁家小孩的西红柿鸡蛋面做法大全”的手机。   郁辞:“......”   这画面怎么这么眼熟呢?   时矜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此刻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抿了抿唇,有些生硬的试图转移郁辞的注意:“你回来了?”   “嗯。”   郁辞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   时矜还要再说,但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犹豫了两秒,将西红柿丢进锅里。按照菜谱,西红柿需要再煮一会儿。   时矜扣上锅盖,视线触及一侧的水池时微顿。   这是......胡萝卜?   他刚刚去挖的?   翻腾着热气的锅里冒着西红柿的酸香味,锅里的西红柿已经熬烂了。   时矜掀开锅盖,对着红红的西红柿汤思考一会,接着将挂面扔了进去,挂面之后就是鸡蛋,很快锅里的颜色就多了几种,红白黄相间,看着倒挺迷惑人的。   于尤和阿山在门口已经闻到了味道,正扒着门一个劲的往里面瞧。   时矜拿着盐罐子站在锅前,再次陷入了沉思。   适量......是多适量?   身侧,郁辞将沾了泥土的胡萝卜清洗干净,挨个放入竹筐:“胡萝卜喂之前记得搽干净水,菜叶子也是。”   许潜那小子之前买了只兔子,拎回家第一天就因为吃了沾水的胡萝卜拉肚子一命呜呼,在他跟前嚎了好几天。   从那之后,郁辞就知道了,这兔子也是个肠胃娇弱的祖宗。   等等,也?哪来的也?   思考未果,他端着洗好的胡萝卜出了厨房:“胡萝卜我放柜台上了。”   “嗯,好。”时矜被他的声音惊醒,他看了看手上的盐罐,试探性的往锅里倒了一点。   “啪嗒——”   一大块结块的盐顺着盐罐的边缘滚进了锅里。   时矜:“......”   他抿了抿唇,趁着盐块还没融化赶紧拿勺子捞了出来。   应该大概也许......没事吧?他想。   事实证明,大事没有,但是小事肯定是有的。   一口面一口水的吃完一碗面之后,阿山率先顶不住了,他连飞行棋都没带走,只留下一句“时矜哥哥我明天来找你玩”就匆匆跑回家了。   接着是努力给面子但是最终只吃了半碗的于尤,他端着水杯借口尿遁,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时矜自己尝了一口,面条煮过了,软烂不成形,加上加多了的盐......   他蹙了眉头,放下筷子。   倒是郁辞很给面子的吃了两碗,看的偷偷溜回来的于尤一阵咋舌。   时矜靠在窗边,从这里看向楼下,恰好能看见树底井边的人。   郁辞拎着黑桶在井边打水,身侧是一个更大的木桶,里面的水已经满了一半,他的身侧是自告奋勇要帮忙的于尤,正探着脑袋往井底看。   像是于尤跟他说了什么,郁辞挑了挑眉,唇角勾起,眉梢眼角都透着股懒散的劲儿。   时矜指尖微捻,突然就想起了刚刚在饭桌上的事。   那时他问郁辞面条不咸吗,郁辞是怎么回答来着?   时矜抿了抿唇,想。   他的表情似乎跟现在差不多,眉梢挑起,唇角勾起。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现在说话时,没有像刚刚在饭桌上那样,眉眼里都蕴了无限的笑意。   他说:我室友做的,怎么都好吃。   骗子。   时矜想。   明明就很咸。   ——   天气晴了,就该将阴雨天积攒的衣服被子都洗洗涮涮晒出去。   时矜起了个大早,将前几天换下的衣服洗了,抱着盆下了楼。   二楼是忙碌的阿秋,见他捧着盆下楼,笑着提醒他:“二楼台子上的衣杆满了,时矜哥你要晒衣服的话得去广场上了。   广场离这不远,阳光也更好些。   时矜点头,刚要出门,身后就传来于尤的喊声:“时矜哥,你等我一会,我跟你一起去。”   时矜脚步停了一下,于尤很快就提着桶跑了过来:“好了,咱们走吧。”   阿秋笑他:“你这拿个盆也好,拿个桶像什么样?”   “这不是提着方便嘛。”于尤挠了挠头,答完才反应过来问话的是谁:“阿秋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秋将手里的抹布放下:“昨天夜里吧,回寨子的车中途轮胎爆了,晚了些,还好最后还是回来了。”   “你回来了我们就有饭吃了!”于尤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时矜:“不是,时矜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矜摇头:“没事。”   他做的确实不好吃。   阿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们快些去吧,这种晴天广场晒衣服的人可多了,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好。”   广场离客栈步行大约五分钟。   远远的,就能看见宽广的广场上站了一堆人,都是提着衣服被子来晒的。   于尤一路小跑着跑到广场,先用桶占了一个衣杆,这才对着时矜招手:“时矜哥,来这里,这里可以晒。”   时矜走过去,跟着于尤一块将衣服晒到衣杆上。   广场上都是来晒衣服的人,暖暖的阳光晒到清洗之后的衣服上,空气里都漂浮着洗衣皂浅淡的清香味。   阳光是寨子里难得的好东西,因此大部分人晒完衣服也不急着走,带着孩子的女人,年纪稍大的长者,还有一些抹着汗水的男人,都各自围坐一团坐在树前,尽情享受着阳光和清风。   倒显得撑着把伞晒衣服的时矜格外突出。   于尤一边将一件T恤挂上衣架,一边有些好奇的看他:“时矜哥,你怎么不把伞放下来。”   一路撑着伞可以理解为怕晒黑,怎么晒衣服的时候也不放,多不方便啊。   时矜轻声解释:“我有点紫外线过敏。”   于尤表示理解:“噢,这样啊。”   两人的衣服都不算多,很快就晒完了。   于尤拎着自己的空桶,看了看不远处的树荫:“时矜哥,要不咱们也在树底下坐坐?闲着也是闲着,回去了也热。”   他们出门前被阿秋告知,今天客栈要断电维修,风扇那些都用不了。   若是前几天下雨温度低的时候还好,但是今天恰好是大晴天,这大太阳一晒,连寨子里养的鸡走路时都得连走带蹦的——烫脚。   时矜看了看树下的绿荫:“好。”   他们找了棵高大的琼树,头顶是缀满琼花的枝叶,琼花的香气浅浅淡淡的萦绕鼻尖。   于尤在树底的石椅上坐下,顺便给时矜也擦了擦座位:“来,时矜哥坐。”   时间内走到他身侧:“谢谢。”   “客气什么。”   于尤突然转头看他:“时矜哥,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吗?”   时矜:“你问。”   于尤于是笑:“时矜哥,你不想回秦家吗?”   时矜蹙起眉梢,视线看向于尤:“你......”   “我没跟你说吗?”于尤笑:“那我完整的自我介绍一次吧。”   “我叫于尤,是陈沅的表弟。” 第93章   “哎呀, 那么紧张做什么。”   于尤笑眯眯的抱着自己的桶:“我就是来帮你们一下的嘛,现在事情解决了, 咱们还是朋友吧?”   时矜沉默少顷, 开口:“你想问什么?”   于尤笑,然后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你不想回秦家吗?”   “不想。”时矜抬眼,神色平淡:“然后呢?”   于尤:“......”   妈的你倒是给我一点反应时间啊, 回答这么快是要闹哪样?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为什么不想,秦筝和谢意抛弃了你和妹妹, 还有你的外公,他这么多年明明知道你们的存在却对你们不闻不问, 你难道不想报复他们吗?”   他压低了声音,循循诱导:“还有你那个废物弟弟, 谢时璋现在在秦家的待遇可不如当初,你外公对他很失望,这种时候只要你回去, 秦家绝对是你的掌中之物。”   “拿到了秦家, 你还怕报复不了他们吗?”   时矜点了点头, 面色平静:“继续。”   于尤卡了会儿壳。   这意思......听着应该是有意愿的吧?   他琢磨两秒,最后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说下去:“秦家虽说目前已经颓败,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回秦家虽然会受到重用, 但是想彻底掌控秦家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时矜垂下眼睫:“所以。”   “所以啊!”于尤拍了拍胸膛:“我们可以帮你, 无论你是想掌控秦家还是弄倒秦家,我表姐都可以帮你实现。”   时矜不怀疑陈沅的手段, 不过......   他掀起眼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凭我表姐。”于尤眼也不眨:“你应该知道秋鹿山和青柳寨这两件事暴露是我表姐的手笔, 但你应该不知道它们是谁筹办的吧?没错, 就是陈家老头。”   他连小姑父也不屑于叫, 而是直接叫了陈家老头,可见对陈震有多嫌弃。   于尤:“陈震前些年身体就不好了,这段时间病情恶化,一直在静养,现在陈家乱的跟一锅粥似的,我表姐想夺权,而秋鹿山和青柳寨就是她拿出来的投诚礼。”   当然,这投诚礼自然不是只针对时矜的,他表姐的原话是让他着重拉拢郁辞,但他这几天观察下来,感觉拉拢郁辞这件事不太可能,索性还是选择从时矜下手。   再说了......   于尤眼珠子一转。   他有预感,拉拢了时矜,指不定还能买一送一赠送个郁家。   “我需要做什么。”   于尤眼睛一亮:“很简单,你只需要回秦家立足之后,在我表姐夺权的时候提供一点帮助,让她能成功站稳脚跟就行。”   至于为什么陈沅能帮时矜在秦家立足却不能自己独立夺得陈家的原因——哪怕陈家经此一事大受挫折,却到底还是处于鼎盛,而秦家,早在秦家大少出车祸之后,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衰败,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也是陈沅打的主意,如果时矜在她的帮持下掌握了秦家,面临衰败的秦家仅靠他一人是无法撑起的,这时他势必会来寻求她的帮助,届时她只需要动些手脚,或许秦家和陈家都会被她收入囊中。   于尤也知道自家表姐打的主意,虽然觉得有些狠,但是在外人和自家表姐面前,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表姐。   只是......   时矜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拒绝。”   哎?   于尤还要开口,就见刚刚一脸平淡的时矜侧过了脸,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眼底的冷色却微微融化:“你怎么来了?”   于尤微楞,随后顺着时矜的视线看去,看清来人的时候他心底一惊。   糟了,他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内心翻涌,表面他却不显,一如往常般笑着打了声招呼:“郁辞哥,你也来晒太阳吗?”   不远处在广场上玩着泥沙的孩子陆续被自家大人接走,远远的都能听见他们呵斥孩子弄脏衣服的声音。   时矜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吸引开来。   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传来郁辞的声音。   “不是。”他说:“我来接人。”   于尤沉默了,他看了看身侧的时矜,自然不会这么大脸的觉得郁辞是来接他的。   他抱着桶自觉起身,也不等人,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就溜之大吉,留下时矜和郁辞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瞪了半晌,郁辞先忍不住了。   他伸手摸了摸鼻尖,视线移开:“这天气真热啊。”   时矜“嗯”了一声:“还好。”   他体质特殊,畏寒,但是不怕热。   郁辞摸着鼻头的指尖微顿。   时矜看着他,沉默两秒,有些迟疑的补了一句:“现在......好像有点热?”   “嗯,确实热。”   郁辞点了点头,像是不经意般从身后提出个袋子:“我这刚好有杯奶茶,你要喝吗?”   奶茶?   时矜的视线微顿,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你买的?”   他没记错的话,这寨子里似乎没有卖奶茶的。   “不是。”郁辞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早上许潜那小子给我带的,我不爱喝,就想着问你要不要。”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郁辞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动了动唇,却只说出一句:“你要不要,不要我丢了。”   时矜抿了抿唇,接过奶茶:“谢谢。”   奶茶用了保温袋,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也仍然残留着点冰凉的温度。   时矜抿了一口,香浓的奶香混合着浓郁的茶香,在这被阳光蒸腾的冒着热气的寨子里,便显得格外香甜。   他垂着头,手里捧着奶茶慢慢的吸。   不远处有只鸟儿从树上落了下来,在地上扑腾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矜循着动静看了过去,刚想开口,头顶就被什么轻轻的触了一下。   嗯?   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大手就已经伸出将他头顶落上的那片树叶拂开。   收回手前,郁辞顿了顿,紧接着十分自然般的往后顺了顺。   嗯,手感不错。   浑然不知自己被当猫薅了脑袋的时矜抬了抬头,目光触及郁辞挥落的叶片,他神色自然的道了谢,便又顺着刚刚看到的那只鸟儿看了过去。   那小鸟像是刚刚学飞,身上黄绒绒的绒毛尚未完全褪去,掺杂在长好的大羽毛里,看着长得乱七八糟的。   时矜等了一会。   原地又飞下了两只大些的鸟,瞧着羽翼丰满,应该是那小鸟的父母。在两只大鸟叽叽喳喳的鼓励下,小鸟抖了抖翅膀,这次总算是飞起来了。   三只鸟绕着树盘旋两圈,很快就一头扎进了繁密的枝叶里。   时矜微微松了眉梢,他转过身,唇角弧度清浅:“回去吧。”   两道视线撞的触不及防。   郁辞心跳猛地一停,紧接着像是踩了加速器一般跳的飞快。胸腔也像是被一根羽毛搔了下似的,又酸又软,绵软的不可思议。   他呼吸不自觉漏了一拍,目光闪了几闪,接着有些慌乱般的避开时矜的视线,低头去拿被放在树下的木盆:“走,走吧。”   回到客栈,跟柜台前坐着的阿秋打了声招呼之后,郁辞就一头钻进了房间。   他没拉开窗帘,灯也没开,就着昏暗的视线在床边坐下,紧接着拿出手机,点开某度。   思考两秒,他手指交错,在屏幕上打下几行字:   心跳突然加快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呼吸会突然停止,但是又没有不舒服?   心脏像被羽毛挠是什么原因?   ——   总想摸一个人是什么原因?   心跳不规律是病吗?   在搜索浏览了一百二十八条相关信息之后,郁辞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病了。   而且似乎还是不治之症。   昏暗的房间里,郁辞静静坐了一会,掏出手机给许潜发了个微信。   许潜刚在高速的服务区停车手机就响了。   他一看微信,登时就乐了,连厕所也不上了。   【鱼池(辞哥)】:到哪了?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到服务区了,差不多下高速。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怎样,那奶茶时矜爱喝吗?   郁辞点着手机的指尖微顿,他回想了一下当时时矜的表情,似乎......还行?   【鱼池(辞哥)】:还行。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得亏是还行,这要是难喝我可得哭死。   发完这句,许潜胆子肥了,调侃的话不经思考就发了出去。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我看你这架势,是把你室友当老婆养啊。   天知道他早上收到辞哥的信息,让他送资料的时候顺便给带杯奶茶过去时候他有多惊讶,差点以为他辞哥在寨子里红鸾心动,看上了哪个小妖精。   结果一问,得,这小妖精姓时名矜。   想到这里,许潜啧啧晃了两下脑袋,随后伸手拿起了驾驶位旁边放着的奶茶。   这是他早上跟着资料一块给辞哥送去的。   他买了两杯,结果辞哥只要了一杯,这剩下的一杯就跟着他又一路奔波回来了。   许潜没用吸管,直接掀开盖子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侵入口腔,直接腻的他眉毛瞬间拧起:“真甜啊。”   不过甜归甜,哪怕这是一杯糖水他也得喝完。   毕竟这奶茶前前后后跟着他奔波了得有大几百公里了,油费加上跑腿费,这不得价值千金?   捏着鼻子咽下去大半,许潜开始怀疑辞哥嘴里的还行了。   时矜真的会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吗?   他有些怀疑人生的拿起手机,刚好收到了微信上传来的消息。   【鱼池(辞哥)】:别贫;   【鱼池(辞哥)】:问你件事;   【鱼池(辞哥)】:如果我看到一个人,心跳很快,呼吸也不规律,还总想伸手摸他,这是什么毛病?   许潜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他?   【鱼池(辞哥)】:嗯。   【鱼池(辞哥)】:我用某度查了一下,上面说我可能得了心脏病,呼吸紊乱综合症,高血压糖尿病还有肌肤渴求症。   许潜骤然被这发来的一大串病名弄的有点懵,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辞哥!你冷静点!这可不能信,再健康的人用了某度那也得是绝症起步。   他打完字,还没发送,对面就又来了一条信息。   【鱼池(辞哥)】:但我六月的时候才做过全身体检,我一切正常。   许潜又嘬了口奶茶,默默吐槽:何止一切正常,医生就差说你壮的能打死一头牛了。   不过辞哥不信就好。   许潜删掉刚刚打下的一大段话,改为发了另外一句。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你没错,你没生病,你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我问你,你是不是看到某人就心跳加速,呼吸混乱?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你只要看到他就心跳加快,但是没看到他又总想找他,时不时想碰一碰他手啊、脸啊,还经常性会盯着人家的脸发呆?   【鱼池(辞哥)】:......是。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那我再问你,你晚上做梦会不会梦到他,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围观群众:什么叫不可描述?   许潜:就是那种嘿嘿嘿,你们懂的! 第94章   【鱼池(辞哥)】:......没有, 你别乱说。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真的没有吗?   郁辞捏紧手机,耳根红了一大片。   许潜猜得对, 他......确实有, 而且就在昨晚。   昨天夜里于叔带了酒来找他,感谢他帮酒坊定酒,让他们的酒坊能继续维持下去, 两人聊着聊着就喝了点酒。   他的酒量向来很好,因此在送醉酒的于叔回家之后, 他还有心情放水泡了个澡。   因为天气热又喝了点酒,身上有些发烫, 泡澡时温热的水熨帖着滚烫的皮肤,于是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 他又回到了昨天中午,他搂着时矜一路从酒坊回了客栈,但是跟现实不一样, 梦里的时矜没有留在二楼, 而是很乖巧的跟着他回了房间。   他把人送到房间, 正要离开,刚刚还沉睡的醉鬼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年半阖着眼, 也不说话,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脱衣服。   衬衫的扣子系的严实, 他摸索着解了一会, 像是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开始撕扯衣服。   黑色的丝质衬衫经不住几下撕扯, 在郁辞上前阻止之前就落到地上。   青年的皮肤白的晃眼, 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 像是刚染上釉色的上好白瓷, 微凉,细腻。   郁辞的视线几乎黏在了那截清瘦的背脊上。   客栈没开灯,午后的阳光透过被拉拢的窗帘零散的投了些阴影,空气中漂浮的飞尘粒子盘旋着,给屋内的一切打上了荒唐却又理所当然的意味。   ……也交织出了奇异的欲色。   他像是被迷惑般的伸出了手。   带着滚烫温度的指尖触碰到冷白腰身,郁辞眼底骤然浮上了浓郁的深色。   他的手指在那稍显瘦削的背脊上摩挲两下,沿着那翩飞的脊骨一路上滑,最终停驻在那嶙峋细致的锁骨上。   偏生让他心绪混乱的对象就这样光裸着上身,向来神色浅淡的脸上因为醉酒染上了些许绯红。   他像是有些困惑,又或者单纯的觉得冷,清浅的琥珀色眸子轻飘飘的定在他的身上,色泽浅淡的唇瓣微张:“冷。”   郁辞觉得自己或许是被什么迷昏了头。   在时矜说完冷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捡起地上滑落的衣服,而是......   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两下,他走前两步,伸手。   青年冷白微凉的身体落入怀中,郁辞的身上便突然燃起了一把火。   这火从他们相接的胸膛开始燃烧,一路冲上大脑,冲熄了他的理智,又席卷着一路向下,最后凝在了小腹。   汹涌的火焰席卷着他的理智,等他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他有片刻的恍惚。   屋内不知何时开了灯。   身下的冷色肌肤被欲望侵染上靡绯的粉红,青年半阖着眼,唇瓣抿紧,唯有额心一枚红痣艳丽的仿若滴血。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青年微微偏了头,露出小半截欣长的脖颈,一滴晶莹的汗珠正顺着鬓角缓缓滑落,一路沿着脸侧滑向耳垂。   郁辞呼吸一滞,眼底深色翻涌。   半个呼吸后,他俯下身去,在那汗珠滑落耳垂时启唇含入。   身下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喘,短促而克制,却像带了把钩子,瞬间将他的理智席卷而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郁辞看不见,身体却诚实的感受到了快乐。   等他终于从浓雾中醒来,浴缸里的水已经完全凉了。   而且……水也脏了。   想到这里,郁辞耳根更红了。   他下意识触了触发烫的耳垂,选择性的跳过了许潜的问题。   【鱼池(辞哥)】:......所以这是因为什么?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还能因为什么。   【宇宙无敌第一小弟】:辞哥你真是当局者迷,当初指导三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迟钝?   【鱼池(辞哥)】:少废话,直接说。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行,那我长话短话,一句话概括,那就是——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你红鸾心动了!   许潜发完这句话,立马将另一句他想问很久的话也跟着发了过去。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你老实跟我说,你红鸾心动的对象是不是时矜?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不是他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在吗?哈喽?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辞哥辞哥?不带你这样的,用完就丢。   【宇宙无敌辞哥第一小弟】:你再不理我,我就要把这件事跟钟姨说了!   在他发完这句话之后,一直在线却不回消息的郁辞突然回复了。   许潜打开一看,脸瞬间垮了下来:“什么啊......”   【鱼池(辞哥)】:嗯。   就一个嗯,谁知道这是“用完就扔”的嗯还是“告诉钟姨”的嗯?   不过......   许潜眼珠子一转,突然笑了出来。   而另一边,在看到许潜发来的“红鸾心动”四个字之后,郁辞捧着手机愣住了。   红鸾心动?他吗?   脑子里的思绪噼里啪啦的乱飞,郁辞拍了拍脑门,丢开手机,准备下楼。   房门打开,郁辞抬起眼,视线恰好与对门开门出来的时矜对了个正着。   时矜脚步微停:“你也要.......”   “啪——”   对面的门被猛地关上,力度之大,时矜甚至感受到了房门关上时带起的风。   他愣了愣,将未完的话收回,抿了抿唇。   于尤从一侧的楼梯上伸出个脑袋:“时矜哥,阿秋姐让我来叫你和郁辞哥吃饭。”   时矜垂下眼睫:“好。”   下到二楼,时矜帮着阿秋将准备好的菜端到桌上。   阿秋洗了手,摘了围裙,照旧给陈姨留出一份,先送进房间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于尤刚好从楼上下来。   阿秋见只有他一个人,有些疑惑的问:“郁辞哥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于尤摇摇头:“郁辞哥叫我们先吃,他说他不饿。”   阿秋注意到他这话刚落,一旁分着筷子的时矜手似乎顿了顿。   她有些关心的看向时矜:“时矜哥,你没事吧?”   时矜动作自然的将最后一双筷子放下,神色不变:“没事。”   阿秋放下心来,她坐在桌前,招呼着大家吃饭:“既然郁辞哥不想吃,那我们先吃吧。”   于尤兴高采烈的在红烧肉前坐下,笑嘻嘻的:“郁辞哥亏了,今天有红烧肉他都错过了。”   他说完这话,见时矜似乎要转身进厨房,连忙问:“时矜哥,碗在这里,你不用去拿了。”   时矜嗯了一声,脚步却没停。   等他拿着小碟出来的时候,阿秋才恍然的拍了拍脑袋:“怪我,我没想到,应该拿个盘子给郁辞哥留点菜出来的。”   “没事。”于尤笑:“时矜哥拿也是一样的。”   因为客栈今天停电,阿秋怕冰箱里的菜坏了,做得菜有些多。   红烧肉和糯米排骨两个荤菜,加上西红柿鸡蛋和酸豆角肉末,另外有一个莲藕肉末汤。   时矜用小碗盛了汤出来,又用小碟子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些。   夹到西红柿鸡蛋的时候,阿秋阻止他:“时矜哥,西红柿鸡蛋不用夹了,郁辞哥他不吃西红柿。”   时矜动作一顿,接着移开筷子,转而夹了西红柿旁边的排骨。   阿秋帮他把装出的菜拿进厨房放起来了。   时矜在于尤对面坐下,就听到于尤有些好奇的声音:“原来郁辞哥不吃西红柿的吗?”   时矜执起筷子,碗里是刚刚阿秋帮他盛的莲藕肉末汤。   他端起碗抿了一口,鲜甜的汤顺着喉道划入胃袋。   耳边是于尤低声的嘟囔:“明明昨天下午那顿咸的要死的西红柿鸡蛋面郁辞哥都吃了呀,还吃了两碗呢。”   阿秋正好在这时走了回来,听到了于尤的嘟囔,有些好奇:“你在说什么?”   于尤问:“阿秋姐,你怎么知道郁辞哥不吃西红柿啊?”   阿秋笑:“前几天吧,我忘记具体哪一天了,你们都还没起,郁辞哥起得早要出门,我就给他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但是郁辞哥没吃,我就送进去给奶奶吃了。”   “奶奶听我说了就跟我解释,说郁辞哥从小就不吃西红柿,他嫌弃西红柿酸不酸甜不甜的,一口都不碰。”   于尤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这样啊......”   他说着眼神还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时矜,却见时矜面色平静的喝着汤,似乎没听见他们刚刚的对话。   一时心血来潮打的助攻似乎给打空了。   