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我怀了妖王的崽   作者:大茶娓娓   文案:   【正文已完结,可食】   妖王星玄一千年前捡了一只小奶猫,取名“阿秋”,并将她养在身边,当个消遣。   千年之后,小奶猫成了千年大妖,而昔日为祸三界的妖王,转世成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凡间小殿下。   看似高贵矜持、翩翩如玉,实则是个重度洁癖+混世魔王+抖S晚期+死傲娇。   最令猫难受的是,他不记得她了。   阿秋觉得贼委屈,拱了拱少年的手心,想让他想起来她是谁。   少年垂目看着这只傻猫,灰白长毛,蓝眸大尾,一看就很好撸。   于是他伸出了手,将她揉圆搓扁,一饱手福。   阿秋使劲儿往角落里缩,泪眼汪汪,“别别别……别撸了……”   “再撸我就秃了!”   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使劲儿揉搓着她软软的毛,微笑道:“乖啊,小家伙,不许乱动哦。”   【小猫妖独白篇】   ①   我有一个老大,是他将我养大的,我觉得他在我眼里就和亲娘一样,虽然他不许我叫他娘。   后来他转世成了一个凡人。   我决定继续陪在他身边,做他养的猫。   但是,我好像怀了他的崽……   ②   今天又是怀着小妖王的一天。   伴随着孕吐,惫懒,还有日渐长大的肚子。   我问老大:想要一窝几个崽,公的母的,生狼还是生猫猫。   老大说,只要是我生的,他都喜欢。   呵,男人。   【妖王转世傲娇暴力人间太子X撒娇卖萌专业拆家千年猫妖】   作者围脖:@一杯甜茶呀w   阅读指南:   1.男主转世成了凡人,后来才会重新变回强大的妖王,请读者宝贝们不要着急~   2.女主有一切猫的毛病;男主有一切铲屎官的暴躁,偶尔傲娇,后期会很温柔哒。   3.沙雕小甜文,不甜不要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秋 ┃ 配角:容霁(星玄)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妖王转世撸猫。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阿秋觉得自己蠢死了。   她身为一只猫,还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猫妖,有着一身蓬松柔软的毛发、优雅的身姿、灵巧的身形、一双水灵的蓝色眼睛,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力量上看,她都是猫中极品。   但是就这样一个猫中极品,今天踏着优雅的步伐在一富贵人家墙头飞檐走壁的时候,余光猛地瞥到了一身披狐裘的少年背影,心底便微微一动。   咦,好像长得不错?   阿秋停下来瞅了一眼,没忍住,又瞅了一眼。   然后还没来得及等那少年回头,一窥真容,脚底一个趔趄,就这么从墙头摔下去了!   摔、下、去、了!!!   白天刚刚下了一场雨,花坛泥泞,水洼处处可见,阿秋摔了个倒栽葱,一身引以为傲的漂亮毛发瞬间被泥水浸得脏污,她生无可恋地趴在草丛里,和那只修为零的癞蛤.蟆对视了三秒。   癞蛤.蟆:“……呱。”   阿秋:啊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   阿秋是一只有洁癖的猫,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作为一只有洁癖的高贵猫,她喜欢富丽堂皇的地方,平日里吃东西也讲究一个卖相,要不是她过于追求高端奢华,她也不会潜入这座府邸,瞧见那个让她迷了眼的人类少年。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阿秋趴在草丛里生无可恋,默默吐出了一嘴泥水,失魂落魄地想:肯定是贼老天嫉妒我的美貌,非要让我跌落尘埃,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   还没等她爬起来,后颈子一紧,她整只猫都被拎了起来。   后颈对于阿秋来说,是个无比敏感的地方,平日里谁都摸不得的。曾有只狗妖趁她化做原型晒太阳的时候,没忍住去叼了她的后颈,阿秋跳起来把人家打得修为尽废。   如今被人给活生生提着后颈肉拎起来,阿秋当即炸毛,还没来得及掐出法诀暴打那人,那人就把它调转了个方向,了然地笑道:“原来是只猫儿,还是蓝色的眼睛呢。”   阿秋被拎在空中,恹哒哒地瞅着眼前的少年,一身青衣,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极为文雅俊逸,笑起来甜甜的。   忽然就,不太忍心下手。   那少年转过身去,扬声笑着唤了一声:“殿下,方才那声响是只猫儿弄出来的,瞧着极为罕见,您瞧。”少年拎着阿秋飞奔到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上,将手中的阿秋高高举了起来。   四面都是暖暖的灯笼光,此处垂首站着不少提灯仆人,中间被人簇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披雪裘,雪领衬得容颜精致,眸如墨玉,沉浸在一片暖光之下,却不透几分暖意。   少年闻声抬眼,冷淡地扫了阿秋一眼,忽然便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嫌弃道:“好丑。”   阿秋:死小孩儿敢嫌我丑?上一个说我丑的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怒而睁眼,瞧见少年的瞬间,却彻彻底底愣住了,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傻猫。   ***   这事儿,还得从一千年前说起。   一千年前,阿秋还只是只普通猫,整天没出息地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窝里吃奶,还没满月,自己就被一个农妇捉起来丢到了森山老林里。   然后,她就遇到了一只狼妖,狼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姿绝美的少年郎。   少年抬起手指,轻点她眉心,阿秋忽然就感觉到了排山倒海的灵力汇入身体,一瞬间灵窍全开,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奶娃娃。   懵懂的阿秋,低头瞅瞅自己短小的四肢,仰视着少年,张口就喊:“娘……”   少年蹙眉,眼尾一挑,似笑非笑道;“娘?”   难道不对?阿秋想了想,又学着人类改口喊道:“爹……”   少年弯下腰来,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刺得阿秋瑟缩了一下。   少年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小跟班了,叫我老大。”   “……老大。”   从此,阿秋就跟着狼妖老大,走上了坑蒙拐骗的修行道路。   老大名唤星玄,那时候,他的名字早已响彻三界。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阿秋跟在老大屁股后头,亲眼目睹了老大从地上的妖魔鬼怪,一路揍到了九重天外,算得上是妖界横空出世的一大魔头。   打得天上的神仙急于请帝君出关,三界众生看见他就直哆嗦。   目睹了靠山如此之牛逼之后,阿秋也忍不住开始了作天作地之路。   本来一开始,阿秋还是一只无比纯洁的可爱小奶猫,对什么都是懵懂的,也没想过要打砸抢烧。   但是后来,狼妖老大告诉她:妖法力无边,和那些没有灵根的畜生不一样,我们更高贵些。高贵的妖怪做什么都没有错,所以我们想要什么,就要抢过来,妖怪的抢不叫抢,那叫修炼,修炼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算抢呢。   秉承着这样的理念,阿秋顿顿靠抢,不服就打,打不过就靠忽悠,忽悠不过……她便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叫老大来帮她找回场子,成功地在五百年之内,混成了妖界的又一大祸害。   然后,气得天上的神仙不得不选择引下帝君闭关前布下玄灵天雷,替天行道。   阿秋在山林间躲了三天三夜的天雷,趴在草丛里奄奄一息时,星玄忽然飞快赶来,化身成了妖形,低头将她叼进了怀里,整只狼都盖在了她的身上,替她硬生生挡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阿秋吓得缩成了一团,老大低头安抚地舔了舔她的毛,重新幻化成一身黑袍的少年,与趁机将他包围的神仙最后一战。   老大死了。   那些神仙纷纷重伤,阿秋才得以逃过一劫。哭着埋了老大之后,她终于痛改前非,重新做猫,开始努力修炼法术。   因为她曾经在茶馆听凡人说神仙的故事,说神仙有起死回生之能,如果她有一日能修炼飞升成仙,那她肯定能找回老大。   每每想到风流倜傥的狼妖老大临死居然被烤糊了,阿秋就忍不住想掉眼泪。   虽然老大一直不许她叫他娘,但是在她的心里,老大一直都比她的亲娘还亲。   哪个做亲娘的,不会在危难关头将她护在怀里,替她去死?   阿秋以为,天下生灵如此之多,她大概是再也找不着老大了。   但是,此时此刻,阿秋有点懵。   她被人提着颈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   真是个极为漂亮的少年。   和她的娘……不对,和她的老大,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阿秋忘了挣扎,忘了后颈子微微的疼痛感,忘了自己被泥浆染成了一只丑不拉几的黑猫。   她软软地开口,细细弱弱地唤了一声:“喵~”   老大。   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静静地看着她,黑眸冰凉似雪,睫毛在光下投出一片淡淡的影子。   广袖垂落,锦衣羽冠,气质清冷。   真好看呀。   看来是天赐良缘,让她今日又见着了转世的老大,老大转世了也这样好看,这样有气质,不愧是她阿秋的老大。   这样想着,今日摔一嘴泥好像也不亏。   阿秋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俊秀少年,内心波涛汹涌,小爪子忍不住在空中扑腾两下,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全无,瞬间像只被顺了毛的小奶猫,只想扑到老大怀里打滚一番,好好说说这五百年来的孤独与委屈。   谁知还没等她的爪子碰到他,少年忽然后退一步,微微一笑,怀着满满的恶意吩咐道:“看起来还算膘肥体壮,把它送去厨房,一起炖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奇幻,绝对不虐不虐不虐,只甜只甜只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女主是只猫,毛病多,可爱程度爆表,躺平混成人生赢家,这篇文,看似是暖萌日常,实则作者想写成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喜欢请支持,爱每一个读者宝贝儿,么么哒~ 第2章   膘肥体壮???   她这么优雅漂亮,长腿大尾,身姿流畅,说她膘肥体壮?   阿秋立刻就怒了,在少年嫌弃的目光里,被拎着他的少年往侍女怀里一扔,立刻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人拽着尾巴,在她一路“喵喵喵”的炸毛声中,朝小厨房走去。   忍住!忍住!不要发飙!这是老大!   阿秋挣扎个不停,抱着她的小侍女忍不住咕哝道:“这猫儿的力气好生大,我都抱不住呢。”   小厨房外忙着劈柴的小厮见了,忙笑道:“春儿姑娘,我来吧,不知这只猫是从哪儿捉来的?”   春儿瞧了瞧自己满身脏污,不大高兴地撇撇嘴,面露嫌恶,“也不知是哪里窜出来的野猫,惊扰了殿下,殿下正下令要炖了它呢,还好殿下没因它牵连我们这些奴婢们,否则我就扒了它的皮。”   那小厮把阿秋捉了起来,一把摁进了水缸里,不顾她疯狂的扑腾,冲春儿柔声笑道:“那我就尽快将它洗干净煮了,正好这猫儿毛发生的不错,不若扒了皮给春儿姑娘做个围脖。”   阿秋:!!!   阿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摁到水里,一连呛了不少水,毛上的黑泥混着清水在水面上蔓延开。   阿秋:靠啊!真当她是吃素的吗!   春儿羞涩低眸,正要开口道谢,水里扑腾的阿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只见一股子水花猛地暴起一丈高,那只白猫一跃而起,朝他二人扑来。   挠死你们!   阿秋凌空挥爪,唰唰唰几下,那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就一声不吭地倒地。   紧接着,白光一闪,方才那只白猫儿已消失不见,水坛外出现了一位湿漉漉的小美人儿。   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极为漂亮,瞳孔黑中泛蓝,是让人乍一看会觉得惊艳的美,只是这美人儿此刻浑身湿漉漉的,尾巴由于被水泡得太重,一时没被法术收回去。   阿秋瞪了瞪地上一对狗男女,伸手捞住自己的尾巴,用力拧了拧上头的水,又抖了抖尾巴,直到重新甩得蓬松了,才再次用法术隐藏好了尾巴,身形一闪,朝老大所在的方向赶去。   之前那少年乃是本朝皇太子,姓容名霁,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漂亮夺目,像是最最耀眼的一株牡丹花儿,奈何少年老成,性情冷淡,不好与人交往。   此刻这少年郎正垂袖静坐在树下看书,四下唯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周围宫人贴着墙根负手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   秋风袭人,带着股子寒意,飞快地往容霁的衣袖里钻。   容霁裹着厚重的狐裘,看书至有了倦意,便撑头小憩须臾。   阿秋悄悄定了满院子的宫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少年身边,蹲下来,悄悄凑到他的面前打量他。   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跟前晃个不停,不知是谁那么不知好歹,他耐着性子等了等,谁知那人竟不知好歹,又贴在他的侧脸上闻着他,又拽拽他的衣袖,摸摸他的耳朵。   容霁睁开眼来,眼神冰冷,攥住她作乱的手腕,寒声问道:“你是谁?”   面前是一个湿漉漉的姑娘,衣衫贴着娇躯,露出玲珑身段,她生得极为惊艳,容霁只冷冷瞥了她一眼,便皱紧了眉头。   少年掌心冰冷,眼神狠厉,阿秋手足无措道:“老老老、老大!”   容霁蹙眉看着她,捏着她手腕的手更紧了些,“敢犯到孤头上,任你是谁,孤必杀你。”   阿秋被他这一声吓得差点露出炸了毛的尾巴。   妈呀,老大这也太太太太凶了吧!   但是,谁叫这是她家老大呢,老大既然不记得她了,这样也属正常的,阿秋这样安慰自己。自家人嘛,威风凛凛的老大成了人类小崽子,她除了好生宠着,又能怎么办?   阿秋挤出了灿烂的笑容,顺势牵着容霁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老大,我是来找你的,不要这样凶嘛,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呢!”   想了你三百零五年六个月零三天。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嗲嗲的,容霁微微一怔,随即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冷冷唤人道:“来人!”   “……”   四周没反应。   容霁再叫:“来人!”   “……”   还是没人动。   阿秋得意极了,甩着被隐了身的大尾巴,嘚瑟道:“老大你喊吧,喊破喉咙都没有用的,他们都被我定住了,这里除了我和你,不会有其他人。”   容霁的眼色这才微微变了,眯眼道:“你是妖怪?”   阿秋眼睛一亮,是不是老大想起来了?她忙不迭点头,开心地应道:“是呀是呀。”   容霁微微一笑,朝她招手道:“那,小妖精,你过来一下。”   阿秋心里雀跃极了,连忙凑到他的跟前来。   “再近些。”   阿秋又凑得近了些。   容霁掩在袖中的手,悄悄取出了拇指上所带的黑玉扳指,心里禁不住冷嘲:果然这些妖怪,一个个都傻白甜得很,没什么脑子,我让你过来,你还真敢过来?   他猛地拿出扳指,阿秋只觉一股强大的冲力朝她袭来,她抵挡不住,整个人都朝后飞去,砰地撞上了身后的大树,内息摇荡间,整只猫瞬间缩水,又成了之前那只湿漉漉的大猫。   阿秋茫然地抬起自己的爪子,一脸懵逼地看着瞬间将她困住的法阵。   ???怎么回事?   老大转世了还会法术?   容霁慢慢站起了身来,嗓音清冷:“孤幼师结得仙缘,因身为一国储君,易吸引邪祟作怪,故天师赐孤法器,随身携带,专用以镇压尔等妖邪。”   他眼神冰凉,再次拿出扳指,对准了面前的妖怪,手却顿住了。   面前,方才那湿漉漉的少女不见了,只见一只猫儿,正趴在地上仰头望着他,一双蓝色大眼睛水灵透亮,鼻头粉粉,双腮圆润,毛发浓密蓬松,一只爪子正抬在半空中,露出软软的粉色小肉垫。   见他看过来,一对小耳朵还扑簌了两下,那对耳朵毛色偏灰,点缀在一团雪白之上,更衬得多了几分灵气。   阿秋:“喵呜……”   老大,你真的要杀你的秋秋嘛?   容霁:“……”   好、好可爱。   ***   全真道人最近很有点烦恼。   他蹲在太子殿下别庄的院子里,与这只极为漂亮的猫儿大眼瞪小眼。   阿秋在这里趴了整整一天了,也不知道老大这到底是要杀她,还是不杀她,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此刻耗得没了精神,整只猫都趴在了地上,小下巴搁在一对前爪上,百无聊赖地瞅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这一位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表情精彩纷呈,每次举起了法器对准她,又悻悻地放了下来。   一副想收又不想收的样子。   束手就擒的阿秋很想问一句实在话:这位道长,你摆了一整天的姿势,不累吗?   要杀要剐可以干脆一点吗?   她张开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撑了个懒腰,全真道人见了,连忙转过了身子捂住鼻子,在内心疯狂呐喊道:天呐!好可爱的小猫!   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啊!   一人一猫僵持了整整一天,直到容霁重新回到这院落里,看着已经无聊到开始给自己舔毛的阿秋,脸色微变,冷声道:“道长这是收不了这只妖吗?”   全真道人抹了抹冷汗,为难道:“小殿下,实在不是贫道不想收妖,实在是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此妖身上并无任何妖气,如今修的是正统仙法,贫道若是这样贸然收了它,恐怕是不太合天道。”   少年微抚下巴,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这地上的阿秋,不知何时,阿秋已翻过了身来,对他露出软软的肚皮,歪头看着他。   老大老大……你忍心对付我吗……   容霁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   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对这等萌物,确实不太有抵抗力。那全真道人见他神色稍有松动,抓紧了时机继续煽动道:“殿下您看,这猫儿不害人,也甚为亲近殿下您,又通灵性,若能待在殿下身边修炼,有殿下龙气傍身,必能早日修得正果,这也为殿下的一桩功德。您看,若能将它留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容霁冷哼,冷淡道:“孤才不稀罕这等妖邪。”   虽这样说,眼神又不受控制地往边上溜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秋。   真的好可爱啊,一看就很适合撸。   全真道人看在眼里,又抚须沉吟道:“贫道这里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防止这妖怪作祟,将来它若老实不安分,殿下自可收住它,届时贫道再来替殿下收了它,也为时不晚,殿下以为如何?”   地上打滚的阿秋闻言,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把她带在身边,她保证乖乖的,绝对不捣乱!   容霁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抬了抬下巴,漠然道:“那孤就……勉为其难,把它收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篇预收,喜欢的小可爱戳进我的专栏点个收藏鸭~   《被迫与魔头谈情后[穿书]》   何然熬夜追文的时候,被书里阴晴不定的反派魔头迷了眼,过于激动之下留下书评——   “大佬牛批!大佬威武!颜值即正义,病娇即带感,我单方面宣布这就是我老公!想给老公生猴子!”   然后“叮”的一声,她穿书了。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看见魔头眼神狠戾,正拿着剑指着自己,下一秒就要给她脑袋开瓢。   想起书里魔头凶残的杀人手法,何然瑟瑟发抖,什么老公带感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系统的电子音欢快地回荡在何然的脑海中——   “把你老公送给你,任务很简单,给他生个孩子,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中。”   “不要害怕他伤害你,你和他已经锁死了。”   “来,喊一声相公试试。”   何然:“……”她、她哪敢啊。   【魔头篇】   殷雪寒年少叛出师门,修炼邪术,年纪轻轻就威慑整个修真界。   后来有一天,他在屠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   如果他杀了她,他自己也会死,如果她离自己十步之外,他就会和她一起痛苦不堪。   殷雪寒只能把她带在身边。   就当多了个腿部挂件:)   /当病娇魔头成为现实,再也不敢夸他帅/   /每天都在魔头身边苟着/   /最后还要为他生猴子/   2020.1.12已截图 第3章   初秋时节,芙蓉花儿开了。   粉粉白白,落在窗棂上,花树的影子被日光照得透了进来,仿佛也能闻到淡淡的暗香,阿秋双爪交叠,小下巴搁在白白的小爪子上,趴在桌子上瞧着那摇曳花影。   她的面前正围着一圈小宫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阿秋却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们——   “它的眼睛好漂亮,像蓝宝石一样……”   “这样长相的猫儿,我从前从未见过呢,半年前西域进贡的那只品种稀奇的猫,也没有它长得好看。”   “你瞧你瞧!它在舔毛!”   “哇!它的爪子是粉色的!”   “它在撑懒腰!好可爱啊……”   她们不吝夸赞,皆是一副不曾见过猫儿的欢喜模样,时不时摸一摸阿秋的脑袋顶儿,还想捏她粉粉的小肉垫儿,阿秋不喜被人触碰,都不动声色地避开,谁知她越是避开,她们越是被她这小动作逗得欲罢不能,抢着要摸她。   阿秋恹哒哒地叹了口气。   颇为难受。   她本是来找老大的,偌大天地,她找了老大的转世五百年,本以为再也找不着他了,如今既然意外瞧见了,自然要不计任何手段地留在他身边。所以,当那全真道人说要她做老大的宠物时,她也不曾抵抗分毫,只道能陪着老大,便是莫大的喜事。   谁知转瞬便被那法器扳指封禁了法术,只能以一只普通的猫儿的形态,乖乖地被这群小宫女们欺负。   令她实在苦恼的是,这群凡人真真是一副从未见过世面的模样,分明这世上凡猫遍地走,虽然品相如她一般稀有的还没有第二只,可也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罢?   再说了,这也不看看本猫是谁,千年修为,血统纯正,岂是如今那一群胡乱配种的杂交猫可比的,她不可爱谁可爱?   阿秋唉声叹气,还没忧愁完,就被人再次举着腋窝抱了起来,这回她们不忍心拎它,而是像抱孩子一样兜着她的小屁/股,阿秋趴在一个小宫女的胸前,爪下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踩了踩,那小宫女“咯咯”笑道:“小色.猫,你喜欢姐姐是不是?”   你才色。   姐姐?本猫比你祖宗辈分都大,不带如此占便宜的。   阿秋不满地“喵喵”两声,小宫女把它放在了柔软的垫子上,先是拿了食物和水过来,阿秋本就饿坏了,又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甜的气味,喵呜一声便将小脑袋埋进了那金碗里,嗷呜嗷呜地吃了起来,舔得碗都干净得反光,还是没吃够,又仰头望着那小宫女。   小宫女却转身拿来了剪子,掩唇笑道:“猫儿乖,先剪了指甲,姐姐再给你吃剩下的好不好?”   灯光下,剪子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剪、剪爪子?   怎么可以剪爪子!她身为一只所向披靡的妖,好不容易保养出了锋利坚硬的指甲,剪了爪子还怎么打架?还怎么捉鱼?   阿秋浑身的毛瞬间炸了起来,那小宫女拿着剪子一步一步地逼近,笑容十分亲切温柔,在阿秋的眼里,却好像厉鬼一样毛骨悚然!   “喵喵喵!”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挠了啊!   那小宫女一路将阿秋逼到了角落,看准了她正要扑过去抓住,阿秋尖叫一声,整只猫飞跃起来,对着她便是一爪子,只听那宫女一声惨叫,阿秋已稳稳地落地,瞳孔成了一条细细的竖线,紧惕地望着她。   “喵呜……”   她再次跃起,瞅准了小宫女身边另一碗食物,又使出了无影爪。   噼里啪啦!   场面一时大乱。   阿秋本不欲闹大,她原本想的,只是护住自己爪子,谁知这一挠便撞倒了烛台,又砸伤了之前抱着她的小宫女,阿秋尚且犹豫要不要给小宫女瞧瞧伤口之时,便听到一声大喝,外头的侍卫看猫儿伤人,便扑过来捉她。   没有办法,阿秋只能躲躲闪闪,不让自己被捉到。虽然没了法术,她的身手却依旧敏捷如初,这事儿到了后来,就眼睁睁地发展成了……所有人都在围攻她。   阿秋只得逃窜上树。   任他们软硬兼施,决不妥协。   容霁闻讯而来时,只见院里一片狼藉,花花草草宛若狂风卷过一般,七倒八歪了一片,灯笼花盆没一个幸免于难,一堆小宫女胳膊和脖子上都挂了彩,罪魁祸首正高高地站在树枝上,树下一群侍卫紧张地哄道:“您下来啊,您快下来,不剪爪子了,真的不剪了。”   他们一边哄,一边攥着渔网,企图在它跳下来之时,就把它兜住。   一群人斗不过一只猫,容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冷地笑出了声来,抚掌道:“一群蠢货。”   他一开口,所有人登时变了脸色,此地立刻安静得只闻风声。   被骂成蠢货的众人见太子大驾,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他们也很委屈啊!能够伺候太子的侍卫,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可他们捉猫的时候,那猫儿身上像是抹了油似的,他们不但连它身上一根毛都碰不到,还被它挠得狼狈不堪,真是活见鬼了。   少年拢了拢狐裘,抬起眼来,看着树上的猫儿。   阿秋瞧见是老大来了,还冷不丁和老大这般对视了一下,整只猫瞬间抖了抖,尾巴竖了起来。   自己做的亏心事,自己自然晓得,怎么说,如今这乱象也与她逃不开干系。   容霁缓缓走到树下,冷声道:“小混蛋,给孤滚下来,孤不说第二遍。”   少年通身气质矜持冷淡,如此不笑时,即便是半分没有灵力的凡人,也生生教人畏惧三分。也能令阿秋想起他的前世,她的狼妖老大也有这样的气势,甚至比他更冰冷可怖一些,可他待她却顶顶温柔,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阿秋忽然就……怂了。   众人听见殿下之语,心里哀叹,这猫儿要是听得懂人话,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了。   可下一刻,原本还在树枝头嘚瑟的阿秋,忽然跟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整只猫都颓了起来,然后在他们惊奇的目光中一跃而下。   阿秋一步一小挪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活像是要上刑场,容霁弯腰将她提了起来,揉了揉这张毛脸,冷笑道:“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伤人?”   阿秋耷拉着脑袋,整只猫都散发着一股哀怨又绝望的气息。   老大……看起来有点生气。   可是,可是剪爪子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能接受啊!   少年注视着她,又冷冷道:“做孤的宠物,你还没有说不权利。”   阿秋挂在他手里,委屈地“喵呜”一声。   昔日对她溺爱无度的老大不再宠她了,阿秋忽然就非常非常难过。   最令她难过的却是,她真的要被剪爪子了。   容霁看她沉默,以为她心虚了,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丝,便亲自把她抱在怀里揉了一把,过了把手瘾之后,这才转身往自己的书房里走去。   贴身侍卫青竹准备好绸缎、剪子,先拿绸缎将阿秋的身子裹住,直到她动弹不得,才将剪子递给殿下,容霁捏起她的小肉爪子,用力一捏,挤出了藏在里面的锋利指甲,咔嚓咔嚓几下,给她剪了个干干净净。   每剪一下,阿秋就心疼地叫唤一声,剪到最后,阿秋已经心如死灰,宛若一只死猫一般,瘫在了容霁的膝头。   容霁瞧着她柔软的毛,忍不住伸手,将冰凉的手掌置于她肚子之下。   他身带寒毒,四肢常年冰凉,但将手埋在阿秋软软的肚皮下时,只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它太暖和了。   少年微微怔然,手指顺着她的耳朵,滑到她的小下巴底下,轻轻挠了挠,阿秋本能地眯起了眼睛,配合地抬起了下巴,发出了呼噜声。   她舒服地打了个滚儿,忍不住将小脑袋朝容霁的掌心送去,让他握住她整个脑袋,放肆地揉,舒服得简直要升天了。   “喵呜……”   阿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等等,她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哄好了?她还在生气呢!她的爪子才刚剪啊!   可是……算了,还是先享受当下,等享受完了,再继续生气吧。   只可惜,好景不长。   “喵……喵喵喵……喵呜……”   片刻之后,阿秋窝在容霁怀里,拼命地把自己的小脑袋往他怀里拱,少年的手指十分纤细白皙,此刻正十指并用,用力地撸着阿秋身上的毛,她好不容易舔得稍微整齐些的毛发,此刻被横着摸,顺着摸,倒着摸,惨不忍睹。   见她用爪子勾着他的衣裳不肯配合,少年微微一笑,温柔道:“乖,毛茸茸,孤喜欢听话的猫儿呢。”   说着,转了转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阿秋欲哭无泪,无声吸了吸鼻子,怂嗒嗒地松开了爪子,从他怀里探起了头。   一只手罩上她的脸,又开始疯狂地□□她那可可爱爱的腮帮子。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也不知道这位大佬到底是哪根筋忽然不对了,本来温柔地摸着她,然后越摸越暴力,脸上也露出了让她毛骨悚然的笑意,她跑又跑不掉,他扳指里的法阵和她体内的灵力锁死了,他只需要一勾手指,她就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他从前狼妖的时候,她便只能乖乖做他的小跟班,如今转世为人,还是压她一头。   好气哦。   阿秋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生无可恋地凝视着虚空,摊开身子被他上上下下揉了个遍,揉完了还翻了翻身子,又去抚摸她背上相对坚硬一些的白毛。   最令她感到悲愤的是,自己这位转世老大,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虐猫”,看他有些和蔼的眼神,似乎是觉得……他是在屈尊降贵地伺候她? 第4章   阿秋趴在容霁怀里,宛若案板上扑腾的鱼,濒死挣扎着,一开始她整只猫都觉得这很惊悚,后来被揉着揉着,她放弃了。   放弃挣扎,假装自己是一只死猫。   不在意,也就没有痛苦。   容霁抚摸着怀里的一团柔软,渐渐地发现,阿秋其实也不算是一只完完全全的白猫。   她两只眼睛到耳朵处,毛色都是浅灰的,后背上亦有些深色的毛,一直蔓延到尾巴,好在颜色对称,品相绝佳,猫身虽乖乖的一动不动,尾巴却一直摇摆个不停,他偶尔摸到她蓬松的大尾巴,她都会抖抖耳尖,好像有些紧张。   但好在足够温顺可爱。   他抱紧怀中的猫儿,慢慢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桌案上看了一半的书册,低头继续看了起来,只有翻书时,手才从猫儿的肚皮下拿出来,如此煨着,常年冰冷的手指温度回暖,指尖也带着股子暖意。   阿秋趴在容霁膝头,时不时低头舔一下被揉乱了的毛,还有些昏昏欲睡。   一直这样到了深夜,青竹进来道:“时辰不早了,属下已让人备好药浴,殿下还是早些泡了澡,歇息吧。”   容霁年幼染毒,如今至今未曾痊愈,身子骨也比常人弱上一些,贴身随伺太子的宫人都知晓,殿下每隔几日,便要在药中泡上一个时辰,以祛除体内寒气。   容霁闻声,手指微微一僵,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阿秋,见她睡得香甜,便将她递给了一边伺候的侍女,这才站了起来。   这一起身,便看见自己身上好大一片凌乱的毛发。   容霁:“……”   这妖怪,居然还掉毛??   青竹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噗得一声笑出了声来,见殿下脸色不好,连忙低头掩饰嘴角的笑容。要知道殿下可是十分爱干净的人,如今这一身猫毛,恐怕是要了他的命。   四周安静了许久,容霁阴恻恻的声音缓缓响起:“小畜生。”   小畜生阿秋还是睡得香甜。   容霁阴沉地看了她须臾,冷冷拂袖,抬脚去了后山温泉。   青竹忙不迭跟了上去。   要说这位皇太子殿下 ,如今年纪不大,确实名声遍布天下,可见他是真的风姿秀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但外面传的优点的是真的,洁癖也是真的,脾气古怪更是真的。青竹抹着冷汗快步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还在思考着那只猫儿若是被殿下迁怒,那猫尸应该埋在哪儿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见自家太子停下了脚步,古怪地笑了笑,吩咐道:“你去找个养过猫的人家,打听打听,养猫的利弊。”   青竹脚底差点没刹住,险些撞到自家殿下身上,连忙回神,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连忙去打听了。   容霁泡在药浴中,尚未出来时,青竹便已迅速折返,掏出了手上的小册子,慢慢读道:“其一,猫儿生性傲慢,不喜亲近人,酷爱鸟类昆虫,时常出没无踪。”   “其二,猫儿常年脱毛,若是长毛,则时常打结,所过之处,毛发随处可见。”   “其三……”   “最后,猫儿每年春日,便会发情,若是母猫,顶多叫唤几声,吵闹了些,只是……”青竹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若是公猫,则爱以……四处喷洒,昭示领地。”   容霁有些没听清,眯眼问道:“爱以何物,四处喷洒?”   青竹道:“溺物。”   “……”   哦。   那就不能忍了。   一向有洁癖的小殿下彻底陷入了沉默,等到一个时辰满了,他才起身,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干净清爽的小殿下披着满头墨黑青丝,踩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却见阿秋蜷缩在自己的软塌上安安稳稳地睡着,像一团毛球。   容霁忽然心血来潮,伸出冰冷的手,将它推了推,又推了推。   谁啊!烦不烦!   正在做梦吃鱼的阿秋翻了个身,伸出小爪子轻轻拍开容霁的手。   粉粉的小肉垫打在手背上,又软又轻,十分有弹性。容霁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开始推她。   阿秋:“……”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猫好好睡觉了!   阿秋暴躁地翻身而起,睁开眼睛,却对上少年一双冷冰冰的漆黑双瞳。   啊,是老大。   阿秋仰着小脸,转瞬露出了个无辜可爱的小表情,眸子水汪汪地凝视着他。   容霁微微一笑,忽然将她推倒了,仰面朝天地翻了过来,摁住她的小爪子,不许她乱动。   阿秋:???大半夜的,你想干嘛?   容霁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肚皮上划了划,忽然皱起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拨开她胸前的毛,似乎在找些什么。   阿秋:“……”她好像忽然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是禽兽吗!!!她现在还是一只猫啊!老大,你现在是人啊,不是狼妖啊,求求你做个人吧!   阿秋开始疯狂地踢蹬着两条短短的后腿,容霁几乎要将她摁不住,又屈指弹弹她的鼻尖——这是刚刚青竹告诉他的,说是这样,就是在告诉猫儿它做错了。   阿秋没别的感觉,只觉气血上涌,羞耻心爆表,可惜隔着厚厚的皮毛,谁也不知道她脸红了。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突然就这样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少年俯身,轻轻道:“别动,让孤看看。”   ——你要看什么啊喂!   看着阿秋崩溃的神色,容霁方才被沾了一身毛的仇终于得报,他眼里有了一丝笑意,轻描淡写道:“孤看看,你这小家伙,是公猫还是母猫。”   阿秋:“……”   似乎觉得阿秋不能说话,实在有些无聊,容霁勉强动了动扳指,阿秋立刻崩溃绝望地问道:“不是,我上回不是变身了吗,人家真的是个姑娘啊。”   容霁认真地质疑道:“你不是妖怪吗?”   阿秋:“我是呀。”   “妖怪想变成什么,不就可以变成什么吗?”   “……是啊。”好像有点不太对。   容霁笑了,眼角眉梢都流转着浅浅笑意,十分正经地反驳她道:“若你是公猫,你只是想变成姑娘家玩一玩,难道你便是母猫了不成?所以,你究竟是公是母,孤还是要求证。”   阿秋哑口无言。   好有道理哦,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她一脸绝望地看着他,很想说:就算是这样,公猫和母猫的性征他总知道吧?算了,还是别说了,省得他又说,她是用障眼法藏住了自己的小兄弟。   虽然只是一张毛茸茸的脸,但是短短片刻之内,容霁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悲愤、羞涩、绝望、鄙夷之情,他实在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把伏在了她的身边,身子抖个不停。   阿秋:“……”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在耍她。   耍就算了,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三更半夜的,能不能放过猫!阿秋悲愤地嗷呜一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嗷呜”,整只猫都炸毛了。   少年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一抬眼又看见她一脸憋屈的样子,又是忍不住,重新将脑袋埋了下去,笑个不停。   冷静冷静。   阿秋深吸一口气,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这是老大的转世,这还是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她活了一千年,好歹是个长者了,不能与这小崽子计较,自掉身价。   可是,还是好气哦。   后来容霁笑够了,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表情,他本来是打算伸手抱她的,但伸向她的手一顿,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片刻,他收回了手,隔着手帕拎起了阿秋的后颈,在宫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路往自己寝殿走去。   被拎起的阿秋:所以他这个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她吹着冷风,一路被容霁拎回了他的寝殿,刚一进门,就被里面华贵的布置给惊呆了。   只见珠帘流苏,金幔帷幄,四面镂空窗棂用浮雕手法,展出一幅幅精致山水图腾,角落里的金貔貅吞吐着袅袅熏香,殿中暖融融宛若夏日。   阿秋一跃而下,欢快地在殿中冰凉的地砖上打了个滚儿。   好喜欢好喜欢!   阿秋其实也是只住过宫殿的妖,只是当年在妖界之时,她身为法术高强的狼妖的小跟班,住的是老大用法术幻化的宫殿,四面皆是强大的妖气,一砖一瓦金碧辉煌,大气冰冷,却缺了人间宫殿的精致感,而今老大住的这宫殿虽远不及当初的宽阔,却十分精致华美。   瞧那窗子上的镂空花纹,她只见过冰冷的铁窗;那山水描金屏风自有意象,她只见过冰冷的石墙;窗前一树海棠伸展枝丫,她却只记得妖界有毒的紫藤。   阿秋左看看右看看,开心地到处撒丫子狂奔,上蹿下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时引得宫人们纷纷偷笑。   容霁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过了身,拂袖道:“都退下。”宫人这才全部收敛了表情,垂首退了出去,容霁展开双臂,侍女上前为他除下外衫,换上一件居家的柔软寝衣,这才熄灯躺了下去。   容霁常年体寒,本时常失眠,或许是刚刚泡了药浴的原因,他浑身温暖,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到一半,总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耳畔隐隐传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细听像是谁在打呼噜,容霁在睡梦中极为不安,无论如何在梦里挣扎,还是摆脱不了脸上那股痒痒的感觉,他最终挣扎着醒了过来,眸子冰冷,压抑着一股子怒意,俯身点燃了床头油灯。   低头一看,却看见好大一团毛茸茸,正蜷缩在他的枕头上呢。   大尾巴正好对着他的脸,难怪他总觉得痒。   那呼噜呼噜声,自然是她发出的。   这小殿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吵醒过呢,还是被一只猫妖用屁/股对着脸睡觉,他要是还不发作,他就不是容霁。   容霁伸出手,狠狠地掐住阿秋一对圆润的腮帮子,顺时针揉了一圈,又逆时针揉了一圈,再把她翻过来揉。   阿秋果不其然,又被折腾醒了。   这一睁开眼,便对上了这俊美少年暴躁又冰冷的眼神,漆黑的瞳孔深处不掺半分暖意,冻得她微微发寒。   阿秋觉得他的眼神甚为不友好。   有什么不妥么?   她想了想,对少年轻轻“喵”了一声,勉强是在对少年打招呼。   ——晚上好,你醒了呀。   容霁:“……呵。”他冷笑。   她一脸莫名,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他揉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直到他床气渐消,才将她赶下了床,熄灯睡觉。   结果没过多久,容霁又被骚扰醒了,如出一辙。   他暴躁地□□怀中的猫儿,恨不得把它掐死,阿秋喵喵叫个不停,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容霁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好样的,有种今夜,谁也别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经过一夜的拉锯战。   最终的结果是,一人一猫都没睡好,但阿秋白天还可以继续睡懒觉,容霁却要早早去书房准备课业。   这暴躁少年心里非常之不平衡,离开之前,还损人不利已地吩咐宫人,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在阿秋身边敲锣打鼓,一直敲到她彻底醒为止。   阿秋觉得这小崽子实在是太幼稚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困得都没法儿修炼了。   当夜,二人又展开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一连好几日之后,两人都有点抓狂。   就算把她关在寝殿外,她也能想方设法地溜进来,实在进不来,便挠门乱叫。容霁拨动法器扳指,问她:“你再敢上床,孤就立刻让全真道人收了你。”   阿秋委屈道:“可是,可是老大,你难道忍心就让我这样睡地上吗?我就是觉得床软软的,老大也是暖暖的,我才想贴着你睡呀,又不是只有我爱爬床,我们所有猫族都喜欢爬床,这是天性。”   容霁:“……”   容霁最终决定,给她弄个窝,不要让她老是爬自己的床。睡眠大事不能耽搁,做窝的事情早早提上日程,青竹不知道脚不沾地地来回忙碌了多久,终于在三日之后大功告成。   阿秋本来正在补觉,被少年掐着腮帮子醒了来,少年拍了拍掌心,外头立刻有一群侍卫搬着大大小小的小架子走了进来。   阿秋定睛一瞧,还是有些困惑。   眼前的东西,说来就是一些架子,上面铺着软软的褥子,只是形状不一,有的比较高,还用夜明珠点缀着,有的则是金光闪闪,还有的四四方方,上面还用许久竹条编制了镂空小球。   容霁抬眼扫了一眼这一整排猫窝,淡淡道:“孤命人给你造了个窝。”   金窝银窝铜窝珍珠窝竹窝,应有尽有。   大佬容霁非常阔绰地说:“你选一个罢。”   蜷在一边舔毛的阿秋闻言眼睛一亮,从床上一跃而下,先是两条前腿往前一蹬,懒洋洋地撑了个懒腰,这才踩着优雅的猫步,一步步靠近那些窝。   真的好奢华啊。   金的,高端大气,适合她这种高贵的猫。   银的,精致秀气,很配她的毛色。   铜的,低调朴素,也很符合她的内涵。   至于其他的,更是各有千秋。   阿秋来回踱步了好几回,还是纠结极了,她想了想,跑到容霁的面前,仰头望着他,湛蓝的大眼睛眨了眨,在他看过来之后,跑到每个窝前停留了一下,再冲他喵喵两声,希望他懂了自己的意思。   她都想要。   这只猫儿也忒贪心了。出手阔绰的太子殿下心底忽然又升起一股恶趣味,他忽然又不想这么纵容她了,于是他站了起来,在阿秋期待的目光下,也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在最为简陋的竹架子前停下。   他微微一笑,端得是清雅无双,“孤觉得这个不错。”   阿秋:“喵!”   ——不带这样的!不给她最好的,那一开始为什么要让她挑啊!   容霁满意地点头:“看来你也赞同孤的看法。”   ——没有啊喂!   阿秋呆滞地看了容霁半晌,一时没懂他是怎么看出来她就“赞成”了的,为了表明自己真的很不爽,她不甘心地跑到容霁的身边,张嘴嗷呜一声,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摆,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前头那金光闪闪的猫窝上拽,就是拽不动。   容霁笑意更甚,一双眸子明亮如星星,弯了弯眸子,他柔声道:“乖啊,就这个了。”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连忙将其他的猫窝抬了下去,又将这个足足有三层的奢华小猫窝,搬到了靠窗的角落里,阿秋这回不干了,在地上使劲儿打滚,容霁就是喜欢看她这副生气又没有办法的样子,弯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与她商量道:“这样,你要是乖乖在这个竹窝里睡一个月,孤就给你换金的,你说怎样?”   阿秋抬了抬小下巴,撇过了头,不理他。   她偏不。   别以为她真的没骨气,老是被他整来整去,她身为妖界大佬,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看见她这么犟,容霁屈指弹了小猫儿脑门一下。但是他身为骄傲的太子殿下,是万万不会主动放下面子的,而且此时此刻,就算给她换了金窝,她万一依旧要爬他的床,他也没有办法,所以,这住竹窝的事儿,就成了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阿秋其实很不理解,这位大佬费这么大劲儿给她造了各种款式的窝,最后给她选定了最简陋那个,那么那些金光闪闪的窝呢?白做了吗?这样损猫不利己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但甭管她如何上蹿下跳,四处叫嚣,少年也仅仅只是抬起眼角扫她一眼,眼角眉梢都写着“我故意的”,看着她这么抓狂,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阿秋后来就懂了。   哦。   原来他不是看窝不爽,而是看她不爽。   容霁后来不再陪这只小蠢猫四处闹腾,作为国之储君,即便在别庄养病,也是还有正经事儿做的。这小殿下每日早早去书房读书,太傅王之献素来不担心他的课业,只是最近,总觉得小殿下有些不太专心,偶尔面露阴沉,偶尔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太傅王之献抚须微笑道:“殿下最近,似乎有了点儿少年心性了。”   案前身披雪裘的少年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微笑道:“老师何出此言?”   王之献沉吟道:“臣听说……殿下近日,似乎是养了一只猫儿?”   少年抬起双目,淡淡道:“一畜生耳。”   那小畜生,整日可劲儿和他闹腾,若非长得几分可爱,他又怎会忍她至此?   “万物皆有灵性,殿下此言差矣。”王之献微微一笑,告诉他道:“殿下在此养病,更要养的是一颗向道之心,何谓向道?道中有仁君之道,亦有这世间万物,一花一木。”   “猫儿生性天真,却独来独往,难以感化,与殿下相似。殿下养猫,实则也是在磨砺心性。”   “殿下比从前,更有喜怒哀乐了。”   容霁不语。   顺着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只猫儿虽然麻烦了些,比如掉毛、打呼噜、拆家、偶尔还死皮赖脸地非要往他身上拱……   但是它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摸起来温暖舒适,偶尔也会讨他开心,也不是特别特别讨厌。   那他要不要……对她好点儿?   要不,换个窝先?   ***   容霁每天去书房完成学业的时候,便是阿秋在偌大宅院里跑跑跳跳扑鸟的时候。   上回她挠伤了一群宫女侍卫,一战成名,她以为自己应该已经恶名远扬,没有人再来招惹她了。但是,她远远低估了那些爱猫人类的下限,他们还是会凑到她的跟前,她走到哪就跟到哪,还是会悄悄地靠近她,趁着没人伸手企图摸她,都被她闪身避开了。   这些人,都好烦哦。   阿秋烦恼极了,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烦恼,这些人类,就开始摆出好吃的诱惑她。   本就到了秋日,这时节成熟的果子颇多,除此之外,还有湖里刚刚钓出的新鲜的鱼,阿秋本来是打算通过扑鸟锻炼锻炼身子的,结果吃了一路,反倒在真正吃完饭的时候没了胃口,一路打着饱隔回了寝殿。   容霁读书一整日,本来白日听了太傅一席话之后,就决定要对阿秋好点儿,谁知刚刚跨进殿中,就看见阿秋蹲在窗前的案上,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容霁走过去将她穿过腋下提起来,正要认真地说出一番稍显温柔的话来,谁知阿秋忽然一张小嘴,对着他打了个饱嗝。   “嗝——”   好一股扑面而来的鱼腥味儿。   容霁:“……”   所以,你这只死猫,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 第6章   阿秋这一打嗝,就停不下来。   但见这只猫儿时不时抽搐一下,打嗝声无比响亮,一边这样不雅,一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扑面而来却是一股鱼腥味儿,容霁身为一个有洁癖的干净少年,脸色当即就绿了。   他把手上的死猫丢了出去。   “死猫”阿秋当空翻了个身子,轻盈地落在了地上,蹭了蹭前爪,“喵”地一声蹿到一边去,紧惕地望着容霁。   容霁冷笑着看着一脸心虚的阿秋。   换个窝?换个屁。   你就睡一辈子的竹窝吧。   全然不知道自己惹毛了金主、已经彻底与金窝无缘的阿秋还在努力地打着隔,一直打到容霁睡着,站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长吁感叹,打嗝却一点也不见要停的架势,阿秋怀疑自己白天吃的是不是太多了,可是她也很无奈啊,谁叫那些人给她吃的,都是她最爱的小鱼干。   阿秋打嗝打了一夜,之后,早起的容霁神清气爽地挥了挥衣袖,在她幽怨的目光下扬长而去,阿秋心里委实不平衡,实在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便跳下了桌子,也往花园跑去。   跑到上回玩的假山边,昨日投喂她的小宫女们果然还在那儿等着她,见她来了,兴奋地呼唤道:“猫儿,快来,今天又有许多小鱼干呢。”   阿秋看着她们的眼神都变了。   这些人类,看起来喜欢她,实际上是不是投毒了?为什么她打了一夜的嗝啊!   阿秋挑了过去,一口咬住递过来的小鱼干,扔在了地上,拿白白的肉爪踩了踩。   阿秋:“喵……嗝——”   宫人们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你是不喜欢小鱼干了吗?”   “嗝——”   “难道是吃腻了?那我们去拿鸡肉给你好不好?”   “嗝——”   “我知道了!猫猫是不是吃太饱了,现在不想吃呀?”   “嗝——”   阿秋绝望得都要哭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她的意思,这样要怎么交流嘛!她要是现在还能用法术的话,就变个人出来为她解释了,可是现在,她难道要一直打嗝打下去吗?那她可能是普天之下第一只因为打嗝累死的猫。   就在她快要真的急哭出来的时候,阿秋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瞎搅一样,阿秋这回彻底慌了,难道是中毒了?难道她胃里的小鱼干成精了?她吓得嗝声都变了音,也顾不得瞎想,就疯狂地朝容霁所在的书房方向冲去!   老大救命啊!!!!   阿秋越跑越慢,胃痛得她开始在草丛里打滚,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一股反胃感直冲脑门。   “呕——”   阿秋吐了。   呕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直到她觉得不疼了,整只猫才颓然地趴了下来,却发现地上什么秽物都没有,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珠子。   她果然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阿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甩着尾巴悄悄靠近那珠子,伸出小爪子试探性地推了一下。   没动静。   她又推了一下。   那珠子忽然开始发光,白光刺目,阿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那珠子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阿秋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温暖,从丹田之处缓缓上升,融合至五脏六腑,将她浑身的筋髓重新涤荡了一遍,只是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力量,卡在了丹田,不上不下。   阿秋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千年来,她所修行功法都是老大所教,后来即便被天雷劈了重新悔过,也是她重新求来的修仙功法,按部就班,不会出任何岔子,所以现在钻进她体内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会不会对她的修炼有影响啊!会不会让她爆体而亡啊!   阿秋越想越可怕,越想越觉得自己要死了,她从前害怕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老大,老大总是有办法给她解决任何难题。阿秋现在只想趁着自己还活着去看看老大,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朝书房走去,然后从窗子跳了进去,正好落在少年的桌案上。   这一声动静不小,一边正在说话的王之献停了下来,见是一只猫儿,想必就是殿下养的那一只,看这通身毛色外表,看来是只罕见的猫儿。   容霁正拿着一本书,不想阿秋居然就这样跳了进来,眯了眯眼,他冷笑道:“小坏蛋,你来作甚?”   阿秋委屈极了,仰头看了他片刻,忽然朝他靠近,一只小爪子搭在了他的书上。   然后她低头,拿脑袋拱了拱容霁的掌心。   ——老大,我要死啦。   容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脸色变了变,抄着她的腋窝举起来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了?”   阿秋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到底是舍不得老大,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现在就死的话,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她的后腿在空中踢蹬两下,容霁将她放了下来,阿秋从桌子上跳到了他的怀里,然后靠着他,用小短手紧紧地抱着他,又舔了舔他递过来的手指,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她又翻过了身子来,朝他露出了肚皮。   ——你揉吧。   反正她都要死了,随便揉吧,她不介意了,就当还他养育之恩了。   阿秋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容霁:“……”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怀里这只躺平任□□的猫,真让他撸猫的时候,他忽然又有点不想撸了。   他也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本来和他暗中较劲的猫妖忽然换了个风格,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旁观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是虐猫了,让她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摊开四肢对着他。   容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阿秋的肚皮,眯眼道:“啧,还挺弹的。”   阿秋:“……”   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嫌弃她肚子肉多的话,阿秋方才才酝酿好的悲伤情绪荡然无存,她猛地跳了起来,朝他龇牙咧嘴地“哈”了两声。   ——不撸就不撸,谁稀罕你啊!有本事你以后都不撸!   阿秋当空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过身去,正要从窗子重新跳出去,谁知起跳姿势刚刚摆好,大尾忽然被人一拽。   “喵!”   阿秋炸毛,还没回头,脚底却是一空,容霁又将她举了起来,重新抱在了怀里。   抚摸着怀里猫儿的脑袋,少年低头微笑道:“小混蛋,跑什么跑,孤这里,是说来就来,说跑就跑的么?”   “说吧,是谁欺负了你,你要告谁的状?孤现在就帮你出气。”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语气阴沉道:“敢欺负孤的宠物,看来是活腻了。”   一边的王之献:“……”   殿下,说好的要做仁君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可爱的地雷——   哈哈哈哈叭叭叭叭扔了1个地雷   景咸很咸扔了1个火箭炮   一只大白菜扔了1个火箭炮   画七扔了1个火箭炮   有灵气的令栖扔了2个火箭炮   爱你们,么么啾! 第7章   容霁抱着怀中的猫儿,他生得俊秀,任谁瞧了都会觉得挪不开眼,可这样的容颜之上,一双黑眸却透着一股深沉的狠厉,阿秋趴在他的肩头,小耳朵蹭上了他的颈子,一股清淡的冷香自少年的衣袖间蔓延上来,袅绕在她的鼻尖。   她知道他误会了,心底却一暖,抬起头来。   靠得这样近,可以看见少年脸上一层浅浅的绒毛,分明这样稚嫩的年纪,却比谁都要气质冷冽,连阿秋这样的妖,都曾被他所慑。   可是老大是要护着她呀。   阿秋感动极了,小爪子勾住他的衣领子,往他的肩头蹿了蹿,伸出粉粉的小舌头来,轻轻舔了少年一下。   容霁身子一僵,眯眼朝她看去,阿秋喜欢极了他,忍不住又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大尾巴一摇一摇,缠住了少年的手腕。   果然,即便是转世不记得她了,老大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她。   阿秋这样亲近,颈边软得一塌糊涂,就像是忽然有了一个温暖的围脖一般,容霁索性拍了拍她的身子,没有把她拽下来了。   王之献看了全程,心里暗忖,看来这猫儿听得懂人话,格外有灵性,又看着品相不凡,与旁的猫截然不同,或许是大有来头也未必。如今这灵物待在殿下身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此想着,他微微一笑,道:“这只猫儿既然如此黏殿下,那臣便也不强行驱赶了,就让它陪着殿下读书罢。”   如此,便也就在书房待了一整日。   课业一结束,容霁便抱着阿秋疾步回了自己的寝殿,一面宣了全真道人前来,全真道人被青竹火急火燎地拽了过来,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大妖,不曾想一进来就看见伏在太子膝头的阿秋,这猫儿看起来病恹恹的,少年冰凉的眸子直视着他,淡淡道:“劳烦道人帮孤看看,它似乎有些不舒服。”   阿秋从趴在他身上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全真道人闻声上前,运功念诀,将掌心贴上阿秋的身子,一边抚须一边思索着,过了许久,他皱眉道:“它体内有什么东西,自带灵气,贫道也不知是何物,但是如今滞留在它的体内,不上不下,不过似乎与它体内的气息不相排斥,应该没什么大碍。”一边这样说,一边趁机摸了一把阿秋的毛发。   好软好软啊。   全真道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阿秋抬起脑袋看着他,容霁动了动手指,阿秋便开口问道:“我真的不会死吗?”   全真道人诧异道:“为何会死?”   阿秋:“……”   想了想,好像也没有道理就是要死,她之前真的是被吓坏了。   阿秋眸子亮了亮,连忙道:“多谢道人!”   小猫儿的嗓音,甜甜软软的,尾音上扬,可爱得要命。   全真道人颇为受用,阿秋还没来得及重新起来蹦跶,身后的少年已伸手揪住了她的后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之前过来,是要临死前见孤最后一面?”   一说,一边将这只随便跟人发嗲的死猫往自己怀里拖了拖,属于少年的骨节分明的手,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阿秋的脸唰得红了。   幸好有毛遮挡,否则她此刻就没脸见人了,阿秋干咳一声,仰头与容霁打商量道:“老大,你可不可以一直让我说话?我保证不会乱说话,我只对老大说话,也不会给老大添麻烦的,我是妖呀,我不是普通的猫了。老大,你让我说话好不好?不然,我万一哪天真的要死了,连提前知会一声都做不到,老大当真忍心吗?”   她好声好气地求,容霁一向心冷,微笑道:“我有什么不忍心的?”说着,他弹了弹她的脑门儿,“要不,今晚开始,你不爬床,孤就让你说话,如何?”   阿秋为难道:“不行呀,贴着老大睡,可暖和了。”   容霁冷笑,“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了。”   阿秋想了想,为难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她伸出爪子搭住他一根手指,“我不爬床,你得给我换个窝,我想要金窝,还有,我想吃小鱼干,你每日给我喂的那些食物,不太好吃呢。我还想时不时可以变成人形……”   话还没说完,容霁手指一动,阿秋张了张嘴,茫然地发出了一声“喵~”。   容霁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阿秋灵活地一跃而下,一下子躲在了全真道人身后,探头探脑地望着他,容霁冷淡道:“想得美,孤大可以用铁索把你捆起来。”   一边的全真道人垂眼看着蹭着自己衣摆的猫儿,心道:世风日下,一人一妖睡在一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还好殿下身为真龙天子,不会被妖气所迷,否则这只猫儿的功德,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可若真能抱它睡上一觉……好像也真的很不错。   后来全真道人离去,阿秋便开始想办法对付自己肚子里的一团东西,一只猫儿一整日趴在那儿运功,一动不动的,容霁打量了她许久,也不见她要动的意思,索性自己起身出去了。   隔了许久,阿秋感觉到饿了,一扭头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她连忙跳了起来,却看见已经吃饱的容霁回来了,朝她笑道:“这么专心?茶不思饭不想的?”   阿秋连忙蹭他,绕着他直打转儿,眸光潋滟,荡着水光。   她饿了。   容霁好整以暇地从袖子里掏出了小鱼干,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咕咚。   阿秋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看直了,容霁拿着小鱼干往左晃,她便看向左边,他往右晃,她便跟着看右。   然后……那小鱼干往上头升了升。   阿秋连忙仰头伸爪子去够,实在够不着了,便两只脚站立了起来,整只猫的身子拉得极长,她张嘴去咬那小鱼干,才堪堪咬到鱼尾。   容霁弯腰逗着她,不怀好意地微笑道:“如果不爬床的话,还有很多鱼哦。”   “清蒸的,油炸的,水煮的,烤的,红焖的……”   “最近这里换了个厨子,会无数种做鱼的花样,可以天天做给你吃,只要你不爬床……”   少年嗓音清雅,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   阿秋饿猫一只,听到那些鱼,满脑子都是吃的,也不管他说了什么,连忙点头如捣蒜。   傻猫。   容霁心底暗笑,把那小鱼干扔了出去,阿秋“喵呜”了一声,身子快得快生出虚影,朝那空中的小鱼干飞扑过去,敏捷地一口咬住,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   太太太太好吃了!   阿秋很快就吃完了,抬起了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容霁,容霁优哉游哉地拍了拍手,外头恭候已久的宫人连忙抬着一篓子小鱼干走了进来。   容霁拂袖,无比阔绰地说:“今日先吃油炸的鱼干,这是十八种不同的口味……”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阿秋一头扎进了其中一篓,狼吞虎咽起来。   容霁:“……”   饿死猫投胎吗?撑死你得了。   他一边不屑一顾,一边也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用吃的诱惑猫比较有用,之前无论怎样威逼利诱,他的手都揉疼了,都没有这等效果。要不是青竹之前在他泡药浴时提醒过他,猫儿都生性凉薄,一个个都是“有奶就是娘”之徒,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这招来。   呵。   容霁冷眼看着这只饿猫,转瞬又开始冷笑。   什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呢,为了吃的,不还是放弃了和我睡觉的机会,这只小混蛋,可真是虚伪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站起来够零食的动作,完全是照着我家猫写的,微博放一下图吧,想晒猫了QWQ   感谢在2019-12-19 23:44:32~2019-12-20 22:4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15992 5瓶;限时钟意 2瓶;溶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阿秋后来几日,果真不再爬床。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吃的丧失了尊严,但是这么多好吃的鱼,谁不要谁就是傻子,不就是张床吗?阿秋觉得自己晚上一点都不困,可以在屋子里蹦一整晚。   说到为何不困,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丹田处有一颗大圆珠子这样卡着,害得阿秋觉得自己丹田充沛,恨不得出去和别的猫打个几百上千回合。   所以,每次容霁睡前看完书打算睡觉时,她就会在外头蹦来蹦去,一会儿爬树,一会儿又跑进来,跳上桌子看看外面摇曳的树影,一会儿又从寝殿的这头,咻地一下,跑到寝殿的那头,大尾巴在烛光下一甩一甩,寻思着又往哪儿跳。   于是,容霁经常睡到半夜,天尚灰蒙蒙亮时,便能听到殿中某处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他瞬间惊醒,起身去看,每日都是不同的物什摔落在地,而罪魁祸首逃之夭夭,现场只留下几根猫毛。   这走到哪儿都掉毛的家伙,容霁床气不小,每次遇着这事儿,都会把它捉来狠狠教训一顿,那只猫儿却一脸无辜,头发乱糟糟的少年盘膝坐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眸子与眼前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对视,又气又无力,后来,他索性找全真道人在自己房间里设了结界,将阿秋关在屋外头。   被关在结界外的阿秋:“……”   她舔舔爪子,在结界外头叫了数声也不见人理,索性转头一头扎进了小鱼干里。   其实阿秋很能吃。   侧面反映在容霁越来越喜欢揉她肚子上,白天一人一猫相处得很和谐,容霁修长的手指在她肚子上画圈圈,捏一下,又揪一下,直到撸了满手毛,又命侍女端盆过来净手,然后再继续摸。   阿秋越来越懒了,一开始她还知道挣扎一下,后来每次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一犯困,容霁怎么揉她都能坦然接受,后来容霁摸着摸着也觉得没劲儿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这懒猫,问道:“你怎么回事?孤每晚都见你闹腾,白日却懒成这样?和只死猫有什么区别?”   阿秋理直气壮地说:“我吃饱了,肯定要睡呀。”   容霁轻“啧”一声,打量她片刻,冷冷道:“果真是长胖了。”   阿秋摆摆小爪子,不在意道:“长胖不要紧呀,猫儿越胖,越是显得丰满好看,你们人都是这样觉得的。更何况,我变成人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苗条。”   满口歪理。   容霁说:“胖就是胖,不要找借口。”   阿秋恼了,还想解释,少年指尖一动,她又说不出话了,小猫儿悲愤地喵呜了一声,翻身改成了一个趴着的姿势,伸爪子捂住自己脸,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下来,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   容霁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戳她的小脑袋,“你胖,还不许旁人说?”   阿秋又能说话了,愤愤顶嘴道:“那也是你喂的!”   容霁忽然伸手,捏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好好端详了一下这张顶级绝艳的猫脸,他说:“你知道在人间,但凡是姑娘家,都是在意自己身材的,你这般胡吃海喝、好吃懒做,不像是个姑娘家,上回孤验身……”   他一提验身那茬儿,阿秋就羞耻地要炸毛,尖叫道:“你不要说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想起那件事就来气!   你猥/亵一只猫就算了,你还隔短时间就回味一下,你怕不是一个变态吧!   无耻!变态!下流!   变态容霁微微一笑,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下巴,装模作样地思索道:“其实,孤也是头一回养宠物,也没什么经验,更不知你这等猫儿,分辨公母的依据是什么呢?你会些妖法,总归是不可信的,要不改日孤唤来道长,再让他协助……”   他还没说完,阿秋立刻认输:“我错了!老大!我真的真的错了!”   她觉得他真有可能这么变态,自己猥琐还不够,还要叫上人家道长跟着一起,为了保住自己的节操,阿秋主动凑了上去,软软地在他打了滚儿,又软身撒了个娇,浅灰色的小耳朵抖了抖,粉鼻子大眼睛的,可爱得要命。   少年不为所动。   阿秋又从他膝头跳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四脚朝天,露出软软的肚皮,两只后腿自然地张开,中间一条尾巴一扫一扫的,意思大概就是:我给你揉,你不要再折腾我了。   容霁其实就是耍她的,他哪有那么无聊,此刻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实在是绷不住,“噗”地笑出声来,伏在桌上抖个不停。   阿秋:“……”   我靠。   ***   胡吃海喝的后果是什么?   阿秋拉肚子了。   她发现自己不仅肚子痛,有时候还便秘,每顿都难消化,她虽然天生肠胃不太好,但是也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一整日就蹲在自己盆里头,蹲得腿都麻了,好不容易拉完埋好了,侍女上前清理残局,她一路脚底发虚地回去,还没歇一会儿,就又要跑去自己的盆里拉臭臭。   容霁就干脆让侍女多给它备了几个盆,金盆银盆铜盆摆成一排,轮换着用。   看着比自己的窝都要豪华的盆,阿秋崩溃了。她咬着老大的袖子,哭唧唧,掺着猫儿的小奶音抑扬顿挫,别提有多凄惨。   可是、可是,重点不是盆啊,她真的不想继续拉下去了。   容霁蹲在盆外头,摸摸她的脑袋,微笑道:“小笨蛋,孤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吃。”   阿秋蹲在盆里,和他对视,泪眼汪汪,十分委屈。   给她喂食的死小孩看起来一点愧疚都没有,明明拿吃的诱惑她的是他,封她法术害她不能辟谷的也是他,他还看好戏一般,蹲在这里说风凉话。   阿秋也拒绝不了他,反正她在他跟前,早就颜面丢尽了,该看的看了,该摸的也摸了,就当自己没脸没皮了。   不过容霁也只是看看她的笑话,他委实没有旁观猫方便的癖好,没过多久,他就起身离去了。过了许久,阿秋才一脸生无可恋地回来了,直接往地上一躺,姿势十分放纵,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少年漆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瞧了她半晌,终究心软,又命人传了全真道人。   全真道人得知是吃坏肚子之后无比悲愤:“殿下!请恕贫道直言!贫道只是一介修道之人,实在不懂这吃坏肚子的毛病要如何治,贫道是修道的,真的不是大夫!”   所以,为什么猫儿出了问题,每次都是找他?   阿秋瘫在地上,看见全真道人来了,还以为是救星来了,连忙软软地叫了一声。   全真道人方才还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此刻心立马软得一塌糊涂。   算……算了,他去找自己的道友们吧,说不定还真有谁懂猫妖闹肚子怎么治。   全真道人用法术忙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治疗闹肚子的方子,容霁命人按着方子采药熬制成汤,抱着怀里的阿秋,亲自捏着她的腮帮子,逼她张开小嘴,给她强制灌了下去。   阿秋被苦得泪眼婆娑,委屈得就差打哭嗝了。容霁到底觉得自己不占理儿,想了想,勉为其难地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把她挠舒服了,才语重心长道:“自己不听话地乱吃就算了,还不肯喝药,那怎么能好呢?”   阿秋:……你还好意思说哦。   容霁垂眼看着怀里这委委屈屈、娇娇软软的一团,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肚子,柔声问道:“还疼吗?”   阿秋恹恹地摇了摇头。   少年的手虽然感觉凉凉的,但是一下一下顺着摸她的毛,将她蹭乱的毛发捋得十分整齐,摸着摸着,她就有点儿昏昏欲睡了,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容霁摸了这么多次,也知道呼噜呼噜就是舒服的意思了,索性耐着性子多摸她一会儿。   还没摸够,阿秋忽然就从他怀里蹦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跳了下去,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朝外面跑。   肚子又疼了!   阿秋一路狂奔,随便挑了个盆跳了进去,才长舒一口气。   阿秋后来连着拉肚子了约莫三天,才渐渐地频率少了些,后来便渐渐地好了,只是那段时间,她有些厌食,给她最喜欢吃的鱼,是说什么都不肯张嘴,厨子费尽心思,换了其他的肉,鸡肉鸭肉猪肉各自做了最清淡的口味,放在阿秋的跟前,阿秋看了一眼,默默扭过了小脑袋。   容霁挥手:“都撤了。”   侍女们搬着菜肴推下,容霁抄着腋窝将她举了起来,和她双目平齐,蹙眉道:“你到底想吃什么?你又还能吃什么?”   阿秋蔫哒哒地挂在他的手上,耳朵尾巴都垂着,一副绝食到底的样子。   容霁其实很少心软,他问:“孤给你换个金窝,换你乖乖吃东西,你看如何?”   阿秋不吭声。   容霁又问:“不如,孤这几日许你上床?”   阿秋还是不吭声。   容霁正想要继续放弃底线,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它放了下来,冷漠道:“孤忽然想起,你这妖怪,定然修习过辟谷之术,不吃就算了,反正饿不死。”   阿秋:!!!   她这一回终于有了反应,猛地睁大眼睛,甚至激动地两只后腿站起,拿前爪去扒拉他的衣裳,可劲儿地呜咽了两下,一副你敢让我辟谷,我就敢死给你看的样子。   容霁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傻猫,原来还没彻底一蹶不振。   这小殿下忽然俯身,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阿秋的小身子,深吸一口气,笑道:“开玩笑的。”   才笑了一半,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传入了鼻尖。   容霁脸上的笑容忽然卡壳。   ……不信邪地再吸了一口。   容霁: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是长毛猫,毛发太长,就是容易出问题2333 第9章   身为爱干净的少年郎,容霁又果断地将阿秋扔了出去。   明明上一刻,老大还在关心她,突然的暴力是怎么回事?阿秋整只猫在空中一脸茫然,虽然还是灵活地落了地,但是看着容霁的眼神透着一股浓浓的幽怨。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呵,男人。   少年端坐在床榻边,双目阴沉地盯了她半晌,一言不发地起身,拂袖往殿外走去,衣袖带起一阵凛然的风,竟是半点不曾回头。   她有什么不妥吗?阿秋茫然地舔了舔小爪子,觉得非常奇怪,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天幕高悬,星河璀璨,沿路花香袭人。   虽是城外别庄,亦是碧瓦飞甍,青砖绿瓦,雕梁画栋,一应俱全。沿路抄手游廊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天地倒悬着清冷月色,少年的身影隐没在半明半昧的黑暗中,衣袂上的银色暗纹光华流转,将他衬得更多了几分贵气。   他正被人簇拥着,快步离去。   猫儿的梅花软垫踩在泥土上,静谧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阿秋小小的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唯有一双蓝眸明亮泛光。她小心翼翼地跟过去,一跃上了院墙,踩着瓦片飞檐走壁,不远不近的地跟在那一行人身后,却看见老大神态冰冷,似乎是她真的惹了他不痛快,阿秋实在迷茫,实在不知老大变了人类小崽子之后,究竟又多了个什么矫情毛病?   说生气就生气的。   阿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一直尾随到了后山,才发现后山竟别有洞天,此处灵气极佳,湿润温暖,四面都以精美雕刻的石子堆砌成围墙,砌以玉石围栏,其后一方宽阔温泉,四面修筑暖玉,袅袅烟雾四溢,暖意四溢。   容霁在温泉前停下,两侧侍女上前,服侍他取下腰间玉佩环扣,再卸下外袍,一层一层除去衣物,只余下最后一件中衣,他这才屏退宫人,亲自除下了最后的衣裳,徐徐走进了温泉之中。   青竹不知从袖中拿出什么药粉,倒入了池子里,少年闭目静坐,额上渐渐渗出热汗来。   阿秋轻轻地跃了下去,又趁他们不注意,一下子蹿到距离最近的那棵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大,她眨了眨眼,眸中尽是好奇。   这是在洗澡吗?为什么洗澡不搓背?总不会是在坐着睡觉吧?   猫妖耳力极佳,阿秋能清晰地听到少年渐渐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看着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很显然,他有些不太舒服。   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了,等到青竹离去,她才从树梢头一跃而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谁知容霁素来敏锐,闻声睁开黑眸,冷冷问了一句:“谁?!”   阿秋“呜呜”一声,走到容霁身边,试探性地抬起一只小爪子,试图要戳一戳他。   谁知还没挨到,容霁嫌弃地往边上一让,冷冷看着她半晌,说道:“孤最厌被人看见洗澡。”   他不好相处,讲究众多,一是不喜污秽,二是最厌与人太过接近,本以为阿秋只是猫儿,好歹是个例外,可是想到她身上的味道,容霁的眼神便不太好看。   他洗澡皆屏退宫人,这只猫妖还这么不知好歹,居然还跟了进来……   容霁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杀机,忽然从水中抬手,狠狠揪住阿秋的后颈,将她拎了起来。   然后,在她惊恐的眼神之中,忽然把她按到了水里。   阿秋:!!!!   谋杀啊!   阿秋在水中炸了毛,不住地扑腾起来,溅得水花四溢,原本蓬松的毛发瞬间被打湿了,狼狈得像只水狗,因为整只猫被揪着后颈按进了水底下,她的眼睛还冷不丁地瞅到了老大的那儿……阿秋一瞬间吓得张了嘴,又接着呛了不少水,容霁再将她从水里拎出来,冷笑道:“给你好好洗洗,脏猫。”   ……不是,有种就给她说清楚她哪里脏了!   阿秋身上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半死不活地挂在容霁手上,浴池里的少年脸色苍白,打量着她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那抹笑容显露在这样苍白的唇色上,在阿秋的眼里,跟索命的阎王无异了。   杀妖了!这个凡人太可怕了!   阿秋又开始扑腾,容霁冷淡道:“你今日若不给我好好洗,明日我便收了你。”说着,他抚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扳指忽然闪了闪,阿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又重新被容霁按在了胸前。   他揪住她的尾巴,撩了水,慢慢揉搓她身上的毛发,将她身上的毛揉得一绺绺结成一团,又翻过来揉,阿秋没有力气挣扎,只好伸出爪子,搂紧少年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去,默默忍受这酷刑。   这少年十三四岁,年纪不大,手指修长纤细,力道温和,倒也没有过于为难她。加了皂荚之后,阿秋身上的毛便滑了起来,容霁从她的后背搓到尾巴处,着重揉搓了尾巴和小屁屁,阿秋在他碰到那处时惊得僵住了,内心里疯狂呐喊色狼。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容霁冷笑道:“若非你之前闹肚子,毛上沾了味道,孤又何至于此。孤不养不干不净的猫儿。”   阿秋委屈地抬起小爪爪,捂住了一双眼睛。   她在心里疯狂自我安慰:罢了罢了,谁叫这是她老大,老大亲自将她拉扯大,对她来说,就是娘亲一样的亲人,亲人帮她洗澡一回,互相都看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意这点儿面子干嘛?   这样想着,没脸没皮的阿秋忽然接受了现实,重新放松了下来,静静地吐纳。   这周遭灵气甚佳,汇聚山泉一处,乃是灵气最佳的泉眼所在,阿秋调动体内灵气,竟感觉丹田里卡着的那物似乎动了一下,渐渐发烫起来,身边的少年更是真龙天子之身,二者交融汇聚,阿秋只觉被一片舒适包裹着,很快就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   容霁听到她这么舒服,不由得偏头瞧了她一眼。   这猫儿虽一身狼狈,却还是粉粉白白的,十分漂亮,看她一脸惬意的样子,他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   **   直到将阿秋上上下下洗得干干净净了,容霁又在药浴里泡了一会儿,才抱着她起身,自己先穿好了衣裳,再拿浴巾将她裹住揉搓了一下,一直搓到阿秋醒了过来,才一把从他身上跳下去,甩了甩身上的毛,又蹬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阿秋这一觉,睡得是绝无仅有的舒服,醒来后甚至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可以随时随地和别的妖怪打上几百回合。   容霁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他又要干嘛?   阿秋仰起头,瞅了一眼容霁,讨好地在他的脚边蹭了蹭,容霁弯腰将她捞起来,丢给了一边刚刚进来的青竹。   青竹:???   他刚进来伺候,殿下给了他塞了个什么东西?   青竹抱着怀里湿漉漉的一团,茫然地低下头,与阿秋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听见容霁的吩咐:“去把它的毛弄干,再随便喂它点什么食物,但莫要喂鱼,喂饱之后,再带回孤的寝殿。”   青竹忙不迭道:“属下遵命。”说完,便看见容霁重新穿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十分清爽地离去了,而他看着怀里的猫儿,叹了口气,忍不住捏了捏阿秋的脸颊,嘟囔道:“这么多毛,真是个大麻烦。”   阿秋伸出爪子,拍开他的手!青竹只觉手感奇好,还想再捏,阿秋又对他呲了呲牙,凶得跟之前在容霁跟前怂兮兮的模样判若两猫。   “唉,现在连猫都这么势利。”青竹叹息了一声,认命地抱紧阿秋,兀自出去,唤了几个侍女一起想办法,到底要怎么弄干这只猫儿的毛。   阿秋被一干宫女们抱来抱去,她们都喜欢极了她,又将她放在软垫上,拿帕子擦,在火边烤,又拿扇子扇,又捏捏小爪子,摸摸脑袋,摸得阿秋软躺了下来,不住地舒展小爪爪,仰着脖子让她们挠下巴,一对眼睛懵懂地注视着她们,这副可爱的模样,令宫女们不住地惊呼,都不肯撒手。   青竹最后抱到阿秋时,只感觉她身上弥漫着一股脂粉味,殿下肯定不会喜欢。青竹思索了片刻,又拿旁的熏香熏了熏阿秋的毛发,将她弄成一只闻起来香喷喷的猫儿,又去弄了清蒸的鸡肉来,撕成了条,一点一点地喂给她。   “乖,来,张嘴……”   青竹蹲在阿秋跟前,十分别扭地哄她,阿秋这几日厌食,起初还不太配合,但是看青竹急得额头冒汗,一副她不吃就要遭殃的样子,还是乖乖地配合他把食物咽下去了,青竹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将阿秋抱去了太子寝殿。   容霁正坐在案前看书。   阿秋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经历实在是太惨了,被她们轮流抱来抱去不说,还被揩尽了油,如今瞧见容霁,一想这可是亲自为她洗澡的老大,阿秋觉得开心极了,跃到了他的桌案上,趴下来撅起小屁股,拿小脑袋亲热地蹭了蹭他的手心,想让他揉。   容霁放下书,定定地看着这只撒欢的小家伙,忽然说:“别动。”   阿秋茫然地望着他。   别动?为什么别动?   他忽然这么严肃,阿秋一时还真不敢动,便保持着那个动作,眼神一路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到一边拿起了剪子,然后回到她身边,忽然捞起了她的大尾巴,认真地低头,将剪子往她的小屁屁伸去……   我靠我靠我靠!!!   阿秋整只猫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今一脸懵逼的阿秋:你究竟对猫屁屁有什么执念? 第10章   阿秋都吓得破音了。   她浑身上下刚刚打理好的毛发瞬间竖起,整只猫都要直接飞出去,还没完全逃离某人魔爪,某人伸手扯住她后腿,又不疾不徐地把她往回拖,在一片惨叫声中,再次拨开她的尾巴。   阿秋:“喵喵喵!!喵——”   节操不保,她伸出肉垫里的被剪过的短指甲,随着身子被拖动,指甲在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阿秋生无可恋,哭欲无泪,不知怎的忽然就能说话了,她翻身扯住少年的衣袖,疯狂呐喊:“老大!大哥!祖宗!我求你,不要剪我毛啊啊啊啊!”   容霁一本正经:“你这样脏,却是连一点自觉都没有。”   阿秋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我哪里脏了?我方才不是还洗干净了吗?不信老大你闻闻,我现在可是香喷喷的呢。”   容霁冷笑一声,看着这只毫不自觉的傻猫,拿过一边的铜镜,竖起来对着她的小屁股,借着镜面反光,阿秋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毛茸茸的尾巴下,长长的白毛因为沾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臭臭,结块成了一绺一绺的,看起来确实不太干净。   阿秋:“……”   她好像知道,之前为什么老大把她丢出去后,还会生气了。   她的脸红了,红得发烫,又硬着头皮狡辩道:“这也不是我的错,我毕竟是长毛猫,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从前方便时,都是以人形呢,如今做猫不太熟练,我也没有办法呀。”说着,小爪子蜷了蜷,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软声道:“老大,老大,你不要剪我的毛好不好……”   剪了那里的毛,她觉得都没有安全感了呢。   少年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肉垫,漠然道:“免谈。”   她不得不疯狂撒娇,顺势用小身子抱住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扭了扭,蹭了蹭,娇滴滴道:“老大,我、我还是个姑娘呀,你这样对人家,真的是要负责的,虽然你是把我拉扯大的,可是也不能这样啊……”   她尾音拉得极长,嗓音又甜又软,可爱得要命。   容霁偏过头去,憋不住了,露出了个隐秘的笑容,又漠然转过头来,抽出了手,十分坚决道:“不行,必须剪毛。”   想到以后抱着她蹭蹭,还得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容霁都觉得怀里的猫儿不可爱了。   阿秋见他挪开了铜镜,再次拿起了剪子对着自己比划,似乎在思索从哪里咔嚓比较好,只觉得汗毛倒竖,背脊发凉,再也忍不住了,便忽然扭过身子狠狠挠了他的手背一下,趁他吃痛收手时一溜烟儿地从他手底下溜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大殿冰凉的地砖上,背脊躬起,紧惕地望着容霁。   容霁低头扫了眼手背上淡淡的抓痕,虽未流血,他的神情却已是全然冷了下来。   负手而立,他居高临下,淡淡道:“过来。”   阿秋盯着他,死活不动。   “过来!”他语气骤冷,小小少年,气势却令阿秋吓了一跳。   阿秋试探性地往前挪了挪,又往后缩了缩,还是不敢过去。   虽然她已经够没有底线了,但是她还是不想突破下限啊!   为什么转世的老大这么讲究,脾气还这样不好,阿秋觉得自己毛都要愁秃了,身为一只法力被封的千年妖怪,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羞耻过。   容霁看着这只不知好歹的猫,越发感到不爽,他生来便是顶顶尊贵的太子,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就这只蠢猫,他亲自屈尊降贵的伺候,居然还不领情?   少年心底发了狠,忽然撸起了袖子,猛地朝阿秋扑去。   阿秋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捉,惊叫一声,便往一边蹿去。容霁一扑空了,又再次扑来,这样连续扑了好几下都没扑着,反而撞得殿中物件哗啦啦倒了一地,累得喘息的一人一猫各自占据一方,大眼瞪小眼,容霁沉默片刻,忽然走到一边的屏风后,一把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冰冷佩剑。   阿秋:!!!喂!你至于吗!   手持佩剑的容霁一步步靠近阿秋,唇角勾了勾,仿佛是在说:有种你还躲啊。   阿秋欲哭无泪,这回连动都不敢动了,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退到了墙角,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少年的影子被光斜斜打落下来,全然罩住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   阿秋要吓哭了,崩溃道:“我剪毛还不行吗!你先放下剑啊!”   完全没爱了,没爱了。   要脸吗?要就纳命来。   容霁这回满意了,又拿了剪子过来,蹲到了阿秋的身边,阿秋耷拉下小脑袋,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怀里,一声不吭地趴了下来,任由他抓起了她的尾巴,左右比划着角度。   看她跟死猫一样的再也不动,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戳了戳她的肚皮,问道:“不就是剪个毛吗?”他嫌她掉毛,还没把她剃光呢。   阿秋悲愤地呜咽了一下。   一副要被他怎么样的架势。   剃毛就是尊严问题,这不懂尊重猫的破小孩,她不想跟他解释。   容霁看她这样子,笑容更是有点憋不住了,撑手伏在一边笑个不停,等笑够了,才慢悠悠地拿了剪子,阿秋此刻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汇集在了那儿,身子绷的死紧,还没听到剪子的咔嚓声,就忽然听到了殿外的敲门声——   “殿下,殿下可方便?太傅来见殿下了。”   这一声,直接吓得阿秋浑身一抖,体内似乎有什么气息乱了一下,随机一股强劲的灵气在体内四处冲撞起来,之前的禁制忽然不稳。   只见白光一闪,一股灵力疯狂涌出,阿秋打了个喷嚏,再次睁开眼时,便感觉有点奇怪。   嗯?爪子呢?   她现在还是和之前一样,撅着屁屁趴在少年的怀里,但是视野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庞然大物都瞬间变小了,少年的下巴就在她的头顶,她伸手摸摸身上,再看看尾巴,惊喜地抬头道:“我变成人了?!”   这一抬头,脑门却猛地将少年的下巴一撞,反而将他撞得闷哼一声。   容霁皱眉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冷冷推开她,起身道:“你怎么变回来了?”   外头的青竹久不见里头人出声,还在不停地敲门,“殿下?殿下?”   敲门呼唤声便在耳畔,里面,容霁却冷眼看着地上的阿秋,她揉揉被撞疼的脑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外头的人还在敲门——   “殿下?王大人有急事吩咐,殿下可方便?”   容霁看着阿秋,皱眉道:“还不变回去!”   阿秋催动灵力,催了半天,也不见身上有何动静,她抬手捂脸,不知所措道:“我我我、我好像……变不回去了……”   王之献看里头迟迟没有声响,便抬手制止道:“殿下素来好静,既然人在里面,我便直接进去罢。”青竹纳闷得很,便摸摸脑袋,弯腰应道:“大人请。”   他推开门,谁知门才推一个缝儿,里头的容霁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冲过去把阿秋整个抱了起来!   少年的动作极为敏捷,像是有过长期经验的人,阿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抱得脚底悬空,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到了软软的床上,容霁扯过被子一盖,将她整个人裹住,最后露出她的一颗小脑袋,还低头威胁道:“你要是敢出声,孤便将你浑身的毛都剃光。”   阿秋:……你狠。   她哪敢啊。   她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将脑袋也埋在了被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容霁这才满意了,转身端坐到了床边,抬眼看向刚刚走进来的太傅王献之。   王献之环视一周,见这周围一片狼藉,不禁蹙眉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打斗,可容霁看起来毫无不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处,衣袍纤尘不染,黑眸清澈明亮,一点也不像方才还在闹腾之人。   这小祖宗,不知在闹什么,王献之叹了口气,上前道:“殿下平日里莫要淘气,您身子骨弱,中宫记挂着您,不知叮嘱老臣多少回,不可让您私下乱来。”   容霁微微一笑,嗓音清淡道:“不知太傅找孤何事?”   啧,看这幅正经的样子,谁能想到现在横看竖看都无比安静的少年郎,刚才还满屋子追她呢?   阿秋默默缩在被子里,内心腹诽他一万遍。   等这位老伯一走,老大肯定又会逼她变回原形,然后剪她的毛。关键是她还跑不掉,要是这幅样子落在别人手里,肯定比落在老大手里还惨。   唉。   天要亡她。   容霁仿佛感觉到了身后阿秋的动静,状似无意地拍了一下被子,那坨被子抖了抖,很快就安分了下来。   容霁抬眼微笑道:“太傅辛苦了,孤能照顾好自己,不知太傅此番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王献之笑道:“臣是来传达陛下口谕的。”   容霁闻言,立刻起身,敛起衣摆,正要弯腰俯身叩拜,王献之忙道:“陛下说了,小殿下不必行礼,就这样站着便是。”   容霁动作一顿,道了声“是”,王献之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陛下说,吾儿在外养病多日,常年不归,而今薛将军大胜回朝,朕欲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召百官同庆,吾儿身为太子,应当早日回宫赴宴,勿落皇家威仪。”   容霁眸色微冷,抬手道:“儿臣遵旨。”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薛大将军,正是薛贵妃的哥哥,殿下小时候中的毒,也与这一位脱不开干系,王献之心里暗暗唏嘘,却也明白,身为储君,到底还是不可能永远躲在宫外,这样日复一日地安乐下去。   王献之再细细叮嘱了几句,知道殿下素来懂事,也不必多提醒什么,很快便离开了。   容霁垂袖站在原地,抿唇不语,一股寒意渐渐漫上衣袂,殿中金砖反射着冰冷的光。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阿秋悄悄探出了头,好奇地看着容霁,悄悄出声道:“那个……老大,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一出口,容霁便猛地转过了身来。   阿秋瑟缩了一下,连忙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往角落里缩了缩,一边挪,还一边紧惕地盯着他。   一副“你别想打我屁股的主意”的架势。   容霁:“……呵。” 第11章   虽然从一只猫儿的角度上来说,他做的确实不太地道了些,但是眼前的小姑娘,长发披在肩头,衣衫凌乱,双眼噙水,蜷缩在床上捂着小屁屁的模样,看在容霁眼里,活像是她被他怎么样了一般。   他忽然上前,俯身撑在床上,淡淡平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变回去。”   阿秋:“……可是,我真的变不回去啊。”   容霁冷淡道:“孤不喜身边有旁的女子。”   阿秋委屈道:“可是我是猫儿呀,我不是人,是老大的阿秋。”   “阿秋?”少年念着这名字儿,抬起双目,漆黑的瞳仁注视着她:“你竟是有名字?”   阿秋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够他衣袖,摇了摇道:“我有名字,这个名字还是老大给我取的呢,老大自己说过,因为是秋天遇到我的,所以才给我取名字叫阿秋。”   见他沉默不语,阿秋连忙又凑得近了些,急切道:“是真的!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是被老大养大的,你就是老大的转世,所以这个名字,就是你给我取的。”   说到这里,这狡黠的猫儿又趁机想打感情牌,再接再厉地蛊惑道:“老大,当年的事情,你肯定都已经忘了,我可跟你说,从前的你待我可好了呢!你法力高强,还甚为护短,有老大在,谁都不会欺负我,当然,老大也是极为疼我的,把我捧在手掌心里,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更是从不剪我的毛……”   她前面还说得一本正经,一说到最后一句,目的便暴露了。少年不动声色,柔和地问道:“是吗?那孤从前,可有教过你爱干净?”   阿秋想了想,笑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老大才不会嫌弃我呢,我爱不爱干净,都是老大的阿秋,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一只干净的猫。”   少年极为聪慧,此刻质疑道:“你若爱干净,那如今为何不肯剪毛?你的毛那样长,少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阿秋立刻紧惕道:“可是!那里的毛,怎么可以剪呢!”   少年说:“既然你自己这样说了,孤从前连你脏都不嫌弃,不过是尾巴下没了毛,孤又怎会嫌弃你?难不成你就是如此报答孤的养育之恩的?”   嗯……好像有点道理……   阿秋陷入沉思,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被他带偏了,过了一会儿,她勉为其难道:“那……你不许剪太多哦。”   少年眸光微闪,笑意越发亲切,床上的少女一点点挪到了他的跟前,闭着眼酝酿许久,大喊道:“变!”   “变!”   “变变变!”   “……”   阿秋欲哭无泪,怯怯道:“我好像真的变不回去啦。”   容霁:“……”   这回他才信了,她之前果真不是骗他的,这蠢猫儿白活了这么多年,连自己怎样变成人,又应怎样变回猫都不知道,容霁实在无奈,只好重新收拾好了剪子,看着她陷入了沉思,他给她准备的窝她肯定是不能睡了,但是让她睡床上,那他又能睡哪?他若和她分床睡,他又不□□心,这里平白出现一个姑娘,被人发现在太子寝殿之中,恐怕连他都护不了她。   容霁虽身为太子,不住宫中,却也清楚地知道,这里有多少来自他那些庶出兄弟的眼线,又有多少人,是母后派来的,他平日自可肆意乱为,但是牵涉到身边人,他就算解释了,他们也会主动去调查阿秋。   阿秋来历不明,查不到背景,少不得会被当成居心叵测之人,拖出去赐死。   容霁既然养了她,那么她就是他的猫儿,除了他,旁人想都别想动她一下。阿秋既然变成了人,也不会掉毛了,容霁勉为其难地让她和自己睡一张床。   睡之前又威胁道:“不许碰到孤,不许打呼噜,不许乱动。”   阿秋趴在床上,刚刚应了一声,就被他兜头用被子盖住,整个人缩在里面安安静静,伺候太子更衣的宫人鱼贯而入,都不曾发现床上还藏着一个姑娘。   她们虽低垂着头,眼睛却都在趁机四处乱瞧,想看看那只特别漂亮的猫儿在做什么,可找了许久,都不曾见到猫儿的踪迹,也不知藏到哪儿去了。   负责添香的婢女低正心不在焉地想着猫儿,手中香料不小心洒了一地,吓得连忙跪了下来,慌张磕头道:“奴婢有罪!殿下饶命!”   太子殿下性情冷峻,素来不太好相处,那宫女越想越害怕,甚至扯了哭腔。   容霁转身看了她一眼,随意抬了抬手,一边的太监便上前,将那宫女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在她的惊哭声中,不由分说地往外头拖去。   被子的阿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悄悄地探头,露出一双圆不溜秋的眼睛,看了被拖出去的小宫女一眼,才认出这就是之前给她剪爪子的人。   她上回挠了她,现在才想起来还没道歉,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等到容霁更衣之后屏退随从,熄灯躺回了床上,在他一边躺尸装死的阿秋想了想,才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他的手臂一下。   少年朝上平躺,忽然睁开眼睛,冷淡道:“手。”   阿秋缩回小手,在被子缩了缩,在容霁再次闭上眼时,又小声喊:“老大……老大……”   “老大~~~~~~”   小猫儿的声音清甜温软,起初还是试探性地喊他,后来越叫越起劲儿,好像自个儿就玩上了。   容霁淡淡道:“何事?”   阿秋试探地问道:“老大,白日那个洒了香粉的凡人被拖走的时候,为什么在哭呀?”   容霁这才偏头看了她一眼,黑暗中的少女眸子湿润明亮,故作问的漫不经心,其实早就暴露了她的小九九。   他阖目问道:“怎么?你觉得孤会伤害她?”   阿秋一本正经:“我觉得,老大是个好人。”   容霁:“口是心非。”   阿秋:“……”她都说他是好人了,他自己都不相信,她也没办法咯。   还是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在他发作之前连忙问道:“那……你这么说,就是默认真的没有为难她了?”   少年冷冷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她,凉飕飕道:“孤把她杀了。”   “啊?”阿秋惊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还想再摇容霁,便听见他的阴恻恻道:“再说话,就连你也一并杀了。”   这么大煞气,凶什么凶呢。阿秋只好乖乖地缩了回去,裹着被子乖乖躺好,想到死了的那个宫女,便觉得一阵不是滋味儿,虽然她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可是她如今修的是成仙道,也知道积攒功德、因果报应的道理。   当初她就是跟着老大招摇撞骗,横行霸道,作恶多端,凡间的妖怪都拿他们没办法,最终才招致天上神仙亲自降下天雷惩戒,漫山遍野地追着她劈,若不是修为高深的老大硬生生替她挡了最后一道天雷,便不是他投胎转世,而是她魂飞魄散了。   后来阿秋重获新生,便夹着尾巴做妖,五百年来一点都不敢浪,偶尔还会行善积德,给自己积累福缘,现在看见转世了还草菅人命的容霁,更是开始担忧了。   他这样,给自己攒下杀孽,百年之后可是要下阴曹地府受苦的,万一作孽太大,将来不能转世成人,便要受尽苦楚,永世不超生。阿秋担心极了,在少年快要睡着之时,又凑到他耳边,悄悄道:“你不要草菅人命了,好不好?”   少年不耐烦地伸手,扒拉住她的小脸,将她抵着脑门儿向一边按倒,不耐烦道:“闭嘴。”   ……好吧,她闭嘴。   阿秋躺在床上,看着老大在黑暗中的轮廓,闻着他发间的清香,很快也感觉到了困意,慢慢闭上了眼睛。她这回睡觉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天上无数道天雷朝她劈了下来,一会儿又看见烧焦的狼妖老大,一会儿又梦到面色狰狞的容霁拿着剪子咔嚓她身上的毛,一边剪一边发出狂笑。   阿秋吓得冷汗直冒,再次醒来时,便看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容霁正俯身在她跟前,眯眼仔细地打量着她,时不时捏一下她的腮帮子。   阿秋:“喵……”   嗯?怎么是喵?   她瞬间清醒了,一翻身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小肉垫,面露茫然。   她怎么……又变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人没死,容霁故意说反话,阿秋傻fufu地信了。   男主其实还小,少年心性,脾气暴躁,所以缺乏了点怜香惜玉之心,后面他有成熟稳重的时候,也会护短温柔,也会越来越厉害,咱不急,慢慢来~   最后,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12章   这变回来地猝不及防,阿秋先是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地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了,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啊啊啊啊难道又要剪毛了吗!贼老天耍我!一点都不给猫心理准备!   容霁的脸在她眼里瞬间狰狞,阿秋咻地重新缩回了被子里,瑟瑟发抖,渴望某个对她的毛抱有执念的老大可以良心发现,手下留情。   容霁看着被子里高高隆起的一团,掀开了被子,低头看着这蜷缩起来的一大坨,并没有着急去找剪子,而是摸着下巴奇怪一笑:“孤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担心被不被剪毛的问题了。”   他干干净净的床,因为被只猫滚了一圈,又重新变得到处都是毛。   阿秋身子一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不怪她,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一觉又会变回来,她以人形躺在床上,变猫之后就不可避免地到处掉毛,她也不想啊,可是她能怎么办。   但是,阿秋和老大相处了几天,已经彻底摸清楚了这小祖宗的脾气,他才不会跟她讲道理,只要这是她的毛,那这锅就必须得是她背着。   阿秋在容霁玩味的目光之下,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小脑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看起来乖巧极了,实际上身后那条大尾巴还在一甩一甩的,可见她此刻的心思还活络着呢。   事到如此,唯有撒娇装傻可破。   阿秋试探性地伸出小脚,白白的小爪子轻轻碰了碰容霁的手背,又伸展五指,将爪子翻过来,露出粉粉的小肉垫。   她早在之前被那些宫人吹毛剪指甲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凡人,特别喜欢摸她,其中最喜爱的,便是捏她的小手,还必须按住她的小肉垫,她身为如此高贵漂亮的猫妖,当然不喜欢他们这样上下其手,每次都不会配合,偶尔把她惹烦了,她还会呲牙威胁他们。   但是老大则不同了。   阿秋绝对不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欺软怕硬,她觉得自己这是能审时度势,她拼命地戳着容霁,他越是没有动作,她就越是戳得认真,也不敢抬头看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拼命卖萌就是了。   容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蠢猫,不知道戳他手背干嘛,他的手背看起来很好玩么?   完全没有领会到的容霁想了想,张开了手掌,阿秋立刻将小爪子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容霁收拢掌心捏了捏,手感还不错,他漫不经心道:“孤知道你喜欢孤,想牵手,孤勉为其难满足你了。”   不是,他这什么语气?一副“自己勉为其难牺牲色相”的样子?阿秋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往回收爪子已经来不及了,容霁忽然将她从被子里拽了出来,抄起腋窝提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桌案上,拿起了剪子。   他微笑道:“乖啊,昨天没剪成的毛,今天继续。”   阿秋放弃挣扎,和死鱼一样瘫在了桌面上,一条尾巴还一摇一摇的,容霁手中的剪子在日光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剪子泛着微微的凉意,在阿秋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咔嚓咔嚓几下,阿秋捂住脸,十分悲愤地呜咽了两声,容霁拿帕子隔住手掌,将她屁股后头的毛收集在掌心,放在了阿秋面前,示意她看:“你瞧瞧你多脏。”   阿秋悄咪咪睁眼瞟了一眼自己的毛,上面黏着……嗯,确实不太雅观。   好吧。   她勉强承认,自己身为妖怪,确实不太习惯用原型生活,所以蹭上了点不太干净的东西,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其实她更委屈的是,自己平日里修炼仙术,食物都是能自己消化的,哪里会拉肚子?要不是容霁把她的肚子喂坏了,又封了她的法术,她至于这么憋屈地去拉臭臭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嘴太馋的阿秋嫌弃地伸出爪子,把自己的毛扒拉到了一边,还将那只爪子在桌上蹭了个干净,扭过头不忍心看。   自己都嫌弃得很。   容霁拍拍手,一个小宫女立刻从外头走了进来,因为低垂着脑袋,阿秋看了半天,才看清楚,这位原来就是昨天被拖下去的那位。   那小宫女行了一礼,“奴婢夏荷,参见太子殿下。”   阿秋乐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尽。原来老大根本就没有杀人,昨天是骗她的,虽然不知道他干嘛要骗她,但她还是开心地跳了起来,惊喜地望着容霁,两眼发光,好像在冒星星。   原来老大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嘛,果然还是她的老大,就算口是心非,也还是这样好的老大。   少年侧脸冷淡,余光瞟见阿秋正注视着自己,不禁冷哼一声,一脸“你看什么看”的表情。   绝对不承认自己心善的容霁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容,冷漠地开口了:“孤叫你来,是要交给你一个差事。”   夏荷闻言,连忙跪了下来,俯身叩拜道:“奴婢听殿下吩咐。”   容霁淡淡道:“你和这小混蛋,还算有几分熟,孤让你日后贴身伺候着它,每日负责照顾它的吃喝拉撒,以及打理毛发,你意下如何?”   阿秋:小混蛋??你给我说清楚,谁特么是小混蛋!!   阿秋不满意地喵喵叫了起来,以示抗议。容霁微勾唇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仍旧漠然注视着地上的夏荷。   夏荷反应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殿下口中的“小混蛋”,就是边上这只漂亮的猫儿,她连忙欣喜道:“奴婢愿意!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好好照顾这猫儿!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容霁纠正她:“叫小混蛋。”   “啊?”夏荷愣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跟着唤道:“小、小混蛋。”   阿秋:“……”   这样真的好吗?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   她非常不满地站在桌面上,冲容霁龇牙咧嘴地“哈”了两声,还企图拿爪子挠他,容霁伸手要摸她脑袋,她就用两只后腿站了起来,前爪敏捷地抱住了他的手,偏头咬他手指,容霁凉飕飕道:“真敢下口,孤就剃光你。”阿秋立刻就不敢咬了,还是不甘心地把他的手背挠了挠。   最后偃旗息鼓,乖乖地缩了回去,跳下桌子,踩着猫步靠近夏荷,在夏荷身上蹭了蹭,别提多亲热了,一副“我要转投他人怀抱”的架势。   蹭完还特意扭头看过来,想看看容霁有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看他一脸冷漠,她更生气了。   靠。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注意过,男主迄今为止,除了叫她小混蛋,还叫了什么? 第13章   阿秋心想: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就莫怪我另寻新欢了。   她轻轻一跃,跳到了夏荷的身上,两只前爪勾住夏荷的衣裳,夏荷被她拉扯得衣衫不整,连忙伸手将阿秋环住,用手兜着她的小屁屁,但是这样一来,她的跪姿就不太标准了。   夏荷战战兢兢地抬头,确认了一下小殿下的表情——没什么表情,那应该是没事吧?   阿秋亲热地在夏荷怀里蹭蹭,还拿大尾巴扫她的下巴,夏荷被她蹭得痒,险些抱不住她,没想到这猫儿如此黏人,只好低头在阿秋耳边悄悄道:“乖乖的别动,出去再玩好不好?”   她这样一说,阿秋立刻安静下来了,乖乖地蹲在夏荷怀里,还舔舔她的手指,表示自己可喜欢她了。   阿秋这样乖巧,夏荷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笑容怎样都遮掩不住。   容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尽是冷笑,转身再也不看她们一眼,拂袖道:“还不快滚。”   夏荷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抱着阿秋退了出去,跨门槛时一个趔趄,差点摔着。   阿秋心道:这厮横什么横啊,瞧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叫人家过来抱她的是他,看见她俩亲热生气的也是他。什么怪毛病?   她看见夏荷抱着她一路走了老远,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发觉阿秋仰着小脸在看她,又伸手摸摸阿秋的脑袋,柔声道:“乖猫儿,你饿了吗?”   阿秋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舔了舔夏荷的手背,这里还残留着几日前她留下的抓痕,抓的不深,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夏荷察觉了阿秋的愧疚,又笑着捏捏她的小耳朵,不在意道:“我不碍事的,谁叫你这样可爱呢。”说着,又忍不住挠了挠阿秋的小下巴。   阿秋配合地抬起下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开始呼噜呼噜,小爪子也舒服得不住地来回舒展。   这个叫夏荷的凡人,不知比老大温柔了多少倍,老大每次撸她的时候,她都怕他把她给薅秃了。   她这么漂亮的猫儿,要是秃了得多丑呀,阿秋脑补一下自己秃了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然后夏荷陪阿秋玩了一会儿,就抱着她去喂食了,一路走过去,沿途宫人纷纷侧目,羡慕地看着夏荷,还时不时有人想凑过来摸一摸她怀里的阿秋,都被夏荷闪身避开了,夏荷抬了抬下巴,十分得意地说:“这可是殿下的猫儿,你们碰坏了怎么办?”   有人好奇地问道:“夏荷姐姐,这只猫儿叫什么名字呀?”   夏荷沉默片刻,迟疑道:“……小混蛋?”   阿秋:……靠,小混蛋这个词过不去了是吧!   阿秋仔细回忆了一下容霁对她的称呼,小混蛋小畜生小妖怪小坏蛋小笨蛋,还有“死猫”,反正就没一个中听的,也从来没正正经经地叫过她的名字,真是对猫一点尊重都没有,阿秋越想越生气。   她究竟是摊上个什么老大,每天欺负她,她还半点办法都没有。   很快,阿秋叫“小混蛋”的事情就四处传开了,所有人都憋着笑看着阿秋,毫不知情的阿秋趴在小瓷碗面前,低头叼起鸡肉,细嚼慢咽地吃。距离上回拉臭臭的事情还没多久,她最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很快就跳下了桌子,想起自己忽然变成人形的那一回,忽然心念一动。   她心想:这周遭灵气充沛,她丹田处的小珠子既然是个法器,那么一定是有由来的,她这样变来变去实在不是办法,还是得找到原因。   于是阿秋开始冲夏荷不住地比划着,抬爪指指那剩下来的鸡肉,又指指自己,然后再打了两下嗝,夏荷看了半天,立刻了然道:“才吃了这么点儿,你就饱了吗?”   阿秋抓狂,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拿爪子推开鸡肉,十分苦恼地想了想,再指指鸡肉,装死一般地倒下了,过了半晌,又爬起来,对夏荷“喵喵”叫。   这回该懂了吧!   夏荷想了想,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你之前吃的东西有问题?”   阿秋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谁知道夏荷下一句便是“那就要尽快禀报殿下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喂!不能告诉他啊!   阿秋吓得跳起来,上前咬住夏荷的衣角,不让她走,还把她往那碗鸡肉那处拽,牙都咬酸了,夏荷又想了想,又说:“你是想要自己查吗?”   阿秋再次点头如捣蒜。   她想去厨房亲自看看,如果是小鱼干有问题,说不定是厨房里有什么灵物,他们这些凡人都察觉不了,还是得让她亲自走一趟。   夏荷只好抱起阿秋,将她往小厨房带去。   夏荷如今不再是一般的小宫女,自从开始伺候阿秋之后,便被晋升成了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夏荷一来,厨房里忙碌的厨子便立刻让开站成了一排,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灶台上那只正在巡逻的猫儿。   阿秋在饭菜中间漫步,脚下极稳,厨子们却死死地盯着她瞧,唯恐她掉一根毛到饭菜里头。阿秋左看看右看看,四处闻了闻,察觉不到半分熟悉的气息,便毫无兴趣地跳了下来,又走到自己眼熟的宫人跟前,喵喵叫了两声,言外之意便是:我要看看你的卧房。   阿秋又花了一番功夫,才让夏荷彻底听懂她的意思,夏荷无权查看别人的住所,好在阿秋足够可爱,对着每个人伸伸小手,大伙儿也就放行了。阿秋在人家屋子里上蹿下跳,抬爪子一拨,只听一声脆响,墙角的瓷器摔落在地,砸得四分五裂,一边的太监连忙上前,又不敢碰它,只好唤道:“小祖宗,小祖宗,您小心点,这些东西小的都赔不起啊……”   阿秋没理他,又从柜子上跳下来,白毛漫天飞舞,那太监吃了一嘴毛,不住地“呸呸呸”,一转眼又看见阿秋不小心碰翻了烛台,那太监惊叫一声,连忙去灭火,阿秋又钻到了被子里,四处嗅了嗅,还是一无所获。   好了,换下一家!   阿秋又去了下一个宫女的住所,宫女们早就听说了此事,纷纷翘首以盼,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哀嚎声——   “我的荷包!”   “这个花盆碰不得!快住手!”   “啊!我的钗子!”   “……”   眼见它一个个拆家,所过之处风卷残云,跟在后头的夏荷默默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只能在离去时一个个道歉,将太子殿下挂在嘴上,才不曾引起众怒。   阿秋这回动静闹得不小,没多久,这事儿就在整个别院里传了开,人人都开始畏惧这只看似可爱的猫儿,关死了门窗不让她进去,听说她的名字叫“小混蛋”,还有人暗地里说太子这名儿取得好,浑然不知的阿秋还在苦恼于自己体内那颗珠子,唉声叹气地被夏荷抱回了太子寝殿。   夏荷才行至门口,便看见寝殿大门敞开着,门口抱剑而立的青竹瞟了一眼她怀里的阿秋,凉飕飕道:“快进去吧,殿下等着呢。”   夏荷吓坏了。   她一进去,便扑通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怀中的阿秋稳稳落地,不解地望着她。   夏荷抖得厉害,万般惶恐道:“奴婢知罪了!奴婢没有照顾好猫儿,还陪着它四处胡闹,殿下饶命!”   容霁正立在案前低头写字,不曾回头,冷淡道:“孤瞧它玩得开心,你确实是照顾好了它,何罪之有?”   少年嗓音冰冷至极,裹着严冬寒意,刹那间让听者手脚冰凉。   夏荷支支吾吾,只好跪着不说话。   容霁慢慢悠悠地在宣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大字,才搁下狼毫,站起了身,转身扫了地上的一人一猫一眼,略一抬袖,侍从便将夏荷拉了出去,押在了殿外。   外头正是狂风呼啸,眼看就要下雨。   殿门重重一阖,屋内只剩下容霁和阿秋。   阿秋跑到殿门那处,拿爪子挠了挠门,打不开,又连忙跑到容霁跟前,这位大佬低垂着眼睑,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脸色高深莫测。   阿秋心道:他又是什么毛病?欺负她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欺负人家夏荷,她拽他也没反应。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做错的阿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前爪搭在容霁的膝头,又冲他不停地“喵喵喵”。   你理我一下啊!   容霁轻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阿秋瞬间怒了,她张了张爪子,跳进了容霁的怀里,抬手要扒拉开他手上的茶杯,容霁敏捷地一让,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与她平视着,冷冷道:“再敢闹一下,孤就剁了你的爪子。”   呜,好凶。   阿秋瘪瘪嘴,委屈地耷拉下脑袋,吸了吸小鼻子。   干嘛啊,莫名其妙的,白天骂她是小混蛋的事儿她还没计较呢,他还这样凶她。   容霁皱眉盯着阿秋,半晌,他重新把她放回了怀里,捏着她的小下巴道:“你可知你哪里做错了?”   阿秋呜咽一声,表示自己不知道。   容霁:“蠢猫。”   阿秋一脸不服地瞪大了眼睛,容霁揉了她脑袋一下,压着怒意道:“你是属狗的么?你可知道,今日有多少人来向孤告状,说是你差点把整个别院给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没刹住车,写成“你是属哈士奇的么”_(:_」∠)_   事实上,猫也喜欢拆家。   喜欢本文的记得点个收藏呀,爱你们~ 第14章   容霁白日的时候,本来在书房会见几个礼部的官员,关于薛将军大胜还朝的事宜,陛下既然让他插手,那么他身为太子,也必须要仔细过问,毕竟他如今年岁不小,虽独居城外,却也不能太过于与世隔绝。   那些个礼部官员摸不准太子性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处,容霁随口问了问关于薛将军和薛贵妃的事儿,便将他们吓得跪了下来,容霁冷笑不已,似笑非笑地问道:“孤不过随口一问,尔等何必害怕?莫不是如今朝中,薛贵妃的事儿还提不得么?”   容霁冷眼望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青竹一共进来三次,次次都是在告阿秋这只蠢猫的状,紧接着,外头便越来越喧闹,似乎事情闹得压不下了,容霁的表情当即阴沉了下来,那些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太子是对自己有怒,还是想到了什么别的,吓得战战兢兢,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人人皆知,太子殿下虽不及二皇子在朝中活跃,也不及二皇子年长,却极为敏锐,且不好得罪,从前得罪过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容霁挥了挥袖,礼部的官员们忙不迭退下了,今日之后,恐怕朝中对这位太子殿下的畏惧,又将加深一分。   虽然不太在意这些名声,但是容霁看着眼前这只“始作俑者”,还是忍不住想教训她一顿,这只傻猫,怎么就能傻成这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白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是被谁养大的,如此没有教养。   全然没往自己身上想的容霁冷声道:“孤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你自是可以胡作非为,无人会对一只猫儿斤斤计较,但你身边的夏荷,却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阿秋耷拉下脑袋,活像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容霁看了她半晌,问道:“你可还敢再犯?”   阿秋连忙点头,发现不对,又赶紧摇头。   这个时候,必须怂,越怂越好。   她好不容易才有个玩伴,要是被老大一个不开心整死了,那她上哪哭去。   容霁没有说话,忽然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阿秋背上软软的毛,阿秋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往他手心里拱了拱,容霁唇边微微闪过一抹笑容,仍旧冷淡道:“那就好。”   说完,便继续摸着它,冰凉的手往她暖暖的肚皮伸去,冻得阿秋一个激灵。   被迫四脚朝天的阿秋面露茫然,所以呢?那就好,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你倒是快点放人啊!   似乎感觉到她的疑惑,容霁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冷酷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必须跪一夜。”   阿秋:我可去你妈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个人半晌,忽然一声不吭地转身,企图跳下去,尾巴却被他一拽,容霁把她再次拖回怀里,举了起来,淡淡道:“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身为太子,对手底下的人,向来都是有错必罚,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肯不计较阿秋的过失,已经算他护短了,结果她现在什么眼神?容霁毫不怀疑她在心里骂他。   阿秋脾气也上来了,低头咬住容霁的手指,却又不敢用力,正要挣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丹田处又是一股暖流涌过,眼前又是一阵白光,下一刻她只听到一声闷哼,整个人都摔了下来。   嗯?好像一点都不疼?   阿秋又发现了不对,她发现自己现在又变成了人,正毫无形象地趴在软塌上,原本坐在软塌上的容霁被她压在身下,她的头就伏在他的颈窝边,牙齿还和方才一样咬着他的手,鼻尖还隐约闻到少年颈边淡淡的发香,十分沁人心脾。   阿秋后知后觉地张开嘴,松开了他的手指,弱弱道:“老大……”   少年的眸子又惊又怒,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猛地用力将她掀了下去。   阿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痛得发出呜咽:“呜!好疼。”   少年撑手坐了起来,他的玉冠被她撞得歪了,衣衫也微微乱了,广袖随着他慢慢坐起身的动作,一点点垂落在地,就落在阿秋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眸子在火光下浓黑如墨。   扫了一眼手指上的牙印,容霁忽然俯身,将手指递到了她嘴边,似笑非笑道:“继续咬啊。”   阿秋:……她哪敢啊。   她伸手握住容霁伸过来的手指,讨好地揉了揉,乖乖地喊道:“老大,老大最好了。”   一边说,还一边爬起来,在他膝边蹭蹭,只当自己还是猫儿,少女的长发散在肩背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乌发浓密泛光,一如猫儿的毛发。   容霁坐着不说话,任由她胡乱蹭蹭,某只猫看他没有动作,又变本加厉地扯他的衣袖,然后展臂环住他的腰,软声道:“老大,老大,你放过夏荷好不好?”   容霁的衣衫本就蹭乱了,被她这样一扯,少年的锁骨霎时露了出来,一片春色乍现,撞见他不太友好的眼神,阿秋又默默地给他把衣裳理好,怂兮兮道:“老大,我真的错啦,我只是想查清楚我体内的那颗珠子的来历,我觉得我会突然变成人,又变回猫,就是因为那颗珠子。”   怕他不信,她还激动地跳了起来,抓过他的手贴在小腹那儿,“不信你摸!这里真的卡着一个珠子!”   容霁:“……”   他表情诡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阿秋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在向你解释呀,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摸嘛,你摸到了吗?就在这儿,硬邦邦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容霁抽回手,一脸高深莫测地偏过头,阿秋还不甘心,又要过来拽他,容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便扬声道:“放了夏荷!”   外头的青竹诧异地应了一声,很快,屋外便传来夏荷低声谢恩的声音。   阿秋开心极了:“谢谢老大!”   少年抬手扶了扶额,似乎有些郁闷,垂着眸子一言不发,阿秋以为他不舒服,又连忙关心道:“你没事吧?我方才是不是压疼你了?”   容霁冷冰冰道:“闭嘴!”   阿秋立刻噤声。   容霁年纪不大,加之从小体弱,从未与女子单独相处过,如今阿秋与他在一处,这样自然亲昵,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这会儿才有了一点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好像这么多年孓然一身,忽然有个人过来陪着他一样,这个人还偏偏是个妖怪,也不掺任何特殊的目的,与他从前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容霁不知坐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便看见阿秋伏在软塌的另一侧,已经睡着了,虽然这妖怪活了那么多年,却还是和小孩儿一般,十分莽撞。容霁起身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放到床的最里头,拿被子将她从头到脚地盖住了,阿秋乖乖的一动不动,只砸吧砸吧下小嘴,似乎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容霁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眼,还没来得及睡着,就感觉身上一沉,阿秋四肢并用地抱住了他,拼命在他身上蹭。   容霁身子一僵,以为她醒了,正要训斥,就听见她梦呓道:“老大摸……”   “摸、摸轻点儿……”   “……还有脖子,耳朵也要摸,不要抓我尾巴啦……”   容霁:“……”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这是在做什么梦?梦到的还是他?   ——   今天评论的发红包,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哭唧唧。 第15章   阿秋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快乐地在山林里蹦跶,一会儿爬到树上去,把掏鸟窝捅蜂窝的事儿都干了一遍,一会儿又去湖边抓鱼,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打滚,玩到发毛乱糟糟的时候,那一身黑袍的冷峻少年便会忽然出现,将她抱入怀里,身形一闪,便重新回到了妖界宫殿。   宫殿巍峨富丽,正中间的金殿悬浮在空中,四面凝聚着无坚不摧的法阵,无边荆棘将去路铺满,唯独留下一条两侧皆是巨大妖藤的幽暗小径,狼妖星玄强大至此,横霸妖界,这一切都由他的法力所幻化而成。   星玄在那条小径上慢慢走着,黑袍曳过一层一层的台阶,落在身后的漆黑长发随风而动。阿秋趴在星玄怀里,被他一下一下地顺着毛,看着那些妖族看见老大之后,纷纷害怕地低下了头,便觉十分威风,开心地舔了舔老大的手指。   星玄摸着阿秋的手一顿,等坐到了宫殿里最高处的王座之上,阿秋便趴在他怀里,翻身露出软软的肚皮,这是她一向喜欢的姿势。老大抚摸她的动作十分温柔,她每次如此,都是要顺毛睡觉觉的意思。   阿秋最喜欢老大,因为老大待她极好。每次老大凶其他妖怪的时候,手都还在温柔地抚摸着她。阿秋每天晚上,如果没有老大陪她,她是定然睡不着的,也正是这样被星玄日复一日地溺爱着,阿秋这五百年来没什么长进,只学会撒娇了。   有时候老大有心情好,会把她浑身上下的毛都打理一遍,有时候老大还会幻化成原形,阿秋便会在这雪狼的肚子上踩奶,小爪子在他的肚皮上一拱一拱的,边踩边呼噜。   这个习惯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她小的时候,还没断奶就被扔到了荒郊野岭,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但她其实早就在心里认定了老大就是她的娘亲,她一旦放松下来,就想在老大身上这样踩一踩,那时候狼妖星玄甚为纵容她,也随便她在它身上爬来爬去,踩来踩去,连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自打老大被天雷劈死后,她已经五百年没有踩过老大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修炼,也没了那个放松的心境。   这回,阿秋在梦里,窝在雪狼的怀里,又舒舒服服地踩了一顿奶。   容霁晚上睡得极不安稳,起初只是身边的小姑娘在动手动脚说梦话,后来她便彻底安静了,他很快也睡着了。谁知尚在做梦,便感觉肚子被什么软软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拱着,耳边的呼噜声越来越大,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他睁开眼,满眼戾气。   只见身边的少女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只灰白色的蠢猫,正眯着眼站在他的肚子上,两只前爪并在一起,一拱一拱地轮流踩他,眼睛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儿,满脸陶醉和满足,一副快要羽化登仙的样子。   容霁:“?”   这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少年不解地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若有所思。   他身为人间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没谁敢对他有半分不敬,更别说踩在他身上了,容霁觉得自己早就该发怒了,但看她这一脸享受的表情,他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她应该不是在故意不尊重他,这是在干什么?给他按摩?讨好他?   如果只是为了讨好他,讨好的方式未免也太拙劣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阿秋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还在使劲儿地踩呀踩,在梦里面,狼妖老大正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时不时舔一下她的脑袋,以示鼓励。   不知过了多久,阿秋梦醒了,这才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自己正踩在人肚子上,吓了一跳,第二眼便和容霁对视上了。   少年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早啊,小混蛋。”   阿秋:!!!   卧槽卧槽卧槽。   这要是一场梦的话,这梦也太特么惊悚了,阿秋压抑住内心疯狂的尖叫,沉默地和容霁对视了三秒,一脸淡定地收回了爪子,从他身下跳了下去,缩在角落里闭上眼睛,小爪子默默地挡住了眼睛,假装自己只是在梦游。   前世的老大是娘亲,转世的老大是魔鬼。   阿秋内心瑟瑟发抖,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颈。   少年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怎么?有胆子踩孤,没胆子认?”   阿秋“呜呜”了两下,讨好地拱了拱他的手指,怂到不行,少年的手指太好看了,她还一时没忍住,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猫儿的舌头上带了倒刺,舔起来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莫名感觉有点舒服,容霁一脸高深莫测地收回了手指,阿秋还觉得没撒娇够,又几个翻身滚到了他的跟前,四脚朝天,歪着脑袋看着他。   容霁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还不错,还在故作冷漠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   阿秋觉得眼前这人忒小气。   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跳下了床,先是伸腿撑了个懒腰,又哒哒哒地跑去自己一直被闲置在角落的窝里面,不知在里面捣鼓了什么,很快就叼着一条小鱼干出来,放到了容霁的跟前。   ——老大!给你吃!   老大只是低头扫了一眼,并不感兴趣。   阿秋又想了想,又回到窝里,这回,她没再选吃的,而是叼了一跟金钗出来。   ——金的!送给你!   容霁皱眉道:“你在哪偷的?”   阿秋得意地晃着尾巴,冲他呲了呲牙,表示这才不是她偷的。   这是她从一个喜欢摸她的小宫女头上抓下来的,对方虽然对这钗子依依不舍,但看她喜欢,还是选择了忍痛割爱。   见容霁还是不太喜欢的样子,阿秋想了想,又转身跑回窝里,这回她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看着一堆“私房钱”苦恼,觉得哪个送出去都不太舍得,还没来得及下决定,就感觉四周一黑。   身边传来淡淡的冷香,少年拂袖走来,蹲在了窝外头,身影挡住了全部的光亮阿秋一脸懵逼地被他从窝里拽了出去。   容霁以为她嫌弃这竹窝,一直不大用,今日才发现,她不是不用,而是用这上下三层的精致小窝藏东西了,看样子还藏了不少宝贝。   他倒要看看,她还背着他藏了什么。   容霁在阿秋悲愤的眼神中,将手伸进了猫窝里头,随便抓了一个东西拽出来一瞧,立刻就愣住了。   ……这不是他失踪了三天的汗巾吗?!   皇太子贴身之物,看似只是小小汗巾,无足轻重,实则若是落到了有心之人手上,就会惹出祸事来,容霁前些日子以为是哪个宫人手脚不干净,暗中派人查探许久,也未能有出个结果来,没想到这贼居然是这小混蛋?   容霁冷笑一声。   阿秋立刻抖了抖小身子,欲哭无泪。   ***   容霁命人把阿秋的窝给拆了。   阿秋趴在夏荷怀里,将脑袋钻到夏荷腋窝下头,企图用掩耳盗铃的办法逃避现实,只有一条还在摇来摇去的大尾巴,暴露了她此刻慌得一批的内心状态。   容霁在窗前负手而立,神态冷漠,听着青竹一一禀报:“除了汗巾鱼干金钗之外,里头还藏有金汤匙、殿下的一只袜子、前几日府上失踪的夜明珠,还、还有……”   青竹说到这里,连忙捂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容霁冷淡道:“还有什么?”   青竹憋笑道:“还有,一只死老鼠。”   想想自己的手方才伸进了藏有死老鼠的窝里,容霁:“……”   好、好!真是好样的!   容霁气得发笑,却沉默着转身出去,脚步有些急,迫不及待地去净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微笑jpg.   ---   男主前世其实是个大佬,妖王那种吧,就是浪死了。 第16章   皇家子弟锦衣玉食,容霁自小身子孱弱,更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吃穿用度皆是顶级待遇,平日里莫说惹他不快,小殿下出一趟门,吹着风咳了一声都是要命的大事,更别说将他衣裳弄脏,亦或是直接惹怒这小祖宗。   伺候太子的宫人,也都是皇后亲自精挑细选的,选的都是在宫里有经验的老人,也懂得如何迎合小殿下的脾气——小殿下有洁癖,他们便每日将这别院里里外外打扫三遍;小殿下挑食,厨子便能换着花样准备膳食;小殿下身子畏寒,宫人便时刻备着汤婆子和大氅,时刻预备着呈上。   本来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有问题。   谁知半路杀出个阿秋。   这下好了,疑是摸了死老鼠的容霁,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金盆面前,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的青竹看着殿下的手指越来越红,他却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还在拼命地搓洗,再这样洗下去,被搓掉一层皮都不是不可能。   青竹万分理解殿下的洁癖,默默在心里为阿秋点了根蜡。   这只小猫儿,真是勇气可嘉,殿下的底线在哪里,她就拼命往哪里踩,到现在还没被宰了,真是福大命大。   容霁将手从水底抽出,看了一眼被自己搓得发红的手指,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帕子擦手,冷淡吩咐道:“把那只小畜生关到笼子里去,孤要好生教训她一番。”   胆子委实是肥了,什么都敢往自己窝里拖,还敢背着他偷他的贴身之物。   这只猫从前缺乏调.教,如今既然做了他的宠物,须得他亲自来教教她怎么做一只乖巧的宠物。   容霁转身,手中雪白帕子飘落在地,被无情地碾进鞋底,少年缓步而过,那一方雪白之上,却只留下了浅浅的鞋印。   足底亦不染尘。   **   回到寝殿之时,阿秋已经被关在笼子里,那笼子十分之小,形状像鸟笼,但是比鸟笼要宽阔一些,刚好容纳一个阿秋。小小的猫儿被困在里头,这回是彻底慌了,她四处打着转儿,用牙齿咬又咬不开,只好拼命地将爪子从中间的缝隙处伸出去,想要够住人的衣角,还在可怜兮兮地呜咽着,声音越叫越大,别提多可怜了。   围观众人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但是没有殿下的命令,谁都不敢放她出来。   想想这小家伙的壮举,让殿下摸老鼠,和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这猫看似无害,实则……是个狠角色。   容霁懒散地斜卧在软榻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命人将那笼子用绳索吊在半空中,高度恰好正对着他,他一边喝茶,一边好似看戏一般,仔细端详着这笼子里慌里慌张的阿秋,分明笑意清淡,黑眸却微微泛凉。   啧啧啧,瞧她狼狈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阿秋不住地笼子里拱来拱去,笼子太小,她蹲着不舒服,躺又躺不下来,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都不行,心里欲哭无泪,面前的少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好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那眼神丝毫不算友好,明明白白地写着“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阿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欠了他的。   好吧,真的欠了他的。   可是也不能被这样玩吧!   阿秋后来真的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叫了,也不撒娇卖萌了,而是把一张毛脸贴在铁栅栏上,默默地和容霁对视。   笼子在空中以一种极为缓慢地速度打圈圈……   阿秋蹲了半晌,觉得这样下去有点晕,又甩甩了脑袋,清醒之后继续面无表情。   生无可恋。   直到面前的容霁把面前那杯一口就能干完的茶喝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消了气,他搁下茶盏,拂袖起身,一步步走到了阿秋的面前。   淡淡的冷香传入鼻尖,少年负手而立,低头与她对视。阿秋眼睛一亮,连忙“喵”了一声,尾音上翘,拼命撒娇。   你倒是放我出来啊!!   容霁与她对视半晌,黑眸不掺一丝暖意,看不出任何想法。   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忽然恶劣地勾了勾唇角,“休想。”说完,慢条斯理地在她面前理了理衣袖,扬长而去,姿态别提有多潇洒。   和之前阴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秋气得咬住了铁杆。   靠,死傲娇。   容霁冷颜往书房走去,这回他态度坚决,一定要把阿秋关到长记性为止,他原本是想要把她吊个几天再说,反正这妖怪修炼千年,这点小惩罚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他要磨的是她这个收不住的性子,若她一直这样莽撞,将来他若将她带回皇宫,她难道还打算把玉玺叼到自己的窝里玩玩吗?   但是他在书房里练字作画之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连废了好几张宣纸。   这一晃神,又想起白日醒来时,阿秋踩在自己身上万分陶醉的模样。   她就这么想踩他吗?光是把他踩在脚下,就开心成这样?   容霁低头落笔,用狼毫沾了墨,在宣纸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蠢。   蠢猫。   还是没忍住,青竹进来收拾桌案时,容霁忽然问道:“孤问你,猫儿拿前爪在人的身上踩,还看似十分享受,可是有什么讲究?”   青竹一听便了然,笑道:“殿下说的是踩奶吧?”   容霁微微眯眼,“踩……奶?”   青竹解释道:“属下听人说,这习惯,是猫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幼猫踩母猫的奶,以此获得奶水。即便将来长大了,有的猫儿也会保留这等习惯,若它觉得十分开心,便会忍不住踩上一踩,譬如我们人闲暇时爱看书饮茶一般,只是不一样的是,若猫儿肯在人的跟前这样,想必是极为信任此人,亦或是将此人视为自己的母亲一般亲近。”   原来如此。   容霁抚摸着扳指的手微微顿了顿。   所以,那蠢猫这是……将他当成了娘?   突然当了娘的容霁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过于严苛了?阿秋毕竟只是一只猫,也不懂人情世故,还把他当成亲娘一样依赖信任,他却连一点温暖都没给她。   想起离开时阿秋眼巴巴望着他的模样,容霁眉头皱得越发深,攥着狼毫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忽然间,之前的怒意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知过了许久,他才垂下眼,神色怪异地吩咐道:“先把那小蠢货,从笼子里放出来罢。”   青竹连忙应了,转身正要走,还没走两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道:“殿下,它不是叫小混蛋吗?”   容霁:“……”   ???谁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良心发现的小太子。 第17章   自打上回阿秋差点拆了别院之后,那蠢猫名叫“小混蛋”的事儿,早就传得阖府皆知。   因为这名字太过于另类,每个宫人心里都吐槽过太子殿下的取名能力,不过他们只敢想,说到嘴里,就成了“殿下举世无双,就连给猫儿取名也这般非同凡响”,极其口是心非。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造成了什么误会的容霁:“……”   要是在以前,虽然事情的源头在他,但他绝对不会为此而感到愧疚的,不就是个名字问题吗?下回再纠正便是。但是现在的小殿下,头一次知道了自己对阿秋的重要性,就好像是街头横行霸道的恶霸,每个人都视他如蛇蝎,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人过来说要做他的小弟,他自然得好生罩着自己的小弟了,小弟受了欺负,没面子的可是他。   容霁忽然感觉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感,所以,他对那只将自己视作亲娘的猫儿,又加深了一层愧疚感,现在才想起了点阿秋的好来。   她虽然顽劣,但是她可爱单纯,平日里也颇会撒娇,故意讨他开心。   虽然有时候掉毛,毛上还会沾染不干净的东西,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她平日爱舔毛,足可见她也十分爱干净了。   她身为妖怪,并不残忍嗜杀,可见她是个积攒功德的灵物,和其他作恶多端的妖怪都不一样。   至于偷东西……哎呀,小家伙不懂事,以后多教教就好了嘛。   不知不觉把阿秋当成了自己养的崽,容霁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一想到阿秋还被关在笼子里,就一阵心软,连忙起身,赶回了寝殿。   容霁赶回去的时候,阿秋还趴在笼子里百无聊赖,心想这回是真的玩脱了,老大倘若真的将她关上个几天几夜,一想这几日都不能出去扑鸟玩耍了,阿秋就一阵心塞,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哄好老大,便看见少年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径直朝她走过来。   阿秋:“!”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   以为自己马上要遭殃的阿秋闭上了眼,瑟瑟发抖,却听到耳边一声笼子打开的声音,随机一双冰凉的手从她的腋窝下将她抄了起来,阿秋双脚腾空,很快就落在了少年温暖的怀抱里,下意识用爪子勾住容霁胸前的衣裳,阿秋有点懵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他要干什么?   阿秋身子紧绷,怂到不行,夹着尾巴缩在老大怀里,一动不敢动。   只见老大微微一笑,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指尖挠了挠她的小下巴,柔声道:“阿秋,今天被关在笼子里,是不是累坏了?”   完了,老大从来不喊她名字的,平时里都是小混蛋小坏蛋的叫,今天破天荒喊她名字了,阿秋感觉像是被鬼叫魂了一样,后背汗毛倒竖。   不是……她今天一整天都蹲在笼子里乖乖地没动,她又哪里惹着他了?   阿秋可怜兮兮地舔了舔容霁的手指,又在他手便蹭了蹭,企图求得怜悯。   容霁抚摸着她的手微微一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只觉得小猫儿的耳朵一抖一抖的,蓝眼睛水汪汪的,格外可爱乖巧。他越发笃定,果然是他过于苛刻了,这样绵绵软软的小家伙,不应该只用严厉的手段管教,对付这种不懂事的小家伙,应该和她耐心地讲道理,要用爱来感化她,这样她才能身心健康地成长。   小家伙虽然活了那么多年,但是没有人教她是非,心智上和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随着容霁的眼神越来越温柔,阿秋越来越慌,最后慌得没了办法,一头扎进了老大的怀里,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霁忽然转身,把怀里的阿秋放在了床上。   莫名其妙地放到了床上,阿秋一脸懵逼:“……”   从前他都不让她爬床的,后来她在人和猫之前来回变换,因为人身必须藏好,阿秋才不可避免地爬了床,现在她还是原形啊,这位老大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秋踩在软软的床上,忍不住试探地戳了戳身下软软的床垫,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和容霁对视。   容霁微笑道:“无妨。”   ……你没事,但是她有事啊!突然这么温柔,阿秋总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大招,良心根本不安,还不如被他揍一顿来得痛快。   这少年其实生得极为漂亮,笑起来更是剑眉入鬓,风流肆意,好看至极。但是他越这样笑着,阿秋心里越是毛毛的,根本就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容霁心里叹气。   果然之前还是把她吓着了,小家伙胆子太小,果然之前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他想了想,起身走到案前,拿了狼毫俯身写了几行字,再将阿秋抱到案前,让她看清楚。   上头写了一道命令,盖有皇太子印章,大概意思就是:阿秋的名字是阿秋,不是小混蛋,以后谁再敢叫她小混蛋,他就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容霁心想:这回她应该开心了吧?   阿秋茫然地看了半晌,一脸懵。   这上面黑色的花纹是个啥?   阿秋身为一只妖怪,根本就不认识凡人的文字,她看了半天没懂是什么意思,又默默地重新缩回老大的怀里——甭管那是什么,反正撒娇就对了。   看着一声不吭地缩成一团的阿秋,容霁皱了皱眉,他都如此让步了,甚至动用了太子金印,如此大材小用,只是为了给她正名而已,她居然还不高兴?难道今天真的把她给吓坏了?   这小殿下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一向只有别人拼命讨好他的份儿,他肯这样放下身段哄哄阿秋,对他来说已是极限了。   就在他有些烦躁的时候,阿秋身上忽然又起了变化,容霁想起前两次她忽然变成人的经历,便松开了手,只见白光闪过,怀中的小猫儿果然变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正站在他的跟前,一脸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变成人!   阿秋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做猫的时候还能装死,变成人就要直面老大了,可她是真的怂。   容霁垂目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少年年纪不大,却已然身姿颀长,面前的小姑娘矮了他一截儿,一双美目仍含了水,长发披在身后,一直落到腰际,容颜精致,不染纤尘,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小仙女,此刻双靥红彤彤的,像是一对熟透的苹果,格外可爱。   容霁甚少接触女子,这是第三回 与她相处,他静静地看着她,想看看她接下来有什么举动。   阿秋先是茫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在确定自己真的变成人了之后,又开始手足无措地捏手指,揉裙摆,东张西望,四处看看,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他,然后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渐渐耷拉下脑袋,再也装不下去了。   “老大……”阿秋伸出细白的手指,拉他衣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真哭,只是干嚎而已,但是她真的已经装不下去了,干嚎就是撒娇的极限了。   阿秋跟在老大身边五百年,行走凡尘五百年,一千年来,她都改不了贪吃的毛病。从前贪吃的时候靠抢,洗心革面之后,她再想吃东西,便会变成原型在那些凡人跟前打打滚,那些人向来无法抗拒她的撒娇,都不需要她故意讨好,只要她肯给他们摸一下脑袋,他们就恨不得把所有东西给她。   她真没想到,最难搞的还是自己的老大。   容霁垂眼,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小姑娘,耳边是她甜甜的嗓音,他的念头转了几个来回,又想起青竹说的话。   阿秋是把他当成亲人的。   亲人吗?他在这世上最为血浓于水的亲人,与他的感情都十分淡薄,这只来历不明的猫妖,却这般信任依赖他吗?   容霁向来是不信前世的,说什么前世他是只狼妖,若她当真说的是实话,天道循环,狼妖转世,应当永世在畜生道里轮回才对,又怎会再生为人间的太子?更何况,眼前这只猫儿傻成这样,认错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无论如何,她对他都是一片赤诚,没有恶意。   容霁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在她懵懂抬头之时,另一只手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轻叱道:“你这蠢猫,孤说了要惩罚你吗?” 第18章   阿秋有些迷茫。   他不惩罚她吗?可是……他明明是很生气的呀,他之前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杀掉一样,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对转世老大来说,似乎是有些不好,可是他怎么忽然又好像不生气了?   阿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的吗?”   少女眼神湿润清澈,干净得毫无杂质,像是小鹿一般,这样靠近他的时候,他只能在她的眼睛里瞧见满满的自己。   还真的?他哪有那么闲逗她玩儿?容霁松开她的手,冷声道:“假的。”   他放开她,她却连忙凑到他的身边,搂住他还没彻底收回去的手臂,拿小脑袋蹭了蹭,蹭得满头长发都要乱了,无比欢乐道:“老大最好了!”   她一开心,就能把之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猫儿就是如此,永远只看当下,也永远都不记仇。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忍不住抬手,又揉了揉她的乱糟糟的发顶,满手触感柔软,阿秋的头发,果真也跟毛发一样柔软细腻,和人的头发摸起来不一样。   少年眯起眼睛,轻轻“啧”了一声,揉得停不下来,阿秋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虽然人形不能打呼噜,但满脸享受的小表情,和那只猫儿如出一辙,容霁低低笑出了声来。   阿秋眯着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儿。老大忽然在笑什么?他突然又很开心吗?   她迷惑地望着他,容霁笑够了,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阿秋道:“现在,孤要与你仔细谈谈规矩。”   容霁口中的规矩,就是阿秋身为一只宠物,在他身边到底要遵守些什么。   首先,容霁可以容忍阿秋爬床。毕竟他再也不打算给她准备窝了,免得她又克制不住天性,往里面藏些什么东西,容霁想到那只死老鼠就犯恶心,她要是敢再这么来一回,他说不定真的会直接将她弃养。   当然,作为可以爬床的交换,阿秋不能到处搜刮宝贝,就算她想搜刮,也不能瞒着他,但也只能偷些小物件,但别院的奇珍异宝一个都不许偷。   此外,为了配合容霁的洁癖,阿秋每日必须梳毛两次,早晚各一次,每隔几日都要修剪一次指甲,每次拉完臭臭必须搽屁屁,如果下雨天在外头玩耍了,必须沐浴之后,才能爬床……这些事情,容霁没给她一点商量的余地。   阿秋:“啊啊啊啊!老大!你杀了我吧!不带这样玩猫的!”   少年伸出手指,轻轻抚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思考道:“杀了你?你若当真不想活,孤也不是不能成全……”吓得阿秋连忙抱住他蹭了蹭,认怂地接受了现实。   她觉得她大概是上天入地最没有骨气的妖怪,想当年她做老大的小跟班时,欺负其他妖怪何等威风凛凛,甭管是什么妖,在她跟前都是自称小辈,可现在呢?她被毫无法术的老大拿捏在手心里,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倘若老大还有前世的记忆,估计会后悔养了她这么个怂货。   怂货阿秋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怂一点,还悄悄趴在少年耳边,和他打商量:“老大,要不以后,你让他们每顿再给我加一点水煮鸡肉,我就每天主动给老大摸一摸,好不好?”   出卖身子什么的她最在行了。   阿秋最近看见鱼就犯恶心,她又爱上了鸡肉,尤其是水煮鸡胸,不加任何调料,简直就是阿秋的最爱,还没有之一!   容霁闻言,忽然扭头看了她一会儿,表情有些怪异,很快他就恢复了漠然的表情,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孤也不是非摸你不可,但你既然这么想吃鸡肉,孤便命厨房每日给你备着,勉为其难摸你……”   “摸你一下”还没说完,阿秋便抱着他欢呼出声,开心地蹭了蹭少年的脸颊,少年从来没被人这么亲热过,身子立即一僵,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阿秋又松开了他,快乐地跑到了床上去,在上头疯狂地打了几个滚,一副“能吃鸡肉人生就有了意义”的样子。   容霁看着她,微微一笑。   蠢猫,馋不死你。   ***   虽然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一到晚上她就会变成人,一到白天又变回原形,但阿秋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的待遇,她已经丝毫不介意了。   每天躺在老大怀中混吃等死,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妙了。   阿秋除了吃便是睡,老大也不限制她踩奶了,偶尔看见她在他身上踩,还会露出温柔慈祥的表情,时不时挠一挠她的小下巴。   这样表情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身上,尤其还是老大这种活祖宗级别的,阿秋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但她接二连三地踩了几回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遭遇什么令猫感到害怕的事情,便没有多想了。   她甚至连修炼都荒废了,除了每天晚上都担心会被老大薅秃之外,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容霁身为一国皇太子,本是文武全才,无人与之争辉,但自打幼年中毒之后,身子越发需要静养,平日闲暇之时,除了练字看书,便是抚琴作画,如此年少,才名已是天下流传,除此之外,倒也无甚其他爱好了。   这日,宫人搬了屏风软塌、案几宽椅到湖边,容霁披着一身雪白狐裘,坐在挡风的屏风里抚琴,琴声清越,铮铮悦耳,宫人远远候在四周,不敢靠近。   临湖风光秀美,正值凉秋,落叶纷纷而下,寒风肆掠,而一树木芙蓉伸展在枝头,甚为漂亮。   阿秋在容霁身边的草地上晒太阳,起初她是躺着晒太阳的,后来毛上沾了种子,不太好清理干净,在老大不太友好的眼神之中,阿秋识相地爬起来舔毛扑鸟。   一开始她扑鸟,只是扑那些停留在地上的麻雀儿,少年的琴声吸引鸟雀,树梢头不知围了多少鸟儿,容霁一边抚琴,一边看着阿秋弓着背靠近那些鸟儿,摆出袭击的姿势,每每都会扑个空,小短腿跑得不快,甚为笨拙。   谁知后来阿秋不服输,便开始爬树捉鸟了。   她一下子就蹿上了树,在树梢头不知捣鼓着什么,容霁本不欲理会她,谁知上头传来一阵簌簌声,随即几朵芙蓉便落在了少年的肩头和琴上。   阿秋在树枝头探出脑袋,甜甜地“喵”了一声。   ——老大,送你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顺遂! 第19章   琴声戛然而止。   容霁伸手拾起这朵花儿,白皙修长的手指衬着这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极为养眼。   他微微一笑,垂下双睫,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上头的阿秋叫个不停,似乎很想看见他露出点什么意外的表情,半晌得不到回应之后,又只得恹恹地缩回脑袋,继续自个儿玩耍。   啪嗒。   是一只小雏鸟落到了容霁的琴上。   阿秋又开始掏鸟窝了。   容霁捧起这只鸟儿,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鸟儿的脑袋,见它并未受伤后,才冷淡道:“你捉弄它作甚?你既然修的是成仙道,又何必为难这些没有灵识的生灵?”   阿秋玩心作祟,心虚地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容霁面前的桌上,低头拿爪子拨了拨他掌心的鸟儿,又张嘴将它叼了起来,重新爬上树放回了窝里。   她委委屈屈地想:可是她现在无聊呀,为了不把毛弄乱,又不能睡觉,她除了掏鸟窝,还能干什么?   容霁看她确实无聊至极,沉吟片刻,便按琴起身,广袖垂落,少年拢了拢狐裘,走到一簇花丛边,摘了些许花草的比较坚韧的茎,很灵活地编织成了一个简易的空心小圆球,丢到了阿秋的面前。   那小圆球滚了滚,阿秋下意识便一溜烟地追了出去,拿爪子拨了拨,那小圆球又开始滚。   别滚了!   阿秋躬背预备片刻,猛地扑了过去,那小圆球被她一撞,又骨碌碌滚了老远……   哟呵,怎么这么能滚?   阿秋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那球,爪子用力一按,那球竟瘪了下去,再松开爪子,那花叶的根茎格外有弹性,又鼓了起来。   阿秋兀自玩了起来。   容霁低头瞧着阿秋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心底好笑得很。果真是白活了上千年,这小蠢猫,是真的什么都没见识过,和孩子一般,随便扔个玩具给她,都能玩得这么开心。   少年沉吟一番,用抬手召来青竹,让他拿了木棍过来,再在一端穿了孔,拿绳子穿过那小孔,绳子的另一端系着另一个根茎结成的小球儿,里头还故意放了个金色的小铃铛,容霁抬起木棍摇了摇,清越的铃铛声便吸引人还在咬着小球的阿秋。   阿秋小跑过去,蹲在容霁跟前,仰头看着这个飞在空中的球。   那球往左晃,她便看向左边。   ……往右晃,她又连忙看向右边。   小脑袋一左一右,摆个不停,还企图站立起来去捞这球,蹦来蹦去都没够着,阿秋觉得自己身为妖的尊严要没了,便不服输地继续去捞。容霁偶尔还会放水,让她抱住那绳子一端系着的小球,在她松懈下来之时突然一拽,又将小球拖离了她的怀抱。   看着一脸懵逼的阿秋,容霁撑着桌子大笑,少年笑得耳根发红,几缕发丝垂落额角,甚为不顾形象。   阿秋:“……”   行吧,你开心就好。   容霁确实是很开心,素来不苟言笑的小殿下,头一次意识到养个猫儿的好处——除了冬日暖手晚上暖床之外,它的活泼单纯亦是他喜欢之处,小太子的世界太过于苍白,只有无限的规矩和斗争,如今有了阿秋,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纯粹的开心。   你看它撒娇打滚,便觉得挪不开眼;你看它偶尔犯傻,便会心情大好,无关任何利益,也不会有那么多思量。   容霁后来,就开始不住地给阿秋做玩具。   他发现了她的好玩之处,每日想着捣鼓一些有趣的东西,甚至让人用布塞了棉花,做了只假老鼠来,阿秋看到时,沉默了片刻,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去,腹诽道:老大这是真当她瞎呢,真的假的她还是分得清的。   容霁又命人用鸡毛做了个鸡毛掸子出来,每日逗着阿秋,阿秋别的感觉没有,就是被这鸡毛弄得直打喷嚏,容霁看见她打喷嚏,又是笑到抽搐。   就这样一连折腾了好几回,阿秋喜欢的玩具终于被敲定了——一个是系着球的棒子,一个则是一个圆底的小篮子,摇来摇去就是不倒,阿秋蹲在里头一晃一晃的,经常爬不出来,被容霁笑话。   到了晚上,少女就坐在床上噘着嘴控诉他:“老大不要再欺负人家了!”   她一开口,容霁就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阿秋:???   她又戳中了他的什么笑点了吗?   容霁抬手,捏了捏小姑娘可爱的腮帮子,笑道:“你好好说话,自称什么人家,再如此扭捏,孤便把你丢出去。”   阿秋不服气:“……我撒个娇怎么啦。”   容霁:“那你再撒一个,给孤看看。”   阿秋觉得这太难为情了,真要她撒娇,她又撒不出来了。   想了想,她假装自己还是猫的样子,在床上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肚皮,歪着脑袋瞅着他。   容霁:“哈哈哈哈哈!”   阿秋:“……”   算了,没爱了。   阿秋渐渐发现,老大最近好像在她身上发现了新的乐趣,比如耍她玩,她越表现得蠢,他就越喜欢笑她。   阿秋自诩是一只聪明猫,聪明的猫儿怎会能屡屡被他笑呢?她后来,便开始故意忍耐起来,比如趴在一边睡觉之时,若听到铃铛声响,她肯定是不会和往常一样立刻跳起来玩耍的,她故意不回头理他,任凭少年把她喜欢的玩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假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闭上眼睡觉。   容霁便在她身后叫她:“小混蛋?”   ——你才小混蛋。   见她不理,实则耳朵抖了抖,身后的尾巴也甩得越发欢快了,明显暴露了自己。少年又改了口,唤道:“……阿秋?”   ——不理不理,叫阿秋也不理。   阿秋的尾巴摇得越发欢快,仍旧一动不动。   容霁又故意道:“唉,本来是准备了水煮鸡肉,怎奈何某只蠢猫似乎聋了,不肯过来。既然如此,那鸡肉便扔了罢,孤再……”话还没说完,阿秋便猛地蹦了起来,一下子蹿到他跟前,跳到了他面前的桌上,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与这双水蓝色的猫眼对视着,容霁勾了勾唇角。   然后,恶作剧地开口了:“骗你的,没有哦。”   小家伙,真蠢。 第20章   自打发现了逗猫玩的乐趣,容霁便开始沉迷于“耍猫”。   具体表现在拿各种玩具诱惑阿秋,让她每天转圈圈打滚滚,把她累趴下之后,又亲自上手开始蹂.躏,把她从头到尾薅了个够之后,才会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去书房,一边看书,还要一边摸着怀里的猫儿的肚皮,权当抱着个汤婆子,十分暖手。   别院伺候的宫人渐渐发现,小殿下最近笑的次数变多了,抱阿秋的次数也变多了。   从前殿下读书的时候,便是她们私底下悄悄摸阿秋的时候,现在呢?殿下走到哪儿,怀里都揣着一只猫,那些宫人都失落极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殿下怀里的阿秋,当真是一日不撸如隔三秋。   当然,她们的忧伤无人理解,小殿下撸猫撸得欢乐,不仅祸害到了身边的宫人,还祸害到了那些朝臣。   宫宴在即,朝中各部的官员,但凡是太子.党羽,皆会陆续来求见太子殿下。其中以负责宫宴安排的礼部官员最为勤快,只不过他们现在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们正低头战战兢兢说话之时,素来不太好相处的太子殿下,会突然笑一声。   那笑声不像是冷冷的“呵”,也不是略带嘲讽的“啧”,而是没忍住的“噗”。   众官员:???   然后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太子殿下又冷漠地开口了,一如既往地讽刺他们,“一群蠢货,孤要你们如此办事的么?”   然后再“噗嗤”一声。   众官:“……”   所以殿下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还是向来喜欢冷笑的小殿下,忽然想换个笑法?   一头雾水的众人抬起了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只见一只毛色雪白掺灰的猫儿,正欢快地在殿下身边打着滚,小殿下正拿羽毛挠着它的小肉垫,小猫的小脚一蹬一蹬的,时不时伸出爪爪挠那羽毛,身后的大尾巴蓬松柔软,不住地摇摆着,一看便知手感极好。   天呐!   这猫也太太太太可爱了!!   这一看,那些官员也挪不开眼了,看着殿下伸手挠着小猫的下巴,它配合地抬起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小脚还一拱一拱地踩奶,脸上便也跟着露出了痴汉笑。   然后小殿下回头了,冷漠道:“你们笑什么?”   那些人连忙回神,又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去,又开始继续说着方才的话,只是听着殿下时不时发出的笑声,他们心里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特别好奇,就像抬头再瞄一眼。   每次抬头,便会被小殿下的眼神给杀回去。   众人:殿下这也太凶了,看一下怎么了,哭唧唧。   容霁十分放松地坐着,还在看阿秋打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占有欲已经被人吐槽了,他觉得,阿秋既然是他的宠物,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可以摸她,谁都不可以看她,看着这群人一脸摸不着的可怜样,容霁更是得意极了。   最后撸猫撸腻了,他才屈指敲了敲身边的木榻,示意阿秋自己出去玩。阿秋这才重新站起来,先是伸长前腿撑了个悠长的懒腰,才跳下软塌,一步步朝那些官员走去,绕着他们的脚转了转,又蹭了蹭他们的脚,两条腿直立起来,扒拉他们的裤腿,扯他们的 官服,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众官本低头说话,话语一度中断。   容霁适时开口制止:“阿秋。”   阿秋听话地收回爪子,又跳到了一边的花几上,众官明显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臣等几日前已经筹备好薛将军回京之后……”   阿秋忽然纵身跃起,将其中一人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叼着他们的玉佩往外走。   被叼走玉佩的那人心中叫苦不迭,想把自己的玉佩抢回来,又不敢动。   容霁立刻训斥道:“阿秋,放回来。”   只见那猫儿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立刻折返回来,把玉佩重新放回了那人脚边,又不甘心地“喵”了一声,跳到他们身边的花几上,忽然甩甩了浑身的毛,霎时满天飞毛,她又从上头跳下去,来个彻彻底底的天女散花。   吃了一嘴毛的众人:“……呸呸呸。”   容霁看在眼里,眸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对罪魁祸首阿秋一挥手,阿秋撒丫子跑出去玩了。留下那些官员魂飞天外,面色呆滞,离开别院时虽然狼狈,脸上却还挂着吸猫过后的奇怪笑容。   阿秋那厢一出去,蹲点多日的宫女们便会一拥而上,瞬间把阿秋团团包围,每个人都捧着阿秋喜欢的小玩具或是小吃食,疯狂发出奇怪的声音——   “阿秋,想不想吃小鱼干呀?来,小鱼干……”   “喵喵喵,阿秋的毛真软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摸到过了。”   “阿秋,这里有水煮鸡肉哦,来,给摸一下尾巴就给你吃……”   “阿秋这几日想不想我呀?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前几天喂你吃炸鸡肉的……”   “……”   众人七嘴八舌,笑容诡异,阿秋只看到一张张放大的脸,还有无数双伸向她身子的手,惊得瞳孔放大,尾巴紧绷着一步步后退,好不容易舔顺的毛都要炸了。   这群凡人……简直是饿狼扑食。   阿秋被摁在地上,四条腿都被握住,他们揉她的小肉垫,撸尾巴撸肚皮挠下巴,有人下手温柔,有人却跟八百年没见过猫一样疯狂揉她,阿秋“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感觉自己活像是被饿狼分食的小羊羔。   直到夏荷过来,冷冷说了一句:“若是殿下知道你们偷偷摸阿秋,当是什么后果?”才将他们吓退了。   夏荷抱起摊在地上、刚刚被揩完油的阿秋,给她顺了顺毛,柔声道:“乖,他们都是喜欢你,没有恶意的。”   阿秋舔了舔自己的毛,委屈地扎入夏荷的怀里。   呜呜呜,这群凡人,就是馋她的身子!   于是一到晚上,皇太子容霁沐浴更衣过后,坐在床头看书,化身成少女的阿秋便悄悄爬上床,跪坐在容霁跟前,朝容霁疯狂撒娇,使劲儿摇着少年的手,嗲嗲道:“我不要离开老大!阿秋最喜欢老大,老大时时刻刻都抱着我好不好?”   容霁垂目看着面前的少女,精致漂亮,灵气逼人,蓝黑色的眼睛里仿佛盈着漫天星光。   她甚美,然而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美。   少年一阖书本,缓缓重复道:“时时刻刻?”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问题,阿秋使劲儿点头,“是呀!就是时时刻刻,老大不要离开我!”   离开她的话,那些人又要过来摸她了!   阿秋答应过容霁,不可随意伤人,不然以她妖界大佬的身份,才不至于被这群人类摁在地上揩油呢。   容霁却领会错了意思,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黑扳指,淡淡地想:这猫,做猫时喜欢折腾便罢了,如今化身成人,她还要孤把她抱在怀里?这成什么体统?莫不是她对孤有旁的心思?   想到此,遂抬眼望了一眼面若桃腮的阿秋,少女眼波盈盈,煞是勾人。   若是单说外表,阿秋这一张脸,算得上倾国倾城,容霁从前住在宫里,当今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各有风韵,无论是怎样的美人,他打小便看得腻味了。即便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贵妃娘娘,美则美矣,却也难免有几分凡俗之气。   阿秋与她们大为不同。   她甚美,美得又不像凡尘中人,从眼神里便透着一股灵气,干干净净的,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是那种一眼望去,便能被摄了魂儿去的美。   容霁此时此刻,才好好打量了一番她的外表,勉勉强强地认为,从外表上看,他勉强还能接受她的喜欢。只是这只蠢猫,要做他的枕边人,还是有些不太够格,那些世家贵女虽是无趣,却比她懂事许多,这小妖怪,又懂什么呢?   少年咳了一声,想着直接拒绝或许不太妥当,便勉强搪塞道:“孤总得做别的事,怎可能一直抱你?”   阿秋着急了,她伸手拉住少年的手,急切道:“不碍事的!我一定会乖乖的!绝不会打扰你分毫,你若觉得我烦了,不愿抱我,我也可以日日呆在你身边呀,总之,阿秋真的真的一刻都不想离开老大,如果没有老大,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眼前这位在,那些人才不敢肆意摸她。   阿秋想起之前的惨痛的经历,这会儿是铁了心要好好黏在容霁身边,抓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望着他的眼神也热切了几分。   容霁却在心底淡淡地想:这蠢猫,就半点也离不开他吗?可他毕竟是凡间的太子,且不说人妖殊途,他这样的身份,也着实不便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乖乖地在他身边做只猫儿不好么?非要如此袒露心意?   少年蓦地抬眼,看着阿秋的眼神微微有了波澜。   他忽然问道:“你了解孤吗?”   阿秋:“……啊?”   容霁淡淡道:“没有人教过你么?男女之事,不是如此简单的,须双方心意相通,互生情愫。孤觉得你不应如此着急,你将来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公猫,人妖殊途,有悖天道。”   阿秋:???   等等,她现在有点懵。   不是,她不是在一本正经地和他说要将她带在身边的事儿吗?怎么扯到男女之事了?   听这语气,老大该不会是以为……她想要和他双修吧?   阿秋瞬间觉得气血上涌,双靥连带着耳根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妖双修,在妖界,其实这样的事儿也算不上稀罕。因为双修是可以提升修为的,修炼了成百上千年的妖,偶尔也会有看对眼的时候,若一起双修,灵府交汇,一起渡劫,将来成了仙,也不失为一场佳话。阿秋也曾遇到主动追求她的小公猫,但她那时候可是妖界大佬星玄的小跟班,谁又能高攀得上她呢?   是以,阿秋虽然活了这么多年,却当真是一点儿情史都没有,在这方面,便是个里外纯洁无比的青春年华小姑娘,如今听容霁如此一提,倒是整张小脸都红透了。   阿秋一时有些迷茫,甚至不知该从何回答,只能红着小脸愣愣答道:“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要找公猫啊。”   普天之下,又有哪只公猫,能配得上她这样有着千年修为的绝色美猫呢?   容霁蹙眉瞧着她,有些烦恼了。   阿秋似乎是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可了。可是他也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是那等将就之人,更何况,她不是将他当娘亲的吗?难道之前是他理解错了,她之所以会在他身上踩奶,并非是将他当成娘亲,而是当成心上人?   容霁叹了口气,说道:“阿秋,你要想清楚,我与你,是没可能的。”   阿秋:“不是……我不是……”   容霁继续道:“你如今刻苦修炼,将来便能飞升成仙,我虽不懂你们修炼的门道,却也听说过,若私自动了凡心,于修炼之路只会有害无益。”   阿秋:“不是……你听我……”   容霁说完,似乎觉得眼前的傻猫着实可怜,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十分体贴地发了好人卡:“乖,你是只好猫,将来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猫。”   说完,似乎还觉得今日的自己格外温柔有耐心,十分和蔼地对她微微一笑,一副“我是为了你的好”的表情。   阿秋:???   卧了个槽。   她彻底回过神来了,看着容霁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整只猫都开始风中凌乱。   老大该不会是以为,她在给他表白吧?   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给老大表白呢!老大可是将她养大的,对她来说便等同于自己的父母,她还没胆子打主意到老大身上啊!   想当初狼妖老大法术高强,如何挑衅三界众生,那一身黑袍的男子坐在王座之上,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在阿秋的眼中,便是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被误会的阿秋看着眼前细皮嫩肉的转世老大,感觉自己老脸一红。   容霁言尽于此,本以为小姑娘情愫暗生,或许还没那么好死心塌地。谁知阿秋很快就因为羞耻蜷缩成了一团,,乖乖钻进被子里躺好,闭上眼一动不动。   少年眉梢微挑,倒也未曾多说什么,俯身吹熄了最后一盏灯。   某只猫安分多了。   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想太多,一个想太少。摊手。 第21章   翌日清晨,阿秋以一只猫的形态醒来时,便看见老大已经不在身边了。   咦?奇怪,今天老大这么早就出去了?   阿秋跳下床,甩了甩浑身的毛,先是撑了个懒腰,醒了瞌睡之后,才迈着欢快的步伐跳出了门槛。   刚一跨出去,阿秋瞬间脚底腾空,视野缓缓升高。   阿秋茫然抬头,便看到夏荷放大的脸。   守在门口的夏荷将阿秋抱在了怀里,看它还在她怀里东张西望,猜到她是在找殿下,小声解释道:“阿秋莫闹,今日一早,宫里头来了人,殿下正在见呢,稍后便会回来了。”   嗯?什么人这么重要?能让老大破天荒地起这么早?   以前她看老大十分不爱理人,要是有人来求见他,他也是看心情决定见不见,就算见了,偶尔还要凶人家。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让这位大佬特意早起跑出去见?她不禁有点好奇。   好奇害死猫。这只好奇的猫果然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忽然跳下了夏荷的怀抱,在夏荷惊呼声中,迈开小短腿,开始朝书房跑去。   她觉得老大应该是在书房。但是过去却扑了个空,阿秋越来越疑惑了,又开始四处晃悠,先是将花园晃了一圈,发现今日的小宫女们都没怎么四处玩闹,大家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一个个都这么反常?   阿秋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往人多的地方跑,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容霁。   少年身穿月白锦衣,头戴金冠,正低头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身形在风中显得十分单薄。   四周也跪着一片侍卫宫人,只有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太监拿着明黄布帛站在中间,□□着什么,嗓音十分尖细刺耳。   阿秋跑得太欢,一时没刹住,整只猫便滚了出去,一骨碌滑过宫人身边,引起了一片惊呼,那太监正说着话,被那几声短促的尖叫声打断,抬眼一看,便看见一个大毛球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只大毛球。   “大毛球”阿秋甩甩毛发,四处张望了一下,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阿秋:“……”   都看着她干嘛?她脸上又没开花?   她总觉得这气氛诡异得很,抖了抖耳朵,秉承着怂猫本质,悄咪咪转过身子,一个劲地往容霁怀里缩。   少年面色阴鸷,垂目与阿秋无辜的眼睛对视。   阿秋冲他“喵喵”两声,往他怀里拱去,丝毫没有察觉他此刻的不对。少年身子有些僵硬,沉默不动须臾,倒也伸手接住了阿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抬头道:“这是孤养的猫儿,小家伙不懂事,还请曹公公继续念罢。”   曹公公却讽刺道:“殿下养这等小畜生作甚?奴才念圣旨,这是万分庄重的场面,可不容得半分不敬。”   少年淡淡笑道:“公公说的是,既是小畜生,公公又何必与一小畜生计较?”   曹公公神情不善,低头看着这安然跪着的少年。   气氛又冷了下来。   阿秋感觉到摸着自己的手力道重了三分。   她虽然不懂凡人的这些道道,但看老大一直跪着,也大概明白老大似乎是被欺负了。   千百年来,老大纵横三界,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没资格让老大卑躬屈膝,眼前这凡人气息污浊不堪,一看便也不是什么有福报的好人,阿秋观他寿数不长,将来哪怕是死了,也是要下地狱受罚的。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她的老大跪?   阿秋立刻就不爽了,朝那老太监呲了呲牙,拱起背“哈”了两声。   老不死的,敢欺负她的老大,等她有了法术,一定将他暴打一顿!   察觉到怀里的猫儿十分不安,容霁仰头与曹公公对视着,一边抬手安抚地摸了摸阿秋。阿秋知道他不愿意让她此时此刻闹腾,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又蹿到一边跑不见了。   曹公公看着眼前的少年,终究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念起了圣旨。   等到曹公公念完圣旨,再阴阳怪气地嘱咐了一番之后,除了太子殿下神色冷淡外,周遭宫人皆噤若寒蝉,就连青竹也站在一边,十分地担忧地看着小殿下的背影。   曹公公耍威风耍够了,这才挥了挥衣袖,转身而去。行到别院门口,在树上守株待兔多时的阿秋忽然一跃而下,张开爪子便是唰唰唰对着曹公公的脸挠,曹公公猝不及防被猫儿扑住了脑袋,尖叫一声滚落在地,拽又拽不开阿秋,只得不住地尖叫:“快来人啊!来人!给咱家拉开这小畜生!”   曹公公身边的侍从一拥而上,却都逮不住这只发了狠的猫儿,反而纷纷被她挠得挂了彩。   别院的宫人冷眼旁观,装聋作哑,任凭这曹公公被挠得满脸是血,纷纷在心里赞叹:果然还是殿下的猫儿最为乖巧。   阿秋将曹公公挠够了,才舔了舔爪子,扬长而去。   死娘炮,叫你欺负老大。   姑奶奶挠得你满脸开花!   阿秋报完了仇,才回到方才老大跪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早就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走了。   阿秋:难道老大这是回去补觉了?   她到处找了一圈,正要回殿中看看,却忽然听到一道清雅的嗓音传来,独属于年岁正好的少年郎——   “阿秋,你在找孤吗?”   阿秋猛地转过身。   少年静立在一簇花枝后,白衣蓝袖,玉冠冰凉,正低头淡淡看着她,黑眸深深。   阿秋:“喵喵喵!”   ——老大,你有没有事呀?我已经帮你报仇啦。   容霁看着她,似乎能听懂她在说什么,温声道:“孤无碍。”   他已经知道她做了什么了。   这只猫儿,分明不染世俗分毫,却比人更有勇气,能扑上去挠人为他报仇,容霁断然想不到,此生唯一一个为他出头的,竟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妖。   少年虽说无碍,可阿秋却觉得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她觉得,从前是老大护着她,那么如今,便应该由她来护着老大。老大说无碍,肯定只是为了怕她担心,这样想着,阿秋却更心疼了。   自家人类小崽子受了委屈怎么办?   阿秋觉得方才那一下挠轻了。   阿秋想了想,先是在容霁跟前打了个滚儿,在讨得他微微露出笑容之后,才重新站了起来,也不打任何招呼,便往别院外跑去,这回,她没有去追还没走远的曹公公,而是往山上的道观跑去。   全真道人的道观应该就是在这座山上吧?   她要变回人形!弄死那个死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低烧发热,两个坑的更新都有点艰难。   冬天了,大家也注意好保暖,不要跟蠢作者一样淋雨吹风掀被子,身体最重要! 第22章   云水观后院的小竹屋外,由高到低一排趴着在四个黑不溜秋的脑袋。   四个青衣小弟子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谁也不肯率先进去打探情况。年纪最小的师弟看着眼前三个互相推诿的师兄,悄悄开口道:“大师兄……那只猫真的是千年老妖吗?”   方才他本来是观外的台阶上扫着落叶的,谁知道扫着扫着,就瞧见一只白中掺灰的猫儿十分灵巧地顺着阶梯爬上了山。   以往山林之中也不乏有野物出没,但皆是灵智未开的生灵,生来怕人,胆子甚小,他们身为修道之人,一般不作理会。可谁知,今日这猫儿非但格外干净漂亮,瞧见他在此扫地,还跑到了他的跟前,仰头望着他,水蓝色的眸子干净剔透,宛若琉璃。   它“喵呜”了两声,似乎是在和他说话。   小师弟被萌得心底痒痒,心血来潮,就把这只猫儿抱在了怀里,想带它进道观喂些吃的。谁知刚踏进道观,其他师兄们便也纷纷围了上来,时不时捏捏这只猫的小爪子,摸摸它的小脑袋,大家都沉浸在这只猫的乖巧可爱之中,全然忘了每个人都还有一堆活干,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便看见师父怒气冲冲赶来,一瞧见他怀里的猫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门口摔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稳住身形,便急急忙忙大喝一声:“孽徒!此乃千年猫妖!还不速速放开!”   众徒弟:“……”   啥玩意儿?   就这……如此之可爱的小猫,是千年猫妖?   小师弟怀里的阿秋舔了舔爪子,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小师弟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三位师兄,想起之前那事儿,还是觉得万分纳闷——那细软毛发的蓬松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掌心。他也不是没见过千年老妖,以前师祖还没飞升的时候,他也见过师祖生擒千年妖怪,那些青面獠牙的妖怪,哪个不是血腥嗜杀,法术高强,妖气四溢,千里之外就能闻到浓烈的妖气?   就刚才那猫……别说妖气了,被他撸得打呼噜的时候,还翻过来露出肚皮让他揉呢。   