于尤耸了耸肩,干脆自己吃饭了。   时矜夹了一块西红柿。   红色的西红柿软烂入味,入口酸甜,配着煎炒的喷香的鸡蛋,令人唇齿生津。   时矜神色安静的咽下西红柿,漆黑色的眼睫垂下,遮掩了眼底浮动的情绪。   饭后。   于尤帮着擦了桌子,看了看在客厅扫地的阿秋,接着鬼鬼祟祟的凑到了厨房。   时矜将洗好的碟子用布擦干,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眼也没抬:“不用再说,我不会回秦家。”   于尤走到他身边,不解道:“为什么?秦家虽说现在没落了,但是如果你回去,至少你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见时矜不为所动,于尤再接再厉:“而且你妹妹不是学设计的吗?设计这一行最需要人脉了,与其让她在国外打拼慢慢积累人脉,不如你接手秦家,直接利用秦家的人脉帮她,这不是很好吗?”   时矜面色不变:“你怎么肯定我回去就一定能接手?”   且不说秦家现在有多少家族虎视眈眈的盯着,单说内部,秦家的各个旁支都蠢蠢欲动,就等着秦老爷子死了之后瓜分秦家。   于尤眼睛也不眨:“这你不用管,你回去以后的一切我表姐都会帮你安排,你就只管安心等着接手就行。”   时矜微微侧过脸,清浅的视线落在于尤脸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然后等着当一个傀儡是吗?”   “呃。”于尤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怎,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会还是不会,你做不了主。”   时矜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我不会回秦家,时间的选择也不该由你们来决定。”   “另外,麻烦你给陈沅带句话。”   他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在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似乎敛去了柔和。   “有些事情,仅限一次。”   作者有话说:   …… 第95章   午后,   阿山突然捧着一大束花跑进客栈。   阿秋在柜台前笑着提醒他:“跑慢点,别摔了。”   阿山不在意的摆摆手, 接着眼睛左右看了看, 没看着人:“阿秋姐姐,时矜哥哥呢?”   阿秋指了指客厅旁边的外台:“应该在那喂兔子。”   “好勒。”   刚从厨房洗完手走出来的于尤看到了他:“哎,这不是阿山吗?”   阿山看他一眼, 嘴很甜:“于尤哥哥。”   于尤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不用上课?”   阿山摇头:“今天教师节,老师们放一天假。”   教师节啊......   于尤想了想, 好像的确是。   “你来找你时矜哥哥玩吗?”   阿山一边点头一边往外台上走:“对啊,阿秋姐姐跟我说时矜哥哥在喂兔子, 于尤哥哥,你要一起来吗?”   于尤:“也行, 反正也是闲着。”   他两说话时的声音并没有收敛,时矜在外台上听的一清二楚。   他垂着头摸了摸乖巧啃着胡萝卜的兔子,抬头。   阿山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 见到时矜, 他眼睛一亮, 紧跟着整个人就扑了过来:“时矜哥哥!”   不过他到底还是记住了昨天郁辞的教训,扑到人面前就收敛了步子, 最后一个小碎步蹲到了时矜面前:“时矜哥哥,我来找你玩了!见到我你开心吗?”   时矜:“开心。”   “你骗人, 你都没有笑。”阿山抗议:“阿妈之前跟我说, 要笑了才是开心。”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不开心也没事。”   阿山笑嘻嘻的把捧着的一大束花举到时矜面前:“呐, 时矜哥哥, 这花送给你。”   时矜微楞。   他的视线微微下垂, 落到身前的花束上。   这是一大束野菜花, 细碎的小花是嫩黄色的,枝干上是小小的嫩绿色叶片,不鲜艳,却异常明媚。   相较于外面花店那些包装精美,搭配得当的精美花束,这一束花无疑是简陋的,但是......   时矜接过花,眼底浮现了清浅的笑意;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他弯了唇瓣:“谢谢阿山,我很喜欢。”   阿山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声不客气,随后又抬着头向他邀功:“这花是我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在山脚下摘的,我早上怕它焉了,还把它放在水桶里养着。”   “这花还不是最好看的,最好看的花在山顶,等我礼拜六放假我再去给你摘!”   “哎哟。”于尤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怎么只有时矜哥哥一个人有花呀?阿山你偏心。”   阿山毫不心虚:“因为时矜哥哥长得好看。”   于尤瞪眼:“我长得不好看吗?”   阿山看他一眼,没吭声。   于尤不高兴了,他从口袋里掏吧掏吧掏出一个小镜子,对着脸一顿猛照:“哪里不好看了,我这不长得挺好的吗?”   他这大眼睛白皮肤的,脸上五官都没毛病,说个好看也没问题吧?   于尤有些怀疑人生的放下镜子,郁闷了:“那你郁辞哥哥呢?他长得不好看吗?怎么你不给他送花?”   “郁辞哥哥长得也好看。”阿山点头。   “不过我更喜欢时矜哥哥。”还没人腰身高的男孩说着就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时矜:“时矜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时矜愣住。   于尤倒是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小屁孩还挺早熟。”   阿山反驳他:“我不是小屁孩。”   说完他又看时矜:“时矜哥哥,好不好?”   “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男孩低着头开始掰手指:“我会陪你玩飞行棋,你输了我也不笑你,然后还会早上帮你买早餐,帮你上山摘最好看的花......”   他数了几个,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反正我能帮你做好多好多的事情。”   时矜失笑。   他蹲下身子跟阿山平视,浅色的眸子含了些笑意:“阿山你很厉害。”   “但我是男生,不能嫁人。”   阿山想也不想的回答:“那我嫁给你吧,我不介意。”   于尤上前两步:“行了行了,小孩子说什么嫁啊娶啊的,你先好好上学吧,等长大了再来说这些。”   阿山焉巴巴的哦了一声。   时矜带着他走到兔子前面:“要试试喂兔子吗?”   “要!”阿山大声说:“我想喂兔子。”   时矜将切好的小胡萝卜块递给阿山,看着他低头喂兔子。   毛茸茸的白色兔子用两只前爪捧着胡萝卜,咔嚓咔嚓的啃着,腮帮子鼓鼓的。   阿山看的很高兴:“时矜哥哥,这兔子叫什么名字呀?”   时矜:“它叫小白。”   “小白。”阿山伸手摸了摸小白的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郁辞哥哥今天不在吗?”   “他在楼上。”   阿山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时矜顿了顿:“你想上去叫他吗?”   阿山抬眼:“我可以吗?”   时矜抿了抿唇,眼神莫名有些闪烁:“可以。”   阿山欢呼一声,踩着楼梯哒哒哒的上了楼。   于尤靠在围栏上,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时矜。   时矜避开他的视线,弯腰捡起刚刚被阿山丢开的胡萝卜,继续喂兔子。   阿山回来的很快。   木质的楼梯被他踩的叽喳作响,但在他有些轻乱的脚步声里,又夹了一道懒散轻慢的脚步。   郁辞下来了。   时矜垂下眼,视线落在小白雪白色的绒毛上。   厅堂和外台之间没有门,因而两处的声音都能毫无阻碍的传播。   先是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踩到平地的声音,然后是阿秋轻声的细语,似乎是在问他要不要吃饭。   接着脚步声就往外台走来,时不时伴随着阿山的笑声。   脚步声到了外台。   时矜捏着胡萝卜块的手一紧,他抿了抿唇,面色平静的抬起眼皮。   外台上的阳光从斜上方倾洒下来,暖黄色的光影打在门边男人的脸上,又在高挺的鼻梁处分出一道明显的界线。   男人勾着唇,眼底的笑意中和了眉眼的锋利,在阳光下好看的一塌糊涂。   然而......   原本含笑的视线在触及时矜时像触电似的闪了开来,郁辞脸色一变,耳根瞬间染上了红。   在涌起的燥意浮上脸侧之前,他后退一步,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那个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上楼了。”   也没等回答,他直接转身走了,背影莫名的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山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看郁辞又看看时矜:“郁辞哥哥怎么了?”   时矜面色平静的垂下了眼皮:“临时有事吧。”   一直努力啃着胡萝卜的小白突然发现眼前的胡萝卜似乎被捏的更紧了些,它红色的小眼睛有些困惑,加大了前爪的力度。   “啪嗒。”   胡萝卜掉到盘子里。   小白乐颠颠的从盘子里捡起胡萝卜,咔嚓咔嚓的开始啃。   时矜抿了抿唇,在一侧的水池洗了手,接着有些抱歉的跟阿山道了歉:“阿山,我有些不舒服,今天暂时不能陪你玩了。”   阿山听了连忙点头:“没事没事,时矜哥哥你快上楼休息吧,我找于尤哥哥跟我玩就好。”   于尤本就没事做,闻言爽快点头:“你休息吧,我陪这小屁孩玩,非得把他玩的精疲力尽不可。”   阿山不屑:“才不会,绝对是你先累趴。”   于尤:“嘿,你这小家伙口气挺大......”   ——   后面的拌嘴声逐渐被掩在了二楼。   时矜回了房,换上睡衣躺进了被子。   他刚刚说的不舒服并非托词。   许是因为身体还没彻底适应山里的气候,这两天他时不时会犯晕,偶尔还会有些想吐。   刚才也是,突来的胸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索性还是决定上楼休息。   然后身体虽然疲惫,意识却格外的清醒。   时矜阖着眼在床上躺了半晌,最后还是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起身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背包。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早上晒的衣服也都干了,在饭后就收了回来,此时正安安静静的挂在衣柜里。   时矜取下衣架,将衣服折好放进背包。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时矜停下手里的动作,点开信息看了眼,发现是他昨天定好的出租车司机发信息给他确认明天的行程是否一切正常。   时矜回了个是。   那司机很快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准时在青柳寨门口等。   时矜回了信息,将手机放回桌上,继续收拾东西。   他的归程没跟任何人说,因而当第二天早上,阿秋看到他背着背包下楼还以为他是想上山逛逛,直到他说要退房,阿秋才一脸惊讶。   “时矜哥,你要走了吗?”   时矜面色温和:“嗯,工作上有点事,需要先回去。”   “这样啊。”阿秋有些遗憾:“那你下次有时间再来玩啊,我给你打折。”   “好。”   阿秋操控着电脑办理退房,在等待系统生成信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今天走的事,郁辞哥知道吗?”   时矜微顿:“不知道。”   他原本打算昨天跟他说这件事,但是......   郁辞似乎在躲他。   时矜垂了眼皮:“麻烦待会你帮我转告他吧。”   阿秋心底纳闷,面上却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时矜付了房费,又向阿秋询问了青柳寨是否有收取快递的地方,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留了地址,背着背包出了客栈。   来时是阴雨连绵的夜晚,走时是阳光明媚的清晨。   时矜举着伞,脚步放慢了些,将青柳寨的景色都纳入眼底。   不知不觉间,青柳寨的寨口到了,黄红色的出租车早已停在路口等候。   时矜加快了脚步,打开后座,将手里的笼子先放了进去:“抱歉,久等了。”   司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你这也没迟到,系好安全带哈。”   他看了眼笼子,有些好奇:“这笼子装的什么?”   “兔子。”   “兔子啊。”司机点头,接着转回头去准备开车:“没别人了吧?没别人我就走了?”   “嗯,就我一个。”   红黄色的出租车启动,一路摇晃着驶离青柳寨。   作者有话说:   想说一句辞哥笨蛋! 第96章   阿秋在目送着时矜走出客栈后,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站在原地,半晌脑海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这可不行。   阿秋眨了眨眼, 一个转身从柜台绕了出来, 接着一路小跑着上了三楼。   三楼时矜原本住的房间现在开着门,里面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被子也叠好了, 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   阿秋的眼神在那间房间一掠而过,迅速的定在了对面的房门。   她上前敲了敲门:“郁辞哥?”   房内响起了些动静, 很快又安静下去。   阿秋等了一会,再次抬手敲门, 这次她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同时扬声:“郁辞哥, 你起了吗?”   房间里的声音大了一些,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动静,随后是拖鞋踩在地板上一路向门口走来的声音。   阿秋退开一步。   下一秒房门打开, 露出郁辞略带烦躁的脸。   他像是刚被吵醒, 眉眼都半眯着, 浑身的起床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见到阿秋,郁辞勉强压了压火气:“怎么了?”   阿秋这还是第一次直面郁辞的不耐, 她稍微有些被吓到了,很快却又反应过来:“郁辞哥, 时矜哥今天早上走了。”   “走了就走了, 跟我说什......”   这话说到一半,郁辞反应过来, 锋利的眉梢猛地向下一压, 刚还朦胧的瞌睡瞬间跑了:“你说谁走了?”   阿秋眨眼:“时矜哥, 他今天早上退房走了。”   郁辞胡乱的薅了把头发, 眉心锁起,他松开门把,转身回房,拿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行李箱塞:“什么时候走的?”   阿秋没跟着进去,她站在门口:“早上天刚亮,说是提前定了出租车。”   她算了算时间:“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吧。”   “嗯。”郁辞将行李箱拉上,直奔门口:“我也回去了,陈姨那边你跟她说一下,我下次再回来看她。”   阿秋乖巧的让开了门边的位置:“好,我跟奶奶说。”   身形高大的男人提着行李箱快速的下了楼。   阿秋下到二楼的时候,刚好从窗边看见那辆嚣张的吉普车压着青石板路,朝着寨子外的方向扬长而去。   于尤被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吵醒,他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迷迷糊糊的跟站在厅堂的阿秋打了声招呼:“早啊,阿秋。”   阿秋笑眯眯的看着他:“早啊。”   于尤打着哈欠,一脸还没清醒的睡意:“我怎么听到了车子的声音,是有客人来了吗?”   “没有哦。”阿秋摇头:“是郁辞哥,他开车走了。”   于尤一愣,瞌睡走了大半:“走?是我理解的那个走吗?”   阿秋点头:“对,时矜哥今早因为工作提前回去了,郁辞哥知道以后也收拾了行李回春城了。”   于尤彻底懵了:“时矜也走了?”   他现在有点怀疑人生,他不过是睡了一个觉,怎么一觉睡醒两个人都走了?   这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阿秋笑眯眯的摆弄着厨房的菜:“你想吃什么早餐呀?”   于尤挠了挠头,纳闷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阿秋笑着抬头,一脸高深:“说不定下次时矜哥回来,就是另一个身份了。”   比如……嫂子什么的——   莫名其妙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的于尤:“……”   而另一边,郁辞开着车子出了青柳寨。   青柳寨距离县城还有一段泥泞的山路,高大的吉普车颠簸着压着泥路,一路向前驶去。   郁辞抽空开了个导航,在开车的间隙看了眼手机。   导航显示,从青柳寨出来很长一段路都是弯弯绕绕的曲线,虽然蜿蜒,但没有分叉,一路沿着小路走到高速就是。   他丢开手机,视线平视前方,加大油门。   时矜不是个不告而别的性格,而今天他突然离开青柳寨,郁辞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他生气了。   至于为什么......   郁辞眉心微锁,内心有些懊恼:他昨天不该表现的那么明显的。   只是......   一想到前天晚上那个梦,他就忍不住的耳根发烫。   尤其在许潜说他这是红鸾心动之后,他一看到时矜就心慌,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话就出口了。   不过这逃避还是有意义的。   在经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思考,郁辞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可能、也许、大概率,   确实红鸾心动了。   “呼——”   郁辞吐出一口气,降下车窗,试图让窗外的冷风带走耳根的热意。   窗外的高树在不断倒退,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泥泞的山路终于被水泥地取代。   前方是上高速的收费站。   郁辞调整心神,面色平静的上了高速。   阿秋说时矜是提前定了出租车,而这条高速是从青柳寨回春城的必经之路。   不过郁辞也没有打算在路上拦截。   又不是拍电视剧或者写小说,哪能那么巧的在路上就能碰上。   因此在察觉到自己有些疲劳之后,郁辞开着车子拐进了服务区。   服务区的停车场。   时矜提着笼子站在车边,眉梢微皱:“师傅,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司机从打开的引擎盖前直起腰,短短的眉毛也跟着皱成一团:“奇了怪了,这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就打不起火?”   他说着又弯腰去看发动机的位置,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听着有些闷:“你再等等哈,我看看这发动机是不是坏了。”   时矜抿了抿唇:“好。”   这车是在上了高速之后出的问题,最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开着开着车里就突然有了股汽油的味道。   司机感冒了有些鼻塞,还是时矜提醒他他才开着车子进了服务区。   这车刚在服务区停下就熄火了,再想打火就怎么也打不着。   “这事还真是奇怪了。”司机纳闷的拿手摸了摸自己发亮的头顶:“算了,我打个电话叫人来看看吧。”   司机拿着手机走到一侧打电话去了。时矜在原地站了一会,身侧的停车位上有车过来了。   他抿了抿唇,提着笼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了停车位。   车位后的草坪上刚好放了供人休息的石椅。   时矜犹豫两秒,看了看还在打电话的司机,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笼子里的小白似乎被关久了,有些不耐的用爪子刨了刨笼边。   时矜抿了抿唇,伸手从笼子的孔隙中碰了碰小白的毛:“再等等,很快了。”   小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水红色的眼珠盯了他一会,不动了。   时矜弯了弯唇,举着伞的右手往前挪了挪,直到伞下的阴影将腿边的笼子覆盖,这才垂着眼皮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长腿。   时矜回过神来,只以为自己是挡了路,于是提着笼子往后退了退:“抱歉。”   面前的长腿还是没动。   时矜蹙了蹙眉。   他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在视线触及长腿的主人时迅速化为意外:“你......”   郁辞勾了唇,见他抬头,眉梢微微一挑,带了调侃的语气里含着笑意:“惊喜吗?”   不管时矜惊不惊喜,反正他是很惊喜了。   天知道他在看到服务区停车场旁熟悉的身影时内心有多欣喜。   用一个词概括郁辞的内心,那就是“天赐良缘”。   嗯?词用错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对了。   郁辞在时矜身侧坐下,微微侧脸,一双带着氤氲笑意的桃花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怎么没跟我说你今天走?”   时矜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局促。   他抿了抿唇,视线下垂:“......我拜托阿秋跟你说了。”   郁辞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这样啊......”   他的视线略过面前红黄色的出租车,落到打着电话一脸着急的司机身上:“车坏了?”   “嗯。”提到这个,时矜有些许烦躁:“暂时还没找到原因。”   他盯着出租车掀开的引擎盖,眉梢微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你跟我走吧。”   时矜偏了头,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坐我的车。”郁辞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视线轻飘飘的往停在旁边的吉普车上一点:“咱两住一块,顺路。”   时矜原本只是微蹙的眉毛不知不觉的蹙紧了些。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问题,只是......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这种奇怪感觉的促使下,时矜没立刻答应。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含糊的应了:“再看吧。”   郁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从草坪上揪了根狗尾巴草跟小白玩了起来。   但很快,打完电话的司机走了过来,光秃秃的脑袋顶在阳光下冒着汗珠:“维修那边说很快就会派拖车拖去维修,不过这个时间就......”   他搓了搓手,有些抱歉:“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另外帮你叫个车.......”   时矜:“......”   时矜:“不用了。”   他转身面向郁辞,唇瓣微抿,停了片刻才开口:“我能不能......”   “当然。”   郁辞眼尾扬起,笑的肆意:“我的荣幸。”   时矜将出租车的半程路费结了,提着笼子跟着郁辞上了吉普车。   他上的是后座,不仅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还给装着小白的笼子也系上了。   郁辞在前座叫他:“时矜。”   “嗯?”时矜检查了安全带,抬起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底——郁辞在透过后视镜看他。   那双漆黑色的眸子氤着浓墨,慵而懒散,瞳色浓稠,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笑意之下,似乎藏了些更深的东西。   “我有话想跟你说。”   时矜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的收紧。   驾驶座上的空调正呼呼向外吹着冷风,车内安静的似乎只有小白爪子偶尔擦过竹笼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一片安静中,鸦黑色的眼睫微微一颤,接着垂了下来。   细白的指尖无意识的蹭了蹭衣角,时矜抿唇:“......回去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不是在拍电视剧,但是确实是在写小说(叉腰) 第97章   郁辞眼底神色微沉, 但很快转为轻懒的笑意:“好啊。”   他发动引擎,一边打着方向盘转弯, 一边问, 漫不经心地:“你急着回去吗?”   时矜稍许迟疑:“......不急。”   “行。”郁辞眉梢微挑:“那你不介意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时矜颔首:“好。”   他原本以为郁辞是提前约了人或是临时有事,可......   他看着面前五彩斑斓的高大彩虹型大门,视线染上了些许迟疑:“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郁辞勾了勾唇, 解开安全带:“没错。”   时矜沉默。   他坐了一会,再次偏头看向窗外。   闪着彩色灯柱的大门前站满了欢乐的游客, 五颜六色的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躲在大帽子里的兔子,双手叉腰的粉红色狐狸, 头戴礼帽的乌龟先生……   响着欢乐音乐的大门外,穿着卡通玩偶服工作人员拿着气球, 正给围在他身边的孩子分发着。   不远处的入口处,排了长龙的队伍无声的彰显著此处的热闹。   这里是——游乐园。   只是,郁辞来游乐园做什么?   脑海里的思绪上下翻飞, 最后在郁辞下车后化为沉静。   总归与他无关。   时矜垂了眼皮, 低头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身侧的车门被“卡塔”一声打开。他微微侧头。   逆着光, 男人的身影挺拔而修长,低着头, 额前的碎发光影斑驳,他向他伸出手, 潋滟的桃花眼底是氤氲而成的深邃笑意。   他说,   “Welcome to Fairy tale land。”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时矜此刻的心情,他看着面前做着优雅邀请礼的郁辞, 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时矜迟疑了一瞬:“我也要去?”   郁辞挑眉:“当然。”   根据他在某度上查到的“一百零八十式超级追求手册”来看, 游乐园绝对是拉近两人关系的最好场所。   所以......   郁辞搭着车门, 隐隐期待。   时矜静了两秒, 目光在园区彩色的大门停驻片刻。   半晌,他收起手机:“好。”   郁辞刚刚在网上买了快速票,他在取票机上取了票,带着时矜在一众孩子羡慕的眼神中从快速通道进了园区。   园区里比大门外要更加热闹。   画着滑稽妆容的小丑跳着诙谐的舞蹈,穿着条纹裙子的小鹿女士站在爆米花机后向路过的游客招手,举着气球的熊猫人会跟买了气球的游客击掌拍照。   远处,盘旋的过山车载着游客在车道上一窜而过,留下一片尖叫。