方才师父非说那是只千年妖怪,一点也不温柔地把它拎了起来,小师弟念念不舍地望着离他远去的猫儿,还能看到它临走时望着自己的湿漉漉的眸子,清澈无害如小鹿一般。   呜。   师父老糊涂了,连妖怪也分不清了。   全然不知自己刚刚被四个孽徒在心里都骂了一遍,全真道人一手拿着拂尘,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前,看着趴在桌子上专心舔毛的阿秋,沉声道:“你毕竟是只妖怪,修道之地,若是被旁人误收了,到时候休怪贫道不肯救你。”   阿秋舔完毛,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小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仰头和全真道人对视。   她早就被封禁法术了,别说妖气了,她连法术都没了,这老道士不说,谁知道她是妖啊。   更何况,她才不信……就他?之前某人还蹲在她跟前,摆了一下午姿势,最后不也没舍得下手,他会舍得收她?   和阿秋对视三秒,全真道人扶额认输:“行吧,谁叫你如此之……咳,说吧,来找贫道做什么?”   说完,手上拂尘一挥,阿秋只感觉喉咙瞬间涌入一股灵气,瞬间便能开口说话了。   阿秋嗓音甜脆轻软,十分雀跃:“道长道长,今日,我的老大被人欺负了,你让我恢复法术一小会儿,我去揍那人一顿,帮老大出气可好?我保证!只揍他一个人,绝对不伤害其他凡人!”   全真道人皱眉:“殿下乃是一朝皇子,又怎会被人欺负?你这猫儿,休得撒谎。”   阿秋急了,“我从不撒谎。那个凡人可是宫里来的呢,我也不知如此一个寿数将尽的凡人,怎会有能耐欺负了老大,可其他人也都怕他呢,我若不为老大出气,难道便让老大活生生白受了这委屈啦?”   全真道人一听是“宫里来的”,便略略明白了大概,抚须沉吟道:“那你说,他又是怎样欺负了殿下?”   阿秋想起这事儿便十分生气,“他拿着黄色的布站在那儿,使唤着老大下跪呢。”   全真道人笑了,伸手轻点阿秋眉心,“枉你活了一千年,对人间的规矩却一点也不了解,这哪里是受了欺负?这是理所应当的礼仪,臣子跪君王,儿子跪父亲,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阿秋茫然:“那老头儿竟是君王不曾?还是老大的父亲?”   全真道人:“……”   他叹了口气,开始和这只懵懂的猫儿慢慢说来。   从这人世间动不动就要下跪的规矩,到凡人眼里的三纲五常,还略略提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身份,在人世间又是何等的特殊,人世间的真龙天子,因天命特殊,身带金龙之气,对修道的妖怪来说,又是如何的不可亵渎……阿秋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耷拉地下来,越想越沮丧了。   她想,本以为老大转世成人,虽不太能打了些,但好歹不必同五百年前那样四处杀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谁知,这人间的规矩比妖更为复杂,人心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比妖更为难懂,既然如此,那做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既不能一日千里地腾云驾雾,也不能无忧无虑地游山玩水,也不能吃了便睡,睡了便吃……阿秋越想越是心疼,觉得老大真真是可怜极了,怎就混成了这样呢?   做人这样不好,阿秋一路下山,“如何拯救老大”的念头便在脑子里拐了无数道弯儿,等到回到别院之后,仍旧垂头丧气。   难道,非要她修炼成了神仙,才能想办法让老大重新变回妖吗?   阿秋离开的这一小会儿,满别院的宫人都因她的突然失踪急得慌了神,太子神色阴郁,因众人看丢了一只猫儿,大有严惩阖府上下宫人的意思,别院的每个宫人都战战兢兢,唯恐今夜逃不过一顿毒打,谁知这猫儿便跑回来了。   夏荷抱紧阿秋,一边焦急地往太子寝殿赶去,一边松了口气,喃喃道:“小祖宗,你这是去哪儿玩了,殿下方才找不到你,险些就要发怒了。”   阿秋:???老大为什么要生气啊?   阿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能明白夏荷那番话的含义。   为何找不到她就要发怒了呢?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老大难道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吗?可她离开,也与旁的宫人无关呀。   阿秋懵懂地呆在夏荷的怀里,一直到回了寝殿,才瞧见那一身寝衣坐在软塌边的少年,黑发黑眸,眸色冰凉,像冰封千里的雪,眼睑微抬,一圈淡淡的睫毛落下影子,不含任何情绪。   瞧见了阿秋,少年伸出一只手,暖光下那只手纤细,颀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淡淡道:“过来。”   嗓音亦是冷极。   阿秋总觉得老大今日说不出来的奇怪,但她并未多想,她从夏荷的怀里一跃而下,乖乖地走到了老大跟前,仰头望着老大。   然后便被他提着腋窝放到了腿上,少年双手冰凉,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阿秋的背,阿秋却被他掌心的温度冻得瑟缩了一下。   “喵~”   她软软叫唤了一声,讨好地舔了舔少年的指尖。   老大,我回来啦。   似乎看懂她的意思,少年微微一笑,垂眸意味不明道:“回来便好。”   回来便好。   他以为,她打了滚儿讨他欢心之后,趁他一时松懈,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容霁长这么大,其实很少有安全感,也甚少有旁的什么东西能走进他的心。   偏偏头一次被一只猫妖卸了防备。   也多亏了她这一次主动为他出头,又在转瞬之间消失不见,让他忽然明白,他平日对她甚为放养,不太仔细管着她。   上回他不曾答应她,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可方才还没找到她的时候,他却仔细想过了。   他这里,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一边的侍女端着托盘上前,阿秋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上面放着一个极薄的铁环,外表精美,图腾精细,上面刻着细小的文字,似乎是两个字,但她向来不识字,也不知写的究竟是什么。   容霁拿过铁环,伸到阿秋颈边,手指轻轻一扣,便给她彻底落了锁。   这是他方才派人去寻的法器。   若她是猫,这法器便会一直戴在她的身上,若她幻化成人,这法器便会自动隐没,但仍旧时时刻刻将她束缚着。从此之后,无论天涯海角,只要她还活着,他都能感觉到她在哪儿。   甚至能在心里,看到她正在经历的一切。   阿秋茫然地低头,用爪子挠了挠颈上的铁环,却怎样也挠不下来,她便立刻慌了神,使劲儿地拱着容霁,想求他给她解下来。   她慌张,她害怕,甚至无助。   少年凝视着她,眸色深深,微微一笑,“乖,阿秋,只有这样,你才永远都属于孤了。” 第23章   属于他。   彻底属于他,无论天涯海角,她都只是他的猫儿。   容霁伸出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阿秋颈上铁环的精细纹路,其上“容霁”二字,昭告天下,她便是他的猫。   与阿秋这双湿漉漉的眸子对视着,容霁略弯唇角,微笑道:“永远留在我身边,难道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   可是、可是……这跟那大铁环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秋自诩是只老实妖。如今这只老实妖着实是想不通,她自打出生起便一直被老大带在身边,灵根是他给的,法术是他教的,她也从不勾三搭四,即便老大转世,她也死心塌地地念着他,为了他努力修炼,她几时又不属于他了呢?   她想不透,也不懂眼前这年纪轻轻却心思深沉的少年郎,究竟在多想什么。阿秋素来不是一只自找烦恼的妖,所以她想不透便也不想了,只顾着扒拉脖子上这轻薄却坚硬的项圈。   她从他的双腿上跳下去,在地上打滚,前后左右胡乱翻滚,前爪挠不动,又用后腿挠,撞桌角娇卖萌都没用,因颈间委实不太舒服,整只猫便有些不太对劲了,连走路都是迈着八字,脚底打滑,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十分凄惨。   焉了吧唧的小猫儿最终折腾不动了,趴在案上颓废地望着窗外。   容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长睫轻落,神色冷淡地翻阅着膝头的书籍,并未心软分毫。   他只是个凡人,并不是这些山野精怪的对手。要真正束缚住这个千年猫妖,自然要用一些手段。从前的他本是万分无所谓的,但他这人,素来不是什么无私的好人。   若是在意了什么东西,他一向选择据为己有,无论她愿意与否。   殿中烛火明亮如昼,金砖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少年的影子淡淡落在榻前,寒意顺着拂落的衣袂往上蔓延,落下一身清寒。   容霁看着膝头的卷宗,墨瞳微眯,手指沿着书册下滑,落在几行字上。   这几年大将军薛令淮战功赫赫,宫里的贵妃娘娘如日中天,二皇子楚王在朝中日益活跃,大有四处笼络人心之势。   不过仗着他体弱多病,独居别院,又未及弱冠,年纪尚小。便彻底忘了他这个真正的皇太子的存在,嫡庶有别,君臣有别,王爷终究也只是个王爷,到底只是为臣的命,也莫肖想着废嫡立庶的那一日。   他不回去,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昔日的皇太子,当年又是如何威慑住他们的。   青竹适时从外头进来,地上禀报道:“殿下,属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日一早,使臣已入驿馆暂住,薛将军今日入宫见了贵妃娘娘,楚王那儿没什么动静,只是薛将军大胜归来,如今朝中风向又变了,昔日那些声称支持殿下的宵小之辈,如今都有巴结楚王之势。”   容霁颔首,抚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冷淡道:“不必理会,明日孤送他们一份大礼,这群人便又会来重新巴结着。”   青竹面露不屑之色,低哼道:“一群趋炎附势之流!”   骂归骂,青竹到底不敢在殿下跟前太过放肆,勉强说了几句泄愤,便又提及近日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又有何举动,青竹说着说着,便不见殿下有了声音,纳罕地抬头,便看见少年漫不经心地靠在软塌上,唇边挂着松散的笑意。   触及这淡淡的笑意,青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殿下还算计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但一转头,又瞥见一边忧郁地望着月亮的阿秋,小猫儿半仰着头,前腿交叠,神情低落,青竹一时没绷住,原本堆积心头的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这猫儿,怎就一副看透世态炎凉的模样?   青竹思索了一下,问道:“殿下,不知殿下回宫这几日,阿秋当如何处理?”   阿秋听到自己被点名了,便是一个激灵,立刻扭过了头,瞪得圆不溜秋的蓝眸子,瞅瞅容霁,又瞅瞅青竹。   耷拉下来的一对灰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似乎在仔细听他们又盘算着什么。   他们又想怎么折腾她?!   这一个个的,可都坏心得很。不是将她摁着薅毛,便是拿那些奇怪的东西逗着她,还要给她戴那项圈,阿秋自诩是脾气好的猫,也甚为生气。   虽然她生气起来,也顶多就忧郁小半个时辰,没什么威慑力,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而还显得颇为滑稽。而且她一贯没心没肺,倘若此刻容霁肯拿出水煮鸡肉来讨她开心,她说不定就不气了,如此往复几回,早就没人将她的生气放在心上。   容霁没有多看偷窥的阿秋一眼,闻言手指翻书的动作不停,却是淡淡道:“明日孤带她一道入宫。”   这金尊玉贵的小殿下既然下定了决心,绝不冷落阿秋分毫,自是说到做到,绝不反悔。是以翌日,少年早早起床更衣,床上那只小猫儿还睡得四仰八叉,到处蹭毛,等到容霁预备着出门,才顺手将还在睡梦中的阿秋揣进了怀里。   突然惊醒的阿秋:???   什么情况?!   她被揣到了容霁的怀抱中,茫然抬眼,才看见少年白皙的下巴,今日的容霁甚为好看,剑眉星目,眉若乌羽,仪态端庄肃雅,一身太子礼服,金冠玄袍,十二章纹缀饰衣袂,端的是威仪自成,清雅无双。   阿秋一直都认为,老大是上天入地最好的。五百年前他是最好看的妖,她见惯他大杀四方威风凛凛,也见惯他阴郁深沉性子冷僻,但这甚为严肃端庄的模样,好似天上的帝君一般有派头,倒是第一回 见。   她便一时看得愣神了,伸出去舔毛的小舌头都忘了缩回来,含在唇齿间,甚为滑稽。   老大不愧是她的老大啊,真真是好看极了。   容霁的眼神始终淡淡的,也没低头多看她一眼,唇边却忽然掠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直到上了马车,还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过马车里早已备好的十分迷你的小衣裳,对着阿秋比划了一下。   阿秋沉浸在少年的美颜之中,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摁着翻转过来,容霁不由分说地将那缀饰了白纱珍珠的小一号红色小衣裳套在了阿秋的身上,两只前爪穿过了一左一右两个小洞,又在她尾巴根上系了一小铃铛。   阿秋:!!!不是,她不是一只猫吗,为什么猫要穿衣服啊啊啊!   她这下站也站不稳了,整只猫都在容霁膝头滚了一圈,好像被点了穴一般,左歪右倒就是爬不起来。这一摇尾巴,尾巴根的铃铛便叮铃铃响个不停,红红火火的扮相配上阿秋茫然的表情,瞧着甚为喜庆滑稽。   容霁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来,笑得停不下来。   方才那些个严肃端庄、冷漠威严、清雅无双,仿佛是她的幻觉。   阿秋:“……”   靠。   老大又整她。   阿秋使劲儿扒拉身上的衣裳,就是取不下来,小身子还一滚一滚的,活像只左右摇摆的小企鹅。这还没完,容霁等她挣扎累了,又拿过一对小耳罩套在她一对灰灰的小耳朵上,耳罩按猫儿耳朵的形状设计,缀着白球,红白相间,甚为可爱,这一套上去,便可爱到了极点。   好一只贵气喜庆又滑稽的猫。   容霁微微一笑,“你既然随孤入宫,便是昭告天下是孤养的猫儿,自然也要装点一番。无论你从前作为妖,肯不肯守这人间的规矩,而今既然跟了孤,自然需好好按着孤的规矩来。”   阿秋纠结极了,容霁转了转扳指,她开口呜咽反抗:“我是猫呀,我不需要穿衣裳,我真的真的不需要!呜呜呜……你就是想整我罢了,说什么借口呢,你整日这样欺负猫,天道循环,今后是要遭报应的!”   容霁看着这只控诉他的猫,眼角眉梢都写着“我就是要整你呀”,轻轻嘲笑道:“什么千年猫妖,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便能束缚住的,看来是孤小瞧了你。”   阿秋立刻反驳,生气道:“才不是!!!”   容霁轻抚下巴,微笑道:“不是?那你何必这样在乎一件衣裳?”   阿秋低头想了想,尾巴不住地摇,铃铛叮铃铃地响,“我可是一只强大的妖,曾经所向披靡,天下无双,我也不怕衣裳,自然也不会被衣裳束缚住,也不会被你这个凡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倒。你这个凡人方才给我穿衣裳,不过是仗着我纵容你罢了,虽然我可以这样纵容你一下,我也不怕穿衣裳,但是我不……”   话还没说完,容霁便打断她,适时质疑道:“你既能纵容,也不怕,那你又何必纠结?”   阿秋被他绕来绕去的,有些晕了,茫然道:“……好像,是哦?”   她就算是为了一只妖的面子,也不能因为一件衣裳闹呀!   不然那多掉价呀。   ……所以,她刚才想和他理论什么来着?   阿秋茫然地和容霁对视半晌,最终在少年蕴着点点笑意的眼神之中,十分悲愤地嗷呜一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进皇宫,有新人物登场~   宫斗什么的,几乎不存在,主线还是溜猫日常。 第24章   皇太子容霁长居宫外,此番入宫,少不得引来不少瞩目。   本朝前几任皇太子,都依惯例住在东宫,东宫设立属官若干,有私立亲卫之权,以东宫总管为太子亲信,起居坐卧,无微不至,但身为储君,所需要忌惮的事情便更多。几乎每一任皇太子都是如此,但很奇怪的是,每一任皇太子几乎都没有撑到登基之时,不是染疾早夭,便是因罪被废黜。   但是到了容霁,却不一样了。   容霁出生之时,天降祥瑞,干旱之地突降甘霖,闹蝗灾的地方收成变好,闹洪水的退了大水,天下太平,普天同庆,是以皇帝给他取名为“霁”,意指雨后初晴,大乱方停,国泰民安。   而这位皇太子,却绝无任何此字的宁和平静,东宫历代所保留的制度腐朽不堪,尸位素餐、白拿俸禄的官员不知凡几,谁知这位小小的殿下,六岁向太傅学了御下之道,便开始亲自过问东宫的诸多事宜,事无巨细,上到从总管职权,下到东宫角落里一个扫地的太监,皆一一盘算仔细,便向皇帝提出这其中弊端,要求裁撤官员,并调查往年东宫流水。   这一下子,便闹了个不小的风波,因这刚刚六岁的小殿下而被问罪革职的官员不知凡几,满朝都赞他是神童降世。   后来,这位年轻的皇太子,便不断地提出新的想法,锋芒毕露,行事雷厉风行,朝中几位贵妃党派的臣子无数次试图打压,都被这小小少年避了过去,后来便发生了最震惊朝野的一桩事儿。   内阁大学士姚广意欲下毒杀太子,而后薛将军对皇太子不敬,推皇太子下河,皇太子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险些直接夭折。   那事儿令皇帝大怒,老皇帝开始思考:连自己的嫡长子,一国储君,都险些被朝中这些权臣玩得没了命,可想而知这些人暗中又是如何藐视皇权,背地里又是怎样结党营私,而这姚广和薛平道针对太子如此巧合,说不定早就成了一派。于是老皇帝以谋害储君之罪杀了姚广,又将薛平道贬出了京城,让其长达八年无法翻身,又大肆安抚病重的儿子,转瞬觉得薛贵妃过于得宠,薛家越发肆无忌惮,又冷落了贵妃好一段时间。   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神童太子惨遭奸佞所害,可实际上,只有皇太子昔日的总管文泰明白,这一下便彻底打压了薛氏一族,铲除了内阁大学士,让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无法翻身,不仅得了权势和民心,得了皇帝的歉疚之心,还成功离宫独居,避开了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监视,这位年轻的太子,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受害者呢?   其心机之深沉,令人胆战心惊。   后来容霁即便是住在宫外,仍旧无形地监视着朝廷,朝中太子一党的官员时刻都警惕着这位看似退居幕后的小殿下,分明才十五六岁年纪,手腕甚至不亚于他的父亲,当今的帝王。   每年皇后寿辰,皇太子都会入宫祝贺,几乎每一次入宫,都会有人倒霉。曾经也有刚调入京城的小官不认识皇太子,当面冒犯了他,转瞬便获罪抄家,满门流放,下场甚为凄惨;与之相反,也有人主动巴结的,但也因为过于殷勤,手脚不干净,反而成了弃子。   ……   文谦垂首站在宫门口,望着越来越近明黄帘子的马车,默默抹了一下额头的汗。   用得起这等规制的马车,自然也只有国之储君。   想着薛平道终于将功折罪大胜回京,这位又是殿下重疾的始作俑者,之前那位曹公公好像还去别院得罪了太子,回来的时候满脸是猫爪印和血……文谦觉得甚为头疼,他这些年不在太子跟前伺候,但也明白太子的心机和手腕肯定日渐增长,早非当年的可比拟。想必今日这夜宴,肯定不会风平浪静。   马车停下,文谦率领东宫属官上前拜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帘子被掀开,一身礼服的容霁缓缓走下马车,冷淡道:“平身,不必多礼。”   文谦站直了,低头不敢直视,却听到一连串的铃铛声,纳闷得到处搜寻声音的来源,目光最终落在太子怀中红红白白的一团上。   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见那一团抬起了小脑袋,露出一双水蓝色的清澈眼眸,一对尖尖的小耳朵被小毛球装点着,极为可爱。   文谦和它对视着。   然后它开口了,软乎乎地“喵”了一声,一条前腿往前伸展了一下,小爪子舒展开来,张开嘴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然后哈欠打了一半,察觉到周围所有人都瞧着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又笨拙地扭过胖乎乎的身子,一头扎进了少年怀里,撅起屁股对着众人,蓬松的大尾巴上,用红色系带扎起来的蝴蝶结和小铃铛瞧着格外喜庆。   文谦:“……”   好、好可爱!   在场众人,没一人幸免,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太子殿下几时开始养猫了?这只猫儿未免也生得太好了,瞧那小爪子、粉鼻子、大尾巴……   哇!它伸懒腰了!   它翻身了!   它居然在殿下怀里拱!   而再看看他们的太子殿下……总觉得这样可爱的小猫儿,和气质冰冷的太子殿下有些违和,不过也确实只有此等萌物,方可让如此生人勿进的小殿下也控制不住。   容霁怀里的阿秋还在乱拱,她倒没觉得自己可爱,她就觉得自己这一身衣裳着实是有些羞耻,有点没脸见人。   容霁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呜。   阿秋乖乖地没动了。   给她穿衣服就算了,还带她出来见这么多人,还不许她乱拱,阿秋觉得一点儿乐趣都没了。   在她万分郁闷之时,脑袋上的那只手忽然下挪,挠了挠她的小下巴,阿秋又还是舒服地闭上眼睛,配合地仰起头,舒服地呼噜了两声,整只猫立刻就满足了。   容霁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在文谦的牵引下先是去后宫拜见皇后。   从踏入皇宫的第一步开始,怀里的阿秋就开始到处乱看,十分兴奋,路过御花园时,阿秋更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疯狂地扒拉着容霁的衣裳,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容霁没有阻拦,任由她一跃而下,谁知这回阿秋身上笨拙,落地之时直接来了个平地翻滚,一下子就骨碌碌滚了老远,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   万众瞩目之下,阿秋悲愤地瘫倒在地。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超想浪结果没浪动,阿秋又被容霁重新拎回了怀里。   “让你别下去,孤都是为了你好。”容霁捏捏她可爱的腮帮子,忍俊不禁地微笑。   假惺惺。   阿秋瘫着不动,假装自己没有灵魂,随便这位老大怎么嘲笑她,反正被嘲笑习惯了,她今天就是专程出来丢人的。   容霁也没一直笑她,大概是因为如此是在皇宫,他并没有从前在别院那般放松肆意。阿秋发现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老是在微笑,就那种微微挑起眼角,似笑非笑的温和神色,端得清风霁月,十分温柔,极为好看,也极为……虚伪。   只有她明白,少年私底下又是怎样的暴躁难惹。也许这样的暴躁只是针对于她,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和旁人不同,阿秋没想透这其中原因,她只觉得人类真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生物,她哪怕活了这么多年,也总是猜不透他们的想法。   容霁拜见皇后之时,阿秋还特意看了一眼老大在人间的母亲,对方眉目温柔,看似十分无害。阿秋身为一只妖,能一眼看透很多凡人身上的气息,自然从第一眼就看出来,老大的这位母亲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阿秋一个个看了过去。   好多美人儿,没有一个是一心行善的好人。   阿秋:……都是长得越美越狠毒吗?   看了一圈,阿秋更加加深了这个认识。   然后目光转了一圈,最终看向老大时,阿秋却被老大身上金光闪闪的龙气差点闪瞎了眼,而且这金光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帝王寝殿,还越来越亮。   ——果然,大佬终究是大佬。   虽然想不通老大为什么转世之后,会忽然有了真龙天子的命格,但是阿秋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大走到哪里都能高人一等的牛逼派头,早就麻木了,就算这金光有点刺眼,也总比黑气好。   好吧……其实她还有点小骄傲。   就是那种自家小崽子果然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的骄傲。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阿秋跟在容霁身边,一路上也不知道被投喂了多少好吃的,然后她被递过去给皇后摸了几下,又给几个年纪很小的公主摸了几下,就一直趴在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吃吃,一直吃得开始打嗝,才被容霁提溜起来,然后又跟着他去御书房。   然后果不其然,阿秋又被皇帝撸了一顿。   阿秋摊在桌子上,一边被撸,一边被眼前这对一边冒着金光、一边微笑着交谈的父子险些闪瞎了眼。   金光闪闪的老皇帝笑道:“霁儿,朕看这猫十分通人性,你是从何得来的?”   同样金光闪闪的容霁微笑着答:“此乃全真道人赠予儿臣。”   皇帝向来信道,也十分尊敬普天之下的修道之人,本朝好几场天灾的化解,都有仙人的手笔。想起自己这儿子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又想起这猫儿,便感慨道:“既是全真道人所赠,想必不是凡物,许是什么灵兽。”   对,就是灵兽。   皇帝越发笃定。他这儿子,从小便不知被多少道长预言命格非凡,可见其仙缘深厚,想必全真道人赠这只猫儿给霁儿,也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说不定,能让他大宋王朝国祚延绵,百世太平。   皇帝想到此处,便抚须道:“不若朕给它赐个名号罢。”说着,便沉吟道:“朕观她通体雪白,耳背覆灰,如乌云盖雪,不若便叫‘拂雪仙官’如何?”说完,还低头凑到阿秋跟前,发出逗猫的“嘬嘬”声,问她道:“小猫儿,你可喜欢朕赐的名号?”   阿秋舔毛的动作一顿,然后茫然地抬起了头。   ……老大的爹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阿秋一歪小脑袋:“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我就舔个毛,发生了什么???   关于金光设定,其实男主身上平时也有,但是只要不用妖的能力仔细去看,也没那么blingbling的~~大家意会就行了。   ------此外推个文,我的好姐妹的~喜欢的就去看啊啊啊---------   《我是你陛下》by.映溪禾   初登基时,十七岁的曲裕衍就发誓要不愧先帝的栽培,做一个流芳千古的明君   因为这个誓言,长安城中俊俏风流的东陌公子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怒不行于色的昭明帝。   可能是因为态度过于诚恳,发出这个誓言的当晚,他在睡梦之中就附身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身上   本以为二十年后的自己应该已经统一天下,有良臣忠将相伴,贤后美妃相随,还有聪慧恭顺的孩儿承欢膝下。   但是!   这个脑满肠肥,沉迷女色,大权旁落,还丝毫不以为意的死胖子是谁啊!   良臣被贬,忠将战死,贤后仙逝,美妃给他献上了绿帽子!   还有那些白眼狼的皇子公主,一个不如意就给朕私奔远走,通敌卖国,满嘴真爱,呸!   曲裕衍:朕要诛你们九族! 第25章   阿秋这一歪脑袋,当场就把皇帝给萌了一脸。   老皇帝兴致颇浓,望着阿秋的眼神里充满怜爱,还特意当场拟了个册封圣旨,盖上玉玺,放到阿秋的跟前,柔声道:“嘬嘬,小猫儿,你喜欢朕给你的称号吗?”   阿秋:……?   这是个什么东西?   阿秋茫然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又瞅了瞅那圣旨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图案,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出于这么多次经验,她只管撒娇便是了。   于是她想了想,小身子歪倒过来,后腿朝天一蹬,小脑袋一歪,一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望着皇帝。   老皇帝乐了:“哎哟小宝贝儿!你怎就如此可爱!看来你极为喜欢爷爷给的称号?爷爷将你留在宫里,不跟你爹爹过了如何?”   容霁:“……”   谁是她爹???   莫名其妙有了个女儿的少年沉默了,垂眸望着逗猫的皇帝,因是要接见使臣,皇帝今日一身帝王礼服,十二旒垂落眼前,端得威严冷酷,可此刻,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御案上,衣裳也有了褶子,还笑眯眯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毫无形象可言。   ……这还是他一向严肃威严的父亲吗?   父亲的形象有点颠覆他的想象,容霁站在一边,安静地望着父亲逗猫,这场面,还真有点像做爹的一脸慈祥地看着爷爷逗孙女,极为和谐。   老皇帝极为喜欢阿秋,要不是怕衣裳上沾到毛,到时候不便会见群臣,早就把阿秋抱在怀里撸了。等到容霁告退的时候,皇帝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怀里的阿秋,又是叮嘱容霁给她加餐,又是让容霁带她去宫宴的,还不忘把圣旨塞到容霁怀里,对他怀里的阿秋说:“乖乖,莫要忘了圣旨,这是朕给你的赏赐,往后无人敢欺负你。”   容霁又一顿无语凝塞。   他甚至还有点不屑,就这傻猫,虽说确实可爱了些,但怎就让父皇如此喜欢?瞧这喜欢程度,甚至比起对他的儿子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就这么有能耐?   这样想着,容霁出了御书房,还举着阿秋的腋窝,把她举起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阿秋:老大这若有所思的眼神……莫不是又在思考这么玩她?   只见端详着她的少年郎挑起了漂亮的眉眼,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极为不以为然,又重新把她抱回了怀里。   一边瞧了这一人一猫多时的太监适时上前,低声道:“眼看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去太清宫赴宴罢,想必王宫大臣们早已到了那儿了。”   少年不置可否,一手抱着猫儿,一手拂袖,快步而去。   ***   太子殿下抱了只猫儿参加宴会,这回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容霁的座位就在帝王下首左侧,靠近皇后,高于诸位皇子王爷,几位皇子公主早已落座,似乎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什么,硝烟味正浓,只见一声“太子殿下驾到”,原本还在暗暗较劲的皇子后妃们齐刷刷回头。   只见年轻的皇太子一身龙袍,抱着一只猫儿走了进来,路过众人席位之时步伐从容,态度随意,目不斜视,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孤不想理会这群乌合之众”的态度,一副没看到众人的凝视的样子,施施然拂袖落座。   他一坐下,便将怀里的阿秋放到了桌子上,被衣裳裹得动弹不得的阿秋被放到哪,就往哪瘫着,还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离太子最近的二皇子楚王忽然起身,对容霁抬手行礼,微笑道:“臣参见太子殿下,多日不见殿下,殿下看起来又与往日不同了。”   容霁闻声抬眼,眸子里光华流转,微笑道:“二哥不必多礼。”然后就没了下文。   楚王一时有些尴尬,目光落在他身后侍从怀里抱着的圣旨上,他从太子刚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圣旨,也不知太子刚入宫,就向皇帝开口讨了什么,若是有关朝政的……   他眸子微沉,朝身边的四皇子齐王一使眼色,齐王立刻起身,故作好奇道:“听说方才太子殿下去拜见了父皇,不知殿下讨了个什么圣旨?臣弟颇为好奇,不知殿下方不方便说?”   容霁没有犹豫,直接让侍从将圣旨给他们看。   几位皇子好奇地凑过来,仔细地瞧了瞧上头的内容,不约而同地黑了脸,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给猫的?   他们一言难尽地抬头,各种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还瘫着装死的阿秋的身上,注视了它很久很久。容霁索性躺在身后的椅背上,双手交叉,心情大好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果然啊,觉得父皇脑袋坏了的不止是他一个,大家都是做儿子的,大家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心底平衡了的容霁恢复了矜持微笑着的表情,时不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一下阿秋的脑袋,期间不少年纪尚小的公主都凑过来瞧阿秋,时不时伸手摸一下,发出吸猫时的奇怪声音,然后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就连坐在对面的使臣和朝臣们,都不住地将目光投注过来。   众皇子这才似乎懂了些什么,心底暗暗地说:太子这也太有心机了,故意弄一只猫儿来讨父皇开心。   这样一直持续到皇帝入宴,众人起身行礼,落座之后,宫宴这才彻底开始。宫女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歌舞齐开,众人低头饮酒,时不时有人开口说话,阿秋早就饿久了,趴在桌上狼吞虎咽,发出十分享受的“嗷呜嗷呜”声。   容霁拿着玉著,夹着鱼放在金盘上,仔细地为阿秋挑完了鱼刺,才将肉放到阿秋的跟前。阿秋几乎是饿狼扑食,容霁的玉著还夹着肉的时候,就张嘴去咬他玉著上的鱼肉,牙好几次硌到了玉著,容霁抬高手不让她抢,阿秋便也跟着直立地站起来够,小爪子在空中一挠一挠的,瞬间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桌子上的酒忽然不香了,面前跳舞的美人也不好看了,甚至还有点想养猫。   阿秋怎么够都够不着容霁夹着的肉,老大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流转着淡淡的恶意,阿秋当即不服,心道我一只这么矫健的猫,还怕你不成?她暗暗蓄力,猛地朝前一扑,只听一声哗啦啦的声响,阿秋整只猫都滚到了菜盘子里,身上的衣裳瞬间被油汤弄脏了。   容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一边伺候的宫人们连忙上前收拾残局,因知晓太子素有洁癖,又连忙脱下了阿秋身上的脏兮兮衣裳,重获自由的阿秋心虚地要命,甚至不敢看自己的老大一眼,十分敏捷地跳下了桌子,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呵。”容霁冷笑,低声喃喃道:“孤回去再与你算账。”   刚刚跑出宫殿的阿秋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觉得自己这回摊上大事了,因为贪吃踩了老大的底线,回去那不得又关在笼子里吊着?她甚至萌生了想要逃走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脖子上的法器,就立刻丧了……逃也逃不了,回去还要倒霉,那还不如临死前快活一把,阿秋决定跟着那些上菜的宫女去御膳房搜罗吃的,先吃饱了再说。   她这回没了衣裳,觉得自己格外的身轻如燕,在皇宫上头飞檐走壁,迎着肆虐的寒风,仿佛要飞起来。   一路到了御膳房外,阿秋站在墙头,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忙成一团的宫人,觉得没人会注意她,就悄悄溜了进去,趁人不注意跳上灶台,看着一堆美食,还在纠结先吃哪一个,就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曹公公脸上还挂着伤痕,叉着腰一瘸一拐地进来,呵斥道:“手脚还不麻利些!一个个干什么吃的!要是饭菜凉了,到时候拿你们问罪!”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摸着脸上刚刚结痂的抓痕,想起上回害自己破相的猫,就直恨得牙痒痒,自言自语道:“要是那小畜生落在我手里,我定剥了它的皮!”   正骂着小畜生,一抬头,就看见了灶台上鬼鬼祟祟的阿秋。   曹公公:“……”   一只爪子正按在鸡肉上的阿秋:“……”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气氛有一丝尴尬。阿秋率先发现不对,忽然飞快地叼起面前的鸡腿,嗷呜一声跳下灶台,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曹公公这才相信自己没看错,果然就是这只挠伤了他的小畜生,他高声下令道:“这猫胆敢偷吃!还不给我抓住它!”   一声令下,宫人齐刷刷地上前围堵阿秋,曹公公愤怒的尖叫声中,阿秋叼着鸡腿,灵活地左右躲闪,一边跑一边在心底腹诽:上回便是这死老头让老大下跪,要不是她此刻饿得没了力气,她定再次将他狠狠地挠一顿。   阿秋不敢闯祸,一路只管闷头跑,也没看路,一直跑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外,她也没心思仔细瞧瞧这是哪儿,就飞快地往里头跑去。   眼见着追丢了那只猫,眼前又是藏书阁,藏书阁外戒备森严,一般的宫人不便进入,更不得在外头如此吵闹,宫人们不得法子,只好折返回去,回禀曹公公。   曹公公这回绝不肯轻易放过阿秋,便亲自一瘸一拐地来了,在门口与侍卫通融了一番,那侍卫见是刚从御前调走的曹公公,虽然最近因为破相失仪之事被贬去打杂,但终究也还是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亲信,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便放曹公公进去了。   侍卫一边放行,还一边叮嘱道:“公公在里头找猫便是,切勿闹出动静来,楚王殿下刚刚进去了。”   曹公公满脸堆笑,应道:“只是找猫,毕竟是猫毁了给娘娘们的食物,到时候娘娘们问罪,我也得拿出个交代不是?”   侍卫不疑有他,推开门让曹公公进去。 第26章   藏书阁书架遍布,墨香蔓延,朱窗镂刻着着一丝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藏书阁的桌前,仿佛落了一地寒霜。   窗前的桌子下,阿秋叼着鸡腿,紧张地缩在角落里。   一室安静,烛火明亮,角落里有人走动,灯烛突晃,将人影拉得极长,曹公公来回寻找阿秋,被光打下来的影子像巨大的野兽,在阿秋面前张牙舞爪,极为恐怖。   “小猫儿,你在哪呀……喵喵喵……”   曹公公一面学着猫叫,一边往阿秋这处慢慢靠近,脚步放得极轻,眼神里尽是阴狠之色。   呜。   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阿秋真真是没想到,不过是馋个嘴儿,怎就这么难,不是惹恼老大,便碰上这个死老头儿。   阿秋往后缩了缩,又缩了缩,祈祷不要被发现。因为过于紧张,瞳孔已紧缩成了两条竖线,背脊高高拱起,尾巴绷紧,做出随时准备攻击人的姿势,小肉垫里的指甲也悄悄地伸了出来。   虽然指甲被容霁修剪过,但挠人还是足够的。   就在此时,阿秋只觉丹田处涌起了一股热流,那股热流往上汇聚,又顺着四肢百骸不断游走,不过瞬息之间,阿秋眼前又是一阵白光闪过。   我靠不是吧!!!   阿秋没想到这变身说变就变,变成人的时候脑袋顶猝不及防撞到了桌子,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砰”,阿秋委委屈屈地捂住脑袋,立刻就疼得泪眼汪汪。   呜,好疼。   这一声动静不大不小,曹公公听得清楚,眼睛一亮,连忙循声找去。   只见一双鞋,慢慢地落在了阿秋躲藏着的桌前。   曹公公的声音就在头顶:“喵喵喵……喵喵喵……”   广袖也慢慢垂落在了她的跟前,曹公公似乎在弯腰,想看看桌子下有没有。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却蓦地插了进来——   “曹公公?你在此地做什么?”   曹公公微微一惊,连忙重新站了起来,这才看到面前手持书卷的男子,连忙谄媚地笑道:“原来是楚王殿下啊,奴才不小心打扰殿下看书,还请殿下恕罪……”   楚王容珣一身玄黑衣袍,金冠墨发,衣袂上纹路精美,腰间玉带彰显亲王身份,端得是潇洒俊逸。他正手持书卷,左手负在身后,黑眸平淡地望着跟前的曹公公,看着这个昔日还在御前侍奉的他母亲的亲信。   容珣本在宴会之上饮酒,与他那太子皇弟你一言我一语地明争暗斗,因事前与舅舅薛将军有约,正在这藏书阁外不远处见面,后来便借着酒意脱身。   他先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入藏书阁,给自己留个不勾结外臣的证据,再等着稍后从后门出去,借着今日宫宴人多的便利,私见舅舅。   不曾想却见到在这里学猫叫的曹公公。   容珣头一次见到这等奇景,颇为好奇,微笑道:“不知曹公公可是在找一只猫儿?”   曹公公忙不迭点头应是:“正是!方才一只野猫偷溜进了御膳房,吃了要呈给娘娘们的膳食,奴才这才一路追到此处,想抓了那猫处置。”   容珣却一合书卷,一步步上前,将书掷到了曹公公身边的桌案上,曹公公连忙后退,却听见男子冷淡道:“本王在此地没见到什么猫儿,那猫儿甚小,兴许早就跑了,曹公公若是有这个时间捉猫,还不如赶紧再做出几盘菜来,到时候治你个监管不力,你也要赖在猫儿身上不成?”   曹公公脸色一白,惶恐道:“奴才不敢!”   他哪敢啊……这小畜生害他被人嘲笑,还被陛下降了职,他就是想抓到那只小畜生泄愤而已,毕竟那是太子殿下养的猫,好不容易趁殿下不在它身边,他若不将它逮住剥皮,往后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   容珣却想:一只猫儿无甚大碍,若是放任此人留在藏书阁,稍后我就不便悄悄离开。   他冷了神色,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冷淡道:“还不快滚?”   曹公公唯恐惹怒这位王爷,连连应是,也顾不得再找猫了,连忙转身小跑着离开。   桌子下的阿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差一点儿。   她揉了揉撞疼的脑袋顶儿,委屈地瘪起了小嘴,若非法术被封,她又何至于此,沦落到连一个凡人都怕的田地,这会子变成了人,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逃出去了。   不过还好,至少她急中生智,危急关头还抢了一只鸡腿。   阿秋悄悄拿起鸡腿,放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咬下一块肉,就感觉到面前光线一暗。   容珣蹲了下来。   四目相对。   阿秋:“……”   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咬着鸡腿瞪着面前男子,容珣之前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以为那只猫儿真的藏在这里,谁知道他蹲下来一瞧,却是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   桌子下藏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长发披散在肩头,眸子清澈湿润,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哪怕是在黑暗里,她那双眼睛也亮得宛若藏了无数的星星。   美色撩人,真真是美色撩人。   容珣怔在了原地,他自诩不是登徒子,此刻却只管朝这小姑娘盯着看,心里后知后觉地想:可不是藏了只小猫儿吗?这小姑娘,当真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灵活狡黠,像只猫儿一般。   阿秋却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她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之前在殿中和老大说话的人吗?老大似乎还不太喜欢他?   那他……该不会是坏人吧?   阿秋有些紧张,她还从未以人身与其他凡人打过交道,上回她刚刚听全真道人说了世人有多险恶狡猾,如今想起来那些可怕的说辞,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慢慢张开嘴,松开残留着她牙印的鸡腿,迟疑着伸手,把鸡腿递给容珣,紧张道:“鸡腿给你吃,你你你、你不要抓我啊……”   容珣望着眼前的鸡腿,挑了挑眉梢。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会把鸡腿给他,他像是肖想着她手中食物的人么?不过看她如此紧张可爱,他也不介意陪她多说说话。   他放缓了声音,索性蹲在桌子外头,与这里头的小姑娘交流:“我是楚王容珣,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知姑娘为何在此,可是与人走散了?看姑娘衣着打扮,似乎不是宫内之人,也非献舞的教坊中人,难道是哪家千金?”   阿秋脑袋懵懵的,也没听懂容珣话中意思,只呆呆地望着他。   容珣以为是自己吓着她了,又放缓了声音,柔声道:“姑娘不必害怕,本王只是想知道姑娘可是宫外来的哪家千金?”   姑且算是宫外吧……阿秋看他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便胡乱点了点头。   容珣微微一笑,又柔声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本王可带姑娘去找人。”   阿秋望着他,咬唇不语,心乱如麻。   她没家啊……总不能说她是妖怪吧?憋了许久,她踌躇着回答道:“我……我是和我的老大走散了……”说完,她也觉得自个儿底气不足,又连忙重复着点头道:“对!我是与老大走散了!”   小猫儿的嗓音极为甜软,听在容珣的耳朵里,便极为动人。不愧是美人,连声音也如此甜美可爱,容珣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气,像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一般。   但尽管如此,容珣还是没领会她话中意思。   老大?又不是市井混混,怎还喊人老大?   他按捺住心底的疑问,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姑娘的老大,姓甚名谁?”   这个问题,可真是问住了阿秋。   阿秋面露茫然,开始努力回忆。   老大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只知道他前世叫星玄,三界众生无人不知这名字,可他转世之后……他也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她也不曾听人叫他名讳,阿秋至今都喊他老大,还当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阿秋憋了许久,耳根越来越红,小声道:“我不知道。”   容珣:“……啊?”   ***   与此同时,太清宫一片歌舞升平,四面轻纱蔓延,殿中金碧辉煌,兰熏袅袅。   酒过三巡,容霁一身玄衣纁裳,端坐高位,广袖顺着膝盖垂落,殿中明亮的光反射着其上淡淡的暗纹,彰显着无与伦比的高贵。   他正垂眸听着下侧使臣说话,眼眸冰凉,漫不经心。   因先前他落了一滴血在阿秋颈间的法器之上,阿秋无论到了何地,只要他想看,皆能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处境。他瞧见她一路去了御膳房,偷了鸡腿被人追捕,又溜到了藏书阁,化身成人遇见了容珣。   容霁眼露几分讥讽。   原来他那二哥中途借着醒酒离开,竟是到了藏书阁,看来这其中也有几分深意。   容霁继续观察着这蠢猫是如何与容珣交谈的。   然后……果真是蠢猫,一问三不知,傻乎乎的。容霁心底轻嘲,又觉得有些好笑。   随即便听见容珣问她,老大姓甚名谁。   容霁心道:这问题如此简单,总算遇到一个她答得上来的问题了。   谁知,那蠢猫思考许久,居然回答道:“我不知道。”   容霁:“……”   他当场便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1月11日周六(也就是明天)入V啦!明天一万字更新奉上!   接下来【更新时间】【高亮】请注意!!!!   周六凌晨0点六千字更新奉上,下午六点继续更新四千字,周日凌晨0点再更新三千字,共计三章(一万三千字),这三章老规矩,凡留言都有小红包送上~   此外由于本文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周一不更新,周二晚上十一点还有三更奉上!!   最后,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文一直甜到结尾,后面会陆续有神仙妖怪登场,男主也会重新变大佬~后面更精彩,求支持mua! 第27章 (两章合一)   藏书阁内十分静谧,四下只闻浅淡风声, 镂空窗棂外的树影不断地摇曳着, 遮云闭月,将屋内衬得更加幽暗。   桌案下的小姑娘黑眸明灿, 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容珣蹲在外头,与她僵持许久, 问什么她都不知道, 不是沉默便是瞎点头,如此来回几次,反倒将他自己弄得迷糊了。   容珣好笑道:“莫不是, 姑娘真的是猫儿变的?”   他随口玩笑, 阿秋却很认真地点头,说道:“我是呀。”   容珣:“……”   他断是不会相信什么山野精怪的,猫儿幻化成人, 更是话本子里才有的说法。容珣只当她可爱, 觉得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越发神秘了。   他沉吟须臾,忽然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如此说话,颇有些不便。不妨姑娘出来说话?”   阿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小心翼翼地将手递给了容珣。   容珣微微一笑, 眸光闪烁着,握紧掌心光滑细腻的小手,将阿秋从桌子底下拖出来, 却仍旧没有放开手。   阿秋好不容易钻出桌子,抬手理了理被蹭乱的长发,又跺了跺脚放松蹲麻了的双脚,这才抬头望着高出了她一截儿的容珣。   容珣居高临下,这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阿秋的穿着,她的衣裳也只是普通人的装束,看不出是哪家姑娘,容珣在京中居住多年,更不曾听过,哪家姑娘竟是不知不觉地出落成了这般模样,清丽脱俗,美而不俗。   容珣觉得今日的奇遇甚为有趣,或许这就是天赐良缘了。   容珣低头注视着阿秋,温柔地微笑道:“姑娘方便告诉本王名字么?”   这一点可以,阿秋很诚实地告诉他:“我叫阿秋,是秋天的秋。”   “哦?这名字的含义,可是代表着姑娘是秋日出生的?”   阿秋忙不迭点头,十分开心,“就是秋日!我出生的那日,据说下着第一场秋雨呢!”她总算遇到一个认真问她名字由来的人了,这人才不像老大,胡乱给她取绰号,也不会正正经经地叫她名字。   容珣瞧见她笑,唇边笑容更深几分,又循循诱导道:“第一场秋雨泽被万物,可见姑娘出生的时机正好,姑娘可想知道我的名字?”   阿秋好奇地问道:“那你叫什么呀?”   “我叫容珣。”   “珣?哪个珣呀?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   容霁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   捏碎了不知道是第几个杯子,少年终于冷然拂袖离席,借酒意向皇帝告退后,脚步亦是不停,直接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跟在身后的东宫总管文谦眼皮直跳,小跑着跟了上来,抹着汗低声道:“殿下,殿下如此着急,可是突然有什么事儿?”   容霁冷冷道:“再调几个人,叫上薄光济,过来和孤会和,孤直接去藏书阁。”   “殿下去藏书阁作甚?”文谦微微一惊,容霁侧脸冷淡,并不回答,文谦便识趣地噤声了。   容霁越走,眼神越冷,心里不住地冷笑,大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的盛怒。   他也是头一回才知道,自己这二哥,平日里看似心机深沉、行事不择手段,居然还有如此伪君子时候。   瞧他与阿秋说话的样子,温柔细腻,循循善诱,笑得如此之虚伪,活像是要拐骗无知少女的坏人。   呵。   容霁十分不屑。   他一路气势凛冽,所过之处无人敢出声多言。薄光济很快就匆匆而至,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淡蓝官服,年轻俊朗,举止十分潇洒,他原本在宴会之上好整以暇地隔山观虎斗,也不知为何太子表弟突然叫他,他临时出来,在藏书阁外赶上了容霁,喘着气道:“殿下找臣,不知、不知所为何事?”   容霁直接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薄光济一头雾水。   走到门口,两侧侍卫纷纷跪下行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太子殿下冷着一张脸,一脚踹开了门。   众人:“……”   这是要发火的架势啊。   屋内正手拉着手说话的阿秋和容珣同时回头,容珣见是太子,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阿秋突然间惊叫一声,想都不想就躲在了容珣的身后,扒拉着容珣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观察。   天呐!老大怎么来了!   阿秋一脸痛苦闭上眼,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死。   刚刚弄得油汤到处都是,逃跑就算了,现在还躲在这里和老大不喜欢的人说话,虽然她觉得人家是个好人,可是老大素来不和她讲道理,惹毛了他,她怎么讲道理也没用。   果然,她听见老大不轻不重地一声冷哼。   阿秋又抖了抖。   容珣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的害怕,转过身子,朝她安抚道:“不必害怕,这是太子殿下。”他转过身看着容霁,微笑道:“不知殿下忽然来此做什么?”   容霁却不想理他,阴恻恻道:“还不快滚过来?”   然后容珣身后的阿秋立刻认怂,一步一小挪地走了出来,视死如归地走到容霁身边,委屈地捏着衣角,软软地唤道:“老大……”   容珣骤然眯眼。   容霁身后的文谦和薄光济等人,也是头一次瞧见这姑娘,这样漂亮的姑娘,放在哪里都十分扎眼,更何况还和太子殿下有关系?可他们之前居然一次都没见过,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容霁没有看阿秋,而是挂着十分冷酷的笑容看着容珣,眼角眉梢都是“你敢撩我的人”的挑衅,然后把阿秋手腕一抓,淡淡道:“介绍一下,这是薄家的姑娘,薄光济的远方表妹,亦是孤的表妹,薄秋。”   阿秋:“……”   薄光济:???   薄光济惊了,他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表妹,说来就来的吗?他还没有消化下自己这个天仙似的小表妹,薄光济就接收到了太子冷冰冰的眼神,他立刻就懂了,十分沉痛地点了点头。   “表妹,方才你走丢了,可让我好生担心了一回,你头一次来宫里,不熟悉路,以后可不能乱跑了。”   薄光济低头望着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小姑娘,违心地说着假话,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眸子,甚至产生了一丝罪恶感,总觉得自己是诱骗无知姑娘的坏人。   所以这位到底是谁啊!?   难道是太子私自带了什么女人进宫,所以才需要借着他的身份来掩护?毕竟如今进宫的诰命不多,带府中姑娘的更是不多。   但是光太子带女人进宫这一点,就很吓人了,而且看文总管的表情,似乎他也不知道,薄光济再仔细一想,就觉得更刺激了,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的情节,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薄光济表情变得意味深长,阿秋还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薄秋?   她想了想,小声纠正老大,“那个……我叫阿秋……”   容霁给了她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她立刻就噤声了。   算了,薄秋就薄秋。   不就是个名字吗,总比回去被他薅毛的好。   对面的容珣注视了阿秋许久,他是真没想到,这样的姑娘,居然是薄家的。他本来已经对她势在必得了,但如果是薄家的姑娘,倒是有些棘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容珣倒也不着急。   从小到大,但凡他看中了的东西,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它。   他笑了笑,负手慢慢靠近容霁,装模作样地对容霁拱了拱手,对阿秋微笑道:“原来是薄姑娘,但是能在此处相逢,想必你我也算是认识了,既然你表哥来了,本王便不在此地打扰了。往后薄姑娘若有什么要紧事,大可找本王帮忙,本王很乐意帮助姑娘。”   说完,又朝薄光济颔首示意,这才告退离去。   阿秋等到容珣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伸手去拉容霁的手,解释道:“其实我是被人追到这里来的,我也不想……”   容霁忽然扭过头,盯着她看了片刻,不屑道:“看来他眼光也不怎么样。”   阿秋:……你什么意思?!   容霁又抬起了下巴,继续得意道:“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孤的东西,谁都别想打你主意。”   阿秋:行吧,你说了算。   阿秋觉得夹着尾巴做猫最好,她有些庆幸老大来的不是那么早,要是再早一点,发现她和容珣正攀谈地尽兴,恐怕当场就要炖了她。阿秋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乖乖地跟着文谦,去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裳,然后悄悄抄小路,顺着小路去了东宫藏起来。   容霁和容珣相继返回宫宴,容霁盯上了谁,对方肯定不得安生的。他这回特意派人跟着容珣,而容珣也察觉到自己身边或许有人监视,与薛将军的私下会面就这样泡汤了,是以他回来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容霁漫不经心地饮茶,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的脸色,那眼神活像是在看猴一般,看得容珣渐渐黑了脸色。   终于忍无可忍,容珣蓦地起身,走到了大殿中间,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忽然有一想法。”   皇帝奇道:“哦?不知老二有什么想法?”   容霁眸色微黯,饮茶的手递到唇边,挡住了唇角悄然划过的讥嘲。   ……   阿秋趴在东宫主殿的软塌上,将小下巴搁在手臂上,环视一周,叹了口气。   她周围,一群小宫女正齐刷刷地盯着她瞧,阿秋打哈欠,翻身,喝茶,哼曲儿,都能引来她们的注目。   阿秋虽然习惯了走到哪儿都被人看着,可那是她做猫的时候,猫不管做什么表情,反正一张毛脸看不出什么,但是成了人还被人盯着瞧,阿秋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儿。   她一不太舒服,就很想舔毛,但是现在又没有毛可以舔,她就干脆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把脑袋揉得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邋遢。   文谦站在不远处,看着阿秋叹了一口气。   这位薄家的表姑娘,似乎有些好动,美则美矣,就是感觉脑子好像不太正常,难怪殿下平日不太瞧得上旁的女子,竟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文谦想了想,上前道:“姑娘可是无聊?如今时辰不早了,姑娘可想用膳?”   阿秋仰头望着文谦,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吃鸡腿。”   文谦一时无言,只好吩咐下人去御膳房讨要鸡腿,过了一会儿,一大盘鸡腿送到了阿秋的面前,阿秋低头闻了闻,双眸蓦地一亮,便用手抓着鸡腿大块朵硕起来,吃得满手是油,文谦在一边看得直皱眉,阿秋还半点都没有觉得不妥。   等到阿秋啃完了一只鸡腿,还觉得没饱,又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瞅着文谦,文谦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但还是抬了抬手,命人又要来了一堆鸡腿。   阿秋又很快就啃完了。   文谦:这姑娘的肚子是无底洞么?她怎么这么能吃?   文谦前前后后一直去御膳房讨要了五六只大鸡腿,这才将阿秋喂得饱了,饱了的阿秋瘫在软塌上,左滚一下,右滚一下,百无聊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睡着,便梦到了五百年前。   那时阿秋并不算得上厉害的妖,却是星玄的小跟班,在妖界,也宛若是小公主一般的存在。她总是坐在一边,看着老大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接受众妖顶礼膜拜,哪怕是天上的神仙,只要没有高到一定级别,也得小心翼翼地同他说话,别提有多威风。   阿秋有一次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趴在老大身边,伸手拽他的衣裳,开口问他了:“老大,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我认识的两千年的老树妖,比你年长,却好像也没有你半分厉害呢!”   王座之上的星玄一身玄色长袍,如墨一般的漆黑长发一直垂落在地上,闻言侧眸看过来,眼里略有笑意。   “似乎是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垂眼,淡淡道:“从有记忆开始,便好似天生会许多东西,无须旁人传授,无须贵人点化……”   这样的实力,似乎是天赐的一般。   阿秋便开始思考了,既然是这样,老大可以无师自通,是不是她也可以呢?只是没有发掘出自己的那份潜力?   阿秋知晓老大化形之术出神入化,便也学着变来变去,可她折腾了许久,每回都闹出笑话,不是将蟾蜍变成青蛙,便是将蛇变成蜈蚣,气得那些被她霍霍的妖都过来找妖王讨说法,阿秋躲在老大身后,十分心虚。老大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敲她脑门,忍俊不禁道:“我是谁,你又是谁?作甚非要和我比?”   阿秋说:“可是,老大这样厉害,老大会的东西,我也想会呀。”   星玄便沉默了,后来有一日,他特意将他会的东西换了另一种简单的形式,耐心地交给阿秋,他告诉她:“世上的一切,但凡你想学,我都能教。但也只能是我能教给你,旁人的东西,无论好坏,你都不可接受分毫。”   阿秋点头,乖巧地搂着老大的脖子,亲昵道:“我只要老大教。”   星玄说:“神妖看似生命无尽,实则世事无常,皆有消亡之日,你记得我的名字,往后除了那个叫‘星玄’的,旁的你都不要理会。”   星玄。   她在心底默念一声,又默念一声。   星玄,老大。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阿秋惊醒了,黑暗里只感觉软塌跟前站了个人,吓得她差点不由分说地开始挠人,但猫儿夜视能力极好,她很快就看清……这是容霁。   阿秋被关在这里等了许久,他才终于回来了,就是一声不吭的,委实有些吓人。   阿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老大,你回来就吱一声,这样实在是有些一惊一乍的。”   少年垂袖站在软塌前,似乎正低头瞧着她,唇角微微勾起,黑眸宛若一汪深潭,看不见底,笑容略显奇怪。   阿秋觉得他今日的气场有些不对,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噤声了半晌,和他大眼瞪小眼。   她闻到了一丝酒味,老大今天喝了酒?   容霁忽然转身,拍了拍手,外头的宫人这才鱼贯而入,点灯拉帘燃香一气呵成,一缕灯火从软塌上的赤金扶手边,一路蔓延着,照亮了角落里的金貔貅,容霁垂袖静立在内殿之中,平静地抬起了手,宫人立刻上前为他更衣,除下一层层繁复的皇太子礼服,直至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长袍。   阿秋在一边干看着,所有人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在她跟前来来回回。   阿秋一路尾随着容霁,去了东宫的后山清池里沐浴,旁观了美人出浴之后,又尾随着他回到了宫殿,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上前拉他衣袖,踌躇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这里太大太冷清,她还是喜欢那个温暖的小别院,还有夏荷陪着她玩儿呢。   “家?”少年忽然勾起唇角,语气深晦地说:“你竟是将那里当作是你的家么?”   “不,这里才是孤的家,不过这个家对孤来说,也等同于没有。不过,这里和那里,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地令人讨厌。”   阿秋:???   她有些没听懂。   容霁知道她没听懂,转头注视她半晌,忽然便笑了。他笑起来颇为好看,是那种直接笑到阿秋心里的好看,可他笑着笑着,便成了哈哈哈大笑,整个人都笑着倒倒在了软塌上,好像想起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儿一般。   阿秋被他吓了一跳,总觉得他大晚上的折腾来折腾去,精神有点不太正常。她想了想,听说有人这样笑,是会岔气的,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抬手捂住了容霁的嘴。   容霁瞪大眼,是那种“你活得不耐烦”的眼神。   阿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收回手,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她小声说:“老大,你喝醉啦。”   他不耐烦道:“孤没醉。”   行叭,你说没醉就没醉。   容霁今日在宫宴之上,又打了一场极其漂亮的仗。他这么多年的病痛皆因那个薛将军,如今他将功折罪重返朝廷,朝中人人称赞薛氏一族如何骁勇,楚王大肆笼络人心,朝中早就忘了他这个真正的皇太子。   他人在宫外,不代表着他不涉朝堂。那些昔日得罪他之人,今日皆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不过他与这小蠢猫说,她也听不懂。   容霁今日心情甚好,也没计较她捂他嘴的行径,反而还起身走到案边,拿起狼毫俯身写了两个大字,把阿秋拉过来,让她看。   容霁的字是极为漂亮的,走笔落锋都甚为讲究,墨迹生香,转折或矫健婉转,或冷峻深沉,龙蛇竞走,笔势灵巧。   阿秋却又瞧了半天。   还是没瞧出端倪来。   ……这又是个啥?   她发现,凡人总是喜欢叫她去看他们写的文字,可她都看不懂,瞧见了就犯晕。   腰肢一紧,淡淡的冷香袭入鼻尖。   这是少年身上特有的香味,他素来喜欢这等清冽的香料,不拖泥带水。   阿秋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她从未以人身主动被人这样搂着,一时身子僵得像根木头,少年毫无所觉,将僵硬的阿秋一点一点地拖进了怀里。   偏头靠着怀里小姑娘的肩,少年在她耳边开口,语气闲散,指着那字给她看,“这是孤的名字。”   阿秋:……完蛋,老大居然知道了她不知道他名字的事。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脖子上还戴着那铁环呢,难怪之前她正在和容珣说话,老大就突然杀气腾腾地来了。   呜。   那岂不是她和容珣做了好朋友的事,他也知道了?   阿秋觉得容珣是个好人,虽然她总是无法辨认凡人的好与坏。   阿秋神飞天外,容霁不满地捏了一下她的腰,她立刻回神,十分乖巧地看着那些字。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念啊。   容霁说:“这两个字,念‘容、霁’。”   他叫容霁。   他偏头,抬手捏了捏阿秋的腮帮子,却没有猫儿的手感,不禁眯起眼收回了手,忽然又上前,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我叫容霁,你记住了,日后旁人再问起,可知道怎么回答?”   不要张口闭口便是老大,要记得,老大就是容霁,容霁就是老大。   阿秋转过头,和少年明亮的双眸对视着,学着他喊道:“……容霁?”   “容是这样写的。”他低下头,将狼毫放在她的手心,握着她的手,再一笔一划地将这容字写了一遍,又教她写霁字。   一连教了她许多遍,阿秋不会握笔,容霁耐心地教了她许久,才勉强让她学会了怎样写他的名字。   虽字体歪歪扭扭,但这是她唯一会写的字。   容霁便终于笑了。   少年眉梢飞扬,端得是意态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有了一丝丝感情线,但事实是,其实还早。   留言发红包啦,大家踊跃留言呀!   此外,推一下我即将要写的现言小甜饼,喜欢的可以戳进我的专栏收藏一下~   《你管我呀》   【文案一】   周行一浪的嘉盛太子爷宋谈,为人低调冷淡,做事雷厉风行,公司旗下当红小生众多,可谓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巨头,偏偏宋谈从不对外提及私生活,媒体圈内人士对他噤若寒蝉,唯恐惹他不快。   可宋谈好友都知,宋少家里最近住了个小姑娘,麻烦精转世,每天变着花样不省心,一到期末季,宋少还得防她挂科。   好友纷纷笑话:宋少怕是在带孩子。   直到有一天,在外参加好哥们酒宴的宋总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当即脸色阴沉,匆匆离去,众人纷纷揣测豪门恩怨、紧急会议、金融风暴……   薄总铁杆哥们却笑道:“肯定是那个小麻烦精又来事儿了。”   当夜记者抓拍到,宋少从漫展里扛着一个红发小姑娘大步走了出来。   第二天,全网炸了。   【文案二】   作为一个游走于各大漫展、被尊为女神、全网被赞“盛世美颜”的coser,池颜为了出门拍写真,每天都变着法儿逃离宋谈的手掌心,偶尔宋谈没空,会让身边的人帮忙去接这个麻烦精。   第一天,微博空降热搜:某一线明星恋情疑曝光。   配图红色格子裙小姑娘背影。   第二天,热搜再次空降:当红小生深夜与人酒店私会。   配图长发女子侧影。   一连多次热搜之后。网友: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么多次都是同一个人?背影也太相似了吧!   直到最后,宋谈发了条微博:@颜颜最甜=w= 下回再给我惹事儿,禁一个月小零食。   网友:……卧槽???   /骄纵撩人日常不服管教的coser大小姐X外表禁欲完美主义实则操碎了心的娱乐公司太子爷/   /杰克苏人设,放飞之作/ 第28章   阿秋刚刚才做了那个梦,梦里, 星玄居高临下, 温柔地叮嘱她——   “你记得我的名字,往后除了那个叫‘星玄’的, 旁的你都不要理会。”   可转瞬,星玄的转世便告诉她, 要她记着他叫容霁, 其实容霁和星玄是同一个人,可是又好像不一样,阿秋开始纠结了。   到底是听老大的前世, 只认星玄, 还是听老大的转世呢?前世的老大才是她心底真正的老大,可是老大转世了,也还是老大呀, 为什么他们都要她记住自己的名字呢?而且都要独一无二的, 可是这又怎么能独一无二呢?   阿秋十分苦恼,她望着满桌自己写的字, 觉得自己背叛了老大,可是是转世的老大让她背叛的,这又好像不算背叛?   容霁饮了酒, 如今头晕, 神态也甚为惫懒,在殿中四处走了走,便斜倚在了床榻上, 眉目流转间,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风流浪荡。若是旁的女子,恐怕会春心荡漾,羞怯万分,但阿秋看见老大已经打算歇息之后,就十分自觉地爬上了床里侧,乖乖躺好,用被子将自己盖好,十分配合。   容霁瞥了她一眼。   其实她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带回来的,不必像往日那般小心藏着,也不必和他睡一张床。   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和他一起睡觉,躺好了之后,看他还没有动作,她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蹭了蹭,软声道:“老大,你不睡吗?”   他古怪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慢慢地躺了下来,身边的小姑娘索性侧躺着,面对着他,跟他说出了自己的烦恼:“老大,你前世不叫容霁,你从前也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容霁静静闭上双眸,漫不经心地问:“那孤叫什么?”   她说:“你叫星玄,你从前说,这个名字,是第一个点化你的神仙给你取的。”   她想起从前,便颇有感慨,毕竟隔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在老大怀里舔毛的小猫了,这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阿秋越说越起劲:“不过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点化你的会是神仙呢?既然一开始是神仙让你有了灵识,那后来,你为什么要和神仙们打架呢?对啦,老大你一定不记得了,你从前打架的时候,可威风了,就站在天上,抬手一挥,对面的都吓得屁滚尿流……”   “诶,老大现在转世了,还能和从前一样厉害吗?”   “不过,就算不厉害,也没关系啦,阿秋会一直保护老大的,如果你肯给我解开禁制,那就更好啦。我好歹有上千年的修为,还是能打得过大多数妖的。”   “……”   阿秋自言自语地说了许久,也不曾见容霁回应她一下,她撑手起身一瞧,发现少年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得了,说了这么半天,竟是白说了。   人类小崽子可真是弱啊,喝了点酒就睡得这样快。   阿秋叹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小脸贴着少年的手臂,也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阿秋果不其然又变成了猫形,半睡半醒的时候,就爬到了容霁的身上,拿一对毛茸茸的的小爪子踩奶,一边踩一边打呼噜,她每天早上都是这样醒来的,只是今日她踩了许久,也不见容霁睁开眼摸她脑袋。   阿秋觉得有点不对劲,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老大早就该醒了呀,怎么到了现在还没动静?   阿秋有些担心,爬到他枕头边,才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十分沉重缓慢,她用小爪子踩他的脸,蹭他,喵喵乱叫,他都没有睁开眼看她一眼。   阿秋吓坏了。   她开始大声叫唤,猫叫声惊动了外头的宫人,总管文谦匆匆而入,一抬头便看见那只殿下养的猫儿,正在殿下身边急得团团转,一见他进来了,连忙拱了拱身边的容霁,文谦快步上前,唤道:“殿下?殿下?”   见容霁仍旧沉睡不醒,文谦这才变了脸色,低声道:“臣僭越了。”说着,他快步走到床榻边,抬手探了探小殿下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果然是高烧不止。   文谦转身,对身后的宫人沉声道:“快去叫太医。”   太子前一夜还在宫宴之上攻讦楚王一党,如今忽然病倒,倒显得有几分耐人寻味。事发突然,这事儿实在压不住,转瞬阖宫上下便知晓了此事,皇帝特意命太医院院首亲自去东宫为太子诊脉,院首常太医和薄光济一同进来,薄光济快步走到文谦面前,劈头便问:“殿下身子如何?”   文谦摇了摇头,低声道:“下官猜测,可能还是老毛病。”   薄光济叹了口气,微怒道:“你昨日既然跟着殿下,加之没有宫外药泉,更要小心着别让殿下饮酒。”   文谦欲言又止,面露悔色,薄光济不再与他多言,快步上前掀开了帘帐,便愣住了。   里头,一只猫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望着突然闯进来的薄光济。   阿秋:“喵喵喵?”   ——你是来给老大看病的吗?   薄光济:这不是表弟宴会上带着的猫吗?   当时他远远地看,瞧得不甚清楚,只觉得这猫毛发蓬松,像只圆球,如今这样近距离地看,薄光济当场就被它这粉粉的小鼻子、蓝色的大眼睛给萌到了,满腔怒火硬生生地卡在了心口,不上不下。   许久,薄光济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容霁,微微叹了口气。   他这表弟,素来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哪怕这些年旁人再仔细地呵护着,用顶级的药材养着,也遭不住他自己这样糟践。   薄光济将阿秋拎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了出去,淡淡道:“劳烦常太医了。”   阿秋:这谁啊!她要陪着老大啊!   常太医点头,连忙提着药箱上前,为太子诊脉。   阿秋本来想一直陪着老大,她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好人,会不会趁机害老大,但她还没在薄光济怀里扑腾两下,薄光济便冷声道:“太医正在给殿下诊脉,你若是真的为了殿下好,便不要打扰殿下。”话音一落,便瞧见怀里的猫儿瞬间偃旗息鼓,再也不挣扎一下了。   薄光济心底暗暗称奇:这猫儿竟如此通人性么?   一边的文谦看着薄光济怀里的猫儿,微微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常太医进去诊脉,很快就出来了,写了药方吩咐宫人去熬,才对文谦和薄光济道:“二位不必担心,殿下这是陈年旧疾,还是当初中毒落水留下的病根,殿下每隔几日都要用药浴温养,许是进宫前一日不曾泡药浴,加之宫宴之上饮了酒,这才催发了旧疾,以致于阴阳失调,气血虚衰,往来寒热,气血攻心,至于昏睡难醒。下官方才开了方子调理,殿下饮下之后便能很快醒来,只是往后切记注意调养。”   文谦忙道:“多谢太医。”   常太医叹道:“方才陛下也催得紧,下官还要去御书房向陛下复命,便先告辞了。”   说完,常太医便转身而去,文谦也连忙去吩咐宫人了。薄济光叹了口气,放下了怀里的阿秋。   阿秋却十分着急,方才那个大夫说的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懂,什么气血虚衰?那到底是好还不好?会不会伤性命?   薄光济正要出去,谁知裤脚一紧,阿秋竟咬住了他的衣裳,不让他走,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薄光济最受不得这等小家伙这样望着自己,便蹲下来,摸了摸阿秋的头,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阿秋看了看容霁的方向,不住地拱薄光济的手心。   薄光济了然,哑然失笑,“殿下没事,稍后便能醒了,殿下的病是很久以前就有了的,这一回也没什么大碍,你也不必担心。”   阿秋这才放心了。   老大这一病,彻底让她慌了。若是他没有封锁她的法力,她便能用法术为他疗伤,最不济也是去找全真道人想办法。可他如今昏睡,她什么都做不了,万一有人伤害老大的话,她也只能这样看着。   阿秋担心极了,便趴在容霁的枕头边,将脑袋埋在少年的颈窝里,静静地陪着他。   时不时抬头舔一下少年的侧脸,仔细听着他的呼吸,才能略感心安。   薄光济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有点羡慕——表弟非但得了昨日那小美人,这猫儿也极为懂事,这是什么福气。   他决定了,回府就也弄一只猫儿来养养。   容霁喝了药,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并非围在一边的宫人,而是阿秋毛茸茸的脸。   阿秋瞧见他醒了,低头蹭了蹭少年苍白的脸颊。   少年忍不住笑了,嗓子有些哑,“阿秋,你吓坏罢?”   阿秋:你还知道我吓坏了哦。   容霁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耳朵,抬眼,漆黑的眸子与薄光济隔空相撞。   其实他早就知道,今日凶多吉少。   不过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入宫一趟便得大病,也只有如此,才能让皇帝想起对他的歉疚,这才是昨日攻讦二皇子一党的最后一步。   除此之外……他也准备好了从此长留宫中,母亲和父皇的意思也是如此。   但他从昨夜开始,忽然又有些不想了。   也唯有再次大病,才能再次顺理成章地出宫修养。   太子大病,需要静养,后来皇后和皇帝也相继来探望了,甚至还有其他的皇子们,但二皇子一直没有出现。殿中人来人往,将容霁围了个密不透风,压根没有阿秋的一席之地。   阿秋只好缩在殿外的小角落里,十分沮丧地舔毛。   “殿下这病,其实楚王殿下有好得更快的药材,只是毕竟……兄弟二人不和,昨夜楚王被陛下训斥,今日也不会来了。”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阿秋的耳中,阿秋舔毛的动作一顿,连忙跳了起来,悄悄偷听。那声音很快就换了个话题,阿秋悄悄靠近,才发现原来是一直跟在老大身后的文谦。   是老大的人。   那应该说得是真的罢?   阿秋暗暗打起了小算盘,楚王有药材,昨日楚王刚刚许诺会帮她,虽然他不肯帮老大,可若是她亲自去找他呢?   阿秋等到晚上,众人散去,才得以跳上床靠近容霁。少年长发披在肩头,衬得黑眸如墨,皮肤冰凉似雪,如此一看,颇有三分前世的样子。阿秋盘成一团缩在他身边,悄悄和他说话:“老大,他们都走了,你早些休息罢。”   容霁慢条斯理地捋着她下巴上的毛,淡淡道:“你陪孤一起睡吗?”   她说:“我陪,我现在就把姿势摆好,待会儿变成人也不会被发现……对啦,老大,你怎么向人解释我白天不见的事?”   毕竟她一个大活人,一夜之间突然就不见了,肯定会很奇怪。   容霁冷淡道:“这里都是孤的亲信,孤无须解释,也无人敢怀疑。”   行吧,你厉害。   阿秋爬起来咬容霁的衣裳,非要他躺下来休息,容霁坐久了也累,头一次如此顺着她的意思,慢慢躺了下来。阿秋来回忙活着给少年掖好被角,又趴在少年颈边,小声对他说:“晚安。”   容霁说:“晚安。”末了,忽然心血来潮,学着她的叫声说:“喵。”   阿秋:“喵。”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我老是晚点,捂脸。   凌晨12点还有一章,别忘啦宝贝们。 第29章   阿秋决定为容霁做些什么,于是, 等到他睡着之后, 她悄悄跑出宫殿,在角落里幻化成人, 靠着模糊的记忆出了东宫,一路走到藏书阁。   这是她与容珣认识的地方。   容珣会不会在这儿?   除此之外, 阿秋不知道容珣还能去哪儿, 藏书阁外戒备森严,她更是不知应该如何才能进去。踌躇许久,她见门口守备好像还是上回那些人, 也许他们还记得她?   阿秋蹦跶着上前, 对其中一人说道:“麻烦这位……大哥,可以让我进去吗?”   那侍卫确实还记得阿秋,毕竟是如此漂亮的姑娘, 又与太子和楚王有瓜葛。但此刻, 那侍卫却摇头拒绝道:“宫内的藏书阁,除了陛下和太子, 其他人若无令牌和特殊情况,不得进入。”   阿秋想了想,又问道:“那容珣在里头吗?”   侍卫愣了许久, 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容珣便是楚王殿下, 当下神色十分古怪,“楚王殿下不在里面。”   阿秋失望地垂下了头。不在啊,可是她还能上哪去找容珣呢?她十分诚恳地问侍卫大哥:“那你能告诉我, 他现在在哪儿吗?或者……你能帮我找他过来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他昨日亲口答应我,说会帮我的。”   那侍卫十分尴尬,一时说不出来话。   这姑娘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怎么就大晚上地跑出来找楚王了?侍卫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无数种兄弟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戏码,表情精彩纷呈,过了很久,他才十分为难地推辞道:“小的身份低微,实在无法掌握楚王殿下的行踪,姑娘还是放过小的吧。晚上宫里戒备甚严,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阿秋很是失望。   眼见可以救老大的机会没了,她只好转身回去,谁知刚刚离开藏书阁不久,就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就在周围,阿秋忽然加快了脚步,在黑暗中奔跑起来,还没跑上多远,就听到一声“收”,一道金光在黑暗中飞速闪过,阿秋转瞬就被一根坚硬如铁的绳子给捆了起来。   阿秋跌落在地,不住地挣扎着,她越是挣扎,那绳索越是收紧。   是法器。   她脸色发白,猛地抬头,看见来人时,彻底呆住了。   是文谦。   这不是老大的人吗?捆她干什么?难道老大醒了,特意让他来捉她的?   文谦和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站在一起,见她看过来,便冷笑道:“妖孽,你藏在殿下身边有何目的?还不速速现行?”   他这么凶,阿秋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老大指使的。   文谦早就注意到阿秋的奇怪之处了。凭空出现的小丫头,忽然消失又出现的猫儿,这妖每日都陪在殿下身边,也不知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能隐藏至今。他故意在猫儿身边说楚王有办法就殿下,果不其然这猫听得懂人话,晚上便幻化成人出来了,而他早早等候在此处,就是要活捉这妖孽。   阿秋无论怎样解释都没用,文谦铁了心要铲除妖孽,便让道士将阿秋打回原形。   但阿秋好歹有千年修为,就算是道法高深的全真道人,封她法术的时候也是她自己配合,更别提这半路出家的小道士。   阿秋在地上坐了半天,屁股都坐凉了,那小道士还在不停地念咒,阿秋打了个哈欠,十分无语地说道:“你别念啦,你不是我的对手。”   法器挺厉害的,但是除了把她捆起来,也没什么用了。   文谦冷哼一声,“妖孽休要得意,你能被这捆仙绳束缚,便说明你有法术。我要将你带到殿下跟前,让殿下定夺。”   阿秋:“……”   这回她怂了。   凡是扯上老大,她就真的没了办法。   阿秋还想多狡辩几句,但文谦铁了心要除掉她,二话不说,真的把阿秋一路带到了太子寝殿。容霁病得厉害,睡得头一次那么沉,被吵醒时也甚为恼怒,但一看到被迫五花大绑着的阿秋,便立刻醒神了。   阿秋望着容霁,泪眼汪汪,端得万分无辜委屈的模样,其实又心虚地要命。   少年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态冰冷,“这是怎么了?”   文谦拍了拍手,外头候着多时的小道士快步进来,跪下叩拜道:“贫道拜见太子殿下。启禀殿下,这是贫道方才抓获的猫妖,此猫修为深厚,潜藏在殿下身侧,别有图谋,还请殿下下令除妖!”   容霁冷笑:“多管闲事。”   那小道士和文谦同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霁本就身子疲乏,大半夜地被叫醒,还是因为这事儿,更加不耐烦了。他拂袖起身,走到阿秋面前,把乖乖跪着的她拽起来,然后一扯那捆仙绳,绳子就立刻自动松开了。   阿秋:哇,不愧是老大,这么厉害的!   阿秋能看到容霁身上淡淡的金光,那法器碰见真龙之气便自动失效,现在就跟普通的绳子一样落在地上,容霁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家小猫身上的勒痕,十分不爽道:“孤的人,谁许你们擅动的?”   文谦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道:“殿下!她可是妖怪啊!您莫要被她迷惑了!”   容霁说:“孤就是想养妖怪,世人能养花鸟猫狗,谁说不能养妖怪?”   文谦:“……”   那、那您的口味可真是与众不同哦。   文谦觉得不是殿下有毛病,就是自己有毛病,关键是他还不能干涉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抓获的妖怪,被自家殿下十分亲昵自然地拉到身边,殿下低声训斥她:“把孤哄睡着了就到处乱跑?”   妖怪十分紧张地说:“我我我、我只是想为你找能快些好起来的办法,你不要生气。”   殿下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下不为例。”   小妖怪开心地搂住殿下的手臂,然后爬到了殿下的床上,看这架势,好像预备着同床共枕。   文谦:“……”世风日下,一人一妖,简直没眼看。   他在原地自我怀疑了很久,直到容霁渐渐不耐烦,挥手让他们推下,文谦和那小道士才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临走时又被容霁叫走威胁了一番,保证不会把阿秋是妖的事情泄露出去。   容霁满意地揪着阿秋的脸蛋,淡淡道:“薄秋和阿秋,一个是人,一个是猫,二者并无关联。”   阿秋:好累哦,以后还要同时扮演人和猫。   容霁似乎看出她有些不太乐意,眯了眯眼,“你觉得不好?”   阿秋说:“我就不能只做一个吗……”   容霁:“自然可以,那便只做猫吧。”   阿秋连忙改口:“还是算了,我还是两边都做吧。”   容霁笑了,这只怂猫,一点也禁不起他吓。少年抬手理了理阿秋凌乱的长发,说道:“回去之后,孤让全真道人好好给你看看。”   阿秋好奇道:“看什么呀?”   他微笑着,俯视着少女清澈的双眸,低声道:“看看你体内是个什么玩意儿,让你每晚变来变去。再让他给你解开禁制……”他看着她手腕上的勒痕,沉吟道:“你毕竟也是个法术高强的妖,若是因禁制被那些人肆意欺负,孤亦觉不妥。”   阿秋眼睛一亮,仿佛盈满了无数的星星。   那她是不是又可以到处打架,到处飞檐走壁了?还能去揍一顿那个死老头?她也不需要每天都去盆里头拉臭臭了,也不用剪屁屁上的毛了。   小姑娘望着容霁的眼睛清澈透亮,像是寒夜宁静的湖泊,盛了一池月光。   看出她在暗暗窃喜什么,容霁又淡淡提醒:“别太得意得太早,孤不会放任你四处闹腾,你平日里做什么,孤还是能看得见。”   阿秋“嘻嘻”一笑,摇着少年的手臂,十分开心地撒娇,嗓音甜甜软软:“我肯定乖,只要让我用法术就好啦,我就知道老大最最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原因,阿秋总觉得容霁和昨日白天在藏书阁外凶她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他平日里对她不太有耐心,却又好像对她最有耐心,每次虽然凶她,却又没有真正地伤害过她。   如今生病之后,脾气更是好了许多,阿秋以前晚上睡觉不敢碰他,现在敢搂着他的腰睡觉,偶尔还能偷偷地在他身上蹭,他都随便她瞎折腾……   阿秋越想越觉得老大好,从前她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老大的转世的时候,就经常想起来老大曾经和她的过往。   那时候虽然过得十分快乐,但对于那时的阿秋来说,狼妖星玄,法术高强,高高在上,更像是她身后的巨大高山,是后盾,也是她永远都仰望着的存在。   她觉得这是她的恩人,是亲娘,是一切可说又不可说的存在。   她只能仰视着这样强大的老大,在他与别人打架时帮不上忙,看着他孤独地坐在妖界的王座之上,也从来不懂他的烦恼,只能每天在雪狼毛茸茸的肚皮上舔毛,做他每天消遣的玩意儿。   那是一种永远触及不到的距离感。   可现在的老大却不一样啦。   阿秋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甚至每晚贴着他睡觉时,闻着凡人独有的香气,听着他的呼吸声,都觉得这不是那个强大的狼妖,而是她庇护的人类小崽子,弱不禁风,喜欢生病,脾气不好,偶尔还不讲道理,有时候也甚为护短……阿秋有时候经常在心里骂他,但是更多的,还是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对他。   就像他前世对她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双向养成的故事。   阿秋觉得她在养成容霁,容霁觉得他在养成阿秋。   PS:下次更新是周二晚上11点。三更别忘啦。 第30章 (一更)   天色熹微,一缕金光自地平线升起, 天地半明半昧, 昏黄的光晕染在皇城宫殿的层层碧瓦飞甍之后。   薄光济一身官袍衬出挺拔身形,衣袖上沾满了晨露, 正靠着东宫正殿外的大树叹气。   太子表弟病得这么突然,其实也不是巧合, 他其实心里明白, 只是到底还是头疼,他想起父亲对他的叮嘱——“你稍长殿下几岁,却是与他最为亲近, 殿下性情偏执, 凡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往往伤及自身, 吾儿在他左右侍奉, 切记不可让他伤害自己的身子。中宫殿下也是颇为头疼此事。”   表弟什么都好,聪明敏锐, 杀伐决断,文采四溢,便连外貌, 也是顶顶的好, 唯独一点——表弟为了达成目的,总是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谁劝了也不听。   薄光济正在长吁感叹, 余光忽然闯入一抹明亮的鹅黄,这丝鹅黄太过亮眼,在这深秋之中,仿佛裹挟着一股早春的明丽生机,鲜活得刺目,薄光济转头,便看见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披散着长发,越发衬得小脸尖削,黑眸清透如星。   是他那个“便宜表妹”,据说……是叫薄秋?   小姑娘薄秋靠在了他靠着的那颗树上,挨着他,也学着他叹气。   薄光济:“……”他叹气是因为朝中和家里一堆事儿焦头烂额,她叹什么气?   阿秋抬手揉揉眼睛,看了看还没完全亮起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我要是能为老大疗伤就好了……”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尾音却恹恹的,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阿秋又叹一口气,发泄似地跺了跺脚。   好像跺脚就能出气似的。   薄光济忽然有些想笑,偏头与她搭话了,“姑娘也担心殿下的病么?”   阿秋愣了一下,看着薄光济,点了点头,又十分沮丧地说:“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他这样,老大本来应该是活蹦乱跳的才对,明明前一天晚上他还凶我,怎么一睡觉就病了。”   薄光济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姑娘是殿下的什么人?”   居然如此为殿下难过,也是难得。   阿秋想了想,抬头,眼睛一亮,“我是他的……宠物?”   薄光济:“……”   哪有人自称是宠物的?   他估摸着,眼前这姑娘生得极美,又心思单纯,许是被殿下瞧中了养在身边,权且当作豢养个小美人儿,也和宠物没甚区别,所以才这样说。   他自己在心里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略略对阿秋放下了戒心,便说道:“殿下这病,是他年幼时染上的老毛病了……”   阿秋懵懂地点了点头,终于开始听他仔细说来,薄光济略略在心里捋了措辞,用最简单的说法告诉这单纯的小姑娘——   “殿下年幼时,文武双全,惊才绝艳,许多人都夸他是神童降世,就是这样的神童,小时候招惹旁人妒忌,便有人想害他。殿下看似十分聪明,身份尊贵,但是他知道,他周围的人,每个人对他好,都不是真心实意的,他们只是想在他身边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殿下一直都很谨慎,在别人陷害他之前就觉察到了端倪。可是那时候,殿下无凭无据,和谁说这件事,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殿下后来想了一个计策,他故意让别人对自己下了毒,在对方取自己的性命之前,先对方一步跳下了冬日的寒池,那时候的冬天,湖面结了薄薄的冰,哪怕是一个壮汉跳下去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中了毒的孩子?殿下这一跳,便性命垂危,留下了一直难以痊愈的旧疾。”   阿秋的心揪了起来,冬天的寒池,那得多冷呀,就连她一只妖,都觉得可怕。   倘若她不用任何法术跳下去,她就算冻不死,也会冻晕吧?更别提这样孱弱的凡人了。   “然后呢?”她紧张地捏着裙摆,急不可耐地追问。   薄光济顿了顿,继续道:“然后啊,殿下一连数日的性命都是用药材吊着,所幸殿下命格极贵,有方士路过此地,便用灵物救了殿下一命,但是殿下却从此落下了顽疾。”   “可是,他却一点儿都不后悔。因为他差点死了,别人才看到了妄图陷害他之人是怎样的凶恶,他们才会驱逐那个人。可是,他这一搏,搏的却是自己的性命,殿下性子倔强,他宁可死,也不肯败,更何况,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败了也与死无异。那么横竖都是死,他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殿下还未满十岁。   那么小的男孩儿,心机深沉不可估量,他用最好的方式达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唯独不曾将自己的安危算计在里面。   阿秋的眼神干净地不掺一丝杂质,薄光济觉得这些算计,还是不适合告知这姑娘,他只需要告诉她她最应该听的,也好让她从今以后,多多劝着殿下。   他说:“殿下的性子便是如此,他不喜欢低人一筹,所以莫看他如今十五六岁,看似独当一面,实际上,还是时常照顾不好自己。他非但如此,旁人劝他时,他还总觉得自己没事。”   阿秋点头道:“我知道。老大从前也是这样。”   他大杀四方,向来不计后果,当初为祸三界,天上的神仙看见了他也绕着走,所有人都说,他有一股可怕的疯劲。   而他的力量随着他的意志疯狂滋长,席卷天地,动天彻地,所过之处,几乎无可匹敌。   妖界上万年如一盘散沙,也就出了这么一位妖王。   薄光济继续说:“所以你在他身边,要多多劝阻他不要干傻事,平日切忌动怒,好好养着身子。”   阿秋:“……我?”   她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困难。   薄光济对她似乎很是信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劝不了殿下,但你既然被殿下带进了宫,便说明殿下对你是不一样的。”   阿秋:“……”   不是,大家都进宫了,怎么就她不一样?   