再近些的地方是奏着轻快音乐的旋转木马,在游乐园里洒下欢笑。   “想玩什么?”郁辞侧头,却发现时矜的目光看向了左侧。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   穿着嫩黄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扯着妈妈的裙摆撒娇,高大的爸爸站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妻女,脸上带笑。   耐不住女儿撒娇的妈妈最后还是从冰淇淋车上买了个冰淇淋。   郁辞收回目光的时候,小女孩正抱着冰淇淋吃的一脸开心。   似乎是寻常的一家三口。   时矜在他看来的时候就收回了视线:“走吧。”   郁辞的眸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突然开口:“你等我一会。”   时矜微微点头。   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就隐入人群。   他抿了抿唇,视线下落,静静的看着脚下的石砖。   其实,他不喜欢游乐园。   因为他没来过。   时父时母没出国之前,他们宁愿多去看几个展览,多画几幅画,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带孩子去游乐园上。   而时父时母出国以后,负责照料他们生活的王妈要忙碌他们的生活起居,每天的时间就奔波在买菜做饭和接送上下学的路上,不会想到也没有时间带孩子去游乐园玩。   时矜小时候也曾经对游乐园充满着憧憬,但是现在......   他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的捏了捏衣角。   游乐园似乎,也就这样。   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堆满了粉红色棉花糖的冰淇淋突然出现在眼前。   时矜微楞。   冰淇淋上的卡通小熊冲着他晃了晃手,咧到脸颊的嘴里露着两颗硕大的板牙,滑稽又可爱。   时矜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他抬起眼,正对上男人带笑的桃花眼。   “给我的吗?”   时矜指了指眼前这个充满少女心的冰淇淋,弯了唇角:“我能退货吗?”   “不能。”郁辞挑了挑眉:“货物一经送出,概不退还。”   “不过……”他勾了勾唇,锋利的眉眼被笑意晕染,柔和的不可思议:“你也可以选择召唤你的骑士,英勇的骑士会为他的王子解决一切困难。”   一旁路过的一个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小男孩突然转头跟妈妈说:“麻麻你看,他是王子哎!还有保护他的骑士!”   小男孩的爸爸也看到了,他笑了笑,问自家儿子:“英勇的骑士会保护他的王子或者公主,宝贝你以后想做骑士还是王子呀?”   小男孩眼睛一亮:“我要当骑士!”   一家三口笑着走远了,离开前,三人中的妈妈对着时矜善意的笑了笑。   时矜却莫名的有些窘迫,他接过冰淇淋,跳过了骑士和王子的话题:“好了,我收下了。”   “我们现在去哪?”   郁辞的语气很肯定:“过山车!”   他刚刚搜了,某度上说,过山车会让人心跳加速,这种刺激会让人分泌大量多巴胺,更好的促进感情。   时矜不疑有他:“好,那就过山车。”   在走向过山车的路上,时矜微微放慢了脚步。   男人高大的身影卸去了往日的懒散,挺拔而修长。   他看着郁辞高大的背影,低头。   香甜的冰淇淋香气充斥口腔,冰凉的触感瞬间将微热的暑气蒸发。   时矜咽下口中的冰淇淋,唇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很甜。   ——   过山车排队的人很多。   哪怕他们买了快速票,也依旧还得等下一轮。   他们走进快速通道排队的道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排了两个人。   是两个穿着T恤,面容稍显稚嫩的男生。   时矜原本以为他们是同学,可直到走到近前,看到他们身上同款的情侣装,才知道这是一对情侣。   那对情侣中个子稍微矮些的圆脸男生性格开朗些,见到他们,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两人猛瞧,还揪着自己的男朋友咬耳朵:“那个黑衣服的男生腰好细,我好想摸一下。”   时矜脚步微微一顿。   个子高些的男生闻言轻轻拍了拍圆脸男生的腰,接着有些抱歉的看向时矜:“抱歉,要是他冒犯了你们,我替他道歉。”   他知道这个黑衣服的男生应该是听到了。   时矜抿唇,摇头:“没事。”   圆脸男生乖乖的在自家男朋友怀里窝着,没一会又待不住了。   他推了推高个子男生,示意他松手,接着笑着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呀,我叫白元,这是我男朋友邱邱。”   “你们长得好好看啊,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时矜看了眼郁辞,点头:“可以。”   白元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两个也是情侣吗?”   时矜愣住。   邱秋提醒式的捏了捏白元的腰身:“阿元。”   白元推他:“我就是问一下,别人都没介意。”   “没事。”时矜回神,他抿了抿唇,解释:“我们不......”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郁辞开口,像是没发现自己打断了话,神色自然:“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推荐一些好玩的。”   “好玩的啊,这我熟!”白元兴奋的瞬间把自己刚刚问的问题给忘了,他噼里啪啦的就开始给人安利:“这个过山车是必坐的,还有旋转木马旁边有个鬼屋,那个是全国巡展的,据说贼刺激......”   站在白元身侧的邱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郁辞:兄弟还没成功?   郁辞面色自然的回视:正在努力。   “拿了快速票的游客往前走,看到空位就可以坐啊。”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提醒着游客新的一轮过山车即将开始。   白元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住了嘴,坐上过山车了还不忘扭头跟时矜二人说话:“你们待会等等我哈,咱们组队一块玩吧。”   他性子活泼,时矜对他印象不错,因而微微点头:“好。”   倒是他身侧的郁辞微微黑了脸,跟他同病相怜的邱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无声的表示安慰。   过山车开启之前工作人员还会挨个检查安全栓。   在等待工作人员检查的间隙,郁辞侧头:“你害怕吗?”   时矜没玩过,所以他摇头:“不知道。”   “没事。”郁辞垂眼看着青年冷白色的侧脸,安慰他:“如果怕就抓住我的手。”   说着他将右手搭在了时矜的座椅扶手上,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   “这位游客,手收回去,握紧自己的扶手。”   工作人员一把拉下了安全栓,顺便把郁辞的手薅了回去:“你的扶手在这里,别抓错了。”   郁辞:“......”   “噗嗤。”   这是前座一直默默偷听的白元没忍住发出的笑声。   郁辞原本还有些许尴尬,可当他转头看到时矜含了笑的眼角,又突然觉得这点尴尬不算什么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没事,我待会偷偷给你握。”   时矜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怕,但他还是点了头:“好。”   “滴滴滴——”   过山车正式启动。   滚动的履带带着载满游客的过山车一路攀爬,倾斜的角度让身子不断后仰,眼前的视线也从游乐园的平地转为蔚蓝色的天空。   时矜伸手将口罩扯高了些,正要握回扶手,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他愣了一下,顺着手看向大手的主人。   郁辞闭着眼,薄唇也紧紧抿着,一张向来神色懒散的脸此刻爬满了紧绷。   不知是不是时矜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郁辞的脸似乎都有些发白。   郁辞他......这是在害怕?   过山车还在缓慢的向上攀爬。   手腕被握的有些不太舒服。   时矜看了看前方已经十指相扣的白元和邱秋,迟疑两秒,他翻转手腕,将自己的手送入郁辞掌心。   几乎是手心相触的瞬间,他的手就被一只大掌包裹。   过山车停在了最高点。   时矜抿了抿唇,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清浅:“没事,别怕。”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停驻不动的过山车突然猛地向下俯冲。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惊起了周围的一片尖叫。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包裹中,时矜微微阖了眼,感受着耳畔带起的凉风,唇角不知何时扬起的弧度微微加深。 第98章   时矜和郁辞走到过山车项目出口的时候, 早一步出来的白元正站在门口朝着他们招手,邱秋则有些无奈的站在一旁。   “时矜哥, 郁辞哥, 快来!”   见他们出来,白元有些高兴的走前了几步:“我们一块玩吧?”   郁辞还白着一张脸,一出来就找了张椅子坐下。   时矜只好自己做主:“可以。”   “你们想玩什么呢?”白元左右看了看:“这附近有跳楼机和空中飞人, 噢,还有极限飞车......”   时矜看了眼郁辞, 有些迟疑:“......还有别的吗?”   “有啊,那边有个旋转木马。”白元突然想起了什么:“旋转木马旁边还有个鬼屋, 全城巡展的,我刚刚还说要去来着。”   他看向时矜:“要不然我们去这个吧?”   鬼屋?   不是高空项目, 也不需要大量的运动,似乎正适合。   这样想着,时矜点头:“好, 就去这个。”   “好, 那咱们休息一会就去吧。”白元回身握住了邱秋的手:“我和邱邱先去买个喝的, 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一会。”   穿着白色情侣T恤的小情侣牵着手走开了。   时矜抿了抿唇,看向坐在兔子椅上的男人。   察觉到时矜的视线, 郁辞勉强压下了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商量好了?”   “嗯。”时矜走向他:“你好些了吗?”   郁辞顿了顿,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事, 就是有点低血糖。”   时矜弯了弯眼尾, 没戳破他:“嗯,你不怕。”   郁辞莫名的觉得有点丢脸, 他以前嫌幼稚不愿意来游乐园, 也就一直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恐高属性。   他摸了摸鼻尖, 视线游移:“那对小情侣呢?”   时矜:“去买饮料了。”   他停了停, 又看郁辞,眼里浮着清浅的笑意:“你......低血糖,要喝点甜的吗?”   这面子算是彻底丢尽了,郁辞想。   是谁说过山车能拉近感情的?这分明是大型的丢脸现场。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心知此刻一定红的滴血,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否认:“不用了,我觉得我好了。”   时矜忍了笑:“好。”   去买饮料的小情侣很快就跑了回来,还给时矜两人也带了饮料。   给时矜带的是一杯浅蓝色的冰沙,冰沙杯的上方是一只雪白色的兔子,兔子捧着片菜叶,一脸正经的看着前方。   给郁辞的则是一杯浅粉色的奶昔,杯盖上面站了只粉红色狐狸,胖乎乎的狐狸两只短短的手叉着腰,脖子都要昂到天上去了,憨态可掬。   见时矜盯着杯子上的卡通玩偶瞧,白元有些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形象?我特意根据你们挑的。”   时矜顿了顿,点头:“像。”   这狐狸确实像。   郁辞也认同:“你的眼光不错。”   这兔子跟他室友简直是一模一样。   鬼屋前的排队的人同样不少,但好在这回快速通道不需要排队了。   进门前需要在鬼屋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观看一段短片。   房间里已经坐了些人,只有最前排的位置空着。   白元拽着邱秋坐到了最左侧的位置,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时矜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啦,时矜哥,我有点怕,所以这两个位置留给你们了。”   剩下的两个位置可以算得上是观影区的风水宝座——离屏幕最近,直面放映幕布,观影感受简直是3D高清视角。   时矜不怕鬼神。   他在空着的座位上坐下,身侧是面色如常的郁辞。   短片不长,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主要是介绍一下鬼屋的前言。   一群学生在高考完之后,相约去荒废的精神病院过夜,却在精神病院里发现了一系列诡异的东西——夜半无故滴水的水龙头,会冲出红色不明液体的马桶,病房里传来的诡异声响,还有像是拖拽着沉重物件的脚步声......   短片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观影室的灯亮了起来,工作人员正在给游客分发着衣服——这个鬼屋讲究沉浸式,游客需要穿上剧本里的衣服。   衣服就两种:白大褂和病号服,且都用红色的颜料涂画了血液一样的痕迹。   白元眼疾手快的从工作人员手里领了四套衣服,两套白大褂和两套病号服。   以为他会全拿白大褂的邱秋有些意外,却得到了白元翻来的一个白眼:“都是白大褂有什么意思,当然要一个医生一个病人才有趣。”   “角色扮演什么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将一套病号服和一套白大褂递给时矜:“来,你们自己分。”   时矜其实不太想穿,但是工作人员强调要穿,他也只好接了。   他侧头去看郁辞:“你要白大褂还是病号服?”   郁辞关掉正搜着“鬼屋攻略”的手机,抬起头,视线在两件衣服上转了一圈:“病号服吧。”   时矜没意见。   他将病号服递给郁辞,自己套上了白大褂。   面容清隽的青年面色平静,长睫微垂,冷白色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系着纽扣,沾染了血迹的白大褂配上他那冷静的神情,看着......   “像个变态杀人魔。”   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   郁辞随意穿上病号服,视线落在时矜身上,眉梢微挑,夸了一句:“不错。”   他想的果然没错,时矜就该穿白大褂。   白元在旁边疯狂点头:“你穿白大褂超好看。”   一脸清冷的青年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冷白色的脖颈藏在白大褂的衣领下,看着让人格外的想......□□。   白元偷偷吸溜了一口口水,然后就被自家男朋友掐着腰带进了入口。   他“哎”了两声,声音就彻底淹没在鬼屋的音效里了。   其他游客都陆续进了入口。   郁辞看向时矜,眉梢微扬:“走吗?”   时矜点头:“走。”   踏入鬼屋入口,光亮便瞬间被黑暗取代。   眼前是一条长廊,是按照精神病院主题修建的医院走廊,两侧是沾了诡异血迹的白墙,头顶是时不时闪烁两下的白灯。   “我们现在要找什么?”时矜问。   刚刚在入口处工作人员说了这是个解密逃生型的鬼屋,但他没接触过鬼屋,对进来以后要做的事一无所知。   “找线索和一切可疑的东西。”郁辞说。   “这个鬼屋的主题跟精神病院有关,可能的背景无非就是器官买卖和人体试验。”   郁辞:“我们往这方面的线索找应该就行。”   时矜了然:“好。”   “不过。”郁辞借着头顶时不时闪烁的灯光看向时矜。   青年脸色平静,浅色的眸子正看着他,里面是微微的疑惑:“不过什么?”   “你不怕吗”四个字被郁辞无声的咽回了腹中。   他沉默两秒,摇头:“没事,走吧。”   时矜点头,率先走在前面。   郁辞落后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鬼屋不能携带电子设备,所以纸条上是他刚刚在看先导短片时用手机搜来的攻略,用铅笔草草抄写下来:   【鬼屋计划:在对方害怕的时候主动张开怀抱,用你的英勇彰显你的魅力,促进双方感情】。   郁辞啧了一声,将纸条卷成一团,路过走廊的垃圾桶时,毫不留情的将它丢了进去。   垃圾。   时矜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郁辞。”他盯着病房门上张贴的纸条,没回头。   身后异常安静。   时矜蹙了眉,回头一看,才发现郁辞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对锐利的眉微微皱起,脸色异常难看的盯着脚下。   他顺着郁辞的视线向下看去,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断掌正牢牢的抓着他的脚腕。   时矜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思考两秒,快步走了回去,捏着那只断掌将它丢开。   考虑到郁辞的自尊心,时矜抿了抿唇,没戳破他怕鬼的事实:“我有点怕,我们一起走吧。”   郁辞有些难以忍受脚腕上略显粘腻的感觉——那只断掌上不知道被涂了什么,黏黏腻腻的液体在抓住他脚腕的时候直接糊了他一脚。   听到时矜的话,他挑了挑眉,视线在青年冷静的脸上微微停留。   他的室友......似乎误会了什么?   郁辞低笑一声。   不过......怕鬼的感觉好像不错?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怕鬼的设定。   他冲着时矜伸出右手,开口时还不忘给自己加上了一点颤音:“你害怕的话,可以拉住我的袖子。”   时矜听出了他话里的颤音,他抿了抿唇,没动。   郁辞偏头看他。   时矜迟疑两秒,伸出手:“你......拉着我的手吧。”   啪——   头顶的灯光恰好在此时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微凉的指尖被灼热的大掌包裹,滚烫的温度烫的人心底一颤。   郁辞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黑暗中的声音却恰到好处的保持着一丝惊颤:“灯灭了。”   时矜突然想起了刚刚他看到的那张病房门上的纸条。   他抿了抿唇,掌心反握回去:“不怕。”   时矜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找到刚刚看到纸条的那间病房门,按下把手闪身进去。   郁辞在他身后挑了挑眉:“怎么了?”   “到“屠夫杀人魔”的行动时间了。”   在进来之前,工作人员曾给游客介绍这是个解密逃生型的鬼屋,除了找线索解密,还需要逃过鬼屋里的NPC“屠夫杀人魔”的追捕。   而“屠夫杀人魔”的行动时间就是每次熄灯之后。   时矜反手带上房门,视线在病房内转了一圈。   作者有话说:   鬼屋什么的,当然是用来促进感情的啦! 第99章   这是一间普通的双人病房。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房间的正中央放了两张铺着蓝白色条纹床单的病床, 病床的四角都捆上了橡筋绳套,绳套和床单上都沾了大块黑褐色的不明污渍。   两张床中间用来分隔的帘子没合上, 能看见窗边沾了血迹的白色窗帘。   房间除了病床还有两个很大的柜子, 边角是圆润的,柜体是铁质的,上方有个透明的玻璃窗口, 能看见里面放了些药,柜门从外面看起来合的很严。   门外NPC拖沓着什么的脚步声伴着嗡嗡的电锯声响正逐渐往这边走来。   时矜试了试房门, 发现房门不能被反锁。   按照NPC现在的行动轨迹,他有很大可能会进入房间。   虽说这只是一个鬼屋游戏, 被NPC抓到之后除了淘汰并没有什么其他后果,但时矜也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被淘汰了。   他抿了抿唇, 视线在屋内快速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那两个高大的柜子上。   他快步上前。   幸运的是柜门没锁,但不幸的是柜子里被铁板分隔成了几层, 无论哪一层都不能藏进一个人。   门外的响声越来越近了。   高大的NPC正拖着电锯一间一间的探查。   时矜皱了眉, 他伸手试着抽了抽柜子里的铁板, 眉梢微松。   还好,能抽出来。   他抿紧嘴唇, 开始一层一层的抽铁板,郁辞在旁边帮着他抽铁板, 同时压低了声音:“你刚刚在门上看到了什么?”   他刚刚注意到时矜在病房前停了一会, 进来前借着一点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病房门上贴了张纸,不过时间太赶, 他没来得及仔细看。   “逃生指南。”时矜皱着眉松开了手——这块铁板没法抽开:“上面说“屠夫杀人魔”是靠视力和听力捕捉猎物, 所以在他的行动时间, 玩家需要躲在他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只要不发出声音他就不会搜寻。”   “但“屠夫杀人魔”有固定的搜寻轨迹,会按照病房-病床-厕所的轨迹进行固定搜寻。”   说话间柜子里的铁板被抽出来了大半,除了最顶端位于玻璃窗口处的一块铁板无法抽动,其他的都被抽出来小心的放在了床底。   走廊里“屠夫杀人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时间来不及再去拆另一个柜子。   郁辞松开时矜的手:“我去床底下。”   时矜反手拉住他,眉梢蹙起:“不行,会被看见的。”   病床的床架就是一张简单的四角铁床,床单也被掖在了单薄的床垫下,床下基本上一览无遗。   如果躲在床下就代表着只能借助昏暗的灯光遮眼,除此之外就算拉上病床间相隔的帘子,哪怕“屠夫杀人魔”在没有声响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弯腰搜寻床底,也依旧有被发现的可能。   时矜拽着他的手不放,黑暗里浅色的眸子微微晃动:“不能冒险。”   郁辞想说没事。   按照他进来前搜到的信息,鬼屋NPC主要工作只是吓人,像这种会淘汰人的环节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游客是花了钱进来玩的,刚开局就把人淘汰出局算什么事?   不过当他感受到时矜握紧他的手,郁辞迅速的放弃了说出这个事实的打算。   他反手握了回去,将时矜微凉的手攥进掌心,从善如流:“好,我不去。”   但是他不去床底,病房里除了这两个柜子又一览无余,时间上又不允许再去拆另一个柜子,所以……   时矜抿了抿唇。   他拉着郁辞的手,先把他推进柜子:“你先进去。”   郁辞个子更高大,他先进去了时矜才好根据剩下的空间调整姿势。   郁辞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推拒,动作迅速的钻进了柜子。   然而他刚一进柜子时矜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柜子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材质,如果按照郁辞这样半坐着的姿势,从外面看来就会有半截脑袋露出玻璃。   郁辞见他不动:“怎么了?”   “没事。”时矜抿了抿唇,接着动作迅速的钻进柜子。   柜子从外面看很大,但是时矜进来了才发现这柜子似乎没他想象的大。   他和郁辞现在是面对面的姿势,柜子的宽度不能容纳他们双膝相对,所以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是郁辞分开双腿,他才能勉强挤进柜子。   走廊上的脚步声停在了病房门口。   时矜敛起呼吸,右手抬起搭在郁辞脖颈后方。   郁辞呼吸一滞:“你……”   时矜无暇回他,他右手将郁辞的脖子往下勾了勾,自己也跟着微微低了头,同时用空着的左手拉上柜门——   几乎是在病房门被打开的同时,柜门被轻轻合上。   “屠夫杀人魔”染着猩红血迹的双眼在空旷的病房里转了一圈。嘈杂的电锯声里混合着“屠夫杀人魔”粗重的呼吸声,病房里也适时的响起了心脏跳动的音效。   时矜微微屏了呼吸,将头压低了些。   然而柜子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他这一低头,整个人几乎要埋进郁辞胸膛里了。   时矜抿了抿唇,注意力放到了柜门外面。   病房里的NPC还在尽职尽责的搜寻着病房。   提着电锯的白大褂屠夫先是绕到了病床前,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病床看了半晌,接着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搜寻无果,他又绕着圈走到窗边,用嗡嗡作响的电锯去拽开窗帘。   就这样绕着圈搜寻了一会,他似乎有些困惑,冒着红光的眼缓缓定在了墙角的柜子。   屠夫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朝着墙边的柜子走去。   “屠夫杀人魔”翻找柜子的动静很大,噼里啪啦的的声音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听的人头皮发麻。   时矜微微抿紧嘴唇,在NPC打开旁边的柜门时动了动腿——柜子里的空间太小,长时间的屈膝让他的腿有些麻痹。   然而这一动,问题也就出现了。   因为柜子的空间问题,柜子的宽度不足以让他们双膝相对而坐,于是时矜几乎是整个人半坐在郁辞的双腿之间的。   于是他这一动腿,本就距离不远的右腿直接就触上了郁辞双腿之间。   昏暗的柜子里似乎有人的呼吸重了一瞬。   时矜起初没发现,因为别扭的姿势而有些麻痹的右腿冒着星星点点的酥软,这酥软存在感太强,也就顺带着直接屏蔽了他腿部的其他触觉。   直到那阵酥软退去,时矜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什么。   有什么灼热的硬物隔着一层单薄的裤腿正不断向他的小腿传输着热意。   时矜微微蹙眉,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东西太硬,温度也太过滚烫,戳的他小腿不太舒服。   NPC翻找柜子的弄出的声音很大,时矜动了动唇,用气音开口:“你把东西拿开一点。”   郁辞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有些沙哑:“什么东西?”   “我小腿旁边的。”时矜留意着病房里的NPC:“太硬了,戳的我腿疼。”   郁辞这次的沉默有些久。   久到翻着柜子的NPC在翻找未果之后将柜门摔上,像是气急一般直接转身向病房外走去,郁辞才哑着嗓子开口:“拿不走。”   他说话时气息滚烫,时矜坐的离他很近,这滚烫的热气便熏染着爬上他的耳侧:“你再忍一会。”   提着电锯的屠夫伸手握上了病房门的门把。   时矜吐出口气,一直高度集中的大脑这才微微放松了些。   也正是这一放松,腿边滚烫的温度裹挟着郁辞刚刚的话在脑海里飞快的转了一圈,随后分解成一个事实。   时矜呼吸一顿,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瞳仁微微收缩。   在大脑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的右腿猛地向后一撤,脚跟用力之下直接撞上了铁质的柜身。   “咚——”   铁质的柜子被撞出了一声明显的声响。   早就看出柜子里藏了人但是不打算抓所以拖着电锯打算出门的屠夫:“……”   这动静这么大他是抓还是不抓呢?   抓吧,这游客刚进来,游戏体验都没多少,出去了会不会投诉他?   可不抓吧,这动静响的隔壁病房都听见了,不抓怎么感觉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尽职尽责的NPC提着电锯开始默背鬼屋职员手册。   