阿秋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十分沉重的使命,问题是这个使命她好像还完成不了。   阿秋试图推诿:“可是,他……我……他这样的性子,我怎么劝的了啊。”   薄光济投来信任的目光,语重心长地说:“我相信你。”   可是她不相信自己啊!   薄光济看她还是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又沉下脸来,“我方才与你说了这么多,殿下过得如此不好,你难道就这样看着吗?”   阿秋的心揪成了一团,她也心疼老大,可是她五百年前也心疼老大,可是老大也从来没说听她的呀。   算了……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艰难道:“那……我,我试试吧。”   答应了薄光济之后,阿秋看这天色不早,估计自己马上又要变回猫了,这才转身跑回了寝殿。本来方才她还万分纠结,一进来,瞧见床头披散着长发的容霁,想着人类小崽子才活了这么点岁数,就经历了这么多,不禁心疼起来。   她寻思着怎样照顾容霁,便跑去倒了一杯茶,又急匆匆地跑到床边,跑得太快脚底一滑,整个人便摔到了床头。   一声巨响。   少年闻声偏头,垂目望着一头撞到了床上的阿秋,缄默不语。   阿秋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的狼狈姿势,还不知疼地仰头朝容霁笑,小姑娘笑起来清甜可人,眸子亮得宛若夜色浓重时,湖面上倒映的一轮月光。   她没心没肺地笑:“我没事!老大喝茶!”   “……”少年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乌黑的眼珠子望着她,“茶呢?”   茶呢?茶洒了一地。   阿秋茫然地眨眼,又爬了起来,拍拍裙摆再给他倒一杯,坐在床边看着他喝水。   生病的老大格外软萌,安安静静的,咽水的时候还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声音,阿秋没忍住手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还是有一点点烫。   她听说烫就是不好的意思,又摸了摸老少年的脸颊,一路顺着往下,碰到了他的喉结。   容霁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蠢猫对自己动手动脚。   她还十分关心地问:“老大,你晕不晕呀?”   “不晕。”少年冷淡地答。   “那你有没有想吐?”   “没有。”   “那你有哪里疼吗?”   “……没有。”容霁看她的眼神诡异起来,“孤现在好得很,你紧张什么?”   阿秋想翻个白眼给他。   信你才怪。   阿秋还记得上回他都晕了,所有人都吓得半死,当事人容霁还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好像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她一只妖都为他捏把汗。   容霁打量阿秋片刻,眸子微闪,她刚刚出去了一会儿,现在就看起来不太正常,他忽然问道:“你方才出去,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阿秋试图撒谎,眼神躲闪:“没有啦……”   容霁说:“说实话。”她这撒谎撒的也太明显了。   阿秋只好如实回答。   容霁听完,眯了眯眼,“啧”了一声,觉得薄光济多事烦人,他有些烦躁,抬手掐着阿秋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别听旁人胡说,孤没事。”   阿秋想起薄光济方才说:“他非但如此,旁人劝他时,他还总觉得自己没事。”   果然啊,这死性不改的。   阿秋觉得吧,从前老大法术高强,就算受伤也好得快,这小崽子仗着自己年轻不懂事,她可不能和他一样胡闹。虽然劝他委实难了些,但她还是得劝,这样想着,阿秋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怜惜。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听见容霁扬声道:“来人。”   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才刚刚走进来,容霁就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那杯子擦着小太监的面门飞过,瞬间粉碎,小太监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哆哆嗦嗦。   容霁:“滚出去。”   “是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出去了。   阿秋:“……”她信了,他的精神是真的好,不然怎么还有力气折腾别人。   她一言难尽,想着快变猫了,就乖乖地爬上了床,在容霁身边躺着,他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流泻而下,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阿秋忍不住玩他的头发,少年的墨发乌黑莹亮,他披头散发的样子极为好看。   与他平日里束发的一丝不苟不同,散着长发的容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肆意,不像是端庄严肃的人间小殿下,而更偏向一股浓烈的艳,艳而不妖,不容侵犯,像是山巅的一朵迎风开着的雪莲。   少年眉眼精致,眼尾向上勾起,提点了一抹亮色,漆黑的眸子与墨发辉映着。   阿秋玩着他头发瞧着他,觉得十分养眼。   老大怎么就这么好看呀。   阿秋玩着玩着有点犯困,悄悄地打了打哈欠,她的头发和他的绞在了一起,阿秋想扯开,发现越扯越绞成了一团,她弱弱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容霁,“老大,头发缠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名解释一下——   本来我觉得薅这个字大家应该都认识,但是我基友最近跟我说,有部分读者年纪比较小,或者上网上的不多的,可能“薅羊毛”还认识,放在一起就不认识。好吧,我考虑了一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而且之前的名字,不够热点(是的,这篇文点击有点惨淡)   这个新文名的意思是这样的:   1.关于怀崽:   怀崽马上就要写到了,但是这个怀崽,非传统意义上的怀崽,不是一波婴儿车之后,女主就挺着大肚子了。这是玄幻世界的怀崽,是我的私设,可能那个崽会和哪吒一样,也可能会和孙悟空一样,或者更玄幻(还没写到就先不剧透啦)   2.关于妖王:   是的,男主不是一直做人和女主每天一对一玩耍,我还是会有剧情线的!其实前文有埋一些伏笔,不过都很轻很轻一笔带过,大家可能没注意到,以后还会再提。   最后说一句,这篇文我写的很快乐,希望大家看的也很快乐。感谢在2020-01-12 00:02:36~2020-01-14 19: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赫连菲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咸很咸 2个;我熊、一条怪味咸鱼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粉红迪 7瓶;哈哈哈哈叭叭叭叭 6瓶;想吃杨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二更)   容霁:“……”   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有几分诡异, 还有一丝阿秋看不懂的情绪。   她把打结的长发捻起来给他看, “我解不开了。”   结发,在人世间是夫妻之间才有的事。   这蠢猫。   他抬手敲她脑门, 冷声道:“你无缘无故玩头发做什么?”   阿秋捂住额头,怂得不敢吱声。   她就觉得他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好, 摸一下怎么了。   阿秋试图挽救, 伸手去解,结果扯得他头皮疼,容霁也不指望她了, 他扒拉开这碍事的蠢猫, 亲自俯身去解,解了许久,才终于让自己的头发重获自由。   再一抬头, 阿秋已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猫儿睡觉一向不分场合地点, 说睡就睡,容霁低头的时候和她挨得很近, 少年乌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她片刻,发现她睡着的时候喜欢砸吧嘴,粉嫩樱唇泛光, 十分可爱, 小嘴微张,隐约露出有些尖锐的虎牙。   猫儿的模样就忽然浮现在眼前,一人一猫的形象在此刻交融, 容霁心血来潮,伸出一根手指,去按她露出来的那颗小虎牙。   白光一闪,眼前的少女变成了猫。   容霁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某只猫毫无所觉。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冷笑一声,拽了一下她的大尾巴泄愤。   这懒猫。   皇太子一病不起,帝后为此担忧了许久,无数稀奇的药材不住地往东宫送,连阿秋都能感知到有些药材自带的灵气,不由得暗暗咋舌,老大的爹娘可真有钱。   关键是当事人依旧不太在意自己的病,偶尔还不好好喝药,他自己没得怎么样,反而将周围伺候的宫人急得团团转。   阿秋就窝在一边舔毛,对老大这做派十分习以为常。   皇帝没有多久,终于对这个儿子妥协,让容霁出宫去静养。毕竟别院的后山温泉乃是天然形成,灵气充沛不说,更能温养容霁的病。原本东宫一众属官,容霁都不带在身边,但这回皇后让文谦也跟着太子出宫,左右伺候在一边,能时刻传消息回宫,禀报太子的情况。   容霁得知之后,又是冷笑。   他一冷笑,周围的所有人都很慌,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   收拾好的东西那天,容霁披着厚重的鹤氅,抱着阿秋去御书房向皇帝拜别。皇帝每次瞧了阿秋,威严的形象便把持不住,又抱着她不住地嘬嘬嘬,自言自语道:“小猫儿离宫之后莫要忘了爷爷,若是想爷爷了,便让霁儿带你入宫,要是被旁人欺负了,朕帮你出气。”   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一边的容霁。   容霁心底冷笑。   阿秋觉得老大的眼神有点不对,她不敢再和皇帝亲近了,抬爪子“啪”地打在了意图凑过来的皇帝脸上。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容霁的眼神深了深。   皇帝也怔住了。   片刻之后,皇帝却笑着把脸凑过来,用手捏住阿秋软乎乎的小爪子,两根手指搓了搓小肉垫,捉着阿秋的爪子往自己脸上拍,“来,再打一下,小爪子真软啊。”   阿秋睁大一对圆溜溜的蓝眼睛,仰着小脑袋望着皇帝,软软的爪子还被迫在皇帝的脸上蹭。   然后她试探着……又主动地拍了一下皇帝的脸。   皇帝笑得越发和蔼,望着阿秋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阿秋:“……”她好像又踩到了皇帝的某个点。   一边的容霁眯起眼,颇为不屑地扭过头去,懒得看这夸张的场景。   皇帝不知道抱着阿秋亲热了多久,才将她重新塞给了容霁,少年揣着怀里毛发凌乱的猫,坐上了宫门外等候多时的马车,一路出城去。   侍卫开道,马车十分平稳,容霁低头喝药,阿秋就趴在容霁腿上,眯着眼一下一下地踩奶,一人一猫都很安静。   耳边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阿秋听力极佳,踩奶的动作一顿,又仔细听了听。   ——像是脚踏在枯叶之上,发出咔嚓的声音,无数凌乱的脚步叠加在一起,很轻,却逃不脱她的耳朵。   阿秋停下了踩奶,抬头对容霁发出一声“喵”。   容霁皱眉,伸手摸摸她的耳朵,“怎么了?”   阿秋的神色有些不对,他抚动扳指,让她说话。   少年俯身,将耳朵凑到阿秋的嘴边,阿秋拿爪子勾着他的衣裳,说道:“这周围有很多人。”   容霁蹙眉:“周围?”   阿秋说:“就是这条路的两边,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能遇到他们,那群人蹲在草丛里,身上的味道还不太好闻,脚步很轻,但是我听得很清楚。”   千年大妖的耳力绝非凡人可以比拟,在阿秋面前,所有的隐藏都将无所遁形。   容霁的眼神微微一冷。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暗中派侍卫来杀他。   以为他当真没防备么?   阿秋还扒拉着他的衣裳,好奇地问:“这群人认识老大吗?他们是好是坏?为什么要蹲在那里啊?”   容霁微微一笑,抬手轻抚阿秋的小脑袋,态度出奇地温柔:“他们啊,是来送死的。”   阿秋:???   她茫然地望着容霁。   少年还微笑着,眼尾上扬,精致得惑人,“乖,仔细告诉孤,他们在哪里。”   ***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容霁事先安排好的侍卫就悉数冲了出去,绕后袭击,十分精准地抓到了那些刺客。容霁在马车中抚着猫儿小憩,丝毫不受外界所干扰,直到青竹在车外禀报道:“殿下,那些人事先在口里藏毒,已经悉数自尽了。”   阿秋吃了一惊,抓着容霁的衣裳趴到了他的肩头,极不乐意地轻轻挠他,“你怎么又草菅人命呀。”   容霁没理肩上的阿秋,沉声吩咐道:“看看身上有没有令牌之类的物品,他们既然敢派刺客,就别怪孤一直追查。”   青竹领命而去,阿秋却还是不依不饶,“你不能草菅人命呀,因果循环,是有报应的。”   自打她五百年前被天雷追着劈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害人了,当初老大就是被九天神雷劈死的,连这样强大的他都逃不出天道,更何况如今的他,这样不堪一击。   容霁冷道:“他们要杀孤。”   “……”阿秋立刻改口道:“那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谁叫他们害老大。   容霁抬手摸阿秋毛茸茸的脑袋,淡淡道:“乖。”   ***   别院的长廊有凉风穿过,成排的灯笼次第亮起,给小小庭院镀上一层暖光,和月光落下的寒光割裂又交融,容霁拢袖立站在廊下,灯笼的暖光却暖不了墨瞳的冷意。   青竹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属下将那些刺客尸体仔细搜查了一番,发现这些刺客身上都有黑色纹身,身上却没有任何信物,这些应该是死士,对方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   但,他们都清楚,容霁究竟威胁到了谁。   可是刺杀太子的计俩太拙劣,一旦事败,反而是给自己留下后患,这些皇子就算要斗,一般也是在朝中明争暗斗。更何况,众所周知,容霁身边的侍卫都是精锐,一般的刺客根本奈何不了他。   容霁望着对面紧闭的殿门,沉吟道:“不是容珣。”   青竹不解道:“那应该是谁?”   容霁缄默不言,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容霁在廊下静立片刻,才屏退左右,推门进了寝殿,殿中的烛火明亮,一方屏风后,全真道人正站在桌前施法,全身浮现着一层淡淡的光,桌上的阿秋被困在结界里,不住地打着滚儿,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显然是有些难受。   金光一收,阿秋恢复自由,飞快地跳下桌案,逃命般地蹿到容霁身后,惊魂未定。   容霁把她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阿秋难受地“喵呜”了一声   她方才感觉自己体内搅荡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和她自己的冲突却又完全不排斥,她被这股力量冲撞着,感觉自己快要被割裂了。   太难受了,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阿秋惊恐地望着全真道人。   全真道人皱了皱眉,抚须道:“殿下,贫道方才查探良久,也不知道此妖体内的珠子究竟是何物。”   容霁微微蹙眉道:“你不知道?”   全真道人叹道:“贫道虽修炼多年,可这世上还有许多法宝不曾见过,贫道猜测,阿秋定然是在无意间误食了什么法宝,只要是法宝,贫道回去查阅古籍,定能找到一二端倪。”   他降妖除魔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等法宝,他也甚为感兴趣。   毕竟修道之人,都喜好收集各种罕见的法器。   容霁安抚地揉了揉阿秋的下巴,又问:“倘若不是法宝呢?”   “倘若不是法宝……”全真道人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阿秋乃是千年大妖,既然能压制得住她,便说明这颗珠子的修为肯定比阿秋要高深,若是这珠子自身不带灵识,法术就是被其他人注入的,那么这个人的修为定是数倍于阿秋。可而今三界之中,能有这等实力的少之又少。”   天下众妖繁多,但大多不成气候,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成气候的妖王星玄,五百年前就被天罚劈死了。   如果不是妖……   魔更是不可能,阿秋身上的气息十分干净,绝无可能是魔。   难道是神仙?   可哪路神仙,又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的法术注入一颗珠子里面,还误打误撞被妖吃进去呢?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全真道人抚着长须,忧心忡忡地说:“若是法器倒还无碍,贫道迟早能找出引出体内的办法,若是后者……恐怕就麻烦了。” 第32章 (三更)   察觉到怀中的阿秋不住地抓着他的衣袖,十分不安, 容霁如何安抚也让她平静不了, 便淡淡道:“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体内的珠子弄出来, 道长若是不能解决,即便是神仙, 只要孤能做得到, 也会为她做到。”   阿秋一愣,怔怔抬头,只能看见少年光洁的下颌。   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上来, 阿秋觉得自己双颊有些发烫, 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她一只认真修炼的妖, 怎会忽然因为老大的一句话, 就感觉这般别扭呢?   心里火烧一般地痒。   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   ——转世的小崽子,定然是不懂, 全真道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概念,想要完成, 又会有多艰难……阿秋苦苦修炼了那么久, 都一直企及不到修炼成仙的高度,那些神仙的随手一挥,便能让她这样的妖怪神形俱灭。   他们在妖的眼里, 高高在上,从不轻易下界现形。   ——除了下凡和老大打架。   可老大已经转世了,如果神仙们记仇的话,说不定还不会给转世的老大面子,捏死老大比捏死她还容易,如果老大因为她做了什么不可挽留的事情,那她又怎么忍心呢……一瞬间阿秋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幻想出了一段十分悲壮的故事。   但无论过程如何,在阿秋眼里,结果都定然不是好的。   不过有老大的这份心,她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她还在感慨着,容霁又把她的小脑袋敲了一下,“孤与你说话,你还假装没听到?”   阿秋:???   她眼神这么茫然,肯定又是走神了,容霁耐着性子道:“孤让你试着用一下法术,方才全真道人的禁制已经给你解开了。”   解开了?   阿秋默默运功,就感觉浑身的灵力终于开始飞速运转起来,身体宛若一个空虚的容器,浑身的力量开始慢慢地变得充沛起来,身子也不再那么笨拙。   她往前一跃,整个人瞬间化作了人类少女,一身鹅黄,亭亭玉立,长发柔软。   阿秋打了个响指,笔架山上搁置的狼毫瞬间飞到了她的掌心。   “我恢复了!”阿秋眸子一亮,抬头看着高出她一截儿的容霁。   小姑娘漆黑的眼珠子亮得像月光洒满的湖面,宛若一幅鲜活动人的美人图,顷刻间有了神采。   方才分明还如此难过,此刻又好像没心没肺。   她的开心难过来去得太快,就好像世上没有什么烦恼可以真正地羁绊住她。   怎么就有这么心大的妖怪呢?   似是被她所感染,容霁也破天荒地露出了点正常的笑容,不过转瞬即逝,他又冷淡道:“把狼毫放回去,以后若无必要,仍旧不可乱用术法。”   “……哦。”阿秋垂头丧气,乖乖把狼毫放回去,其实还是暗搓搓地有些兴奋,走路都感觉带风。   这感觉真是太爽了!   但是阿秋也没兴奋多久,她看见容霁披着鹤氅站在窗边,脸色有些苍白,她如今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虚弱,也不再耽搁什么,跑到容霁跟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诡异的眼神之下,硬生生地把他拽到了床上坐着。   全真道人看出她想做什么,连忙出声制止,“不可,你乃妖,如何使得对人——”   话还未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阿秋的法术已飞快地从体内涌出,慢慢浸润到容霁的体内,宛若干涸的草木一瞬间得到了甘霖,万物滋长,生机勃勃。   容霁体内的金光瞬间飞出,和阿秋的法术交融。少年苍白的脸渐渐变得红润,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居然一点都不排斥。全真道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简直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一片光影交杂之中,容霁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阿秋。   少女双目紧闭,长发无风自动,在身后翻飞,宛若浮动的水藻。   她在专心地为他治病。   少年的眸色颤了颤,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秋,好像今日才认识她一般。   阿秋几乎是将体内刚刚吸收的全部灵气,都要输送给容霁。   可她发现,容霁身子宛若无底洞一般,她无论怎样注入灵力,都还觉得不够,到了后来,阿秋甚至有些茫然地想:她真的是在给他疗伤吗?   疗伤根本无需这么久。   可他体内又岂止是伤!   阿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诱导着她,一步步往里面投注力量,这种感觉十分亲切。   她想停下来,却怎样都停不下来。   阿秋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睁开眼,看到少年的脸色渐渐红润,甚至带着一股摄人惊心的艳,红唇黑眸,惊了她满目。   伴随着最后一丝灵力被抽出,阿秋踉跄着后退数步,又瞬间变成了猫儿。   她好像喝醉了一样,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忽然往前一趴,“哇”的一声,吐了。   容霁脸色遽变,猛地起身,把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的阿秋抱了北北起来。   然后低头一看,他的面色又几经变换,最终变得莫名。   ——这是一滩……毛球?   阿秋在他怀里恹恹道:“平日里毛舔多了……”   容霁:“……”   白担心了一场,他把怀中的猫丢了下去。   阿秋一滚下去,又干呕不止,吐完了最后的一点毛球,她抬头望着容霁,蓝眸湿润润的,端得十分委屈。   一副他欺负了她的样子。   容霁面色一僵,还是俯身把阿秋抱了起来,抬着她的小下巴左右看了看,发现她胸前的长毛果真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索性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   一边擦,一边冷淡地问身后的全真道人:“她怎会有这么大反应?”   全真道人早就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了,他只好说:“贫道这就速速回道观查阅古籍。”   “若没有结果呢?”少年背对着他,认认真真地给怀里的猫儿擦嘴,嗓音冷得宛若寒夜冰雪。   全真道人抬手抹了抹冷汗,硬着头皮许诺道:“最多三日,贫道一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第33章   云水观总坛建在山林深处,并不靠近皇城, 全真道人许诺三日, 赶路便用了整整一天一夜,一路上思考阿秋体内的珠子, 还是没什么头绪。   他一路风尘仆仆,刚到总坛, 便直奔藏书阁, 火急火燎的横冲直撞,进了藏书阁便碰地关上门,将一众好奇的小弟子关在外头, 他们窃窃私语着——   “师叔好不容易来一趟, 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妖怪?”   “对了,我听初云师弟说,最近京城出了一只千年猫妖, 极为可爱, 前些日子还和师叔在房里说话呢。”   “嘁——”有人不信:“千年大妖还可爱?瞎扯什么呢。”   “你说,师叔是不是为了除那个妖怪来的?据说千年大妖的妖丹可是极好的炼器法宝, 而今世上的大妖所剩不多,那一只若是浪费了可不好。”   “……”   他们在外头窃窃私语,全真道人一个个书架挨着翻过来, 嘴里不住地絮叨——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他丢开手中的书, 烦躁地拍了拍脑袋:“应该也不是一般的法器,难道是上古法器?”   “不对啊……”全真道人喃喃:“上古法器法力无边,乃是上古神祗的兵器, 阿秋吞进去岂不是要爆体而亡?”   他一拍脑袋,绕过放着法器的书架,又在近来大妖的记载书册边来回徘徊。   藏书阁内烛火明亮,书架林立,一本一本书被丢在角落,堆成了高高的一摞。   不知道翻了多少本书,全真道人又转而去翻阅关于神仙的古籍,只是身为凡人,知道的终究是有限,古籍也记载不全,更况且神仙也没道理要这样做,怎么想也太对劲儿。   还有阿秋为何能将体内的灵气传输给太子殿下?龙气和灵力并不两相排斥,足可见阿秋修习的术法十分纯粹,可这世上的妖,九成都是妖气四溢的,也没听说谁的气息如此干净。   难道阿秋是神仙点化的?   可也不对啊,她明明是星玄点化的,星玄那样的妖,古今也没几例,那一身霸道的妖气,足以令千里之外的小妖俯首。   刺啦——   一小簇火花倏然亮起,照亮了被影子覆下的藏书阁一角,将全真道人的脸映得微微发红。   是讯号符。   全真道人双指一并,默念符咒,朝前一点,面前便浮现了一张放大的猫脸,背景是华美的宫殿。   太子寝殿的窗前,阿秋可怜兮兮地趴在桌案上,用全真道人事先留下的讯号符和他联系。   她耷拉着一对灰灰的耳朵,委屈地睁大眼睛,小嘴两边长在胡须的小腮微微鼓起,十分难受:“道长道长,禁制解开之后,我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她想了想,说:“我感觉体内一下子力量充沛,好想打架,一下子又好像泄了气,我就变猫啦。”   全真道人只觉头疼,怎么又出新情况了?   全然不知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沦为了兽医,全真道人仔细思索了片刻,又十分体贴地问道:“那你还吐吗?”   阿秋说:“早上一回,晚上一回,毛球吐完了,就是有些干呕。”   全真道人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异常?”   阿秋想了想,说:“我现在越来越容易犯困啦。”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轻轻“哎哟”一声,整只猫便被一只手拎离了讯号符所笼罩的范围。   容霁的脸忽然出现在阿秋刚刚趴着的地方,少年眼尾冷峭,继续说:“她最近长胖了,还乱钻孤的衣柜,孤让她不要舔毛,她还一舔舔一整日,舔完又接着吐。”   说着,少年转头,似乎是看向了阿秋所在的方向,冷声道:“着实讨打。”   那地上胖乎乎的一团抖了抖。   全真道人:“……”   这……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怀孕啊?!   他面色变得有几分诡异:“殿下可有和阿秋……那什么……”   少年挑起眉梢,“什么?”   全真道人一脸沉痛,“若是如此,一切倒是有些好解释了,可贫道还是想要提醒殿下一句:人妖殊途啊殿下!”   “……”容霁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一边的阿秋率先抗议,“我没有!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不要污蔑我!”她不服气地在地上打滚,越滚越没底气,然后在容霁睥睨过来的眼神中,渐渐耷拉下脑袋。   阿秋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小脸烧得滚烫,将脑袋埋进小爪爪里。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老大……那个呢。   她可是……把老大当亲娘的。   “殿下莫急,贫道、贫道这就继续去查阅古籍……”全真道人眼看他们气氛有点不对,一边这样说,一边也很慌。   如果没有做那等事儿的话,这事儿还真是无从解释。   符纸漂浮在空中,一点点燃成灰烬,最后一丝火光猝然熄灭,全真道人拂袖将灰尘抹去,又开始继续头疼地搜寻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   一群小弟子们在藏书阁外探头探脑,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当先的弟子一下子失重往前滚去,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哎哟哎哟”地嚷着疼,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作鸟兽散,一溜烟地跑不见了,只留下门口一堆凌乱的脚印。   全真道人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地看了一眼趴在他跟前的师侄,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跨了过去,又径直往供奉祖师爷的正殿走去。   他一走,一堆小弟子们又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看师叔这表情,显然是不太妙啊。”   “师叔去正殿拜师祖爷做什么?”   “难道那个大妖这么棘手?”   “……”   他们不停地猜测着,而祖师爷雕像前,全真道人面色严肃地上香叩拜,点燃了召唤祖师爷的符纸,闭上眼喃喃道:“弟子全真,偶遇一大妖吞食灵物,求祖师爷文德道君显灵,为弟子指点迷津。”   ……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云虚宫外,神仙们挤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个没形象地撩着袍子蹲在地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活像一个菜市场的大型吵架现场。   最近这事儿有点复杂,第一个用玄镜查探凡间动向的仙大惊失色地冲入玉藻仙人的宫里,然后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最后他们约好了聚在云虚宫和云虚子一起商讨大事,毕竟云虚子最近挤掉了原本司掌人间的神仙,又是上清帝君闭关前唯一的关门弟子,现在很多事儿都得赖他,众仙们撸起袖子,就差直接撞开他的宫门,拎着他的领子咆哮了。   那事儿有多复杂呢?   堪比当年妖王现世,狼妖星玄为祸世间;堪比当初一战魔族之后,上清帝君闭关千年,至今未出。   众仙都慌了神。   天界除了混沌初生、元气始开之时诞生的那些上古神祗之外,剩下的几位神君不分伯仲,因着辈分大互不相干,又随着天命相继消失于天地之间,无人可寻踪迹。上清帝君算是如今最有权威的神,他闭关后,星玄又把天上胡乱搅和了一通,而今仙界一团乱麻,神仙们按着辈分排,排来排去谁也不服谁,一个个都卯着劲儿地较量着。   这不,云虚宫外,一群人又开始了新一波闹腾——   “那千年猫妖是肚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看气息像星玄,星玄难道又要重新现世了?他当初被天雷劈碎了肉身,如今转世成了凡人,按道理不应该啊。”   “哎哟我去,要是真重新复活了,那可就真刺激了。”   “但是龙气和妖气终究冲突,被龙气镇压着,不应该啊。”   “……”   众仙想不通,当初星玄这祸害烧了昆仑,又烧了蓬莱,就差给他们把九重天也捣毁了,给他们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后来好不容易引来上清帝君闭关前布下的天雷把他劈死了,谁知道这么劈都还是让他的魂魄跑了,众仙本想再找到他的魂魄,让他彻底魂飞魄散,谁知道云虚子拦住了他们,笑眯眯地说:“我已经让他转世了。”   众仙:!!!   转世了,魂魄还在,万一又出了什么岔子,难道再引一道天雷继续劈吗?   云虚子面对大伙的质疑,笑得十分开心,眼角眉梢都写着搞事情:“无碍,我让他转世成了人间的君王,有天子命格和龙气镇压,妖气阻隔在外,自是不可能重返妖王之位。”   众仙放心了,但很快就想起了新的问题。   ——凡人的寿命有限啊!你让他做一世君王,撑死了也就一百年,一百年弹指之间,然后你怎么解决?   云虚子理所当然地说:“那就继续做君王呗,生生世世君王命格,直至磨化他最后一点妖气。”   众仙:“……”总觉还是有点不太解气。   当初群殴人家结果被吊打的是他们,被火烧宫殿折断法宝的也是他们,云虚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但是云虚子乃是帝君坐下唯一的关门弟子,平日里说话分量重,众仙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多了得罪了帝君的人,到时候闹得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众仙便陆陆续续接受了这个结果,只要没了那妖王,任他再怎么生生世世做君王,也不过是个凡人的命,永远体验生老病死爱憎别离,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结果消停了五百年之后……   这忽然冲天的妖气是怎么回事啊!   众仙恨不得就这么冲进云虚宫,把云虚子暴打一顿,再揪着他的衣领子怒吼——   你他娘的给我解释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们终于出场了!   大家可以猜一猜更具体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回事~猜中了……也没奖。   不过我觉得你们猜不中2333 第34章 (一更)   神仙们吵吵嚷嚷喋喋不休,而正在被自家徒孙上香磕头的云水观祖师爷——文德道君, 正蹲在角落的台阶上, 十分头疼。   他的面前浮现了凡间的情况,徒孙虔诚叩拜, 希望他指点迷津,文德道君觉得吧, 他飞升得早, 他的徒弟徒孙也素来争气,没有大.麻烦是不会找他的,就拿这个全真道人来说。   可真是出息了, 从前也没见他求过一次祖师爷显灵, 一求就为了这么棘手的事情,堪称是五百年来的第一大.麻烦。   文德道君很想下去揪着小徒孙的领子怒吼——你摊上事儿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等着呗,等着云虚子出来给个交代。   过了不久, 云虚宫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云虚子一身白袍,一头墨发微微束起, 气质清雅,仙风道骨,唯独一张脸生得极是年轻俊朗, 倒看不出是追随他师父上清帝君活了上万年的神。   云虚子在天上的辈分也不小了, 众仙虽闹得大,但正主儿一出来,一个个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云虚子伫立高阶之上,微笑道:“诸位莫急,你们所担忧之事我已知晓,方才我掐指算了一卦,此事是福,而非祸事。”   有人质疑道:“怎么可能是好事?星玄妖法重现世间,说不定哪一日他就会重新降临世间,帝君的天雷已经用尽,他若重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他?怕是只有帝君出关了!”   “莫说他重生!就说现在,妖气覆盖千里,这四方妖怪谁不慌乱惊动?人间怕是要被这些蠢蠢欲动的妖怪搅得天翻地覆了!”   还有仙趁乱不服气地嚷了一句:“你云虚子也没见五百年前帮我们下去打架啊!”   这事儿说起来,也委实算云虚子不厚道。当年星玄为祸世间,其实不曾主动招惹天上的神仙们,他不过是在人间横着走,所过之处众妖都俯首称臣,妖怪们想要讨好这位,将他捧上了妖王的位置不说,还主动去捉数千名童男童女,引其鲜血助妖王修为大增,以作为讨好妖王的礼物。   虽然星玄不是很接受这等恶心的修炼模式,他也不稀罕涨这么点儿功力,但小妖们为了讨好他,确实将天下搅得大乱,那时候整个人间都被铺天盖地的妖气遮蔽,神仙们也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   后来几位小仙便率先下界收妖,结果挂了彩才回来,后来就源源不断地有神仙下去收妖,谁知道有人好巧不巧,招惹到了一只猫儿身上,激怒了星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才真正地和这位“妖王”结下了梁子。   其实神仙们的实力真没那么水,收个妖也真没那么难,但激怒星玄之后,星玄撂下狠话,以后见了神仙就杀,彼时天上,在与魔族一战之后,帝君第一个闭关,然后星玄降世之后,几位辈分高、法术高深的神不知道怎的,一个个相继闭关,摆明了就是不管这事。   不管事的借口便是“天道循环,妖王自有劫数,吾辈无须插手。”稍微管事一点的,还勉强交代了自己徒儿们几句。   那时,云虚子每日都在云虚宫里头修炼,是天地间唯一一个可以联系到帝君的神。   众仙们打着打着打不过了,过来问他帝君是何意思,云虚子让他们顺应自己心中的道,他们懂了:帝君这是让他们继续降妖除魔。于是继续下界,然后一个个身上都挂了彩,又回来问云虚子。   云虚子微笑道:“师父说了,此乃一劫,非轻易所能跨越。”   众仙又懂了,看来只是狼妖难对付了一点,他们只要坚持,就能除下这一大祸害。   为此,不知烧毁了多少宝殿,折坏了多少法宝,又死伤了多少人,众仙咂摸着,这事儿不对啊,为什么都是我们累死累活的,你云虚子每天蹲在宫里喝茶是什么意思?   扛不住众仙的唾沫,云虚子终于出门了,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引下天雷劈死了妖王。   众仙:“……”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啊!!!   云虚子不是什么厚道的神,和他的师父一样,坑同僚不带眨眼的。众仙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道五百年后,妖王重现,归根结底还是赖云虚子,谁叫他五百年前非让妖王转世的。   面对众人的讨伐,云虚子丝毫不慌,抬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方窥凡镜。   云虚子淡淡道:“我已算过此妖命格,此妖便是五百年前,被南翁仙人所伤,继而激怒星玄的那只猫妖。此妖如今正在转世的星玄身边,也是因为她,才会造成这么冲天的妖气。”   面前浮现了少年的秀气面孔,眉眼凌厉。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这张脸,妖王星玄,他们化成了灰都认得。   少年身边正坐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袖,似乎在和他说什么,少年低眉笑了一下。   云虚子话锋一转,“但是这只猫妖气息极为干净,我算她命格,当是极有仙缘的,将来飞升的几率不小。当年星玄为何轻而易举地被天雷劈死?正是因为他事先取出了妖丹,力量大为削减,而此妖体内的珠子,正是星玄的妖丹。”   “之前因为此妖法术被下了禁制,妖丹被压制体内,这才没有外露,如今禁制一解,方才四方震动,吸引众妖前来。”   有人立刻说撸袖子要下凡:“那还不快些收了她!趁那妖丹还没回到妖王体内,趁早将她杀了,永除后患。”   云虚子摇头道:“我方才说了。此妖气息十分干净,福德极高,仙缘也极好,注定是要成仙的,她不曾害人,你们若杀了她,天道循环,将来受到天道惩罚的便是你们。”   众仙:“……”   所以呢?所以就这么干看着?   云虚子再一挥袖,空中浮现的画面立刻变了,“你们看。”   神仙们都挤在一起,看着画面中的那只妖怪,这正是一个月以前,容霁抱着阿秋在别院后山的温泉洗澡的一幕,猫妖趴在少年的怀里,任由他揉搓着她的毛,她打着呼噜,昏昏欲睡。   少年美色如画,猫儿憨态可掬。   但这副画面落入众仙眼里,他们只看到这灵泉周围的浑厚灵气,正疯狂涌向这只猫妖。   我靠,这猫妖什么来头?!   哪怕是修炼仙法的神仙,也没见得和灵气融合得这么自然,就好像这妖其实不是妖,而是某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灵物,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可……扯什么呢,这要真是个灵物,现在估计又是新一届妖王了,才没这么弱,他们一只手都能捏死。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性。”云虚子说道:“此妖极可能与我一样,当年尚未开启灵智之时,受到过上古神祗点化,所以她体内埋下的灵根,本就非比寻常,至于为何至今不曾飞升,许是因为劫难未到,或是因为她长期跟随妖王,受其影响。”   说完,云虚子神秘一笑,“所以此妖该不该杀,大家应该心里有数了。”   那当然是……不能杀啊!   现在四海八荒,叫得上名号的上古神祗不是失踪就是闭关的,若真是某个上古神祗看中的,他们也不敢随便得罪啊。   云虚子看着大家诡异的神色,又适当地补充道:“不过就算不能杀,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们若能早日将这猫妖渡化成仙,引来雷劫,她体内的妖丹或许就可以被雷劫击碎,就算击不碎也没事,到时候她是仙体了,这妖丹的妖气也估计也所剩无几了。”   而且……   有一点云虚子故意没说,但是众仙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此妖体内的灵根若真的上古神祗种下,他们如果抢先将她收入门下,渡她飞升,说不定能和哪位神结下因缘,也不失为一件功德。   第一个想到的仙忽然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宫里的炼丹炉忘了取丹,我先走了。”然后腾云驾雾跑了,别提有多急。   紧接着,其他仙也坐不住了,妖只有一个,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们纷纷说:“我想起来我养的灵芝草要浇水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掉了个法宝,我得回去找。”“我之前刚吃了蟠桃,现在有点消化不良,先回去休息了。”“……”   很快,云虚宫外的神仙所剩无几,只剩下文德道君和云虚子四目相对。   文德道君摸了摸鼻子,说道:“就是我那不孝徒给这妖怪解开了禁制,我觉得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要不我下去看看?”   云虚子微笑道:“仙友若是也不想错过良机,我可让我徒儿扶越与您一道下界,助您一臂之力。”   扶越是三百年前飞升的,也是他近日所收的第一个弟子,性情嘛……比较暴躁,但是办事也挺靠谱。   文德道君只好抬手作揖,“多谢仙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套套理论都是我自己瞎掰的,大家懂就行了,不要考究。   一大波神仙即将来袭。 第35章 (二更)   对天上的事情一无所知,阿秋正乖乖趴在少年的膝上, 让容霁给她剪毛毛。   骄阳刺目, 小小别院洒满了淡金色的阳光,少年月白色的衣袍被日光照得流转着淡淡的光辉, 纤长的睫毛被光打落一片阴影,日光下的那只拿着剪子的手, 骨节分明, 被剪子的黑衬得白皙干净。   容霁披着厚重的狐裘,摆弄着腿上的阿秋,捏着她的小下巴让她抬头, 慢慢剪掉她胸前黏了秽物的毛。   这几日, 阿秋一天要吐好几回,每次刚吃了点儿东西,就全吐了出来, 吐完了就委委屈屈地挨着容霁蹭, 一边蹭一边哼哼,好像被欺负了要撒娇一般。容霁听她干呕的声音, 也知她十分难受,本来还有几分怜惜,但一看到她的长毛上沾着自己刚吐出来的东西, 还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 这素来爱干净的少年立刻不能忍了。   非得给她咔嚓掉那些碍事的毛。   阿秋想趴在老大怀里撒娇,想在老大身上踩奶,还想到处蹭, 但是老大不许她靠近他,着实没有办法,阿秋便乖乖地任由少年摆布着,一点一点地修剪她的长毛。   其实容霁的手法也不是很差,阿秋的猫太长了也需要打理,如若修剪一番,会好看许多。少年很耐心地给她修好了胸前的毛,又把她背上和尾巴上的毛理了理,还顺便给她修剪了四条腿上的指甲,服务十分周到。   阿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晒得浑身的毛蓬松柔软,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瘫在容霁的腿上,容霁嫌她毛掉的多,还特意在腿上铺了四四方方的巾帕。阿秋仰面朝天,看着少年剪毛时认真的神情,金色的阳光在少年的浓密的睫毛上晕染开,给他漆黑的瞳仁增添了一丝暖色,竟显得有了几分温柔。   老大真好看呀。   阿秋望着越来越靠近她的少年,觉得心也跟着跳个不停,这个年纪的少年郎,皮肤白里透红,像是蒸得正好的白馒头,软乎乎的,想让人就这么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软。   阿秋想着,真的伸出了一只小爪爪,“啪”地一下,拍在了容霁的脸上。   容霁:“……”   少年抬起眼睑,乌黑的瞳仁淡淡注视着阿秋,脸上还戳着那只小爪子。   容霁冷淡道:“放开。”   嘤。   阿秋怂兮兮地收回爪子,感觉方才的触感极好,又忍不住舔了一下小肉垫,湛蓝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瞅着容霁,边瞅着他边舔爪爪,莫名给这动作增添了一丝旖旎的意味。   容霁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她这是在干什么?调戏他么?   容霁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砰地放下了手里的剪子,把阿秋两只前腿抓住,把整只猫提了起来,和一脸懵逼的她对视着,微笑道:“敢拍孤的脸?”   阿秋:“我……”就是觉得手感好。   容霁凉飕飕道:“胆子肥了啊,是不是孤这几日待你太好了?”   阿秋:“我就是觉得……”   容霁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可惜孤不喜欢妖怪。”   阿秋:???   她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是很快又觉得一股火涌上心头,什么叫不喜欢妖怪啊?这小崽子什么意思,你前世还是妖呢,你不喜欢自己?   她生气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胆子格外地肥,又是一爪子“啪”地打在了容霁的脸上,打得少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容霁猛地松开手,阿秋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敏捷地跳到了一边,摇身一变就成了漂亮可爱的少女,在少年起身逼近他的时候忽然跳起,率先抱住了容霁,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一个活生生的人撞过来的冲击力颇大,容霁被她撞得往后踉跄几步,又坐回了刚刚的地方。   阿秋趴在容霁身上,偏头“啵”地一声亲了他的侧脸一口,声音极其响亮,挑衅道:“你不喜欢也没用,我就亲了。”   容霁眸中的惊怒一闪而过,奈何被她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地压在座椅上,一时竟然还没能爬起来,只能任由她搂着他这样放肆。少年的眸色越发冰凉,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无力地抓了抓,最终死死地捏紧成拳,眼神瞬间透出了一丝极端的杀意。   阿秋被他这样的眼神惊了一下,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后怕,搂着他脖子的手臂都下意识松了一下,老大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她好像不小心……踩了他的逆鳞?   眼前的少年面带怒色地挣扎了一下,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压着,心里却涌现了无数种复杂的感情,被挑衅的愤怒、被亲的羞恼、被忤逆的惊讶……甚至还有一丝丝奇怪的感觉,怀中的女孩身子娇软,像一团软乎乎的云,温暖得恰到好处,发梢带着一丝初春的清香,显得生机勃勃,与这萧索暮秋格格不入。   他想杀了她,又不是那么想。   他很愤怒,却又好像不止是愤怒。   容霁挣动两下,忽然垂下双眼,安静了下来。   少年的侧脸十分精致,垂眸不动时,一对浓密的睫毛紧紧地压着,侧脸堪称一副绝佳的美人图。阿秋本来以为自己摸了老虎屁股,正慌得不行,忽然又看见人类小崽子安静了下来,好像想着什么,他不动,她也不敢动。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僵持着。   阿秋坐在容霁的腿上,其实她觉得这样的坐姿并不是很舒服,一会儿倒还好,但是长久僵着一动不动就很难了,尤其是她现在不敢动,屁股就有点怪硌得慌……都怪容霁太瘦了,腿上一点弹性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眼神一下子很冷,一下子又很平静。   实在忍不住了,阿秋先试探着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容霁的肩。   容霁忽然扭头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你没事吧……”她试图解释,“我刚刚不是故意亲你的,谁叫你说、你说你不喜欢妖怪……”她身为妖怪,还是很在乎妖怪的名声的好不好。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无缘无故地吐多了,导致心情变得不太好,老是想发脾气……她也不想忤逆老大,就是控制不住,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发泄了出来。   阿秋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惹老大不爽快,她觉得有点内疚……好像忽然拍人家脸的是她,跳起来亲他的也是她,他今天还屈尊降贵地给她修毛毛呢,她这么就还气他呢。   阿秋在容霁的目光下低下头,默念法咒,又变成了猫儿落在容霁的怀里,翻过身来露出肚皮,试图补救:“老大对不起,你摸我一下好不好……”   容霁垂眸看着十分放肆的阿秋。   她以为她的可爱万能呢?摸不摸她是他的事儿,她还没这个资格用这个方式来道歉。   容霁忽然冷笑一声,拎起怀中的猫儿丢到了一边,拂袖而起。   阿秋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十分稳当地落在了地上,苦恼地望着少年清隽的背影。   完了……老大好像真的生气了。   ***   后来一段时间,容霁便不太理会阿秋了。   阿秋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挠墙挠门挠书挠衣裳,任她如何吵闹,少年都是走过来捏起她的后颈,把她从窗外丢出去,面无表情。   阿秋委屈极了,这人类小崽子委实不好哄,她吐完毛球,趁着夏荷还在给她收拾残局,又跑去找容霁身边的总管文谦。   文谦是容霁身边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妖的人,也正是自从知晓阿秋是妖之后,就不太待见阿秋,每天都想着怎么将这妖怪驱逐出去,如今见她过来找他求助,理也不想理她一下。   阿秋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在文谦身上乱蹭了一番,见撒娇无用,又开始拆他的家,每晚在他门口喵喵叫,吵得他不得入眠,文谦不胜其扰,终于问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阿秋据实说了,仰着小脑袋乞求地望着文谦,希望他能给主意。   文谦听了来龙去脉,眸子微微一闪,暗暗思忖道:这妖怪,居然还敢亲殿下,不知道殿下最不喜女子接近吗?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让殿下厌弃她的机会。   文谦沉吟片刻,说道:“殿下如今虽年纪不大,却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你毕竟只是只猫儿,殿下腻味你了,也是正常的。”   阿秋想了想,摇身一变,变成了温柔貌美的白衣少女,歪着脑袋问:“这样?”   文谦心底忍笑,又说:“天下女子,殿下见得多了,你单单如此,也引不起殿下注意。”   引起注意?   阿秋探手到身后,揪出身后的尾巴来,晃着蓬松的大尾问:“这样可好?”   ——可真是一直傻猫。   文谦憋得辛苦,一本正经道:“光有尾巴又怎么够?你仔细想想,殿下除了喜欢摸你尾巴以外,还喜欢摸你哪儿?”   阿秋那小脑袋上又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   怕还是不够,她双手一抬,一对小手变成了软软的猫爪,小肉垫粉粉白白,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少女睁大无辜的眸子,好奇地问道:“那你说这样,他可还会继续恼我?”   她是不知,自己的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是如何令人心痒痒,又妖媚又清纯,当真是个妖精变的,怕不是来祸国殃民了。   只可惜,殿下不近女色,再漂亮也没用。   而且这副模样,比起女色更为惹殿下恼火,毕竟她还掉毛。   文谦干咳一身,转身掩饰不自然的脸色,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既然要取悦殿下,自然是要先躲起来,再给他一个惊喜。只是我毕竟是殿下的人,若是殿下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阿秋觉得今日肯定可以和老大和解,开心极了,看文谦如此为难,便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这猫怎么这么好骗。   文谦心里暗道,面上笑得仍旧无比慈祥和蔼,阿秋临走时还和他挥手告别,心想文谦上回虽然捆了她,但他是个好人。   于是当晚,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卖了的阿秋,又跟平日一样,早早躲进了少年的被子里,企图在他一掀被子时给他一个惊喜。   当日全真道人回到别院,和容霁仔细说了阿秋的情况,全真道人乞求了很久,终于得见祖师爷显灵,并给下指示,说阿秋体内乃是灵物,不必担忧。对祖师爷的话奉为圭臬的全真道人当即回来禀报太子,说了阿秋的情况,但是为何会吐……还是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可能的情况,还是怀孕了。   说完,全真道人还不断地瞟着容霁。   容霁:“……”   容霁觉得,他既然给阿秋带了法器,阿秋应该没胆子在外面和别的野猫厮混,万一被他看到,回来一准倒霉。不过也不排除她在认识他之前就有了身孕的可能,毕竟这小混蛋近日对他动手动脚,万一在外头和别的公猫也亲亲抱抱的……   也不是不可能。   容霁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心底甚至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怒意,刚刚回了寝殿打算问清楚,谁知道一掀开被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秋正趴在他的床上,一对耳朵不住地抖着,小爪子在床单上刨,晃着尾巴对他道:“老大老大,我给你摸,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   3   2   1   ……   (╯‵□′)╯︵┻━┻ 第36章 (一更)   容霁:“……”   掀被子的惊喜有点吓人,视觉冲击有点大, 哪怕是他, 此刻也得缓缓。   少年沉默地盯着床上的小浪猫,黑眸渐渐染上一层愠怒, 双手缓缓捏紧成拳,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阿秋无辜地抬着小脑袋, 一对毛茸茸的灰耳朵还在扑簌着, 蓝眸波光潋滟,“老大,你来摸我呀。”   “孤摸……”少年一时语塞, 险些被她带歪了, 转而又恼怒道:“孤无缘无故摸你做什么?”   阿秋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摸我吗?”   喜欢摸就摸呗,她都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了,就是等着他来揪揪她的尾巴, 揪揪她的耳朵。   少年额头青筋暴跳, 这是一个概念的么?她现在这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还用这样的姿势趴着望着他, 他下得了手才怪?!   他又不是禽.兽!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容霁本来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幻想, 总觉得她应该不是在外头乱撩公猫的猫, 浪得总归有点限度,虽然亲他抱他,却也是出于单纯的心态, 但这样子……   少年紧紧抿唇,面色骤冷,忽然快步上前,抬手要将阿秋从床上拽起来,谁知道她这个时候忽然摇了一下尾巴,他伸在半空中的手还没碰到她,手心里就多出了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大尾巴十分灵活,在他手心里轻轻一拍,又溜了出去,又落在了他的掌心,好像在逗着他玩儿一样。   众所周知,猫尾巴和猫是两种生物,阿秋只是想摇尾巴,但是没想着要把尾巴摇到他手心里去,更不知道容霁这个时候会伸手,她发觉他握住了她的尾巴之后,还红着脸,一副“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羞涩道:“你看,你这就开始摸了。”   容霁宛若烫手山芋一般放开她的尾巴,想退后几步,还没完全远离她,阿秋就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伸手一把抱住少年的腰,一个劲儿地讨好道:“哎,你别走呀,老大,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随便你摸。”   容霁只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伸手抵着这家伙的脑门儿,不让她乱蹭,气极反笑:“你这小畜生,好大的面子,孤不想摸你,还非要摸不成?”   阿秋的头被他抵得直往后仰,透过手指的缝隙,她水汪汪的眸子凝视着他。   身后的大尾巴尚在欢乐地摇摆。   尾巴比她整个人还高,软乎乎的毛时不时扫到容霁的手指,像是挠了他一下。   容霁觉得自己的忍耐已是到了极限。   但触及这一双水眸,他又觉得:他和这只蠢猫置什么气?她犯傻,他也跟着犯傻么?   如此一想,却又莫名更生气了,一股无名火顺着烧上来,少年的眼神也微微泛冰。   阿秋看他半天不动,觉得她或许还能……再接再厉?   于是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那手被她变成了大一号的肉垫,毛茸茸的爪子蹭着少年的手指。   容霁触电一般地收回手,冷淡地拂开她抱着他的另一只手臂,转身又要出去。   阿秋:完了,不能让他出去。   她觉得今天要是不把他哄好,依着这位的脾气,还能再晾她几天,阿秋身为一只猫,是绝对受不了冷暴力的,今天这招用第二回 也没用了。所以现在如何都得把他哄好了。   唉,这人类小崽子真麻烦,阿秋也觉得很头大。   她想了想,忽然收起了尾巴、肉垫和耳朵,快步跑到容霁跟前,不让他出去,容霁往左,她就往左,容霁往右,她又往右,然后在少年彻底发作之前,小姑娘眸子转了转,从身后一掏,掏出一朵开得灿烂花儿来,递给他:“老大,送你一朵花!”   容霁冷笑一声,绕过她,拂袖出去,衣袖掠起了一阵冰凉的风,背影冷淡,头也不回。   阿秋:“……”她好难啊。   阿秋觉得这人吧,平日她不要他摸的时候,他把她摁得动弹不得,非要把她从头到尾撸一遍,把她好不容易舔顺的毛弄得乱七八糟,才肯满意地收手。现在她主动给他摸了,他又不愿意上手了,这死傲娇脾气古怪,实在不好哄,阿秋乖乖缩回床上,和从前一样等着容霁回来,抱着他睡觉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知道,他这回真的厌烦了她,连寝殿都不回了,另辟了一处厢房,暂时用作卧房。   但是阿秋还是不放心,毕竟她的便宜表哥薄光济仔细嘱托过她,要她好生照顾容霁。因太子体弱,太子寝殿墙下挖有火道,添火的炭口设于殿外的廊檐之下,殿中常置熏香,使之暖融融如同夏季,才能让容霁常年不染风寒。   如今步入寒冬,别的寝殿远不及这里暖和,容霁不愿意回来歇着,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   上回病得那么吓人,阿秋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阿秋只好到了晚上,化作猫形,悄悄潜入容霁所在的屋子,在黑暗里摸索着,慢慢靠近少年所在的床榻,悄悄摸了摸少年的手背,果然冰凉冰凉的。   这死傲娇又是何必呢。   她叹了一口气,跳上床,一团毛茸茸滚进了少年的怀里,   容霁半夜冷得身子僵硬,即便被子加了厚厚的几层,也不见丝毫回暖,少年静静地躺着,脸色冰凉如雪铸,觉得自己幼稚得和一只猫计较着芝麻蒜皮的小事儿,很没有必要,但是要他顺着她的意,他更觉得不可能。   于是少年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闭上眼不去感受周身的寒意,意识逐渐地沉入了朦胧的黑暗之中,   半睡半醒间,便感觉怀里钻进一团暖呼呼的东西。   宛若一团火焰,宛若寒冬里的炭火,瞬间从心口开始,朝四周蔓延,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容霁睁开眼,一低头,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朦胧月光,可以看见小猫儿泛光的毛发。   阿秋盘成一团在他怀里,感觉到少年醒了,便抬头冲他轻轻“喵”了一声。   ——老大,你别生气啦。   容霁的脸色微微和暖了些许,很快又冷了下来,故作冷淡道:“你来做什么?孤欢迎你么?”   阿秋:她都这么没脸没皮死缠烂打了,他怎么还这样?   阿秋无法理解这个年纪的少年的敏感心理,她继续没脸没皮:“我怕老大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少年的眸子在黑暗中明亮剔透,一对卷翘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垂下了眼睑,面色看不出是喜是怒,但伸出了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阿秋的耳朵,勉强表示他现在心情又好了一点。   太难了,哄死傲娇真的是太难了。   阿秋觉得自己现在不是猫,而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而且还得掌握好摇尾巴的幅度,否则讨好得用力过猛,他又会哪根筋不对了。   阿秋趁着他肯摸她了,再接再厉,凑到少年颈边轻轻舔了他一下,猫儿的舌头上有轻微的倒刺,但是舔起来一点儿也不疼,只是有轻微的痒。   她在他耳边悄悄道:“阿秋最喜欢老大。”   画龙点睛。   最后一句宛若一把钥匙,瞬间化解了容霁脸上冰冻三尺的冷意。   少年眸子颤了颤,摸着阿秋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你日后,莫要再举止如此轻浮……”   阿秋:???   她轻浮吗?   容霁又说:“你对孤如此,孤尚且能忍你一二,但外头的野猫禁不起撩拨,你若一心求偶,孤也能想办法给你寻个品相性子都不错的猫儿,你以后须收敛些……”   阿秋一头雾水。   她撩谁了?哪来的公猫啊???   容霁看她默不作声,当成是她心虚了,原本和暖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他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诈她一诈,看来果真如此,她在外头有别的猫了。   若是玩一玩便也罢了,可怀孕不是小事,但是既然真的怀了,这一胎还是要生下来,孕育之苦尚且不说,以后他还得想办法处理一窝小猫,也不知猫妖生下来的猫,究竟是妖还普通的凡猫,若是妖怪,则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真麻烦。   容霁越想脸色越冷,阿秋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不是吧……怎么又这副表情了,老大方才一瞬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这样忽上忽下的,真的很难搞啊。   阿秋总觉得他和她之前肯定有什么误会,她想了想,试图解释他口中的“乱撩”,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一个音来,就感觉胃里一股奇怪的酸水往上冲去,阿秋来不及下床,“哇”地一声,又吐了。   ……吐在容霁的身上。   她完了。   ***   “唉……”   “唉……”   “我……”阿秋提了口气,又呼了出来,“唉……”   这是她今天叹的第几百口气,讨好失败的阿秋跟在文谦屁股后头,每隔几秒叹一口气,叹得文谦头都大了,文谦早知道她这么能缠人,就不整她玩了,现在甩又甩不掉这猫,碍于殿下的面子,还拿她没办法。   文谦忍不住道:“你此刻应该去找殿下,缠着我干什么?缠着我,殿下也不会主动陪你玩儿。”   阿秋幽幽道:“我昨日其实马上就哄好了的。”   文谦问:“然后呢?”   阿秋垂下小脑袋,沮丧道:“然后我吐了他一身。”   文谦登时就乐了。   是只狠猫,吐在有脾气的殿下身上,这哄得好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在写两个小学鸡。   而且各自还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今天还有一更。 第37章 (二更)   阿秋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现在就是很后悔。”   “我为什么法术一恢复,就一直吐呢。”   “老大还说我举止不端。”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呀。”   小猫儿蜷在一边, 垂头丧气。   她现在吐多了, 也学乖了,不敢再舔毛了。甚至为了不吐出东西出来, 最近也不大爱吃心爱的鸡肉条,开始辟谷了, 可就算是这样, 她还是偶尔想吐。   文谦忙活完了事儿,便在院子里坐下,看着面前的猫, 仔细想了想, 问她:“你是一只妖,殿下是人,人的事儿, 不能用妖怪的方式来思考。”   阿秋抬头, 疑惑道:“比如呢?”   文谦尝试着举例子:“比如,你亲了殿下, 你觉得没什么事儿,可是殿下乃是一国太子,尚未纳妃, 即便是出于礼节, 也不适合与旁的女子亲近,更何况,谁又有资格这样强硬地亲殿下呢?即便是正妃, 也不得如此冒犯夫主,否则便是不够端庄矜持。”   阿秋觉得不对:“可我是老大的猫呀。”   文谦说:“你亲殿下的时候,也是猫的形态吗?你既然变成了人,就要遵守人的规矩。亲亲我我,那是夫妻之间方可做的事。”   阿秋红着脸说:“那……那我每晚还抱着老大睡呢!”   文谦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一下子哑口无言。   其实抱着睡,一开始也纯属无奈,毕竟阿秋是妖怪的事儿,得瞒着周围的人,所以一向不喜被人碰的容霁,暂且容忍了她睡在一边,后来又渐渐地,她开始得寸进尺,一步步拓宽他的底线,不知不觉地……就一发不可收拾。   文谦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道:“那你们每晚既然抱着睡,可有做那等事?”   阿秋没想到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之前全真道人也问过。   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问她?阿秋不解:“我喜欢挨着老大睡呀,为什么非要做别的,单纯地睡觉不好吗?”   文谦面色诡异,叹了一口气,说:“你吐得如此频繁,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怀孕了?”   阿秋:“……”   她没听错吧?   怀孕?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阿秋惊呆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茫然地看着文谦,她什么都没做啊,和人类睡觉觉会导致怀孕吗?   她忽然想起来容霁昨晚说的话——   “外头的野猫禁不起撩拨,你若一心求偶,孤也能想办法给你寻个品相性子都不错的猫儿,你以后须收敛些……”   老大该不会以为,她在外面和别的猫双修过了,所以才会有孕吧?   这怎么可能!   除了老大,她才不会和别人那么亲近,也不对……老大养育她五百年,她也不会和老大这样,那更别提和别人这样了!   所以她肯定不会是怀孕啊!   说不定是肠胃不好呢?   阿秋觉得这个事,不能拖,得立刻马上,去找老大解释清楚。   她站起身来,甩了甩浑身上下的毛,想了一下措辞,待会儿见到老大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还没想好,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靠了过来,为什么说熟悉呢?因为妖对同类的气息非常敏感,阿秋最近迟钝了许多,但是靠得太近也能感受得到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团黑雾。   一股浓黑的雾气很快地朝阿秋袭来,妖气四溢,来势汹汹,所过之处风卷残云,阿秋瞬间被罩进了这团黑雾之中。   “妖……妖怪……”文谦在一边吓得瘫软在地,连喊救命都忘了。   阿秋其实很淡定,她好歹也是个千年大妖,对方是不是太看不起她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和她打架?   阿秋随便一挥手,面前的一团黑雾便消散了些许,然后很快又重新聚拢了来,将她包裹得更紧,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了她。   阿秋感觉有一丝喘不过气来,感觉像是被妖抱住了一般——对方很显然不是要和她打架,而是要把她裹起来。   阿秋开始不住地打着这团黑雾,黑雾越打越浓,她耳边传来一声阴沉的嗤笑,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滑腻腻的东西,声音十分恶心:“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专门对付你的法宝。”   阿秋:哟呵,专门对付她的?   她退隐妖界五百年,也没听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大面子了啊。   阿秋开始认真了,屏息运功,还没来得及发力,就看到一道金光蓦地横劈过来,将她周围的黑雾劈得四分五裂,那道阴沉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叫——“怎么可能?!”   那一声尖叫宛若爪子挠过生铁,刮擦出刺耳的尖鸣,让听者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秋下意识抬爪捂住耳朵,感觉自己要聋了。   黑雾散开,露出文谦惊恐的脸。   让凡人看到大白天闹鬼的场景,阿秋刚想安慰他两句,就看到另一边,一道漆黑的影子又瞬间朝她闪了过来!   与此同时,周围隐蔽的三团黑雾又瞬间腾起,黑雾铺天盖地,挡住了天上的太阳。   阿秋:!!!不是吧,这么多?!   她原地懵了,也许是因为最近日子过得太好,就比平日里迟钝了许多,一直到那四只来历不明的妖逼近了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运功。   然后还没出手,身子骤然一轻,阿秋被人抱了起来。   抱起她的那人抽剑唰唰唰三下,挥出三道刺目的金光,将对方打得后退数步,然后在文谦惊恐的注视之下,抱着阿秋撒腿就跑。   阿秋:“!”   那人抱着猫翻墙而逃,动作十分敏捷,很快就消失得没了影儿。   目睹全程的文谦:“……”   这一切都太快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满院子已恢复寂静,只是一地的残枝败叶,以及四分五裂的石桌,表示方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文谦踉踉跄跄地起身,还禁不住地腿软,一边往外跑一边干嚎出声:“殿下!殿下!有人抢猫了!”   ***   阿秋被人抱在怀里,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她三番四次要挣扎,小爪子“啪啪啪”打了那人好几个耳光,四脚并用胡乱踢蹬。   文德道君一边腾云驾雾,一边不住地往后仰头,还不小心吃了一嘴毛,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猫怎么这么犟?!   明明看着那么可爱。   文德道君下界之初,便去见了自己的徒孙全真,告诉他这只猫儿有仙缘的事儿,并让他不要管这事了,毕竟诸方神仙都开始抢猫,小徒孙争不过,还可有能被误伤。   但是,虽然斗争激烈,文德道君也没有觉得此次行动十分困难,毕竟只是一只千年的小猫儿,抱走了之后,告诉她成仙之后的诸多好处,她还不是得乖乖地当他的徒儿?   谁知道文德道君趴在别院的围墙上,一趴就趴了两个时辰。   就盯着那只极为漂亮的猫,看着她打滚撒娇摇尾巴,抢猫的心蠢蠢欲动,但是碍于那个凡人在一边,他不好直接现身抢猫,于是还打算再等等。   然后等着等着,不远处蹲了一只妖。   他故意隐蔽气息,低级的妖怪都感受不到的他的存在,文德道君也没放在心上。   然后,又来了一只妖。   过了一会儿……   那边齐刷刷蹲了一排。   文德道君:“……”   对面的群妖什么品种的都有,什么修为的都有,手上还握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大家蹲久了好像还有点儿起内讧,但是为了不闹得动静太大惊动那只猫,大家都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文德道君:不是,这群妖来凑什么热闹?   他有点生气,还有点遗憾,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收妖幡了,要不然,就这一窝妖怪,够他炼化十天半个月的。   院子里,一人一猫喋喋不休,聊了半天,也不见那凡人走来。然后他一个神仙还没展开行动,对面一只大妖先按捺不住,冲向了阿秋。   紧接着,其他妖怪也纷纷出手!   文德道君坐不住了,心道你们算老几,二话不说也冲了出去,碍于那个凡人在场,他一出去抱了猫就跑,也不想和那群低级妖缠斗。   然后……   文德道君一边腾云驾雾,一边被这猫爪爪轮流掌掴,打完巴掌踹胸口,扯衣裳,还咬人。   阿秋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那些妖怪一起围攻她的时候,她也淡定地很。   但是把她抱走的这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强大的气息,是令众妖畏惧的仙气。   阿秋第一反应是:难道又来一个要收妖的?   她当场就慌了,无论她怎么挣扎,把这人都扒得衣衫不整了,这人都抱着她不撒手,着实没有脱身的机会。   她想了想,一抬头,就看到了神仙飘扬着的胡须。   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   “哎哟——”   “哎哟——”   “哎哟!别别别!”   文德道君的胡子被阿秋一根一根地拔,每拔一根,他就惨叫一声,痛得差点从天上摔下去,只好揪着这只猫,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软硬兼施:“你别拔了,本仙留了两千年的胡子啊!乖乖猫儿,你住手好不好?哎哟……你信不信我收了你!”   阿秋舔舔爪子:“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的老大。”   文德道君:“那不成……哎哟!”   阿秋又扯下一根胡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珍惜猫的后果就是,猫被人抢了。 第38章   文德道君没想到这猫这么可爱,脾气却这么凶, 他忍着疼才勉强没有从天上掉下去, 眼看一向被自己视为命根子的白须要被拔干净了,他飞得越来越快, 恨不得快点到达目的地,将这猫从身上扔下去。   阿秋忽然抬爪抓住文德道君的衣裳, 一低头。   “呕——”   文德道君大惊失色, 这要是吐他身上了,那还得了?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下云端, 停留在一个小树林里, 将阿秋放下来,手上拂尘一扫,便隔空出现了一个法阵, 将阿秋团团罩住, 以不让她逃跑。   法阵里的阿秋立刻变成了一身鹅黄的小姑娘,小姑娘跪坐在地上, 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撑地,低头不住地干呕。   “呕——”   “呕——”   她呕得撕心裂肺, 因为今日未曾进食, 倒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文德道君索性在一边静静等候,等她缓过劲来,再重新带着她赶路, 谁知又走了没多远,阿秋又要干呕,来来回回许多次,这一吐就吐了很久,吐到后来虚弱无力,阿秋也没力气拔他胡子了。   恹哒哒的小猫儿乖巧起来,也让人心生怜惜,全然忘了之前她之前的张牙舞爪。   文德道君开始觉得不忍心,暗暗思忖着,要不干脆停下来半日,让她好好歇息一下?   正在迟疑间,一个白衣男子忽然从天上飞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了文德道君身边,来者负手而立,神态冷漠,刚一来就看到文德道君稀疏的胡子,不由得皱眉道:“道君的胡子怎么了?”   文德道君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胡子,满脸痛惜:“……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男子眸色微微一沉,转目看向了阿秋,阿秋刚刚干呕完,此刻已抬起了头,一双眸子因为吐的次数太多而有些红红的,噙着晶莹的泪,映着眼神甚为清澈柔软。   男子慢慢走到阿秋的跟前,蹲下身子和她对视,沉声道:“本仙名唤扶越。”   阿秋望着眼前十分俊俏、但是气质冷冰冰的男子,莫名觉得他身上自带压迫的气场,比文德道君还要吓人一些。   扶越是个天赋异禀的神仙,他本也是妖,但修炼的时间不长,便成功飞升成仙,一飞升就被收入云虚子门下,短短三百年,法术又进展得突飞猛进,加之外表甚为好看,如今在天上也有几分好的名声,不少女神仙还钦慕于他。   只是此人的性子,乃是出了名的冰冷死板,除妖的时候,所到之处众妖闻风丧胆,做神仙还时长不给同僚面子,无论是谁,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好看还是丑陋,都不见他手下留情,   扶越此番下界,便是奉师父之命,特意来助文德道君收服猫妖。   他师父的意思,是扶越的本体也是猫,按理说猫和猫之间应该有点默契,而且扶越虽然性子冷酷了点,在打架上却甚为靠谱,也算是给文德道君增加点竞争力。   事实上……云虚子却想错了,扶越身为一只神仙猫,对那等低劣的猫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如今看见被困在法阵里的阿秋,也没把她多放在眼里。   阿秋紧张地瞅着面前年轻俊俏的男子,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对付她。   然后,扶越冷冷一扯薄唇,忽然伸出了右手,一根玄铁铸就的棍子出现在了手心。   他慢慢起身,说道:“不管是什么妖,先暴打一顿,自然会服服帖帖。”说完,作势要对着阿秋打下来。   “哎哎哎……”文德道君没想到这人上来就要辣手摧花,连忙挡在了阿秋跟前,拉着扶越做和事佬和稀泥:“仙友且慢,我觉得这只妖打不得,我看她呕吐不止,极有可能是怀孕了,若当真有孕,那怀的定是妖王的孩子,万一打流产了,岂不是适得其反?”   扶越的铁棍顿在了半空中,他皱了皱眉,反问道:“你确定她心甘情愿拜你为师?”   文德道君尴尬地笑:“那什么,不是还得好好地劝一劝嘛……”   扶越冷淡道:“打一顿,就不用劝了。”   “都说了她体内……”   “我有分寸,不会流产。”   文德道君看见那闪着电光的铁棍,感觉头皮发麻,这等修为的妖怪,一棍子就能被拍个半死不活……   他拉着扶越,不让他上前一步,焦急道:“她终究不曾害人,你我若是伤她,有悖天道,而且仙友啊,你师父云虚子的意思呢,是觉得她有仙缘,想让我渡她一番,将来渡成功了,大家也是同僚,你打她,这说不过去吧?”   这话于情于理都有了道理,扶越虽然古板无情,好歹听见“师父”二字,还会安分一点儿,便皱了皱眉,抬袖一挥,收回了手中的铁棍。   然后,又一挥袖,一根绳索从袖子里飞出,很快便将阿秋紧紧地捆了起来。   阿秋试图地挣扎了一下,动不了。   她有点欲哭无泪,面前俊俏的神仙小哥哥又重新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活物。   阿秋心底一沉。   这回,她碰上硬茬了。   其实,阿秋从前跟在星玄身后时,也曾见到很多神仙,他们都很厉害,每个神仙都有无数种法宝,杀妖怪的手法也很残酷,毫不留情……   但是那时的阿秋不怕神仙,因为一个星玄,足以抵得上成百上千的普通小仙,有老大保护她,她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更不曾被捆在这里,任人鱼肉。   可,可老大已经转世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有保护她了。   阿秋呼吸紧绷,手脚冰凉,和面前的扶越紧张对视着,扶越忽然拂袖,阿秋面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上面正一幕幕地闪现着扶越从前虐杀妖怪的场景。   有被直接砍得粉碎的,有身首分离的,有融化成水,又直接被捏爆脑袋的……   还有魂魄受烈火炙烤,最终化为一颗妖丹的……   阿秋吓得一个哆嗦。   扶越讥嘲地看着这只明显开始害怕的妖,淡淡道:“这些死法,你可以选一种。”   男子侧脸冰冷,说得漫不经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好像是有点手痒痒要杀妖的意思。   阿秋呼吸一窒,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选、选一个?   他真的要杀了她吗?   一边的文德道君不忍再看。   这位仙友,你这么吓人家真的好吗?   扶越素来是个无情的仙,他曾斩断过比阿秋还要貌美千万倍的狐妖,以辣手摧花在同行里闻名,本来就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在开玩笑,他认真和你开玩笑的样子,也没几个妖受得了。   阿秋从未被人如此凶过,也从未被人如此恐吓过。   她这一瞬间,忽然很想念老大,想念将她护在身后的妖王,也想念面冷心热的人类小崽子,是谁都好,她想回家,想老大。   小姑娘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扶越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看她迟迟不选,又故作思索道:“要不,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剥了你的皮,用你的皮做一件衣裳,再把你的妖丹炼化,至于你剩下的那些骨头,我就拆了喂那些灵智尚未开化的狼,你说如何?”   阿秋脸色惨白,望着他不吭声,但抖得厉害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惊恐。   这个神仙,为什么这么残忍?   她不要被砍脑袋,也不要被剥皮。   她闭上眼想一想,就觉得背脊发凉,活了一千年,她从未听说过如此可怕的死法。   扶越看这效果还不错,此妖已面临崩溃边缘,只需轻轻一推,她肯定会立刻崩溃,乖乖听话。   他正要继续再接再厉,目光忽然划过阿秋的颈间。   嗯?   这是一个法器?   扶越法术高强,不难感知到这里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法器,还是一个窥探用的法器,看来此妖背后还有什么人护着。   扶越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忽然拔出了长剑,在文德真君的阻挠声中,对着阿秋的颈子冷冷一挥。   阿秋瞳孔紧缩,在那把剑挥下来的最后一刻,终于吓得哭出了声来。   “呜……”   颈上的法器应声而断,剑气只刮断了几缕柔软的青丝。   ***   容霁亲自将整个别院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容霁的脸色越来越冰冷,那抹熟悉的影子迟迟没有出现。   文谦被妖怪吓着了,还在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带走了阿秋。   容霁的心很快地烦躁了起来。   那股烦躁逐渐堆积,很快就成了一股积压在心头的戾气,少年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至极,墨黑的眸子宛若要吞噬一切,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   她到底去了哪?   千年的道行,妖怪之中少有对手,又能被谁掳走?   她近来孕吐体虚,若是谁对她不利,她又怎么打得过?   容霁简直不敢再想。   容霁忽然想起,他还放了法器在阿秋的脖子上,他还能看到她在做什么。   少年神色稍霁,静静吐纳片刻,闭上双眸,静静地感受着法器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阿秋被人困在法阵里面,不住地干呕,她吐得很难受,眸子里都噙了泪水,对面站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却丝毫不曾为她纾解痛苦。   ——他看见有一个年轻男子中途而来,恐吓她,威胁她,口口声声说要杀她。   他们自称神仙。   年轻男子说要砍了她的头,剥了她的皮。   然后他拔出了剑,挥向了阿秋。   画面戛然而止。   最后一瞬,容霁听到一声熟悉的呜咽。   她哭了。   容霁睁开眼,身子晃了晃,那一声呜咽好像一把剑,狠狠扎入了心脏。   少年的眸子里瞬间涌入巨大的惶恐,双眸瞬间发红,暴戾地想要杀人,双手捏得咯吱作响,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少年紧咬牙关,沉声下令道:“传孤的命令,即刻抓全真道人过来见孤,不,这周围所有方圆百里修道之人,全都给孤抓来!”   青竹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冰冷极端的神情,惊道:“殿下!您先冷静......”   抓所有修道之人,动静不可谓不小,若是因此得罪了仙人,岂不是闯下大祸?   容霁侧眸,墨黑双眸阴鸷如刀,冷冷刮向青竹。   青竹登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殿下此刻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生气,扶越药丸。   不会虐女主,这神仙也就一开始凶了一点,后面等着看他真香。 第39章 (一更)   无人的小树林里,扶越持剑冷冷而立, 居高临下地睥着地上跪坐着抹眼泪的小姑娘。   阿秋一开始还能忍住, 如今那一剑挥下,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被他吓哭了,越哭越觉得委屈, 咬着唇抽抽搭搭, 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噙着眼泪望着凶巴巴的扶越。   扶越耐心有限,又冷声喝道:“不许哭!”   阿秋吓得身子一抖, 打了个哭嗝, 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甚至有点忘了哭。   呜……   这神仙也太可怕了。   文德道君在一边看得不住地揉着眉心,这小妖怪哭起来也着实令仙头疼, 他和扶越两个男人, 也不会哄这样一吓就哭的小姑娘,想了想, 他上前劝道:“算了吧,仙友,这猫妖毕竟年纪还小, 小猫儿又这样可爱, 有话还是好好说,何必这样吓她。”   扶越冷淡道:“我也是猫,我才飞升三百年。”   文德道君:“……”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可这能一样吗?人家变成人形, 从头到尾都写着“可爱”二字,又可爱又讨喜,瞧着也十分无害,根本看不出是只修炼千年的妖。   扶越……他和“可爱”二字有半点关系吗?若不是早就知道他原型也是猫,寻常人估计会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变的吧?   还对同类这么凶残……   文德道君总觉得自己是个逼小姑娘就范的大坏人。   但其实他一开始,不是这样打算的。   阿秋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哭,一边透过指缝悄悄观察面前的两人,绳子捆得她动弹不得,她现在任人鱼肉,别的奢求不了了,只希望自己能暂时保住性命。   她想了想,放下手,仰头望着扶越,带着哭腔道:“仙长,仙长不要杀我,我一定乖乖的……”   扶越抱剑看着她,终于满意了一点,依旧僵着一张冰山脸,冷漠地问道:“可愿意拜文德道君为师?”   阿秋忙不迭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不怕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扶越更满意了,又慢慢俯身,和她对视着,慢慢问道:“可愿乖乖跟着道君修炼,早日渡劫成仙?”   阿秋:“……”成仙?   她其实不太想成仙,以前努力是修炼是为了找到老大,现在既然找到老大了,那她还努力干什么?   更何况,老大前世并不喜欢神仙,她也不是很喜欢那些凶巴巴的神仙,若是她真的渡劫飞升了,那她岂不是要孤零零地和那些神仙为伍了?   阿秋想想就害怕极了。   她迟疑了片刻,很清晰地看到扶越的眼神都逐渐冷了下来,在他发作之前,又十分识相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先妥协,以后再想办法脱身吧。阿秋这样安慰自己。   她鼓起勇气,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扶越,他这才缓和了脸色,掐指捏了个法诀,便收走了她身上的绳索和法阵,转头对文德道君道:“为了以防夜长梦多,被其他人趁虚而入,道君不若现在便和她立下契约,滴血成契的那种,这样她便逃不掉了。”   阿秋:不是吧,她都说答应了,居然还这么谨慎?   阿秋欲哭无泪,只好乖乖从地上爬起来,在扶越极为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之下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扶越结出法阵,拿佩剑在阿秋的手指上轻轻一划,阿秋吃痛地闭紧眼睛,扶越看见她这么胆小,微微皱紧了眉头。   这妖,怎么这么娇滴滴的,委实给全天下的猫族丢脸。   扶越不知道,阿秋打从有了灵识,便一直被星玄保护地极好,寻常妖怪需要历练的挫折,她是半点都没遇上过,后来即便独自生活了,也是乖乖地躲起来修炼,几乎不和其他妖打交道,也不曾受过什么大委屈,连流血都是头一遭。   阿秋手指上溢出血珠,文德道君上前,正要催动法术,忽然感觉余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一声尖啸伴随着一股阴冷的风,猛地朝这边刮来!   文德道君忽然拂袖,袖底掠出一道金光,与那股无形的风碰地撞到一起,好像是两个透明的瓷器撞到一起,发出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   继而四面八方都传来不同的尖啸,像是无处不在,树林里阴风迭起,利风咻地刮过文德道君身边,地上落叶瞬间卷起,叶叶似刀,草木唰唰作响。   无数的大树开始左右摇摆,巨大的影子宛若张牙舞爪的巨兽,瞬间将最中间的一妖二仙笼罩其中。   阿秋呼吸一窒。   这又是谁啊啊啊?!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今日一天之内,老是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样的事情,她好像没得罪谁啊?!   阿秋静观其变,悄悄地往文德道君身边退了一步,这周围都弥漫着浓烈的妖气,不像是一只大妖,而像是无数数不清的小妖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人海战术。   这比一只大妖还可怕。   阿秋认怂,她也不是骁勇善战之辈,而且吐久了又哭到脱力,也实在没精力再打一架。   扶越仔细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气息,冷笑道:“一群小妖,不自量力。”   这位大佬习惯了打架收妖,文德道君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又是这么多黑气四溢的妖怪,要是他带了收妖幡的话,今天估计赚大发了。   文德道君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终于端正了态度,和扶越开始对付起这周围的妖怪,一开始这些妖怪只是虚张声势,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并不敢正面和神仙打架,扶越手中的宝剑所到之处都将妖怪砍成了两半儿,气势生猛,所向披靡,那些妖怪都不敢近他的身,但渐渐地,对付这么多妖怪,扶越也有点体力不支,而且这些妖怪越到后面,皮越来越厚,修为也越来越深,就算是神仙,打着打着也有点烦。   就像是人类拍苍蝇,一开始一只两只没什么,后来一窝苍蝇朝着你嗡嗡嗡叫个不停,你不打它们就咬你,你打又打不完,打多了甚至还有点头晕,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文德道君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扶越的攻势一如既往地猛,但杀妖的手法越来越暴力,很显然也有点不耐烦了。   相反阿秋还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看见神妖混战,大家打得都很投入,好像没一个人搭理她,她一开始还以为又是针对她来的,看来和她无关?   反正她也不需要打架,阿秋干脆在一边观战,看着看着,就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趁乱逃跑。   要是跑了被抓回来,扶越可能会揍她,如果不跑的话,好像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阿秋是一只怂猫,她还没决定好呢,就看见一团黑气猛地掠到了她身边,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妖王殿下,请随小的们快快撤退!”   阿秋:???   你们认错妖了吧。   阿秋认真地回答道:“我不是妖王,我的老大是妖王,但是他已经不在五百年了,你们是不是又选举了什么新的妖王,还认错了?”   那团黑雾在阿秋面前漂浮着,听到她的声音,漂浮的动作显然一顿,又焦急道:“你就是,还请殿下不要磨蹭,快快随小的离去。”   阿秋也倔了,嘴硬道:“我都说了我不是!”   “您真的是!”   “我真不是!”   那团黑雾扭曲了一下,转移话题道:“此事小的稍后自会解释,还请您快随我离去!”   阿秋忽然开始怀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我又不认识你们。”   黑雾:“……”   没想到妖王殿下这么难缠,它觉得这样下去,那些拖延时间的小妖们坚持不了多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猛地上前抱住了阿秋,阿秋被这团黑气裹住,还想继续和它理论,谁知道它抱住了她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随便阿秋在它身上踢打乱挠,甚至用法术揍它,它都不肯放松一下。   阿秋:总觉得自己被抓走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很快就被抱离了乱斗的小树林,被黑雾带着穿过了结界,来到了妖界的曼陀崖底,这里是很多小妖的聚集地,妖气四溢,阴暗潮湿,常年看不到明媚的阳光,但也因为如此,很多神仙追杀妖怪,也之外在外面止步,不会继续跟来。   阿秋很久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一次,因为不喜欢这里太过于杂乱的气息,就看到了面前乌泱泱的小妖们,见她来了,全都俯首跪拜道:“小的拜见妖王!”   气势震天,声音排山倒海。   阿秋:“……”   她很想说一句,你们真的认错了。   ***   扶越和一群小妖们缠斗许久,终于彻彻底底地没了耐心,拿出了自己不轻易动用的法器镇妖塔。   只见金光四射,那宝塔飞在半空中,很快就变得宛若房子大小,将这里的所有小妖吸入其中,但这个法器是他下界前不久师父云虚子给的,扶越用的还不太熟练,用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塔变小。   再一转头,就看见方才站着阿秋的地方,空无一人。   扶越的眼神遽然变冷,冷笑了一声:“好样的,居然敢趁机逃跑。”   文德道君正要抚须,发现自己的胡子所剩无几了,悻悻地放下手来,担忧道:“就怕来者不善,若是冲着她体内的珠子来的,伤了猫妖,便适得其反了。”   文德道君闭上眼,用法术细细感受了一番,指着一个方向说:“往这里去了,我们还是要快快跟上才行。”   扶越正要追上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皱了皱眉,一拂袖,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仙童的虚影。