在背到第三十二条“投诉一次扣200”的时候,屠夫提着电锯,面色坚定的踏出了房门。   不抓!绝对不能抓!   智商可以被侮辱,但是工资一定不能被扣!   打工人绝不会轻易认输!   病房的门被用力关上。   几乎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柜子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推开。   时矜踏出柜子,只觉得自己的右腿似乎还是在隐隐发烫。   郁辞在他身后走了出来,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些泛红。   他“咳”了一声,视线不自然的偏了一瞬:“那个什么……我不是故意……”   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起初他藏的很好,可……   想到黑暗中那隔着裤腿的微凉触感,郁辞的耳根更烫了。   “好了,NPC已经走了。”时矜打断他,他抿了抿唇,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们要找路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   没存稿了(叹气) 第100章   因为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 后面的鬼屋之旅一路都有些沉默。   在时矜又一次面无表情的路过躺在床上疯狂淌着血的NPC时,那个NPC忍不住了。   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 忍无可忍:“我说, 你们两个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我躺这半天了你们倒是过来一下看一下啊!!”   时矜停下脚步,视线有些恍然,他抿了抿唇:“抱歉, 我没看见。”   他们现在在的位置是精神病院的仓库,唯一的门在他们进来之后就被反锁了。墙上的指示说只有找到钥匙才能仓库出去, 于是时矜一直很专注的寻找钥匙。   这淌血的病床他其实看见了,不过出于某种洁癖的心理, 他原本打算最后再找,可......   时矜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跳出来的NPC:“钥匙在你身上吗?”   NPC:“......”   MMP, 这工□□谁干谁干吧。   他想着就要掀开被子走人,下到床下才硬生生止住脚步,在金钱的驱使下开始背台词:“疼......我好疼......疼啊......”   血肉模糊的病人颤颤巍巍从床边一路向着两人走来, 身上不知是血块还是腐肉的东西随着他走动的姿势正一块块往下掉。   配上头顶昏暗的灯光和阴森的音乐, NPC自己都觉得自己演的实在是太阴间了。   结果等他一路演着走到了那两人面前, 一抬头。   时矜:“......”   郁辞:“......”   NPC:“......”   不怕鬼的玩什么鬼屋!?   他这样疑惑了,也就这样问出来了:“你们难道就不怕鬼吗?”   时矜微微一顿, 旋即视线看向一侧的郁辞。   郁辞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带了个怕鬼的人设,他停了两秒, 补救似的伸手拽住了时矜手, 然后啊了一声。   NPC:“......”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NPC陷入了思考,这个仓库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吓人, 安排密室的原因也就因为这——原本的流程应该是他在玩家搜寻到病床的时候从病床上爬起来, 吓得游客吱哇乱叫之后才不经意的把钥匙从身上掉下来, 让游客捡到钥匙出门。   血肉模糊的NPC站面前不动了。   时矜看着NPC腰间那串被故意露出来的钥匙, 没动。   NPC皱了皱眉。   难道没看见?   于是他装作抽搐一般抖了抖身子,将钥匙抖落的更明显了。   时矜抿了抿唇,还是没动。   NPC都要给他跪了,他索性放弃他,转而看向另一侧的郁辞,身子猛地往前一跳:“呵......疼啊......”   钥匙,钥匙在我这!你快拿!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比他高了一整个脑袋的高大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手还害怕似的紧紧拽住了旁边的青年。   NPC:“......”   谈恋爱的给老子滚出鬼屋!   在NPC几乎要崩溃,想着哪怕扣工资也得把这两人赶出去的时候,时矜动了。   他在一旁的药柜上找到了一卷纱布,有些勉强的将纱布染血的一面缠了起来,转而用干净的另一边展开。   时矜抿着唇,用包裹住纱布的手伸向NPC腰间——那串沾了黑红色不明液体的钥匙就被挂到NPC的裤腰上。   NPC挺着腰让他取钥匙,内心正为即将送走这两磨人的游客而欢喜,裤腰却突然一松。   下一秒——   被钥匙勾住了裤腰的栓绳一松,NPC只觉得自己的大腿都跟着凉飕飕的。   郁辞的反应迅速。   几乎在NPC的裤腰下落的瞬间,他一把搭上了时矜的肩,带着人轻巧的转了个身:“走,去开门。”   于是目睹NPC这一副恶鬼脱裤画面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盯着监控的同事了。   耳麦里听着同事带着笑意的调侃,NPC手忙脚乱的提起自己掉到小腿上的裤子,等他一脸愤愤的抬起头,才发现刚刚在房间里的两个游客早已开门出去了。   NPC:“......”   他一个月无语的次数都没今天一天多。   他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开始给同在鬼屋扮演NPC的同事传消息,让他们见到这两人就绕路走。   士可杀不可辱,这脱裤子的仇......   “哎?这里好像有扇门?”   仓库的门外传来了几个女生轻柔的声音。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报什么仇,多吓几个人不好吗?   NPC迅速躺回床上,做好吓人的准备,同时从紧紧收拢的裤腿里再次捞出一条钥匙挂在腰间。   仓库里再次响起了阴森的音效,等待着它的下一位客人。   而另一边。   时矜被郁辞拢着肩带出了仓库。   “怎么了?”   “没事。”郁辞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个鬼太恶心人了,我害怕。”   时矜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信没信。   他停了两秒:“走吧。  接下来的路可以说是一路畅通,除了几个被放在停尸房充当死尸的假人之外,他们没再看见任何一个NPC。   在医生办公室花了点时间找到钥匙之后,他们很顺利的找齐了所有线索,最后顺利的迈出了鬼屋。   鬼屋门口候着的工作人员在他们出来的瞬间就放响了小礼炮。   “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个出来的!”   小巧的礼炮炸出了五颜六色的礼花彩条,一片五彩间,有工作人员给他们送上了一座小奖杯:“这是我们鬼屋的奖品,每批玩家中第一个出来的都能获得哦。”   时矜将身上的彩条捻开,目光落到面前的奖杯时微微一顿。   郁辞也看见了这座奖杯。   他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工作人员:“你们的奖杯喜欢刻NPC?”   没错,面前这座奖杯上刻的正是他们在仓库里遇到的那个掉了裤子的倒霉NPC。   工作人员一脸正经的解释:“鬼屋特色,鬼屋特色。”   时矜看她:“下次憋笑的时候别带会响的手链。”   工作人员彻底憋不住了,她直接笑开了:“好吧,其实这座奖杯是我们故意挑的。”   “奖杯有很多款式,都是鬼屋的NPC,理论上是随机派发的。”   但是他们在监控里看到了仓库的画面之后,特意从一堆奖杯里挑出了这个。   时矜抿了抿唇:“能换别的吗?”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换别的款式。   其实他对仓库NPC没什么意见,只是看见有他形象的奖杯,他就会想起刚刚他用手拿了那串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的钥匙。   想到这,时矜指尖摩挲了一下,想去洗手。   工作人员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如果不想要奖杯的话,我们这里还有游乐园的200现金券,不过只限园内使用。”   工作人员有些委婉:“不过这个现金券能使用的范围不多。”   时矜不在意多不多,他只在意能不能快点找地方洗手。   “就要这个。”时矜点头,接着又问:“请问这附近有洗手间吗?”   工作人员点头:“有的。”   等时矜洗完手出来,才发现工作人员说的现金券“适用范围不多”是一句多么委婉的话。   郁辞和他对视,眉梢微挑:“想玩吗?”   时矜迟疑两秒,接着缓缓点头:“想。”   于是他们两人就站到了游乐园中央的一片大广场上。   这里四面都用绳子拦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圈,圈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近些的就是些小吊坠小玩偶,远些就有大号的玩偶和一些园区里的纪念品。   穿着企鹅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把竹圈正吆喝着:“五块钱一个圈五块钱一个圈了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套中什么拿什么,快来玩啊。”   见两人驻足,企鹅人踩着宽大的脚蹼走了过来:“你们想要试一试吗?五块钱一个圈,十块钱三个圈,只要套中了就能拿走哦。”   郁辞看向身侧。   时矜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看向最远处的角落——那里放着这堆东西里唯一的活物:一只蜷缩在笼子里睡觉的兔子。   郁辞挑了挑眉,将刚刚拿来的代金券递给企鹅人:“麻烦都换了。”   企鹅人数了三十个竹圈递给他:“你先套,其他的我待会给你。”   他手上没那么多竹圈,只能等套完一次再捡起来。   “行。”   郁辞分了一半竹圈给时矜:“来试试?”   时矜迟疑,然后拒绝:“你来吧,我看不准。”   郁辞眉梢微挑,收回竹圈:“想要什么?”   时矜看了眼那只兔子,那只兔子被放在了最远的地方,他们站的这个位置角度不对,哪怕时矜不会套圈,但也知道想套中兔子不是易事。   他抿了抿唇,目光从那只兔子身上收了回来:“......都行。”   郁辞点了点头,接着开始套圈。   他玩这个算是行家。   高中的时候别人忙着恋爱或者学习,郁辞什么也不忙,就忙着整天在学校的后街溜达。   后街上套圈的,打枪的,投球的小摊子几乎都被他玩了个遍,还是后来钟灵看不下去了,生怕自家儿子玩物丧志考不上大学,压着他换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学校,他这才消停了下去。   这么多年没玩,郁辞先随手丢了几个试试手感。   他随意的朝着前排的几个吊坠丢出了竹圈,除了最开始的两个被弹了出去,后面的几乎都是一扔就中。   三十个竹圈很快就被用完了,前排的奖品也被竹圈给套了个七七八八。   时矜站在一旁的栏杆外,身侧是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粉色你的公主裙,头顶上还戴了一顶小巧的皇冠,脸蛋白嫩嫩的。   她扒着栏杆,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往栏杆里瞧,又抬头来看时矜:“大哥哥好棒哦。”   时矜眼角弧度微弯:“嗯,他是很棒。” 第101章   “而且大哥哥还很帅!”   时矜眼底敛出些笑意:“对, 很帅。”   小女孩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我长大了想嫁给他。”   时矜微顿。   “楠楠。”一旁的温柔女人笑着制止女儿的傻话:“不能乱说话。”   楠楠变了扁嘴,脑袋摇了摇, 两个小麻花辫也跟着晃了晃:“我没有乱说话, 我就想嫁给那个大哥哥。”   女人有些尴尬的看了眼一旁的时矜:“小孩子乱说,你别在意哈。”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跟他道歉,但是时矜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他蹲下身子, 目光柔和的看向楠楠:“你为什么想嫁给大哥哥?”   楠楠歪了歪头:“因为他会套圈圈!”   小姑娘一脸兴奋:“大哥哥会套圈圈,我嫁给他他就可以帮我套好多好多娃娃。”   时矜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时间, 也是这样扎着个小辫子,说话时摇头晃脑没个正行。   想到了幼时的妹妹, 他的眼底多了些笑意。   他摸了摸楠楠软乎乎的发顶,教她:“只会套圈还不够。”   楠楠也很喜欢眼前这个大哥哥, 虽然他不会套圈,但是他长得漂亮:“那还要什么呀?”   “要对你好。”时矜弯唇:“对你很好很好的那种。”   楠楠似懂非懂。   时矜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举起手上的兔子玩偶在她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小姑娘的眼珠子也跟着兔子玩偶一起转:“喜欢!”   时矜眼底笑意彻底逸散开来, 他将玩偶送到楠楠怀里, 嗓音柔和:“送给你了。”   郁辞丢完了三十个圈, 正等着企鹅人重新数圈过来。   他倚着栏杆,目光不经意般的转向一侧, 眉梢一挑:“你的兔子呢?”   时矜站在他不远处,闻言他抬了头, 眼底残余了些清浅的笑意:“送人了。”   郁辞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些:“我给你套的玩偶你送人了?”   那三十个圈套的远不止这一个玩偶, 但是时矜只要那个,其他的郁辞就又还给企鹅人了。   结果他这一转身的功夫, 时矜就把那兔子玩偶转手送了人。   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嗯。”时矜轻应, 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时矜的, 向来冷清的嗓音在郁辞听来像是掺了钩子:“我还想要。”   肤色冷白的黑发青年就这样直白的看着他, 眼底是清浅的情绪:“你能帮我再套一个吗?”   郁辞觉得自己疯了,而且疯的不轻。   明明时矜只是语气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话,他却硬是从话里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他啧了一声,身体却很诚实的转了过去。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回答的异常干脆:“小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时矜嘴角弯起的弧度,轻轻浅浅,像初春雪山上刚化的薄雪。   然后他就更上头了。   郁辞看向企鹅人,一脸自信:“拿圈来!”   企鹅人:“......”   这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企鹅人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摊,默默为即将损失惨重的自己祈祷。   打了鸡血的郁辞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不仅接二连三的套中了摊位上仅存的几个大玩偶,还在最后几个圈的时候把最角落那只蜷缩着睡觉的兔子给套中了。   竹圈套中笼子的时候,蜷缩在笼子里睡的正香的兔子被竹圈打中笼子的动静惊醒,一双水红色的眼睛噌的一下就睁开了,配上它那身跟被火燎了似的毛色,看着滑稽极了。   企鹅人提着笼子和几个玩偶走了过来,脸上的丧气隔着玩偶服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垂着脑袋,将笼子递给一边的时矜——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才是让那边的男人打了鸡血的祖宗。   “来,这是您男朋友给您套的礼物。”   郁辞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了一瞬,很快又被他压了下来。   时矜的目光几乎都被那只兔子给吸引了,他捧着装兔子的小笼子,压根没听见企鹅人在说什么:“谢谢。”   郁辞的嘴角彻底掀开了。   他几步走上前:“这些玩偶你要吗?”   他指的是企鹅人老板手上捧着的那几个大玩偶。   时矜看了看那些玩偶,都是些小猪小羊,他不太喜欢。   他微微摇头:“不要了。”   郁辞点头:“成,也没几个好看的,我下次给你套别的。”   企鹅人老板捧着几个玩偶目送着两位大方的财神爷远去,啧啧感叹:“爱情啊......”   时间到了中午,园区里的人多了起来。   郁辞看了看几个大排长龙的项目,看时矜:“还想玩吗?”   时矜摸着兔子柔软的毛,摇头。   于是两人就拎着兔子回到了车上。   将手里的笼子放进车里,时矜又拿着寄存小票去了储物台,将寄存在储物台的小白领了回来。   两只兔子在车子里一碰面就开始隔着笼子互相打量。   郁辞看着后座两只兔子:“这只煤炭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时矜微微一顿:“煤炭?”   郁辞挑了挑眉,看着那只毛色潦草的兔子:“不形象吗?”   时矜垂眼,目光在小白旁边的兔子上定了两秒。   单看还不觉得,但是现在跟毛色雪白的小白放在一块,这兔子.......   还真是潦草。   黑黄色的毛混杂着长在一块,毛发偏长,于是脑袋顶的黄褐色毛垂到眼睛上,把那对本就不大的红色眼珠挡了一半。   ......确实像掉进了煤炭堆里。   时矜抿了抿唇,掩去了唇角的些微笑意:“就叫煤炭吧。”   回到春城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时矜收拾好东西,又洗了个澡,窗外的天色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许久没见到主人的小黑绕着他的腿撒娇。   时矜摸了摸小黑柔软的毛,目光落到墙角的两只兔子身上,若有所思。   两只兔子浑然不觉,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小白和煤炭已然相熟,此刻正毛挨着毛窝在一块啃胡萝卜。   时矜想起自己似乎留了先前那家宠物店的电话。   他打了电话过去,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最大号的兔笼和一些兔粮,约定好明天上门送货的时间。   小黑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就一直蹲坐在一旁看他。见时矜挂了电话,又黏黏糊糊的蹭了过来,声音嗲呼呼的。   时矜陪着小黑玩了一会,走进书房。   之前那本书的番外在团建之前就已经结束,新书又因为大纲题材的问题一直在修改,所以时矜一直没开始写。   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写那本了,他有了更好了题材。   时矜抿了抿唇,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窟》。   石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时矜正在给大纲收尾。   通宵了一晚上后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竟恍惚间有点恍如隔世的意味。   时矜揉了揉发涩的眉心,点下通话键。   “喂?时矜啊,你回来了吗?”   时矜按下保存键:“嗯,昨晚回的。”   “那正好。”石毅看了眼手上的工作表:“你今天有空吗?咱们出来坐坐?”   时矜:“嗯。”   “我写了个大纲,发给你看看。”   “好。”石毅先是应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不是昨晚才回来的吗?上哪写的大纲?”   团建之前他还在催着时矜写大纲,但一直催到了团建开始他也没写。   别问,问就是没灵感。   所以石毅今天原本就打算催一催他的进度,可他还没催这大纲就出来了......   石毅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不会昨晚又通宵了吧?”   时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待会在哪见面?”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宠物店送货上门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应该够。   石毅给他报了个地址。   时矜挂断电话,拿着伞出了门。   约定的地址在离出版社不远处的一家新开的咖啡店。   时矜到的时候,石毅已经在角落的圆桌等着他了。   见到时矜,石毅招手挥了挥:“这里。”   时矜走了过去:“抱歉,我迟到了。”   来的路上有些堵车,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石毅摆手:“害,说这些。”   他推了推面前的牛奶:“来,给你点的,你昨晚通宵就别喝咖啡了,待会回去睡一觉。”   时矜其实不困,但是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   抿了口温热的牛奶,时矜开口:“怎么今天约在这里?”   以往石毅约他一般都会在出版社门前那家咖啡店,今天是个例外。   石毅的脸色变了变:“偶尔换个新口味试试嘛。”   时矜看他,没说话。   石毅摸了摸脑袋,有些窘迫:“好吧,我直说了,其实是我没脸去。”   他苦着脸:“团建的时候小狐狸知道我喜欢那个老板娘,就怂恿我回来去表白,我就去了,然后......”   时矜看他:“然后?”   石毅一咬牙:“然后我才知道,老板娘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   时矜:“......”   他抿了抿唇,拿出回来前在青柳寨跟于叔买的酒,转移话题:“这个酒给你。”   先前在秋鹿庵买的平安符估计是没有用了,所以时矜在离开青柳寨之前,特意请于叔按照他的地址往春城寄了几瓶酒。   石毅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眼睛也冒了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乐呵呵的接过酒,没舍得拆,扒拉着瓶口嗅了半天才想起了正事:“对了,你这几天不在,你知道春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第102章   时矜的确不知道:“什么?”   石毅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咱们团建原本不是打算去秋鹿山的吗?”   时矜微顿, 随后点头:“对。”   出版社原本的行程安排的确有秋鹿山,不过后来因为小狐狸和汤圆想去市区, 大部队就改了行程。   石毅:“那个秋鹿山出事了!就在咱们到B市的第二天, 听说上面的秋鹿庵被举报有□□交易,被警察直接连锅端了!”   时矜抿了抿唇:“你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止。”石毅睁大眼:“我要说的还在后面呢。”   “刚刚不是说秋鹿庵上有□□交易吗,我有个朋友当时刚好在秋鹿庵上, 看到那些被押送着的尼姑个顶个的漂亮,而且一看就不是咱们国家的人。”   “再然后没几天, 警察又从B市的一个小寨子的后山发现了人口拐卖的痕迹,听说那些人贩子就是从那个后山把他们从外国拐来的女人运往秋鹿庵的。”   石毅一脸咋舌:“而且这事跟B市上头很多官员有关, 撸了很多当官的帽子,连B市市长都下马了。”   他说的这些时矜都知道。   他垂下眼皮, 目光落到杯子里奶白色的液体上,语气淡淡:“恶贯已盈,疏而不漏。”   石毅听懂了:“不过我刚刚说的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这回总算没有扯一大堆的前言:“你知道陈家吧?陈家老爷子死了!”   时矜眉梢微蹙:“......死了?”   能被称为陈家老爷子的人只有陈山海, 也就是陈沅的祖父。   “对啊, 好像是因为说B市那边人口拐卖的事查出是陈家小二少陈启山干的,那个老头本来就常年住在医院, 听到这事一个没缓过来,抢救室都没进就不行了。”   石毅一脸吃瓜的表情:“所以陈家现在乱的要命, 这两天陈家的事一直都占着热搜, 各种瓜不要钱一样的往外丢。”   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看这些豪门争家产什么的, 就跟看一部现实的大型连续剧一样, 就差抱着瓜子开始嗑了。   石毅说着就开始数了起来:“什么陈震在外面有十多个私生子女, 还养了好几个小三小四小五, 还有他的二儿子陈启山跟原本跟傅家定了婚期,又因为这件事直接取消了,还有还有。”   石毅突然兴奋:“你还记得咱们之前的魏主编不?原来他也是陈家的人,而且他跟陈震是一个辈分的,陈启山都得管他叫声叔。”   时矜整理了一下有些纷杂的思绪,嗯了一声:“记得。”   与此同时,酒吧街内。   许潜轻车熟路的绕过一排电脑,钻进了位于网吧走廊末端的一号包房。   郁辞半靠在高大的电竞椅上,正姿态散漫的点着手机。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眼也没抬,语气懒散:“说吧。”   许潜没卖关子:“陈家乱了。”   郁辞操控着手机上的人物跳过一条河:“事情了结了?”   “陈启山被推出来顶了罪,这事原本就这么过去了。”许潜点头又摇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传到了医院里,陈家老爷子听到之后连抢救室都没进人就没了。”   陈老爷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早些年得了癌症去世,小儿子陈震多年来沉迷女色,不堪重用。   大孙子车祸断了腿,于是仅剩的小孙子就成了陈老爷子眼珠子一般的存在。   现在这眼珠子被人推出去挡了顶罪羊,陈老爷子一个气急,提前下去了。   屏幕上的小人嘿哈一下的打倒了一个怪物:“继续。”   “陈家旁支不成气候,现在陈家夺权的就剩两个人,魏禅和陈家小小姐陈沅。”   “嗯?”郁辞挑了挑眉,屏幕上的小人跟着停了下来:“我没记错的话,这两都不是......”   “对,他们都是私生子。”许潜点头:“就是差了个辈分。”   魏禅是陈老爷子的私生子,跟陈震同辈,陈沅得叫他一声小叔。   陈沅则是陈震的私生子,跟陈启山同辈,魏禅得叫她一声小侄女。   郁辞嗤了一声:“出息。”   许潜也跟着摸了摸鼻子:“魏禅之前跟三哥联系想让三哥出手帮他,三哥还在犹豫,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手机上的小人啪叽一下的被野怪打倒,郁辞点了重新开始,这才抬头看他:“问我什么?”   许潜迟疑:“三哥之前找魏禅是想联手对付秦家,顺便想在成家站稳脚跟,但是现在陈家乱了,魏禅自顾不暇......”   所以三哥犹豫了。   而且许潜有个猜测,三哥犹豫的主要原因其实不在魏禅,而在辞哥。   他估计圈子里应该很多人都跟三哥的想法一样,觉得辞哥这么多年绝对是在扮猪吃老虎,就等着有朝一日蛰伏够了,就开始施展身手。   但跟在郁辞身边混了这么久的许潜只想说,他们真的想多了!   他辞哥是真的在混日子!压根没想回去接手郁家!   就连郁伯父都做好了以后郁氏变成X氏,Y氏或者XY氏的准备,他们这一大票人还在这儿猜这猜那的。   许潜暗自摇了摇头,觉得三哥的打算八成要泡汤。   果不其然,郁辞眼也不抬,指尖飞快的在屏幕上点着:“他想合作就合作,想毁约就毁约,我还能拦着他?”   许潜挠了挠脸:“行,那我待会给三哥说。”   “嗯。”   