这小仙童名唤白恒,正是云虚子身边的侍从,如今紧急联系扶越,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扶越沉声问道:“可是师父找我有什么吩咐?”   白恒焦急道:“不是!比这事儿还要严重!你们抓了那只猫妖,如今妖王转世,人间的太子正大肆捉拿修道之人,文德道君的徒弟徒孙们可全都性命堪忧,除此之外,很多仙友在凡间的门生都性命堪忧!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快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先把猫妖送回去,否则真死了这么多修道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扶越和文德道君同时沉默了。   白恒感觉气氛有点不对,问道:“怎么了?”   文德道君:“刚刚被群妖袭击,那猫妖丢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找……”   白恒:“……”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要过年啦,这几天忙着到处跑,所以更新就很不稳定……感谢在2020-01-19 16:10:43~2020-01-21 20: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棉花糖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二更)   这下完了,丢了猫没法交代, 那转世妖王的手段, 大家也都清楚地很,换壳不换芯, 虽然没了妖气,但那股子狠劲儿可是半点没变, 白恒绝对不怀疑, 那人间的小太子真的做得出来杀修道之人的事情。   为了阻止这位太子,白恒甚至用法术弄晕了小太子的兄弟楚王,强行托梦给人家, 要他随时关注了太子的动向, 如果太子草菅人命,便是个不错的弹劾时机。   白恒的手段很是聪明,但是他低估了容霁在凡间的威信, 怕他的不仅仅是神仙, 那些凡人也畏惧他,上回宫宴上闹腾的事情还没缓过劲来, 他们现在还不想继续折腾。   楚王偃旗息鼓了好几日,无论白恒怎么费尽心机地给他托梦,他都决定听他母妃薛贵妃的, 暂时在皇帝跟前扮演一个乖巧的好儿子, 绝对不搞事情。   白恒实在没有办法,才开始紧急联系扶越,谁知道向来靠谱的扶越居然把猫弄丢了。   三位神仙一齐陷入沉默。   扶越率先抽出了剑, 冷冷道:“我这就去把那人间的小太子抓来,只要抓了他,他便不敢再动修道之人。”   “万万不可!”   文德道君开始头疼,实在不明白扶越做事为什么老是打打杀杀的,他耐心和他讲道理:“太子乃是天命之人,身上自带龙气,你若是抓了他,极有可能对你自己有害,更何况他是妖王转世,身份特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将如何解决?”而且他的小徒孙们还在太子手上,万一不小心送了命,他数百年来在凡间传承的道法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扶越皱眉,不解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文德道君思忖道:“不若我去见太子,与之解释前因后果,若好生交代渡化猫妖成仙之事,兴许太子便不会再计较此事,至于仙友……仙友法术高强,还是继续去追妖吧。”   扶越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他不擅长谈判,只擅长打架,当即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回去。   文德道君广袖一挥,腾云驾雾地来到了太子居住的别院外。   里面戒备森严,侍卫将整个别院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文德道君隐身翩然飘入院中,一路搜寻,这才看到了后山的暗牢,里面关着不少的修道之人。   没想到这太子居然在别院修了私牢,文德道君十分震惊,但是一想也觉得合理,凡人嘛,争权夺利的那点事儿想想就知道,小太子毕竟是妖王转世,没这点本事,怎么可能是真龙命格?   文德道君思索着,正要转身去找小太子,没想到一转身,就呆住了。   少年一身玄衣,垂袖静立地站在私牢的门口,漆黑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容颜逆光,脸色很白,唇色很红,乍然一眼,便有一种惊心的视觉冲击。   少年乌黑的眸子宛若化不开的墨,正冷冷地注视着忽然降临的文德道君,神态并不友好。   文德道君从前见过大杀四方的妖王星玄,后来在云虚子的镜像里看见容霁时,就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但那时的他并不害怕。   然而,此刻真正地面对面了,文德道君清晰地捕捉到少年眼睛里的杀意,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股后怕。   好像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人,而是冷冰冰的恶鬼,唇红齿白,极致地艳,又极致地冷。   容霁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彻骨的冷意,短短一日之间,他没有看到阿秋,整个人已濒临在暴走边缘。   他很冷静,并没有失控,他冷静地吩咐着自己的侍卫去抓人,将他们关在地牢里,用他们的命逼着他们在地牢外设下法阵,只要有神仙前来,便有风吹草动。   他甚至冷静地守株待兔,看着那些修道之人战战兢兢,对他求饶。   容霁不信神仙,在他眼里,神仙也不过是三界众生中的一员,也会受伤,也会死,也有害怕的东西。   所以他等着。   等着等着,便等到了一个自投罗网的神仙。   容霁冷然拂袖,周围的侍卫蓦地涌出,将手中冰冷的□□对准了那些无辜的道士,文德道君看得眼皮子一跳,连忙道:“且慢且慢!”   少年一步步上前,靴底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之上,私牢两边猩红的烛火不住地跳跃,他的脸颊是极致的暖色,越发衬得眼神阴鸷。   容霁在两步之远停下,眸子淡淡的:“为何要停?”   文德道君抹着汗,快步上前,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焦急道:“此事说来话长,本仙确实是之前不曾向殿下打声招呼,也确实是我们带走了猫,可我们实在没有恶意。”   容霁冷笑了一声,缓缓重复道:“没、有、恶、意?”   把人都抢走了,还没有恶意?那怎样才叫有恶意?   文德道君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占理儿,怎么解释都是白费,他思索了一下,说道:“之前就算我们不抓她,也会其他妖怪和神仙来抓,她已经被彻底盯上了,我本是看她颇有仙缘,想收她为徒,谁知方才本来一切顺利,后来又来了一群妖怪将她劫走,我还有一个仙友,如今已经追去了,还请殿下放心,一旦追回猫妖,我们定将她拱手还给殿下!”   容霁冷冷一笑,“既然弄丢了阿秋,便是你们办事不力。”   少年说着,缓缓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微微托着下巴,古怪一笑:“那孤不若先杀一批人,等到你将她还给孤,孤再放另一批人。”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文德道君大惊,连忙道:“还请殿下多等待一些时日,找到猫儿并不难,难的是要从那些妖手里将她抢回来,我那仙友原身正是猫,猫对同类的气息天生敏感,想要找回猫妖并不难,还请殿下稍安勿躁!”   容霁忽然蹙眉,“原身是猫……你那仙友,是男是女?”   文德道君不知道这话题为何跳得这么快,一头雾水道:“是男的,怎么了?”   容霁:“……”   他忽然想到,阿秋肚子里还怀了个孩子。   会这么巧合吗?他平日里不曾见到别的公猫,偏偏那个神仙就是公猫,既然为仙,自然是阿秋厉害许多,阿秋平日里也算挑剔,来历不明的野猫自然瞧不上……   那威风凛凛、法术高强的神仙公猫呢?   会不会便芳心暗许,与他一夜春宵,甚至还不小心怀了人家的崽?   容霁的脸色忽然又阴沉了几分。   ***   阿秋站在高处,身子被黑雾缠绕着,被迫接受者众妖膜拜。   她感觉很是头疼,“我都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不是妖王,妖王另有其人。”   黑雾很是倔强:“不,你就是。”   阿秋叹息道:“讲道理,你见过我这么弱的妖王吗?我连方才的神仙都打不过。”   黑雾说:“妖王星玄的气息,我们所有妖都不会感觉错的,那股强大纯净的妖气就在您的体内,您就是我们的妖王。”   自打五百年前妖王星玄忽然消失在天地间,他们妖界已经空虚了整整五百年。修为高的妖所剩无几,修为低的小妖失去了妖王的庇护,陆续被神仙和道士斩杀,昔日里辉煌一时的妖界又开始苟延残喘,众妖胆战心惊地过了这五百年,原以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可他们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妖气,铺天盖地,蔓延千里,令众妖闻风而动。   是消失的妖王星玄的气息。   这个气息,绝对错不了,容颜可以变,皮囊可以变,但是气息却不会改变。众妖向来靠着气息互相辨认彼此,绝对不会弄错他们的王。   虽然折腾了半天,面前只是只小猫妖,还是昔日妖王身边的那只,而且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但谁叫那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就认定是她了。   双发各执一词,阿秋和这团黑雾实在说不清了,干脆也放弃解释,算了,他们要跪就跪吧。   既然都拜她为妖王了,那么她要逃的话应该也不是很难,总不至于说限制妖王的自由吧?   但阿秋发现,他们将她拜完之后,将她迎入了最深处最安全的洞窟之中,然后在门口设置了结界,不让她到处走动,显然就是要软禁她的意思。   阿秋质问黑雾:“……你给我解释清楚,让我当了妖王,还要囚禁我?”   黑雾:“妖王您不知道,如今妖界早就分裂成了几方势力,我们一心拥护您,可其他五百年前追随您的大妖早就自立门户,也在四处想办法将您抓走,为了您体内的妖丹……”   黑雾话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噤声,默默在心里期待阿秋耳聋或者痴呆,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   阿秋听得清清楚楚,抬眼怀疑道:“妖丹?什么妖丹?”   黑雾:“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先失陪……”还没说完,阿秋忽然变成了原型,灵巧地腾空而起,一爪子将这团黑雾拍在了地上,磨着牙威胁道:“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妖丹?!”   黑雾被她拍得四分五裂,又缓缓聚拢了来,疼得倒抽冷气,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地说出了真相——   “您体内有妖王的妖丹,也正是如此,才会引起所有妖和仙想方设法地抓您,谁能吞噬炼化妖王的妖丹,谁就能法术大涨,变得和昔日的妖王一样厉害,而神仙们……我猜应该是怕您用这妖丹复活妖王,所以想抓到您斩草除根。”   阿秋记得文德道君明明是想收她为徒来着,并不是要杀她,但她没有告诉黑雾,继续听着他说。   黑雾说:“当然,我们的目的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并不是为了吞噬您体内的妖丹,我们只想尽快找到妖王的转世,只要您能将妖丹给他,我们的妖王就能重新归来了,从今以后,妖界又将迎来昔日的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知道女主没怀孕,不知道那位公猫仙友就是他看到的要劈阿秋的扶越,更不知道什么妖王星玄。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至于阿秋怀崽崽,也很快就能写到了。   PS:主打还是一对一的小甜文,剧情不是很多,也就这几章走走剧情。   最后,最近闹肺炎沸沸扬扬的,大家注意好戴口罩,多喝水勤洗手,照顾好自己~ 第41章   “我要喝水!”   “这个垫子有点硬,我要再软一点的。”   “我又饿了, 我想吃鸡肉条。”阿秋说着, 嫌弃地看着面前一身花里胡哨羽毛的妖怪,“我要吃鸡肉, 我不要雉鸡妖,又不能吃, 长得也不好看。”   “……”黑雾很是无语, 在阿秋身边飘来飘去,头疼道:“这里的都是妖,普通的鸡我上哪给你找?你好歹给我消停一点, 等我们对付完外头的神仙, 我就去给你捉鸡。”   “我现在就饿了!”阿秋很是不高兴,化成原型,在软软的狮子身上打滚, 小猫儿一边滚一边掉毛, 白色的长毛落了狮妖满身,狮子抬头看着身上可爱的妖王, 怜爱地舔了舔她的脑袋,替她打理毛发。   阿秋要求软垫,妖族哪来人类那种软乎乎的床?妖怪们也没睡过容霁别院里的床, 不知道有多软, 用法术变的阿秋都不满意,后来索性让狮妖化成原型给阿秋当床,阿秋才勉强消停了一会儿。   阿秋整只猫都窝在狮子的怀里, 一边眯着眼,很是舒服地享受着被舔毛的感觉,一边觉得消停的时间差不多了,继续挑剔道:“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床,没有我的小玩具,阴暗潮湿,还有点臭臭的。”   黑雾:“……妖界不都这样吗?”   阿秋反驳:“才不是,老大身边什么都有,而且他闻起来是香的!”   黑雾:“……”那是星玄妖王法术高强,从前太宠她,把她给惯的。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猫,身为妖,对妖界居然还没有清晰的认识。   黑雾其实心里有点酸,他是妖气汇聚而成的雾妖,成型全靠到处吸收妖气,修炼全靠自己瞎折腾,阿秋挑剔的那些他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在他看来这里的环境已经很好了,也想象不出来比这里还要好个千万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阿秋折腾久了,慢慢地开始在狮子身上舔毛,舔着舔着就开始犯困,终于等到她消停了,黑雾飘出洞口,还是安排众妖抗击敌方,那个叫扶越的仙居然真的冲破了结界,在妖界大开杀戒。   因为从前星玄的阴影深入人心,五百年来,神仙几乎不进妖界,只收在人间害人的妖怪,妖界百年没闯入外敌,现在这个扶越居然说闯就闯,黑雾还没见过这么横的,当即调动所有小妖,铺天盖地朝他袭击。   他单枪匹马,法术再高强,也禁不住这样的磨耗,神仙在妖界本来就容易受影响,他一个刚渡劫没多久的小仙,就算再能打也有个限度,黑雾都觉得他勇气可嘉。   站在高处,看着神仙的身影逐渐被众妖盖住,黑雾冷笑,又转身飘回了洞窟。   一回去,就看见周围的小妖慌里慌张,黑雾进去一看,那只小猫成趴在地上,吐得厉害,肚子吐空了就只能干呕,呕得泪眼汪汪。狮妖无措地蹲在一边,时不时安慰地蹭了蹭阿秋的小脑袋,狮子这么大的块头,这样一蹭,它觉得自己力道很轻,阿秋差点被它蹭得原地打几个滚儿。   想被老大抱起来撸毛。   被蹭得摔倒在地的阿秋想着老大,终于知道从前自己过得有多好了,她再也不嫌弃老大撸毛动作不温柔了,也不嫌弃老大的洁癖了,比起这黑不溜秋的洞窟,阿秋想老大想得望穿秋水。   她越想越委屈,干脆瘫在地上不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黑雾:“?”不是,没人欺负她啊,她到底在哭什么?   狮妖是只母狮子,最近刚刚下了一窝崽,可惜她的孩子们有孩子他爹在带,狮妖低头看着面前小巧的猫儿,仿佛看到了她的孩子,眼神越来越温柔,最后低头,用大舌头用力舔了舔阿秋的脸,想安慰她,让她别哭了。   阿秋之前只让她舔后脑来着,猝不及防被她糊了一脸的口水,呆滞地看着狮妖,半晌,哭得更大声了。   这还是猫过的日子吗!   阿秋:“呜哇哇哇……我要老大……我要老大……”   黑雾被她哭得满洞乱飞,在石壁上哐哐乱撞,他想捂住耳朵,可惜他身为雾妖,并没有耳朵。   这还是雾过的日子吗!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着把她抓回来了!   阿秋好不容易哭累了,抱着狮妖抽抽搭搭地睡着了,整个留守洞窟的妖怪们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修为在千年以上的大妖们聚在一起迅速讨论了一下对策,要是整天守着这小猫,估计还没等他们的星玄妖王归来,他们就先被她折腾死了。   他们讨论了怎样将阿秋体内的妖丹引出来,最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对策,如果能找到星玄的转世,让星玄转世吞噬阿秋,说不定就回来了,但是他们又上哪去找转世,毕竟凡人那么多,没了妖的气息,妖王和普通的凡人也没区别。   他们在讨论着怎样取出妖丹,阿秋睡到半夜醒来,也在想怎样才能让老大重新变回从前的老大。   人类寿命有限,阿秋不想只陪他短短几十年,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想竭尽全力让他长命百岁,既然如此,只有将体内的妖丹还给他。   取妖丹,会不会伤及性命呢?他以凡人之躯,到底能不能成功吸收妖力呢?阿秋忽然想起那日,她用法术为他治病,为什么自己体内的法术全都被他吸走了,原来是因为她体内藏着契合他魂魄的灵力,既然他能吸收她体内的全部灵力,那吸收妖丹变回星玄,应该也不难吧?   阿秋翻了个身,舔了舔爪子,舔着舔着就停了。   老大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被抢走之后,他有没有想她呀。   ***   扶越杀妖杀着杀着,发现妖怪着实源源不断,这样杀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便先收手返回了天上,找师傅云虚子要了两个除妖的法器,又重新飞回了妖界。   刚一回去,便挥袖请出了收妖法宝乾坤剑,那剑乃是上古神器,周身涤荡着纯净的灵气,仅仅只是漂浮在空中,修为比较低的小妖便化成齑粉,其他妖怪见敌不过,纷纷逃跑。   扶越这一路便不再有阻碍,所过之处,妖气都被震开数米之远。   果然师父给的东西就是好用。   扶越浮在空中,纯白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眉目沉冷,用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个法诀,便能感受到妖气最浓的地方,想必厉害的妖怪都在那里,他正好去那里找猫妖,顺便将其他妖怪一锅端了。   随着扶越带着上古法器逐渐靠近,洞窟里的阿秋蓦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变成人形,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小脸惨白。   这里的大妖里,修为最低的便是她,她能感觉到一股天然的压制罩了下来,那股力量天生凌驾于妖族之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甚至五脏六腑都翻搅着难受。   阿秋“哇”地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其他大妖也脸色各异,都不同程度地感觉到了压迫,互相对视一眼,便化成了一道道光,朝外面飞快掠去。   外面打了起来。   阿秋能感觉到那一股铺天盖地的灵气,白色的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妖界,那些妖即使联合起来打得过扶越,却也绝对不是上古神器的对手,阿秋踉踉跄跄往洞口走去,她知道扶越是在找她,如果她主动出去,或许能制止这一场杀戮。   还没走几步,狮妖就低下头,咬住了阿秋的衣领,不让她出去。阿秋对她说:“那个神仙不会杀我的,只要我出去,你们都不用死了。”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心软的猫,但是她也不希望看到,昔日老大统领的妖界变得四分五裂。   阿秋用全力砸开了洞窟的结界,飞到了天上,站在扶越的面前,淡淡道:“我在这里,你不要伤害他们了。”   扶越漠然注视着她,薄唇冷勾,“不跑了?”   黑雾眼睁睁看着阿秋自投罗网,目眦欲裂,嗓子撕裂般地尖叫:“不要——不要相信这些神仙!”   阿秋没有理会他,又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低头继续说道:“我不跑了,我随你走,求仙长放过他们。您要我拜师,我就拜,我绝对不反抗了。”   她放弃抵抗了。   扶越忽然逼近了阿秋,仔细地打量着她,一双眸子冷得让她打颤,阿秋知道,自己在这些神仙眼里宛若蝼蚁,他对付她,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阿秋体内的法术飞快流转,勉强支撑着自己浮在空中,漆黑的长发在空中飞扬,像是浮动的水藻。   ——她都自投罗网了,你倒是快点答应啊!   阿秋看着面前冷冰冰的扶越,急不可耐,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用完,又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往下飞快坠去,砸在一颗巨石上。   扶越脸色微变,收起了法器,飞快往下掠去,握住了阿秋无力垂落的手腕,眼看就要将她拽入怀里,冷不丁听到一声暴喝——   “放开她!”少年的嗓音阴沉至极,带着滔天的杀意,“再敢碰她一下,孤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扶越:呵,你杀我?就凭你?   容霁:是的,就凭我。 第42章 (一更)   容霁的眼底泛着极致的冷,像是冰封千里的雪, 衣袂无风自动, 便是站在那里,毫无灵气, 弱得不堪一击,通身弥漫的杀意, 也让扶越的动作硬生生地顿了顿。   妖气四溢, 激起他周围的玄金龙气,不容所有人忽视,那些受伤的妖纷纷看了过来, 看清容霁的脸之后, 纷纷呆滞住了。   这人类……这人类怎么和星玄妖王长得一模一样啊?!   扶越第一回 被人这般威胁,对方还是一个凡人,也是第一回从一个凡人身上看到这样极致的气场, 倒还真的停了手, 抱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容霁一番,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来:“你一个凡人, 何必护着这妖物?还为了这等妖物,要杀我?”   容霁微微一笑,嗓音冷淡, 的确是没和他开玩笑:“孤确实要杀你。”   他目光下挪, 看到扶越身边奄奄一息的阿秋,在他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他原本的那些理智冷静,在此刻通通化为乌有。   他心底浮现了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面前的神仙,他平日养阿秋何其仔细,不让她过得半分不适,胆敢欺负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几日前,他和文德道君在监牢外谈论如何救阿秋,文德道君只说派了仙友去救,但至今没有消息,虽说神仙和妖怪实力相差悬殊,但容霁只要想起救阿秋的也是只猫,便安心不下来,更何况在这里等消息,太过于被动。   他陷入沉思。   文德道君惴惴不安,面前的小太子虽然才十五六岁年纪,可明显手段绝非少年人具有的,他自从说了扶越是男的之后,也不知道这位小祖宗到底在想着什么,脸色时好时坏,最后他抬起了头,对文德道君说:“孤要去找她。”   文德道君:“……啊?”   容霁做了决定,就没有后悔的意思,拂袖出去,吩咐自己的侍卫青竹:“孤暂时离开几日,这几日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孤不在。”说着,他又转过头吩咐文德道君:“你是神仙,应该有本事再变一个孤出来,在这里掩人耳目,孤随你一起去找阿秋。”   文德道君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妖怪擅吸人精气,况且妖气过浓的地方,对凡人影响不可谓不小。殿下一个凡人,此去恐怕凶多吉少,您身份特殊,万万去不得。”   他身上的妖气被龙气压着,本就是勉强的平衡,最近妖丹现世,他在人间还没什么,万一妖王魂魄出现在妖气弥漫的地方,不小心就变回了星玄怎么办?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文德道君就不敢冒这个险,只希望面前的少年能贪生怕死,听说有性命之忧便不敢去了。   谁知容霁沉默须臾,问道:“你不能保护孤么?”   文德道君:“也不是……”那难言之隐,该怎么和他说呢。   容霁只当他答应,“既然如此,孤换一身衣裳,便随你离去,等平安带回阿秋,这些人,孤自会放走。”   没有办法,文德道君便只能带着这个娇贵的小殿下一路追踪,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刚到还没多久,就看到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像是扶越在屠杀妖怪,然后……就看到了从空中跌落的阿秋。   再然后,容霁便骤然起了杀意。   文德道君看容霁和扶越之间剑拔弩张,连忙上前打圆场,“没事没事,自己人自己人,殿下,我这位仙友只是好战了些,但并不是想伤害阿秋……扶越仙友,这位是人间的太子殿下……”   无人理他,只有他一人在尴尬地笑。   容霁一步步上前,广袖拂动,很快便走到了阿秋身边,阿秋躺在巨石上,此刻才喘过气来,小脸上还糊着方才吓出来的泪,一见容霁过来了,她便哭着抱住了少年的腰,小手扯着他的衣袖,不住地哭叫。   叫得他头痛,又叫得他心跳慢了一拍,容霁迟疑着,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阿秋没想到老大会亲自来救她,她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并不会在乎她是死是活,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以凡人之躯,闯入这仙妖混战之中。   她感动地呜呜落泪,眼泪糊满了他的衣裳,哭得既高兴又委屈。   哭了一半,才想起老大有洁癖,阿秋的哭声蓦地卡住了,抬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容霁的衣裳,上面被她糊了好大一片眼泪……   看起来,有点脏。   她有点愧疚,慢慢放开了容霁,害怕他生气,便悄悄瑟缩了一下。   容霁垂目,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此刻并没有计较这点小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淡淡道:“今日孤不计较。”   阿秋感动极了,又一把抱紧了容霁,将小脑袋扎入他的怀里,静如鹌鹑。   目睹这一切的众妖此刻终于回过神来,纷纷哗然,所有萎靡不振的小妖此刻精神大振,第一只回过神来的妖失声喊道:“这不是星玄妖王吗?为什么和星玄妖王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妖王的转世?”   “能被阿秋这样亲近,不是星玄妖王还能是谁?!”   “我们的妖王难道要回来了?”   但容霁此时此刻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众妖沸腾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还在小心试探。   容霁看向扶越,说:“你将她吓哭,将她逼到这个地步,还让她受伤吐血,这笔账,怎么算?”   扶越冷冷一笑,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你能拿我怎么办”   容霁忽然掏出袖刀,冷光一闪,极为敏捷地朝扶越刺去,扶越动也未动,容霁举在半空中的手就不能前进分毫,扶越看着容霁冷漠的脸庞,嘲讽道:“凡人,就这么点本事?”   容霁暗暗咬牙,用了全力往前刺,周身的金色龙气飞速流转,衣袂和墨发无风自动,扶越周身的屏障居然硬生生地被他撕裂了一分,继而轰然粉碎,扶越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肩上一疼,容霁手中的刀狠狠扎入扶越的肩胛,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扶越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怎么可能!   他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匕首扎入皮肉的一瞬间,容霁身上金光大盛,隐约的龙气呼之欲出,金光流转在少年的眉眼间,瞳仁深处也泛着淡淡的金光。   扶越呼吸间,能感觉那普通的匕首刮擦着皮肉,他狠狠抬手一挥,容霁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朝自己打来,整个人便朝后飞去。   后背砸到了妖界的古树,少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青白,阿秋尖叫一声,身形一闪,便接住了下坠的容霁,把他胡乱地抱在怀里,紧张道:“老大,老大你要不要紧啊,你不要和他打,你只是个凡人,你打不过她的。”   她从来没见过他脸色这么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下来,气急了就骂他:“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容霁虽然脸色很差,但表情并没有很难受,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丝轻蔑,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扶越一样。   他本人并不是很在乎这些疼痛,撑着树慢慢站了起来,朝扶越抬了抬下巴,“神仙?不过如此。”   一边的阿秋:“……”不过如此?他都这个脸色了!   求求你了!不要再激怒扶越了!你真的打不过啊!   但是阿秋怂,她不敢劝他,尤其是容霁现在一脸若无其事,又一步步走到了扶越的面前,面对着扶越铁青的脸色,他还有心情嘲讽:“你就这么点本事?”   扶越的脸色瞬间难看无比,不管文德道君怎样劝,他今日的战意是彻底被挑起来了。   平生头一次被如此挑衅,还是被一个凡人,既然这个凡人这么不识好歹,就休怪他下手无情了。   扶越忽然脚底腾空,在空中浮了起来,手心结印,无边的灵力铺散开来,青色的火焰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所有生灵,顷刻间众生哀嚎,巨大的收妖塔悬浮在上方,将所有小妖的魂魄都往上拉扯,场面十分混乱,众妖都在哭嚎着求饶。   那收妖塔不分对象,也将阿秋和容霁往上吸,但容霁身上的龙气抵抗着法气,并没有撼动他分毫。阿秋害怕地抱住容霁,他虽然表情看起来风淡云轻,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脖子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明显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阿秋没想到五百年后第一次看到老大打架,他居然会伤成这样。   她更想哭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场合。   阿秋忽然坚强了起来,她暗暗收拢灵力,她的身体并不排斥仙气和龙气,她趁着法器出现,周围各种灵气混杂,便趁机填充空虚的丹田,很快丹田便重新盈满。   阿秋狠狠一咬牙,心道豁出去了,她将手心贴上容霁的背脊,宛若大坝开闸,洪水一泻千里,她体内所有的法术飞快地涌向给容霁,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   刹那间金光铺天盖地,冲破了妖界暗沉的天,将天地劈裂成两半,混杂着冲天的妖气,好像什么骤然解封。   一片金光之中,少年猝然回头,惊怒地望着做傻事的阿秋,冷冷道:“你在做什么?”   阿秋望着少年乌黑的眸子,哽咽着说:“你既然要打,受伤了怎么打?我在为你疗伤,你等一等,很快就好。” 第43章 (二更)   容霁看着阿秋,一时没有说话。漫天金光中, 少年的眸色潋滟, 瞳仁越来越黑,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 眼尾逐渐加长,微微上翘, 而随着体内的法术越来越充盈, 他头上的玉冠忽然崩裂,滚落在地。   被一丝不苟束起的青丝顷刻间散落,墨黑长发在身后浮动, 越来越长, 甚至要拖到脚下。   容霁其实并不觉得他很在乎阿秋,只是这么多年,他身边没有人陪, 唯有这小小的猫儿, 这般温暖,这般贴合心意, 让他肯还她一样的真心,回应她对他的信任。   他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为她出头, 全凭少年意气, 但看着面前的阿秋,他忽然觉得很奇怪,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为什么仅凭着一时意气, 他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挑衅神仙,因她而重伤?他并不是这样冲动的性子。   他的心底忽然有了一丝迷茫,将浓烈的杀意冲淡了些许,面前的小姑娘眸子哭得通红,透过金光望着他,扑闪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上头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他其实不习惯看着她人形的样子,但是她此刻这委屈的样子,看着软软的,令他想起经常蜷缩在他怀里睡觉的猫儿,那只猫儿,摸起来热乎乎的,软软的,让他一摸就很难停手,偶尔她会把脑袋塞入他的掌心,让他捏得更舒服,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样子,也总是让他稍稍心软。   容霁咬牙道:“我感觉已经好了,你还不放开?!”   阿秋无辜地望着他,眸子湿漉漉的,坦诚道:“我放不开。”   上回也是这样,不到最后一丝灵力被他吸收殆尽,她是放不开他的。   阿秋此时此刻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将这天地灵气和他串联起来,将所有他能吸收的力量都传入他的身体,容霁试图中断,却丝毫推不开她。   只能被迫承受着,感觉好浑身的力量越来越充沛,到了最后,他甚至感觉一股混沌的嗜杀从心口腾起,想大开杀戒,想捏死所有人。   他忽然挥袖,身上的衣裳变成了纯净的黑,铺天盖地的妖力席卷天地,将所有金光全部吞噬殆尽,身子悬浮在空中,脚下是无尽的黑。   他的眼睛变得浓黑,像是一望不到底的深渊,强大的妖力冲破云霄,四面小妖闻风而动。   “是妖王!”   “星玄妖王重现!天呐!”   “拜见妖王殿下!”   “……”   众妖嘶鸣,他们身上的妖气彻底向周围蔓延,化为了原型咆哮吼叫,原本暗中蛰伏的飞禽类的妖齐齐飞了出来,黑色的影子铺天盖地,像是涌动的黑色云海,纷纷化为原形,对容霁俯首称臣。   容霁其实听不太清楚他们的声音,他也不想理会那些小妖,他只是低头,看见地上的阿秋,便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踏在虚空之中,很快就到了阿秋的面前。   阿秋的法术被中断,跌落在地,最终支撑不住,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小猫儿,一对灰灰的耳朵耷拉着,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喵呜……”她在他的脚边蹭了蹭。   是老大回来了吗?   她凝望着他,感觉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像容霁,又像星玄,又谁也不像。   黑发黑衣,一如既往强大得遮天蔽日,永远都是这样的姿态。   这才是她心底想念着的星玄。   星玄将她抱起来,揣进了怀里,阿秋在他衣裳里面蹬了蹬小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挂着不动了。   星玄转过身来,掌心汇聚黑气,冷冷看向扶越,满目杀意。   扶越惊疑不定,从看到阿秋原型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事情超乎了他的控制,加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头一次失了底气。   一个凡人,究竟是怎么忽然变成妖王的?   扶越觉得匪夷所思,对方强大的妖气,让他能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   文德道君目瞪口呆,连忙喊道:“仙友!快撤吧,倘若妖王觉醒,你不可能打得过他的!”他现在两腿发软,要是星玄真的回来了,那可能又会是一场浩劫,那他和扶越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扶越紧紧抿唇,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却还是不甘心。   他挥袖,召唤出师父所赠的乾坤剑,朝着星玄用全力一挥,星玄动也未动,那剑风便在他一米之外被化解,连他的头发丝都砍不断。   星玄冷淡开口,嗓音沉而凉,“你师父云虚子也不是本座对手,你又是何方小辈。”   他掌心汇聚了很久的黑色妖力蓦地拍了出去,扶越被打得跌落在地,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撑在地上的手抖得厉害,连站起来都困难。   扶越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星玄。   这显然不是方才那个十五六岁的精致少年,而是一个成熟的、强大的、充满肃杀之气的妖王。   扶越飞升才三百年,从前为妖时,也只是潜心修炼,从不出山。他听说了一年前妖王星玄的传说,得知众仙对他闻风丧胆,本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不过是个厉害点的大妖罢了。   但此时此刻,面对面着,他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   星玄手指一动,扶越忽然不能动了,星玄从虚空中幻化了一把剑,对着怀里的阿秋轻轻一点,将她重新变成了人形,把剑递给她,淡淡道:“来,砍了他的头,扒了他皮,拆了他的骨头。”   阿秋:“……”这不是之前扶越恐吓她的说辞吗?   阿秋被迫抱着那把黑气缭绕的剑,扭头看看脸色苍白的扶越,又看向面前的老大,踌躇道:“我……我下不了手。”   这也太残忍了。   她不是嗜杀成性的妖,她从未杀过任何有灵识的生灵。   星玄低眸看着她,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想让我动手?”说着,他拿回了那把剑,慢慢走向扶越。   “不是啊!”阿秋真的害怕砍头的血腥场面,尤其扶越的原型也是猫,砍同类的脑袋她更受不了,她一把抱住星玄的腰,拼命解释:“不要砍头!那样太残忍了!”   星玄动作一顿,似乎不太能理解,“……残忍?”   这个语气,就好像是她在说“今天下雨了我们出去散步吧”一样匪夷所思。   阿秋忙不迭点头:“他是个坏人,我们是好人,我们和他不一样,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他。”   星玄笑了一下,“我们是好人?”   他自诩不是好人,可见阿秋对自己的定位似乎有什么误解。   阿秋觉得和他解释这些有点困难,干脆拿出自己的必杀技——撒娇,她掏出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抱紧容霁,用小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晃着大尾巴,用软软脆脆的嗓音说:“老大,要不你把他打残吧,打残他,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扒皮拆骨头什么的听着就好累,我们不要为这个人花心思,我想让老大陪我玩儿。”   星玄真的思考了一下,摸了摸阿秋毛茸茸的脑袋,微笑道:“好。”   他向来纵容这只猫儿,但凡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能答应。   星玄重新汇聚法力,又砸了几个黑色的球在扶越身上,扶越呕出了不少血,浑身骨头尽碎,昏了过去,星玄又把他点醒,不让他这么轻易昏过去,慢慢走到他面前,睥睨着他,冷冷道:“若非阿秋求情,本座今日必让你魂飞魄散,你该感谢她。”   扶越看向他身后的阿秋,眼神复杂。阿秋对这位神仙还有点后怕,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缩到老大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   扶越垂下了眼睛,意味不明地说:“是我不该伤她。”   阿秋没想到这位神仙大哥忏悔地这么快,又悄悄探出头瞄了他一眼,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容霁没有再理他,随便一挥袖,扶越和全真道人便一齐被他袖底的狂风卷出了妖界,对付他们易如反掌,星玄好像捏死了两只蚂蚁一样,还转过头问阿秋:“想让我陪你去哪玩?”   阿秋:她就随口一说,她也不知道啊。   她仔细想了想,说了一个从前她经常去的地方,容霁将她重新变成猫揣进怀里,很快就飞到了那里。   时隔五百年,这里一切如故,阿秋看到巨大瀑布倾泻而下,周围草木茂盛,阳光正好,好像想起了她很久很久以前,在草地上扑蝴蝶的时候。   阿秋从容霁身上跳下来,晃着尾巴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可惜现在是秋天,没有昔日陪她玩耍的蝴蝶,她在湖边踩着水捞了许久的鱼,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那条鱼又从她嘴里滑了出去,鱼尾巴拍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阿秋不甘心地冲那条逃之夭夭的鱼“哈”了两下,又去捞下一条鱼。   她一个人玩得无比快乐,星玄垂袖伫立在树下,安静地看着她嬉戏。   当年他随手点化这只猫儿,权且排遣漫长的寂寞,他觉得活着是个很无聊的事情,诸天神佛,千万小妖,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所以才会将妖丹逼出体内,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心态。   却没想到,阿秋会一直等着他,等了他足足五百年。   守着转世的他,努力地照顾着他,实际上,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傻。   阿秋玩着玩着,许久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忽然觉得心底漏了一拍,好像忽然有什么事发生,猝然转身,却看见少年垂目站在树下,浓黑的眸子逐渐变得剔透如琉璃,身上的黑气也渐渐褪去,金光又再次显现。   阿秋呆呆地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在写甜文,但是好像看着……有点虐?   此外,妖丹还没回到体内,男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变回妖王的。 第44章   少年静静地靠着身后的树,什么都没有想, 再抬头时, 就看见阿秋跑到了他的跟前,又是蹭他的腿, 又是咬他的衣裳,还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好像害怕着什么。   少年蹲下身子, 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阿秋很是难过。   老大又要变回去了吗?她等了他五百年,只等到这短短的片刻,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他说, 这五百年是所见所闻,她对他的想念……   就这样再次分别,她不甘心。   她说:“老大, 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年微笑着叹息, “我如今只是藏在妖丹里的一丝浅浅的意识,阿秋, 我并没有回来。”   阿秋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回来了, 你就是回来了, 我有办法让你不离开。”她这样说着,忽然变成了人,将手贴上他的身子, 豁出去了,咬着唇倔强道:“妖丹在我体内,我再输点法术给你,我把我体内的灵气全都给你,只要我每天都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身上的妖气已快完全消失,容颜恢复了少年的精致秀丽,长发披在身后,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的浓黑已经不见,阿秋甚至分不清他此刻是星玄还是容霁。   他握紧她的手腕,不让她胡闹,阿秋急得扯了哭腔,他凝视着她,身上的最后一丝黑气彻底消失,一切都恢复成了凡人的样子,阿秋怔怔看着,过了许久,才磕磕绊绊地喊道:“老、老大……”   面前这个人,还记得方才的事情么?   她来不及收拾方才的难过,勉强露了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容霁静静地望着她的脸。   她眼眶里还有眼泪在打转,显然是很难过,甚至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尴尬,好像他并不是她相见的那个人。   他此刻后知后觉地恢复了意识,他其实记得方才自己做了什么,虽然没有彻底恢复星玄的记忆,他也明白了很多来龙去脉。   譬如,他是一只大妖的转世,阿秋是他前世的亲近之人,她在他身边,对他好,也是有原因的。   又譬如,她希望前世的他能回来,而不想看见现在的他。   容霁垂下眼帘,有些生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憋闷,却又不好对她发作,于是冷着一张脸,抬手用力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冷淡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他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看她,谁知下一刻衣袖就被阿秋拽住了,手臂上贴上来阿秋软软的躯体,少年身子一僵,听见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看见你,在我心里,你也很重要,前世是你,今生也是你,你只是忘了很多,变成了人类的躯体,但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老大。”   她很少说这样剖心的话,她本就迟钝,不善表达太深的感情,如今说了这么多,已算是难为她了。   阿秋说着,又抽泣起来,委屈到不行,又抱着容霁哭,眼泪糊了他满身。   容霁:“……”   他忽然扭过头,看着抱着她哭的小姑娘,她从抽泣渐渐变成大声地哭,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容霁的眼神颇为复杂,最终也是没辙,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算了……随便她吧,他又何必和一只猫儿斤斤计较。   容霁等到她哭够了,勉为其难地把袖子借给她擦眼泪,等到她彻底安静下来,才带着她往外走,两人沿着湖边走了许久,都不见半点人烟,这里山清水秀,人迹罕至,时不时有小动物出没,什么梅花鹿、兔子、野狼……容霁终于渐渐发觉这其中的不对,皱眉道:“这似乎不是人间。”   阿秋点头,笑着说:“这里是外化之地。”   容霁:“……所以,走得回去吗?”   阿秋开始思考,最终迷茫地望着他,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小脸涨得通红,踌躇道:“我从前都是用法术飞回去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回去。”   容霁:“那你方才为什么一直不说?”   阿秋:“我我我、我没反应过来……”   “……”容霁被她的迟钝气得都笑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猫?   阿秋还试图补救,又试探着运转体内的灵力,奈何她方才用力过猛,灵府里一片枯竭,现在是半点儿法术都用不出来,用手在空中挥了半天,指尖只蹿出一缕小小的烟,她抬起头,尴尬地朝容霁笑笑,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我现在用不了法术,带你出不去。”   容霁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受了伤,他赶过来之后,她呕出的大片大片的血不是一般地吓人,后来又竭尽全力为他疗伤,半点都没顾上自己,现在的人形估计都还是勉强变的。没想到她平日里看似胆怯弱小,实则也是这样的坚韧,这样想着,他干脆拉着她在一边坐下来,仔细查看她周身,还好,没有什么外伤。   阿秋被他拽着,一直懵逼,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容霁检查完,又问她:“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阿秋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脸心虚地望着他。   容霁低声骂:“傻猫。”第一次忍不住,他低头用冰冷的下唇贴了贴阿秋的额头,动作是怜惜的,几乎不带任何思考和权衡。   阿秋呆呆地望着他,反应过来他亲了自己,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低下了头去。容霁瞧她这般羞涩的模样,还抬手捏着她红彤彤的耳廓,大笑道:“你害羞什么?本就是孤的猫儿,孤连摸都摸过了,还亲不得不成?”   阿秋捂着脸,躲开他捉弄的手指,他又戳她软乎乎的脸颊,她左右乱摆,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胸口,容霁的动作一顿,阿秋透过指缝悄悄瞧他,看他眼睛里不掺一丝杂质,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想的,是单纯地觉得她是猫,还是对她有一点点旁的意思呢?   若是有意思当如何?没有意思又当如何?   阿秋不想考虑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也没时间考虑,因为下一刻,容霁又仔细地询问她此刻的感觉,他心思缜密,阿秋不懂照顾自己,他却是明白的。   等到阿秋说完自己的状况,容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色,“罢了,现在这里留宿几日,等你恢复罢。”   阿秋觉得不可行:“我这回是被神仙伤的,比一般的伤难以恢复,我自是可以等上许久,可老大你是凡人,你不可能这么多日不吃不喝。”   容霁问:“这里的兽类可能捕食?”   阿秋垂头丧气,“这些都是灵物,我吃得,可老大你肉体凡胎,吃不得。”   这么说,便无解了。   容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落在了这化外之地,除了等死,似乎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容霁也微微怔了一下,薄唇下意识地抿起,面色微微一冷。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拖累,连阿秋都比不上,如此弱小。   在人间,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前呼后拥,金尊玉贵,可在阿秋的世界里,他什么都不是。   没有前世的强大,什么都没有,甚至要依仗着阿秋而活。   容霁这一瞬间忽然厌恶起自己来,一股深深的无力从心底涌起,但取而代之的又是深切的不甘心,她口口声声说,星玄是他,容霁是他,可怎么可能一样?一个无可匹敌,一个不堪一击,分明是云泥之别,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他曾经自诩不凡,可现在才知道,生而为人,本身就是一种渺小。   容霁垂下眼,面色逐渐冷若寒霜,阿秋以为他在担心,连忙保证道:“你不要担心啦,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大不了我再将灵力全部给你,然后你就变……”   “不用。”容霁冷冷打断她,并不想领情。   阿秋噤了声,一时无言地望着他,小声道:“可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容霁忽然抬眼,冷冷瞪了她一眼,瞪完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又一言不发地抿起唇,扭过头自个儿生闷气。   阿秋:这是突然之间哪根筋不对了?   两个人陷入了僵持之中,无法理解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态的阿秋没有办法,只好放着容霁在这里坐着,自己去河边喝水,这里的泉水也用灵气,阿秋想早点好起来,便喝水捕鱼,将这里没有灵识的小鱼生吞了之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儿,又继续吃吃吃。   她心大得很,后来差点吃了一条有灵识的鱼,对方在她的爪子下瑟瑟发抖,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的有灵芝仙草,你去吃那些,远比吃我好多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大家都是妖,修炼不容易啊……”   阿秋尴尬地放开它,又循着那条鱼指的方向,就这样吃了一路,也不知道自己溜达到了哪里,就看见远处有两个奇怪的影子,好像还在奇怪地一拱一拱的,她好奇地悄悄靠近,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仔细一看,阿秋吓得手里的果子差点滚出去。   是一对妖怪在双修?!   那一对妖怪赤身裸.体,身体纠缠在一起,乍一看是一堆白花花的肉,随着他们的动作,体内的灵力飞快地交融着,阿秋看到他们吐出了自己的妖丹,纯净的妖丹在空中交融,修为也在往上疯涨。   双修确实有助于修为提升,尤其是在这样有灵气的化外之地,而且妖平时逼出妖丹会很痛苦,甚至有性命之忧,可唯有双修的时候,妖丹才会这样吐出体外,与对方共享。   等等……   妖丹?!   阿秋忽然心念一动。   对啊!她只要将老大的妖丹还给老大,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老大可以变回昔日的模样,她也可以趁机疗伤!   虽然老大可能不太配合。   但阿秋觉得应该没关系。   阿秋见惯了妖界双修,其实妖的廉耻观没有那么深,他们经常换配偶,甚至有的只将双修作为提升修为的途径,不就双修一下嘛?能将老大从这里救出去,还能让星玄归来,还能给她疗伤,这么多这么多的好处,她觉得求都求不来呢。   老大这样聪明,肯定也不会计较,不过他死要面子,可能需要她……强硬一点?   阿秋这样想着,便兴奋地跑了回去,一想到可以将妖丹还给老大了,便开心得不行。   容霁本在树下坐着,静静地闭目养神,直到远方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他才睁开眼,便看见阿秋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满脸的笑容朝自己扑了过来,直接扑了他一个满怀,冲力之大,便让他直接整个人躺在了地上,他尚在愣神间,她一把将他压在了身下,开始扯自己的衣裳。   容霁惊怒:“……你干什么?!”   阿秋双眸晶亮,掷地有声地答:“双修!”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就是女主……那个……了男主。千年的阿秋虽然单纯,但是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转世的鹅子毕竟还是纯情小少年。 第45章   双修?   容霁被她四肢并用地趴在身上,本来是想挣扎, 听到她这么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似乎是被震到了,一时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阿秋趁这个空当飞快地脱自己的衣裳, 脱得只剩下最后一件,又去脱他的, 容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青筋暴跳,“你给我住手!”   阿秋似乎是做好了十分完善的心理准备,飞快地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 但时间紧迫, 我也来不及和你仔细解释,你要知道我是真的为了你好,做完你就知道了。”一边说着, 她已经将自己扒得干干净净, 跨坐在容霁身上思考了一下,先低头亲了他一口, “啵”的一声格外响亮,表示要开始了。   容霁:“……”   这他妈是在做噩梦吧?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双目发红, 他想了很多的可能性, 比如自己被活活饿死,或者阿秋又强制地召回了星玄,或者中途来了个谁将他救走, 亦或是又遇上了其他复仇的神仙……尽管他想得再多,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阿秋手里,她突然要和他双修??   但他又岂会是如此随便之人?   他此生向来是左右别人,那等事从未有过,更遑论还是被人强迫?   容霁牙关咬地死紧,从牙缝里挤出森然几字:“再不停手,孤定不会放过你。”   少年脸色青白,唇和眼尾却很红,漂亮的黑眸盛着满满的怒火,长发被蹭的有点乱,胸口的衣裳也散开了,端得是诱人三分,极为让女人把持不住。   阿秋动作一顿,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触手十分丝滑,而少年的眼底盛怒更是压抑不住。   其实容霁生得真的很好看,若他是女子,想必也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他又不显得女气,就是很是精致,很有少年的蓬勃活力,和星玄的样子也差不太多。   但他平日脾气着实太坏,所以很少让人注意他的外表,而星玄,更是多了一种凛冽沉着的气势,举手投足都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让人远远地便心生畏惧。   阿秋本来应该害怕的,但做到这个地步了,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还觉得容霁此刻的模样有点奶凶奶凶的,那双眸子再冷再凶,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若他此刻打得过她,她毫不怀疑他会将她碎尸万段,但他偏偏反抗不了。   阿秋仔细瞧着容霁,忽然觉得他的脸看起来特别光滑,她忍不住摸了摸,又在少年暴怒的眼神之中,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皮,少年下意识闭上眼睛,阿秋就开心地笑,反而将他惹得更为恼火。   本来只是想将妖丹还给他,但她现在玩着玩着,好像得了某种怪癖,就是想激怒他,想看他生气又没有办法的样子。   阿秋:我好像在作死,但是作死的感觉有点爽。   阿秋想了想,又低头咬住容霁的耳垂,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他似乎有点儿泄力,可能是已经认识到了现状,阿秋在他耳边悄声道:“虽然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不太熟练,但是我会尽可能做好的,老大不要担心……”   容霁:“我说最后一次,给我停手。”   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她说自己是第一次?   第一次?她不是怀孕了么?   容霁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了奇怪的地方,他开始思考,看来之前那个扶越就是那个公猫神仙,扶越三番四次对她下这等狠手,想必应该不会对一夜春宵的小母猫如此无情吧?   如果阿秋和扶越真的没有瓜葛,还没有别的猫的话……她就不是怀孕了?   那她之前为何呕吐?   之前,容霁但凡想起她怀着别的猫的孩子,便总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如今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误会她,表情有点奇怪,又是生气又是诧异又是松了一口气,太多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内心丰富得一时没缓过来,最后居然偃旗息鼓,没了动作。   阿秋觉得安静的容霁比生气的他更为可爱,让她的心都化了,她喜欢极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颈边好生蹭了几回,才开始进入正题,摸索着要怎么做。   阿秋:“老大,你忍忍啊……嘶,好像歪了……”   容霁:“……”   阿秋:“啊,有点疼QAQ。”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听说还应该动一下?”   “……”   容霁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用一种要撕了她的眼神盯着她,冷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阿秋小脸红彤彤的,额头上不住地冒汗,手心后背都是汗,手足无措道:“我我我,我好像卡住了?我动不了了。”   容霁忍无可忍,他冲她怒吼道:“放开我!”   阿秋连忙放开他,十分慌张,全然没有之前的得意。   容霁抬起手臂,一手捏住她的后颈,猫儿最怕捏后颈,一捏便软软地趴了下来,容霁顺势抬手揽住她的腰肢,一个翻身,便轻而易举地转换了姿势,他眼神冰冷,夹杂着一股浓烈的火焰,猝然点燃了五脏六腑的血液,手指在她尾椎骨那处一按,她便惊叫一声,变出了一条大尾巴。   “……”容霁没想到误打误撞弄出了一条尾巴,把那条尾巴随便扒拉了一下,阿秋却倒抽一口冷气,脚趾蜷缩了一下,抱着他的脖子就往他怀里缩,完全没了方才那股豁出去的架势。   容霁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冷气,“方才是谁气势汹汹?”   “方才是谁说要温柔待我?”   “方才是谁动手动脚?”   阿秋:这个人真的好记仇。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乞求用自己可怜的外表博得怜悯,少年却回她不好好意的冷笑,他的眸子十分漆黑,宛若无尽的深渊,几乎将她吸进去,阿秋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只嗓音破碎地哼哼:“不要拉尾巴,痒痒痒,疼……别……不要尾巴……”   她越是哼哼,容霁越是不留情,他其实也是第一次,但是慢慢摸索着也会了,反观阿秋,现在只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叫你浪!叫你乱来!叫你瞎搞!   自作自受。   ***   扶越静静地躺在太清池中。   周边灵泉涤荡五脏六腑,将他浑身断裂的骨头一点一点重新拼接起来,他内伤严重,动弹不得,丹田几乎被星玄的一击震碎了,若不好好调养,便是普天下之下唯一一个没有法术的神仙。   白恒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淡道:“你让妖王觉醒,如今妖界大乱,所有妖都觉得是妖王回来了,甚至冲破结界进入人间,四处肆虐,若是此事之后,三界重回五百年前的局面,你便是罪人。”   扶越脸色苍白,哑声道:“是我之前鲁莽,我想见师父一面,不知你可否帮我通报一下?”   白恒看着他,叹了口气,冷淡拂袖道:“你先在这里养伤,师父自会来见你。”说着就出去了。   扶越闭上眼,静静地躺了许久,直到浑身的骨头终于拼接好了,面前才终于出现了一缕白光,逐渐幻化成一面虚象,云虚子白衣飘飘,站在空中,眼神悲悯地望着他,“徒儿,为师正在下界除妖,你此去酿成了大祸,看来为师的用意,你至今未曾明白。”   扶越说:“师父不是说让徒儿帮助文德道君收阿秋为徒?”   云虚子唇边逸出一丝叹息,“那为何独独派你下界?”   他这徒儿什么都好,不但长得俊逸潇洒,还嫉恶如仇、勤奋刻苦,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死脑筋,太过于好战,有时候脑子就是不太开窍,他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他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扶越思索道:“无非是因为徒儿与阿秋同是猫……”他忽然一愣,猛地抬头,想起了阿秋化为原型之后的样子,那般模样,分明和他的原身……一模一样。   为何会一模一样?他从前见过许多的同类,什么毛色的都有,却很少有猫和他生得相似,长毛大尾,白中掺灰,湛蓝眸子,除了一开始与他失散的兄弟姐妹以外,谁又会和他生得一样?   扶越本是一只没有灵识的野猫,被母亲的主人家抛弃山野,因天赋异禀,便被仙人收入门下,闭关修炼七百年,成了最早飞升的猫妖,飞升之后,又转投云虚子门下,一路顺风顺水。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那些兄弟姐妹的下场,但他们不一定有他的好运,会遇到仙人点化,极有可能早就死去了,他也没想过寻找自己的亲人。   若那猫妖……就是他一个窝里出来的妹妹呢?   扶越忽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整个人都懵了,看向他的师父云虚子,他师父的表情肯定地告诉了他,那就是他的妹妹。   扶越:“……”   所以他到底干了什么?   威胁妹妹,把她吓哭,把她逼成重伤……   靠!他居然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   完了,这回该怎么弥补?扶越忽然心乱如麻,他想:他凶神恶煞的形象恐怕已经印在了妹妹的心里,那他应该怎么认亲?   她身边还有星玄,现在他还不知道星玄和她是什么关系,倘若是她很重要的人,他和星玄的梁子结的这么深,现在就算想解释,也不敢直接去啊!   “师父您为何不早说!”扶越懊悔至极,猛地拍了一下灵泉的水,高高溅起的水花彰显了他的愤怒。   云虚子:“……为师提醒得还不够明显么?你自己笨,还怪我咯?” 第46章   扶越越想越觉得愧疚。   他一个窝里的妹妹,那般可爱, 他怎么就能把她伤成那样呢?他必须想办法弥补, 但是如何弥补,如何让她消除芥蒂, 也是个问题。   扶越从未主动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如今算是遇了难题, 一身伤还未曾恢复, 便又叫来白恒,托白恒下界一趟。   白恒颇为诧异,蹙眉道:“让我下界去为那猫妖疗伤?”   扶越冠冕堂皇道:“既是我伤了她, 我如今行动不便, 为防那星玄因此寻仇,不若仙友替我下界,若能治好她, 或许就能让妖王消除敌意……”   白恒淡淡道:“方才我用窥凡镜仔细看过, 妖王并未现世,如今已恢复成了凡人。”   扶越:“……他总有回来的时候。”   白恒一脸“我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无奈地望着扶越,叹息道:“方才你与仙君的话我都听到了,既是你的妹妹, 将来也会飞升成仙, 我自可为你走一趟,只是那妖或许怕我,肯不肯领情, 我却不知。”   扶越抬手揉了揉额角,闭目道:“只能暂时如此,到底是我欠她在先。”   他和文德道君铩羽而归,反而给了其他神仙可乘之机,扶越也知道其他人的手段,为了夺得阿秋,或许手段不会比他们更少。   只怕阿秋也被其他人误伤。   扶越闭上眼,不再多说,继续运功疗伤。白恒原地伫立良久,最终无奈离去,一路飞到了化外之地,去的时候白恒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像是有点浓烈的妖气,又和一般的妖气不一样……似乎还透着一股□□,像是妖怪发情了的甜腻味道。   白恒微微一惊,起初没有想多,以为这里还有别的正在双修的妖怪,但再仔细一闻,明明那股妖气里还掺着人类的气息。   该不会是……   白恒惊呆了,人妖殊途,这这这……   而且他听说,妖王当初养阿秋不是为了给自己做媳妇儿啊,这是什么情况?   他飞的速度都放缓了些,为了不让自己撞破尴尬场面,索性先躲在暗处,悄悄地靠近味道的来源地,闭目用灵识仔细观察,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动静,也不怕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场面。   不远处的野地上,凌乱的衣物散落了一地,红白交杂,阿秋又给自己和老大变了一套新的衣裳,此刻正蜷缩在一边,垂着头一言不发,时不时抽泣一下,正在忏悔,像是酒后乱性的浪荡子——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时候就又犯傻……”她呜咽着抹眼泪,感觉身下还火辣辣地痛,“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单知道双修可以提取妖丹,但是我没想到它又重新回我体内了。”   “我以为双修只需要脱衣裳交合一下,没想到会这么难受,还很疼。”   阿秋哭诉完,还扭头去看容霁,小心翼翼地,“老大……你疼吗?”   容霁:“……”他垂目看着趴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双眸潋滟,两靥绯红,似乎还含着未尽的春.情,这般认着望着他的样子,像是渣男事后在努力用花言巧语弥补。   就很奇怪,为何是她强迫他,最终却演变成了他将她弄成这个样子?   少年眸子乌黑,垂目淡淡地看着她,神情看不出喜怒,睫毛在阳光下凝着一丝暖光。   阿秋心里一动,却更为忐忑不安了,他不说话,那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啊?她没有想过要伤他,阿秋哭丧着脸,以为这就是默认疼了,又心疼地摸了摸容霁的手,“我我我、我错了,你要是真的很疼,就咬我吧。”   容霁:“……男人不会疼的。”   他有些头疼,太阳穴胀痛,浑身亦是没力气,但看她如今这副蜷着身子、动一下就难受的样子,也忽然心生怜爱,抬手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发顶,勉强安慰:“我没事。”   本来容霁只是将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至于其他,都未曾细想,今日这一遭,倒让这素来心冷的少年郎头一次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情绪,彻底改变了看法。   睡过一觉之后,他才开始仔细地开始观察阿秋人形的样子。   这才发觉,阿秋其实生得极为漂亮。   同她的原型一般,又甜又软,眉眼都透着乖顺,眸子清澈得像是小鹿的眼睛。   怪不得他那二哥面对她会这般虚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是怪她过分迷人。   但她是他的。   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前世今生,甚至从心上,从身上。   容霁忽然掠起唇角,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微笑,眸子也明灿了三分,双眉往下一塌,眼尾勾起,是一个极为愉悦的慵懒姿态。   阿秋悄悄观察着他,现在看着,她总觉得事后的他有点不一样了,非但浑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感觉,还会偶尔不掺一丝冷意地微笑了,好像对她的态度也温柔了一些。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对睡过的女人格外怜惜?   阿秋还红着眼睛,却也慢慢地安静下来,顺势往一边歪倒,将脑袋靠在老大的大腿上,闭上眼,没动了。身后的尾巴拖在地上,还在来回扫动,她现在没力气,尾巴也缩不回去了,上头的毛还沾了些不可描述的液体,现在成了一绺一绺的,有点儿脏。   容霁低眼扫了她的尾巴一眼,起身,将手递给她:“还能起来吗?”   阿秋尝试着起来,没想到浑身发软,两条腿抖得厉害,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揪着他的袖子可怜地望着他,使劲儿摇头。   她没想到只是双修而已,居然反应这么大,她从前见过一个虎族大哥,不知道有多少双修对象,每次做完也没见他这样啊,那他体力得是有多好。   阿秋想起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儿,还是没把妖丹还给他,就很是挫败。   方才爽得太厉害,老大又没下手留情,她魂都要飞了,根本没空注意妖丹。   只记得两颗妖丹都飞了出来,然后硬生生地又被她吞了回去。   但让她再来几回,她又觉得后怕。   容霁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也没嫌麻烦,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往河边走去。   阿秋正在走神,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入容霁的颈窝里,受宠若惊。   老大居然抱她?这破天荒的,她摸不准他的想法,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活像只鹌鹑。   容霁在河边坐下,怀里抱着阿秋,他想扒拉开这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却感觉阿秋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像是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拽了一下她屁股后的尾巴,感觉到她一震,“还不起来?你一个妖怪,怕孤吃了你不成?”   阿秋红着脸,悻悻地松开手,感觉到少年双眸噙着笑意,正很有耐心地打量着自己,她小脸一热,连“不要拽尾巴”这样的话,硬生生地都憋了回去。   容霁伸出手臂,很自然地搂过她的腰肢,让她面对自己,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阿秋围着他身上的淡淡冷香,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她想不透,又不知是哪里奇怪。   阿秋身上穿着一套新的衣裳,一层层颇为复杂,裙裾拖得极长,极为碍事,容霁两下就将她的衣裳撕开,撕得她光溜溜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上衣也只剩下最后一层单薄的里衣,她冷得蜷起来,小声控诉:“你撕我衣裳做什么?”   “反正你有法术,待会再变一套新的。”容霁随口敷衍。   “……”她无言以对,又把脑袋扎进他的怀里,感觉到大腿根部又一凉,一个劲地往他腋下钻,羞耻得要爆炸。   他他他、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阿秋小小地挣扎,十分不安,容霁低声道:“别动。”他握住她的尾巴,撩起冷冰冰的湖水,往她尾巴上泼,阿秋被刺激地一缩,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嫌她毛弄脏了,正在洗她的尾巴。   这死变态。   阿秋双手拽住他胸前的衣裳,在他怀里直哼哼,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尾巴吸引过去了,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握着尾巴根部,轻轻地揉搓着毛,时不时从根部往尖端一撸到底,她感觉到一股酥麻感直冲脑门,脚趾都在跟着抖,意识朦胧间,她听到容霁低头在她耳边吹了气,不知在说着什么。   而她除了哼哼,什么都做不了。   容霁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不住地呜咽,没想到她对尾巴这么敏感,他好像忽然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此刻有点玩上瘾了,看着她缩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时不时扭来扭去,只觉心底蔓延着奇怪的感觉,十分兴奋,他甚至低头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恶作剧地说:“你抬头亲孤一下,孤就先停手。”   阿秋好像什么都没见,没得逞的容霁皱了皱眉,抬起湿漉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从怀里挖了出来,这才怔了怔。   阿秋一双眼睛肿得像胡桃,看起来被他欺负狠了,好不可怜。   容霁想笑,唇边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故作严肃地看着她,逗她玩儿,“你的尾巴太脏了,着实不好洗。”   “啊?”阿秋当真了,可怜巴巴地瞅着他,“那怎么办呀?”   容霁说:“你亲孤一下,孤便能勉为其难地不计较这些麻烦。”   说着,他眼睛一眨,黑眸露出星点的笑意,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就是她,让我从少男变成了男人。 第47章   阿秋呆了一下。   她没听错吧?老大要她亲他?   当初她起了顽心,非要亲他一回事儿, 可他主动要她亲又是一会儿, 阿秋正在想自己要不要矜持一下,容霁忽然低头, 在她唇瓣上印下浅浅一吻,还摩挲了一下, 抬头道:“就是这样, 不会么?”   阿秋:“……也不是不会。”   她忽然有些害羞起来,但方才容霁亲她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地“咚咚”了两下, 从她的视角上看, 少年低垂的睫毛又浓又密,微微地颤抖着,靠过来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暗香, 还有属于少年的青涩。   总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呢。   转世的老大这般鲜嫩可口, 居然就被她这样糟蹋了。   也不是糟蹋,她怎么能自己骂自己呢, 反正那种感觉,就是……怪怪的,阿秋忍不住, 也抱紧他的脖子, 凑了上去,红着脸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亲,是又软又温热的触感。她亲完, 低头时唇不小心扫过少年的喉结,能明显感觉到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咦?   阿秋心想:这莫不是也是他的敏感点?就和她的尾巴一样?   这样想着,阿秋本来缩回去的身子又忽然往上攀,一口咬住了容霁的脖子,不偏不倚,正中喉结,像是有意的报复。容霁的表情彻底凝固,冰冷的手指捏着阿秋的后颈,想将她拽开。   他眯眼道:“你再做什么?!”   听这语气,果然就是这里。   阿秋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偏不配合,舌尖飞快地在那上头扫了一下,容霁只觉一股麻意直冲头顶,连带着背脊都跟着有点颤栗,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阿秋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他给勒断了。   但找到了他的弱点,阿秋一点也不慌。   叫他捉弄她,她也要让他尝尝那股滋味。   阿秋忍着腰和后颈肉的疼痛,变本加厉地咬着他的喉.结,本来一开始是在报复,但她玩着玩着,就发现容霁咽口水时,那喉.结居然还会滚动,像是要溜走似的。阿秋起了玩心,忽然就自个儿玩上了,如果容霁咽口水,她就一口含住不让它跑,时不时悄悄观察容霁的表情。   这怀猫。   容霁太阳穴突突地发疼,把她拽又拽不下去,她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了他的身上,喉咙间的触感奇奇怪怪,他也发了狠,猛地拽住阿秋的尾巴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抖了一下。   你咬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阿秋呜咽了一声,那人又开始拽她的尾巴了,而且这哪里是洗毛,分明是恶意的报复,哪有拽着她的尾巴乱撸一通的,阿秋被他弄得头皮发麻,也不服输,更加变本加厉地咬他。   你来啊!我怕你么!   两个人不知怎的就较劲起来,摇摇晃晃了半晌,然后搂抱着摔在了河边,滚来滚去。阿秋身上本就穿的少,白溜溜的双腿跪在草地上,抱着容霁乱啃。   容霁低头时,她不小心啃到了他的下唇,他痛得眯眼,阿秋意识到自己错了,连忙捂着嘴害怕地望着他,谁知容霁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孤怕你不成?蠢猫。”   说着,竟是又要分开她双腿,狠狠再弄她一下,阿秋吓得抱着他哭:“不要了不要了,我错了……”她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呢,他就不能让她一下么。   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虽然和他一个凡人比起来,不算什么弱势群体……   容霁恶狠狠地望着她,逼问道:“真错了?”   阿秋弱弱点头,看着容霁脖子上明显红了一块,有些心虚。   还好他自己看不到。   容霁面色稍缓,勉为其难地原谅她,起身道:“自己去河边蹲着,继续洗尾巴。”   阿秋:“……啊?”   刚“啊”完,她忽然扭过头看自己的尾巴,小脸一垮。   她方才和老大玩闹,带着湿漉漉的尾巴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现在尾巴上头满是泥,看起来比之前更脏了。   简直是自作自受。   阿秋哭丧着一张脸,光着两条小腿,一直露到大腿根,一步一步地挪到河边蹲下,委委屈屈地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殊不知自己这模样多令人遐想连篇,饶是容霁没有多想,也禁不住这般春.□□惑。   他叹了口气,虽然这周围没人,他还是觉得她这两腿露着着实不像话,便又在河边坐下,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一回,阿秋安安静静的,半点都不闹腾。   容霁也开始认真地给她洗尾巴了。   不得不说,长毛猫着实麻烦,那毛根部藏着不少的沙子,他需要扒开长毛细细地洗。   容霁洗得认真,但他越是如此,阿秋越是在他怀里拱,一副要发情的样子。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对尾巴这么敏感?从前他也没少撸她的尾巴,除了尾巴,还有下巴肚皮耳朵,也只见她打呼噜,舒服地小爪子不住地伸展,也没见她这般反应大啊?   他却不知,对彻底激起情.欲的小母猫来说,这就好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岂止是尾巴,浑身上下很多地方也不能轻易去摸。   容霁用了一番功夫清理阿秋的毛,直到干净地差不多了,阿秋甩了甩尾巴,把毛上大多数的水掸干净,又在软软的草坪上趴着不动了,美其名曰晒尾巴。   其实她就是不想动,双修太累了,她现在动一下就感觉下半身要废掉了。   暗处的白恒从他俩走到河边时就开始偷听,本以为他们洗个尾巴就算够磨蹭了,没想到洗完尾巴还要晒尾巴,这还没完没了了……   还好他方才来这化外之地时没有直接出去,这要是不小心撞破了他们双修,这得多尴尬啊。白恒捂着耳朵蹲在树后头,听了许久的哼哼唧唧的声音,还能听到妖王低声调戏猫的声音,老脸红得不能再红。   眼看着尾巴晒干也要一点时间,待会儿他们不知道还要闹腾什么,反正这一人一妖此刻也跑不掉,白恒索性蹲在树后头歇息起来,坐着坐着就有点昏昏欲睡,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时,白恒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他猝然惊醒,发现自己被藤蔓一圈一圈捆在树上,再一抬头,便撞上少年冷冷的眼神,那眼神太冷,白恒猝不及防打了个寒战,又一想他一个神仙有什么好怕的?便有了底气,问道:“你绑我做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冷冰冰地反问道:“你偷窥做什么?”   阿秋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装腔作势道:“是啊!你这个神仙,偷窥我们做什么,要不要脸啊?”   “……”白恒莫名老脸一红,好吧确实是他先偷窥人家的,但那也不是他愿意的。   他们两个亲热成那样,他什么时候出去打断都不太合适啊。   白恒不解释,阿秋就当做他默认了,摩拳擦掌地要揍神仙,白恒见状,连忙喊停:“别别别!我只是来帮你们的,绝不是故意偷听的!我看你们二人困在此地,你灵府枯竭,使不出法术,殿下又是凡人,特意过来相助。”   阿秋没想到这人对她怎么了解,好奇道:“你们神仙都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白恒:“我……”   阿秋打断他,一副洞察了一切的样子,“你肯定和扶越是一伙的,说吧,接近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随便你们拐走?”   说完,她觉得自己破天荒地说了几句聪明话,连忙转头兴奋地看着容霁,身后的大尾巴欢快地摇来摇去,似乎是等着他夸奖一二。   容霁低头睥了她一眼,破天荒地给出了点夸奖,“乖。”   阿秋像一只被主人夸奖了狗,一把抱住容霁的手腕蹭了蹭,尾巴摇得更欢了,然后扭过头来,摩拳擦掌地看着白恒。   白恒:“我不认识扶越,我真的是来帮你们的……”关键时候,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但这样的解释真的好无力,没有半点可信度。   容霁淡淡看着他,忽然上前,低头从他腰间拿出一个玉牌,那玉牌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上面以金字浮现着“云虚宫”三字。   容霁冷淡道:“你说不认识扶越,但你为何有扶越的师父云虚子的腰牌?”   白恒面带惊悚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扶越的师父是云虚子?你不是凡人吗?!”   难道他真的觉醒了?不应该啊,他明明记得仙君特意说了的,妖王尚未觉醒,还有挽救之机。   容霁没和他解释,他虽然不拥有星玄的记忆,但星玄回来时,他的意识还是存在着的。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自己的行为思想被另一股力量掌控了一般,他知道星玄所做所说,甚至是所思所想。   当时星玄打扶越时,便特意说了扶越的师门。   他虽仍旧肉.体凡胎,对那些事儿也算知晓了一二。   容霁眼带戾气地望着这神仙,这些人自诩仙人,受凡人敬仰,食人间香火,却阴险狡诈,毫无坦诚。容霁淡淡道:“藤妖,教训他。”   捆着白恒的藤蔓开口应道:“好嘞!”说着,藤蔓猛地收紧,枝条上长出了无数的倒刺,白恒被扎得不住地喊疼,到底疼得受不了了,也发了狠,用尽全力挣脱了出去。   藤妖化成人形,护在容霁跟前,恨恨道:“这神仙好生厉害!妖王您莫怕,小的一定会保护您的!”   众小妖眼睁睁地看着妖王带着阿秋消失不见,炸开了锅一般满世界地寻找起妖王的下落,也唯有这藤妖误打误撞地来了化外之地,碰巧看见面对着神仙的妖王和阿秋。   藤妖兴奋极了,若是他这回立了大功,说不定妖王回头就会封他个妖官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的时候。   阿秋:老大,我想亲你。   容霁:我想撸你尾巴。   发现有外人的时候。   阿秋&容霁:打死他!!! 第48章   看着面对着自己、如临大敌一般的藤妖,白恒挑了挑眉梢。   先不说这小妖是否真的是他的对手, 但这真的很没必要啊, 他真的不是来找茬的,到底要怎么说, 他们才肯信他?   白恒想了想,只好坦诚道:“好吧, 我说实话, 我确实是云虚子座下的小仙,我名唤白恒,当初扶越和文德道君带走阿秋, 其实源自于阿秋体内的妖丹。”   白恒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 故意没提扶越求他相助之事,扶越自己闯的祸还是要自个儿解决,他坑了白恒, 白恒才不会为他说好话。   阿秋愣愣地听着,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变得如此抢手的时候,这么多神仙都想收她为徒, 这也算是猫生巅峰了吧?   虽然神仙之中也不乏有扶越那种暴力吓人的神仙。   阿秋这样想着,不由得捂着小脸,露出一对闪亮的眸子, 暗暗窃喜。   容霁的脸色却逐渐变冷, 猛地拽着阿秋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眼神不善地盯着白恒:“她是孤的, 是否拜师,也得听过孤的意见。”   这些神仙,不过是想借着阿秋解决掉她体内的妖丹,这样他就不会变回星玄了。他们也将永远操控阿秋,而他身为凡人更无力阻止,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容霁虽然本能地有点排斥那个陌生的星玄,却也很不悦他们打着妖丹和阿秋的主意,他想变强又不想变成另一个人,一时自己纠结烦躁无比,握着阿秋手腕的手也渐渐收紧,将阿秋捏得有点痛。   阿秋抽气:“疼疼疼……”   容霁松了点儿力道,扭头盯着她,威胁道:“不许笑。”   他刚才看见她还偷笑来着。   那群神仙要把她带走,她就这么高兴么?   阿秋:???   老大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   莫名不许笑,阿秋揉着手腕委委屈屈地站到容霁身后,用手指揪着他的衣袖不吭声,一副小鸟依人、只听他话的样子,容霁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这年轻的殿下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对白恒道:“孤也不能信你一面之词,既然你是来助孤一臂之力的,那你为表诚意,便先帮阿秋疗伤,藤妖与猫妖的修为加起来有两千五百年,而后任你如何耍诈,也不能全身而退。”   这妖王好算计!白恒暗暗咋舌,只好应了下来,让阿秋盘膝坐好,给她传输灵力。   阿秋伤得太重,双修确实能疗伤提升修为,奈何容霁是个凡人,周围龙气弥漫,阿秋是妖,他对阿秋的帮助终究有限,但白恒出手之后就不一样了。   阿秋成功地收回了自己的大尾巴,重新变成了猫儿,乖乖地蜷缩到容霁怀里,藤妖也化为原型,变成一根非常细小的小藤蔓,盘在阿秋的颈上,十分安静,像是挂了个草环。   对于这藤妖,阿秋和容霁谁都没说要把他捎带上,但他尤为不要脸,自己就腆着脸贴上来了,十分乖巧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在阿秋耳朵便悄悄道:“我比你年长五百岁,我俩一起保护妖王陛下的安全,我觉得极好。”   阿秋:有人要和她抢老大?   她立刻伸出爪子,要把脖子上的藤妖挠下来,藤妖连忙道:“罢了罢了!”他豁出去了,“你让我跟着你,我就认你做老大如何?”   那她也有小跟班了?阿秋还没体会过被人当作老大的滋味儿,当即放下爪子,舒舒服服地容霁怀里伸了个懒腰。   白恒化做原型白鹿,一路上,容霁都骑在他身上,容霁的接受能力可谓是凡人中最强,经历过星玄附身之后,他第二次在天上飞都面不改色。白恒本以为会吓到他,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太多。   很快就回到了凡间的别院,青竹和文谦办事靠谱,容霁离开的那几日,硬是没走漏半点风声,见容霁将猫儿找了回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白恒用法术隐蔽了自己,浮到监牢上空消除了那些修道之人的记忆,再将他们一一变回自己的家,他们一觉醒来,只会以为自己是修炼走火入魔而昏睡多日。   果然神仙出手就是不一样,白恒临走前还赠给了阿秋一个通讯法器,让她有事随时可以找自己求助,要是有别的神仙再敢招惹她,白恒也好及时下来帮忙。   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文德道君抢徒弟。   白恒一走,这周围埋伏的无数小妖都逐渐靠拢了别院,他们看到了自己转世的妖王,带着无数的畏惧和敬仰,漂浮在别院的上空,顺便保护他们的妖王。   但碍于容霁身上浑厚的龙气,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藤妖好歹有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在妖界也算说得上话,因为挂在阿秋的脖子上才不排斥龙气,此刻看着那么多小妖眼巴巴地瞅着,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跑出去炫耀去了。   阿秋则被容霁抱去了后山温泉。   她乖巧地蹲在容霁怀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睡着睡着就感觉身子一沉,整只猫都沉进了水底,阿秋吓得扑腾出来,惊恐地抓着容霁的袖子,一身湿漉漉的毛。   不是刚洗了尾巴吗!这又是要干嘛!   阿秋浑身湿透之后,比之前小了很大一圈,一个大胖子忽然变得如此苗条,可见平时都是毛占地方。   容霁蹲在温泉边眯了眯眼,低声道:“虽洗了尾巴,但你离开多日不曾洗澡,身上仍旧肮脏不堪。”说着便把她往下摁,又开始揉搓她的身子。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交给宫人做,但容霁现在对阿秋的态度很是温柔细心,凡事亲力亲为,他觉得自己很是难得,然而阿秋并不这样想。   阿秋:你我好歹也算有一段露水姻缘,你确定要谋杀吗?!   她在水里不住地扑腾,溅起高高的水花,这温泉的水极为暖和,周围灵气四溢,但阿秋一点也不享受,她现在想起洗尾巴的经历就炸毛,根本就不可能不慌。   容霁举着阿秋的腋窝,揉搓她软乎乎的小肚皮,阿秋发出一声悠长的“喵呜……”一对蓝眼睛含着怨念。   她不太理解,老大似乎对帮她洗澡有一股执念。   容霁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他低下头,那股笑容转瞬即逝,他又若无其事地开始揉搓阿秋的爪爪,捏着她的肉垫,将里头藏着的锋利的指甲捏出来,又收回去,又捏出来,又收回去。   猫生无望。   阿秋也终于忍无可忍,就在容霁放松紧惕的瞬间,阿秋忽然“砰”地变成了小姑娘。   小姑娘飞快地搂住容霁的脖子,容霁本就蹲在温泉边,猝不及防被她一勾,整个人便碰地摔进了温泉里,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容霁呛了一口水,脸色一黑,阿秋终于也让他尝到了这股滋味儿,终于解了一口气。   来啊!一起洗啊!   阿秋在心里可劲儿嘚瑟,没想到她都把容霁扯下水了,少年忽然也抬手勾住她,带着她一起下沉。   阿秋这回彻底慌了。   干什么啊!他难道要同归于尽吗?   洗个澡至于吗!   阿秋被他拽着沉入水底,一连呛了许多水,不住地咕噜着泡泡,容霁水性不差,浮在水中面带微笑地望着她,在她要施法之时蓦地欺身上前,捏着她嘴让她张开口,凑上前去含住了她的唇。   阿秋瞪大眼:“!”   容霁这回不是亲吻,而是给她渡了口气过来,但他本来渡气渡的好好的,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阿秋的舌尖一下,能感觉阿秋的舌头往后缩了一下,他发现了其中一点好玩的地方,更是长驱直入,四处横扫。   可谓是无师自通。   阿秋苦着脸,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玩,攀着他肩头的手不住地揪着他的头发,腿在水中一蹬一蹬的,渐渐就没了力气。   容霁浅藏辄止,快憋不住时,才拉着她浮出水面,阿秋披头散发,小脸红得发烫,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容霁:“噗嗤。”   你还笑!你居然还笑!!!   阿秋都要气死了,这厮一看就是故意的,她气了半天还是没有办法,又变回了猫,被容霁逮过去洗毛,阿秋渐渐的,心态从要崩逐渐向佛系转变。   算了算了,随便他吧。   从前被他薅毛的日子不也挺过来了吗。   阿秋任由容霁摆布,等他洗干净了,自觉地用灵力烘干自己,然后被他抱回了寝殿,才走到门口,便看见了夏荷。   “喵喵!”   阿秋都想死夏荷了,一见到她,就抬脑袋冲她叫唤,才叫了两声,就被容霁摁着脑袋低下头去。   哼,这人,不许她笑,还不许她叫别人一下。   阿秋在心里腹诽,容霁似乎能猜出她的想法,淡淡道:“不想孤调走她,便不要对她那般亲近。”   行行行,你说了算。   阿秋懒得和他讲道理,本来,他也从来不讲道理。阿秋回到寝殿之中,注意力很快就被殿中软软的大床吸引了过去,快跑着跳上床,直接在空中摊开四肢,落到了床上,再舒服地打个滚儿。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这张床!!!   妖界的洞窟又硬又冷,睡得一点也不舒服,狮妖的肚皮虽然暖和,可是没有老大闻起来香香的。   啊!她的床!   阿秋四脚朝天,放空思绪,十分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身下的床软软的,窗外的风十分的轻,鸟雀的声音听起来很欢乐,好像一切都十分美好。   直到容霁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孤许你不梳毛就上床么?”   阿秋一个激灵,瞬间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得意忘形jpg.   马上要怀崽崽了,想必大家都猜到了,到时候一窝小萌物就来了,提前说,抛弃一切生殖隔离等现代生物常识,不然没法看下去。 第49章   阿被撸下了床。   一直到梳好毛,阿秋才重新趴到床上打滚, 她表现得太喜欢这张床了, 容霁也没再难为她,也在床上和衣躺了下来, 阿秋爬到他的肚子上,拿爪爪慢慢踩奶, 一人一猫无比和谐。   折腾了这么久, 也累了。   终于回到了这个家,阿秋忽然产生了一股归属感,果然只有这里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她踩着踩着, 便贴着容霁的颈窝睡着了, 她温暖着他,他也温暖着他,他们互相依偎着, 十分和谐。   阿秋不知不觉地, 便睡着了,晚上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肚皮高高隆起,行走坐卧都极为不方便,她想爬树, 因为肚皮太大不方便, 从树枝头摔了下来,摔得身下流了许多许多的血。   全真道人蹲在她身边,一脸痛惜地对容霁说:“她流产了。”   而容霁神态漠然, “孤不养怀孕的母猫,把她丢掉吧。”   阿秋蓦地惊醒。   她睁开眼,触目都是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少年清浅的呼吸声,阿秋心跳如擂鼓,想起梦里挺着大肚皮的自己,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心有余悸,变成人坐在床边,在黑暗里看着容霁的睡颜。   他睡着了。   睫毛随着呼吸一抖一抖,容颜精致,睡着的他没有白日的锋芒,看起来甚为柔软,让她想偷亲一口。   