手机里的小人掉进了水里,游戏画面暗了下来。   郁辞丢开手机,揉了揉眉心:“顺便给我爸打个电话,就说成肆改天要上门拜访。”   许潜一愣:“......辞哥?”   郁辞啧了一声,顺手从旁边的果盘捞了个大枣抛过去:“多吃核桃,补脑。”   许潜接住大枣,咔擦一声啃了一口:“辞哥,这是大枣。”   郁辞瞥他一眼:“都一样。”   许潜发誓,他这回绝对听懂了。   他咔嚓咔嚓两口把枣啃了,又凑到郁辞身边:“辞哥,你刚刚那话的意思......?”   郁辞看他一眼,又捞了个橘子砸过去:“字面上的意思。”   许潜接过橘子,眼睛一亮:“好勒,我这就去打电话!”   有了郁伯父的帮忙,三哥想做的事绝对会事半功倍,这绝对比跟魏禅合作来的划算。   不过陈家这边......   许潜门都打开了又绕了回来:“辞哥,陈家那边咱要浇点油吗?”   虽说他们不怎么掺和圈子里的事,但是前些天陈家在秋鹿庵干的那事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现在看到陈家乱了,许潜忍不住,总想着能不能往里踩上两脚。   郁辞没动,懒洋洋的半靠在椅子上:“浇啊。”   “为什么不浇?”他掀了唇角,似笑非笑:“一把火烧完了最好。”   许潜挠头。   一把火烧完了是不可能的,毕竟陈家还是有些基底在的。   不过烧个半残倒是可以。   于是许潜痛快点头:“行,我懂了,辞哥你就等消息吧。”   九月,是丰收的季节。   从B市回来之后,生活似乎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时矜恢复了之前的作息,除了偶尔在石毅的邀约下到出版社楼下喝个咖啡,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构思新书。   直到窗外突然响起了烟花的爆裂声,时矜停下打字的手,目光看向窗外。   长时间盯着电脑的眼睛在看向窗外时有瞬间的模糊,时矜微微阖了眼,再睁眼时,绚丽灿烂的光点在他的眼中突然聚集。   成千上万的七彩光点从飞速窜上天空的光点中骤然炸开,像是宇宙星河爆炸,万千星点极尽全力的迸发着自己的光彩,最终子啊天空上汇聚成灿烂的光点银河。   一朵接一朵,七彩的烟花接二连三的冲上天际,在深黑色的夜幕上点缀出璀璨的星芒。   时矜静静盯着烟花看了半晌,视线触及藏在烟花星点后的一轮圆盘皎月,心底才有些恍然。   ......原来今天是中秋啊。   他合上了电脑,走出书房。   客厅里没开灯,小黑不知何时打开了兔笼,和两只兔子窝在一块睡的正香。   时矜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鸡胸肉解冻。   等待解冻的过程,他点开手机,才发现微信上的小红点已经99+了。   大部分是之前加的作者,发的信息都是群发,时矜没点开,只随意的划过了。   石毅也发了条祝福信息,除了祝他中秋快乐,还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大堆。   时矜抿了抿唇,忽略他后面的唠叨,也给他回了条祝福。   出版社其他编辑的祝福他也简单的回复了。   然后是程可和魏禅。   对于这两个人,时矜其实都不太想回。   他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了跳过。   最后是时间的微信,她发了几条很长的语音过来,大概意思是她最近正在忙一个设计,每天都忙的脚跟打转,又因为时差问题所以没办法打视频当面祝福哥哥,让他先记账,等她回国了再补。   又念叨着叮嘱他注意穿衣服,好好吃饭,说A国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问他国内降温了没。   最后的最后,时间发来了一段小视频。   穿着毛茸茸大衣的少女戴着一顶雪白的毛绒帽子,身后是白茫茫的雪地。   她看着镜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亲爱的哥哥,中秋节快乐,还有——”   “生日快乐。” 第103章   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着, 白茫茫的蒸汽不安的顶着锅盖,想要从锅里冒出头去。   时矜站在门边, 神色微顿。   是啊, 今天好像也是他的生日。   时矜的生日和中秋是同一天,每年如此。   只是在他五岁那年时父时母抛下他和时间出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中秋。   生日也是。   他不喜欢中秋, 也不喜欢过生日,所以他证件上所有关于生日的信息都是错的, 也从来不会去记哪一天是中秋。   日子久了,王妈和石毅都习惯了按照证件上的日期给他祝福, 也就只有时间,会执着的在每年的中秋拉着他陪她吃月饼, 又在赏月之后给他端上蛋糕,笑着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视频正巧播到了尾声,手里里传来了少女轻柔而快乐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   时矜回过神来, 将视频关掉。   他抿了抿唇, 给时间同样发了句中秋快乐后就关了手机。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他将解冻了的鸡胸肉丢进去,刚刚还沸腾着的开水瞬间便平静下来。   等鸡胸肉煮熟了, 时矜将肉捞了出来,切成小块放到了小黑的碗里。   小黑喵呜着从兔窝里爬了出来, 眼睛都还完全睁开就跑到了碗边, 开吃前还不忘撒娇似的蹭了蹭主人的裤腿。   时矜弯了弯唇,伸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小白和煤炭也醒了, 正睁着两双水红色眼珠子盯着他。   时矜给它们拿了两小块胡萝卜, 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捧着胡萝卜啃, 刚刚还有些茫然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时矜洗了手, 走出厨房的时候他脚步微停,视线在玄关处短暂停留。   说起来,自从从B市回来,他似乎有几天没看见郁辞了。   窗外的烟花还在噼啪噼啪的响着,五彩斑斓的花火在夜幕下划出了七彩的画。   时矜突然就没了心情。   他垂了眼皮,面色平静的转身。   “咔擦——”   玄关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时矜脚步微停,接着转身。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烟花爆开时炸开的璀璨光亮从上到下的侵袭,晦暗的光线透过阳台的玻璃,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勾勒出凉薄与孤寂的模糊长影。   时矜站在阴影里,抬眼看向玄关。   九月的夜晚已经染上了些许凉意,凉意夹杂在空气里,清爽的像是夏天的薄荷水。   大门被关上,玄关处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闭眼。”   听到这道略微低沉的嗓音,时矜下意识闭上了眼。   “啪——”   头顶的吊灯在一声轻响后开启了自己的工作。   阖上的眼皮朦胧的感受到了些许橙黄色的光,微亮,微暖。   时矜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在适应灯光之后才睁开了眼。   郁辞已经换好了鞋,他动作自然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锐利的眉眼被头顶暖色的灯光映照的异常柔和:“怎么不开灯?”   “开了的。”时矜解释,清浅的嗓音一如这沁了凉意的夜:“刚关。”   “吃饭了吗?”   时矜没吃,但他抿了抿唇:“吃了。”   “嗯。”郁辞点头,像是只是随口一问:“我先上去了。”   “好。”   脚步声踩着楼梯逐渐远去,客厅余留一片安静。   时矜在原地站了会,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亮了微暖的灯,有细弱的光线透过门缝洒向客厅。   时矜整理了一下思绪,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有了开头,后面的情节自然而然的就流畅了起来,时矜抿了抿唇,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飞快。   “啪——”   直到某个瞬间,书房里的灯骤然熄灭。   时矜停下指尖,思绪有些许混乱。   停电了?   书房里没了灯光,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白光勉强映照出了书桌周围的空间。   时矜抿了抿唇,起身。   他没把手机带来书房,因而只能借助着电脑微弱的光亮走出书房。   走廊里同样没有灯。   时矜按下走廊的开关,灯没亮。   同样漆黑的客厅里传来了男人的嗓音:“时矜?”   “嗯。”时矜轻应,又问:“是停电了吗?”   “应该是。”郁辞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水电费欠缴了。”   “我记得客厅里有蜡烛,我先找出来用吧。”   客厅的抽屉里确实有蜡烛,时矜之前找东西的时候看到过。   他应了一声,走向客厅:“我来吧。”   “你别动!”   时矜脚步微顿。   “我找到了。”郁辞的声音走近了些,接着时矜听到了火机打着的声音,似乎郁辞在点蜡烛。   火机燃上蜡烛之前,郁辞开口:“突然见光容易伤眼,你先闭眼。”   有了先前在客厅开灯的先例,时矜不疑有他。   他闭上眼,敏锐的鼻子同时嗅到了蜡烛燃烧时的气味。   “好了吗?”他听到了郁辞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蜡烛燃烧的烛蜡味似乎也越来越近了,不知道是不是时矜的错觉,他甚至在这烛蜡味中嗅到了一丝清甜的奶香。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好了。”   郁辞含了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睁眼吧。”   时矜睁眼。   暖黄色的烛光散着橙亮的光,映照的人视线微虚。   时矜微微偏了头,待眼睛适应光亮后才看向身前。   澄亮的烛光下,是点缀着雪白奶油的蛋糕。   时矜的视线停住。   “室友。”郁辞叫他。   或许是最近熬夜太多,时矜的思维在此刻诡异的迟钝。   他听见了郁辞的话,但又跟屏蔽了似的没有在思考:“......嗯?”   大脑没有停止运行,只是单纯的在脑海里回放了刚刚的画面,三角形的进度条在拉到烛光亮起的画面时变得格外清晰。   暖黄色的线条从男人微勾的唇角延伸至高挺的鼻梁,在含了懒散笑意里桃花眸子前微微停留,又一路顺延着落到了凸起的喉结。   他勾着唇,眉梢扬起,是时矜惯常熟悉的模样。   但又不一样。   郁辞扬了唇角,眼底的笑意彻底氤氲开来:“生日快乐。”   时矜回了神,唇瓣微抿:“......谢谢。”   郁辞捧着蛋糕,潋滟的桃花眸子里是时矜看不明白的深浅情绪,他勾了唇角,含着笑意:“许个愿吧。”   “......许愿?”   “嗯,三个愿望。”郁辞勾唇:“前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在心里许。”   时矜有些微的停顿:“......我没有愿望。”   “你可以许平安顺遂,可以许事业顺畅,当然,你也可以——”   郁辞扬了眉梢,嘴角笑意加深:“......许你未来有我。”   时矜垂了眼皮,视线落到了染着蜡烛的蛋糕上。   闭眼前,时矜看了眼郁辞。   男人出色的脸被隐在烛光后的黑暗中,唯有那双含了笑意的眼映在光里,璀璨,绚丽,一如窗外燃着五彩的烟火。   细白的眼皮垂下,时矜阖上眼:“一许,亲朋平安顺遂。”   “二许,往后顺畅无波。”   “三许......”   时矜停顿,半晌,他鬼使神差的——   许我,未来有你。   他睁开眼,将蛋糕上的点燃的蜡烛吹灭。   ——   春城的和煦温度在国庆后就彻底落下了帷幕。   曾有言云一叶落而知秋深,这话在春城来看,确是用的恰到好处。   路旁的叶子在秋色初来时就染上了或红或黄的色泽,在秋深后则覆上了深红的衣装,伴着秋日微凉的风,飘摇着坠落泥土。   时矜踏着秋色里的微风赶到的时候,头顶的暖阳已经化成了一滩醉红色的油画。   他抬头看了眼门前的招牌,将伞收起,踏上石阶。   石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头顶是肆意侵染了人间的绚丽晚阳,青年就这样缓缓从檐下走来,抖落了坠在风衣衣角的碎光粼粼,不疾不徐,容色疏淡。   隔着店门口巨大的艺术石像,石毅笑开了脸:“时矜,这里!”   时矜侧目,浅淡的眸子准确的识别了位置。   他向着石毅走去。   石毅替他拉开了店门:“你对服装有什么想法吗?”   时矜抿唇:“没有。”   “没有也没事。”石毅应的干脆:“那就让设计师给你推荐吧。”   “咦——”   石毅突然盯着时矜手腕:“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玉了?”   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时矜手腕上的那枚红绳,有些纳闷:“我记得你之前没有的。”   时矜垂了眼,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一红绳上缀着的白玉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时矜抬眼,唇角幅度清浅:“朋友送的。”   石毅看他这表情,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朋友?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他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突然一想:“该不会是跟你合租的人吧?”   时矜没看他:“你很多话。”   石毅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故意长叹一声:“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个旧爱了。”   时矜驻足:“你进不进来。”   石毅连忙跟上:“进进进,这就来。”   SUKU是春城知名的高端定制品牌,以奢华精简的设计风格在众多高定品牌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又因为出品极致,春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他家定制服装。   理论上来说,SUKU的定制单早已经排到了一年以后,很多大人物想插队都被严词拒绝了。   石毅不算大人物,但SKKU的设计总监刚好是他表妹。   在得知作者大会的时间定下来之后,石毅立马就想到了时矜。   时矜平日里不爱外出和社交,必定没有准备参加的礼服,所以石毅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表妹,敲定了今天来量身定衣服。   SUKU除了定制还做成衣,所以店内除了他们还有些看衣服的客人。   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第104章   “有。”石毅点头:“找艾情的。”   接到消息的艾情从店内的裁剪室走了出来:“表哥, 稀客啊。”   石毅不跟她贫:“少来,快来帮我看看时矜适合什么款。”   艾情在一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时矜。   她接待的客人众多, 但像时矜这样仅仅肉眼一看就知道比例过人的客人绝对是少数。   怕自己的职业病吓到客人, 于是艾情此刻才顺着表哥的话正式的看向时矜。   她伸出手,笑容明媚:“您好,我是艾情, SUKU的设计总监,也是今天为您服务的设计师。”   女人穿了一条丝质的廓版长裙, 没有额外的装饰,单用高挑的衣架子身材撑着, 简单随性。   她领着时矜往店里走:“我听我表哥说了,你定衣服是用来参加作者大会, 这种场合一般我们建议还是用采用稍微正式一点的西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量体室,她伸手推开了量体室的门,转头看时矜, 笑容里带着设计师独有的骄傲:“不过我有自信, 咱们的西装, 一定会是全场最特别的。”   时矜颔首:“麻烦您。”   艾情跟在他身后进了量体室,闻言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石毅在外面的沙发上没坐多久, 艾情就出来了。   他等了等,没等到时矜, 有些纳闷:“时矜呢?”   艾情瞟他一眼:“急什么, 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让石毅想起了自家表妹可是个正统的颜性恋, 见到帅哥美女就走不动道的那种。   他站起身:“那可不好说。”   艾情把量好的数据递给一旁的助手, 听到这话, 她翻了个白眼:“你放心, 我很有职业操守的,从来不对我的客户下手。”   当然,不是客户之后她就不能保证了。   “行了,看你担心这样。”艾情啧了一声,冲着石毅招了招手:“走吧表哥,咱们一块进去,顺便你一块参考参考。”   石毅跟在艾情后面进了量体室,这才发现量体室后面还有一件数据室。   数据室正面是一个大的投影幕布,幕布前放着几张沙发,时矜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时矜微微侧目,跟一路小跑过来的石毅对上了眼神。   石毅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左右打量着这间数据室:“艾情,你这搞的可以啊,这么高科技了吗?”   艾情挑了挑眉,伸手按下了遥控,投影仪转动着在幕布上投下了一个模型:“这是根据时先生的身体数据构建的人体模型,1比1投影,咱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服装的展示。”   在专业上,艾情的态度非常严谨,她在手上的平板上划了两下,幕布上就投射出了几件造型各异的衣服:“这几款是我初步挑选出来,认为比较适合时先生气质的设计。”   “时先生可以先大概挑选一下,方便我确认您的喜好,之后的设计会尽量贴合您的喜好去做......”   “另外,关于颜色的选择......”   ——   “表哥,表哥?”   石毅惊醒,他有些迷糊的左右看了眼:“结束了?”   数据室里已经开了灯,时矜站在他身侧,闻言微微点头:“结束了。”   “噢噢。”石毅擦了擦流到嘴边的口水,爬起来:“那咱们走吧。”   艾情拦他:“走什么走。”   “你自己不定衣服吗?”   石毅“啊”了一声:“我去年不是定了一套吗?”   艾情皱眉:“你就穿去年的?”   “不然呢?”石毅说着就要走:“作者大会跟我一个编辑有什么关系,我就去走走过场,有衣服穿就得了,不用再搞了。”   艾情拦着他不给走:“不行。”   她一把揪住了石毅的衣领,一边笑着看向时矜:“时先生,今天关于咱们的沟通,您还有什么不理解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吗?”   时矜摇头:“没有。”   “那在衣服制作出来之后咱们这边会有专人跟您联系,今天的就暂时到这里了。”   艾情说着又加大了点力气,她拽着石毅,微笑不变:“您可以先回去了。”   石毅挣扎了一会,最后放弃了抵抗:“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然后他就被艾情抓着去量数据了。   看着他们,时矜突然就想起了时间。   他走出SUKU,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坐在出租车上,时矜给时间发了条信息。   【时】:我要去作者大会了。   发完这句,时矜看了眼时间。   A国正是凌晨,妹妹应该还在睡觉。   时矜合了手机,面色安静的看向窗外。   作者大会三年一次,上一次举办的时候,时矜还没签任何出版社,自然没有名额前往。   他并不觉得可惜,倒是时间知道以后,一直对作者大会念念不忘,缠着他让他下次去一定要带她。   现在他能去了,妹妹却又去了A国。   她明早看到消息一定会气的给他发上十几条信息吧?   想到这,时矜眼底的神色微微柔和。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倒退着,在某个瞬间却又慢了下来,直到路边的高树被相邻的车身取代。   出租车司机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是红灯。”   时矜:“慢些也行。”   “不是慢不慢的问题。”司机摇头:“这一条路我跑过好多次了,每次只要在这个路口遇到红灯,后面保准一路红灯。”   “加上前面大融城那边这几天在搞国庆活动,每天晚上人都好多,想想我就脑袋疼。”   时矜:“什么活动?”   “就是些花灯啊,美食街啊之类的,对了,好像说今天还有乐队会来。”司机说着回头看了眼时矜:“听口音你应该是本地人,这活动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了,怎么你没去过吗?”   时矜确实没去过,他微微摇头:“没有。”   “那你还真得去一下,挺值得去的。”   绿灯亮起。   司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看了眼车上的日期:“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错过了就得等明年。”   车外的车流奔涌,映照的两旁的路灯显得格外寂寥。   司机没开太快,他注意着两侧的车,抽空跟时矜说上两句:“我年轻的时候每年国庆都会带我老婆来这里,我老婆喜欢这里的一家糖葫芦,每年都缠着我要买。”   司机说着说着就笑了:“结果吃了十几年,这老婆子去年把牙给吃掉一颗,今年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   时矜也跟着弯了唇角:“你们很幸福。”   司机笑:“一把年纪了说什么幸福,过的开心就行。”   说完这句,司机指了指窗外:“呐,你看,就是那里,马路对面那条街,卖糖葫芦的那家摊子就在街尾的巷子里。”   时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人潮涌动的街道,无数的花灯被悬在半空,道路两边,是摆着各种玩意的小摊,小摊的后面,是热情吆喝叫卖的摊主。   更远些的地方似乎有个高台,有轻快的歌声从高台上传出,有人在演唱。   司机笑着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怎么样,热闹吧?”   “很热闹。”   时矜收回视线:“麻烦您,可以在前面停一下吗?”   ——   花灯锦簇的街道上。   “阿辞,阿辞!”   前方的人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钟灵扬了扬精致的眉,干脆停下脚步,拉长语调:“郁——小——乖。”   郁辞猛地停住脚步:“不许喊。”   钟灵慢悠悠的提着自己的包:“那你要陪我逛街不?”   郁辞皱眉,显然还在纠结。   钟灵不紧不慢的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郁——”   “停。”郁辞放弃挣扎:“我陪您逛总行了吧?”   “当然。”钟灵点头:“走吧,美丽动人的钟灵女士要开始逛街了。”   说着她看了眼自家儿子:“高兴点,要不是你爸没时间,今天才轮不到你陪我出门呢。”   她哼了一声,对于儿子拒绝陪自己逛街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活该你一把年纪还是单身。”   年后才满25的郁辞:“......”   不过提到这个,郁辞确实也想到了件事。   他看了眼走在前方的钟灵:“妈。”   钟灵没回头:“有屁就放。”   “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就有,跟我说什——”钟灵的话猛地一顿,随后是提高了好几个调的嗓音:“什么!?”   她迅速转身,一双眼睛冒着光:“你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女的?年纪多大了?做什么职业的?”   郁辞摸了摸鼻尖:“他是男的。”   “男的就男的,妈又不嫌弃。”钟灵满脑子都想着自家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激动的要命:“有照片吗?他多大了,个子高吗?”   问着问着,钟灵突然又哀愁的叹了一声:“说起来,之前我看中了一个男孩子,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长得可漂亮了,还是个作家。”   “本来我想着节后找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的,可惜了。”   郁辞开口打断钟灵漫天发散的思维:“妈!”   “对对对,咱们在说你的小男友。”钟灵回过神来,眼睛亮晶晶的:“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一起吃个饭呀?”   郁辞可疑的沉默了。   钟灵狐疑:“你不会还没追到人家吧?”   郁辞:“......”   他的视线不自然的偏移一瞬:“......差不多吧。”   钟灵追问:“什么差不多?哪里差不多?”   郁辞:“就......你说的,差不多。”   什么我说的差不多?   钟灵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还真没追上啊??” 第105章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儿子上下看了看, 然后发现自己越看越生气,索性直接把人打发开来:“我要喝果汁, 你去给我买。”   为了给自己足够的冷静时间, 钟灵秀手一挥,直接指向街对面:“我要喝那家的。”   郁辞:“......”   “行。”他揉了揉眉心:“您站这别走,我很快回来。”   他妈是个路痴, 这是郁辞从小就被他爸拎着耳朵念叨到大的。   钟灵不看他,脚步却也没动。   郁辞放心了。   他看了眼手机, 走到路口。   夜晚的气温降的有些快。下午时还只用穿简单的长袖,到了夜晚, 冰凉放冷风就钻进了衣领,冻得人手脚发寒。   郁辞不怕冷, 此刻却也被这夜风吹的稍微有些凉意。   发梢上不知何时沾了些细碎的雨丝。   下雨了。   郁辞回身看了眼身后,他亲爱的母上大人早已经撑起了伞,正眼巴巴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烧烤摊。   他挑了挑眉, 收回视线。   路口的人行道恰是红灯。   郁辞在斑马线前停下, 目光随意的落在马路对面。   相较于马路这面的花灯繁密, 对面的街道只有几盏微黄的路灯,而就在那路灯下, 有人正撑着一把黑伞,迎着朦胧的雨丝走来。   来人穿着长款的风衣, 纯黑色的伞遮住了他的脸庞, 露出伞外的两手两只手一手插在外套的口袋,另一手执着伞柄, 冷色的手背在头顶的路灯下泛着莹莹的光。   恰有一辆大车驶过, 刺目的车灯照亮了他执着伞的右手。   冷白色的手腕上, 一枚艳色的红绳微微晃动, 红绳上串联的白玉在车灯照耀下闪出温润的光泽。   郁辞认得那枚手绳。   那是他前些日子开车跑了三四个小时去邻市最出名的南华寺里求的,包括那枚暖色的白玉,都请大师开了光——这还是秋鹿庵上的那条红绳给他的灵感。   郁辞扬了扬眉,心底情绪突然就汹涌了起来。   他站在路口,看着马路对面那人朝这边走来。   来人的步子不大,速度也不快,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丈量。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鞋面,又汇聚成水珠,在他抬脚时滑落。   他在对面的路口停下了。   郁辞抬起眼皮,目光扫了眼对面跳动的红色数字。   3、2、1。   绿灯亮起。   他扬了眼尾,抬脚踏上了斑马线。   对面那人也同时踏下了石阶。   在迎着面走了几步之后,那把黑色的伞终于向上抬高了几分。   适时有微风夹着雨丝,在两侧车灯照射下显了形的雨丝被风裹挟着卷入了伞底,朝着伞下的人吹去,最终落在了伞下人微垂的眼睫之上。   尚未寻到落处的雨丝则打着旋,轻飘飘的侵入了谁的衣领。   冷白色的脖颈被这凉意激起了一层浅浅的疙瘩。   时矜突然便在这夹了寒意的夜风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伸手拢了拢被晚风卷开的衣领,抬起眼皮。   踩着相同距离的脚步突然便停了两秒。   时矜微微失神,清浅的眸子里印照着一张熟悉的脸——眉眼张扬,颜色秾艳。   “......郁辞?”   “别站着。”郁辞挑了眼尾,动作自然的拉起了时矜的手:“红灯要亮了。”   他带着时矜走过马路,高大的身子将侧面裹挟来的夜风都遮挡在外:“冷吗?”   时矜的视线落到他牵着自己的手上,尚未回神的大脑有些许的迟钝。   听到问话,他先是迟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郁辞转头来看他,挑起的眼尾顺着青年染了雨丝的眼睫落到浅色的唇瓣,最后凝在他浮起细小疙瘩的脖颈,似笑非笑:“还好?”   他带着人过了马路,视线左右看了看,很快落在不远处:“你站这等我一会。”   时矜抬头的时间,郁辞的身影就迈着大步走向了右侧。   他看着他一路走到了一家甜品车前,很快就提了两杯东西回来。   时矜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一路裹挟着夜风朝他走来,头顶落下的雨丝轻飘飘的坠在他的发梢,将发顶的几缕发点缀上了晶亮的光。   时矜抿了抿唇,执着黑伞朝着郁辞走去。   宽大的伞面落在了男人头顶。   郁辞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中的杯子递向时矜:“你打算去哪?”   暖白色的纸杯触手温热,有清甜的奶香透过杯口绵绵扩散。   时矜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了杯子,听到问话,他有些怔楞,随后微微摇头:“......随便逛逛吧。”   下车原本就是一时兴起,他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地。   “介意和我一块吗?”郁辞问。   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还有我妈。”   还有......郁辞的妈妈?   似乎有些突然。   时矜抿了抿唇,拒绝的话正欲出口。   “阿辞!”   久等儿子不回的钟灵等不住了,她循着郁辞刚刚离开的方向一路找来,就看到自家儿子站在路边,对面似乎站了个人。   黑风衣白皮肤,身形欣长,气质疏冷,虽然脸被黑伞挡住了看不见,但单从这气质上看——是个帅哥。   钟灵眼睛瞬间亮了,她提着自己的包包,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向路旁:“阿辞。”   郁辞挑了挑眉,将视线收回:“我妈找来了。”   人已经到了面前,再避开就不礼貌了。   时矜抿抿唇,压下了心底莫名涌起的紧张,转身。   钟灵也恰巧停下了脚步,正端着优雅的笑抬首。   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一怔。   钟灵先回过神来,她脸上的笑意弧度迅速扩大,眼底亮晶晶的:“小时,是你啊。”   时矜:“钟姨,好巧。”   钟灵的脸都快笑出一朵花了:“对啊对啊,这可太巧了。”   郁辞倒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钟灵点头,说着她瞟了眼郁辞:“你还记得我之前打电话叫你去国贸吃饭那次吗?我和小时就是那一天认识的。”   说完她又看向时矜,笑的一脸和蔼:“小时啊,你看咱们可真是有缘分。”   “我刚刚还在跟阿辞说你呢,结果现在就遇上你了。”   郁辞扬眉:“你什么时候和我说......”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钟灵见他这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故意提高了点声音:“就是说要介绍小时给你的那个时候啊,我还说要介绍他给你当男——”   “妈!”郁辞开口打断钟灵的话。   他将买来的饮料连同袋子一起塞到钟灵手里:“妈,你要的饮料,趁热喝。”少说话。   钟灵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目光一扫手里的杯子,修剪精致的长眉微扬:“我要的不是果汁吗?你这买的......”   她嗅了嗅,视线在时矜手里的杯子上转了一圈,眼底笑意加深:“我这杯好像是牛奶哦。”   郁辞微顿。旋即面不改色:“果汁卖完了,您将就喝吧。”   钟灵看了眼街对面的果汁店,长眉微挑,没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时矜,笑意盈盈:“小时是打算来逛逛花街的吗?”   时矜颔首:“是的,钟姨。”   “挺好挺好。”钟灵笑:“我和阿辞也是来逛花街的,不过我对这花街不感兴趣,正好你也要逛,要不这样吧。”   她笑盈盈的看着时矜:“一个人逛花街也怪没意思的,你们两人做个伴,正好也让我这个老家伙回家休息休息?”   “对了,我就带了一把伞。”钟灵眨了眨眼:“待会要麻烦小时你跟阿辞一块撑一下伞了哦。”   在得到时矜的应许后,钟灵干脆的转头就走,离开前还不忘向自家儿子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加油啊儿子。   郁辞:“......”   时矜抿了抿唇,将伞撑高了些:“走吗?”   “走。”郁辞从时矜手里接过伞:“我来吧。”   时矜松了手,黑色的伞柄转而落入了一只大掌。手里骤然空落,有凉风有伞外卷入掌心。   他垂了眼皮,安静的将手覆上纸杯。   牛奶的温度透过纸杯将微凉的掌心熨烫上了暖意,时矜侧脸,视线安静:“我们先去哪?”   郁辞:“不是要逛花街吗?先去看看。”   花街就是时矜刚刚在出租车上看到的悬满花灯的街道。   四周很热闹,到处都是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卖着各色小玩意的摊贩排在街边,积极的向街上的客人推销自己的商品。   远处有几个高高低低的台子,五彩的舞台灯照的那处灯光璀璨,台子上响着轻快的歌声。   舞台上的演唱声,路上游人的交谈欢笑声和街上摊贩的叫卖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却意外的不觉得吵闹,反倒烘托了欢乐的节日氛围。   时矜鲜少出门,更别提来逛花街。因而此时街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他捧着温热的牛奶,琥珀色的眸子落在街旁的小摊上,向来清浅的眸色不知何时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前方围着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喝彩。   时矜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郁辞远远的看了眼:“是钢琴。”   花街中央有个广场,广场上会在国庆期间放上一架钢琴,想要弹奏的人都可以上去。   他看出了时矜眼底的期待,勾了勾唇:“过去看看吧。”   他们过去的时候演奏的人刚巧弹完一曲,正耍宝似的弯腰谢了个幕。   他的女朋友站在一边,在他走出钢琴的时候笑着迎了上去。   会弹钢琴的人不多,在男人带着女朋友走了之后,钢琴就空了下来。   周围围观的人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广场,往更远些的舞台去了。   时矜有些许的失望,他抿了抿唇:“没赶上。”   郁辞偏头看他,眼尾扬起:“喜欢钢琴?”   时矜轻轻嗯了一声。   “想听什么?” 第106章   “嗯?”时矜微楞, 他抬起头,目光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黑色的眸子里。   恰如头顶漫天星河, 璀璨无边。   “天空之城。”   时矜弯了唇, 浅色的眸子染着光:“我想听这个。”   广场边上的人还没走完,此刻见了有人走向钢琴,便纷纷又围了过来。   郁辞掀开钢琴盖试了下音。   音准一般, 不过对这种路边的钢琴也不能要求太高。   他掏出手机查了下《天空之城》的钢琴谱,简单熟悉之后就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开始弹奏前, 郁辞抬眼看了眼人群。   明明人群熙攘,他却能一眼从人海里找到熟悉的身影。   两个姑娘被身后的人群挤到了前排。   穿着红裙子的女生拍了拍自己的同伴:“哎哎, 那个帅哥好像看过来了,他还张嘴了!是不是说话了?”   同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没, 就是做了个口型。”   红裙子女生失望:“那你看出他说了什么吗?”   “没看见。”同行的女生摇头:“不过他的确是对着我们这边说的,估计这块有他认识的人。”   红裙子女生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好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啊。”   present for you;   他说的是这个。   时矜想。   悠扬的钢琴曲在广场中央响起, 优美的乐曲将更多的人吸引过来。   身后的人群里有低声的议论和夸奖。   “是《天空之城》哎, 我刚刚还以为我听错了。”   “这水平很不错的样子。”   “弹琴的人好帅, 想听他唱歌,他的声音肯定也好听。”   时矜没有在意他们的议论, 他安静的站在人群里,无声的倾听着。   一曲结束, 周围的人群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郁辞勾了唇角, 视线准确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大步朝着人群中走去。   尚未离开的人视线便一路跟着,看着他大步走到了一个长相清隽的青年身前。   “喜欢吗?”郁辞问。   时矜抬头看他。   那双熟悉的桃花眸子里此刻正浮着笑意, 期待被掩在了眼底深处, 却还是被时矜捕捉到了。   他弯了唇角, 在耳侧骤然响起的起哄声中:“很喜欢。”   郁辞于是扬了唇角, 眼底的笑意彻底逸出眼眶:“喜欢就好。”   周围的人围着他们还要喊安可。   郁辞低头:“还想听吗?”   时矜迟疑一瞬。   舞台那边似乎正式开始了演出,花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广场上也拥挤了不少。   时矜原本站着的位置也被推挤着往前走了不少,他怕待会人会更多,最后还是摇了头:“......下次吧。”   郁辞猜到了他的想法,眉梢微挑:“回去给你弹。”   时矜:“家里有钢琴?”   郁辞很喜欢他用的“家”这个字:“二楼有琴房,下次带你上去看。”   他护着人往广场外走:“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时矜:“好。”   两人逆着人群有些艰难的回到花街的主道上。   不远处有家卖蛋糕的,生意不错。   郁辞看了几眼,想起时矜爱吃甜食:“要吃蛋糕吗?”   这话在空气中飘了几秒,最后被拥挤的人群踩入脚下,彻底消散了。   郁辞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侧目一看,刚刚还跟在身侧的人没了踪影。   郁辞:“......!!”   他迅速转身,仗着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快速梭巡,最后在右后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人。   时矜被拥挤的人群挤来挤去,有不少路人看他长得好看想要找他搭讪,都被他垂着眼时露出的冷淡劝退了。   郁辞把他从人群中带出来的时候,时矜身上的风衣都已经被挤得起了褶皱。   时矜抿了抿唇,用空着的手压了压乱七八糟的衣角。   郁辞愣是从他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委屈,他忍了忍没忍住,最终还是顺从心意的将手抚上了时矜的头。   在时矜抬眼看来时,郁辞脸色自然的无视了他头顶的伞:“沾到雨了。”   时矜嗯了一声,又低头去压翘起的衣角。   太可爱了。   就是容易丢。   郁辞这样想着,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摊位。   他看了看那个摊位上的东西,又低头看了看青年冷白色的侧脸,心底有个大胆的想法:“时矜。”   时矜抬头:“嗯?”   “你喜欢什么动物?”   时矜微顿,准备开口。   “除了兔子和猫。”郁辞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替他排除,他轻笑着给出了两个选择:“老虎和狐狸,你喜欢哪一个?”   时矜迟疑一瞬:“狐狸。”   以为他会选老虎的郁辞眉梢一挑:“好。”   他带着人走到了路边的一个摊子旁边,找摊主要了个小凳子:“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时矜眉梢微蹙。   他看了看脚边桃红色的矮凳,又看了眼郁辞,疑心他把自己当成了小孩:“......我不坐,你去吧。”   不坐也成。   郁辞大概估算了下距离,来回也就五分钟:“行,那你等我。”   男人高大的背影很快就融入了人群。   时矜垂了眼,继续整理被挤皱的衣角。   旁边的摊主是个年纪稍大的婆婆,她看着时矜低头整理衣角,笑呵呵的开了口:“你们两感情很好哇。”   时矜整理衣角的动作微停,他想了想。   他的朋友不多,同龄人里,除了时间和石毅,和他交集最多的就是郁辞。   如果在他心里列个表,郁辞至少能在前三。   想到这,时矜微微点头:“嗯,是挺好的。”   婆婆笑的一脸慈祥:“见过父母了吗?”   半小时前他才在路边见到了钟灵。   时矜点头:“见过了。”   婆婆一边跟他说这话,手上动作也没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时矜的视线被她手上的玩意吸引过去,听到这话才意识到婆婆误会了他和郁辞的关系。   他抿了抿唇,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婆婆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可不止是朋友哦。”   时矜眉梢微动,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婆婆笑着向他展示自己手上的东西:“来,看看这个好看吗?”   时矜的视线落到了婆婆手上。   那是一个精巧的泥人,用彩色的面泥捏成了一个小人,小人穿着黑衣黑裤,手里还拿着把黑伞,脸上的表情用黑色的面泥简单的捏了几下,却意外的形象——是时矜的Q版小泥人。   时矜眼底神色微亮:“好看。”   婆婆见他喜欢,于是将泥人塞到他手上:“喜欢就送你了,正好感谢你陪婆婆聊天。”   时矜要付钱,婆婆不要。两人推拒了一会,时矜突然道:“您能再帮我捏一个吗?第二个就是我向您买的。”   婆婆猜到他想捏什么:“捏你朋友的泥人对吗?”   时矜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婆婆笑笑,然后开始从面泥里取出对应的颜色。   先是用浅白色的面泥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然后是身子,四肢和头发,最后才是小人的衣服。   给小人贴表情之前,婆婆看了眼时矜,笑着向他发出邀请:“你要不要来选一下这个泥人的表情呢?”   时矜有些意外:“可以吗?”   “当然可以。”婆婆说着就将她之前捏的小人转向时矜:“你看这个,这个的眼睛就大一些,眉毛要浓点,这个是嘴巴小一点......”   说着她又指了指刚刚捏给时矜的小人,笑眯眯的:“你的那个我捏的秀气点,跟你可像了。”   婆婆提醒他:“你可以想想你朋友的长相,给他挑一挑合适的五官。”   时矜凝着眉头想了一会,给郁辞挑了一对浓黑的眉,泥人捏不了桃花眼这么精致的细节,于是眼睛部分,他选了一对看着最大的眼睛——他记得郁辞的眼睛很好看。   至于嘴唇,时矜在嘴角左扬和嘴角右扬中纠结了一会,选了左扬的。   婆婆将几个五官简单拼凑在一块给他看效果,同时有些隐晦的提醒他:“你要不要换一个眼睛呢?”   时矜看着操作板上拼出的脸,有些迟疑,但看了看其他的眼睛,最后还是没换。   于是新鲜出炉的小泥人就拥有了就拥有了最矛盾的眉眼——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卡姿兰大眼睛。   时矜:“......”   他看着那个小泥人,没忍住弯了嘴角:“就这个吧,麻烦您了。”   时矜付了小泥人的钱,又向婆婆买了个盒子,小心的将小泥人装了进去。   郁辞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将盒子放进口袋:“买了什么?”   时矜摇头:“没什么。”   他打算等回去的时候再把泥人送给他。   郁辞没追问,他拉起时矜的手,将他牵了一路的东西绑在了他的手腕:“送你的狐狸。”   时矜的视线顺着手腕上的细绳一路上移,最后停在了空中——细绳的末端是一个绑了铃铛的透明气球,气球的中心还有个会发光的粉色小狐狸,正随着气球飘动发着一闪一闪的光。   郁辞的声音跟风吹铃铛的动静一齐在耳边响起:“这里人太多了,这样好找你一点。”   时矜:“......”   他动了动手腕,气球上的铃铛便也跟着叮铃作响。   ......现在把他买的泥人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辞哥:把老婆套住了就丢不了。   另外晚上12点有三更掉落—— 第107章   拜这个会发光的狐狸气球所赐, 时矜在人群中收到的视线显然更多了。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另类的达成了郁辞的想法——确实不容易丢了不是?   也幸好时矜向来表情冷淡惯了, 所以对这一路的注视都能安然处之。   有路人被气球吸引, 顺着气球看到了身姿清越的清隽青年,刚想上前搭讪,却被青年身侧的高大男人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郁辞看着被他目光驱退的路人, 满意的收回了视线,他偏头看向时矜, 低声询问:“我们去看乐队?”   每年国庆最后一天,花街的中央舞台都会有演出, 最后压轴的则是乐队表演。   刚刚他们在别的地方听到的音乐是歌手演奏,乐队会在最后出场。   按照往年的习惯, 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是乐队出场的时间。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主街上的人更多了。   时矜反手握住了被撞得四处飘飞的气球,将细绳收紧了些, 确保气球不会撞到旁人:“好。”   很快两人就顺着人潮走到了花街中心的主舞台处。   这儿人更多了, 牵着气球的情侣和孩子也多了些, 时矜的气球也就不再突兀。   他抿了抿唇,握住气球的绳子将气球拽到了身侧。   舞台上的歌手唱完了最后一首, 在台下观众的欢呼声中下了台。   主持人拿着话筒介绍着接下来的演出,在一大串冗长的介绍之后, 表演的乐队上了台。   这是一支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摇滚乐队。   乐队上台之后, 时矜感觉周围的欢呼声都大了许多。   在简单的热场之后,台上的乐队正式开始演出。   节奏强烈的摇滚乐在舞台下掀起了一阵热浪, 有激动的观众甚至脱了外套, 拽在手上跟着一起嘶喊。   热血澎湃。   时矜站在了舞台侧面的位置, 虽然视觉效果没舞台正面好, 但听觉是一样的。   他站着听了一会,注意到侧面不远处有几个人站在一起,为首的那个正皱着眉发火。   似乎是其中一个戴了工牌的人说了句什么,为首的那人朝着这边看了眼,很快就向着舞台侧边走了过来。   时矜对比了一下他行走的轨迹,发现他似乎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他蹙了眉梢:“郁辞。”   周围的乐声太响,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散在了空气里。   时矜抿了抿唇,伸手轻拉郁辞的衣角,同时加大了声音:“郁辞。”   郁辞没听到,但他感觉到了。   他侧了头,将耳朵凑到了时矜脸侧:“你说什么?”   他们这一番动静之后,朝着这边走来的男人已经到了面前。   他先是客气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两位好,我是国庆之声活动主办方的工作人员。”   台上的音乐声太大,郁辞只零零碎碎的听到了个什么工作人员,他点了点头:“然后呢?”   “是这样的——”男人一开口,显然也发现了音乐声太大的问题,他提高了语调:“这里声音有点吵,方便到一边说吗?”   “您放心,不走很远,就到旁边的树下就行。”   郁辞问时矜:“去吗?”   时矜看了看男人说的那棵树,确实不远,就在舞台侧边而已,于是他点了点头:“看看吧。”   等他们跟着男人走到了树下,男人这才客气着开了口:“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看到了您弹琴。”   他说着看向了郁辞:“您刚刚在广场那边弹得钢琴太棒了,简直是——”   “直说吧。”郁辞打断了他的马屁:“我室友还要看乐队表演。”   时矜捏着气球细绳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了看郁辞,抿了抿唇,   男人于是笑的更开了:“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想邀请您在待会乐队演奏结束之后上台表演一段曲目,什么都行,您拿手的就好。”   “乐队不是最后的表演了吗?”   “往年是这样。”男人开口:“但今年上面安排多了一个环节,要邀请台下会演奏的观众上台表演,我们原本联系好的人不知为何突然联系不上了......”   为了稳妥起见,这种大型的舞台表演都是提前联系好了人,在需要邀请的环节将人请上去,避免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但男人却没想到,原先联系好的人在这时候突然就没了影。   正着急呢,就听工作人员说在舞台侧面看到了刚刚在中心广场弹钢琴的人,他一个激动,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奔着人来了。   男人目光紧紧的盯着郁辞,生怕他会拒绝:“我们这边会提供给您酬劳的,或者您想要礼品也有......”   郁辞拢了眉头,刚要拒绝又想起了什么,侧目看向身侧:“还想听吗?”   时矜微顿,在男人万分紧张的视线中轻轻点头:“想。”   “行。”郁辞扬了眉,问站在一边的男人:“什么流程?”   男人大喜,连忙说:“很简单,您站到刚刚那个位置就行,待会互动环节会有主持人邀请观众上台,您收到邀请之后直接上去就行了。”   大概的跟两人介绍了流程之后,男人很快就回了后台,想必是跟主持人对流程去了。   时矜和郁辞回到了舞台侧面。   台上的乐队表演已经进入了尾声,在一个激昂的高潮之后,主唱带领着乐队谢幕。   主持人请乐队留了下来,让他们向现场观众介绍自己的乐器。   后台的方向有人正运着钢琴,时矜看了会,突然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的?”   郁辞回的很快:“五岁。”   “不止钢琴,架子鼓,吉他,小提琴还有贝斯,我都学了点,不过最拿手的还是架子鼓。”郁辞说着勾了勾唇角:“我妈看别人家小孩学了什么,回来就给我也报一个班。”   要不是他爸阻止,估计钟灵还能给他继续报。   时矜:“会很累吗?”   “其实还行。”郁辞摸了摸鼻子:“除了贝斯我实在不感兴趣,中途就把课给停了,其他的基本都学了下去。”   “累其实还好,主要是手疼。”他说着将手伸到时矜面前,大方的展示自己手指上的茧:“学吉他的时候,如果发力位置或者方式不对,吉他弦就会刮破手指,这些茧基本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时矜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落到他的指尖。   在此之前,时矜鲜少看到郁辞的手指,大多是时候都是在他给他递东西的时候才会看到,却基本上看不见手指。   但现在看到了。   时矜伸手触了触那覆了茧的指腹,唇瓣微抿:“......现在还疼吗?”   “不疼。”郁辞收回手指,没让他继续摸:“倒是别蹭疼你了。”   他指腹的茧有些年头了,连他偶尔都会被自己刮疼,更别说时矜了。   时矜蹙了眉心:“我没那么脆弱。”   “嗯。”   郁辞轻笑:“那我疼。”   舞台上的环节已经来到了观众互动。   主持人指着抬上舞台一众乐器,向着台下的观众发出邀请:“有会演奏的朋友想要主动上台表演吗?上台的朋友会有精美礼品赠送哦——”   台下的气氛高涨,然而真正举手的却没几个。   主持人维持着灿烂的笑容,按着指示看向了舞台侧面:“那边那位穿着白色外套的帅哥,就你了!”   郁辞按照约定走上舞台。   舞台上来了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台下的人情绪显然更激动了。   时矜站在舞台侧边的位置,都被台下的尖叫声震的耳膜发疼,他看了眼台上,主持人正在让郁辞挑选自己拿手的乐器。   于是他移了视线,打算在人群中找条路走到舞台正面。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斜前方不远处刚巧有对情侣吵架,男生追着女生离开了,给他腾出一个不小的空位。   时矜眉心微松,朝着那个位置走去。   台上。   主持人笑着伸出话筒:“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帅哥,你待会表演想要用什么乐器呢?”   郁辞挑了挑眉,接过话筒,问了一个主持人意料之外的问题:“我能请人帮我选吗?”   主持人只愣了一秒,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当然可以,你是想跟咱们的观众进行互动吗?”   台下的观众兴奋起来,欢呼着朝着舞台举起手。   郁辞否认:“不是。”   “我今天上台是因为一个人想听我演奏,但我想亲耳听他对我说。”   舞台上的男人勾了唇,于是那半垂的眉眼和唇角一并扬了起来,展露出那眉眼里带着的洒脱和肆意:“所以——”   人群中的时矜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他抬起眼,隔着不近的一段距离,他的目光和台上的郁辞相对。   “舞台侧面那个穿着黑色外套,手上系着粉红色狐狸气球的男生。”郁辞轻笑着开口,哪怕隔着前方拥挤的人潮,时矜都能清晰的在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你想听我为你弹琴吗?”   除去刚刚在中心广场听郁辞演奏的那次,时矜从来没有像这样,用观众的身份去仰望一个人。   因为外貌,尽管他不喜交际,性子也冷清,在人群中却也从来都是视线的焦点,哪怕曾经陪着时间去看了一场当□□星的演唱会,他也一直都是平淡而冷静的欣赏。   但今天不同。   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无法保持平静,身旁观众投来的羡慕视线让他心底的某处地方兀然生出了芽。   这种感觉在不久前出现过出现过——在广场旁,郁辞为他弹奏《天空之城》的时候。   时矜不想听钢琴,因为他觉得有另一种乐器要比钢琴更贴合郁辞的灵魂。   于是他顶着台上台下无数人的视线,抬起眼皮,面色清冷:“不,我不想听钢琴。”   台上的郁辞眉梢一挑。   时矜迎着他的视线,清浅的嗓音透过话筒传的很远:“我想听架子鼓。”   他顿了顿:“可以吗?”   郁辞笑了。   他从鼓架上捡起鼓槌,扬起的眉梢染上了肆意:“当然。”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要点番外的小可爱——   我有灵感就写 第108章   架子鼓是激昂的。   台上激烈的音乐声, 周围人喧嚣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呼啸着朝他扑来,这一切声音都让时矜无法平静, 他站在汹涌的人潮中, 无声的凝望着台上的人。   舞台上的一切都像是被屏蔽了,只留下最中央的那人。   他像是高悬漆黑夜幕上的一轮明月,肆意而洒脱着挥洒着自己的光芒。