阿秋这样想着,真的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又陷入了惆怅之中。   阿秋担心地想:她真的会怀孕吗?怀老大的孩子?   现在老大是两个人,一个是星玄,一个是容霁,这两个人,一个沉稳强大,一个年纪尚小,脾气不好,可阿秋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据说只有两情相悦之人,妖才甘愿为他生下孩子,因为妖生孩子会折损修为,更何况,阿秋实在不知道,容霁这样怕麻烦,会不会因为她怀孕了就不要她了?   星玄更是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他会介意和她双修吗?会介意她有自己的孩子吗?   阿秋当真不知道。   她越想越惆怅,还是希望自己不会一炮就中,在黑暗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完,就感觉身边的少年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他问:“你叹什么气?”   他才睡醒,嗓子带着一丝哑,声音低沉,语调慵懒,没有少年的清朗好听,却好像什么东西刮过她的耳畔,莫名让她耳根一红。   容霁长臂一伸,将她拽回了床上,让她面对面躺着,还亲了亲她的眉心,“睡觉,别闹。”   阿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样充满怜爱的动作不像是他做的,果然是半夜睡醒,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吗?   容霁皱了皱眉,又睁开眼,似乎是想看着她,不过黑乎乎的,他的视力不如猫好,什么也看不见,又重新闭上眼,淡淡道:“你以为孤是你?”   不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她好好的什么都没做啊,凭什么又损她!   阿秋来脾气了,想和他好好理论一番,才开口说了句“我觉得”,他又凑上来把她的下唇咬了一下,闭着眼咕哝道:“睡了。”   阿秋接下来要说的话硬生生卡住,被一亲也乖了。   好吧,睡就睡。   但是一闭上眼,她没想到那个梦居然还有后续——   老大不要她了,阿秋开始在外面独自流浪,受尽冷落和白眼,因为她怀了孕又流产,身子十分虚弱,其他法术高深的妖看上她了,她无力反抗,被一只虎妖抢去做了夫人,生下了一窝小老虎和小猫儿,虎妖不喜欢幼猫,把她生的猫都丢在外头自生自灭,只留下了三只小老虎。   三只老虎长大之后,都成了不肖子孙,虎妖花心,在外头有无数的双修对象,很快阿秋就被不肖子孙和负心汉逼得待不下去,独自离开,找不到活路。   多年的虎穴生活让她修为日下,她被虎妖的姘头陷害,终于有一次,她被其他妖撕得粉碎,他们吞噬了她的妖丹。   “啊!!!!”   阿秋吓得尖叫,又腾地坐了起来。   容霁差点被这一声尖叫震聋,也睁开了眼睛,十分不爽地坐了起来,冷声道:“叫什么?”   阿秋转过头来,眼眶红了。   容霁瞧了她半晌,揉着眉心,语气逐渐温和下来,把她搂过来,问道:“做噩梦了?”   阿秋把头埋进他怀里,用哭腔“嗯”了一声。   什么梦?能把一只妖怪吓哭?   容霁皱眉,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盯着她水汪汪的眸子若有所思,阿秋忽然问道:“老大,我如果怀孕了,你会不要我吗?”   容霁随口道:“你怎么可能怀……”话没说完,他震惊地看着她。   “你怀孕了?”   容霁瞪大眼睛,显然也没做好当爹的心理准备。   这也太快了,才一次啊。   他心里立刻闪现了无数种想法,有点儿开心,有点儿复杂,还有点儿沉重,甚至有一种初为人父的责任感,随即一想到孩子可能是妖,极可能是猫,心情又有点复杂。   他紧接着,又想到了人和妖的孩子的存活问题,阿秋和孩子的名分问题,养孩子的注意事项,甚至开始猜想猫生孩子,究竟是和人一样一胎一个,还是一生生一窝?   容霁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给惊了一下,有点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然后就听见阿秋支支吾吾道:“不是,我应该没怀孕,就是怕怀了……”   毕竟她梦到了这个。   容霁垂下眸子,也陷入沉思,原本的瞌睡一扫而空。   若她当真有了,这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他容霁并非是做了事不认账之徒,其实想想,若孩子是妖也挺好的,人的生命太短暂,只有做妖才能一直陪在阿秋身边。   他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阿秋的肚子,“倘若当真有了,便生下来罢,孤多养几个小崽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阿秋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个回答,猛地抬头看着他。   她结结巴巴道:“和和和、和梦里不一样啊……”   容霁问:“梦里是怎样的?”   阿秋于是把自己的梦从头到尾地和他说了。   容霁起初的表情还有些诧异,听到“流产”之时逐渐严肃,到后面遇到虎妖之后的家长理短,容霁已经彻底没了话,看着阿秋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好像在看着一个傻子。   “你还敢梦到和别人成家生孩子?嗯?”他捏着她的脸,十分不爽。   阿秋连忙抱住容霁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解释道:“我也不想梦到这样的事情,都说了是噩梦了,我只愿意给老大一个人生孩子。”   糟糕,好像说错话了。   老大虽然不嫌弃怀孕的她,但也未必想要孩子呀。   阿秋忽然抬头,紧张地望着容霁,容霁却没觉得哪儿不对,还摸了摸她的头,破天荒地夸赞道:“乖。”   阿秋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愈发感动了,将他抱得更紧。容霁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少许落在阿秋的鼻尖,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阿秋安心地闭上眼睛,挨着容霁继续睡。   阿秋本以为自己只是虚惊一场,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地在院子里玩容霁给她做的小玩具,谁知玩着玩着,阿秋又吐了。   她这回吐得和以往不一样。   她非但吐,还有些恶心头晕,吐完之后还想吃,不仅食量增大,连口味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再爱清淡,而喜欢酸的,甚至亲自跑到小厨房,对着一瓶醋喵喵叫。   这反应委实奇怪,夏荷不敢隐瞒,观察了两日之后,便向容霁禀报了此事。   容霁抱着怀里撑到打嗝的小母猫,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胃部,眼神若有所思。   他很快又召来了全真道人。   全真道人不记得上回自己被容霁抓到牢里的事儿,只当自己走火入魔多日,正缩在云水观总坛的藏书阁里查走火入魔的原因,然后就被青竹千里迢迢捉来了。   “贫道参见太子殿下。”   全真道人行礼之后,抬头看着面前的容霁和阿秋,总觉得短短几日之内,他们的气息有点儿不一样了,阿秋好像多了点儿仙气,殿下好像多了点儿……妖气?   难道是他看错了?   全真道人觉得没道理,心想:果然是走火入魔了,看真龙天子也能看出妖气,看妖居然还能看出仙气,简直胡来。   他摈除心中杂念,清了清嗓子,仔细观察了阿秋一番,表情又变得很为难。   “恕贫道直言,这最有可能性的,仍旧是怀孕了。”全真道人抚须叹息,想起上回阿秋的否认,自顾自地摇头,“不过,贫道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阿秋怎可能怀孕呢,所以还需从别处找原因……”   话一说完,再抬头,便看见一人一猫奇怪的眼神。   阿秋试探道:“要是我说,我们前几天已经……那个……双修过了……”   全真道人:“……?”   他难道走火入魔还没醒? 第50章   后山温泉边,淡蓝色的法阵围绕着整个山头, 无边灵气汇聚成了小小的风眼, 从天上倾泻而下,阿秋盘膝坐在法阵中央, 双目紧闭,漆黑长发无风自动, 像是浮动的水藻。   以白恒临走时留下的通讯法器做牵引, 白恒站在云虚宫中,观察着窥凡镜中的阿秋,用自身的灵力缔结法阵, 将阿秋困在其中, 云虚子负手而立在殿中,仔细查看着阿秋的肚子。   确实是有新生命的迹象。   云虚子微微变了脸色。   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他双眉紧锁, 平素的淡定从容烟消云散, 甚至不顾神妖界限,亲自向窥凡镜中施法, 将自己的灵气汇去阿秋的肚子,果然如他所料,她体内……确实是小妖王。   此子一出, 三界势必重新大乱, 不知是福是祸,云虚子早算到阿秋和容霁之间的因缘线层层缠死,却未曾算到, 他们居然会这么快就双修……他原本意欲让众仙收阿秋为徒,以拆散他们的因缘线,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促成一切更进一步。   罢了罢了。   天道不可违,既然是注定的,便也是容霁命中应有的一劫,也是三界必有的一劫。云虚子叹息了一声。   他沉吟着,用灵气将声音传到了下界,温润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后山上空——   “本座已为阿秋仔细查探过体内,她确实已经怀孕了,猫儿孕期短短三月,这三月之间,本座会想办法为阿秋安胎,让孩子平安降世,在此期间,殿下不可与阿秋双修,不可玩水嬉戏,阿秋宜凝神静气,休养生息,便由全真和藤妖日日守在阿秋身侧,为其护法。”   说着,云虚子还特意看向容霁,说道:“殿下记得不可摸她的尾巴和肚子,这是你自己的孩子,千万当心。”   “……”容霁眯了眯黑眸,有点不爽地勉强“嗯”了一声。   能让他暂时妥协,也唯有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云虚子不是一般的散仙,而是活了上万年的德高望重的神,随着他开口,无边的威压震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令万物众生莫敢违抗。全真低头领命,别院上空的妖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藤妖现出原形,瑟瑟发抖。   云虚子既然亲自干涉了阿秋的事情,接下来的安胎事宜,便事无巨细地安排下去。藤妖重新挂在了阿秋的颈上,全真道人去研究合适的法阵了,文谦得了太子命令,也开始遣散这周围的宫人——毕竟阿秋的是妖,妖安胎灵力不稳定,就怕被人撞破她的身份。   这里只剩下容霁和阿秋,容霁缓步上前,将化作原型的阿秋抱进怀里,用手指轻轻挠着她的下巴,阿秋精神萎靡,趴在容霁的肩头,一动不动。   “老大……”她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她怕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疼,也害怕怀孕之后,自己又被其他人抢走,一想起连续三个月不能到处爬树打滚,她就憋得慌。   那种日子,要怎么过呀。   容霁勉强安慰地摸了摸阿秋的头,其实自己更是不爽,他食髓知味,其实还有点想再和阿秋水下草地上来一遭,如今……行吧,连撸尾巴都泡汤了。   青竹这些日子,逐渐也发现了蹊跷,也慢慢地知道了阿秋是妖的事实,但青竹是容霁的亲信,这等事自然保密着。   相比与文谦第一次排斥的情绪,青竹甚至显得很兴奋,他想着上回那漂亮的小姑娘竟是阿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宛若民间话本子里的精怪传说成了现实,没有半点对妖怪的畏惧。   他和文谦很快就重新给阿秋做了崭新的窝,此窝结合猫儿的习性,做的四四方方,且十分狭小,外表华美,里面铺着软褥,爪爪踩上去还会陷进去,十分暖和。   阿秋果然喜欢蹲在狭小的容器里,渐渐地就不再贪恋容霁的床,而是蹲在容霁床头的小窝里不动了,她可以这样一蹲一整天,容霁偶尔蹲在窝外头,用漆黑的眼珠子默默望着阿秋,沉默许久,奇怪道:“……你很喜欢这样?”   阿秋冲他软软地“喵”了一声,容霁配合地伸手,她将脑袋塞进少年的掌心蹭了蹭,才软声道:“我是猫儿呀,猫儿就喜欢这种软软的暖和的地方,这是天性。”   少年蜷起手心,从揉她头改成揪她的尖耳朵,冷淡道:“所以也不陪孤睡床了?”   阿秋觉得很好,没有察觉容霁话中的不对劲儿,开心道:“这难道不好吗?我再也不会在床上掉毛啦,老大肯定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容霁垂下长睫,收回手,脸色又冷了一寸。   很是不爽。   阿秋本以为容霁会很高兴,谁知少年漠然起身,无论她怎么叫唤,他也不回头一下,好像又生气了。   这又是哪里不对劲了?   容霁拂袖走出了寝殿,一路穿过长廊,冷风拂动双袖,花香扑向他的衣袂,落了满襟暗香,而他神色阴郁,令来往宫人望而生畏,噤若寒蝉,不知殿下为何又如此震怒。   无人理解的小殿下还兀自生着闷气。   这傻猫,什么时候才能聪明点儿?他每日嫌弃她掉毛,可又有哪日真真正正地排斥她上床过?   更何况,他和她早已双修。   他又岂会不喜她上床?只不过没说得那么直白而已。   他素来不会照顾旁人的感受,若当真不喜她上床,早就将她赶下去了,又怎会日日搂着她睡。   什么叫遂了他的愿?   现在不肯和他一起睡的,分明是她而已。   多日不曾随意撸猫、连睡觉都不能抱着阿秋的容霁甚为恼火,这一腔烦躁无处宣泄,硬生生冷着脸走了一路,来到了书房,桌案上已堆积着多日的文书,他此去妖界,一路追寻,将人间的事情落下许多。   容霁极为烦躁,便投身进繁琐的公务之中,转移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阿秋那厢还在窝里蹲,蹲了许久,也不见容霁回来,她昏昏欲睡,在窝里睡得极浅,时不时又被怀孕的噩梦惊醒,到了后半夜,才看见少年带着满身的露水回了寝殿,神色疲倦,一言不发地更衣就寝,也没多看她一眼。   第二日一早,容霁又早早出去,阿秋醒来时,发现殿中早就空无一人。   一连多日,容霁都早出晚归,阿秋终于开始慌了。   这日,容霁深夜归来,屏退了伺候的宫人,正在更衣,忽然身后探来一双小手,阿秋在他身后,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软声唤道:“老大……”   “老大,你都许久没有摸过我啦。”她委屈地在他背后蹭蹭,一副被他冷落多日的失落。   容霁动作一顿,扒开腰间的小手,转过身来,便看见阿秋站在他跟前,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咬着下唇,委委屈屈。   分明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偏生肚子有些微微隆起。   里面怀了他的孩子。   容霁神色忽然一软,抬手抚向她的肚子,少年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隔着她的肚皮,似乎能感受到里面属于他的骨肉。   他的,孩子。   容霁的心颤了颤,长睫落下,面上冰雪消融,侧脸安然温和。   他低声开口,嗓子带了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近日身子如何?”   阿秋眸子水润温亮,闻言扬唇笑,“宝宝们都很乖呢。”   容霁微微一笑,忽然将她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阿秋身子一僵,继而鼻头一酸,抬手回抱住他,使劲儿地在他胸前蹭,像是发泄一般。   呜。   老大已经好久没有亲过她了。   阿秋紧紧抱着容霁,闭上眼,能清楚地闻到少年身上的淡淡冷香,他发梢里还带着夜的清香,一个拥抱,就能安定她这么多日不安的心。   阿秋已经很多日睡不好了。   每日都做着噩梦,老大不在身边,即便知道梦不会成真,也还是害怕他会不喜欢她了。   她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藤妖每天都陪着她,可是藤妖再怎么讨她开心,阿秋也还是笑不出来。   她每日保持着原型,被夏荷抱在怀里梳毛,夏荷自打知晓她怀孕之后,也不曾陪她玩了,除了喂食梳毛剪爪子,也没了下文。   阿秋越发不安,即便是狭小的窝,也不能给她安全感。   这一夜,阿秋是抱着容霁睡的,容霁的手摸着她的肚子,她时不时哼哼唧唧的,把容霁抱得很紧很紧,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容霁快要睡着时,听见她迷迷糊糊地嘀咕着:“老大,你摸我的尾巴……我想让你……多抱抱我……”   容霁叹了口气,学着她的样子,在她颈边蹭蹭。   虽然他一开始有点气她不懂他的心,但也没真的和她计较,她怀着孕,想必十分辛苦,他更多的是怜惜。   多日早出晚归,着实是为了她好。   他忍不住想抱她,倘若他在,她定然也会忍不住要缠着他玩,可那神仙说过,这三个月不得马虎,他除了避开她,也别无他法。   正好这几日朝政事物繁多,容霁身为皇太子,也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养胎,等到他将诸事处理的差不多时,正逢她产子,他也可抽空好好陪她。   这样似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翌日,容霁破天荒地起晚,多陪了阿秋一会儿,让她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踩了一顿奶。说来也好笑,她自己都要做母亲了,居然还喜欢踩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容霁看着肚子鼓鼓的小猫儿,忍不住捏着她的腮帮子,低头深深地在她的粉鼻子上方亲了一口,再揉揉她的脸颊,两边的小胡须一抖一抖,阿秋睁着湛蓝的眸子,懵懂地望着他。   真可爱。   容霁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肉垫,一直把她浑身上下都吸了个遍,才因为理智停手,把她放进窝里,转身出去了。   阿秋低头舔着被他揉乱的毛,脖子上的藤妖发出肉麻的声音:“啧啧啧,你们两个也太腻了,我都要被甜出蛀牙了。”   阿秋:“你有牙吗?”   藤妖:“我怎么没有,那是你看不到,我告诉你,我……”   他还没说完,阿秋已经不想听了,她舔舔爪子,淡淡道:“再这么多话,我挠得你满地找牙。”   藤妖:“……”   方才她还在妖王跟前撒娇呢,现在就说这么暴力的话。   孕妇的脾气都喜怒无常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就加更啦,大家接好我的三更~连续六天哦。   时间可能是早中晚各一更,如果我能调好作息的话,更新应该是可以规律的。   这些天禁足在家,作息实在是,一塌糊涂。 第51章 (一更)   随着阿秋的怀孕,整个妖界也早已被惊动, 拥护星玄的妖自是兴奋异常, 决意奉阿秋为妖后,甚至日夜围绕在别院外, 守护妖王一家的安全,旁的修道之人只见此处妖气冲天, 纷纷过来除妖, 但真正靠近别院,又能看见冲天的龙气,混杂着妖气和神仙的强大的威压, 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神?是仙?是妖?是人   无人给得出答案。   只知这里住着人妖两界最重要的人物, 连许多下界的神仙也不敢贸然打搅,那些小妖并无害人之心,渐渐的, 那些修道之人也逐渐四散离去了。   他们管不着, 也没这个资格管。   当然,也不乏有居心叵测之辈, 打着小妖王和妖丹的主意,但无论是谁,都逃不过云虚子的法眼。云虚子帮阿秋养胎其实已经算是犯规, 但打从星玄归来开始, 这世间就已经乱了,乱得彻彻底底,也不妨再乱一些。   阿秋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可伴随着每日长大的肚子,慢慢滋生的也有她的烦恼不安,藤妖每天都在想办法讨她开心,可阿秋一睡便是一整日,日渐惫懒,偶尔犯恶心,根本就不搭理他一下。   藤妖被这孕妇感染着,也日渐颓靡。   阿秋叹一口气,他也叹一口气,叹息声此起彼伏,无精打采。   而容霁这几日正忙于朝政。   皇帝近日的意思,便是想让太子每日上朝,参与朝政。其实容霁很早便开始涉政,只是幕前幕后终究是有区别,再者,皇帝也想趁机让容霁带上阿秋,言语之间多般暗示,可惜他不知阿秋近日怀了他的孙子,否则定会消停许多。   太子十六岁的生辰在即,容霁便答应了上朝之事。   生辰那日,皇后在东宫办了宴会,皇后心疼体弱多病的太子,特意将宴会操办得盛大,也特意不论官场之事,只邀请了许多贵族的少年,也同时寻思着为太子纳正妃的事儿,这般年纪,也时候开窍了。   皇后赏了许多美人过来,让容霁带回别院,皆被容霁拒了。紧接着,许多世家心照不宣,都精心打扮着自家年纪符合的姑娘们,送到了东宫的宴会上,放眼望去,便是衣香鬓影,一片春色。   “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出自名门,殿下名满天下,殊不知让多少人芳心暗许。”   薄光济站在瞧上,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儿,一边抚着怀里的猫儿,一边同容霁说笑。   容霁垂袖冷淡而立,未曾多看那些人一眼,淡淡道:“孤不感兴趣。”   薄光济笑着调侃道:“也是,臣忽然想起,臣那个便宜‘表妹’薄秋,似乎还在殿下身边。有那等绝色美人儿作陪,这些与之一比,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罢了。”   容霁微微蹙眉,想起还在窝里安胎的阿秋,也不知她这几日过得怎样。   两个少年正站在此处说话,殊不知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也正瞧着他们,红霞飞满两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   落霞满天,暖光延绵。   她看着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长衫,不同于往日的风格,紫金冠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氤氲着暖光,腰间是玉带环佩,长身玉立,潇洒无双。   没有人比他生得更好看,也没人比他更让她瞧了欢喜。   那姑娘这样想着,便带着侍女小步朝桥上走去。   “臣女贺青兰,是工部尚书之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薄大人。”   薄光济闻言转头,见是个极为温柔的姑娘,抚着猫儿的动作一顿,对方这举动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谑笑着看向身边的太子。   容霁转头看了贺青兰一眼,冷淡道:“不必多礼。”   贺青兰咬唇,微笑道:“臣女仰慕殿下已久……”   容霁打断她,“多余的客套话不必多说。”   贺青兰沉默片刻,虽然太子神色冷漠,但也证明他不是那等见色起意之人,这样想着,贺青兰也不气馁,继续笑道:“方才臣女远远地看见殿下和薄大人在此说笑,臣女恰巧一个人来,此刻正没人说话,不知可否听听殿下在说什么?”   容霁看也未曾看她了,只道:“孤与表兄谈论朝政,贺姑娘当真要听么?”   薄光济:“……”   哪门子朝政,不就是对人家不感兴趣,想着法子把人赶走。   薄光济用余光瞧着太子的神色,发现他此事眉心微蹙,看似一如既往地清冷矜持,实际上眼神透出了一丝不耐烦,这贺姑娘要是再多说几句,说不定殿下当场就会给她难堪。   谁知贺青兰当真没有气馁,她目光一扫,看到了薄光济怀中的黑□□儿,心念一动,笑着问道:“不知薄大人养的这只猫儿叫什么名字?”   薄光济笑道:“它叫黑云。”   说起来,要不是殿下身边那只白灰交杂的猫儿生得太可爱,他也不会忽然心血来潮地养猫。薄光济本来是想养只一模一样的,谁知他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也未曾找到任何相似的猫,最终才瞧到这只通体漆黑、威风凛凛的公猫。   虽然黑云比不上殿下的猫儿通人性,也不如它可爱乖巧,但黑云素来凶猛,捕捉老鼠、与野猫缠斗,那是威武异常,所向披靡。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它认人。   目前为止,也只有薄光济摸得。   贺青兰忽然笑着唤道:“黑云,黑云。”说着,便伸手来摸,薄光济没想到她忽然靠近,正要喝止,怀中的黑云忽然发了狂,猛地伸出爪子狠狠地挠向贺兰青,登时在她的手背上挠出一道血痕,贺兰青吃痛地惊叫一声。   这一声尖叫又吓着了黑云,一时之间,黑云腾空跳起,扑向了贺兰青,贺兰青连连后退,花容失色,眼看要摔到容霁身上,容霁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烦躁,抬手抓向黑云。   容霁在家里整惯了阿秋,如今衣袖上也沾着阿秋的气味,黑云的很快就闻到了同类母猫的味道,忽然朝容霁扑来,整只猫抓着他的衣裳,扑在他怀里嗅了嗅,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薄光济惊怔异常,脸色白了白,这要是伤了殿下……   他连忙靠近道:“黑云,黑云过来。”   黑云趴在容霁身上,还在到处闻,瞳孔成了两道兴奋的竖线,容霁垂目看着这只黑猫,抬手拎着它的颈子,将它捉了起来,毫无怜惜地往薄光济怀里一扔。   “喵呜……”   黑猫发出一声惨叫,但很快就在容霁冰冷的视线下偃旗息鼓,万物皆通灵性,更何况容霁周身气息不同寻常,让黑猫本能地感到畏惧。   容霁拂袖转身,最后再看了抱着黑猫的薄光济一眼。   那眼神,就是一种“老子忍你很久了”的眼神,活生生让薄光济抱着猫儿的手一紧。   容霁没想要抱别的猫,也没想娶太子妃,好好的生辰硬生生被皇后操办得无比糟心,一直到回到别院,少年冷着的脸才终于露了一丝温和。   这么晚了,阿秋应该睡了罢。   少年披着满身的星光,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特意在阿秋的小窝前停了一下。   阿秋的睡姿不太标准,此刻蜷缩成了一团毛球,还有一只爪爪晾在窝外头,露出粉粉的小肉垫。   容霁看了片刻,微微一笑。   阿秋晚上吃了水煮鸡肉之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她能感觉到属于老大的龙气,便悄悄睁开了眼睛。   周围黑漆漆的,这么晚了,老大居然才回来。   阿秋这几日甚为想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可是老大这样爱她,一定是因为公务繁忙,她知道凡人日理万机,和妖不一样,所以努力地自我安慰,告诉自己没事的。   她一定还是老大最爱的猫!   阿秋想着,便慢慢爬出了窝,挺着沉重的肚子悄悄靠近容霁,肉垫在地砖上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在脱衣裳,没有注意到她。   她想吓他一吓。   阿秋瞅准时机,在他解开腰间玉带之时,忽然腾空跃起,扑向了容霁。   “喵——”   容霁愕然转身,便看见阿秋欢快地扑向自己,那沉甸甸的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容霁眼皮一跳,抬手将她接了个满怀,手指摩挲着她的后颈,微笑道:“你怎么醒了?”   阿秋在容霁身上使劲地蹭,像是要把这些天没撒的娇一齐补上,软声道:“我感觉到老大的气息了啦,我……”话还没说完,阿秋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嗯?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还有点熟悉?   阿秋鼻尖动了动,凑在容霁肩头,怀里,甚至在他的手上仔细闻了闻,眼神瞬间变得极为惊恐,脸色也变得极为不对劲。   是别的猫的气息。   一股寒意直蹿上心头。   阿秋心里乱成一团,心已凉了半截,肉垫里的尖爪齐齐伸出,死死地抓着容霁的衣裳,闻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瞳孔成了两道冷冷的竖线。   “嗷呜嗷呜——”她呜咽出声。   这叫声与之前截然不同,像是悲鸣哭泣,声音又尖又利,尾音拖得极长,将盘在她颈上睡觉的藤妖吓得一个激灵。   容霁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抬手去摸她的头,“怎么了?”   手即将碰到阿秋的瞬间,阿秋忽然抬起爪子,狠狠挠向了容霁,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三道抓痕,拱起背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了凶狠的“哈”声。   怎么了?   你在外有别的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养过一只独生喵的大概经历过,如果在外撸了其他猫回来没洗手,自家猫瞬间跟你翻脸。   孕期的阿秋很敏感,容霁今天出了个假轨。 第52章 (二更)   阿秋原以为自己属于那种很大度的猫,但是事情发生之后, 她才发现自己的度量很小, 对老大出轨这事完全零容忍。   何止是零容忍,她感觉自己要炸掉了。   阿秋挠了容霁, 一下子跳到了地上去,高高地拱起背, 两只前爪在地上蹭着, 龇牙咧嘴,很是凶狠地望着他。   容霁被她挠得手背上三道血淋淋的划痕,虽然她已经被剪了指甲, 但是用力挠人的时候还是会将人抓伤, 比如此刻容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低垂着眼睑冷冷地注视着她,眼神像冰。   右手落下, 手背渐渐渗出血珠,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指尖往下流。   阿秋看见那血,心底一颤, 呲牙的动作顿了顿,仍旧十分不善地望着容霁。   容霁朝她走了几步,阿秋宛若受了刺激一般, 惊恐地望着他, 叫声越发凄厉,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容霁只好顿住,额头青筋直跳, 明显是压抑着自己的暴脾气,沉着嗓子道:“你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   他凶她。   阿秋望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绝望,她知道了,他一定是不爱她了,一定是这段时间不能摸她,所以跑去摸别的猫,然后移情别恋了。   若是在凡间,阿秋可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妒妇,她就是小心眼,就是不喜欢被人分享老大,阿秋向来无害的蓝眸里甚至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杀意。   她想要杀了外头那个小贱人!   居然敢和她抢老大!她要活撕了他!   容霁看着面前炸毛的阿秋,有点头疼,按了按太阳穴,他说:“到底哪里不对,你和我说清楚,对我呲牙乱叫算什么?阿秋,孤平日对你不好么?”   阿秋盯着他不说话,一双竖瞳仍旧是冷冷的。   ——平日?他平日就爱早出晚归,还解释什么,不就是不爱她了!   容霁再试探着往前一下,阿秋又连忙往后缩,缩到角落里,仍旧是防备的状态。   那沉甸甸的肚子格外显眼,怀孕的母猫一旦发起脾气来,当真是比平时凶不少。   手背还流着血,火辣辣地疼,容霁深深地皱起眉。   这少年素来都是被哄被撒娇的那一个,头一次束手无策,蹲下身来和阿秋对视着,想着办法哄她:“孤这几日未能陪你,着实是因为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你是忙着去撸小贱人了吧!   “孤不知是何处惹你不快,你不妨仔细说说?”   ——哼,他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说,孤便活该被你挠?”容霁的耐心快要耗尽,他也有点生气了。   藤妖爬上桌子,站在上方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妖王和龇牙咧嘴的妖后,对这场面束手无策,大半夜的瞌睡都吓没了。   这夫妻半夜吵架……他瞧到现在,也没看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吵。   阿秋现在很是难受,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那种。   她要是个凡人,再闹腾一点,她可以拿三尺白绫上吊,一边上吊一边哭喊着“我不生了”。   但是阿秋就是阿秋,她现在虽然是这样的心情,可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甚至看着他还在滴着血的手背,忍不住哭着说:“你走开!不要碰我!你不要我了呜呜呜你是个坏人!等等……你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   容霁愣了一下。   藤妖捂脸,不忍直视。   这猫傻不傻!吵架就好好吵架,谁先说软话谁就是示弱她到底懂不懂啊!骂人就骂人,后面补一句“包扎伤口”,还让人怎么吵得下去啊!   容霁抹去手背上的血,原本只有几道血痕的手背瞬间被抹得血淋淋的,看起来更吓人了。他抬起双睫,眸子里泛着水色,在暗光下显得柔软无害,他说:“我现在很疼。”   为了显得可怜,“孤”字特地换成了“我”,双眉舒展开,眼尾往下耷拉着,显得越发可怜。   本就生得精致,这样的神态,简直是戳中了阿秋的命脉。   阿秋高高拱起的背忽然往下塌了塌。   她想起自己是妖,人类小崽子这样弱不禁风,她这一爪子下去,会不会真的弄疼他了啊。   阿吸了吸鼻子,用鼻音说道:“那你、你真的很疼的话,就先要道长给你包扎,然后我们再吵。”   容霁望着她,睫毛忽闪两下:“可是是你伤的我。”   言外之意,被她伤害是不一样的,他更难受的是心里。   阿秋果然动摇了,却还死撑着,“你还怕我伤你?”   “嗯,我怕。”容霁的声音忽然低低的,看起来很沮丧。   阿秋:“……”   她的心忽然疼了疼。   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沦陷在对方示弱中的阿秋,全然没有察觉容霁正在一点一点地和自己缩小距离。   桌上看戏的藤妖将一切尽收眼底,觉得这和好实在是太容易,忍不住用法术传音到阿秋耳朵里,帮她悄悄作弊:“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生气,不能就这么丧失原则!”其实藤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阿秋登时回过神来,又生气地说:“你让外头那小贱人给你疗伤啊!”   容霁显得很诧异:“外头的……小贱人?”   藤妖兴奋地跳了起来:好像有瓜!   容霁到了此刻,再不清楚她是为什么要闹,便是自己愚钝了。他想起那只扑到他身上的黑猫,他捉黑猫时用的右手,猫对同类的气息敏感,那只黑猫也曾在他的身上闻来闻去。   原是为这个,竟是吃醋了。   容霁忽然心情大好,起身撑着桌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藤妖猝不及防看见他靠近,被他周身的金光吓退数步,连忙躲到阿秋身上寻求庇护。而阿秋看着容霁笑得停不下来的模样,越发生气了。   他居然还笑!他还笑!   她都要气死了!他还笑得出来!   他果然是不爱她了!   容霁笑够了,忽然转身面对着阿秋,露出一抹明灿的笑容来,在她的尖叫声中快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不顾她所有的威胁与挣扎。   胸口这小小的一团,散发着温暖的触感,像是一个小太阳,贴着他奔涌着血液的心脏,瞬间将暖意传达至五脏六腑,将他这么多年的冰冷驱逐干净。   她越是这样难受哭泣,越是让他感到温暖和惊喜。   怀里小小的一团本在疯狂挣扎,她将他挠得手臂脖子都是抓痕,最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耷拉着一对耳朵,再也不挣扎分毫。   容霁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那只猫,叫黑云,是薄光济的猫,是它主动扑到孤的身上来,绝非孤自愿,明日孤派人将它捉来,惩罚它讨你开心如何?”   怀里毛茸茸的一团动了动。   阿秋抬头道:“当真?”   容霁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脑袋,含笑垂眸,“当真。”   他说到做到。   阿秋这才消了气,又舔了舔容霁身上的抓痕,愧疚道:“你还疼吗?”   容霁垂眸望着她,没有说话。   阿秋心疼道:“我不是故意要抓你的,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无家可归了……”她说着呜咽了一下,真的被吓坏了。   容霁闭了闭眼,把她抱得更紧,在她颈窝蹭了蹭,“不会不要你的。”   少年的脸颊光滑温暖,阿秋在他怀中变成了小姑娘,她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发红,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用尽全部的力气。   容霁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暖意,还能摸到她隆起的肚子。   他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慢慢地放到床榻上,解下自己的外衣钻进了被子里,伸手一捞,就将阿秋抱紧了怀里,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发顶,她的呼吸在他胸口,温暖异常。   这样面对面相贴,从前不觉得有什么。   可一切似乎在慢慢地改变。   第二日清晨,容霁果真履行诺言,将那只黑猫捉了来,青竹将黑云关在笼子里一路送来,后面还尾随着一路求情的薄光济。   “殿下!黑云不通人性,臣才养了它十几日,还未调.教好,殿下息怒,只要殿下给臣机会……”薄光济急不可耐地保证:“定会将它调.教得乖顺无比,殿下何必为难一只猫儿!”   黑云已经被四肢摊开绑在院里的石桌上,周围捉刀的男子蓄势待发,像是即将执行一场残酷的刑罚。   容霁坐在太师椅中,慢慢抚摸着怀中的阿秋,冷淡道:“正好,表兄养它十几日,感情还不深,孤处置了它,表兄也不会有多难过。”   薄光济:“我难受啊!!!”   容霁用白皙的指尖拨了一下阿秋的小下巴,对她说:“你说呢,放过黑云吗?”   阿秋摇头,冲薄光济呲了呲牙,以示威胁。   “……”薄光济内心又苦又酸,殿下的猫儿非但独一无二的好看,还能听得懂人话,可这黑云……委实不聪明,上回若是扑倒了贺姑娘,倒霉就不是黑云而是他了。   容霁不再与他浪费舌根,抬了抬下巴,寒声道:“开始。”   阿秋闻言,兴奋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似乎是想看对方倒霉的全过程。   可她看不到。   容霁抓着她不让她乱跑,阿秋只能看到那人背对着他们捣鼓了一番,黑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光听着声音就够惨,阿秋能理解,老大应该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   那人很快便做完了,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托盘上,转身呈给了容霁,俯身道:“殿下。”   阿秋凑上前去瞧了一眼。   只见那托盘上罩着一层白布,其上只有两颗血淋淋的……蛋?   阿秋看容霁的眼神瞬间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内心os:够毒,不愧是你。 第53章 (三更)   大佬出手,果然就是狠。   阿秋原本极为生气, 没想到容霁下手这么狠, 一时目瞪口呆,就算再生气, 面对对面这样这样的下场,也一时气不起来了。   甚至看着盘中血淋淋的两颗蛋, 还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这太狠了吧, 这是断子绝孙啊。   阿秋:不愧是我老大。   容霁捏着她的小下巴,微笑着问她:“这样够不够?若是还未消气,孤再……”   不等他说完, 阿秋连忙点头点头, 用真诚而感激的目光望着容霁,低头舔了舔少年的手指,以示讨好。   这都还不够, 那难道要杀了它吗。   其实阿秋昨夜还很生气, 因为她不喜旁人染指她的老大,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可今日看到这黑猫时,才发现这是一只没有灵识的猫,它做出的一切许是出于本能, 阿秋出过气之后, 也不打算真的要了它的命。   万物皆有灵性,害了无辜性命,终归不好。   容霁笑容愈盛, 心情大好地摸了摸阿秋的头,带着宠溺她到了极致的大佬般的从容。   一边的薄光济自从看到了自家猫被阉了之后,差点呕出一口血来,他一个血气方刚、风度翩翩的京城浪荡公子,带只绝了育的猫算什么?殿下果真是好手段,不仅惩罚了黑云,也让他感觉自己被重重一击。   侍从将黑云的下.体包扎好,将它抱起来交给薄光济,薄光济抱着怀里半死不活的黑猫,已经全然觉得扫兴了,他是因阿秋而养的黑云,不过一时兴起,如今折腾成这样,他已没什么耐心。   青竹适时道:“薄大人,小的从前仔细了解过猫儿的习性,其实绝育并非坏处,甚至能让许多猫变得更温顺,大人不必介怀,殿下此举,也是在帮大人调.教这猫儿,往后它定不敢再随意扑人。”   薄光济叹了口气,到底是他不占理儿,而且殿下是君,他又岂能怪罪殿下?   他将猫递给身后的下人,抬手对容霁施礼道:“臣此番定会好好管教黑云,此前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容霁淡淡一笑,“表兄不必客气。”   他怀里的阿秋抬头看了老大一眼。   就连她都听出来薄光济的难受了,老大的脸皮真的厚得可以。   不过她喜欢。   阿秋这样想着,又在少年的侧脸上轻轻舔了一口。   她此刻正紧紧地抱着容霁,像是怕他跑了一样,从昨夜开始,阿秋就成了容霁的身上的挂件,不顾旁人的劝说。昨夜的动静闹得那般大,让所有人心有余悸,连云虚子都拗不过她,姑且同意她在别院范围内黏着容霁了。   阿秋抱着容霁,不住地往上拱,一直拱到少年的颈窝里,在他的颈窝又是蹭又是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嗓音甜软,大尾巴卷着容霁的手腕,就差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了。   真是好黏人的猫。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阿秋吸引过去,容霁显然是很享受地接受者众人羡慕的目光。   薄光济看见阿秋挺着沉甸甸的肚子,显然是怀孕了,他本来打算走了,又硬生生地折返回来,犹豫道:“殿下,您的猫儿可是已经有了?”   容霁不置可否。   薄光济正愁找不到和阿秋一模一样的猫,心中暗喜,搓着手,悄悄试探道:“臣听闻猫一窝能生许多个,臣有个不情之请,届时阿秋生产……殿下可否送臣一只?”   正在亲热的一人一猫同时一顿。   容霁危险地眯了眯黑眸,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许多声惊怒,怀中的阿秋已飞速跃向了薄光济——   她即便怀孕,动作仍旧十分敏捷,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喵呜”,张开爪子朝薄光济扑了过去,对准他的脖子一抓而下!   薄光济没想到阿秋的动作这么快,吓得连连后退数步,惊慌道:“别别别……”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扑倒在地,阿秋转瞬便挠出了血,双脚踩着他的脸,龇牙咧嘴地对着他低吼。   特喵的,敢要她的孩子?!   活腻歪了吧。   怀孕的母猫绝非好惹的,容霁昨夜都被挠了,更莫说这非亲非故的薄光济。   夏荷本与阿秋亲近,却是第一回 瞧见她这样凶狠的模样,一时竟不敢帮薄光济解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伸爪子,抓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容霁蓦地起身,快步走向薄光济,弯腰将踩在他身上的阿秋抱了起来,周围的侍从连忙将薄光济搀起来,看着薄光济脖子下巴处触目惊心的血痕,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霁抱着阿秋,看她安然无恙后,眼底才掠过一丝隐晦的笑意,睥着薄光济道:“阿秋的孩子,孤会亲自将他们养大,不送给任何人。”   那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送人的道理。   薄光济未免想太多。   阿秋在容霁怀里舔着爪子,容霁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转身离去。回到寝殿,阿秋变成人形,又要黏着容霁在床上躺着,少年搂着怀里小姑娘,两人互相依偎着不说话,阿秋把玩着容霁的头发,在他怀里轻声道:“两个月了。”   容霁淡淡“嗯”了一声。   她有些紧张,“生孩子……会不会很痛呀,老大,我有点害怕。”   容霁:“有孤在,不会痛。”   又不是你帮她生,说这么笃定?   阿秋狐疑地看着他,容霁看样子懒洋洋的,搂着她眯着眼,像是在打盹儿,阿秋在他快要睡着时把他推醒,又问他:“老大,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呀?”   容霁随意道:“都行。”   这态度,好随便。   阿秋不满意,摇着他的胳膊,非要他说清楚,这猫怀孕了之后,胆子是从前的好几倍,就差骑到他头上去了。   容霁眯着眼,瞧了阿秋片刻,说道:“一样一半吧。”   反正她可以生很多。   阿秋又问:“那你喜欢猫猫,还是喜欢狼呀?”   容霁:“……就不能是人么?”   阿秋想了想,“当然可以!他们都是妖,都可以变成人的,可是原形不一样呀。但是我还是希望是生的是狼,这样都很像老大。”   容霁沉默了,他虽然知道星玄是妖,却不知星玄是狼妖,也不知究竟是头怎样的狼,他现在还有点不太能接受自己是狼的事实。   他也直接问了出来:“是怎样的狼?”   阿秋现在怀孕,体内灵气不多,但是变身还是很容易的,她想了想,忽然心血来潮,问这个一脸茫然的小殿下:“你想不想变回去试试?我可以变哦!”   这个“哦”的语气词用的很是意味深长,暴露了阿秋心底所有的小九九,那一双放光的眼睛里,就差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想把他变回狼了。   容霁忽然也起了几分兴致,坐直了,抚着下巴思考起来。他当了十六年的人,还真没体验过当动物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他总觉得陪这小家伙玩,显得自己过于幼稚了。   算了……谁叫她是孕妇呢。   阿秋一番软磨硬泡,容霁“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阿秋双手一合,只见白光闪过,容霁逐渐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四肢矫健,身材宽阔,一双黑眸泛着冷光,看起来极为有攻击性。   阿秋时常在变成原形的老大身上打滚,对老大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也做到了完完全全的还原。   星玄的原形其实并不是很有威慑力,至少在阿秋看来,是可爱居多的。阿秋看到变成了狼的容霁,惊呼一声跳下床,一把搂住了狼脖子,在他颈边蹭了蹭,摸着老大软软的毛发,又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哇,好暖和,果真是熟悉的手感!   容霁低头看着把头埋进自己毛里的小姑娘,忽然明白了平时自己撸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感觉了。   阿秋十分想念老大的原型,捏着容霁的腮帮子,挠他的下巴,摸他的胸口,甚至将他的身子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甚至抱住他软软的肚皮使劲蹭,蹭得超满足,全然不顾容霁的脸越来越黑,不过他此刻是狼,也看不太出脸色怎样。   阿秋正在容霁跟前变本加厉地蹂.躏他的毛,容霁忽然抬起两只前爪,猛地将阿秋整个人扑在了身下,在她摔倒之前又翻过身来,怕她硌着肚子。   然后整只大狼搂着阿秋,把她半是抱半是压地摁在地上,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把她整张小脸舔了个遍,不顾阿秋的挣扎。   阿秋:“呸呸呸呸,你的毛掉我嘴里啦!”   终于让她也体会到掉毛的坏处了,容霁发出了一声心情极好的坏笑,一颗沉重的狼头搁在她的胸前,把阿秋压得喘不过气来,阿秋推他,推不动,还看见容霁使劲儿地晃着自己的尾巴,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阿秋本以为把他变成狼,是可以反过来欺负他一下,谁知道容霁做狼做得这么熟练,低头舔她的时候,也毫无心理压力。   阿秋一不做二不休,也“碰”地变成了猫儿,然后在雪狼身上使劲儿地爬,想爬到他的背上去。   可惜怀孕之后身子笨重,阿秋趴了一半,容霁动了一下,她就骨碌碌往下滚去,容霁抬爪接住这笨重的小猫,又低头凑近了她。   阿秋看着这放大的狼脸,抬起小爪爪挡住自己的脸,“等等等等!你先别……啊——”   容霁眼底俱是笑意,伸出舌头,又把这猫脸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糊了她一脸口水。   容霁:“嗷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勤奋的大茶,喜欢这么勤奋的我的话,求戳进专栏收藏作者呀~ 第54章 (一更)   容霁:“嗷呜。”   阿秋:“……”你看起来好熟练,连叫声都这么标准呢。   其实阿秋很少听到星玄狼叫, 星玄性子清冷沉稳, 就算变成了狼,也是不怒自威的那种, 从前都是她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到处吸啊舔的, 从来没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阿秋吸狼的梦想泡汤了, 甚至还被他摁着舔。   容霁整颗硕大的狼头都塞在阿秋下巴上,阿秋被迫仰着头,小爪子在空中乱挥, 锋利的狼牙扫过阿秋鼓鼓的肚子, 又忍不住轻轻舔了一口,似乎是想隔着肚子关爱她的宝宝,阿秋被他舔得汗毛倒竖, 抬起后脚蹬在他的脸上。   啪叽一下, 将狼头踹得偏了过去。   容霁抬起狼爪,轻轻一掀, 阿秋圆滚滚的小身子就翻过了身来,这只狼此刻趴在地上,另一只爪子专门兜着阿秋, 不让她摔疼, 阿秋被他翻来翻去地舔,浑身上下没一处被他放过了,一开始她还挣扎, 后来在狼爪之下彻底妥协了,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折腾。   这人真的好有精力。   容霁看她无精打采,眯了眯眼,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嗷呜”了一声,意思就是让她快点起来陪他玩。   阿秋无精打采地“喵”了一声,不是很想搭理他。   “嗷呜。”   “喵。”   “嗷呜嗷呜。”   “喵喵。”   “嗷呜~”容霁叫完,又低头望着她,显然是在等她继续接茬。   “……”阿秋面露茫然,猫儿的天性就是喜欢和人对话,别人叫一声,她就忍不住叫一声,没想到叫着叫着就被他带歪了。   阿秋觉得吧,这样下去不行。   她正要开口,用严肃地态度和他说清楚,不能再这么玩下去时,谁知身子又一轻,容霁站起来,抖了抖浑身的毛,又低头咬着她的后颈,将她叼了起来。   阿秋:“!”   你又要干什么啊!!!   阿秋一脸惊恐地在空中扑腾,容霁叼着她在殿中走来走去,有时把她放到桌上,然后两只前腿搭着桌子站起来,舔阿秋长着雪白长毛的胸膛,有时又把她放到床上,压着她滚来滚去。   这人看起来真的够无聊的,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什么玩具?   阿秋蹬起后腿,阻止容霁继续舔她的脸,忍不住道:“你不要舔啦,我把你变回去好不好……”   身上的大狼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显然是不同意。   ……好难啊。   阿秋难受地捂着脸,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嘤嘤”哭泣起来,身后的大狼似乎很诧异,安静了片刻,然后抬爪又将她翻了过来,扒开她的爪子,一看见是假哭,又露出了一丝笑容,一只狼咧开嘴朝她笑了一声,这样子别提有多惊悚。   阿秋:算了算了,干不过,她还是躺尸吧。   阿秋放弃了,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随便容霁吸她,他的口水将她的长毛打湿了,有洁癖的容霁头一次不觉得脏,甚至还把她当成一颗糖,可以反复舔来舔去,越舔越甜,能让人上瘾的那种。   阿秋正放空思想,假装自己是只死猫,就在此时,推门声忽然响起,全真道人急匆匆进来,边走边道:“殿下,贫道刚刚收到仙人传来的讯息,说是阿……”说到这里,他猛地抬头,表情凝固了一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哪有什么殿下,只有一只狼将阿秋摁在床上,这动作这姿势,显然就是强迫的。   “大胆狼妖!还不速速放开她!”全真道人双手结印,正要攻击这只狼,阿秋连忙叫道:“别别别!这是老大……”   全真道人动作一顿,试探道:“殿下?”   只见那只狼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旧是熟悉的冷淡讥讽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端着皇太子的架子,面无表情地将全真道人扫了一眼,就让他觉得背脊发凉。   全真道人:“……”   果然是殿下。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狼和阿秋嬉戏啊?难不成是小夫妻的闺房情趣?   “阿秋!我刚刚发现……”就在此时,藤妖的声音又远远地传了过来,不过须臾,他也跑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全真道人,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儿。   藤妖愣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了那副画面。   阿秋捂住脸。   怎么又来一个啊,简直尴尬死了。   藤妖还在原地打量着这两人,摸着下巴思索。   妖王什么时候变成了狼啊?难道妖王又恢复了?   藤妖细细感受了一下,仍旧没有察觉到容霁身上的妖气,大概了然,肯定是这两个幼稚鬼又在闹腾什么,他呆在阿秋身边两月有余,早就司空见惯了。   藤妖的眼珠子转了转,感觉到了阿秋的尴尬,索性伸手拉住全真道人,在这道士皱眉之前飞快道:“道长您看他们正在做重要的事呢,我们何必还在这里煞风景,正巧小妖还有事情请教道长。”说着也不等全真道人说话,直接拽着他出去,“碰”地一声合上了殿门。   全真道人欲言又止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口。   只留下殿中一猫一狼。   阿秋抬起爪爪,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容霁,小心翼翼地和他打商量:“老大,你看,他们都看到了,要不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容霁静静地看着她,显然不是很赞同。   靠,这个男人为什么玩心这么重。   阿秋和他对视片刻,默默地闭上眼躺平,这是认命的动作。   她闭上眼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容霁下一步的动作,悄悄睁开一只眼时,就看见那只狼已经歪到了她身边瘫着,似乎是觉得好笑,虽然这张狼并没有笑,但是他给她的眼神就是在笑。   阿秋看他这样子,莫名觉得爪子痒,她便真的抬起爪子,对着他的脸拍了下去。   小猫儿的爪子拍狼,实在跟挠痒痒一样,阿秋只抓到一把毛,没有平时拍少年脸颊的光滑手感。   阿秋委屈地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   容霁眼底笑意更甚,在她身边打了个滚儿。   后来到了晚上,阿秋想把容霁变回去,谁知到他依旧不赞同,就这么保持着原形抱着她睡觉,把她圈在臂弯里,时不时舔她一下。   阿秋实在想不通,容霁为什么这么喜欢叼她?为什么他自从变成了狼就这么喜欢舔她?还有……为什么人当狼还能当上瘾?阿秋想不通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干脆也不想了。   毕竟这是她的老大,其实说真的……她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偶尔幼稚的他的。   周身暖洋洋的,阿秋很快就在容霁怀里睡着了,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了床前冰凉的地砖,婆娑树影在窗外摇曳。   阿秋在一片鸟叫声中醒来,又悄悄爬到了容霁的身上踩奶,舒服地闭上眼睛。   五百年没有在毛茸茸的老大身上踩奶了,真的好怀念呀。   阿秋趴下来,在容霁身上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气息令她觉得神清气爽。   那只睡着的狼尚没动静,阿秋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昨天被他摁着玩了半天,今天终于轮到她上下其手了,她正在容霁颈窝里蹭,就感觉一只狼爪把她笨重的小身子一拍,阿秋又骨碌碌从他身上滚下去,被他另一只爪子接住。   容霁:“嗷呜。”然后凑过来舔她。   阿秋:“……”   她以为昨天的噩梦又要再来一次,闭上了眼睛,忽然听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青竹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殿下,方才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召您入宫。”   容霁舔猫的动作一顿。   须臾之后,青竹推门而入,便见少年负手立在窗前,身姿笔挺,一如既往地清冷矜持,而阿秋正蜷在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一人一猫看起来十分和谐。   青竹不疑有他,上前道:“殿下,皇后娘娘方才派了人来,说殿下生辰时既然没有中意的,便亲自为您挑了几个……”青竹顾忌着阿秋在一旁,特意没说“姑娘”二字,继续道:“还请殿下您现在入宫一趟。”   容霁皱眉,回过身来,冷淡道:“这回又是谁?”   青竹低声道:“说是选了几位朝中元老的孙女,年纪也正好……”   容霁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容霁本不排斥这样的事,倘若这样能拉拢朝中几位大臣,他从前或许也会很乐意,可如今有了阿秋,其他的事情便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孤更衣之后便立刻入宫。”容霁垂下眼睫,慢慢走到阿秋面前,蹲了下来。   阿秋舔.脚脚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容霁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温声道:“等孤回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他的语气里带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这些日子的陪伴,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什么。   少年的清澈的瞳仁里,倒映着满满的阿秋。   阿秋抬爪,拍了一下少年竖起的掌心,发出一声撒娇般的“喵”。   等你回来。 第55章 (二更)   天色熹微,殿中灯火如昼, 正殿鎏金烛台灯火摇曳, 温暖不了寒凉的宫殿,皇后端坐在上首, 低首饮茶,鬓发上的金钗珠玉辉映着满室华贵, 光彩逼人。   “霁儿, 你年岁已算不小,楚王也是这个年纪纳的正妃,你的几个弟弟, 如今也有了相中的姑娘。”皇后微笑着唤道:“纪家姑娘, 进来罢。”   话语刚落,殿外便走来三道丽影,三个姑娘身披斗篷, 生得皆是各有千秋, 走路婷婷袅袅,微垂着双眸, 静静走到跟前来,双膝跪下,行了标准的礼, 柔声道:“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拜见太子殿下。”   “这三位姑娘,皆是纪阁老的孙女,中间这位如今十七, 左右皆是十五岁,霁儿瞧着如何?”皇后看向一边的太子。   容霁沉身坐在御座里,清冷的面容被光割裂,半隐在黑暗中,而他一手搁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抚弄着拇指扳指,神态索然,显然是没什么兴趣。   皇后耐着性子,柔声问道:“霁儿不喜欢吗?这纪大姑娘,尤为擅长书法,大得纪阁老的真传,性子也极为温婉。”皇后转过头,对中间的女子道:“抬起头来。”   为首的女子缓缓抬头,露出秀美的容颜,双目仍旧低垂着,保持着最好的谦卑温顺。   皇后满意极了,看向太子。   容霁说:“哦。”   他还是没兴趣。   甚至想起大早上叫他来是因为这事儿,就觉得烦躁,他现在这表情,活像是个被父母强行逼着读书的叛逆少年,半点也不想搭理人。   皇后:儿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差?   着实无奈,皇后对那纪姑娘使了使眼色,那纪姑娘此前早已听闻太子的脾气与作风,此刻也有了心理准备,便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缓缓走到太子跟前,屈膝一礼,“臣女久仰殿下……”   容霁不耐烦地抬眼。   ***   扶越在灵泉中泡了两个多月,身体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自打知晓阿秋便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之后,他这几个月过得着实煎熬,屡次向白恒打听她的近况,偏生白恒不肯透露丝毫,应是要他这般忍着。   如今终于法力恢复,扶越便立即去了凡间,特意瞒着白恒。   告诉他,白恒又要追着他一阵念叨,说不定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了。   扶越一路飞到了阿秋缩在的别院,远远便感受到这里冲天的妖气,但这些妖气与星玄的纯净的气息不同,而是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的,像是聚集了许多小妖。   最让扶越吃惊的是,别院外居然还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而这结界正是云虚宫的术法,与扶越同源,而看这结界的坚硬程度,似乎只有他师父云虚子才做得到。   他师父什么时候也掺和了进来?   扶越更为惊讶,眉头皱得死紧,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这回他不再仗着自己法术高深、天赋异禀就到处胡来,他敛去周身的仙气,随意抓了一只小妖灭杀了,取出妖丹揣在身上,用妖气遮掩了身份,假装自己是妖,混进了群妖聚集地。   只见里面搭着个高台,一只藤妖正站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所有的小妖,小妖们眼中流露出崇拜之情,纷纷喊道:“妖王威武!妖王威武!”   扶越:“……”   这是什么奇怪的妖魔组织?居然还敢在他师父的结界边这么高调?   只见上首的藤妖昂起头,十分骄傲地唾沫横飞着:“话说那时啊,那神仙拔出了上古神器,汇聚出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猛地冲向了妖王!我们妖王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纵横三界五百年,当年打得天下神仙闻风丧胆的第一大妖!对付区区的小神仙,自然用不着我们妖王出手,这时,就是我大显神通的时候了。”   “我早就看出这神仙阴险狡诈,有所图谋,肯定是不想和妖王硬碰硬,所以我提前躲了起来,伺机而动,果然看见妖王带着妖后离开了,我便暗中跟着妖王妖后,在妖王法力尽失的时候保护他。”   “你们猜我等到了什么?我果然等到了一个神仙!”藤妖手舞足蹈,拍着胸脯,吹得天花乱坠,“话说那时,我凭着我的机敏勇敢将那神仙捆了起来,献给了妖王妖后。”   下方一阵哗然,许多小妖都发出惊呼,“你居然连神仙都打得过!”   “我是谁啊?我如今可是妖后身边的第一护卫,得妖王重用,这算得了什么?”藤妖双手叉腰,继续说:“只见我将那神仙狠狠揍了一顿,揍得他痛哭流涕,他才老实交代了自己是天上云虚宫的神仙,果然和那扶越小仙是一丘之貉!”   扶越:“呵呵。”   他隐没在众妖之中,抬起锋锐眉眼,冷冷地盯了一眼手舞足蹈的藤妖,转身离去。   区区小妖,也敢败坏云虚宫的名声。   着实找死。   而高台之上,正在滔滔不绝的藤妖,忽然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是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他预感向来准,等到糊弄够了那些小妖,大家四散而去之后,便感觉腰后一疼,整个人都僵住了。   耳畔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嗓音极冷,“阴险狡诈?”   “痛哭流涕?”   “一丘之貉?”   “……”藤妖咽了口口水,紧张道:“你你你……你冷静啊,我只是说神仙而已……”   扶越笑了一声,手上的法器往前刺了一寸,藤妖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量冲进自己的体内,几乎要将妖丹震碎,他惊骇无比,听扶越慢慢道:“我就是神仙啊。”   “你不是打得过神仙么?”扶越笑着,眼中的杀意却越来越重,“我今日就收了你,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话语一落,扶越便暗暗汇聚灵力,将藤妖罩入其中。   “仙长且慢且慢!”藤妖连忙求饶:“小妖是有苦衷的!还请仙长莫要怪罪!小妖其实是奉云虚宫云虚子之命在此照顾怀孕的妖后,妖王现世,加之妖后有了身孕,如今各方虎视眈眈,云虚子为顺应天道,命小妖护卫妖后生产,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天上问!”   扶越手一顿,冷笑道:“让你诋毁我们云虚宫的名声,难道也是我师父吩咐的?”   藤妖额头冒汗。   这当然不是,这纯粹是他自己好面子嘴欠。   但扶越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方才藤妖的话吸引过去,他皱眉问道:“妖后?是谁?”   藤妖忙道:“妖后便是之前被各方争夺的阿秋。”   是妹妹?扶越眉头皱得更紧。   他有点生气,之前看星玄护着妹妹,他还以为星玄虽是妖,但至少对妹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没想到养了妹妹这么多年,果真还是下手了,可叹妹妹太单纯。   尚未与妹妹相认的扶越已经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扶越冷冷问道:“妖后怀孕了?”   藤妖乖乖交代:“她如今怀了妖王的孩子,不然您看这儿冲北北天的妖气是为什么,小妖王的气息吸引了其他妖,所以才会有这结界,您既然说云虚子是您师父,定是认得出来这结界出自谁的手笔。”   扶越冷冷地哼了一声。   神仙都是这个臭脾气,藤妖惴惴不安,不知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正在暗忖该如何脱身时,扶越忽然出手,将藤妖打得飞了出去,藤妖五脏六腑一阵翻涌,蓦地吐出了一口血来,变成了原形。   扶越慢慢将他收入袖中,自己幻化成了藤妖的样子,不疾不徐走入了结界。   师父设下的这个结界,只针对于一切与云虚宫不同源的有灵气之物,自是对他不管用。   扶越一路畅通无阻,在偌大别院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路上只看到许多凡人,此处素雅幽静,适合清修,扶越面色稍霁,看来妖王没有亏待他的妹妹。   只是不知妹妹现在在何处。   扶越穿过拱门,来到一处花园,此处僻静无人,中间有一潭湖水,日光和煦,水波荡漾,湖心凉亭四面通风,飞檐若羽翼振翅而飞,隐隐显露出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扶越隐隐能感觉到妖气。   他快步上前。   阿秋趁着今日阳光好,连风都是暖暖的,特意让文谦调走了这里所有的宫人,然后她躺在湖心亭的软塌上睡觉,别提有多舒服。   谁知刚刚要睡着时,就听见了脚步声,阿秋以为是老大回来了,高兴地坐了起来,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藤妖。   她不高兴道:“你走路轻点儿,打扰我睡觉了。”   她开口的同时,扶越也看到了她的脸,神色一僵。   猝不及防就找到了她。   扶越想过很多种和亲人相认的场景,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双方都很冷漠,但是就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的妹妹是刚被他打伤的妖怪,肚子里还怀着妖王的孩子。   扶越在原地僵住,目光从阿秋的脸上慢慢下滑,落到了阿秋的肚子上。   肚子已隆得极高,看样子生产之日不远。   扶越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你发什么呆?还不给我滚过来。”阿秋怀孕了脾气大,最讨厌这聒噪的藤妖,每天叽叽喳喳就算了,每次回来时动静都不小,她没个好气儿,“再敢打搅我午睡,我明日便让道长收了你!”   扶越僵硬着身子,慢慢走到了阿秋的面前,垂目望着慵懒地躺着的妹妹。   她今日着一身鲜亮的鹅黄衣裙,衣裳是特制的宽松款式,长发披散在肩背上,一张清艳的小脸,瞪人时有几分可爱,浑身又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就像是他们猫族每次晒太阳的神态。   阿秋狐疑地盯着站在她面前,迟迟不挂上她脖子的藤妖。   这妖是傻了不成?   她伸手去拉他,谁知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袖,他忽然触电般地往后退了一步,眸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她。   这眼神,不像是那没心没肺的藤妖的。   阿秋蓦地坐了起来,这回她反应极快:“你是谁?!” 第56章 (三更)   阿秋平日迷糊,容易被糊弄, 但在容霁身边呆久了, 容霁平时又喜欢耍她玩,久而久之, 阿秋就渐渐地有了长进。   更何况上回她被人抓走之后,容霁担心她又被人拐了, 特意严肃地教育过她, 以后要紧惕身边每一个人,即便是他,如果有一天表现得反常, 那也可能是坏人变成他的样子来骗她的, 阿秋不能被表象所迷惑了。   阿秋将容霁的话牢记于心,此刻质问完眼前的人,甚至有点窃喜。   幸好她够敏锐啊。   眼前的人淡淡拂袖, 露出了真容。   阿秋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扶越?!为什么又是他!   即使是过了这么久, 阿秋仍旧对他心有余悸,这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心理阴影, 一见到是他就怂了,小脸挤成了一团儿,那表情像是要哭了, 她无措道:“仙、仙长,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啦……”   越说声音越小,阿秋欲哭无泪。   完了, 上回老大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他肯定是寻仇来的。   打又打不过,这里又没其他人,他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阿秋急中生智,在扶越动手之前,猛地拉住他的衣袖,仰着头硬生生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哭道:“仙长!小妖之前冒犯仙长,如今追悔莫及,求仙长饶过小妖一命,就算不饶小妖,也饶了小妖肚子里的孩子吧——”   扶越僵着身子,低头看着拽着他衣袖哭的妹妹。   她哭的好厉害。   扶越虽然法术高强,在感情之上完全是个愣头青,放眼整个仙界,他连朋友都没几个,可见此人情商之低。如今看见亲妹妹哭了,他想哄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哄,一时之间居然呆呆地杵在原地,就这么皱着眉头看着她。   扶越虽生得好看,但皱眉的样子尤为冷酷无情,更是可以把妖吓破胆。   阿秋本来是假哭,哭着哭着就想起了昔日的恐惧,越发害怕起来,越哭越是停不下来,然后她吸着鼻子泪眼婆娑时,就看到了扶越皱眉的动作。   她吓得一个激灵,还未哭得更大声,就感觉肚子一沉,紧接着又是一疼。   排山倒海的疼痛紧接着袭来,痛得她脸色发白,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扶越看她不对,连忙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道:“你怎么了?”   阿秋额头上冷汗直冒,痛得直不起身子来,哆哆嗦嗦道:“我肚子疼,我好像、好像要生了……仙长,你等我生完……再杀我好不好……”   说的什么胡话。扶越深深皱眉,挥袖召出了袖子里的藤妖,冷冷道:“快想办法!”   藤妖结结巴巴道:“快……快去找全真道人!”   ***   容霁被母亲强行留在宫中,被迫与这纪姑娘相处,不知怎的,整个人越来越不耐烦。   纪姑娘生得美,性子更是进退有度,她就像水,能柔和地与万物处得融洽,本陪在容霁身边,知晓太子脾气不好,也不曾说太多的话惹他心烦。   可就算如此,容霁心底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燥热。   恨不得想杀人的暴躁。   他垂在一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眸色愈发暗沉,神情阴沉得让周围的宫人都噤若寒蝉。   纪姑娘也颇为纳罕。   她就在这儿,安安静静地什么都没做,殿下为何感觉越来越不高兴?莫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情不太顺心?殿下虽俊朗好看,才华四溢,只可惜这脾气委实太差了些。   容霁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去。   纪姑娘不解其意,便也悄悄跟着出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容霁垂袖立在殿阶之上,对着别院的方向,皱眉看着这忽然暗沉的天色。   天边乌云滚滚,遮天蔽日,像是山雨欲来,分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   他还记得钦天监说过,这几日都是晴天,也正因如此,他早上离开时,阿秋在他临走前请求说想去凉亭午休,容霁也让文谦着手去办了。   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而且皇宫上方并无乌云,那黑气似乎都往别院的方向席卷而去。   容霁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猛地回身,沉声吩咐道:“立刻备车,孤现在便要出宫。”   “殿下!”纪姑娘大惊失色,快步上前,咬唇道:“殿下,皇后娘娘方才交代了,让你我在此……”   “纪姑娘。”容霁看着她,蓦地勾起一抹冷笑来:“要纳妃的是孤,不是孤的母亲,是去是留,也是孤说了算。”   纪姑娘一怔。   容霁走得匆忙,只命侍从去知会了皇后,皇后看着哭哭啼啼的纪姑娘,叹道:“本宫这儿子,与其他的皇子不一样,他自小便不喜管教,很早便独自在宫外生活,便是本宫,也甚少如此强迫他。”   看他把人家冷落的,一看便是不喜欢了,皇后也不再强求,只想着日后再继续寻好人家的姑娘。   容霁脚下生风,出皇宫的刹那,便看到马车边上的大树上缠着熟悉的藤蔓,那藤蔓悄悄靠近容霁,又不敢靠他太近,只好传音道:“妖王妖王!出大事了!您在皇宫之中,这里龙气蔓延,小妖只能守在这里等您出来。”   容霁走上马车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什么事?”   他心里隐隐有了预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似乎能感觉到阿秋气息。   藤妖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涉及到自己的部分,便适当删减,添油加醋。说完便不安地看着妖王的脸色。   容霁没什么表情,又问道:“阿秋如何?”   藤妖说:“不知为何,扶越没有伤害阿秋,我很快就找到了全真道人,全真道人立刻联系了神仙,神仙查探一番,说是要生了,但我没有陪在阿秋身边,只是先过来通知您了。”   容霁袖中的手缓缓地捏紧成拳,没有说话。   他万万没想到,他就离开一小会儿,她居然就这么出事了。   猫儿未足月生产会怎样?   容霁越是不说话,藤妖越是觉得愧疚,就是因为他之前得意忘形,才让那个扶越混进来了,如今还未足月就生产,要是阿秋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容霁忽然转身,弃了马车,在一片惊呼声中直接夺了侍卫的马,扬鞭朝别院的方向冲去,衣袂迎风翻飞,将所有人甩在了后头。   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出城,甚至冲破了城关,赶到别院时天上的黑云已散,似是一切已尘埃落定,容霁飞快地冲向寝殿,少年的额头溢满了汗水,眸子浓黑如墨,满身戾气。   刚一闯进寝殿,一扭头,就看见阿秋坐在床上,似乎也被他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老大……你……”她惊疑不定地望着容霁,他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这是怎么啦?   她看见容霁朝她一步步走过来,双手按在她肩上,哑声道:“你生了?”   阿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不就生个孩子吗。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容霁看她脸色如常,看起来并无大碍,甚至都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印象中,人类女子虚弱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场景,不知为何,他松了一口气,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阿秋被他抱得猝不及防,他的胸口贴着她的,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好快。   心跳得这么快,是吓着了吗?   阿秋抬手,回给了他一个拥抱,还学着他以前的样子,轻轻拍他的背。   抱了一会儿,容霁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拥抱,状似无意般问道:“孩子呢?”   他一问孩子,阿秋的脸色就变得很奇怪。   容霁眉梢一挑,合理揣测:“难道孩子被人抢了?”   阿秋:“……不是。”她再傻,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宝宝被人抢走呀。   阿秋想了想,抬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严肃道:“老大,我才两个半月,还没足月就生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是早产儿。”   容霁:“……所以呢?”   他似乎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妖怪早产是个什么样子的?难不成还是娘胎里的模样?   阿秋迟疑着说:“所以,就可能还只是个球……”   容霁:“?”   阿秋扶额,暗暗咬牙下了决心,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五个大小不一、花色不一的毛球。   容霁盯着那五个毛茸茸的球,忍不住拿手戳了戳,软软的,弹弹的,温热的。   阿秋盯着他的脸:“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容霁没说话。   经历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这种程度上的事情,还轮不到让他惊讶。   他接受度向来很高,甚至想过阿秋会生个半人半妖的怪物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容霁在床边坐下,随便捧起一个纯白的球,白球衬得少年的手指愈发白皙好看,他问阿秋:“他们一直都会是球的形态吗?”   阿秋捂脸道:“也不是,几位仙长说,这是不足月所致的,等他们真正长好了,就不会是个球了。”   什么球啊球的,阿秋总觉得怪怪的。   她自己也没想到,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没想到她怀的是五个毛球。   容霁了然,举一反三:“就和母鸡孵蛋一样?”   阿秋:“……差不多。”可是这明明是胎生不是蛋生啊。   容霁放心了,把手上的白球放下来,白球的毛软软的,摸起来很是舒服,他忍不住又薅了一把,又认认真真地端详着自己的其他孩子们,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大小不一?”   阿秋硬着头皮说:“我猜……可能大的是狼,小的是猫吧。”   容霁数了数,三只狼,两只猫。   一只是纯白的,一只是灰白相间的,还有一只纯灰的,还有两只颜色杂糅的。   容霁沉吟道:“还生得比较均匀。”他指着那个灰白的,“这个像你。”   阿秋:“……”   她想了想,也指着那个灰白的说:“这个是狼,要像也是像你。”   容霁挑眉,继续道:“我是雪狼,身上就一点灰,你身上的灰毛比较多,还是像你。”   说完,还觉得不够,把那个球滚了一下,指着一处道:“这一条灰色的线,肯定是尾巴。”   阿秋认真地反驳:“你胡说!我的尾巴明明是白色的!”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霁忽然伸手探向她身上,在她尾椎骨上轻轻一按,很是熟练地掏出了她的尾巴,捏着这蓬松的大尾道:“你自己看看是什么颜色。”   好吧,是灰色偏深棕的,就掺了一点点白。   容霁好胜心作祟,趁机蹂.躏着她的尾巴,继续说道:“你看,也就里面有几根白色的杂毛……”   她不等他说话,就伸手去捂容霁的嘴,莫名觉得羞耻,“你别说啦。”   管它像谁,本来就是他们一起生的,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容霁拿开她的手,将她搂着腰抱到自己腿上,低头在她下唇啄了一口,扬唇笑道:“我很喜欢。”   阿秋呆了呆,忍不住也笑,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脸颊,大尾巴在身后欢快地乱摇起来,果然还是老大人形的时候好,她都可以放心地蹭。   想着以后会有五个小家伙,其中还有三只是狼崽子,阿秋就忍不住有点期待。   吸小一号的老大,肯定很好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撸毛球也很好玩(捂脸) 第57章 (一更)   阿秋生了一窝毛球,外头的藤妖、全真道人甚至是文谦, 都在探头探脑, 都知道阿秋生了,还不知是怎样的小妖王, 容霁进去之后,也一直未曾出来, 不过听声音, 应该是母子平安。   他们松了一口气。   但后来见了那五个毛球的时候,俱呆住了,任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状况。   不愧是妖王的孩子啊。藤妖暗叹:小妖王连出生都这样与众不同, 可见日后定然也有星玄妖王当年的风采。   而且……这些毛球看起来手感忒好, 肯定是弹弹的,软软的,好想摸一把啊。   相比这些道士神仙妖王, 容霁一介凡人尤为淡定, 阿秋护崽心切,不许他们一直在边上围观, 便将还未看够的一群无关人士统统赶了出去。   阿秋化成原形,叼着小毛球跳下床,把五个小毛球一个挨一个, 整整齐齐地放到自己软软的窝里, 自己再蹲进去,搂着自己的孩子们不动了。   容霁在窝外蹲下,与阿秋对视着, 表情有几分怪异,“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秋看着他,不说话。   容霁将手伸进去,捏着她的腮帮子,意味深长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阿秋忍不住好奇。   容霁大笑着歪倒在一边,“老母鸡孵蛋。”   阿秋:“……”   这人真的好过分。   虽然孩子是阿秋生的,但好歹也有容霁的一份,他着实看不下去自己的崽子们被他们的娘亲叼到窝里这般折腾,也看不下去阿秋每日跟个老母鸡一样,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堆毛球,便命人做了个四四方方、十分保暖的小盒子,将毛球依次摆在里面,挨着枕头放在床里侧。   容霁照顾孩子,远比阿秋细致,非但给了它们温暖舒适的环境,每日也亲自拿帕子擦拭这些毛球,不像阿秋舔来舔去的。   除此之外,容霁也是有意引导着阿秋睡床,他有点后悔给她造了个窝了。   抱着她睡习惯之后,一天不抱着她睡,他就有点失眠。   有了孩子当诱饵,阿秋果真主动睡床了,她每日都要睡里侧,怀里搂着五个毛球,睡前还要将它们滚一滚,在他们耳边自言自语地“喵”,像是在陪孩子们轻声细语地说话。   “这是爹爹。”阿秋捧着白色的毛球,觉得它好像长大了一些,把它放到容霁身上,说道:“你们的爹爹脾气不好,不要随便惹他。”   正坐在床边低头看书的容霁抬眼,淡淡地扫了阿秋一眼。   阿秋盘膝坐在床上,一个人玩得开心,小脸上尽是笑容,梨涡浅浅,双靥泛红,看样子极为兴奋。   ……像是一个人在过家家。   阿秋把其他四个球围着自己摆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我是你们的娘,我比你们爹脾气好多啦,等你们出生之后,要多陪着我玩儿,我带你们吃小鱼干。”   容霁冷淡道:“你的小鱼干不也是孤喂的。”   “……”阿秋抬头瞪了他一眼,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拆她的台呢!   她把容霁腿上的白毛球捧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摸了摸,轻声哄道:“乖,不要听你们爹的。”   容霁眯了眯眼:“不听孤的?”   容霁一露出这样的表情,阿秋立刻就怂,连忙改口:“不、不是,你们的爹爹日理万机,他没时间管你们,所以他没空的时候,你们要听娘的。”   容霁“呵”了一声,觉得阿秋实在是好笑得很,索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怎么玩。   阿秋被他这样盯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看着自己的孩儿们沉默片刻,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放回盒子里,躺下来扯过被子,翻身背对着容霁,不动了。   容霁抬手将她扒拉过来,让她面对着她,笑道:“怎么不玩了?”   阿秋闷闷道:“……就不玩了。”   “嗯?”   她抬手推他一下,一点也不客气地将他凑过来的头扒拉开,自从双修之后,她日渐恃宠而骄,从前不敢做的动作,如今简直信手拈来。   容霁也不生气,甚至心情极好地掀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在被窝里搂着阿秋纤细的腰肢,又按着她的尾椎骨,拉出蓬松的毛绒尾巴,带着坏笑在她耳侧道:“既然你不想玩了,那就轮到我玩了。”   阿秋:“?”   尾巴被人拽着,好像命门被人掌控在手里一样,阿秋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甚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容霁钳制着她的腰,使劲儿地揉捏着她的尾巴,阿秋被他撩得浑身燥热,在被子里一扭一扭的,被他翻身压住,低头堵住小嘴,她身娇体软,轻而易举地就化成一滩水,任君采撷。   容霁自从上回食髓知味,便惦记此事已久,如今下手迅速,果真是他的风格。   阿秋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只小手无力地推着他,另一只小手抓着被褥,迷迷糊糊地呢喃:“别别……还有孩子们……”话语刚落,容霁便将被子往边上一扯,盖住那五个毛球,淡淡道:“这样就看不到了。”   阿秋欲哭无泪,连唯一的借口都没了。   容霁看着她扭曲成一团的小脸,修长的手指拉着她的小脸,强行摆成一个笑的表情,忍笑道:“哭丧个脸做什么?”然后又继续上下其手。   容霁自从摸索出了按阿秋尾椎骨就能掏出尾巴的规律之后,便琢磨着,既然尾巴能掏,那小肉垫和尖耳朵,应该也能掏出来,只是不知道敏感点在哪里,如今终于有机会实验一二,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阿秋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像是触电一般,腿脚发软不说,她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颤,因为容霁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与上回临时上阵不同,容霁此番筹谋许久,阿秋到了后面,就差勾着他的脖子哭着求他了,她后来也确实哭着求他了,而容霁却越来越兴奋,完全是个禽.兽。   不对,他本来就是禽.兽。   等到终于满足了这位大佬,阿秋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容霁揭开蒙着毛球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也不嫌弃她额头的汗,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很是满意:“今天真乖。”   不是她乖,是她根本挣扎不动。   容霁还异想天开,问她道:“不若下回试试用原形?”   阿秋惊骇,差点儿从床上一蹦而起,差点儿又扯了哭腔,“不要啊!”   容霁笑了,抬起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微笑道:“下回要是不乖,就用兽形,乖的话,我酌情考虑。”   阿秋像是真被他吓着了,可容霁喜欢她现在这副模样。   满面潮红,香汗淋漓,一双眸子像小鹿般惶恐无助,看着又乖又可爱。   他含笑低眸,忍不住又低头亲她一下,冰凉的下唇摩挲着她的柔软,低声道:“我觉得,我似乎有一点儿喜欢上你了。”   阿秋睁开一只眼睛,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事后甜言蜜语,呵,男人。   她闭上眼,不理他,全然忽略自己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骤然加速的心跳。   容霁看她双目紧闭,太过刻意,一看就是在逃避,也没有再多说。他起身下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重新上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畔道:“睡啦?”   阿秋故意发出浅浅的鼾声。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傻猫,连装样子都装得这么拙劣。   ***   扶越自打上回,阿秋当着他的面肚子痛,随后便得知她被自己吓得早产之后,便一直在外头等着阿秋生产,听闻母子平安之后,就灰溜溜地回了天上,也没告诉任何人。   一回云虚宫,就撞上了师父云虚子,扶越脸色一僵,云虚子负手淡淡道:“悄悄下去了?”   扶越垂目不语,许久,才答了一声“是”。   云虚子紧接着就问:“害你妹妹早产的感觉如何?”   扶越:“……”   师父这个问题太诛心,扶越原本的内疚又多了一层,抿唇没说话。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她印象中这么可怕,他看着她的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这样,还能把她吓哭。   扶越去得自信满满,回得狼狈不堪,他反思了很多遍,还是想不通。   他就那么吓人吗?   扶越忍不住问了他师父这个问题。   云虚子露出“你居然现在才知道”的表情,很是意外道:“你难道觉得自己长得很亲切和蔼吗?”   也不是哦。   扶越摸着脑袋,一脸郁闷地离开了,他开始闭关练功,想把郁闷都发泄在修炼上,但他练着练着就走火入魔了,因为满脑子都是阿秋被吓哭的样子。   他一抬手,轰碎了面前的巨石。   极为烦躁。   云虚子本在丹房炼丹,蓦地听到了一声巨响,感觉周围的灵气也跟着震了震,他掐指一算,发觉不妙,一脸痛惜地来到了那四分五裂的巨石面前,咬着牙道:“孽徒!这可是我师父送的镇山灵石!”   不小心轰碎了师祖法宝的孽徒扶越:“……”   云虚子被气得心肝疼,终于肯点拨一二:“你想想,你和阿秋之间,为何误会一直没有解除?”   扶越试探道:“……因为我长得太吓人了?”   “因为你没有和她好好沟通!”云虚子觉得他蠢得无可救药了,嫌弃道:“所以,要解决误会的话,为师建议你,先和她好好沟通一番,莫要还未开口就吓哭人家。”   似乎……确实如此。   扶越抬手对云虚子一礼,“徒儿多谢师父指点。”说完,身子又化成了一道虚影,飞快地下去了。   扶越想着,既然要沟通,那得先了解阿秋,便又捉来了阿秋身边的藤妖,藤妖起初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扶越是寻仇来的,听了他一番话之后,才摸着下巴道:“你当真想消除误会?”   扶越连忙点头。   藤妖便说:“那得先讨阿秋开心,只要她开心了,其他话都好说。我在她身边几个月,大概知道她喜欢什么……”   而后几日,容霁便时常在寝殿的窗外发现奇怪的东西。   有时是小鱼干,有时是鸡肉片,有时还有各种毛绒的小玩意儿,总之都是猫儿喜欢的。   容霁望着那一堆东西若有所思,阿秋悄悄从身后抱住他,笑嘻嘻道:“这些是老大送我的吗?”   容霁挑眉,微笑道:“当然是给你的。”   一边微笑,心底一边冷笑。   究竟是哪个混蛋又打上了阿秋的注意,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拐猫?委实可笑。   远方悄悄观察的扶越发出一声低骂:“好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扶越其实也是个情商很低的蠢猫,大家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把他当作工具人就好了。感谢在2020-02-01 23:15:21~2020-02-02 18:4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元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二更)   扶越万万没想到,他千辛万苦弄来的小礼物, 居然都被默认成了那妖王的?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对着那人乖巧地笑, 笑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别提多可爱了, 扶越嫉妒得要咬碎一口银牙。   尼玛,臭不要脸的。   妹妹的笑容应该是属于他的!   阿秋把那些小鱼干和小玩具都抱回了寝殿, 又藏进了自己的窝里。   容霁尾随其后, 看着她的动作,很是不理解,“你为何每次都把东西往窝里藏?”   她对窝到底有什么执念?   阿秋语重心长道:“我现在不睡窝了, 这个窝就用来放东西, 等孩子们都出世了,这些东西就留给他们。”   她觉得自己很伟大,居然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留给孩子, 果真是个好母亲, 一转头,就看见容霁一言难尽的表情。   阿秋:“……你什么意思?”   容霁说:“孤又不穷。”也不是养不起, 何必这样特意囤货。   皇太子殿下富有天下,价值连城的宝贝都照样给她弄来,她这种穷人式的过日子方法, 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难道星玄以前很穷?   阿秋无法反驳, 但她坚信自己这种居安思危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今后如果再从窗台外发现小礼物, 阿秋都会照例搬进自己的窝里,容霁看见了也没阻止,反正这东西也不是他送的,阿秋不用,正合他意。   扶越悄悄送东西送得勤,每日还记得监视着容霁的去向,还让藤妖悄悄向他汇报阿秋的使用进度,藤妖回来之后,如实相告,扶越立刻就陷入了沉默。   藤妖看他受挫严重,害怕这大佬一个不爽,抬手就捏死他,连忙想办法补救道:“说不定是你送的不够多,心不够诚,只要你坚持,说不定她就被感动了呢!不管是谁用,那可都是给她的啊!”   扶越想了想,有点道理,只好继续。   一连半个月,换着地方送,有时阿秋会带着五个毛球去院子里晒太阳,扶越便在树下放一朵格格不入的大红色的花儿,阿秋一定会注意到,偶尔还将花摆在毛球身边,对它们说:“你们闻闻,是不是很香呀?”   扶越便隐身,远远地坐在屋顶上看着,藤妖在他身边笑道:“你看,我发现你这半个月送礼物的水平很有长进。”   阿秋从一开始的混不在意,到后来每天都会找礼物。   有时候礼物会在树下出现,有时候礼物会在墙角出现,有时候会在她经常趴的树杈上发现,有时候扶越忙碌,送礼稍微晚了些,阿秋就会在院子里乱逛,连看一根野草都觉得它长得像礼物。   阿秋觉得暗中肯定藏着什么人,能准确地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还知道她喜欢什么,但她身边最亲近的只有容霁,阿秋觉得就是他在给她送礼物。   可他还口是心非死不承认。   这人,不就是想玩浪漫吗,阿秋理解,也没有继续拆穿他,拆穿他就玩不下去了。   阿秋这样想着,便又对五个毛球说:“这是你们爹爹悄悄送的,虽然他死不承认,但是你们要记得他的好哦,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屋顶的扶越:“……”   藤妖:“你冷静、冷静,深呼吸!人类有句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扶越深呼吸,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又沮丧地垂下了头,很是难过。   不能和妹妹相认,半个月的努力还被误以为是别人的。   扶越好想去找容霁再打一架,倘若妹妹不哭的话。   阿秋完全不知道那边的动静,她趴在软塌上,抱着五个毛球睡觉,她感觉这五个球都比半个月前大了不少,尤其是三只小狼,越发沉甸甸的,阿秋捧着毛球在脸颊上蹭蹭,能感觉到属于宝宝们的浅浅绒毛。   又细又软的绒毛扫着她的脸,没有成年换毛之后光滑,因为是胎毛,就有一种很软很糯的感觉,散发着温热的体温,还特别有弹性,阿秋经常揉搓着它们,上下其手,不亦乐乎,五个轮流摸,摸完都感觉手酸酸的。   有时候她还会不小心把它们摔下床去,看着它们骨碌碌滚了老远,追着捡回来时,还感觉掌心的毛球动了动,像是故意在和她淘气。   