又像是凄冷寒夜里的一汪焰火, 带着汹涌的热度席卷而来,点燃了台下的观众, 也点燃了时矜的心。   时矜再一次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如擂鼓。   某个瞬间,他的心底突然就有了些明悟。   在回去的路上, 时矜比来时变得更安静了。   他一路垂着眼,手指无意识的勾缠着气球的细绳, 气球上的铃铛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   直到车子停到楼下。   在郁辞让他先上楼时,时矜这才抬了眼,视线穿过车窗对上了他的:“你不回去吗?”   “回, 但要晚点。”郁辞答:“我爸找我, 我先回去一趟。”   时矜抿了抿唇, 拢在口袋里的右手无意识的沿着盒子的边角蹭了蹭:“......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郁辞回答:“可能早也可能晚,时间不一定, 你别等我,早点睡。”   郁成不常找他, 但大多都是谈正事, 所以郁辞也不能确定。   “好。”   郁辞看了他一眼,侧头从后座拎了个纸袋出来——那是他回来前在甜品摊上买的蛋糕。   他将蛋糕递出车窗:“上去吧, 外面风大。”   时矜动了, 却是脚步向前:“谢谢你, 还有.......”   他抿了抿唇, 在郁辞有些诧异的目光下伸出右手,将口袋里他藏了一晚的小盒子递出:“这个给你。”   郁辞挑了眉:“送我的?”   “嗯。”时矜垂了眼皮,掩下了眼底浮动的情绪:“节日快乐。”   顿了顿,他补充:“等我走了你再看。”   郁辞眉梢扬起,眼底的笑意加深:“好。”   ——   郁家。   看到郁辞回来的许妈笑开了花:“小少回来啦。”   “许妈。”郁辞将钥匙放到了桌上:“我爸呢?”   “在书房呢。”许妈笑着帮他将外套挂起,又说:“夫人在客厅等您。”   郁辞换了鞋,人刚走到客厅,还没看见沙发的影,就先听到了钟灵刻意拉长的语调:“阿辞啊——”   郁辞挑了眉:“有什么等我下来再说。”   钟灵瞪他:“我的话就不重要吗?”   “重要的话要放在最后听,要是您觉得您的话不重要的话......”郁辞面不改色,说着就要转身过来:“要不我先听您说?”   “不用了。”钟灵改口:“你还是先跟你爸聊吧,他等你一晚上了,我不急。”   “行。”   几句话解决了缠人的亲妈,郁辞走上二楼,敲了敲书房的门:“爸。”   门内应声:“进。”   郁辞推门。   书桌前,郁成抬头看了过来。   从钟灵那张显嫩的娃娃脸来看,郁辞的长相其实更多的遗传了郁成。   同样锐利的眉和上扬的桃花眼让人能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知晓他们的关系。   只是郁成的气质整体更为沉稳,抬眼看人时眼底的压迫常常会让人心惊。   但郁辞从小看惯了他这幅表情,他反手带上门,轻车熟路的在书桌对面坐下了:“找我什么事?”   “你想通了?”郁成看他,声音低沉:“打算回来跟我管理郁家了?”   郁辞挑眉:“您这话怎么说?”   “成家三小子前些日子来了一趟。”郁成低下头,手里的文件翻开一页:“你想动秦家?”   “想啊。”郁辞承认:“不止秦家,陈家我也看不顺眼。”   郁成笔尖一顿,这回倒是抬眼认真看了眼自己儿子:“野心不小。”   他复又低下头去:“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说要回。”郁辞从桌上捞了支笔:“要不要动秦家也都看您,我就是顺手搭个线的事。”   当然,以他对他爸的了解,郁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的。   他捏着手上的笔转了一圈:“与其问我回不回来,您倒不如多费点心,趁着年纪不大还干的动就赶紧再多赚点。”   “我听说我妈前几天才去拍卖行搬了一大堆破烂玩意回来。”郁辞唇角微勾:“您也知道我没什么商业头脑,也就做点小本买卖。”   “我要是回来跟着您学什么管理,郁氏倒了,谁给我妈的购物车买单,您说是吧?”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郁成翻着文件的动作一顿。   他抬头看了眼郁辞,没说什么,转而提了另一个话题:“我听人说,你有了喜欢的人?”   还听人说,知道这事的除了他妈还能有谁?   郁辞啧了一声:“我妈的嘴还真快。”   郁成皱了眉,他放下笔:“你妈这是关心你。”   “对对对,我知道。”郁辞简直怕了他爸这个老婆奴:“您还有什么要说?没话说我下去了。”   郁成:“你就这么不耐烦跟我说话?”   倒也不是不耐烦,主要是一聊到他妈,郁成的话就会一箩筐的多。   果不其然——   郁成:“你成日不着家,你妈是关心你,你要懂得体贴她,不要她一问你感情你就不耐烦......”   “你妈的性格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想当年我和你妈恋爱的时候,她看到旁的女同学给我送礼物,不高兴了,就直接跑来问我......”   郁辞:“......”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爸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这也太唠叨了。   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大堆以后,郁成顿了顿:“......你妈年纪大了,你要......”   “碰——”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钟灵带着怒气的嗓音中气十足:“郁成!你说谁年纪大呢?”   她气的柳眉倒竖:“你可真是好样的,趁我不在就偷偷跟儿子说我年纪大,难怪我说最近我跟小姐妹出门你不高兴了呢,原来是嫌弃我年纪大给你丢人了啊?”   郁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刚还沉稳的脸此刻颇有些手足无措:“灵灵,不是,你听我说。”   钟灵瞪他:“你给我闭嘴。”   郁成一顿,倒还真闭了嘴。   钟灵转头看向儿子:“阿辞,你跟我下楼。”   郁辞挑了挑眉,路过郁成的时候还不忘给他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爸,我先下去了。”   郁成没看他,满眼都是自家老婆。   钟灵看着自家儿子下楼。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猛地扭头,一个眼神就把郁成钉在了原地:“嗯?”   郁成:“灵灵,我......”   钟灵哼了一声,转身下楼:“别跟着我,你今晚在书房好好反思一下。”   “许妈,给书房送个枕头。”   “哎,好勒太太。”   郁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钟灵熟练的给他爸送了个豪华书房套餐,慢悠悠的从果篮里捞了个苹果,半点儿也不带担心。   果不其然,钟灵没忍到下楼就已经笑了出声。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转身看了眼楼上。   好在她下楼时顺手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郁成应该听不见。   钟灵放心了。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路走到了沙发边上,在沙发上坐下时脸上的笑都还没下去。   郁辞瞟了她一眼:“消气了?”   “消什么气,我压根就没生气。”钟灵笑着扬了扬秀眉:“不然我怎么把你从书房里弄出来?”   郁辞猜到了,不过......   “你刚刚说你出门我爸不高兴是......?”   “哦,那个啊。”钟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几天他刚好处理完一批工作,挤了几天时间说要陪我,但我跟小姐妹提前约好了,怎么能毁约呢你说是吧?”   郁辞:“......”   钟灵:“你干嘛这样一副表情看我,我后来有补偿他的。”   郁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补偿?”   “我给他做了一顿大餐啊。”钟灵理直气壮:“花了我一个下午的时间呢。”   钟灵口中所谓的大餐......   想起曾经有幸吃过的香蕉番茄蛋羹和韭菜香菇汤,郁辞这次是彻底沉默了。   为了避免再深究下去伤他爸的自尊心,郁辞转移了话题:“您找我是......”   这话开了个头他就后悔了,然而钟灵的注意力已经被迅速吸引过来。   她眨了眨眼,一脸兴奋的凑近了些:“你今晚跟小时相处的怎么样啊?”   郁辞往后退了两步:“......挺好的。”   钟灵继续往前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之前思思不是说你跟你那个室友有猫腻吗?难道说......”   她猛地瞪大了眼:“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搞脚踏两条船的破事啊!”   郁辞:“......我的室友就是时矜。”   钟灵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钟灵看向郁辞:“儿子你的动作是不是有点慢了?”   她想了想上次钟思思跟她说的时间:“这都三四个月了吧,怎么你还没把人追到手?”   郁辞脸色一僵。   他摸了摸鼻尖,视线不太自然:“快了。”   “快了?”钟灵狐疑:“你说说怎么快了,是牵手了还是打啵了,表白了吗?”   “......”   她一看自家儿子的表情就知道没戏。   钟灵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小时这么优秀,你再不行动,等他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哭都没眼泪。”   郁辞顿了顿,问:“那我该怎么做?”   钟灵一挑秀眉:“你要主动一点,约他出门,约他吃饭,总之就是要把他空余的时间全都占满。”   郁辞想了想:“我主动了。”就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钟灵又说:“那你就关心他呵护他,渴了给他送水,饿了准备吃的,冷了也得送上衣服。”   这些他也做了。   于是郁辞点头:“我有。”   “这都还追不到?”钟灵小声嘀咕一句:“莫非小时不喜欢阿辞?”   不对啊,从她今晚看到的来看,小时明显也是对阿辞有感觉的才对。   钟灵拧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阿辞我问你。”   郁辞:“您说。”   钟灵表情严肃,一脸正经:“你表白了吗?”   郁辞:“......”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   他顿了顿:“......没有。”   钟灵:“......”   这糟心的性子是随了谁?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 第109章   钟灵最后还是没忍住, 气的把自家儿子扫出家门:“滚滚滚,下次不带小时你就别回来。”   郁辞站在门外, 有些无奈:“您好歹把车钥匙给我吧。”   钟灵左右看了看, 在门边的柜子上找到了钥匙。   她抓起钥匙塞进郁辞手里,开始赶人:“走吧,赶紧给我追人去, 马不停蹄。”   顿了顿,她还是放心不下:“你表白的时候正经一点, 最好搞个浪漫的大场景什么的,或者在重要场合。”   她说着万分嫌弃:“你可不要像你爸当年那样在大马路上就突然表白, 那雪扑我一脸,丑的要命。”   说到这个, 郁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个作者大会,咱家是不是投了赞助?”   “是啊,你问这做什么?”钟灵显示不解,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眼睛一亮:“小时是不是要参加?”   “可以啊, 我刚还说你笨,你这么快就开窍了。”   钟灵赞扬的看了眼自家儿子:“作者大会这种大场合, 最适合浪漫的表白了。”   郁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您看看能不能帮我加个名额。”   钟灵点头:“没问题,我待会就去跟你爸说。”   “谢了, 妈。”   “跟妈客气什么。”   钟灵笑完, 接着毫不留情的反手一挥。   “碰——”   大门被无情的合上,只有钟灵中气十足的话隔着门板传到门外:“要是没追到人, 你就别回来了。”   郁辞扬了扬眉梢, 回到车上。   来时夜雨已停, 此刻天上却又开始飘起了细雨。   轻绵的雨丝被夜风卷着打在脸上, 生起阵阵凉意。   郁辞没把这点儿雨放在心上,也就没转身回去拿伞,于是理所当然的——他被路途中突然下大的雨困在了公寓楼下。   从停车的地方到公寓门口距离不算太远,但在此刻的雨势下,估计出去两秒就能淋成个落汤鸡。   郁辞不急着下车。   他熄了火,又将座椅靠背调后了些,双手搭在脑后,借着车外微弱的路灯看向楼上。   夜色已晚,高耸的大楼黑了大半,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他顺着楼层往上数了,在一众熄了灯的人家里找到了自己的楼层。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总归是心情算不得太好。   虽说是自己让时矜先睡,但他真睡了,郁辞又觉得他的心哪哪都不太对劲。   他想着突然啧了一声,骂自己:“矫情。”   有雨丝顺着未关严的车窗缝隙落了进来,在干爽的车窗内拉出了几条或长或短的水渍。   郁辞伸手想从口袋里拿纸,指尖却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手指一顿,接着将那东西从口袋中取出——是回郁家前时矜给他的盒子。   盒子是小巧的方形,浅白色,上面用缎蓝色的丝带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郁辞刚刚还低落的心情突然就高涨了起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弯起:“......神神秘秘。”   郁辞伸手摸了摸礼盒粗硬的边角,天生上扬的眼尾弧度更弯了些。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上面系着的蝴蝶结,在看向盒子之前深深呼了口气。   待心底的澎湃稍微平复一些,郁辞这才看向盒子。   一个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小泥人安静的躺在盒子里,大脑袋小短腿,滑稽又可爱,而在那颗圆圆的脑袋上,一双含着水光的卡姿兰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他,格外抢眼。   郁辞:“......”   他脸上的表情木了一瞬,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因为他看到了盒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小人。   五官秀气的黑衣服小人睁着一双干净的眼,正安静的躺在“卡姿兰大眼”小人的旁边。   两个泥人一大一小,乖巧又和谐。   郁辞突然就闭上了眼。   他抬起手半搭在脸上,用手背挡住了眼角不断蔓延的笑意。   是彻底栽了。   郁辞想。   心甘情愿,且毫无退路的那种。   ——   作者大会的举办地址定在了春城最大的国际酒店。   作为三年一度文学圈子里的大型盛会,又因为拿下了几家赞助,今年的规模来的要比往年任何一届都要更大。   春城已入初冬,连日的降温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寒峭之下。   酒店里开了暖气,大厅里四散着站了些提早赶来场地占位的记者,正调整着镜头准备在大会正式开始抢在第一拍下最有话题度的照片。   石毅跟其他出版社几个编辑客套的寒暄之后,走到了新煤的座位区。   新煤的几个编辑都站在这,见石毅过来,汤圆率先打了招呼:“石毅哥,来坐啊。”   “不坐了,站会吧。”石毅摇头,说着也看了眼汤圆,提醒她:“现在能站你就多站会吧,待会有你坐的。”   汤圆才来了新煤一年,没参加过作者大会,此时正处于看什么都新奇的状态,闻言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呀?”   巧巧穿着简约的白色礼裙,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因为按照惯例,作者大会一般会持续最少四个小时,时间长的还试过八小时。”   “在这期间,除了去厕所,基本上都是坐在座位上。”   “啊。”汤圆的脸瞬间就垮了:“要这么久啊,我还以为只是颁个奖就可以结束了。”   “确实是颁奖。”小狐狸不知从哪走了出来:“但是你一个奖我一个奖,中间再穿插一些领导讲话,赞助商广告什么的,可不就要这么长时间吗?”   汤圆哎了一声:“小狐狸你怎么出来了?”   作者大会正式开始之前,提前到场的作者们一般都是在酒店的休息厅里等候,到正式开始才会从红毯上依次走出。   小狐狸提前出来没关系吗?   汤圆想着就看向了巧巧,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巧巧笑:“这有什么关系,小狐狸上一届又没参加,她站在这里,谁知道她是作者还是编辑。”   汤圆若有所思:“好像也是。”   几人又聊了一会,汤圆又哎了一声,有些奇怪的看向石毅:“石毅哥你怎么了?往常我们聊天你都是最主动的,怎么今天都没怎么说话。”   巧巧也发现了,她看了看石毅,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石毅眼神有些闪躲:“没,没什么。”   倒是小狐狸勾了勾唇角,一双上翘的狐狸眼里带了笑。   她凑到石毅身边,有些亲昵的挽上他的手臂:“石毅哥可能是在躲我吧。”   她这动作不仅吓了巧巧和汤圆一跳,石毅更是跟被踩了脚似的跳了起来。   他飞快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视线飘忽,语速飞快:“我想起我还要去门口接时矜,你们聊,我先走了。”   话刚说完,他就跟被鬼追似的逃开了。   汤圆愣楞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有些惊讶的回过了头:“小狐狸,你们......?”   她的视线在穿着红裙气质妖娆的小狐狸身上停住,又转头去看石毅逃开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不敢相信。   虽说石毅哥长得也不差,浓眉大眼阳光健气,但是跟小狐狸怎么看怎么不搭,更别说他们之前貌似没交集来着?   顶着周围一众编辑的目光,小狐狸弯了弯细长的眉毛:“就是你们看的这样。”   她用手指勾着额间的发丝把玩,唇角的笑容娇媚:“我在追他呀。”   “可惜还没追上。”说着小狐狸有些气闷的撅了嘴:“他一见到我就跑,跟见了鬼似的,难道我很丑吗?”   巧巧用手将张开的下巴合上,勉强将这个事实消化下来:“你认真的吗?”   “当然。”小狐狸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可是我第一次追人。”   而另一边。   一路见鬼似的跑到休息区的石毅停下了脚步,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身后。   一个相熟的作者上来攀谈。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熟练的跟来人攀谈着。   聊到最后,石毅看了看偌大的休息区,问那个作者:“你看见时黔了吗?”   这话问出他才反应过来时矜从不参与他们的作者联谊,其他作者基本上都不认识他。   果然,那个作者摇了摇头:“抱歉啊石编,我也不知道时黔来了没有。”   “时大哥还没有来哦。”一道轻软的少年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石毅循着声音看去,眼底划过一丝意外:“是你啊。”   程可,笔名成谜。   他之前还想过要签他,只是后来他还没行动,人就被微雨先签走了。   程可笑盈盈的看着他,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格外软:“是我呀,好久不见呢。”   石毅:“你见过我?”   “嗯呢。”程可乖巧的点点头:“上次录综艺,我在时大哥身边看到过你。”   他说着突然歪了歪头:“你跟时大哥关系好像好好哦。”   石毅“啊”了一声,然后挠了挠头:“还行还行。”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时矜还没来,是跟他联系过了吗?”   “不是的。”程可摇摇头,白嫩的脸蛋表情乖巧:“是我都找了一遍。”   他眨了眨眼:“整个休息室区我都找了好几遍,连厕所我都看过了哦。”   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石毅突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只好笑了笑:“谢谢你了哈,那我先走了,你先休息。”   程可点头:“待会时大哥来了你要记得告诉我哦。”   石毅按着手机,听到这话也没回头,只随意的摆了摆手:“没问题。”   他滑动着屏幕找到时矜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几乎就在屏幕显示拨通的下一秒,身前就传来了熟悉的铃声。   他抬起头,脚步顺势停下,眼底惊喜:“你来了。” 第110章   时矜挂掉电话, 微微点头:“要开始了吗?”   “还没呢。”石毅把手机收起,视线落在时矜身上, 眼底惊艳:“看来艾情还是有点东西的, 这衣服很配你。”   他的话还是收敛了,这何止是合适,简直是太完美了。   青年穿着剪裁流畅熨烫整齐的白色礼服款西装, 西装用了燕尾服的形制,后摆微长, 却更好的显示青年挺拔的身形。   纯白色西装本身容易单调,于是下摆处便用银线绣了些纹样, 打眼瞧时看着不显,有光时却会闪着细芒。   顺着那细芒一路往上, 雅致的白色礼服里是紧束的衬衫领口,精致的颈口轻巧的压在了青年凸起的脖颈,禁欲而矜贵。   再往上就是青年微垂着眼睫的清冷脸蛋, 冷白色的皮肤没能将他清瘦的下颚线条磨去, 反倒更凸显了他疏冷的气息。   石毅再一次在心底感叹了造物主的奇妙。   这得有多偏爱才能把外貌点数跟玩命似的往一个人身上加啊。   他又多看了几眼, 这才开口:“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两点,现在还有半小时, 你可以在休息区休息一会。”   时矜颔首:“好。”   “对了。”石毅又说:“待会开场要走红毯,我看了下出场名单, 你的出场顺序被排在了作者里的最后一个, 后面就是赞助方的人,你待会要注意点。”   时矜微微蹙眉:“我的顺序不应该在最后吧?”   他来之前了解过, 往年作者大会的出场顺序一般是按照作者的成绩及资历综合排序, 越是有名气的作者, 出场顺序会越靠后。   而到场的作者里有不少是写了很多年的老人了, 无论从资历还是年纪都要优于他,所以不论怎么安排,他的顺序都不应该是在最后。   石毅也知道,但他有些无奈:“没办法,这是主办方安排的。”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公开露面,主办方那边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宣传的噱头,所以才把你的顺序调整到了最后。”   其他同等级的作者或多或少都在线下的签售会被媒体拍到了长相,只有时黔的签售会没联系媒体,也就没被拍到过。   作者大会除了会有现场媒体拍摄,还联系直播平台合作,会将现场全程直播,所以才会在出场顺序这块动了点心思。   “不过你放心。”石毅安抚他:“不止你的顺序被打乱了,其他作者的顺序都被打乱了,所以不用担心之后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声音。”   时矜不是担心这个。   但石毅这样说了,出场顺序也不能再改,只能按流程进行了。   时矜抿了抿唇:“好。”   石毅还想说什么,就发现时矜的视线穿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与此同时。   “时大哥!”   程可一路小跑着到了门边,白嫩的娃娃脸上满是高兴,他弯着大大的眼睛:“时大哥,我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   “你都去哪里了呀?我每天都到出版社门口等你,但是你都没出现过。”   “等等。”石毅打断他的话:“你每天都到出版社等时矜?我怎么没看见过你?”   程可等不到时矜是正常的,因为时矜基本上不去出版社,有事都是他约着人到咖啡厅里聊。   但是他每天都要进出出版社,怎么就没见过程可?   程可回答的理所当然:“因为我都是躲在楼梯间的呀。”   石毅突然就有些毛骨悚然了:“你说......你每天都躲在楼梯间里?就为了看时矜有没有去出版社?”   “对啊。”程可眨眼,又看时矜:“不过我都没有看到过时大哥,时大哥也不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从录完综艺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他了。”   石毅默默将竖起的汗毛抚下,目光与时矜相对: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时矜沉默。   半晌,他微微点了头。   石毅:“!!”   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那个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得带着时矜走一下场,我们先失陪了啊。”   时矜也抿了抿唇:“失陪。”   程可乖乖的哦了一声。   石毅僵直着背走在走廊上,哪怕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黏在身后的视线:“这什么情况?”   时矜微顿:“我跟你说过的,在搬家之前他就住在我隔壁。”   石毅猛地瞪大眼:“他就是那个整天敲你门的变态啊!!”   他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时矜抿抿唇:“嗯。”   “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所以他才能在之前的房子住了那么久。   “只是后来......”时矜迟疑两秒,思考着该怎么解释:“他的母亲受了刺激,不愿意承认儿子精神出了问题,所以一直没让他接受治疗。”   再然后,就是程可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了。   “这可真是造孽。”石毅感慨一句,突然又说:“不过我看他平时好像没什么,而且微雨那边一直签着他,应该是没发现他的问题吧?所以是不是其实这病不算严重?”   这话说完,石毅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都到楼梯间蹲人了,这病应该很重了。”   时矜也不清楚。   “算了不说他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就好。”石毅叮嘱他:“我听说这种人精神很不稳定,很有可能一个刺激就拿刀砍人了。”   时矜抿唇:“好。”   会场上已经有了响声,是主持人在介绍入场的作者。   石毅走出走廊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准备吧。”   “好。”   时矜跟着石毅走到了候场区,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长款礼服的女人。   时矜发现石毅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石毅:“怎么了?”   石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事,咱们过去吧。”   两人走到了候场的位置。   听到身后的动静,女人转过身,接着那双上翘的狐狸眼弯了弯,描画的鲜红的嘴唇也翘了起来:“好巧,我们刚好是前后呢。”   她的话是跟时矜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石毅。   