当然,摔孩子这样的动作,阿秋是万万不敢在容霁跟前做的。   容霁养孩子比她细致,每天都按时打理毛球,阿秋毫不怀疑等到孩子们出世,他会像昔日对她一样对付孩子们,每天剪指甲和屁屁上的毛,阿秋已经开始可怜宝宝们了。   “唉,可惜你们爹太严格了,还脾气爆,不好说话。”阿秋圈着五个毛球,伸手一个个戳过来,垂头丧气道:“往后要是家暴的话,我可是会支持你们爹的。”   五个毛球:“……”   四下无人,阿秋忽然有点嘴馋,便先把五个孩子留在院中,跑回了殿中找小鱼干吃——虽然她名义上说是给孩子留着,但是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掏一点吃,就是掏着掏着就所剩无几了。   阿秋离开的当儿,藤妖感觉扶越呼吸一紧,望着那正在晒太阳的五个毛球,眼神炙热,缓慢地咽了一口口水。   藤妖:“你……不会是想去摸吧……”别了吧,要是被抓包了,他可就被扶越连累了。   扶越低声道:“这就是我侄儿侄女?”   虽然还只是个球,但是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看起来又弹又软,阳光下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光,一看摸起来就特别顺滑,这可是他们家香火的延续啊。   这样想着,扶越隐着身跳下屋顶,慢慢地靠近那五个毛球,紧张地屏住呼吸,伸手慢慢靠近它们。   藤妖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捂脸。   兄弟,你这个表情像是要杀人的,你自己知不知道?   似乎被扶越的气场所震慑,那几个毛球也不安地拱了拱,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的,似乎想跑,奈何只是个球,着实跑不掉。   为首的纯白色毛球被扶越第一个摸到,便抖了抖。   扶越感受着手掌下温暖的触感,惊喜道:“它动了!它是不是喜欢我?!”   藤妖尴尬道:“应该……是吧……”他还是别说真相比较好。   扶越用拇指摩挲着白球,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眼神越发柔和,忍不住捧起这白球,他头一次克制不住身为猫儿的天性,想把它放在脸颊边蹭蹭,谁知还没蹭到这毛球,掌心的小家伙忽然剧烈地抖了抖。   扶越动作一顿。   那毛球往左滚了滚,又往前滚了滚,然后便抽搐起来,紧接着,扶越看到上面出现了裂痕,一只小爪子从里面探了出来。   粉色的小肉垫在空中舒展了一下,另一只小后腿也蹬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尾巴、耳朵、脑袋,直到整只小奶猫仰躺在扶越的掌心,湿漉漉的眼睛和他对视着,扶越都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甚至都忘了呼吸。   这……这就出世了?!   这是一直通体雪白的小奶猫,长相极为正点,眸子随了她母亲的湛蓝,唯独耳朵尖带点灰,因为是妖,并不是凡间猫儿刚出生的大小,像是凡猫满一个月时的样子。   扶越呆呆地和她对视着。   半晌,小奶猫小嘴一张,发出了第一声啼哭:“呜喵——”   扶越没想到她接下来就哭,立刻就慌了神,捧着小奶猫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问藤妖:“她哭了她哭了,我该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她再哭了。”   藤妖也不知道啊,藤妖也没想到这神仙不但能把人家吓早产,还能把小妖王吓得早点出世,他结结巴巴道:“要要要、要不你还是放回去吧,假装是她自己变成这样的!”   就在此时,阿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咦?什么声音?”   扶越和藤妖:“……”   他们对视一眼,扶越想把手上的小奶猫放回其他四个球身边,可手上的猫儿抱着他的手指不肯放,眼看着阿秋过来了,扶越暗自咬牙,索性带着猫儿和藤妖连滚带爬地跑了,两人像是做贼,别提有多狼狈,爬上屋顶时,还不小心撞下来几个瓦片。   而另一边,阿秋嚼着小鱼干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隐隐约约听到猫儿的啼哭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走近软榻时低头一看,面色终于大变。   怎么只有四个球了!!!   有人偷孩子了?!   ***   “我那时就是饿了,想回去找点吃的,我以为这里很安全,谁知道我就去了那么一小会儿,白球居然被偷了。”   片刻之后,寝殿里,阿秋坐在床上,抹着眼泪不住地哭,一直哭到打嗝,“嗝……哪个杀千刀的……嗝……敢抢走我的孩子,我一定和他拼命……嗝……”   全真道人头疼不已,还是不忍心看阿秋如此伤心,“贫道去求求祖师爷,说不定能找回来……”   藤妖心虚地站在一边,给阿秋递了一张帕子。   她哭得双眸通红,越想越自责,“哇”的一声抱住容霁的腰,将小脸埋进他的怀里,伤心道:“我再也不这么马虎了,老大,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面色阴鸷,见她如此伤心,到底不忍心,抬手拍了拍的背,低声道:“无碍。”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孤会将偷孩子之人碎尸万段。”   一边的藤妖抖了抖,欲哭无泪。   那扶越如此会闯祸,藤妖觉得自己是被迫拉入贼窝的。   扶越慌乱之下带走了小奶猫之后,本想着先躲几日,但看阿秋当场哭得那般伤心,手心里的小奶猫也哭个不止,这母女二人哭得他头都大了,万般无奈之下,扶越就把奶猫塞给了藤妖。   “还回去。”扶越说。   藤妖:???   你搞清楚,这是谁的侄女,又是谁非要去摸。   扶越心虚又愧疚,扶额道:“若是我去送,我怕她又哭。”   他自从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吓人之后,就再也不敢随便出现在妹妹面前。   可事实上呢?事实是,阿秋自打孩子丢了之后,就一直没听过哭泣。   她真的哭得好伤心,藤妖见过她被扶越吓哭的样子,那时就算害怕,也还有几分镇定,可现在就好像彻底崩溃了一般,抱着容霁呜咽不止,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他的身上,容霁本有几分责怪她的意思,后来便只剩下全然的心疼。   “罢了。”他把剩下四个毛球塞进阿秋怀里,摸着她的发顶,柔声道:“至少还有四个。”   可是白球,也是她的孩子呀。   阿秋哭着摇头,哭到头疼,被容霁揽在怀里,打着哭嗝。   容霁也不知怎样安慰,这少年头一回学着哄人,已是到了极限,便将阿秋平放下来,低头亲着她的脸颊,阿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前还在呢喃着“对不起”,手指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容霁垂眸,微微抿唇。   他知道,阿秋的愧疚,一半来自于孩子,一半来自于他,她其实很怕惹他不开心,平时偶尔的放纵,也都恰到好处地在他容忍范围之内。   容霁平时不说,并不是不知道。   他在床边静静地瞧了阿秋半晌,终于起身,拂袖出去,走出殿门之时,长发无风自动,身后的双门自动阖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而容霁离开之时,躲在暗处的藤妖终于找到了机会,悄悄潜入了寝殿,将怀里的小奶猫放到了阿秋的怀里。   阿秋蜷缩成一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藤妖将挣扎不休的小奶猫放上去的瞬间,能看见小奶猫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蜷缩在阿秋身边,不动了。   藤妖看着这对母女,悄悄说道:“对不起。”   他活了一千五百年,头一次愧疚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让扶越亲自道歉,自己作的自己还! 第59章 (三更)   明灿的阳光穿过层云,落下点点斑驳, 尘沙低扫, 鸟啼不休,四下风声穿堂而过, 万叶千声。   屋内寂静一片,光线昏暗, 阿秋躺在床上, 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踩在她的脸上。   像是小爪子,极有弹性,还带了点儿毛茸茸的触感, 阿秋甚至闻到了一丝甜甜的奶香味。   她睁开眼来。   便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耳朵尖上带着点浅灰,粉嫩的小鼻子和肉垫,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   阿秋一下子僵住,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通体雪白的小猫儿瞧见她醒了,终于张嘴, 软软地“喵”了一声,翻过身来,露出软软的肚皮, 歪头瞧着她。   啊, 好可爱啊。   阿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猛地坐了起来,在枕头边的盒子里看到了其他四个球,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这是在做梦。   为什么睡了一觉,宝宝就回来啦?   阿秋举着小奶猫的腋窝,将她举起来和自己平视着,仔细瞧了瞧,确定了这是女儿,又忍不住把她搂入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好可爱!不愧是她的女儿!生得和她这么像!   阿秋也倏然变成了猫,叼起女儿的后颈,欢快地跳下床往外面跑去,出去之前想起什么,她停下来给那四个毛球加了结界,这样要是再有人偷,她一定能立刻察觉。   然后又叼着女儿出去找老大了。   阿秋叼着小奶猫,一路欢快地乱蹿,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太子三个月前便下了禁令,不许宫人靠近寝殿,甚至连寝殿周围的几个院落也不许随意进入,如今终于见阿秋跑了出来,纷纷瞧了过来,惊喜异常。   “哇,是小奶猫!”   “难不成这三个月,是阿秋在生产?”   “这也太可爱了!”   “阿秋,阿秋,嘬嘬嘬,我这里有小鱼干哦。”   阿秋一路目不斜视,先叼着女儿晃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女儿之后,才开始到处找容霁,她记得今日沐休不必上朝,书房里也没人,那老大到底去哪儿了?阿秋疑惑地到处溜达,一直靠近了后山,才感觉隐隐有灵力波动。   后山难道有人?   阿秋疑惑地靠近,昨天那事太刻骨铭心,她现在还心有余悸,怕是又是什么不安全因素,便踌躇着不敢靠近。   她还能勉强苟一苟,她的宝贝女儿却不能受伤。   后山温泉烟雾缭绕,过了许久,慢慢现出一个颀长人影。   一身黑衣,长发散在身后,袖底掠过草木,沾染了些许清香,白雾散去,露出精致而冰冷的容颜,黑眸浓黑得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直到走得近了,他的眸底也逐渐变得清澈,像是春风掠过,冰雪消融。   他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妖气,很快就被滔天金光彻底湮没,仍旧是那无害矜贵的人类少年。   阿秋差点觉得自己眼花了。   方才把容霁看成了星玄,可那两个人又似乎在一瞬间成了一个人,一直到他走近,阿秋才能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暖意。   独属于容霁的干净温暖。   容霁垂目看着叼着小猫的阿秋,缓缓在她跟前蹲下,将手伸过去,阿秋张嘴,小奶猫落在了少年的掌心。   他问道:“怎么回来了?”   阿秋说:“我一觉睡醒,就发现她睡在我身边,老大,你说是不是偷宝宝的人心存愧疚,特意将她送回来了呀?”   容霁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手上的小奶猫,女儿瞧见了爹爹,也极为开心地在他掌心翻滚着,软声“喵”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容霁说:“无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害得你如此伤心,孤便不会放过他们。”   阿秋好奇地试探道:“怎么不放过呢?”   容霁说:“孤会杀了他们。”   老大说杀人的时候,表情很冷,看起来半点也没开玩笑。   阿秋试图劝一下,“既然都还回来了……就、就算了吧,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说是吧……”   她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容霁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傻么?”他冷冷皱眉,屈指不轻不重地敲了这蠢猫的头,“他们伤害你在先,你反复退让,便是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日后只会变本加厉,孤与其做被人肆意欺辱之人,不若做天下第一恶人。”   阿秋支支吾吾道:“可是,做天下第一恶人,会让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就像五百年前那样。   老大被天雷劈死了,很多人都在欢呼庆祝,只有阿秋哭着埋了他的尸骨,也只有她一个人坚信他会回来。   她不想再拥有那样的结局了。   少年垂眸看着她,睫毛颤动,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放下手心的猫儿,将阿秋抱入了怀里,闭上眼,慢慢道:“不必担心我。”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得很。   阿秋隐约能感受到什么,只在少年的侧脸上舔了舔,小声道:“我相信你。”   就像这一千年来,她一直都相信着他,才能走到了今天。   气氛莫名有些沉重,阿秋原本开心雀跃的心情忽然一扫而空,容霁能察觉到她的郁郁不乐,抬起指尖拨了一下阿秋的尖耳朵,道:“大清早来找我,是为了把她给我看?”   这个“她”,肯定是指他们的女儿。   阿秋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很是不高兴,什么你我他的,自己的闺女怎么能这么称呼?   阿秋转过身子,对小奶猫“喵”了一声。   小奶猫闻言也瞧了过来,对阿秋小声“喵呜”。   阿秋:“喵喵喵!”   小奶猫:“喵呜呜呜……”   阿秋:“喵!”   小奶猫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阿秋跑到她跟前,低头舔了舔女儿的毛,又“喵”了一声,像是在温柔地叮嘱着什么,小奶猫伸爪爪在母亲胸口蹬了蹬,被阿秋一口咬住脖子,乖乖地不敢动了。   边上的容霁:“……”   身为她们的丈夫和父亲,他头一次感受到了物种不同的艰难。   阿秋低头对小奶猫又叫了几声,松开了咬着它脖子的牙齿,只见小奶猫慢慢地站了起来,脚步蹒跚着朝容霁走来,趴在容霁的鞋上,仰头对他撒娇般地叫了一声。   “喵~”   这撒娇的动作如出一辙的蠢,简直是一个缩小版的阿秋,容霁虽然听不懂猫语,也逐渐反应过来,阿秋这可能是在叫小奶猫叫爹爹。   容霁:“噗嗤。”   阿秋立刻就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你女儿在跟你撒娇呢。”   阿秋觉得自己在教女儿上面很有天赋,还没开始嘚瑟,就被容霁无情地嘲笑了,很是憋屈。   容霁弯腰抱起小奶猫,低头对她说:“不要趴在鞋上,不干净,你娘平日喜欢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你不要学你的娘的,知道吗?”   小奶猫和容霁对视着,蓝色的眸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扭过头来,对着阿秋“喵”了一声。   阿秋:“……靠。”   在女儿面前,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   阿秋觉得,带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让她来比较好,如果让容霁这个死洁癖带,估计要把女儿教得和他一样毛病多。但尽管她态度坚决,容霁也还是和她争了好一会儿,他们在孩子这件事上各执一词。   阿秋虽然毫不退让,但回寝殿之后还是忍不住在床上偷懒,于是带孩子的人物落在了容霁身上。   阿秋在床上一边舔毛,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孩子她爹拿着小梳子,一丝不苟地给小奶猫梳毛。   小奶猫到底不懂事,和阿秋不一样,阿秋平时迫于容霁的淫威妥协,只能让容霁随便薅毛,可小奶猫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才不会看容霁的脸色,要是不舒服的话,肯定当场就会挣扎。   所以阿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爪子挠向她爹,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阿秋笑着在床上打滚,“哈哈哈哈哈!”   叫你嘚瑟! 第60章 (一更)   打从女儿被送回来之后,阿秋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 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性格, 带女儿什么的都是三分钟热情,其他的全都交给了容霁。其实容霁只想撸阿秋, 但奈何这一窝都是他的孩子,他也只好每天都带着。   于是别院湖边的草坪上, 容霁下朝之后, 便会坐在那里安静地抚琴,琴声铮鸣,清越怡人, 阿秋便和女儿化成原形在草地上玩耍。   小奶猫似乎能感觉到那剩下的四个毛球的气息, 便频频在草地上扑毛球,小身子扑上去又滚下来,将毛球撞得滚了老远, 一点也不关爱自己的弟弟妹妹。   阿秋每次看到之后, 都会扑上去咬住小奶猫的脖子,不许她乱来, 小奶猫被摁在地上一会儿就乖了,张着牙还没长齐的小嘴望着她,阿秋冲她呲牙“哈”了一声, 小奶猫便呜咽着趴下来, 一副被母亲凶到的样子。   容霁瞧得好笑,嘲笑道:“平时看不出来,阿秋竟是这般凶。”   阿秋抬头看了他一眼, 哼哼了一声,很是傲娇地扭过了头去。   容霁忽然停了下来,也不抚琴了,而是走到阿秋身边,当着闺女的面把阿秋拎了起来,跟她说:“我也想玩。”   阿秋:???   你想玩啥?咬脖子?   她一脸懵地看着容霁,容霁笑眯眯地说:“把我变成狼。”   阿秋立刻炸毛,汗毛倒竖,严词拒绝:“不要!”   话语刚落,容霁的手就缓缓地按上了她的尾巴根。   阿秋:“!”   出于那么多次的畏惧,阿秋终究是刚不过大佬,把容霁变成了狼,须臾之后,一只雪狼蓦地扑倒了阿秋,将她摁在草地上从上倒下舔了一遍,阿秋四肢摊开,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感觉自己就是油锅上的菜,被他翻来覆去地炒熟。   小奶猫在一边好奇地看着,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身材伟岸的雪狼爹爹,凑过来露出肚皮,似乎也想被他舔,容霁敷衍地舔了她一下,拿大爪子将她推开,让她去找毛球玩,继续低头舔阿秋。   一路顺着猫儿的下巴往下舔,舔得她的肚皮湿漉漉的,也许是妖的缘故,就算生了孩子,阿秋的身材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圆滚滚,既没有皮肤松弛,也没有日渐消瘦。   容霁很是满意,他把她养得不错。   狼头下滑,一直滑到阿秋的后腿,一口含住了阿秋的尾巴根。   阿秋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直冲脑门,瞬间震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低头,一口咬向容霁的头。   ……只咬到了一嘴狼毛。   阿秋:“呸呸呸!”   容霁的眼神带了一丝笑意,稍纵即逝,雪狼锋利的牙齿摩挲着阿秋的尾巴根,仿佛下一口就要将她的尾巴咬断。   阿秋有点紧张,屏息看着他,很担心容霁把握不了分寸,真的把她的尾巴咬没了。   大尾巴毛发蓬松,油光水滑,摸起来像棉絮一样温暖,但是咬在嘴里的感觉肯定就没那么好了,阿秋简直搞不懂他的意图,他就这么想折腾她吗?   容霁咬了半天的尾巴,发现阿秋看起来居然不害怕,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放心他?   他心底莫名一暖,抬头去舔阿秋的脖子,阿秋松了一口气,配合地抬起下巴,随便他乱舔。   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但是等他玩够了,自然就会放过她了。   屋顶上的扶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又酸得不行:“不愧是我妹妹,被人舔毛也这么乖,我也有点想舔。”   藤妖在一边腹诽:这是乖吗?这明明是挣扎不了,被迫的。   扶越看着快乐地推着四个球的侄女,叹了口气,“侄女也甚为乖巧,也不需要父母管教。”   藤妖心想:这么玩自己的兄弟姐妹,你确定吗?   总之,扶越是怎么看怎么酸,这一家七口的温馨场面偏偏不属于他,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好像一件事都没有做好,想当年他修炼天赋惊人,何其不可一世,如今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靠近。   藤妖看他实在太难过了,再加上上回带走小奶猫的事,他还没亲自出来认,连还孩子都是藤妖去还的。   藤妖那天清楚地感受到妖王的震怒,他还孩子的时候心跳得好快。   他觉得,自己再陪这位神仙大佬耗下去,可能大佬还没出事,他就先被妖王解决了。   藤妖想了想,说道:“小妖觉得,不若简单粗暴一点吧。”   扶越偏头看向他,挑眉道:“简单粗暴?”   “比如,直接和她相认。”藤妖说:“既然你们这种模样的猫儿甚少,想必阿秋也认得出你,你就干脆以原形的姿态趴在一个地方,然后让阿秋撞见,这样阿秋自然就知道你是她亲人了,解释你再变成人,她也就会认真听你解释。”   似乎……有点道理。   藤妖看他似乎愿意,又继续道:“这样,你先趴在一个地方,假装在晒太阳,小妖到时候想办法将阿秋引过去,然后你就和她假装偶遇,然后趁机摊牌。”   扶越皱眉想了想,“好。”   这一回千万不能再失败了。   一拍即合,扶越便在别院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趴着,藤妖等到容霁玩够了重新变成人形,才隐身靠近阿秋,在她耳边悄悄道:“阿秋,你今天又收到礼物了吗?”   原谅他怂,藤妖着实不敢当着妖王的面,和阿秋这样说悄悄话。   阿秋想了想,摇头。   她也在纳闷呢,为什么这几日没有礼物了,容霁难道送腻了?   这样想着,阿秋扭头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他低头整理着被她蹭乱的袖摆,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   藤妖继续说道:“我方才在一个地方看见好多小鱼干,我猜,可能是这几天换了地方送,是你没找到。”   阿秋果然中招,问道:“在哪里呀?”   藤妖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个地点。   阿秋当即把女儿叼到了容霁身边,冲他“喵”了一声,让他看好小奶猫,然后朝藤妖说的地方跑去。   少年坐在原地,看着阿秋慌慌张张跑走的背影,又低头瞧了一眼咬着他衣摆的小奶猫,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   他起身捡起四个毛球,连同小奶猫一道关进了干净温暖的小盒子里,盖上透气的小盖子,交给了一边的文谦,转身跟了过去。   阿秋那厢一路跟着藤妖过去,十分好奇。藤妖将她领到了一个地方便故意甩开了她,让阿秋独自在这里兜兜转转,阿秋四处找了找,什么都没看见,正在苦恼间,就看见远远的一抹白影,正趴在树杈上晒太阳。   似乎也是一只猫,那条尾巴蓬松漂亮,和她的有点相似。   阿秋歪了歪头,舔了一下爪子。   自□□云那件事过去之后,阿秋对同类尤为敏感,虽然她相信容霁,但她还是不想让任何野猫出现在容霁的面前,尤其是这种单看尾巴,就知道比黑云漂亮的猫。   和她一样的蓬松柔软呢。   她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劲敌了?   阿秋眯了眯眼睛,抬起爪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这几天容霁给小奶猫剪指甲就要折腾半天,无瑕顾她,阿秋的指甲已经长得差不多了。阿秋一下子蹿上了树,拱起背慢慢靠近那只猫的后背。   越靠越近,她终于看清楚了。   这猫也是灰白的,除了尾巴根那一圈有白毛,身子比她要壮一点以外,几乎一模一样!   阿秋第一次见到和自己这么像的猫。   她活了一千年,一次都没见到过,今日偏偏就这么巧,能在老大的别院里碰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猫?阿秋想起老大之前的叮嘱,有人会假扮成他诱拐她,那会不会也有坏人要假扮成她,故意骗老大?   阿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底冷笑一声,果真是诡计多端。   还好她够聪明。   阿秋拱起背,瞳孔成了两道冷冷的竖线,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姿势。   而与此同时,扶越趴在树杈上,假装自己在晒太阳,实则一双耳朵早就竖了起来,已经感受到了妹妹暗中靠近自己。   她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身后。   扶越不禁有些兴奋和紧张,下一步,妹妹是不是就要过来和他说话了?是不是就要直接叫哥哥了?   扶越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特别想摇尾巴,但他怕吓到妹妹,故意忍着。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凶的呲牙声,伴随着“喵呜”,一双爪子落了下来。   阿秋一扑而上,对准了扶越的脖子,扑上去的同时,爪子就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里,抓下来一大坨毛,低头咬向他的脖子。   稳准狠,阿秋这一出手,直接将扶越咬炸毛了。   扶越脚底一滑,差点从树杈上摔下去,愕然扭头,迎面又呼上来一爪子,直接挠得他腮帮子火烧一般地疼,扶越呲牙对她“哈”了一声,阿秋弓背再次跃起,张口就咬,前爪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将扶越压在身下。   撕咬抓加扇耳光,阿秋作为猫,打架可谓是一流水准。   扶越不敢用法术,被她咬得“喵呜喵呜”地叫,一路节节败退,跳下树就撒丫子往外跑。   还没跑几步,就碰地撞上了少年的腿。   扶越抬头,看见是容霁时瞳孔一缩。   上回被打得骨头尽碎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扶越慌乱之下暗暗念咒,想要破罐子破摔,就此跑掉。   谁知少年却弯腰,将他抱入了怀里。   容霁抬手捋了一下扶越头顶凌乱的毛,抱着猫儿往外走,便走边训斥道:“一会儿不见,原来是打架去了?”   扶越:“……”   树上的阿秋:??? 第61章 (二更)   扶越现在有点乱。   他被祸乱三界的妖王、自己的妹夫抱在怀里,对方一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毛, 一边用略带严厉的语气关心着他。   扶越……扶越动都不敢动。   他对星玄的力量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天生的对于强者的畏惧,尽管眼前的少年气息纯净无害, 扶越也还是不敢动。   甚至想起方才和妹妹的一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谁来救救他?!   少年抱着怀里的猫儿, 感觉一会儿不见, “阿秋”沉了一点,身子也很绷得很紧,一对耳朵竖着, 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而且按照平日,她早就在他跟前撒娇讨好了,怎么到现在都不吭声?   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少年抬起冰凉的手指, 捏着扶越的下巴, 逼着他抬起头来,皱着眉看了半晌, 原本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好像怪怪的。   还是很可爱,还是这个长相,但是就是给他一股奇怪的感觉。   容霁又举着扶越的腋窝, 将他整只猫提起来和自己对视, 少年沉着眉梢瞧了他片刻,忽然温柔一笑,重新将他抱进怀里, 不顾他的踢蹬。   他低声道:“先回寝殿罢。”   ***   阿秋蹲在树杈上,冷风吹着她凌乱的毛发。   她现在有点乱。   方才她把那只猫咬得逃之夭夭,还没来得及享受手撕小贱人的喜悦,就眼睁睁地看着老大把那猫抱走了。   抱!走!了!!!   阿秋都看傻了。   不是,老大是没认出她来吗?他认不出和他朝夕相处的阿秋吗?阿秋蹲在树杈上,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吃醋了,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阿秋吹着冷风,独自打理好了浑身的毛,想故意忍着不理容霁,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也摸那个人尾巴?会不会也蹭他亲他?会不会还把她的女儿给他玩?   阿秋越想越不对劲,感觉鼻子酸酸的,委屈得想哭。   这人真的好过分,居然又抱别的猫。   她跳下树,迈着小短腿,跑回了方才自己和女儿玩耍的草坪。   空无一人。   阿秋纳闷地皱眉,又跑去寝殿,却感觉到寝殿里面透着一股奇怪的气息,似乎有灵力的波动。   阿秋撞开门,里面的容霁闻言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微微眯了眯眼,忽然一拂袖,浑身流转的灵力骤然消失。   阿秋本想质问他,看见这一幕却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   那只猫被困在结界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容霁快步走向她,将她提了起来,垂眸凝视着她,刻意收敛眸底的寒气,微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说着便要将她抱进怀中。   他语气自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黑眸一如既往地剔透,浑身上下的气息干干净净。   阿秋却紧盯着他。   她相信自己方才没有看错,她又从他身上看到了清晰的妖气。   上回后山一见,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可刚才的感觉却很清晰,她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浓黑的妖气冲散了所有金光,又在瞬间藏匿起来,放出纯净的龙气,收放自如。   有谁能将妖气和龙气糅合得这么自然?他明明是个凡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妖气?   阿秋笃定,自己并没有给他再传输任何灵力,他的妖丹也好好呆在她的体内。   她望着他,未知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她甚至忘了方才的事,只顾着对容霁说:“老大,你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有妖气?”   地上的扶越奄奄一息,出自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容霁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孤有分寸。”   阿秋:“不行!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容霁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乖。”   他很显然不是很想和她多说,既然她看见了,他也不必再遮掩,转身将阿秋放到了屏风后的床上,抬手一挥,阿秋也被困住了。   阿秋试图用法力撞了一下这结界。   撞不开?   阿秋:“……”   所以,老大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这么强了?   阿秋蹲在四个球中间,看着小奶猫在床上打滚,很是焦急。   容霁绕过屏风,走出了内殿,继续居高临下地望着扶越,在扶越身边慢慢踱步,满目阴鸷。   扶越虚弱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恶意。”   容霁笑了一下,那笑容却让人背脊发凉,“孤也说了,孤现在就杀了你。”   他慢慢举起右手,扶越看到一股黑气萦绕在他的掌心,这气息又不同于星玄,但仍旧令人感到可怕的压迫感。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分明是凡人之躯,既能操控龙气,又能生出新的妖气,而且不依仗于前世的妖丹。扶越从未见过有人力量增长得比他还快,简直是个变态。   扶越睁大眼睛,终于在容霁下手之前说道:“我是阿秋的哥哥!”   容霁的手顿了一下,“哦?”   扶越便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他知道容霁远没有阿秋好糊弄,为了让眼前的人消除戒心,甚至将自己偷侄女的事也一起交代了。   容霁眸色晦暗,垂目望着他,想了想,又继续举起了右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似乎想就这么杀了他。   扶越浑身发凉,难以置信道:“我当真不曾骗你!”   “孤知道。”少年漫不经心道:“阿秋不需要哥哥,她有孤就可以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扶越一怔,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容霁要下手的时候,内殿忽然传来两道尖锐的哭声,像是哭得很惨。   “喵呜……”   “喵呜呜呜呜……”   是阿秋和小奶猫的声音。   容霁愣了一下,收回了手,不知道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进去。   床榻之上,四个毛球滚到了角落里,床单凌乱,像是发生了一场打斗一般,阿秋正咬着小奶猫的脖子,把她摁在地上,小奶猫惊恐地到处踢蹬着腿,终于发出了呜咽声,她哭一声,阿秋便也跟着哭一声,两只猫的叫声极有穿透力,硬生生把容霁哭了进来。   容霁皱眉走进,不知阿秋突然又咬女儿干什么,刚一解开结界,阿秋就松开小奶猫,嗖地蹿到了他的身上,咬着他的衣领子不撒手了。   容霁一怔,哑然失笑,“你这是作甚?”   阿秋一边咬着他,一边发出呜咽。   不知怎的,容霁好像懂她的意思,她好像在骂他。   他说:“说人话。”   阿秋哭得打嗝:“你抱别的猫,你还有事瞒着我,你把我关在床上,呜呜呜……你不是我的老大了,你这个混蛋好过分,我咬死女儿,我们不过日子了……”   容霁抬手按了按眉心,淡淡道:“杀了他可好?”   阿秋被他这个“杀”字吓得止啼,茫然地看着他。   “你杀了?你是准备杀还是已经杀了?”她没想到那么严重啊,紧张道:“也没必要杀生啊,你把他赶走不行吗!”   容霁觉得她聒噪,抬手捏着她的嘴,不许她再乱叫,很是有点烦躁,“正要杀,还没杀。”   他的烦躁来源于下手一半,就被她打断。   他觉得,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告诉阿秋。   她太心软了,一只藤妖在她跟前讨好,她能将它带回别院;那只黑云不过是被绝了育,她便能彻底消气;有人暗中给她送礼物,她却不怀疑那是坏人。   所以心硬的事情,他来做就好。   容霁不希望再冒出来一个哥哥,他可以处理掉一切,谁知她哭得这么厉害,哭得他脑仁疼,简直遇上她就没有办法。   阿秋慢慢止了啼哭,她一看见容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下意识地收敛起来,变得乖巧了许多。   容霁知道她又被吓着了,缓和了神色,兜着她的小屁股,把她抱进怀里,低声道:“再由着你一次,下回这种人,孤定会直接杀。”   不知不觉,他瞒着她的事被他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阿秋也毫无所觉,被他抱出了内殿,她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扶越,下意识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贴着少年的颈窝——看见和自己一样的猫这么惨,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也隐隐作痛。   容霁淡淡道:“他就是扶越,孤觉得他别有所图,才将他打成这样。”   扶越:他不是都解释了吗,没有别有所图,只是个认个亲而已。   阿秋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抖,将小脑袋扎入他的怀里,容霁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容霁缓缓在扶越跟前蹲了下来。   扶越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要杀要剐,何不痛快一点。”扶越冷声道。   少年黑眸浓黑,冷冷地望着他,半晌,却用柔和的声音道:“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又为何要变成原形,从头到尾交代一遍,孤或可饶你不死。”   扶越:“???”   他不是说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   看着他怀里的阿秋,扶越向来迟钝,此刻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眼前这个人在伪装。   他在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让阿秋以为,他并不想杀她的哥哥。   扶越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寒意,因为此人而汗毛倒竖。   在容霁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之下,他为了活命,只好再次,将之前所言重新说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其实比较黑心,虽然转世了,其实行事风格和星玄是一样的,之前星玄会逆天强,容霁虽然是人,也没有道理心安理得地弱。   这是篇甜文,不用担心啦。 第62章 (三更)   阿秋从听到“哥哥”二字时,一对耳朵就竖了起来。   等扶越说到后面之时, 阿秋已经彻底懵了, 信息量太大,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多天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给她送礼物的人是他, 抢走她女儿的人也是他,他想办法讨她开心, 也无意间让她那么难过。   可这个人是扶越呀。   是那个极为凶悍的神仙, 他曾经亲口说要剥了她的皮,他还杀了好多妖,甚至打伤过她和老大。   这人怎么就, 突然变成了她的哥哥呢?   阿秋悄悄从容霁怀里抬头, 扭头去看伤痕累累的扶越。   其实扶越和她长得真的很像,只是浑身的骨架都偏大,灰毛也比她的颜色更深一点, 他原形的样子也不是很凶, 阿秋之前太过嫉妒,没仔细看, 现在再次打量的时候,才觉得……好像真的像是她的亲人。   不像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   阿秋试探道:“那……那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我哥哥?”   扶越问道:“你如今可是一千岁零七十岁?”   阿秋点头。   扶越继续道:“你从前可是有三个兄弟姐妹?可是被养着我们母亲的凡人给丢弃的?”   阿秋点头,惊喜道:“你真的是我哥哥?”   扶越叹道:“当年我运气甚好, 被丢弃不久, 就被下界追踪妖怪的仙人收为徒弟,入山修炼七百年,这七百年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后来飞升成仙之后,拜入我师父云虚子门下,一心降妖修炼,本以为昔日亲人都已经不在……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秋从容霁身上跳下去,好像终于找到了和她有共同话题的人,欢快道:“我当初也是被人丢了!然后我就遇到了我的老大,是老大给了我灵识,这些年来,我一直跟在老大身边!”   容霁听到这里,已经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   她口中的老大是星玄。   是星玄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让她身为妖怪活在这个世上,也难怪,她会一直这般心甘情愿地追随。   可他都不记得了。   他没有星玄的记忆。   联想这些,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他抓起阿秋,冷淡道:“说够了,便来算算这些天的账罢。”   片刻之后。   扶越变回人形,僵着脸站着,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吓人的表情,藤妖垂头站在他身边。   藤妖把自己要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末了,还补上一句发自肺腑的忏悔:“我真的只是想让阿秋认哥哥,我是出于好心,我没想到会这样。”   藤妖很害怕。   五百年前他还是只一千年修为的妖,在妖王星玄说不上什么话,那时,他在洞窟里修炼,听了很多关于妖王的传言,譬如妖王杀了惹了他不高兴的大妖,或者手底下有谁办事不力,妖王迁怒之下,将那妖全族灭了。   妖王的暴戾凶狠并不针对于神仙,他搅得三界不得安宁,唯有妖界战战兢兢地拥护着他,既害怕他的暴戾,也因为他的强大而在三界有了底气。   藤妖觉得,他和扶越不一样,妖王可以看在扶越是阿秋哥哥的面子上放过他,可他不过是一捏就死的小妖,无关紧要。   阿秋却适时搂着容霁的胳膊道:“藤妖是被胁迫的,老大,还是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容霁看了她一眼,说:“好。”   咦?这么好说话?阿秋正要继续为哥哥求情,就听到容霁说:“既然如此,扶越一个人就抗下双份的罪过罢。”   阿秋:“……”   扶越抬起头来,有点愕然。   阿秋有口难言,她觉得按老大这个性格,双份的罪过估计又要把他弄得半死不活,阿秋自从知道这是她哥哥之后,她就心软了,只好把手探到身后,悄悄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   小奶猫和母亲心有灵犀,方才说哭就哭,此刻二话不说,立刻跳了下去,哒哒哒跑到扶越跟前,嗷呜一声咬住扶越的衣裳,冲着他叫。   阿秋适时摇着容霁的手臂,撒娇道:“你看,女儿想让舅舅陪她玩呢。”   容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以为我瞎了?”   阿秋耍赖,抬手搂着容霁的脖子:“你就放过他嘛,不要再把他打得那么惨了,方才他已经被你教训一遍了……”   她撒娇的动作有点大,容霁被她摇得晃来晃去,终于答应了她,他说:“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阿秋立刻“啊”了一声,红了耳根,最终捂住脸点了点头,容霁立刻满意一笑,对扶越道:“既然孤的女儿想让你陪她玩,那今后便让你陪着她,顺便教她如何用法术,你觉得如何?”   扶越没想到是这等好事,他求之不得。当下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   小奶猫听懂了,她扭过头来,跑到阿秋身边,仰头对阿秋“喵喵”叫了两声。   扶越也懂猫语,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藤妖好奇道:“她在说什么?”   阿秋解释道:“我女儿觉得舅舅不笑的样子太吓人了,希望以后舅舅以原形陪着她玩儿。”说完,阿秋对扶越弯唇一笑,笑出一对可爱的梨涡来,“哥哥不会拒绝的吧?”   扶越:“当、当然。”   后来几日,扶越就以猫形每日在院中带着小奶猫玩儿。   阿秋说女儿叫“大娃”,虽然得到了女儿和丈夫的一致抗议,但容霁一时也没想出好听的名字,便也由着她瞎叫。   当初阿秋不也是被他叫了一段时间的“小混蛋”吗。   大娃一开始其实很怕这个舅舅,每日也只敢在娘亲面前放肆,和扶越相处得久了之后,她才逐渐明白,这个舅舅比她的娘亲要厉害,而且她在娘亲面前撒娇,娘亲都敷衍地舔她一下,舅舅却可以一直给她舔毛,还随便她在他身上踩。   舅舅对她的可爱没有抵抗力。   大娃渐渐摸索到了门道,每日都在扶越跟前打滚儿,扶越渐渐地也掌握了带孩子的要领,每天都陪着大娃到处撒欢。   这个神仙已经逐渐忘了修炼的快乐,成了孩子奴。   而容霁既摆脱了孩子的麻烦,还成功地把阿秋在床上扣留了几日,将她弄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说来,那天容霁在阿秋耳边提出的条件便是“双修”,只是从前他故意隐藏着妖力,双修的时候故意克制了一点,对阿秋虽然来说已经够刺激了,对他来说却还是意犹未尽。   可这回,容霁用上了体内的妖力。   以妖力作为载体,他与她神形交融,她连呼吸都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阿秋觉得自己像是被绷成了一根弦,他再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扯断,可偏偏他恰到好处,在她崩溃的边缘使劲试探。   温热的躯.体相磨,她浑身湿透,感觉自己热得像是一个火炉,从下往上炙烤着。而他捏着她的下巴,低头亲吻着她,慢条斯理地采撷,她挠着他,在他的后背留下一道道抓痕,黑气弥漫之时,她却心惊地看到他背后的抓痕在慢慢愈合。   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微笑着,又是低头,咽下她全部的疑问。   后来……后来阿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来回折腾了好几天,以至于阿秋每天趁着容霁上朝的时候赶快补觉,看见他回来就双腿发抖,反而把容霁逗得笑了起来,她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容霁拽着被子笑:“你以为这样,孤就奈何不了你?”   阿秋很是不甘心,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控诉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甚至还越做越神清气爽。   简直没天理!   容霁笑着低头,和她碰了碰额头,“想知道?再来一次,我告诉你。”   阿秋嗖地缩了回去。   容霁又笑得不能自已。   阿秋躲在被子里,知道他在笑她,但是她铁了心,这回就是不出来。   她裹着被子,容霁也不阻止,便看着她做了一整日的毛毛虫,在床上拱来拱去,小脸热得通红,还是不肯妥协,非但错过了午饭,还错过了晚膳,到了晚上,小奶猫大娃对此十分好奇,还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头,却看见到了她的娘亲。   大娃:“喵呜。”   阿秋:“喵喵。”   言外之意是,让她别在这里碍事。   大娃很委屈地耷拉下脑袋,哼哼唧唧地说了一长串,翻译成人话就是:“舅舅每天都陪我玩儿,娘亲只知道陪爹爹玩儿,娘亲不如舅舅疼我,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阿秋踌躇起来。   她好像,确实,有点不像个称职的母亲。   可是她要是陪大娃的玩的话,可能就会被容霁嘲笑了,所以是女儿重要,还是被嘲笑重要?阿秋认真比较之后,终于慢慢从被子里趴了出来,把大娃搂在怀里,悄悄往外走去。   还没走到几步,整个人便脚底悬空,被人抱了起来。   容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乖女儿,爹明日便派人给你做水煮鱼吃。”   大娃抬头,欢快地应了一声。   阿秋:淦!   被亲生女儿坑了的阿秋再次被拖到了床上,继续双修。   吃一蛰长一智,阿秋此事之后,仍旧把自己裹成蚕蛹,继续不出来,这一回,无论大娃怎样控诉她,甚至在她身边假哭,阿秋都死活不肯出来了。   她也确实很成功,后果就是,到了晚上,想睡觉的容霁把她抱到腿上,一层一层地剥,跟剥香蕉皮似的。   最终露出里头咬着唇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看起来颇为香甜,像新鲜出炉的包子一样,咬一口口感肯定极好。   容霁便也低头咬了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牙印。   阿秋捂着脖子:“你是狗吗!”   容霁:“我是狼。”   阿秋:“那就是小狼狗!”   容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把怀里的小姑娘剥得一干二净,说道:“小什么小,要做就做大狼狗。”   阿秋红着脸,连脖子也跟着羞得通红,在他怀里一扭一扭,最终被甩到床上,她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地往角落里缩,虽然她每次的挣扎都没用,但每次事到临头,她瞧着逼近的容霁,都还是忍不住挣扎一下。   她一直缩到了角落,小手在身边胡乱摸着,便忽然摸到了软软的毛球。   怕压着孩子,阿秋故意往旁边蹭了蹭,然后手无意间地一挥,就摸到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嗯?   这根尾巴摸起来很细,有点坚硬,有点短,不像是猫毛,有点像狼毛。   阿秋一个激灵,蓦地跳了起来,朝容霁扑去。   容霁将阿秋接了个满怀,阿秋扭头指着墙角,“第二个孩子好像……”   什么好像,明明就是出世了。   她瞧见三颗毛球后面,一只纯灰色的小狼探头探脑地望着他们,一对尖耳朵扑簌着,黑眸澄澈透亮,甚为可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在这里蹲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   察觉到了阿秋的注视,小狼一跃而出,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仰头望着自己的父母。   “嗷呜。”他软声叫唤,阿秋没听懂他说的什么,问容霁:“你听懂了吗?”   容霁盯着这只小狼,表情有点诡异。   可能是前世自带的天赋,他脑海中自动将这一声叫唤翻译了过来。   小家伙说的是——“大狼狗。”   作者有话要说:  真·带坏小朋友系列。 第63章 (一更)   这只小狼是个男孩子,品相在狼群中算是极好看的, 也甚为聪明, 尤其是在语言天赋上。   但他的出生,只给他父母带来了惊, 没带来喜。   他的父母心思各异。   一个是没穿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圈的阿秋,反复安慰自己, 那是自己的鹅子, 鹅子看到了就看到了呗,小家伙能懂什么,更何况她和容霁还什么都没开始做。   一个是嘴上开车结果被儿子学了去的容霁,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狼孩子, 和他大眼瞪小眼。   容霁:“你是狼。”   小狼:“嗷呜。”大狼狗。   容霁:“狼和狼狗不一样。”   小狼歪头:“嗷呜?”   看出它的疑惑,容霁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干脆命人牵来一只狗, 那只狗吐着舌头在小狼周围打转, 然后对他轻轻“汪”了一声。   小狼:“汪。”   狗:“汪汪汪。”   容霁扶额。   藤妖在边上憋笑憋得辛苦,没想到这第二只小妖王这么好玩儿, 刚出生就能让妖王吃瘪,藤妖盘在房梁上看着小狼,这只小狼极为活泼, 喜欢上蹿下跳, 还喜欢到处叼东西,比如他剩下的三个弟弟妹妹,就被他叼来叼去, 玩得不亦乐乎。   阿秋抱着大娃进来,指着小狼说:“这是二娃,也是你弟弟,也是之前那个灰色的毛球。”   大娃显得很是开心,从阿秋身上跳下去之后,便扑到二娃身上,二娃被她扑得猝不及防,继而就被大娃骑着舔了满脸的口水,大娃似乎很喜欢这个弟弟,不住地冲他叫唤,将小狼蹭得呜呜叫个不停。   “喵呜~”   “嗷。”   狼终究和猫不一样,二娃刚出生体型就和大娃差不多大了,过不了几日,他就会越长越大,直到变成一只壮硕的成狼。   阿秋一脸温柔地看着玩耍的儿子女儿,转过头跟容霁感慨:“真好呀。”   容霁低头看了小鸟依人的阿秋一眼,阿秋最近自己也没意识到,只要他在一边,她就会在他身上挂着,不管是以什么形态,她挂得都很心安理得。   有点黏人,但是他还挺喜欢的。   小狼出生之后的教导任务,毫无疑问,又落在了扶越的头上,扶越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可能以后五个都会归他管,但是谁叫他之前乱搞一通,有愧于妹妹,只好心甘情愿地沦为苦力。   这几日,大娃逐渐学会了最基本的术法,能让凡物飞起,相比于大娃,二娃的天赋随了他爹,要高上很多,短短一日之内就赶上了大娃的进度,身为一只狼,甚至连爬树都学会了。   扶越很喜欢这种有天赋的孩子,教着教着也认真了起来。   而有了扶越带孩子,容霁破天荒地带阿秋出去游玩。   他几乎没有带她出去过,除了上回去皇宫,阿秋还记得上回容霁专门给她做了一套猫穿的衣裳,把她裹成了一个球,这回容霁带的是人形的她,没有这样整她了,但他事先也做了很多的准备。   “这些衣裳,你喜欢哪件?”   容霁指着慢慢一箱衣裳,这些都是他叫青竹找绣娘新做的,什么颜色样式都有。   阿秋看着这一整箱衣裳,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什么有钱人,拿一大箱给她选,她选到天黑也选不完啊。   容霁看她犹豫不定,干脆自己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出来,这件衣裳裙摆很长,上面缀着许多白色的绣纹,故意突出纤细腰肢,腰背的线条极为流畅,上头的衣带甚多,广袖像是迤逦的水波纹,感觉走起路来飘飘欲仙。   阿秋不会穿,自己在屏风后摆弄良久,才拿着衣裳出来,愁眉苦脸地看着容霁。   容霁就等着此刻,将她拉了过来,搂着小姑娘的腰肢,把她困在怀里,一件一件给她套上,阿秋发现这件衣裳的设计有些独特,譬如除了最外头一件以外,尾椎骨那处居然还有个小洞,他又摸出了她的尾巴,穿过了衣裳,阿秋全程都缩在他的怀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没有做别的事,真的只是在认真地给她穿衣裳,少年低头给她理衣摆的动作很耐心仔细,从阿秋的角度上看,能清楚地看到少年又密又长的睫毛,莫名觉得他此刻的举动透出一丝温柔。   终于穿好了衣裳之后,阿秋站在风口,看到衣带裙衫迎风飞舞,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确实很飘飘欲仙。   只不过,阿秋发现自己又走不好路了。   猫尾巴藏在衣裳里面,容霁出于某种怪癖,不许她把尾巴变没,阿秋发现这个衣带和裙摆设计得很复杂,她走路的步子一大,就可能把自己绊倒,害得阿秋只能拉着容霁的衣袖,小步小步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书香世家里教出来的名门闺秀。   这就是容霁的意图所在。   因为结界的原因,小妖们日夜围在别院外,好不容易守到妖王带着妖后出来了,他们便跟在后头,可惜妖气太多,飞到哪里都会带来一片乌泱泱的黑云,容霁便让藤妖赶走了这些小妖。   藤妖忙活了一阵,临走时还万分不放心,反复叮嘱道:“您千万要注意安全,如今只有别院有云虚子的结界,也只有别院是完全安全的,一旦出了这别院,许多居心叵测之人也会纷纷出现。”   相比于藤妖的担忧,容霁并不在意,阿秋知道他还藏着未知的力量,她尝试着问了许多次,每次都没得到回答,干脆也放弃了。   算了,就算知道了,她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阿秋心态总是很好,也总是无条件地相信着容霁。   因为衣裳的原因,一路上容霁占够了便宜,牵着小姑娘的手,让她走路都攀着自己,时不时还悄悄让他帮忙理一下她身后的尾巴,那些衣带时常缠到她的尾巴,让她不舒服。   阿秋毫无所觉,她走了几步,又感觉尾巴硌得不舒服,就在衣袖下悄悄拉了一下容霁的手,容霁便伸手揽着她,在她耳边道:“好了吗?”   阿秋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害羞不在于容霁,而是容霁带来的这些人。   他真的好过分,好不容易带她出来玩一趟,居然还要带那么多的凡人,用上了皇太子的派头,阿秋如今扮演的是凡人“薄秋”,也是太子身边金屋藏娇的小美人,一举一动都好像被那些凡人盯着一样,简直浑身不自在。   而在旁人的眼里,他们只是在感慨,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如今身边居然有了个小美人,也而且他们在殿下身边这么久,居然都很少见到她,可见殿下将这姑娘宝贝得紧。   而这姑娘也确实好看,像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也怪不得殿下不喜欢其他姑娘。   容霁带着阿秋在野外郊游,湖边绿茵茂密,四面黛色,清泉沿着山间徐徐流下,林雾湿润,沾湿衣袂,溪流边的花枝斜斜伸展,空气清新,阳光正好。   阿秋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实在是应该变成猫儿滚一滚,可惜她现在只能穿着裙子坐在石头上,看着溪流叹气。   容霁看她坐立难安,笑着把水泼到她脸上去,“一件衣裳就难住你了?”   阿秋站起来,气呼呼的,“才不会!”   她一时忘了形,迈着大步跑向湖边,果然被绊了一跤,容霁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大笑不已。   阿秋脸色复杂:“老大……”   容霁说:“在外面,要叫‘殿下’。”   阿秋别扭地改了口:“殿下。”她揪着他的衣袖,说:“我觉得,你好像是盘算好了的……”   她总觉得今天从穿衣服开始,就被他套路了。   容霁脸上的表情很正经,他说:“怎么会呢,孤这么喜欢你。”说着,他还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来。   一边的侍从们都看在眼里,纷纷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阿秋。   这姑娘真是好福气,能让殿下这么宝贝着。   当事人阿秋完全没觉得幸福,她甚至觉得后背毛毛的,出于那么多次的经验,容霁说喜欢她的时候,一准就是要玩她的时候,一般来说,玩她就是双修,现在在外头,阿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很害怕,还瑟缩了一下。   她这个样子,令容霁有点不爽,容霁说:“怕什么?笑一个。”阿秋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容霁被她这个表情逗乐了,低头在她耳边说:“孤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容霁说的好玩的地方,居然是悬崖下面,容霁屏退侍从,抱着阿秋飞了下去,阿秋吃惊于他居然把法术用的这么熟练,紧接着便看见悬崖下有一个洞窟,那洞窟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阿秋觉得这里隐隐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跨进洞窟的刹那,好像穿过了什么结界一般,阿秋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灵力扑面而来。   里面别有洞天,巨大的倒悬的透明琉璃挂在洞窟的正中央,上半部分完好,下半部分却已经四分五裂,散在洞窟各处,像是被炸开一样,而里面正是空心,总让人觉得这里面以前是装着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摧毁这些屏障逃出去了。   洞窟的石壁上写着一些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阿秋看到的瞬间,脑海中自动将这些字翻译了过来。   ——“吾于数万年前诞于混沌之初,阴阳相生,善之对面,则为恶也,吾有一栾弟,天生邪崇,长于万物,吾畏其有伤天地,未得渡其善果之前,万般无奈,封印于此,但无人扰,印则常存。然则,若外物冲击,妖气冲天,便极可令其破印而出,为祸天地。”   “吾为弟取名为,星玄。” 第64章 (二更)   阿秋紧紧盯着“星玄”二字,难以置信, 忽然扭头看向容霁。   容霁淡淡道:“孤偶然带人下来, 似乎除了孤,没人看得到这里, 你或许因为与孤前世有关联,自然也能进来。”   他说着, 倒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想不到吧, 我以为自己是个人的时候,你们告诉我,我前世是狼妖, 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是狼妖的事实, 可这石壁却又告诉我,我是个数万年前就被封印的邪祟?”   阿秋担心地看着他,害怕他受得打击太大, 一时想不开。   容霁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说道:“我觉得这没什么,邪祟也好, 狼妖也罢,孤既然没有被封印在这里,这世上便无人动得了孤。”他抬袖一挥, 在这灵气浓厚的山洞里, 他掌下的黑气铺散开来,无边无际,这种力量仿佛烙印进了他的灵魂里。   他说:“从我进来的那一刻, 我便知道,星玄为何如此厉害了。”   他即便是□□凡胎,也能在一瞬间滋长许多力量。   难怪星玄横空出世,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容霁曾试图了解前世的自己,却发现连全真道人也查不出半点记载。   但容霁记得全真道人说,两千年前三界有过一场浩劫,天下邪祟冲出封印,天下大乱,上清帝君一战魔族之后便闭关不出,容霁怀疑石壁之上的封印解开的契机,便是那一场浩劫。   星玄吸收了那些邪祟的力量,冲破了封印,找到了妖的身体做宿主,诞生于天地之间,从出生开始,就没什么人会是他的对手。   “老大……”阿秋拽着他的衣袖,不安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我都只跟着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乱如麻。   正常人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应该都会备受打击的吧?可是容霁早就知道了,他今日只是带着她过来看这些,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需要找个人倾诉?   阿秋正在走神间,背后一凉,下巴一疼,容霁将她按在石壁上,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他。   少年容颜逆光,漆黑的眸子却亮得摄人,他说:“我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的来历不一般,今后我可能杀人如麻,可能毁天灭地,可能什么都不做,更可能重新遇到那个被封印我的人。”   “无论我会怎样。”他用力地捏着她的脸,捏得阿秋忍不住流了一滴泪,他低头在她眼角吻去那滴泪,沉声道:“你以后都必须跟着我,就算是死,也得陪我一起死。”   阿秋:“……”   所以,他是故意带她来撂狠话的?   原来这么多天,他偶尔有些暴躁,还有那些突如其来的力量,都是因为这里。   阿秋心底一时五味杂陈,她推开容霁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脸颊,踮起脚尖亲了容霁一口,坚定地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她从一开始就陪着他,势必也会陪伴他走到最后,无论他要做好人还是坏人,无论他会怎样,阿秋都不会放弃他。   而且,如果真的是邪祟,注定害人的话,那五百年前的星玄,为什么要替阿秋挡下那些天雷呢。   肯定是别人对老大有误解。   阿秋想着,心底软了软,紧紧地抱着容霁,还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感觉自己在安慰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容霁也没想和她煽情,看见她这心疼的不行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他今日来,其实是想毁了这里,只不过毁了这里之前,他就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容霁带阿秋离开了洞窟,出去的瞬间,他汇聚黑气震向这个洞窟,只见整个山头都震了震,很快这个洞窟就彻底塌陷了,一个洞窟带动整个山头开始往下塌陷,无数巨石滚落下来,惊天动地,震起一大片烟尘。   容霁抱着阿秋站在半空中,身上不染半分尘土。   阿秋看着毁灭的洞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动的可是一座山啊,老大出手真是简单粗暴。   容霁带着阿秋回去的时候,那群凡人慌张地迎了上来,迎面就说:“殿下哪里去了?差点吓坏属下们,方才属下们听到那边的动静,声音大得像山塌了一样,唯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   阿秋忍不住捂脸。   什么像啊,就是山塌了。   容霁淡淡道:“孤没事。”他非但没事,唇边还挂着一丝微笑,看样子心情很好。   侍从们看向他怀里捂着脸的阿秋,看这姑娘娇羞成这样,大概猜得出来,方才可能发生了点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阿秋在他们好奇的打量中继续坐到溪边的大石头上,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容霁在河边捉了条鱼来,拿铁棍穿好,侍从们搭好架子,看样子像是要生火,阿秋一看要烤鱼,立刻就凑到了容霁身边来。   烤鱼啊,她喜欢吃烤鱼,炸鱼什么的太油腻了,清蒸鸡肉她也吃腻了。   容霁就知道她喜欢,他掏出袖刀,在石头上划开鱼肚子,打算把那些肠子什么的都掏出来,谁知阿秋忽然伸手抓向那些血淋淋的肠子,抓得满手都是血,说道:“别浪费了呀,这些都可以吃。”   容霁看着她血淋淋的手,眼皮子一跳:“……你确定?”   阿秋也不是没有生吃过鱼,她被容霁养在人间之前,她基本上都是生吃鱼的。   阿秋茫然地容霁,不懂他问确不确定是什么意思,她难道还能不确定吗?这样想着,阿秋抬手要把鱼肠子往嘴里喂,被容霁一脸嫌弃地捉过手腕。   她现在这样子,像杀人狂魔,杀了人之后还要舔一下血淋淋的手,看得容霁直皱眉。   “去洗手,不许吃。”他说。   阿秋垂头丧气,“好吧。”   阿秋起身,踩着小碎步跑到河边蹲下洗手,洗着洗着就看到了河里游的鱼,身为猫儿,她忍不住伸手去抓,结果闹得水花四溅,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容霁按了按太阳穴,沉着嗓子道:“滚过来。”   阿秋乖乖地回来了。   容霁扯过她的手,拿帕子把她的小手擦干,阿秋乖乖地不敢动,像个被父亲训斥的小姑娘,她忍不住悄悄瞄他,觉得容霁身为一个父亲,现在都不怎么管孩子,反而把她越管越严,这和她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啊。   阿秋差点都怀疑自己才是他女儿,她生的那些都是捡来的。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母亲,阿秋很快就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开了。   容霁擦干了她的小手,勒令她不许动,然后亲自烤鱼给她吃,阿秋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容霁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本来就小的一条鱼,他偏要撕成细条喂给她吃,阿秋拿嘴去够,结果眼睁睁地看见容霁自己吃到了嘴里。   阿秋:“!”   容霁冲她坏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含住她的嘴渡给了她,阿秋吃到了他的口水。   嗯……虽然有点肉麻有点恶心,但是他一脸吃到了蜂蜜的样子。   阿秋捂着脸,觉得浑身燥热,自己仿佛都要被旁边的火烤熟了,这条鱼要是每一口都这么吃完的话,她可能要当场炸毛给他看。   容霁却没有再逗她,他把整条鱼都给了她,然后又去烤下一条鱼。   阿秋就坐在这里,看着容霁烤鱼,然后等着被他投喂。   她不太明白凡人的乐趣,其实有法术的话,可以直接将鱼瞬间做熟,何必要这样麻烦呢。可能容霁享受的是这个过程,阿秋看他每次喂她时,都笑得很开心。   阿秋发现他最近很喜欢笑了,从前刚见到转世的老大时,他不太爱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她不太有耐心,偶尔还会冲她发怒,可现在呢,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第一次病重昏迷开始,还是从她被神仙抓走开始?或许是从那回双修开始?   阿秋忍不住问道:“老大,在你眼里,我是你什么人呢?”   她期待地看着他,容霁顿了顿,淡淡道:“孤的猫?”   阿秋说:“还有呢?”   “孩子他娘?”   “还有呢?”   他看向她,挑了挑眉梢,问道:“你想说什么?”   阿秋捂着脸说:“我难道不是你的什么在乎的人吗?”   容霁笑了,点头道:“是了,孤也觉得应该给你一个名分。”   阿秋:???   她有说要什么名分吗?   不过,阿秋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现在难道没有名分吗?整个妖界都叫她妖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名分的呢。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容霁说了,被他骂了一句“傻猫”。   容霁放下手中的铁架子,拿帕子搽干净了手,起身看向一处,淡淡道:“喏,名分就在那里。”   阿秋疑惑地扭过头,她眼力极佳,可以看到很远,自然可以看到暗处躲着两个凡人,好像是没什么威胁力的人类姑娘。   阿秋之前吃得太认真,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偷窥。   容霁把阿秋拉起来,“你现在就过去,告诉她们,你叫薄秋,是薄光济的表妹,要是问起孤,就说你是孤的心上人。”   阿秋听了整句话,重点放在了最后三个字上,“我真的是你的心上人吗?我觉得要是说孩子他娘,可能会更……”触及他的眼神,她声音小了下来,最近几个字细弱蚊吟,“……贴切一点。”   算了,心上人就心上人。   阿秋转过身,迈着大家闺秀式的小碎步,独自朝那几个凡人走去。 第65章 (三更)   蹲在那儿偷看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看衣裳应该是主仆关系, 看见阿秋走了过来, 她们立刻站了起来,似乎很尴尬,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暴露。   阿秋一过去,就开门见山道:“我叫薄秋, 是薄光济的表妹。”   纪姑娘没想到她上来就自报家门, 只好勉强笑道:“原来是薄家的姑娘,我是纪芸,今日偶然路过于此, 方才瞧见姑娘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才好奇看了看,还请薄姑娘不要介意。”   阿秋说:“我不介意。”   纪芸松了一口,然后就听见她接着道:“我是殿下的心上人。”   纪芸的脸色蓦地一变, 她方才看他们如此亲密, 已经猜到了,可薄秋当着她面这样说, 无异于是在故意挑衅。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纪芸身边的丫鬟先忍不住,冲上前去就要和阿秋理论,阿秋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说完老大交代给她的话之后, 扭头就走,头也不回,完全把她们当成空气。   没想到这位薄姑娘如此倨傲, 纪芸的脸色更差了些。   她转身,吩咐车夫道:“我现在就要进宫。”   ***   阿秋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容霁身边,继续抱着鱼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快把人家气哭了。   而容霁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能听到纪芸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马车调转方向的声音,想必很快,这件事就能传到他母亲的耳朵里。   容霁问阿秋:“吃饱了么?”   阿秋将手指舔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但她已经吃不下了,还有点想打嗝,容霁不许她再吃,起身道:“走,去薄家。”   自从上回黑云被绝育之后,薄光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只是他渐渐发现,黑云被阉之后,似乎日渐活泼了起来,连性格也跟着温顺了不少,薄光济开始怀疑,难道殿下真的是没有骗他?这对猫儿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他好好调.教了黑云一个月,便听说殿下来了。   薄光济亲自出门迎接,看到了殿下身后的阿秋,薄光济还记得她,和那日宫中一见一样,仍旧那般好看,灵气逼人。   每次瞧见都让人心生惊艳。   在院中坐下之后,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殿下过来,所谓何事?”   容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认亲。”   薄光济:“……”   容霁将一脸茫然的阿秋拉到前面来,问薄光济:“薄家应有远方亲戚,看看谁能认阿秋为干女儿。”   薄光济忍不住问道:“殿下现在为何急于给她一个来历?”难不成她真的来历不明么?   这样好看的姑娘,又来历不明,就怕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薄光济觉得应该好好调查一番。   容霁忽然道:“孤要娶她为太子妃。”   薄光济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咳嗽不止,差点呛着,半晌之后平复呼吸,难以置信地抬头道:“殿下……可是认真的?”看到容霁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眼神,薄光济看了看阿秋,实在是觉得一言难尽。   美则美矣,可殿下平日行事谨慎,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好色的人啊。   容霁将利弊权衡得很好,让阿秋做薄家姑娘,将来他娶了阿秋,也是免费送给薄家一个联姻的筹码。薄家本是他母族,也不必担心有什么二心。   阿秋要名分,他就直接给她,当天想当天做。   最终,薄光济真的去打听了一番,和容霁串通好之后,便硬生生在府中寄居的远方亲戚之中,为阿秋寻到了“父母”,容霁领着阿秋远远他们看了一眼,大概让他们记住阿秋的模样,便将阿秋带走了。   回去之后,容霁亲手做了个小木雕,用法术捣鼓了两下,那木雕就变成了阿秋,只是举止颇为木讷,但糊弄人已经足够了。   容霁让那木雕去了薄家,阿秋好奇道:“这是在做什么呀?”   容霁说:“给你弄个名分。”   见阿秋仍旧好奇,容霁索性问她:“想不想嫁给孤?”   阿秋连忙点头如捣蒜。   容霁笑着,低头奖赏给她一个吻,“乖。”   阿秋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还是没搞明白这来龙去脉,不过阿秋也没打算搞明白,她跑到草坪上去找儿子女儿玩了。   扶越本来在趴在一边舔毛,看见阿秋欢快地跑了过来,变成原形扑了过来,一下子就将小奶猫扑倒了,大娃兴奋地叫了一声,阿秋低头舔了舔她的脖子,一边的小狼不满地嗷嗷乱叫,显然是吃醋了。   阿阿又去舔了舔小狼,狼毛舔起来没有猫毛柔软,但是口感也不赖。   阿秋抬头对扶越唤道:“哥哥!大娃二娃最近是不是很乖呀?”   扶越被这一声“哥哥”叫得魂飞天外,满脑子都是她居然叫哥哥了。   叫哥哥的妹妹真的好可爱。   他呆呆地看着阿秋,一直到阿秋走到他跟前来,拿脑袋轻轻拱他,他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他们很乖,每日都跟着我学法术。”   ……就是大娃喜欢偷懒,还没学多久就想让他舔毛,不务正业这一点可能随了她娘,二娃学什么都很快,也学着大娃撒娇要舔毛,每次两只都过来要他舔,扶越就算再喜欢他们,也舔不过来。   后来,这事就演变成了姐弟俩互相舔毛。   小猫和小狼亲昵地蹭在一起,你帮我舔肚子,我帮你舔脑袋的,场面别提有多和谐。   扶越其实有点羡慕,他也想帮妹妹舔毛,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最终一天下来,二娃是勉强完成了学习,大娃是什么都没学。   扶越自认天赋异禀,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小仙求他指点修炼,对于这样的请求,他平时几乎不会答应,整个仙界能让他亲自指点的小仙都甚少,如今他主动来教侄儿侄女,对方居然还不认真学。   扶越很是受挫,但这是妹妹的孩子。   一切都为了妹妹。   阿秋便抱着剩下三个毛球坐在一边,看着扶越带孩子,到了晚上,阿秋便一手揣着一个小家伙,带他们回去歇息,容霁最近命人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新窝,让他们学会单独睡觉,然后每晚抱着阿秋过二人世界,偶尔还警惕着其他毛球的动静。   容霁这些日子,对阿秋越来越爱不释手,每日都抱着她搂着她,变着法儿地玩她逗她,完全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迷途少年。   第三个毛球还没动静,皇宫便传来了消息。   皇后想见见“薄秋”。   容霁做的人偶随着太监上了马车,一路进宫,皇后行事隐蔽,故意瞒着儿子,想试一试这个薄姑娘的底细,据纪家姑娘说,这位“薄秋”仗着太子的宠爱肆无忌惮,皇后便故意问了她几个问题,薄秋都能答得上来,就是看起来有点木讷。   儿子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子,却喜欢这种迟钝木讷的?   虽然生得有些过分漂亮,但好看也不是坏事。皇后想着,只要不是那种有心机的女子,蠢笨一点倒也无妨,将来儿子还会再纳很多妃嫔,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更何况,这还是薄家的姑娘,虽然皇后对自己这个“侄女”半点印象都没有。   皇后松了口,又寻个时机分别去和太子皇帝商量了一遍,彻底敲定了日子,让太子迎娶太子妃。   太子纳正妃礼仪繁复,当天早上阿秋还在温暖的床上踩奶,就被容霁摇醒。   阿秋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道:“做什么呀?我还没睡够呢,老大别闹。”   容霁沉默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成亲。”   “哦,成亲啊。”阿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打算继续睡。   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   阿秋忽然回过神来,翻身坐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难以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是不是听错了?成亲?”   她一脸“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的神情,但是容霁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甚至皱着眉,很严肃地问她:“孤想给你一场婚礼,你似乎不太愿意?”   他这表情,倘若她说不愿意,他可能会当场炸给她看。   阿秋马上改口:“愿意愿意。”   紧接着,阿秋就一脸茫然地换上了嫁衣,坐在镜子前梳妆,她感觉自己在做梦似的,小奶猫和小狼崽在她跟前一个劲儿地打滚,咬着她火红的嫁衣,一个“嗷呜嗷呜”地叫,一个“喵喵喵”,看起来比阿秋这个正经出嫁的还要兴奋。   阿秋听到女儿在夸她漂亮。   阿秋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算了,既然是嫁给老大,她就开开心心地嫁吧,虽然这个流程有点奇怪,譬如新娘子换衣裳,新郎居然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换,偶尔还露出奇怪的笑容,阿秋都被他看害羞了。   阿秋梳妆完毕,便飞到了薄家,替换了那个木偶,在一片吹打声中走上了华贵的花轿,她坐在花轿之中,看到百姓夹道欢呼,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好奇地看着她,阿秋第一次见到人间的婚礼,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不禁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直到花轿入了东宫,阿秋才看到一只熟悉的手出现在眼前。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是老大的手。   阿秋毫不犹豫把手给他,和他紧扣十指,一步步走向高台。   容霁暗中给她传音道:“孤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紧张。”   阿秋连忙点头,心想这还不简单吗,不就是按部就班,跟着老大走。   但是很快,阿秋就开始有一点点后悔了。   她发现这个婚礼不是一般的漫长,她整只猫都要累垮了,头上的凤冠沉重不堪,身上的衣裳让她走路不便,还要磕好多好多的头,她好几次都想露出大尾巴来摇一摇,都被容霁不动声色地摁了回去,阿秋又悄悄露出尾巴,容霁又摁了回去。   一连这样多次,容霁好笑道:“你既然这样想露尾巴,等到晚上洞房,孤给你好好捋捋尾巴如何?”   吓得阿秋夹着尾巴,一路战战兢兢,不敢再露尾巴了。   容霁瞧她太紧张,又忍不住安抚道:“你若实在累得慌,孤便用木偶替换你,你先去歇息。”   阿秋咬着牙道:“不要!这是我嫁给老大,又不是木偶出嫁!”   容霁不禁弯了弯唇角。   阿秋向来懒惰,如今为了他,忍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容霁也没想着过于为难她,但见到她如此,还是不禁觉得心底一暖。   今日之后,阿秋就是他的妻子了。   不是他随手拿来解闷的宠物,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容霁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也缺乏几分舍己为人的耐心,但对于自己的女人,他会尽全力去保护她。   婚礼流程进行了大半日,等到入洞房时,天色已晚,阿秋披着红盖头坐在东宫的正殿中,听着外头的喧闹声,仍旧觉得今天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觉得双靥发烫。   她怎么就……嫁给老大了呢。   其实阿秋从来就想的不是很多,她知道自己不太聪明,所以很少考虑长远的事情,当初双修是为了还妖丹,生孩子是因为容霁不排斥,后来的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本来一开始,只是想陪在老大身边的。   只是陪着他而已,就像那五百年一样,她每日都在他身上睡觉,看着他呼风唤雨,她只需要在他漫长的生命之中给他解闷,如此而已。   阿秋想不通,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惆怅,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又不想了。   夜色漫长,短暂的喧嚣之后,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阿秋听到推门声,有脚步声缓缓靠近,继而一双鞋出现在了眼前。   透过红盖头下头的缝隙,阿秋认着思考着,她还记得,这是老大今天穿的那一双。   是老大。   紧接着,头上的红盖头被掀了起来。   阿秋抬头,便对上少年带着笑意的双眸。   他凝视着自己,对她说道:“晚上好,我的太子妃,阿秋。” 第66章 (一更)   少年俯身看着她。   四面红绡透着喜庆,淡淡的烛灯映着窗外花影, 也映着少年漆黑的眸子, 他的眼睛像山巅盖了一层的薄雪,清冽冷凉, 又被烛火打上一点暖意。   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阿秋是头一回看见他一身红衣的样子,之前迷迷糊糊未曾细看, 如今这安静的卧室之内, 她看见少年的面庞被红衣衬得更加好看,眼尾带着一丝艳色,长发梳得一丝不苟, 低头看她的时候, 眉眼弯弯。   阿秋忽然想到了人间的一句诗,她没怎么读过书,却在茶馆说书人的口中听到过一句——   “宗之潇洒美少年, 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觉得他就是这样好看的人,阿秋忍不住伸手摸向容霁的脸, 容霁垂目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她踌躇着说:“老大……”   他说:“还叫老大么?”   不叫老大吗?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晃得鬓边金钗光华流转, 她迟疑道:“……殿下?”   “……”容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有些生气地低头,一口咬在她的下唇上, 阿秋吃痛地往后一缩,忍不住道:“你咬疼我啦。”   容霁倾身上前,阿秋又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少年逼视着她,说道:“叫我。”   阿秋无辜地望着他。   叫他?叫什么啊?怎么叫他都不满意,叫错了他还生气。   阿秋躺在床上,逃又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叫他:“太子?”   “妖王?”   “星玄?”   “容霁?”   她怎么叫他都不满意,少年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愠怒,阿秋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夫君?”   这一声一叫出来,少年的脸庞宛若春风拂过,冰雪消融,容霁望着她的眼睛里噙了一丝笑意,阿秋就知道,她蒙对了。   叫夫君啊,有点羞耻呢。   阿秋红着脸,化了淡妆的她今夜显得格外娇艳,凤冠金钗衬得她眸子也发亮。   容霁觉得不够,低头啄了一下她的下唇,低声道:“再叫。”   “……夫君。”   “夫君。”   “夫君。”   阿秋的脸色越叫越红,在他的打量下无所遁形,她索性闭上眼睛,大喊了无数声——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小姑娘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小,扯开嗓子叫的时候,震得容霁也微微眯眼,外头留守的宫人更是羞红了脸,不知这新婚夫妇是在做什么,纷纷发笑。   她们笑声不大,偏偏里头两个修为高深的,听得一清二楚。   阿秋:“……”好羞耻哦,叫夫君被人听到了。   容霁却很满意,他伸出冰凉的手指,微微拨弄着阿秋的下唇,阿秋不知他又要做什么,懵懂地躺在那里,   容霁拿手指摁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眼神越来越暗,最终忍不住,他低头亲了上去,红色的长袖一挥,周围的烛火齐齐一摇,更亮了三分,刺目的火光之下,他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之上,是一个虔诚的影子。   容霁觉得,他的新婚妻子甚美。   虽然她是妖,但这都不重要。   只要是他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妖,还是神仙,他都照样喜欢着。   今日之后,她就只是他一个人。   容霁低头亲了她许久,忽然在她耳畔静静道:“你知道,为什么洞窟的符文上写着,我是个邪祟吗?”   阿秋摇头,猜想道:“也许……因为你一出生不是神仙,而是妖?”   容霁低头看着她,却弯了弯眸子,忽然咬破了她的唇,她的鲜血顺着流入了他的口中,容霁将一指凝成短刃,划开了指腹,将鲜血滴入她的唇中。   阿秋忽然感觉一股火烧般的痛感,直冲入心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硬生生吞了火一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阿秋痛得呻.吟一声,被他捂住唇发出声音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容霁唇边却带着笑容。   阿秋觉得他这个笑容略有些恐怖,就像是坏人杀人时露出的变态微笑。   要不是她太熟悉他了,可能真的要被他吓坏了。   他看她实在太疼了,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柔声道:“乖,马上就好。”   他手心里萦绕着黑气,慢慢注入她的体内,阿秋感觉体内的两颗妖丹在碰撞着,属于星玄的那一颗蠢蠢欲动,但很快就被容霁的力量安抚下来,而她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很快就恢复如常。   可她感觉丹田处萦绕着一股陌生的感觉,忍不住拽着容霁的衣袖,小声道:“我感觉怪怪的……”   容霁说:“我将我一部分的本源力量注入到了你体内,从今以后,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出事。”   阿秋还没来得及感动,他又说:“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她小声说:“你这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吗?”   他一愣,随即大笑,搂着她,贴着她的脸颊说:“不是垫背的,如果我们一起死的话,我一定是抱着你的。”   阿秋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摇头道:“别说什么死啊死的。”她咬了咬牙根,笃定道:“你这么厉害,我们肯定可以活很久很久,活得比神仙还要长。”   容霁点头,漫不经心道:“孤也觉得,应该没人伤得了孤。”   才夸你几句,你就又得意了呢。   阿秋认真地看着容霁,她觉得她已经被他彻彻底底地迷住了,他就算是很凶很坏,偶尔还很目中无人,但她就是喜欢他,阿秋忍不住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却惹来这只大尾巴狼更猛烈的攻势,她的尾巴早就露了出来,容霁在她耳后一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也跳了出来。   “啊……”阿秋捂着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   他是什么时候找到是在耳朵后的!   容霁说:“你睡着之后跟猪一样,孤浑身上下摸一遍,当然能摸出来是哪里。”   阿秋睡着之后,被他随便薅了毛都不知道,他还经常听见她说梦话,比如叫他的名字,或者叽叽咕咕地说着猫语,容霁每晚都跟寻宝一样,总能在她身上发现新的有趣的地方。   阿秋难以置信,脑子转得飞快。   睡着了之后?   好像,似乎,应该……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印象。   阿秋想起自己和他睡了这么多久,她以为他每天晚上都很老实,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对着一动不动的自己上下其手……阿秋脑补了一下,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容霁被她逗得大笑,整张床都因为他在颤。   阿秋摸着自己的耳朵,收了回去,容霁又给她变了出来,阿秋又收回去,容霁又变出来。   阿秋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她老是被欺压的那一个,捶着床耍赖道:“不行!这样不公平!凭什么只有我露尾巴和耳朵,你的尾巴和耳朵呢。”   容霁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也要我露?”   阿秋:“确定!”   凭什么只有她每次被摁着薅毛,她几乎一次都没薅过他的毛,每次还没来及下手,就被他扑倒了乱舔。   容霁也没害羞,他起身直接脱了外袍,解了发冠,直接变出了一条狼尾巴和一对耳朵,原本凌厉的少年忽然变得有几分可爱,还有一丝狂野……阿秋震惊地看着他,抬手捂着脸。   天呐!   这也太又冲击力了!   阿秋捂着脸转过身去,容霁走了过来,抓着她的尾巴,让她翻过身来,发现阿秋还捂着自己的脸,一副不愿意看他的样子,不由得皱眉道:“孤这样子很难看么?”   说着就扯开阿秋捂脸的手。   然后他就愣住了。   只见阿秋鼻子里流出两道清晰可见的……鼻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容霁这副扮相的时候,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词——狂野男孩。   完辽,我出戏了。 第67章 (二更)   星辰密布,月色皎皎。   别院的屋顶上坐着一仙一妖, 冷风吹过, 分外凄凉。   “唉。”   “唉。”   一人叹了一口气,扶越先问道:“你叹气干什么?”   藤妖耷拉着脑袋:“我好想去闹洞房啊, 可惜我是妖,东宫那里金光四射的, 实在是靠近不了, 普天之下能靠近那种地方的妖,应该也只有阿秋了吧。”说着,他问扶越:“你又叹什么气?”   扶越心底五味杂陈, 颇为郁闷:“我妹妹突然就成亲了。”   要不是看见阿秋穿着一身嫁衣,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他这个哥哥做得也太失败了。   他不知道,当事人阿秋也是临时被通知要成婚的,扶越想着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地带娃, 居然连妹妹的成亲都没被通知, 他就郁闷得紧。   藤妖安慰他:“你要这么想,好歹你还能去东宫看热闹, 我连去都去不了。”   扶越冷笑:“我都不被欢迎,去了碍眼吗?”   藤妖说:“别说你了,小妖王们也没被邀请啊, 他们还是亲生的呢, 爹娘成亲的时候,他们还在别院里舔毛,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小妖王, 藤妖四处张望了一下,皱眉道:“大娃二娃上哪去了?”   刚才还在那里爬树来着,现在怎么不见了?   扶越也皱了皱眉,蓦地站了起来,抬手捏诀感受了一下,面色大变道:“他们去东宫了!”   藤妖:???   就那两只小短腿,去东宫了?   ***   容霁看着阿秋的鼻血。   阿秋捂着脸,又翻过身去,拿长着尾巴的屁股对着他,“你不要看啦!你真的好过分。”   容霁:“……”   他哪里过分了?不是她要他这样的吗?   容霁说:“你讲点道理。”说着又要把她翻过来。   阿秋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挣扎,就是不配合,虽然还是被硬生生地掰开手,被迫直面着眼前的画面。   容霁沾了一下她的鼻血,放在鼻尖闻了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秋:“你你你、你不会要舔吧……”   舔个鬼,他也没那么饥不择食,他蘸着她的鼻血,在她脸上左右各画了三撇,把她画成了一个一脸血的大花猫。   阿秋被折腾得想哭,当场就要哭给他看,容霁一个响指,她的脸便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他笑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乖,我把尾巴给你摸。”   反正他的敏感点又不是尾巴。   阿秋耳朵一竖,眼睛一亮,“当真?”   片刻之后。   阿秋拽着容霁的尾巴,从上到下捋了一把,她发现狼毛虽然浓密,但是比较坚硬,果真是没有猫尾巴撸起来舒服,但是那种坚硬的手感,也别有一种风味在里面。   相对于尾巴来说,容霁的耳朵就柔软了很多,和她的耳朵一样,一碰就会扑簌两下,阿秋玩上了瘾,容霁拆完她的衣裳,无奈地抬头唤道:“……阿秋。”   阿秋:“在!”   容霁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阿秋欢快地晃着尾巴,用自己的尾巴勾了他的尾巴一下,故意这样撩着他,看起来很是兴奋,容霁觉得她似乎有点飘了,忽然变成了一只大狼,扑到了阿秋身上。   阿秋眼前一黑,被他压得爬不起来:“你好重啊……”   他果然会自己变狼,肯定早就会了吧,之前还故意骗她,非要她用法术。   阿秋心底一横,也变成了一只猫,只不过这只猫的体积和狼差不多大,阿秋一爪子拍向容霁,居然真的把他拍开了。   容霁后退一步,呆呆地看着这只巨型猫。   阿秋“喵呜”一声扑向他,容霁被她压住,忽然又变小了,这回他变得跟二娃差不多大,从她的肚皮下轻轻松松地钻了出去,简直是无比灵活,看得阿秋目瞪口呆。   阿秋:“你变成你儿子的样子,也不害臊。”   容霁摇身一变,又变成了最初的人形,抬手一挥,把阿秋也变了回去,走过去把她抱到怀里,懒得再陪她玩了,直接要进入正题。   阿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承受着他的亲吻,容霁今夜比平时温柔许多,但他再怎样温柔,进入的时候仍旧让她头皮发麻,阿秋把小脸埋进枕头里,被他从枕头里挖出来,他捏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张开嘴。   耳畔的声音宛若诱惑一般,“阿秋,叫夫君。”   “叫夫君。”   阿秋无意识地顺着他喊,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很快又清醒过来,甩了甩小脑袋。   这人是狐妖吧?为什么这么会勾魂?   阿秋觉得自己要升天了,不是肉.体上的升天,而是被他勾引的,她恨不得死在他身上,现在就和他同归于尽。   