时矜微微侧目。   石毅的视线有些闪躲。   两人就这样一个盯一个躲,气氛莫名的有些凝滞。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我们的美女作家小狐狸,她的代表作有.......”   小狐狸撇了撇嘴,看了石毅一眼,没说什么,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上了红毯。   石毅猛地松了口气。   时矜看他:“你们......”   “什么都没有。”石毅否认的飞快:“她不知道撞什么邪了突然就追着我跑,我可什么都没做。”   怕时矜继续问他,石毅于是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话:“马上到你了,你别说话了。”   时矜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石毅松了口气,松懈下来的视线自然的落在了时矜身侧的帘布上。   他们候场的地方一面是座位,另一面则是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幕帘,幕帘被帘绳束起,一侧的小圆桌上还放了主办方准备的小型香槟塔。   石毅目光停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看见时矜身侧的那块帘布——窗帘被帘绳系住了,只是此刻那绳子松松垮垮,眼看着就要滑落。   而一旦绳子滑落,松下来的窗帘布势必会扫到桌上的香槟塔,站在香槟塔旁边的时矜一定会被溅出的酒水弄脏礼服。   这想法在脑子里出现只用了短短一秒。   眼看着那帘绳就要滑落,石毅当机立断,迅速的大步上前。   与此同时,时矜的腰身被一只大手猛然一握,惯性之下,他被大掌带着向后退了几步,脊背碰上了一片炽热的胸膛。   大掌的主人带着他退离了几步,很快又松了开来,转而低头查看他的情况。   肩上的热意骤然消失,时矜回了神,目光落在身前人的脸上,眼底有些许意外:“郁辞?”   郁辞的视线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转而落在他的脸上:“没事吧?”   时矜有些许迟疑:“......什么事?”   “香槟塔......”话刚开了个头,郁辞就反应过来,本该被窗帘扫蹭而崩塌的香槟塔似乎没有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顿了顿,和时矜一块看向圆桌。   圆桌旁扑在窗帘前用两只手揪着窗帘布的石毅:“......”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帘绳重新将帘布绑起,担心它再次滑落,他还特意用了些力将帘绳打了个结。   等做完这一系列,石毅挠了挠头:“刚好刚好。”   一个救人,一个救香槟塔,确实刚好。   时矜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圆桌上叠起的香槟塔,向着二人道谢。   石毅重新走了回来,他看了看郁辞,又突然转头看了眼时矜,笑了:“这不是巧了吗,你们两个今天穿的还挺配,乍一看跟情侣装似的。”   时矜微楞,随后顺着石毅的视线看向郁辞。   许是因为参加的是作者大会这样的场合,郁辞没有穿的很严肃,而是简单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西装。   巧合的是,西装的衣摆同样用同色的线绣上了暗纹。   他身形高大,脸又长得好看,只随意的站在哪里,就轻易的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又因为黑色西装很挑人气质,穿的不好就容易变成卖保险的,所以这偌大的会场,穿纯黑色西装的倒还真的只有郁辞一个。   此时他跟时矜两人一黑一白相对而立,同样出色的两张脸什么都不做往哪一摆,就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看向候场区。   “......情侣装?”   郁辞的视线在两人的衣服上转了一圈,眉梢一挑:“我觉得挺好的。”   他说着突然偏了头,含了笑意的眸子对上时矜:“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是说衣服,还是说......人? 第111章   ◇   时矜最后还是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红毯上的主持人念到了他的笔名。   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走上红毯。   “嘶, 他就是时黔?”   “好像是, 你没听到刚刚主持人介绍吗?”   “天,我还以为他不露面是因为长得不好,现在一看, 这可......”   “不得不说,他长得这也太好看了。”   面容清隽的青年穿着雅致秀挺的白色礼服, 身姿欣长,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瞳仁隔着半天红毯看来时, 就连早已对这种主持场合身经百战的主持人都有些晃神。   但主持人毕竟是专业的,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他看着时矜走上舞台:“时黔老师, 下午好啊。”   时矜:“下午好。”   主持人按照主持手卡上准备好的问题开始问:“时黔老师这是第一次参加作者大会吧?”   时矜:“是的。”   主持人:“关于这次作者大会,时黔老师有什么感受呢?”   时矜的视线落在台下的坐席,思考两秒:“......很多人。”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主持人有些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笑着调侃:“看来时黔老师是个幽默的人呢哈哈哈。”   “那么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 这是一个挺常规的问题,所以他也就放心问了:“刚刚成谜老师在采访时说他最崇拜的作者就是您, 请问时黔老师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吗?”   时矜微顿。   一旁举着摄影机的记者适时的将镜头对上他的脸。   这台摄影机连接着直播平台,此时平台上的直播间正疯狂的刷着屏。   【救命救命, 怎么可以镜头怼着脸拍都这么好看?】   【写什么书, 直接出道吧,我砸钱养你!】   【怎么没听说过成谜和时黔有什么交集啊?这么突然就在采访说喜欢, 有点奇怪。】   【也不奇怪吧, 作者也会看书的呀, 互相崇拜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两个好像有交集吧,我记得之前他们好像一块录了个综艺,不过那个综艺还没播。】   【歪歪?什么综艺?让我去蹲蹲!】   【楼上别歪题了,看看时黔怎么回答吧。】   坐在第一排贵宾席的钟思思用胳膊肘捅了捅隔壁的表哥:“喂,郁辞,你猜他会怎么回答?”   这有什么好猜?   郁辞瞥她一眼,上勾的桃花眼明明白白写着“不猜”两个字。   钟思思缠着他非要他猜:“你不猜待会我就告诉时矜,说你,说你......”   她想了一会,没想到什么可以说的,索性直接说:“说你待会要跟他表白!”   郁辞眉梢一挑:“谁跟你说我要表白的?”   钟思思:“小姑啊,她说你要在作者大会上表白。”   郁辞睨她,桃花眼似笑非笑:“加油吧。”   钟思思愣住:“什么加油。”   同一时间,台上传来了青年清淡的嗓音,语气平静:“嗯。”   “加油。”   钟思思猛然顿悟。   是猜时矜会说加油啊。   主持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他等了等,没等到下文:“没了?”   时矜点头:“没了。”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那请时黔老师到座位上稍事休息,稍后会有我们的颁奖环节......”   时矜下了台。   台边候着的侍者将他引到了对应的座位:“时黔老师,您的座位在这里。”   时矜在座位前顿住脚步。   他看了看座位左边的钟思思,又看了看座位右边的郁辞,平静的目光微微停滞:“......”   时矜看向侍者:“我的座位确定是这吗?”   侍者笑容完美:“是的,按照座位表安排,您的座位的确是在这里。”   顿了顿,他又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时矜:“......”   “没有。”他抿了抿唇,向侍者道谢:“谢谢。”   侍者微笑:“不客气。”   时矜刚在座位上坐下,左侧的钟思思就凑了过来:“时老师好巧啊,我们刚好坐在隔壁呢。”   “还有还有,你今天可真好看。”   时矜一顿。   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上台前那段未完的对话。   同样想到的还有郁辞。   他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钟思思答的迅速,不假思索:“当然是都好看。”   郁辞的视线落在时矜身上,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眼光不错。”   时矜眼睫微动,他抿了抿唇,避开郁辞的视线,对着钟思思:“谢谢。”   钟思思乐颠颠的还想再说话,却被自家表哥一个眼神按在了原地。   她蠢蠢欲动的衡量了一下后果,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当一个花瓶。   身侧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时矜微微侧目。   “呵。”   一声轻笑在耳际响起,随后灼热的呼吸靠近,带着滚烫温度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吐出的语句:“看她做什么?”   敏感的耳侧几乎是瞬间就被晕红侵染。   时矜不太自在的移开了些身子,漆黑的睫毛垂下:“没。”   郁辞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什么没?”   时矜抿抿唇:“......没看。”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后座滚了过来。   “时大哥,你能帮我捡一下笔吗?”少年甜软的声音同时响起。   时矜低头,一只黑色的钢笔正安静的躺在他的脚下。   他捡起钢笔,转身将笔递出:“给。”   郁辞挑了挑眉,跟着他往后看了一眼。   程可眨眨眼,脸侧酒窝深深,笑容很甜:“谢谢时大哥。”   时矜摇头,转回身去。   程可看向郁辞,笑容不变,就这样静静的盯了一会,他突然歪了歪头,漆黑色的瞳仁微微扩大:“大叔,你看我干嘛?”   郁辞看着他,突然眉心皱了皱。   “郁辞,表哥?”   钟思思扯了下郁辞的衣服:“走了,该轮到我们上去了。”   赞助方也需要走红毯,他俩拿了郁氏的名额,自然也得代表郁氏上去走一圈。   郁辞收回视线:“嗯。”   离开前,郁辞看了眼身后,莫名的有点放心不下,他皱了眉心,看向时矜:“你别乱走,等我回来。”   时矜点头:“好。”   郁辞和钟思思上了台。   时矜坐在座位上,抬眼看向台上。   在这种时候,时矜再一次认识到了一件事——有些人天生就是会发光的。   无论是在宽阔的大舞台、铺着红毯的小舞台,抑或是广场中央简单的一架钢琴,只要他站在那,光就会跟着他走。   他安静的看着台上人张扬的眉眼,有些许失神。   某一瞬间,台上的男人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隔着中间十数个摄像师和摄影机,精准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时矜心跳微停。   他垂了眼皮,敛下了心头的情绪。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一震,时矜点开一看,发现是石毅给他发了微信。   他抬头看了眼台上,主持人正举着话筒采访,似乎还要一会儿。   时矜迟疑两秒,还是起身。   石毅在微信里没说具体的事,只说让他去酒店六楼找他。   因为要提前安排流程,所以很多编辑都是提前一天到的酒店,时矜也确实听石毅说过主办方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六楼,还听他抱怨过那房间电视坏了,害得他错过了昨晚的重要球赛。   离开会场之前,时矜看了眼红毯的方向。   收回视线时,椅子上的程可远远的朝他招了招手,笑容乖巧。   时矜微顿,接着神色平静的移开视线。   会场角落,石毅正弓着腰眯着眼往地上看。   巧巧看他一眼,问他:“石毅,你在找东西吗?”   石毅头也不抬,视线在地上打转:“我手机不知道丢哪了,明明刚刚还在的啊。”   巧巧有些无语:“手机这么大,掉地上了那不是一眼就能看见?你是不是放在休息区没带出来?”   “没吧?”石毅说着也有些迟疑:“我记得我带出来了啊。”   “石毅编辑。”笑容乖巧的少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是在找手机吗?”   石毅看他一眼,对这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少年有些谨慎:“是啊。”   “是这个吗?”程可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一部手机:“这是我刚刚在厕所捡到的,想起你的手机好像就长这样,就来问问你。”   石毅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手机,笑开了花:“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谢谢你啊。”   程可笑着跟他挥挥手,语气乖巧:“不客气。”   “你这记性什么时候能改改。”巧巧摇摇头:“手机都能落在厕所,我看你下次能把自己都给丢了。”   “那不至于。”石毅嘿嘿笑:“这不是不小心吗?”   两人又侃了几句,巧巧转头去看台上去了。   石毅拿着手机翻了两下:“这程可好像病的也没多严重嘛,至少外表看着挺正常的。”   不过......   他看着不远处少年轻快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我刚刚去厕所了吗?”   另一边。   时矜刚走出电梯,石毅又发来了一条微信,上面说房门没锁,让他直接进去,待会他就过来。   时矜回了个好,目光落到电梯不远处的603。   房门确实没锁,只是虚掩着。   时矜推开门,露出空无一人的房间。   主办方准备的房间是标间,两张1.5米的双人床放在正中央,床对面的电视正放着球赛,窗边有张圆桌。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没关上,冷气从阳台进入房间,房间的温度比开了暖气的酒店走廊还要低。   时矜几乎是一进房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眉梢猛地蹙起,想要转身出去,房门却咔擦一声被上了锁。   时矜目光冷静的看着站在门边的人:“程可。”   白嫩的少年歪了歪头,笑的很开心:“时大哥,是我呀。”   时矜蹙眉:“是你给我发的微信?”   “是呀,我怕我找你你不会来。”   程可笑的有些羞涩,脸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所以我就借用了石毅编辑的手机,你看,你果然来了。”   时矜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石毅呢?”   “他在会场呢。”少年像是才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歪了歪头,将手里的刀举高了些:“时大哥,你看我的刀做什么呀?”   时矜盯着他,面色冷淡,没说话。   然而这沉默像是触到了程可的那根神经,他的笑容猛地一收,黑沉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时矜:“时大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可是你应该要喜欢我的呀,我那么喜欢你,你搬家之后我天天找你,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不跟我说话也行,我跟你说就好了呀,但是——”少年突然话音一重,他用力捏紧了手上的刀,低着头:“我看见你跟别人说话了,那个大叔挨你那么近,但是你还是跟他说话。”   “不可以这样,这样是不对的。”程可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上缠了血丝:“你应该是我的才对,是我一个人的。”   他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时矜:“时大哥,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不是。”时矜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走近的少年,一字一顿。   “我只属于自己。”   ——   郁辞走下台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来找时矜的石毅。   见到郁辞,石毅问了一声:“请问你知道时矜去哪里了吗?”   他看两人座位挨在一块,想着时矜可能会跟他说要去哪里。   郁辞眉梢微皱,他越过石毅的肩看向座位,却只看到空落落的椅子:“打电话了吗?”   石毅点头:“打了,微信也发了,但是都没回音。”   他说着也有点急了:“电话不接,微信也没回,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郁辞皱眉,他拿出手机,拨通时矜的电话。毫不意外,电话没接通。   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把一旁的钟思思吓了一跳:“表,表哥,应该没事吧,可能时老师刚好手机没电关机了,或者没听见。”   郁辞扫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座位,心底的预感愈演愈烈。   皱着眉沉思两秒,郁辞看向钟思思:“你去找酒店调监控,重点调三点五十到四点这段时间的,速度要快。”   酒店是钟家的,调监控这事没有人比钟思思更方便。   钟思思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拎着裙摆跑去找人了。   郁辞看向石毅:“坐在时矜后面的那个少年,叫程可的,你知道他住哪吗?”   “啊,我不知道啊。”石毅挠头:“不过他昨晚是住的酒店,我在住房分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房号。”   “我记得是六楼,几号房来着?”石毅想了想:“好像是603?”   他说完又肯定的重复了一次:“没错,就是603 。”   郁辞大步走出会场。   石毅茫然的跟着追了几步:“怎么了?时矜会在他那里吗?”   “不知道。”郁辞看了眼电梯,转而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只是直觉。”   石毅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郁辞大步踏上了楼梯——显而易见,他是要爬上六楼。   他犹豫了两秒,又看看电梯,最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石毅一边气喘吁吁的爬着楼梯,一边在心底默念:如果待会时矜不在六楼,那他一定要找时矜请他一顿饭,不然这六楼爬的太亏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他这顿饭估计是吃不上了。   因为他们刚爬到六楼,楼梯间没关好的门里就传来了少年熟悉的嗓音:“时大哥,你把刀——”   后面的话石毅没听见,因为他看见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郁辞猛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有刀!   石毅心都停了一秒,他猛吸一口气,跟在郁辞后面跑了出去。   然而他没跑两步,就看见郁辞停在了电梯不远处的603门口。   完了,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是石毅心头猛然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他顾不上喘气,连忙跑向那边:“怎么了,怎么不进——”   说话间,石毅已经跑到了603门口,视线迅速的往里看去。   然后他的后半句话就被吞回了肚子里:“呃......”   危险嘛,的确有。   不过危险的好像不是时矜。   房间里,容貌清隽的青年听到动静,侧头看向门口,神色平静。他的脚边,程可被绳子绑住了手脚,正涌动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郁辞猛然松了口气,胸膛里还残留着心脏疯狂跳动之后的闷痛。   他微微松开了皱紧的眉心,看了眼被绑在床边的程可,走向时矜:“怎么回事?”   时矜正揉着手腕,闻言他抿了抿唇:“他想绑我。”   石毅突然想起来了,时矜之前为了写一本书,好像是去学过一段时间的散打?   于是他吧砸一下嘴,瞬间就从这短短四个字里脑补了一堆:比如程可是怎么张牙舞爪的扑向时矜,又是怎么被时矜一个反扣就按在地上。   他想的热血沸腾,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被丢到床脚的刀。   石毅睁大眼:“他还真敢拿刀啊!”   郁辞刚刚舒展开的眉毛瞬间又锁了起来,他大步上前,视线在时矜身上上下查看:“有受伤吗?”   “没。”时矜放下手,脸色平静:“他没能靠近我。”   “报警吧。”郁辞看了眼床脚的少年。   从他们进来开始,程可就没再大喊,只是安静的躺着,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他皱了眉,移开视线:“他的精神状态不对,不能让他再在外面待着。”   时矜没有抬眼:“已经报了。”   像是在回应时矜的话,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没被关上的阳台门外就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   石毅:“......”   好家伙,这动作真快。   这场还没开始就已经落幕的闹剧最终以程可被警察带走作为结束。   等时矜配合着警察录完口供的时候,作者大会已经结束了。   石毅没有跟来,刚刚在微信上说他已经帮时矜领了奖,改天帮他送到家里。   时矜回了他一个“好”。   负责给他录口供的警察送着他走出问询室的大门:“时先生,感谢您的配合。”   时矜将手机放回口袋:“请问,程可之后会......”   “像他这种情况,我们已经申请了精神鉴定。”警察答:“如果鉴定结果下来了,他确有精神疾病的话,接下来我们会将他转交到精神康复机构进行治疗。”   时矜沉默,半晌,他抬起眼:“谢谢。”   “不客气。”   “对了。”警察突然开口:“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你快些出去吧,这天怪冷的。”   朋友?   时矜微楞,随后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郁辞。   他谢过警察,转身出了问询室。   从问询室到警察局的大厅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时矜拐过走廊,在大厅旁的等候椅上看到了郁辞。   男人仍穿着下午时的休闲西装,黑色的衣摆被压在身后,蜿盘着又从座椅的空隙里挤了出来。   他的坐姿不算端坐,双腿分开,两手肘部搭在膝上,合拢的手指则按在额心,向来张扬的眉眼似乎也染上了些许疲惫。   时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八点二十。   距离他们来警局已经过来三个小时。   他抿了抿唇,向着郁辞走去:“郁辞。”   郁辞松开按着眉心的手,脸上神色微松,他站起身:“结束了?”   “嗯。”时矜应他。   “走吧。”郁辞走到时矜身边:“我们回家。”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大片的飞雪在漆黑色的夜幕下飘零着坠落,绒花似的雪片则飘散空中,将道旁的路面染上了纯白。   道旁的矮树上缀了积雪,枝丫几片尚未掉落的叶片颤巍巍的挂着几片雪花,被夜晚的风一吹,便抱着洁白的雪花落入花坛的泥土中。   “啪——”   伞被打开。   黑色的伞面带着两道身影走进雪中。   “会冷吗?”   耳侧传来男人低声的询问。   时矜微微摇头,目光安静的看着伞外飘飞的雪花:“在我记忆里,这好像是春城第一次下雪。”   “不止。”郁辞翻找了脑海里的记忆:“三年前也下过一次。”   “是吗?”时矜微怔。   “嗯。”郁辞突然问:“想玩个游戏吗?”   “什么?”   “看到前面那栋楼了吗?”   时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一栋高楼正无声的耸立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不明白郁辞的意思,却还是应了声:“看见了。”   “我们都不知道这栋楼一共有几户,但是我们能看见有几家亮着灯。”   郁辞:“我们现在都别抬头看,猜猜亮灯的数量是单还是双,猜错的人要说出一个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时矜思考一瞬,点头:“好。”   郁辞勾了唇角:“那你先猜。”   时矜垂着眼,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少顷,他开口:“双数。”   “那我猜单数。”郁辞点点头:“现在可以抬头看了。”   时矜抬起眼,目光落在大楼上。   这是一栋新建成的公寓,入住率不算太高,因此他几乎是立刻就数清了亮灯的人家:“6户。”   时矜看向郁辞,眼底微亮:“你输了。”   “嗯,我输了。”   郁辞爽快承认:“那我说一个秘密吧。”   男人站在伞下,身后是飘落的白绒雪花,张扬出色的脸上带着笑。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子便也跟着弯起。   他说:“时矜,我喜欢你。”   时矜静了一瞬,他看着郁辞那双氤了笑意的漆黑眸子,半晌:“为什么?”   郁辞:“你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时矜抿唇:“看过。”   郁辞:“那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   时矜睫毛微动。   他抬起眼,目光对上郁辞。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底有藏得很深的紧张。   时矜突然就弯了唇角。   他抬脚向前走:“嗯。”   “什么嗯?”郁辞有瞬间的呆愣,他看了看时矜的背影,追上去:“嗯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为什么?还是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时矜放慢了脚步,直到垂在身侧的手蹭到了微凉的衣角。   在郁辞开口之前,他垂了眼睫:“嗯。”   “我也是。”   飘着大雪的黑夜,街道上的人三两稀疏,雪夜寒风,夜色下的一把黑伞,踩着飘落坠地的片片雪花,在铺满了绒白的雪地里留下了两道脚印。   冬天很短,   但未来很长。   “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因为我喜欢你没有理由。”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就算完结啦——   后面会掉落一些小番外,交代一些正文没写到的事。   另外评论区如果有小可爱点了番外,在有灵感的前提下我也会尽量满足哒——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