不知过了多久,阿秋逐渐缓了过来,她乖乖地窝在容霁怀里,舒服地闭上眼睛,被容霁摸着耳朵,她觉得浑身都燥热,忍不住扭了扭,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从屋顶摔了下来。   阿秋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拿被子裹住自己,容霁缓缓起身,眯眼看了过去。   只见那里蹲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约莫四五岁左右,一双眸子最像容霁,小男孩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正茫然地坐在地上,和他们对视。   小男孩还没说话,他怀里的猫儿率先跑了出来,欢快地跃到床上,亲热地在容霁和阿秋脸上各舔了一下,不住地喵喵喵。   阿秋抱着大娃,眼神复杂。   这是女儿,那……这是儿子?   二娃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开心得不得了,不由得开口,脆生生地喊道:“爹爹!娘亲!”   容霁:“……”   容霁落在一边的手缓缓捏紧成拳,显然是洞房被打搅了万分不爽,阿秋唯恐他当场来一出家暴,连忙搂住容霁的腰,问傻儿子:“你是怎么来的?”   二娃丝毫不知自己危险的处境,笑嘻嘻道:“我已经学会变身术和飞行术啦,虽然姐姐还不会,但是我知道今天爹娘出来玩儿,我也想和爹娘在一起,就抱着姐姐过来啦。”   阿秋:“你早就学会了,为什么今天才表露出来?”   二娃十分贴心地说:“因为想给爹爹和娘亲惊喜呀!”   确实是惊喜,只有惊,没有喜。   不得不承认,儿子着实天赋异禀,大娃学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学会,他就懂得带着亲姐偷看爹娘上床了。   阿秋不由得联想到他出生时的场景,那个画面,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老脸一红。   所以从一开始,这个儿子的教育就出现了差错吧?   阿秋捂着脸,着实不知道怎么办,外面已经响起了宫人的声音:“殿下?方才奴婢听到一声巨响,不知殿下有没有出什么事?”   容霁冷淡道:“孤无碍,全都退下,不得留守。”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恢复了安静,二娃对着手指坐在地上,渐渐地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悄悄唤道:“娘亲……”   他都不敢喊他爹,因为容霁现在的表情像是要撕了他,真的好凶好吓人。   阿秋连忙抱着容霁亲了一口,才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安抚他道:“孩子小不懂事……”   容霁打断她,冷冷道:“滚回别院去。”   二娃如蒙大赦,抱着大娃撒腿就跑,想推门出去,被阿秋连忙叫住:“从上面走!”二娃忙又刹住了车,通过屋顶那个洞遛了。   阿秋松了一口气,心道:真的好险,要是让他从正门出去,明天她和老大可能就要解释一下,是怎么在一夜之间生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阿秋看着屋顶的破洞,好像还有点漏风,她觉得有点冷,忍不住缩到了被子里。   洞房的气氛被毁得干干净净。   她生的真的是狼吗,是熊吧。   ***   翌日一早,东宫的宫人鱼贯而入,伺候太子和太子妃更衣,大婚第二日,依礼,他们要去向帝后请安,阿秋被迫穿上了华贵的宫装,被一群宫女拉到梳妆镜前,一群人围着她摆弄,给她梳了个精致的发髻,略施粉黛,便美得不像人间的人儿。   险些晃花了众人的眼。   宫人们啧啧赞叹,不愧是太子妃,能让太子殿下动心,美貌果真是当世罕见。   容霁更衣过后,转过屏风时却看见阿秋顶着满头晃眼的金钗,想摸她脑袋,发现无从下手,干脆冷着脸一一拔掉她头上的钗子,只留了一根最朴素的,摸着她的头道:“走吧。”   阿秋觉得脑袋轻松了好多。   她连走路都欢快了许多,一路蹦蹦跳跳的,容霁按出了她的尾巴,才让她乖了许多。   阿秋问他:“老大,我们要去哪里呀?”   容霁没理她。   阿秋立刻改口,摇着他的胳膊,“夫君,夫君。”   容霁慢慢答道:“去向我父母请安,待会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着孤说几句话。”   阿秋明明记得人类动不动就要行礼的呀,怎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呢。   阿秋心存疑惑,等到真正来到皇后宫里之后,她跨过门槛之时忽然尾巴一紧,紧接着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往前扑去,被容霁眼疾手快地拉入了怀里,容霁对皇后笑道:“母后海涵,太子妃今日身体不适。”   皇后看着靠在容霁怀里的阿秋,柔弱无骨的模样,可真是不胜娇羞。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儿媳妇今日变得特别好看。   之前也觉得她好看,但总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可今日的薄秋,似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气,美目流转间,还带着一丝魅惑,像小妖精似的。   皇后淡淡道:“那便免礼罢。”   容霁传音到阿秋耳中,阿秋乖乖道:“儿臣谢过母后。”   连声音也娇滴滴了不少。皇后挑眉。   她看着儿子亲自扶着太子妃在一边坐下,太子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儿子,似乎离不开他一般,小夫妻之间眉目传情,如胶似漆,别提有多恩爱了。   皇后忽然觉得,她之前似乎想错了这个薄秋。   这哪里是一个蠢笨的花瓶,这分明是个勾人的小妖精,这样的女子做了太子妃,她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但一想,到底也是薄家的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向皇后请安之后,容霁又带着阿秋去向皇帝请安。   阿秋还记得这个使劲儿揉她的皇帝,一边笑眯眯地亲她,一边嘬嘬嘬,她一路上有些害怕,即便知道自己此刻是人的样子,看到老皇帝还是本能得怕他伸手过来。   老皇帝平日其实甚为不够言笑,容霁带着阿秋进来之时,老皇帝正在和几位老臣议事,直接给阿秋赐了坐,阿秋坐在一边,仔细打量着皇帝,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   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严肃?   阿秋记得她每次瞧见他,他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难道今天不高兴?   等到几位大臣退下之后,老皇帝转头,便对上了阿秋直视的目光,不禁皱了皱眉。但阿秋的眼睛清澈干净,让他想起儿子养的那只猫儿,不由得语气柔和了几分,“该说的话,想必皇后已经交代了,朕只希望日后,你能好好扶持霁儿,早日给朕生几个皇孙。”   阿秋冲着皇帝傻笑,皇帝说什么,她都连连点头。   皇帝一连交代了许多事,见阿秋听得认真,也就放心了。在容霁要走之时,皇帝忽然叫住他,问道:“拂雪仙官带来了吗?”   阿秋一愣,随即想起“拂雪仙官”是指她,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炸毛。   容霁垂眸想了想,忽然微笑道:“自然是带来了。”他转头对阿秋道:“去把阿秋带来罢。”   阿秋:???   阿秋就在你面前,你要哪个阿秋?   阿秋一脸茫然,容霁传音解释了一番,她眸子一亮,连忙应了一声,连声告退都不说,就欢快地跳过门槛,往外面跑去,容霁叫都叫不住。   他下意识看向皇帝,老皇帝微笑道:“无妨。”   他越看越觉得太子妃像阿秋,这般可爱的姑娘,也不必用礼节拘束着。   容霁:“……”再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的双标。   ***   阿秋走到一半,便假装肚子疼,甩开宫人跑到无人的角落,便悄悄用法术飞回了别院,扶越本在院中训斥大娃二娃,告诉他们不要乱跑,便忽然听到大娃惊喜的叫声,扶越抬头一看,便看见一身宫装的阿秋朝自己跑了过来。   阿秋喊他:“哥哥哥哥!”   扶越:“诶!”   他猝不及防听到了两声哥哥,整只猫都兴奋了,阿秋今日看起来小嘴格外地甜,她问他:“哥哥现在有没有事呀?”   扶越:“没事没事!”   不管什么事,在妹妹面前都不叫事儿!   阿秋便上前将扶越抱进了怀中,扶越猝不及防被搂了个满怀,两只前爪抓着妹妹的衣裳,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妹妹居然抱他了!!!   扶越的爪子都在微微颤抖,瞳孔变成两条兴奋的竖线,闻着妹妹身上淡淡的馨香,幸福得快要升天了。   妹妹在他耳边说:“我想请哥哥帮我一个忙……”   扶越兴奋地甩着尾巴,都不听她说完,连忙答应:“只要我能做到……”   阿秋满意一笑,抱着扶越飞回了皇宫。   片刻之后。   老皇帝抱着怀里的扶越,不住地撸着他浑身上下的毛,将他揉得瘫在了御案之上,老皇帝趴在他身边,不住地嘬嘬嘬,“还记得朕吗?唉哟,几天不见,长胖了这么多,这么快就不认识朕了?”   扶越一脸惊恐地看着凑过来吸他肚子的老皇帝,彻底炸了毛。   这到底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牺牲真的很大。 第68章 (三更)   阿秋愧疚地看着被皇帝薅毛的哥哥。   他真的是个好哥哥,她从前误会他了, 哥哥为了她, 都牺牲到了出卖身子的地步,每日还辛苦地帮她带孩子, 这样好的哥哥从哪里找呢。   殿中回荡着猫儿炸毛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 扶越被撸着撸着, 就放弃挣扎了。   想他身为神仙,居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容霁至今想想, 仍旧难以置信。   可他转瞬又对上了阿秋歉疚的目光。   妹妹心疼他了。   扶越又忍不住心软, 闭上眼睛摊开四肢,算了……摸就摸吧,大不了摸完, 又是一条好汉。   容霁看见阿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扶越, 心生不快,又传音到她耳中:“就说你现在身子不适, 先告退。”   阿秋虽然不知道老大突然之间赶她干嘛,但她也乖乖照做了,老皇帝专心吸扶越, 倒也没管她去留。   阿秋提着厚重的裙摆跨出御书房, 走下台阶,有些无所事事,索性到处逛一逛皇宫。不得不说, 人类住的宫殿真的很好看,比妖界的洞窟不知道好看多少倍,阿秋想着等哪日有机会回妖界了,一定要让他们改造一下居住环境,就照着人间的皇宫改造。   凡人连法术都没有,就能将房子造得这么好看,阿秋都替妖感到丢人。   阿秋在御花园独自乱晃,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美人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秋好奇地看着她们,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她们中间的硝烟味。   这群人真的好奇怪,明明互相不喜欢对方,为什么还要坐在一起互相称姐妹?   阿秋觉得有几个美人脸上的笑容格外渗人,让她感到不适,不禁扭过头,还是看花儿好一点,花儿多好看呀,比那些美人赏心悦目多了。   阿秋正弯腰闻着一簇牡丹花,便听到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太子妃。”   阿秋转过头,看到了朝她走来的容珣。   阿秋许多日不曾见到容珣,不禁眉开眼笑,对他打招呼道:“容珣!你来啦!”   容珣微微一滞,被阿秋脸上明灿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这个小美人的场景。   那时她躲在桌下,眉眼灵动,容珣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势在必得,这是他唯一一个想要的女人。   他只知道她是薄家的姑娘,打听了许久,都仍旧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谁知很快就传来她要做太子妃的消息,她的身份也随着浮出水面——容珣这才知道,她原来只是薄家远方亲戚的女儿,寄人篱下,和母亲相依为命,甚为可怜。   这样可怜的姑娘,又怎能结识太子?   容珣想起那日藏书阁外,她在太子面前战战兢兢的模样,约莫明白了,她一定是被强迫的,太子也看中了她的美貌,将她强留在身边,而她人微言轻,不能反抗。   容珣看着面前还在努力朝着他微笑的阿秋,心底微微一酸。   倘若他能早点见到她,也绝不会让她被太子抢走。   他忽然问道:“你近日……过得可好?”   阿秋点头,礼尚往来,她也问容珣:“你过得怎么样呀?”   本以为容珣也会说好,可他却凝视着她,低声道:“自从知道你被赐婚为太子妃,我每日都备受煎熬。”   阿秋:???   她成亲,他为什么要煎熬?   阿秋一脸莫名,容珣忽然上前一步,阿秋忍不住后退一步,他又上前一步,阿秋又后退一步,直到后背贴上了假山。   手腕一紧,容珣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才知道你的身世这样惨,嫁给他是不是被迫的?你若是过得不好,在我跟前也不必勉强。”   阿秋:“我没有……”   容珣知道她还在故作坚强,阿秋现在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哪有新婚第二日就被冷落成这样的?太子得到了她又不知珍惜,容珣袖中的手不甘地捏起。   阿秋看他脸色不太对,踌躇道:“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眼前的容珣让她觉得陌生。   明明第一次在藏书阁相处得很愉快的呀,为什么他今天的表情这么难看?   阿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容珣忽然道:“你等我。”   阿秋:“啊?”   容珣忽然倾身上前,抬手撑住阿秋身后的假山,将她困在假山和他之间,他凝视着她的眸子,看出她眼底的挣扎,咬着牙,坚决道:“你等我,等我斗垮了太子,将来登上皇位,定会将你夺来,届时他就再也不会折磨你了……”   阿秋:不是,折磨?谁折磨她?   阿秋满脑都是问号,有点弄不清状况,是她有问题还是容珣有问题?还是她认错了,这其实不是容珣?   阿秋试图解释:“我没有被折磨……”   容珣恨铁不成钢:“事到如今了,你何必再遮掩呢?”   阿秋:“……”   解释好难。   而且,阿秋觉得这个人真的挨得她好近,他的呼吸都要喷在她脸上了,阿秋战战兢兢地贴着假山,身体站得笔直,身后的尾巴都要被他吓出来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放开她。”   容霁的声音蓦地响起。   阿秋头皮一炸,完了,被老大看到了。   她连忙推开容珣,忘记收敛力道,将容珣推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到容霁身后,还没来得及忏悔,就被容霁握住手腕,容霁盯着她,冷声道:“孤让你早些回去,没让你在外头和陌生人随意说话,孤以前教你的都忘了?”   ——不要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尤其是不知道底细的,极有可能是拐猫的。   阿秋立刻惭愧:“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还讨好地叫他“夫君”。   容霁垂眼看着她,面色稍霁,但心口仍旧有一股消不下去的火。   他从御书房一出来,便径直回东宫,谁知才走到半路,便听到内侍来报,说太子妃被齐王堵着了,两个人举止似乎十分暧昧。   容霁知道阿秋不会背叛他,这傻猫只会被人骗,分不清好人坏人,但一看到他们靠得那么近,还是忍不住恼火。   就在此时,容珣忽然道:“殿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太子妃的么?”   他被内侍搀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紧紧盯着阿秋。   她被凶成那样,居然还不懂反抗,只会乖乖认错,可见她逆来顺受惯了。   可他不一样。   容珣上回虽在朝政上吃了亏,但也未必害怕容霁,如此既然被他看到了,他又何必再遮掩?   容霁眯了眯眼,看向容珣,一脸看蝼蚁的眼神。   “孤的人,孤想怎样,还轮不到你插手。”容霁冷笑。   阿秋看向容珣,疯狂地暗示他别说了。   千万千万别说了,她真的不需要她的关心啊!   阿秋万分熟悉现在的老大,无非就是吃醋了有点生气,阿秋现在对付他的生气就是给他撸,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容霁很好哄,但前提是没有外人。   容珣现在越说话,越是在火上浇油,阿秋知道容霁不会伤害她,可他会不会伤害容珣就不一定了。   容珣只是个凡人,一捏就死,阿秋虽然和容珣的交情还不深,但也不希望他死在自己面前。   谁知阿秋越暗示容珣,容珣越是回以她安抚的微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   阿秋:“……”她能感觉到老大的气场又冷了一分。   手腕好疼。   阿秋觉得自己要被容霁捏骨折了。   完了,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出事。   阿秋试图解释,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可能解释不清楚,又闭上嘴,乖乖地站到容霁身后去,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容霁冷眼看着面前不知好歹的容珣。   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拉着阿秋就走了。   容霁一路上走得飞快,阿秋差点跟不上,被他拽得手腕发疼,眼眶都红了一圈,不住地说道:“老大,你慢点。”“老大,你捏疼我啦。”一直说到最后扯了哭腔,容霁才忽然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她。   他表情冰冷,看了她半晌,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阿秋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都捏青了,真的是好疼。   容霁淡淡看着她,说道:“来龙去脉。”   阿秋只好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我保证!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什么,他好像一个人说了这么久,我都有点听不懂他的话。”阿秋啪嗒啪嗒流着眼泪,小声道:“我看他的时候,只是想让他别说了,因为你会生气的呀,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也是担心容珣,但是也只是不想看到杀人现场。她还是别说了,毕竟老大吃醋起来,真的超凶。   容霁垂眸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阿秋就一直哭一直哭,脑子转得飞快,她都快哭不下去了,你倒是快点说话啊。   容霁忽然道:“你知道孤为什么生气么?”   阿秋茫然地摇头,又连忙点头。   “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她试探道。   容霁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他低声道:“孤生气,是因为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很难闻。   他的阿秋,浑身上下只能有他的味道。 第69章   阿秋被容霁拽到了寝殿,他命人打来热水, 将怀中的猫儿丢入水中, 阿秋无论洗多少次澡都还是怕水,在水底不住地扑腾起来, 很快又被容霁捞起来,容霁看着湿漉漉的阿秋, 淡淡道:“把味道都洗掉。”   湿漉漉的猫儿挂在他的手心, 蜷缩成了一团,容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她那时摔得浑身是泥,也是这样狼狈。   容霁唇角一弯, 掠过一丝隐秘的微笑, 但低头在她身上闻了闻,感觉气味还是不太好闻,又取了些许皂荚, 在阿秋身上慢慢抹开, 拿清水洗干净,再拿巾帕擦去滴滴答答的水。   阿秋终于变得香喷喷的了。   容霁把她举在空中, 和阿秋委屈的蓝眼睛对视着,他说:“以后不想每天都洗澡的话,就离其他人远点儿。”   阿秋觉得这人占有欲忒强了, 闷声不说话。   讲点道理, 她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她已经完全对他言听计从了,可总有发生意外的时候呀。   容霁将阿秋抱在怀里, 在庭院里坐着吹着晚风,和暖的风慢慢拂动猫儿柔软的毛,一点一点将她的身子重新吹得蓬松,容霁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耳朵,阿秋已经盘成一团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喷洒在少年指尖。   容霁叫来侍从,淡淡问道:“楚王之后去向如何?”   侍从低声答道:“奴才派人暗中跟踪,楚王当日回了王府,很快就私下里见了宋阁老。”   容霁冷笑一声,面带嘲讽,“他和孤的太子妃说,迟早会将孤斗垮。”   侍从心底微惊,不敢接茬。   “孤看他是安逸太久,好了伤疤忘了疼。”容霁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冷淡道:“继续跟着,再让贺文浩来见孤。”   贺文浩是他安插在楚王身边的眼线,看似是楚王的人,实则是他的人,容霁本不急于对付这个兄弟,但他偏偏触碰了他的底线。   怀里的阿秋睡得香甜,似乎被说话声吵到,不安地动了动,翻过了圆滚滚的身子,露出雪白的肚皮。   容霁忍不住将手放入她的怀里,暖暖的,甚为合他心意。   阿秋躺着睡时,小嘴微张,会不经意间露出小小的犬牙,容霁拨开她的小嘴,指腹抚摸着她的尖牙,觉得十分有趣,可这猫睡着之后当真不容易被.干扰,随便他怎样玩都行。   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甚至有时候会想,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烦恼都没有?每天就在他身边混吃混喝,好像一点别的志向都没有。   容霁抬手,看着手指间淡淡的黑气。   他知道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她会飞升成仙,只留他一个人在人间,他肉.体凡胎,寿命如此之短,或许一百年之后,他又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丝毫不记得她。   所以他宁可为妖。   反正是邪祟,索性更邪一点好了,他将自己的血引入她的体内,也杜绝了她最后一点飞升成仙的可能,将她永远留在人间。或许自私,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心底藏着的心事,这少年从来不屑于与人说起,他只需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就好了。   容霁低头,在阿秋的耳朵边轻轻蹭了蹭,她迷迷糊糊地抬起爪子,拍在他的脸上,拍完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立刻惊醒,瑟缩了一下,似乎怕他生气。   容霁却半点都没生气,微笑道:“睡好了吗?”   阿秋点头,翻过身来,抱着容霁的手,低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容霁配合地合起掌心,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揉得舒服地眯起眼。   容霁撸猫的手法日益娴熟,阿秋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让他这样揉一揉。   容霁把阿秋抱起,转身回了寝殿,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变成了狼,将阿秋圈在怀里,来来回回舔了一遍,直到阿秋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他的味道,他才重新变成少年,看样子十分满意。   阿秋习惯了容霁的折腾,只是她发现他最近毛病越来越多了,比如每次都要舔得她浑身都是狼味,她虽然也不怎么排斥,但是真的觉得他好幼稚。   像小孩子,非要证明东西是自己的。   阿秋在容霁怀里静静地躺着,感觉有点无聊,问容霁:“老大,我们时候回去呀?我有点想孩子们了。”   她都好久没有摸过那三个毛球了,还有大娃二娃,虽然有些淘气,但是阿秋抱着他们的时候,感觉手感简直不要更好。   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小崽子,阿秋虽然平时不太管他们,却还是记得自己身为母亲的责任。   容霁问道:“你还是更喜欢别院?”   阿秋说:“别院热闹呀,有好多人陪我玩儿,这里感觉冷冰冰的,而且我不喜欢这里的人,总感觉他们太战战兢兢了。”   像一群惊弓之鸟。   虽然她喜欢皇宫漂亮的房子,但是她不喜欢这里的人。   容霁轻轻“嗯”了一声,他也不喜欢这里的人,他低声道:“过几日我们就回去。”   阿秋松了一口气,能回去就好,她差点儿以为要在这里一直住着。   可她很快又想起,容霁是人间的太子啊,他以后或许还是要回到这里的。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老大有点儿可怜,拿爪子戳戳他的胸膛,直到少年垂眼看了过来,她才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特别讨厌这里,如果老大以后要住在这里,我还是会陪着老大的,不然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多可怜呀……”   容霁望着她,眸光涌动,缄默不语。   阿秋又兀自陷入纠结之中,她不习惯穿那种又重又复杂的裙子,也不喜欢梳头,在别院的时候,她总是披散着头发到处溜达,要是以后陪着老大在这里的话,她是不是每天都得那么麻烦呀?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可是为了老大,这些牺牲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阿秋烦恼地打了个滚,滚啊滚的,一直撞到了床边的墙上,容霁把这团毛球拽回怀里,看穿了她的烦恼,淡淡道:“不用想这么多,孤不会让你受委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蠢猫偶尔动一下脑子,还会钻牛角尖。   阿秋在他怀里傻笑了两声,蹭着他说:“老大,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容霁瞟了她一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不置可否。   阿秋又咕哝道:“我这么喜欢你,你以后少凶我好不好,如果我身上沾了别人的味道,你就多舔舔呗,我都给你舔了……”   果然是在趁机和他提要求。   容霁轻哼一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丝笑容,嗓音仍旧是平静的:“孤酌情考虑。”   阿秋抱着容霁睡了一晚,这是她嫁入东宫的第一日,到处请安累坏她了,第二日阿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容霁已不知去向,阿秋在床上打起滚来,有些不太开心。   平时她醒来第一件事,应该是在老大身上踩奶。   今天没得踩了,阿秋浑身别扭。   “啊啊啊……”她痛苦地滚了一圈儿,正巧此时有宫女进来伺候,忽然看见举止若癫狂的太子妃,一时惊异非常,不知她是怎的了,直到阿秋发现了她,才不好意思地坐直了。   “太子妃终于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那宫女迟疑着靠近,拿过那厚重的衣裳,要伺候阿秋换上。   阿秋看见这些一层接着一层的宫装就觉得头皮一麻,她也不太会穿,几个小宫女伺候着她,硬是忙活了许久,阿秋最后出门时,又是满头沉重的钗子,她伸手想拔掉,被人喝止:“不可如此,您身为太子妃,要注意仪态。”   阿秋不满地抗议:“可是昨日,老……殿下,殿下就帮我拔掉了呀。”   宫人说:“那是殿下昨日怜惜娘娘,特许那一次,娘娘今日不可再偷懒了。”   “啊……”阿秋沮丧极了,耷拉下脑袋。   这还没完,身为太子妃,要操持内外事务,阿秋能听懂那些人说话就很难得了,更别说接管了,阿秋在众人越发异样的眼光之下,好不容易捱了过去,午膳之时,阿秋又被人带到了容霁的面前,说是要伺候太子用膳。   阿秋见到容霁时,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容霁一大早就在忙着做自己的事,一时没管阿秋,没想到她一上午的经历如此精彩纷呈,听了来龙去脉之后,容霁笑得伏倒在了桌上,阿秋不满地看着他,跺了跺脚,身边的宫人立刻提醒道:“太子妃不可如此,实在是失仪……”   阿秋指着容霁,忿忿道:“为什么你都不说他啊,他都笑成这样了。”   那宫人面色大骇,跪下来低头认罪,却是对着容霁的。   阿秋愈发不满了。   这叫什么事儿?难道她的地位就比他低一等吗?他们不是夫妻吗?   容霁笑够了,挥袖命所有人下去,把阿秋拉到他怀里坐着,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笑道:“看来今日受的委屈大了……”   阿秋拔下头上的钗子,用力拍在桌上,愤愤的,也不知是在和谁示威。   容霁又想笑,看她快哭了,才忍住了,他低声道:“今日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却忘了吩咐她们不许打搅你,才害你闹了笑话,今日是孤不对。”   阿秋没想到他居然还会道歉,一抬眼,又看见他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   靠,这个人真的好过分。   阿秋小嘴一张,又要哭给他看,被容霁眼疾手快地捏住腮帮子,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说道:“孤将那些人都教训一顿,为你出气如何?”   阿秋轻哼一声,气消了大半,却还是说道:“不要。”她顿了顿,忍不住说道:“你不要老是欺负别人。” 第70章   容霁笑问道:“那孤不欺负别人,欺负你可好?”说着, 对满桌菜肴抬了抬下巴, “太子妃伺候孤用膳?”   阿秋呆了一下,迷茫道:“可是……我不会啊……”   容霁微笑道:“孤教你。”他将她从身上拉下来, 让她拿起筷子,将菜夹到他面前, 喂着他吃, 阿秋总觉得有点奇怪,狐疑道:“真的是要喂吗……”   总感觉怪怪的。   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容霁又是笑出了声来,阿秋一见他笑, 就知道他还在故意逗她,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身就要走,被容霁重新拽回了怀中, 他亲昵地搂着她, 把脑袋搁在她颈边,微笑道:“就这么出去了, 又要被人说失仪了。”   阿秋想起就委屈,“我早知道做太子妃这么麻烦,就、就……”   “就什么?”   “就早点做准备了。”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出不嫁他的话, 阿秋垂头丧气地靠在他怀里。   容霁抬手抚着她的发, 温声道:“不会这么麻烦,今日只是孤一时疏忽,孤马上就下令, 让所有人不得打搅你。”   容霁说到做到,当着阿秋的面直接下令,在东宫之中,不许那些宫人拿宫里的规矩苛责阿秋,说太子妃体弱,不必带沉重的发饰,不必穿厚重的衣裳,若无重要之事,东宫众人也不得随意打扰她,待她如同待太子。   此令一下,所有宫人看阿秋的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太子这样喜欢太子妃,甚至为了她破例,不过他们瞧着太子妃的美貌,又觉得本该如此。东宫内的宫人一时对阿秋尊敬了不少,私下里又免不了悄悄议论,说着这位太子妃的古怪之处——   “我听说她甚至不太会穿衣裳,伺候太子妃更衣的人,每日可都是教着她怎样穿衣裳的。”   “何止是这些,这位太子妃还呆呆傻傻的呢,上回几位总管请示太子妃东宫的用度开销,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这位太子妃像是没听懂似的。”   “她还喜欢在床上乱滚呢,每日都喜欢赖床,薄家的姑娘为何会如此惫懒?我本以为太子妃从前应是个大家闺秀。”   “何止如此,据说有人看到她对殿下大喊大叫……”   “这怎了得?”   “……”   阿秋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儿,很是无聊。隔着一堵院墙,那些宫人背地里说她的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谁叫妖的耳力太好,阿秋叹了口气。   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凡人的生活,哪怕她已经努力去适应了。   阿秋一踢地面,在秋千上来回荡了荡,刚刚在外头嚼完舌根子的宫女推门进来,端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走到阿秋身边,笑着道:“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了,太子妃可要用膳?”   阿秋却看着她,慢慢重复道:“我每日都喜欢赖床?薄家的姑娘不可以惫懒吗?”   那宫女的笑容一僵。   阿秋又不解道:“我和殿下说话,不可以大喊大叫吗?”   那宫女面色大变,倏然跪了下来,慌忙朝她磕头认罪,阿秋跳下秋千,往屋里走去,坐在窗前拿小手支着下巴,很是郁闷无聊。   后来容霁听说此事,又用雷霆手段整顿了东宫的风气,将一开始那些乱嚼舌根的宫人杖毙,才让所有人彻底噤了声。但这些,容霁都下了死令,不许任何向阿秋提及,阿秋仍旧是每天无忧无虑地吃吃喝喝,每到晚上就被容霁抱在怀里顺毛,小猫儿的身上香香软软的,容霁甚为贪恋她的味道。   “老大,我想回去了。”她咬着他的衣裳,摇着尾巴控诉:“到底还有多久啊,我不喜欢这里。”   容霁问道:“最近可还有人让你受委屈?”   阿秋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间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了,而且每个人看见她都战战兢兢的,对她十分客气,偶尔她主动想和他们说话,居然都能吓到他们。   阿秋把自己的发现向容霁说了,容霁笑着说:“因为这是人间,他们低人一等,自是怕你畏惧你,孤也不喜欢此地,明日便去请奏。”   阿秋开心地“喵”了一声,用两只后退站了起来,前爪抓着容霁的衣裳,在少年下巴上舔了舔。   容霁被她舔得有点痒,抱住阿秋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床上滚了滚,滚得到处都是毛,一人一猫依偎着,他一边捏着她后腿上的肉,一边在她耳边懒懒道:“最近似乎又沉了。”   阿秋不满地拱了他一下,低头又要舔自己胸前的毛,容霁捏着她的腮帮子道:“不许舔,忘了吐毛球的事了?”   阿秋只好顿住,甩了甩浑身上下的毛,容霁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毛,挑眉看着她,气极反笑。   第二日,容霁去御书房时,果真向皇帝顺便提了此事,只是他最近着手于对付楚王,明面上不爱权势,想要远离皇宫,但皇帝也不会轻易放人,还是要多等几日。阿秋听说之后极为烦恼,容霁干脆召来小木偶代替太子妃的位置,让阿秋变成了猫儿,每日跟在他身边。   阿秋每日为了不让他离开,便绞尽了脑汁。   譬如每日清晨,在容霁醒来之前,阿秋叼着容霁的鞋,藏到了宫殿外的某个小角落里。   容霁醒来之时找不着鞋,一时下不了床,但太子的鞋定然不止这一双,很快侍从就拿来了崭新的鞋。   又譬如在容霁即将出门时,阿秋就会从桌上猛地跳起来,扑向容霁,蹭了他一身毛,让他不便见人。   容霁看着浑身上下的猫,倒也不恼,重新换了一身,阿秋再要扑过来,就被其他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不许她瞎胡闹。   不能得逞的阿秋不住地叫,叫声穿透了好几座宫殿,委实吓人,容霁含笑看着她,索性让人给她穿件衣服,穿了衣裳的阿秋宛若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容霁走路时揣着她,又不怕掉毛,也不怕她再闹。   容霁与人谈话之时,便将阿秋放在了一边,摆脱了宫人却又百无聊赖的阿秋,开始在容霁的书房里四处兜兜转转,她发现容霁在东宫的书房比别院的大很多,但没有别院的藏书多,也没有容霁最喜欢的那把琴,反而有许多瓷器装饰,更为奢华。   阿秋在墙边磨蹭着,蹭掉了容霁给她穿的衣裳,开始到处撒欢儿。   她发现书房的窗外长着一些野草,清风吹过,气味十分好闻,阿秋撞开窗子,悄悄跳了下去,在草地里打了个滚儿,深吸一口气,便感觉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直冲脑门,简直令猫无法自拔。   阿秋忍不住咬着那些草,到处吸,一边吸一边打滚,滚得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她甩了甩脑袋,走路有些晃,感觉有点上头。   这到底是什么草,阿秋之前从来没有闻过。   阿秋伸展身子撑了个懒腰,转身跳回书房,她这回动作慵懒了许多,差点儿没有一头撞到墙上去,左歪右倒地回了书房,还没歇一口气,阿秋又看见一个特别高的书架。   她想爬上去玩,便拱背起跳,一跃而上,两只前爪搭在了边缘,整个小身子悬在半空中,左右扭了扭,后退乱蹬,屁股甩呀甩的,就是上不去。   她最近确实是胖了许多,自从生了孩子,身手也笨拙了不少,简直不像一只猫。阿秋在书架边缘悬了半天,爪子抓在木质架子上,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滑,一声闷响,摔回了地面。   “喵呜……”   阿秋摔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甩了甩脑袋。   好气哦,就这点高度,她居然还爬不上去了。   阿秋磨了磨爪子,抬头盯准了落脚点,再次一跃而起,这回她爪子打滑,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掉下去,阿秋在空中乱挥,忽然蹬到了一排书,借力往上一跃,一层层踩着书上去,撞得书架摇摇摆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上头的书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阿秋终于站在了上方,却感觉这个书架在晃。   嘎——吱——   面前的景象迅速天旋地转,阿秋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尖利的猫叫,整只猫都跟着飞了出去。   “喵喵喵!”   容霁坐在椅中,双目微垂,正听面前的人低声说话,阿秋跑也跑不了多远,他也不曾担心,只是时不时就断断续续传来猫叫声,频频打断面前的官员,那人往后看了看,迟疑地看了看殿下的脸色,见他没有说话,又迟疑地继续开口。   还没说上两句,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   随即又是书本哗啦啦落了一地的声音,和猫叫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只猫正在拆家。   “殿下……这……”那人迟疑地看向他。   殿下养的猫儿好生烈性,这是在闹什么?那人踌躇着。   容霁眯了眯眼,显然也有几分不悦。   他到底是亏待了她么?她闹腾成这样,今日好似一只疯猫,就差把他的书房给拆了。   容霁索性起身,振袖快步往外走去,刚刚走到隔间的书架前,便看见最高的书架摇摇欲坠,朝他飞快砸来。   书架里缩着的猫竖着一对耳朵,吓得炸了毛,惊恐地看着他。   “殿下!”一边的官员失声大喊。   容霁静立不动,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一抬,黑气无声无息地将那书架往后一推,很快就落了下来,轰地砸在了容霁脚尖前。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外头的宫人听到这一声响动,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冲了进来,转眼之间便将此地围住,瞧见这倒了的书架,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边高高堆起的一摞书里面,慢慢爬出来一只猫。   阿秋被落下来的书砸得七荤八素,走路东倒西歪,活像喝醉了酒,察觉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醉猫拆家,那是什么草,大家应该可以猜得到。   PS:现在一天只有一更,之前三更太猛有点吃不消,让我先缓一缓,再加更。 第71章   容霁发现,阿秋每次闯了祸, 自己都很有觉悟。   比如现在, 她差一点就能把他的屋顶给掀了,知道自己错了, 立刻就跑到了他的面前,身子一翻, 四脚朝天, 露出暖暖的肚皮,歪着脑袋看着他,还冲他眨巴眼睛。   她只要一心虚, 就喜欢冲他撒娇。   “……”容霁抬手按了按额角, 完全气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可能是被她气习惯了吧,他憋着笑, 很快就沉下了脸色, 弯腰拎着这只肥猫的颈子,在她哼哼唧唧的乱叫声中, 把她带离了这里,一路回到了寝殿,容霁把阿秋放到桌上, 阿秋四条腿落地, 看他脸色阴沉,心知不秒,连忙要跑, 结果跳下桌子的时候脚底打滑,脑袋着地,摔出一声闷响。   落地姿势很不雅观,声音听着都疼。   阿秋:“……”   好疼啊QAQ。   容霁本来想训斥她,看见她这么蠢,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阿秋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索性瘫着不起来了,像只死猫一样。容霁蹲下戳她肚子,“孤觉得你需要减肥,明日的饭量减三成。”   阿秋不觉得自己长胖了,坚决抗议,“我不要!”   就现在吃的那些食物,她都觉得刚刚管饱呢,容霁还要克扣她粮食,她会饿死的。   容霁淡淡:“减五成。”   阿秋:“啊啊啊太多了!你这个坏人!你干脆饿死我吧!”   少年微微一笑,冷漠地吐出三个字,“减七成。”   阿秋立刻怂了,翻身抱住少年的手,“三成三成,还是三成好。”   容霁低眼看着她,最终敲定:“减五成。”   阿秋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盘成了一坨毛球,不说话了。   五成啊,五成得饿死她了。   容霁说到做到,当真给阿秋克扣粮食,第二日阿秋将碗舔得干干净净,就差将碗也跟着一块儿吃了,她感觉肚子还是很饿,就抱着容霁不住地撒娇,小嘴儿像抹了蜜似地努力夸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是真的长胖了,虽然没有胖得很过分,化成人形时依旧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但阿秋揣着前爪趴在床上打呼噜时,容霁明显能看到她那明显的双下巴,腮帮子也比之前圆润许多,一看就是被他养得太好了。   猫肥了虽然撸起来手感更好,但容霁为了阿秋好,也不会让她再好吃懒做了。   阿秋连续好几天没吃饱,很是暴躁,虽然她是妖,不吃也不会饿死,但是她觉得自己受伤的是心灵,很是无精打采,她想过要去偷吃,但是每次都失败了,因为容霁把大娃带来了。   大娃最近终于学会了变身,她的人形是个十分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梳着两股可爱的发辫,用红绳一丝不苟地扎起来,像个精致的小娃娃。阿秋发现,大娃十分听她爹的话,看着容霁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明亮的星星,容霁说什么,大娃就听什么。   譬如容霁让大娃跟着阿秋,不让阿秋偷吃,大娃就真的寸步不离地跟着阿秋。   阿秋在厨房外晃来晃去,思忖着怎么甩开跟屁虫,但她只要成功甩开了大娃,不消片刻,大娃就跑去找她爹,哭着喊道:“爹爹!娘亲又把我甩开了!”   每当这个时候,容霁就会亲自去逮阿秋,抓到她之后,再把她摁着好好揉一顿。   “喵呜喵呜……”阿秋伸着爪子,想要挣扎。   蹲在一边旁观的大娃说:“娘亲要乖,娘亲要听爹爹的话。”   阿秋:“……”   她捂着脸,觉得被女儿这么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其实只是想偷吃而已,没想到这么难,一次也没得逞过,久而久之,阿秋发现自己身为母亲,居然一次也使唤不动大娃,到底意难平,她忍不住问容霁:“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为什么女儿只听你的?”   容霁冲她神秘一笑,指了指一边的一篮子小鱼干。   阿秋:“……你好过分。”   他诱惑女儿就算了,还在她馋成这样的时候,把那一篮子小鱼干给她看。   容霁笑着亲了亲她的侧脸,又低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阿秋:他这个态度也好过分。   阿秋很不平衡,后来也放弃偷吃了,她还记得东宫书房的窗外种了许多奇怪的草,大娃跟着阿秋,站在窗子上,看见她只是在草地上打滚,也没放在心上,回去继续在她爹脚边打滚去了。   阿秋一个人瘫在草地上吸草,吸得浑身上下都软软的,连走路都带飘的,吸完之后又开始发疯撒泼,容霁彼时正在拿笔写着什么,阿秋爬到桌上,先是一脚踹掉了笔架山,又一尾巴扫进了满是墨汁的砚台里,大尾巴四处乱扫,弄得满桌都是墨迹。   容霁手一顿,抬眼看着阿秋。   阿秋瘫在他的桌子上,在纸张上滚来滚去,四个小肉垫都踩满了墨水,走过之处留下无数的小脚印,顺便毁了容霁写了许久的字,又转过身屁股对着容霁,满是墨汁的尾巴对着他的脸扫过来。   容霁身子往后微微一让,躲开了这一尾巴,阿秋又开心地打了个滚,又滚进了砚台里,彻底成了一只黑猫。   “……”容霁定定地看着她,这回是真冷了眉眼,沉声道:“阿秋。”   “喵呜~”阿秋歪着脑袋看着他,又想往他身上蹭,容霁嫌弃地拿出帕子垫着手指,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捉了起来。   阿秋在空中踢蹬,大尾巴直直垂着,上面还一滴一滴淌着墨汁。   啪嗒、啪嗒。   连地上的大娃都赶紧撤退了三米远,怕娘亲身上的墨水滴到她身上。   事情的结果,自然是阿秋被容霁摁着洗了一顿澡。   只是墨水不好洗掉,而且这猫平时洗澡很乖,那日却连洗澡也在发疯,容霁站在水桶边,看着满桶被墨水浸泡过后的脏水,那只猫在水面上欢快地扑腾,一边扑腾一边甩尾巴,卷起高高的水花,容霁企图把她从水里捞出来,这猫还把脑袋往水里一扎,就是不出来。   容霁:“……”   这少年干脆不捞她了,索性坐在一边,看着她能在水里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阿秋独自在水里扑腾许久,发现没人陪她玩了,两只前爪搭在了木桶边沿,露出一对耳朵和一双眸子,挂在桶沿上悄悄观察着容霁,水里的尾巴还在摇个不停。   老大在安心摸着大娃,似乎没有注意她。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蓄势待发,忽然蹬腿扑向容霁,整只猫在空中一个旋身,即将扑倒容霁的时候,少年忽然抬起了眉眼,似乎早有准备,抱着小奶猫闪身到了一边,阿秋刹车不住,碰地撞上了那坚硬地椅背,连着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嘤……”   好疼啊。   她疼得泪眼汪汪,抬头看向容霁,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容霁淡淡吩咐宫人道:“再打一桶水来,顺便拿几根绳子过来。”   阿秋:???   你要干嘛?   容霁对她微微一笑。   片刻之后。   阿秋被绳索老老实实困着四条腿,在水里被容霁使劲儿地揉搓着,容霁这回不再怜惜,非要给她洗干净不可,一直折腾到了半夜,阿秋才迷迷糊糊睡着了,连大娃都松了一口气,更莫说站在床边眼神深晦的容霁。   容霁不喜饮酒,东宫里更不曾出现过酒,但他看阿秋这样子,分明就是与耍酒疯无异。   容霁用法术仔细查探了阿秋的身子,发现她健康得很,没有喝酒,也没有中毒,也没被鬼迷了心窍。   简直莫名其妙。   阿秋后来几日,仍旧去吸草。   书房外的那一片草见风就长,长了绿油油一片,平日无人打理,像是野生的,因为不是长在正门口,只是在偏僻的墙角,也未曾有人留意过,阿秋一开始只是偶尔吸一吸,后来一天不吸就难受,一开始她的撒泼只是普通的搞破坏,后来她的举止越来越没有底线。   譬如到了晚上,容霁靠在床头低头看书,少年身穿一件单薄的寝衣,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侧脸安静,长发披散在身后,好看得像一幅画儿。   但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以往这个时候,阿秋是绝对不敢惹他的,她怕被他逮在怀里乱舔一通,这个人看起来很好惹,实际上内里坏得发黑。   但今日,阿秋欢快地从窗子里钻进来,嘴里还嚼着一根草,立刻被眼前的美色所惑。   坐在床头的老大甚为养眼,她好想舔一舔,肯定是香香甜甜的。   一不做二不休,阿秋付出了心动,她变成了小姑娘,站在床头看了容霁片刻,忽然抽掉了他手里的书。   容霁:“?”   少年抬眼,漆黑的眸子与阿秋无辜的眼神隔空相撞,他看到她满脸热切的笑容,像是在看什么可口的点心,微微眯起了双眸。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然后爬上床,扯开了容霁的衣裳,开始在他身上乱啃。   容霁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无比。   他抬起手指捏着阿秋的下巴,端详着这小色.猫,淡淡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发了几天的疯,胆子也大了不少,平日他要她的时候,她那反应,活像他要把她凌迟一样,现在居然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阿秋歪着脑袋,静静凝视着他,半晌之后,她展颜粲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片刻之后,阿秋瘫软在容霁怀里,泪眼汪汪地咬着被子,哭哭啼啼道:“我、我真的错了。” 第72章   少年慵懒地侧躺在她身侧,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小尖牙, 漆黑的长发淌在枕边, 垂眸淡淡道:“错了?”   小姑娘使劲儿点头,此刻别提有多乖巧。   容霁却记得她一连这么多日的胡闹, 现在闹到他身上来,明日又不知还会做什么, 他想起她干的坏事, 便有些手痒,恨不得把她打一顿,打重了又舍不得, 索性将她翻过身来, 用力揍了一顿她的小屁股,直到阿秋捂着屁屁泪眼汪汪地缩在角落,他才停手问道:“还敢不敢?”   阿秋拼命摇头, 眼眶都红了。   容霁笑了一下, 低头躺了下来,朝她伸开手臂, 淡淡道:“还不快过来?”   阿秋畏畏缩缩地蹭过来,在他的臂弯里躺下,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口, 不说话了。容霁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耳朵, 淡淡道:“孤这几日很累,没空陪你闹,过几日便好了。”   阿秋:难道他以为她是因为被冷落而故意闹的吗?   她哪有这么的……   阿秋是一只佛系猫, 能容忍出轨以外的所有事情,她试图解释,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误会似乎也不错,干脆乖乖地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容霁又去忙了,阿秋醒来之时发现身边之人已经离开,旁边的被子里也一片冰冷,应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阿秋四处找了找,没找着大娃,估计是跟着她爹去玩了,阿秋惯例拽出了木偶人代替她,变成猫儿出去玩耍。   她想起昨天对容霁动手动脚的事情,这人下手真的一点都不心软,她的屁股现在还有点疼,阿秋本来有点踌躇,要不要又跑过去吸草,可是她吸习惯了,现在一顿不吸就有点难受,她在院子里晃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又往那里跑去。   那一堆茂密的被她连着蹂躏了好几天,倒了一大片,阿秋在这对草里滚来滚去,噫呜呜地叫唤着,感觉自己又要飘起来了,还没吸过瘾,就听到了一声尖利的猫叫——   “喵喵!”大娃站在窗边,使劲儿地叫唤:“喵——”   紧接着,窗子彻底被人推开,容霁出现在窗边,双眸漆黑,淡淡望着烂醉如泥的阿秋。   阿秋:忽然有一种被人捉奸的感觉。   后果当然是,她又被容霁逮住了。   容霁清晨离开之时,故意让大娃藏起来,暗中跟踪阿秋,果然这蠢猫中计了,跑到这里来玩,大娃瞧见她不对时就立刻叫容霁过来,容霁这才发现,阿秋连着发疯几日,四处拆家,原来是因为这一片草。   此草名唤大茴香,又名猫薄荷,气味吸引猫儿,有致幻之效,怪不得她闻了之后成了一只疯猫。   容霁命人铲了这一片草,收集在一个木匣子里,倒也不丢掉,阿秋可怜兮兮地望着那木匣子,显然是成瘾了,容霁冷着一张脸,揪着她的腮帮子,生气地将她好一顿揉。   这回他下了狠手,阿秋的尾巴都要被他薅秃了,嗓子也要叫哑了,掉得满床都是毛,一片狼藉,像是犯罪现场。   容霁看着面前瘫着一动不动的阿秋,捏着她的脸,冷冷道:“到处吸来历不明的东西?”   “瞒着孤每日吃草?”   “毁了孤的书房?”   “明知致幻,还非要闻?”   容霁也不知这草对阿秋的身体有没有害处,但她此番行径,委实将他气到了,气得他恨不得再将她薅一遍,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带一丝感情。   阿秋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他面色过于冰冷,用从未瞧过她的眼神看着她,这回真的吓到她了。   阿秋试探地张开嘴,舔了一下容霁的手指。   ——老大,我错啦。   少年冷笑一声,吓得阿秋浑身一抖,一对耳朵都往后缩去,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生气起来真的好吓人。   容霁冷眼瞧了她半晌,还未开口,又听到一声巨响。   巨响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便看见大娃也摔下了桌子,在地上打滚乱叫,注意到了容霁的目光,连忙乖乖缩着一动不动,那桌上正放着大茴香,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容霁:“……”   这一对母子,真不愧是亲生的。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气极反笑。   怪就怪他之前过于放纵,对她管束不严,容霁这回收回了木偶,让阿秋乖乖地呆在寝殿做她的太子妃,剥夺了她所有外出撒欢儿的权利,阿秋回到牢笼之后,才发觉自己从前是多么不珍惜自有的时光。   不能爬树,不能在草地上打滚,不能晒太阳,阿秋看着锁死的窗子和门,心底都在滴血。   于是晚上,她故意掐出了一点眼泪,在容霁跨进门槛的瞬间扑了过去,在他怀里声泪俱下地忏悔。   “我忏悔,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瞒着老大,老大克扣我粮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因为偷吃不了就去吸草。”   “我不该拆家,也不该脱光了衣服调戏老大……”   容霁听到最后一句,眉梢一挑,望着阿秋的眼神微微有了变化,也没说好不好,阿秋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又看得她心底毛毛的,她后背一凉,每次他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肯定没有好事。   他脑子里肯定在思考怎么整她。   阿秋从看到那样的眼神开始,就紧惕了起来,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弦。容霁干什么她都战战兢兢的,容霁坐在一边喝茶,瓷盏与桌面相击,发出一声清响,阿秋吓得一抖,缩起脖子紧张地盯着容霁,发现他又倒了一杯茶继续喝,压根没多看她一眼。   他看完书,放下书起身,朝阿秋走来,阿秋吓得不住地后退,退得太急,整个人摔到了床上,谁知容霁只是拿起了床头的灯盏,挪到了桌案前继续照明,完全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转身之时还扫了她一眼,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像是在笑她傻。   阿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中了他的什么圈套,她又说不上来。   她整个晚上都保持着这样紧绷的状态,一直看着容霁,几度昏昏欲睡,都强打着精神,谁叫容霁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严重,她现在看到他就感到窒息。   直到深夜,容霁终于更衣就寝,阿秋自觉地缩到床里侧,拿被子裹紧自己,看着他掀被躺下,一言不发地闭上眼,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应该是不打算做什么吧……   阿秋试探地伸出手,好了伤疤忘了疼,想缩到老大怀里去,忽然在被子里碰到了容霁正在伸过来的手。   阿秋:“?”   她想缩过来就算了,他的手是怎么回事???   容霁神态自然,丝毫不觉得尴尬,索性侧身坦然地面对着她,直接将她捞过来,在她耳畔道:“把手伸过来,不就是想抱着孤睡吗?”   好会倒打一耙,好像自己不想一样。   容霁垂眸看着阿秋,唇畔掠着一丝微笑,眉眼精致,极为好看。他此刻的样子,又与白日那般生气的模样判若两人,阿秋觉得他喜怒无常,仍旧有点胆怯,容霁看出了她的害怕,垂下眼,低声道:“孤吓着你了?”   她弱弱地点头。   容霁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唇瓣在她眉心轻轻印了印,“孤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你若安分些,孤又何必凶你。”   阿秋小声道:“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胖了,也不想好吃懒做,可是控制不了馋嘴儿;她知道那草不正常,可是她饿的时候,只能啃草了;她也明白不能给老大添麻烦,可是吸了草之后,她就是控制不住。   归根到底,好像真的是她的错,阿秋身为一只妖,当真没什么自制力。   五百年前在妖界的时候,阿秋跟在星玄身边,那时虽然偶尔也馋,但星玄辟谷,从来不吃东西,阿秋在他身边,大多数时候也是学着他辟谷的,可如今的老大是凡人,阿秋在他身边呆久了,自然也习惯了一日三顿,缺一顿都难受。   阿秋沮丧地叹了口气,对容霁说:“我再也不吃啦。”   她要瘦回来。   阿秋说到做到,她跑到湖边看着自己日益明显的双下巴,下定了决心,这回容霁怎样诱惑她,她都不吃了,反而吓坏了那些宫人,她们跑来对容霁说“太子妃绝食了”,容霁亲自去了一趟,看她对着拿一桌子菜肴憋得辛苦,到底也不忍心,特意命人做了清蒸鱼干带给她,阿秋坐在桌前,就是不吃。   容霁说:“孤也并非嫌弃你胖。”   阿秋道:“我知道。”   她自己也明白,不能再胖下去了。   容霁拿筷子夹起其中一条鱼,递到了阿秋嘴边,阿秋扭过了头,又忍不住往这边瞟,容霁屈指轻敲桌面,沉吟道:“不若以后,孤喂你吃的时候你可以吃,平日自己不可随意乱吃,如何?孤喂你也不过就这么几个,正好解解馋。”   阿秋一想,似乎有几分道理,有点心动。   她迟疑道:“那……那你不要喂太多。”   容霁点头,阿秋迟疑地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小腮帮子一动一动,极为可爱。阿秋只当容霁是为了她好,殊不知在他眼里,她此刻的样子又有多可爱。   喂猫吃东西,果真是一大乐趣。   容霁喂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阿秋乖乖地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容霁,等着他拿帕子给她擦嘴,像是被照顾的小孩子。   而他们真正的孩子大娃,正蹲在一边,看了看碗里的小鱼干,又看着爹爹喂娘亲吃饭的动作,不满地挠了挠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最近似乎冷清了很多,大家都去哪啦,求不养肥呀qwq 第73章   往后几日,很明显的, 容霁又再次忙碌了起来。   但他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连对她笑的次数也变多了,偶尔还会抱着她喂她吃东西, 阿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心情这么好,她经过前几日的事情, 如今乖了不少, 容霁想抱就抱,丝毫不会反抗。   但他要是安分也就算了,阿秋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就喜欢搞事情, 偶尔摸尾巴什么的也都没什么,阿秋都习惯了,但他有时候会突然咬她, 还会给她撂狠话, 阿秋就不太理解了。   比如到了深夜,阿秋昏昏欲睡的时候, 容霁忽然将她搂进怀里,贴着她耳畔低声道:“你要是再敢四处乱跑,和陌生人说话, 孤便将你永远锁在身边。”   阿秋:“……我没有啊, 上回之后,我超乖的。”   容霁:“孤警告你,孤以后看到你和谁在一起, 孤就杀了谁。”   阿秋:“……”所以他压根只是想撂狠话给她听?   容霁撂完狠话,又抱着她继续睡,手指捏着她的后颈,耳鬓厮磨,姿势极为暧昧,阿秋被他弄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吓猫干嘛,惴惴不安地在他怀里窝了片刻,又忍不住开始犯困。   困着困着,又睡着了。   阿秋第二日才终于明白,他为何心情如此好了。   其实只是政事上春风得意,容霁的雷霆手腕震慑人心,似乎办成了什么大事,阿秋听少年站在台阶之上和别人谈话,只大概明白了有什么人要遭殃了,她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他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无意间转眸看来,眉眼鲜明得如同画一样。   阿秋站在不远处,干脆仔细打量着容霁,她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宫人,那些人神态恭敬,簇拥着身穿宫装的阿秋,殊不知在容霁眼底,她又成了万花丛中一点最鲜亮的颜色。   容霁说完话,淡淡挥袖,那人躬身退下,转身离去,容霁转身走到阿秋跟前,低头看着她,微笑道:“我们去见过父皇,便可以回别院了。”   “真的?!”阿秋惊喜地抬头,容霁微微一笑,抬袖拉着她的手,慢慢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日没有阳光,天上尽是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冷风吹着阿秋的裙裾,容霁将她半拉在怀里,挡住她周身的多数冷风,一路穿过碧瓦飞甍的皇宫,二人十指相握,身影交叠,像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一路走来,周围的宫人纷纷暗叹,太子和太子妃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走了一半,风吹得忽然烈了起来,天上也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朦胧雨幕,宫人此前早就备了两把伞,容霁和阿秋各撑一把,阿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踏着水洼,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外。   泼天大雨冲刷着整座皇城,还未靠近御书房,阿秋便看见台阶下跪着一个人。   她仔细地看了看,微微一惊,没想到是容珣。   男子端端正正地跪在御书房外,浑身早已湿透,身子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但无论如何狼狈,他至始至终抬着头盯着御书房的门口,眼中似乎藏着浓烈的不甘。   周围没有人敢靠近他分毫,对此甚至十分避讳,无人多看他一眼。   阿秋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跪在那里干什么呀?还被雨淋成这样?人类的身子这么孱弱,他这样难道不会生病吗?   阿秋想起容霁那一场大病,忍不住就心软了,她扭头看了看独撑一把伞的容霁,觉得容霁那把伞还挺大的,应该是可以遮两个人。   那她……   阿秋想把伞借给容珣,可又害怕容霁因此不高兴,她还记得他那次是如何生气的,再加上床笫之间,他没事就撂狠话给她听……占有欲不要太强。   察觉到了阿秋的踌躇,容霁却忽然弯了弯唇角,对她说:“想去就去吧。”   这人今天居然这么大度?阿秋有点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笑容又有点不怀好意,就是那种,“你要是真敢去你就完了”的表情。   阿秋忍不住问身后的宫女:“你觉得殿下的笑容正常吗?”   宫女一头雾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殿下笑起来甚为俊朗。”   阿秋:好吧,可能是她被他捉弄的次数太多,现在看见他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容霁倒也真没有不让阿秋去,他甚至心情很好,很乐意看见阿秋去借伞。甚至还将阿秋搂在怀里,慢慢走到容珣跟前,将那把伞递给了宫人,淡淡道:“二哥不可着凉了,孤的太子妃心地善良,不忍看二哥如此,特意为二哥送了伞来。”   宫人撑开伞,遮蔽在容珣的头顶,暴雨冲刷之下,容珣抬头,透过伞沿垂落的雨幕,冷冷地看着容霁。   他很痛恨这个弟弟,天生储君,永远都皎如明月,高高在上。   目光微挪,容珣的目光落在了阿秋身上,眼神变得很复杂。   阿秋缩在容霁怀里,看容珣一言不发,又忍不住说:“你别着凉啦,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你们这些肉.体凡胎弱不禁风,很容易就生病的。”   阿秋是很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容珣,她虽然不知道容珣怎么了,但是还有点高兴,因为容霁居然不介意她帮容珣了,殊不知在容霁眼中,这不过是给濒死之人最后的施舍,反而是一种羞辱。   在容珣眼中亦是。   他看着阿秋,目光渐渐由复杂变得无比的痛恨,他冷笑道:“之前怪我一心想要救你,太子妃高高在上,自然是要攀附胜者,将来好好做你的皇后,如何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的楚王?”   阿秋:“我没有羞辱你啊,我真的怕你着凉了。”   容珣冷笑,抬头推开了一边为他撑伞的宫人,毫不领情。   “……”阿秋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她明明是好心的啊,他不谢谢她就算了,把宫人推开重新淋雨,这不是故意折腾自己吗?阿秋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淋雨不可,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他就那么愤恨地看着她。   算了,阿秋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她又重新缩回了容霁怀里。   她有些沮丧,可容霁看起来心情甚好,阿秋都能清楚地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她不知道他又在高兴什么,阿秋想了想和容珣的事情,其实她一开始真的把容珣当成了朋友,现在看来,她和容珣算是彻底完了。   还是老大好。   他今天这么大度,阿秋还挺感谢他的。阿秋这样想着,忍不住踮起脚尖,在大庭广众之下,抬头吻了一下容霁的下唇。   御书房门口的总管太监瞧着这一幕,眼皮一跳,心想世风日下,不成体统,可转瞬看见太子殿下带着笑意的双眸,又觉得这一对委实不错,忍不住又仔细瞧了几眼阿秋。   难得遇上一个讨太子殿下喜欢的姑娘,又是薄家的姑娘,这位太子妃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总管太监迎上前道:“老奴见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陛下正在里面,此刻心情不太好,想必殿下懂得……”说着,用眼风扫了扫不远处跪着的容珣。   容霁微微一笑,“多谢公公提醒。”说着,就带着阿秋进去了。   阿秋知道老大的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本来她有些踌躇,但容霁什么都不告诉她,阿秋面对皇帝问话之时,反而信口胡说,居然将老皇帝哄得越来越开心。离开之时,总管太监都连连夸阿秋是个妙人儿,阿秋全程一头雾水。   她不由得再次感慨了一番凡人心思的复杂。   阿秋从来不自寻烦恼,回到东宫之后,她抱着大娃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因为她要回别院了。   后来容珣的事情,阿秋也再也没有过问了。   容珣因上回得罪了容霁,容霁着手陷害加弹劾,很快便击垮了这个兄弟,容珣彻底失宠于皇帝,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日,也未曾见到皇帝一面,当晚容珣是被宫人抬着回了楚王府的,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   很快,容珣就被削夺亲王之位,贬为郡王,并被贬去了藩地,无诏不得擅自入京。   离开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这位昔日能和太子争锋的楚王,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些事情敲醒了大半朝臣,整个京城的势力在无声无息地发生变化,所有人都各有思量,除了阿秋。   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猫阿秋,在回别院的途中,又被容霁整了一顿。   她本来乖乖地坐在容霁怀里,给他撸尾巴,他这回动作很温柔,阿秋在他臂弯里昏昏欲睡,差一点儿就要睡着了,就在此时,她忽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让她头皮一麻。   是大茴香。   这种吸引猫儿的草,简直是阿秋的命门所在,阿秋一闻便软了,瘫在容霁怀里,两眼放空,像只在案板上翻腾的鱼,容霁从袖中掏出了淡粉色的荷包,放在她鼻尖,微笑道:“喜欢吗?”   他居然把那么多大茴香磨成了粉,做成了荷包,味道也比直接吸草要浓烈得多,阿秋看到荷包的一瞬间,差点当场炸毛。   这个人真的是想尽办法地捉弄她。   容霁贴在她耳畔,慢慢道:“孤命人查过了,此草对你无害,既然如此,自然不能浪费了不是?”   说着,手指在她耳后一按,阿秋变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阿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坏很坏。”   她说的真心话,分明是不满地控诉,不知为何,容霁听到这句话居然心情大好,阿秋靠在他胸口,能感觉到少年的胸膛随着笑声不住地震着,他捏着她的下巴,哑声道:“孤这么坏,你喜欢吗?”   阿秋:“……”   马车抵达别院门口之时,众人只瞧见太子走下了马车,面上带着神清气爽的笑容,他怀里抱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声不吭,只把小脸埋在太子胸口,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外头。   连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作者有话要说:  容霁:每天都在思考怎样玩阿秋。   阿秋:每天都在担心被他玩死。 第74章   容霁一路走到寝殿,把怀里的阿秋放到床上, 她揪着他的衣裳, 还在不住地喘气,眼眶红得像兔子一般。   这一回是被他玩弄得狠了, 阿秋觉得自己就是一滩烂泥,还是被他搅稀了的那种, 直到现在都还觉得小肚子一抽一抽的, 连尾巴都藏在衣裳里头缩不回去,阿秋觉得她可能会是第一个死在床上的妖。   容霁在床边坐下,微笑着看着她, 阿秋这副模样, 他最是喜欢,“感觉怎么样?”   阿秋:“……”明知故问,她恨不得当场哭给他看。   事实证明, 容霁其实很喜欢看她哭, 阿秋哭得越是可怜,越能激发他的怜爱之心, 他越来越像个变态了,每天就知道折腾她,阿秋想起之前, 她就是亲他一下都能让他恼羞成怒, 明明是那样纯情的老大,为什么转变可以这么大?   她是不知,容霁从前并非纯情, 而是从未在男女之事上上过心,直到后来食髓知味,才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坐在床头,低眸看着还在抽泣的阿秋,好像是打量着什么好玩的东西,阿秋被他看得心慌,抬手扯着他的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一向洁癖的他居然也不嫌弃,甚至还主动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阿秋睁大眼,茫然地看着他,“你……”   他微笑道:“阿秋身上全是孤的味道,孤身上也沾上阿秋的味道,倒也不错。”   “……”她一时无言以对。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对她上了瘾,阿秋觉得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只要不是和别人在一起玩。   阿秋吸完草,又被他□□了一顿,如今浑身无力,连翻个身都困难,她干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容霁又拆开了她的衣裳,从头到尾地亲着她,又是舔又是咬的,阿秋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好玩的,但他就是这样亲得不亦乐乎。   清晨回别院,一直到了下午将近用晚膳的时候,阿秋才重新穿好衣裳,慢慢走出寝殿,她一出门,门口蹲了许久的二娃便欢快地扑了过来,不住地蹭着阿秋的腿。   不愧是狼崽子,二娃的个头长得特别快,已经高过阿秋的膝盖了,比阿秋的原型还要大,刚刚换了胎毛不久的大娃趴在二娃背上,更像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阿秋毫不怀疑,再过一段时间,二娃都可以和他爹一样叼着她走了。   藤妖说:“阿秋你是不知道,二娃的天赋非同寻常,他如今已经学会了很多术法,法术突飞猛进,甚至能打赢修为三四百年的妖。”说到这里,藤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天分,普通小妖辛苦修炼成百上千年,说不定都比上小妖王弹指一挥间。   阿秋有些意外:“是吗?”不过很快她就想起容霁,又觉得还好。   最有天分还是容霁,以凡人之躯修炼,简直是违背常理,他这么变态,他的孩子才这样的天赋,阿秋觉得还能接受。   阿秋环顾四周,问道:“哥哥呢?”   上回坑了哥哥,她还没来得及道歉,想起这些日子带孩子全靠哥哥,她就有些心软。   藤妖挠了挠脑袋,“似乎是仙界突然有了什么事,扶越仙长昨日已经返回云虚宫了,说过几日还会再来。”   藤妖还记得扶越临走时十分焦急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扶越露出那样的表情,看来天上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让他都走得这么匆忙,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不过神仙们的事,藤妖也没敢问。   阿秋也没继续追问,她在院子坐下,抱着这么沉的二娃,温柔地替他顺了顺毛,小狼在她怀里呜咽了两下,亲昵地舔着阿秋的手,像是这几日备受冷落委屈大了,阿秋也很无奈,大娃是猫可以进出东宫,可二娃毕竟是狼。   更何况,上回他闹洞房惹怒了容霁,阿秋觉得,按照老大的脾气,没看到家暴现场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把二娃带在身边了。   阿秋抚摸着坚硬的狼毛,替二娃揉了揉耳朵,二娃被她揉得舒服地眯起眼,大爪子搭在阿秋腿上,不住地哼哼,像是在撒娇一般,阿秋又拿软软的小梳子打理了他背上的毛,二娃平日没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   二娃最近也在换毛,阿秋给他梳下来许多灰毛,她将二娃的毛揉成一团,成了一个大大的毛球,不禁暗暗感慨:这个毛发量,真的赶得上她一年掉的毛。   这样一比,她偶尔掉毛也不算什么。   阿秋在给孩子们梳毛,容霁今日已经在阿秋身上得到了满足,丝毫不介意阿秋和孩子们亲热,他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剩下的三个毛球,按理说这三只应该也要出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容霁沉吟着,张开手放在毛球上方,掌心无声涌出了黑色的灵气,顷刻间便将三个毛球包裹住,让它们浮在空中,像是无声无息的滋润温养。   一边的藤妖感受到了强大的妖力,惊讶地看了过来。   容霁垂目看着三个毛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三只都有些蠢蠢欲动,容霁淡淡道:“孤和你们娘亲都等了许久,还不出生吗?”   话语一落,其中两只毛球便动了动。   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容霁用手托住它们,两只毛球在少年的掌心亲昵地蹭了蹭,毛球带着些许的温热,透过掌心传达到容霁心底。   少年眸子微微一动,继续无声无息地用灵力为他们温养。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剩下的三只似乎更与他的魂魄契合,似乎继承了他的某种天分,这种感觉,更像是山崖下那洞窟的气息,并非是单纯的妖气。   阿秋也感受到了容霁的妖气,老大看起来似乎不打算瞒着藤妖,她觉得这件事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干脆捏了个结界出来,罩住这小院,勉强将容霁的妖气收拢在这院子里,不让其他人感受到。   阿秋坐到容霁身边,支着下巴看着三个毛球。   似乎有了动静?   两只灰白花色的毛球动了动,很快就一前一后地伸出了可爱的小脚。   一只粉粉的,一只是黑爪子。   这是一猫一狼。   老三是狼,老四是猫,阿秋错过了大娃和二娃的诞生过程,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大娃二娃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趴在石桌上好奇地看着。   “弟弟妹妹看起来好可爱啊。”大娃忍不住感慨,嗓音又甜又脆。   “我更喜欢四妹。”二娃说:“妹妹看起来更可爱,和娘亲长得似乎有点像呢。”   这只灰白花色的小奶猫出生得有点艰难,一只脚蹬出来之后,另一只脚像是卡住了一般,左右滚了滚,居然从容霁掌心滚了下去,阿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忍不住帮了她一下,小奶猫在阿秋掌心四脚朝天,湿润的眸子和阿秋对视着,低低地“喵”了一声。   它看起来和阿秋真的很像。   眸子湛蓝,鼻子粉嫩,两只眼睛处的毛发偏灰,一对尖尖的灰耳朵,一只延伸到尾巴,灰白蓬松的大尾巴欢快地甩动着,阿秋被她萌得受不了,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   “娘亲!”小奶猫在阿秋脸上蹭了蹭,居然说出了人话。   阿秋:“?”   老四这么天赋异禀的吗?刚出生就会说话了?   她扭头看向容霁,容霁看见她这么惊讶的样子,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有孤助一臂之力,他们的本事自然要强了许多。”   ……瞧把他嘚瑟的。   大佬就是大佬,这种事情都说得理所当然。   阿秋默默地收回目光,把掌心的四娃放到石桌之上,小奶猫走路有些蹒跚,在石桌上欢快地蹦来蹦去,相比于老四的活泼,老三自从出生就不大吭声,只盘成一团低头舔毛,看起来是个脾气比较闷的。   大娃和二娃更喜欢四娃,每天都主动帮四娃舔毛,带着她到处玩耍,比起四娃的讨喜,三娃更安静一些,每日都跟在阿秋和容霁身边,一开始阿秋以为他会被容霁赶走,可不知怎的,容霁居然不赶他。   甚至偶尔还使唤他。   “老三,倒杯水过来。”容霁搂着刚刚吸完草的阿秋,慵懒地吩咐着。   三娃变成了小娃娃,在屋外听到传音,便推门进来,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送到床边。   “爹爹。”三娃安静地站在床边,扫了一眼害羞得将小脸埋进被褥里的娘亲,很是懂事地转过身子,不去看她。   容霁很满意地抚了抚三娃的头,温声道:“你倒懂事。”   三娃微笑道:“能为爹爹分忧,三娃很是高兴。”   这对父子相处得十分愉快,三娃转身离去,又留下了阿秋和容霁独处,阿秋等他离开了,才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忍不住纳闷道:“你似乎很喜欢这个儿子?”   比起喜欢胡来、到处折腾的二娃,三娃乖得过分,性格十分温和懂事,好像直接跳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飞跃到了成熟的年纪。   阿秋忍不住提出质疑:“我觉得三娃这性子不像我,好像也不太像你,他是不是太乖了?”   这脾气忒好,看起来也比他的兄弟姐妹都聪明许多,少年老成,连教都不需要教,甚至比阿秋这个做娘的都还要稳重。   阿秋记得好几回大娃二娃闯祸,似乎都是这个老三在为他们善后,分明是他年纪较小,居然一点怨言都没有。   阿秋在很认真地和容霁探讨这个问题,容霁却忽然对她笑了一下,这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阿秋还没品味个所以然来,就被他捏着后颈,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乖,休息一下。”   阿秋:“你别转移话题!”   容霁笑了,他说:“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可以自己去找。”   阿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娃二娃三娃四娃……像是葫芦娃,可惜没有凑够七个2333 第75章   容霁让她去找,阿秋就真的去找了。   但她左看右看, 都觉得三娃实在是太乖了, 她不知道容霁口中的“答案”是什么,难道还能是被其他人附身不成?还是容霁给这个儿子灌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秋这样想着, 望着三娃的眼神便有几分若有所思。   三娃站在一边,注意到了母亲的目光, 便看了过来, 微微一笑,“娘亲有什么吩咐?”   他此刻是个小男童的样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 个头那么一点, 比起他那般可爱活泼的哥哥姐姐,三娃更像是玉雕琢成的,眉眼精致, 眸子漆黑, 反而显得有几分清冷,可见长大之后, 应也是冷淡疏离的性子。   可这么小,每次做出这样懂事的样子时,阿秋都觉得别扭。   她干笑道:“没什么, 三娃, 你站在那儿不累吗?”   三娃微笑道:“孩儿不累。”   “……”阿秋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三娃却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走上前来,仰头望着阿秋, 软声道:“娘亲是怕孩儿累着吗?那孩儿想坐在娘亲怀里。”   三娃仰头看人的样子,简直不要更可爱。阿秋这才放松下来,把面前的小男孩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三娃老老实实坐在她怀里,乖乖被阿秋抱着,忽然说道:“娘亲,你身上好香啊。”   就是小猫儿的那种香味。   阿秋被他夸得耳根一红,“是吗……”   她香吗?她以为她浑身上下都容霁的味道呢,容霁每天都得把她舔一遍,阿秋的嗅觉都要麻木了。   三娃在阿秋颈边闻了闻,笑出一对可爱的酒窝,抬起短短的小手,抱住阿秋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端得是黏人异常。   阿秋感觉怀里的小团子又软又轻,平日里迫于容霁的威严,孩子们几乎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搂着她蹭,三娃这一遭,让阿秋的心都软了半截。   阿秋渐渐的,便开始偏宠老三。   其他三只无忧无虑,每天在一块儿舔毛打滚,可老三似乎从来不和他们一起玩儿,只致力于做母亲身边的贴心小棉袄,甚至容霁不在的时候,他会顶替容霁的位置,照顾阿秋的起居,事无巨细,连端茶送水的事情也做,反而让阿秋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才像个孩子。   说老三古板老成,又不全是,他也会撒娇,而且他撒娇的分寸恰到好处,绝不会像老二一样莽撞地冲进来,然后被容霁一脸嫌弃地丢出去。老三总是点到即止,从来不添麻烦,也懂得适当回避,阿秋觉得这个儿子最难得的,是他居然敢和容霁撒娇,容霁居然也不反感。   要知道,其他三只平时都不太敢在容霁跟前任性,在阿秋跟前一个比一个会耍赖,到了容霁跟前一个个乖得不像话,阿秋琢磨过很多次原因,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容霁平时不爱对孩子们笑,所以看起来很可怕。   近水楼台先得月,老三跟在父母身边,自然得了不少好处,比如被容霁亲自指导法术,阿秋有一次特意坐在一边围观,看着这一对父子探讨法术。   三娃坐得端端正正,很认真地请教:“爹爹,孩儿前几日听全真道人说,火系法术的口诀很是复杂,孩儿学会了御风而行和水遁术,可这火与水相克,其间原理似乎不同……”   容霁抬手,捏了个水球出来,又捏了个火球,水球和火球撞在一起,并无任何变化。   他皱眉道:“有什么不同?”   一边阿秋默默捂脸。   当然是不同的,不过这人的法术完全是无师自通,压根就是个怪胎,一切可以解释的常理到了他这里好像都不成立了。   三娃看着父亲手中的水球火球,陷入了深思。   容霁收回手,不屑道:“学这些基本的法术有什么用。”他蓦地挥袖,一团黑雾慢慢侵入三娃的身体,三娃试着一抬手,不远处的花瓶蓦地炸开,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很快又被黑雾吞噬殆尽。   容霁勾起一抹凉凉的笑,“你看,这么炸花瓶,以后也可以这么炸人,炸妖,炸神仙。”   三娃看了看掌心,惊喜道:“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谢谢爹爹!”   阿秋忍不住道:“……就不能教一点温和一些的法术吗。”   孩子还这么小,带坏了怎么办。   三娃却扭头看着阿秋,脆生生地说道:“孩儿想跟着爹爹多学一点厉害的法术,以后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容霁微笑着摸了摸三娃的脑袋:“乖。”   阿秋:凭什么容霁就是传授法术的,她就是被保护的那一个吗?   好歹她也是千年修为,哪怕平日修炼再散漫,也不需要这个小崽子来保护她吧?能不能给她留点儿面子?   而且被容霁一个凡人衬托成这样,阿秋很是憋屈,但她现在好像确实打不过容霁,再憋屈也藏在心里。   三娃跟着容霁修炼,法术几乎是突飞猛进,短短两个月,就能打过那些两三百年修为的小妖,令阿秋都暗暗咋舌。可三娃再如何厉害,在阿秋跟前仍旧是暖心的小团子,阿秋觉得这个儿子简直是完美,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挑剔的地方,所以她至今也没发现三娃的性格哪里像容霁。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目睹了一幕……   其他三只正在草地上互相舔毛,三娃在不远处看着,忽然也变成原形跑了过去,似乎也想加入他们,个头已经长得很大的二娃忽然将三娃扑倒,对他狠狠地呲了呲牙,像是在示威。   阿秋一看到,立刻就心软了,训斥道:“老二!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弟弟呢!”   三娃被二娃摁着,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变成了小男孩,委屈地蹲在一边,阿秋连忙跑过去抱着三娃,对这三只很是失望。   平日看他们多么乖巧,居然暗地里欺负老三。   二娃试图解释:“娘亲,我不是……”   阿秋看着老三身上的牙印,不想听他解释,抱着老三转身离去。   可过了两日,阿秋半夜醒来,忽然没了瞌睡,便起来四处溜达,结果却看见那四只悄悄聚在一起,阿秋担心老三又被欺负,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就听见三娃说:“我都说了,娘亲最在乎的是我,你在娘亲跟前将我扑倒,被训斥一遍还不够?你不把东西给我,下回我故意在你跟前掉入河里,信不信娘亲也不会听你解释?”   二娃很是气愤,被大娃拉住衣袖,大娃上前道:“那些果子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溜出去摘的,你拿走可以,你得把爹爹教的法术也教给我们。”   三娃笑道:“自然可以,不过学不学的会,就看你们了。”   第二日清晨,阿秋果真在床头发现了一堆果子,可爱无害的老三举着伤口和她说,他为了摘果子受了怎样的伤。   阿秋:“……”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容霁让她自己找答案了。   这心机,和容霁简直一模一样。   老三从容霁那儿学了法术,悄悄传授给兄弟姐妹们,从他们那儿换来礼物讨她开心,到头来,她和容霁最宠爱仍旧是老三,也杜绝了其他几只和老三争宠的可能。   一肚子坏水啊。   阿秋震惊了,她跑到书房去找容霁,和他说了自己的新发现,容霁看着她神色激动地说了半天,抬手把她搂入怀中,低声问道:“困了没?”   阿秋在他怀里挣扎,“我在很严肃地和你说三娃的事情!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真的不能再惯着他了。”   容霁觉得她大惊小怪,神色淡淡:“这有什么?”   阿秋:“这难道没什么吗?”   “孤有十几个兄弟姐妹,父母的爱不平等,很正常。”容霁冷淡道:“不懂自己去争去抢,便没资格得到更多。”   阿秋:“……我觉得……你是不是太苛刻了……”   就不能相亲相爱的吗?非要分个高下出来?   阿秋踌躇道:“我从前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只不过很快就失散了,我……我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如今好不容易和哥哥相认,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争什么呀……”   “这不一样。”容霁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着,问她:“妖族以力量为尊,众妖之间,谁更胜一筹,谁便能高人一等,他们既然是妖,便要学会弱肉强食的规则。”   他的神色很认真,并不打算插手此事,阿秋觉得对其他孩子不公平,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道理。   她从小就在星玄的羽翼之下长大,也从未体会过容霁口中的弱肉强食,可孩子们以后也不能总跟着他们呀。   阿秋从容霁书房出来之后,心情有些沉重,低头问手腕上的藤妖:“你觉得老大说的对吗?”   藤妖道:“其实我觉得吧……妖王陛下说的很对,我们妖修炼都是靠自己,每个妖体内的法力都不一样,都是我们自己摸索出来的,当年我甚至去一位仙长那儿偷师,差点被逮住炼化了妖丹,我活了一千五百年了,也没真正靠过谁……”   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道理归道理,阿秋还是忍不住心疼,现在孩子们都活蹦乱跳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回了寝殿之后,阿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谁也不理。   容霁晚上回来之后,看她还是一副丧气的样子,沉吟片刻,吩咐藤妖道:“去把那四个叫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奥运福娃的简直是魔鬼。 第76章   外头各自玩耍的四小只,听说爹爹找他们时, 反应不一。   大娃面露喜色:“爹爹居然叫我?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要给我啊?”   二娃却有些踌躇, “该不会是老三又偷偷说我坏话了吧?”   三娃闻言十分镇静:“爹爹一定又有事吩咐,我得尽快去才是。”   四娃面露茫然, 继而缩了缩脖子,“我……我有点害怕……”   四小只各自施法, 变成了可爱的小娃娃, 陆陆续续走进了寝殿,排排站好,仰头看着他们的爹爹。   在床上丧到一半的阿秋抱着枕头坐起来, 茫然地看看孩子们, 又看看容霁。   他又想干什么?突然这么严肃,阿秋看着孩子们紧张的脸色,自己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不过说起来, 她和容霁不太管孩子, 这几只一般都是放养,一家子很少到这么齐, 这是要开家庭会议?   一片寂静之中,老三率先开口道:“爹爹突然叫孩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容霁淡淡道:“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改名。”说着, 把一本厚重的字典丢到了他们的面前。   “喜欢哪个字,自己翻。”容霁简言意骇,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孩子们。   阿秋:“……”所以他是在嫌弃她取的X娃的名字难听?   阿秋面露不满, 把枕头丢给容霁,枕头还没碰上容霁,只见一阵黑气一闪而过,转瞬枕头便消失不见,阿秋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他:“你……你怎么……”   他越来越厉害了。   容霁朝她勾了勾手指,阿秋蹭到他身边去,被他搂在怀里,容霁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低声道:“乖,孤的孩子,乳名可以胡来,大名不能如此随便,今后教人看了笑话。”   阿秋:你让他们自己翻名字,难道就不随便吗?   这个人说白了,就是嫌弃她没文化呗。   阿秋虽然确实没文化,但容霁这样,她还是有些扎心了。不过很快她就忘了这茬,因为容霁趁着四个孩子翻字典的功夫,开始慢慢摸她的尾巴,阿秋在容霁怀里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三娃出声道:“爹爹!孩儿找到了一个字,您看怎么样?”   不愧是最聪明的老三,每次反应都如此之快,容霁问道:“什么字?”   三娃笑道:“意,意思的意。孩儿应是跟着爹爹姓‘容’,那么‘容意’二字,自是通人间的‘容易’,寓意孩儿将来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难为易。”   阿秋默默捂脸,容霁也沉默了片刻,显然不是很满意。   三娃只好重新去翻。   虽然容霁说的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名字,但也得让容霁觉得合适才行,区区一个取名,硬生生折腾了半日,才终于敲定了大名。   大娃叫容华,二娃叫容启,三娃叫容淮,老四便叫容铃。   只不过名字太多,阿秋懒得记,为了方便,阿秋仍旧大娃二娃地叫,也没谁提出反对。   第二件事,便是容霁要派他们出去一趟。   “孤看你们都已学会了基本的化形术和飞行术,也懂一些打斗的术法,你们四个在一起,对付低等的小妖不成问题。”容霁摩挲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沉吟道:“老五迟迟不出世,你们须亲自去为你们的弟弟寻一宝物回来,是一颗黑色的珠子,你们见了自然知道。此物就城外断崖下,此地灵气充沛,适宜修炼,也不乏有其他妖出没,你们既是妖王之子,出行定会引起其他生灵注意,记得注意安全。”   四小只面面相觑,爹爹头一次让他们出门,他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实大娃二娃经常偷偷溜出别院玩儿,二娃顽劣,又和姐姐感情颇好,他们里应外合,撒着娇让藤妖打掩护,几乎没人发现,不过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因为藤妖和他们说过,外面有很多觊觎他们的妖和神仙。   但自己溜出去玩,和光明正大地出去就不一样了。   老三容淮思考片刻,仰着头望着爹爹,问道:“爹爹说那儿灵气充沛,是不是还想让孩儿们在那里趁机修炼一番?此去也有锻炼我们的意思吧?”   容霁看了他一眼,眼神透出一丝赞赏。   眼看又要被老三抢去风头,老二容启连忙上前道:“既然爹爹吩咐!孩儿一定不负重托!一定让五弟早日出世!”   剩下容华和容泠也只好附和。   这二狼二猫的热情十分高涨,容霁很满意,让他们出去准备出发,四只争前恐后地跑了出去,为了在父母面前好好表现,看起来反倒不像是去历险,而像是去郊游了。   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阿秋趴在容霁胸口,抬头问道:“老大,断崖下面,不就是上回我们去的地方吗?”   容霁看向她,黑眸明亮,没有说话,阿秋立刻改口叫“夫君”,少年满意一笑,低头捏着她的小脸,淡淡道:“就是那里。”   阿秋:“那里哪有什么珠子,我上回都没看到,该不会是你放上去的吧?”   容霁不置可否。   阿秋:“……”她果然高估了他的无聊程度。   自己放个珠子让孩子们去找,美其名曰为了老五,方才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阿秋都差点被他唬到。   既然是他亲自设置的障碍,显然他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阿秋继续试探:“你难道是故意……把他们支走的?”   容霁低头看着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阿秋继续转着脑子,他突然把孩子们支走,可孩子们哪里惹了他?除非他想……   阿秋立刻炸毛:“你你你……我不要吸草了!”   她看起来特别紧张,尾巴都竖了起来,一副要被他轻薄的害羞样,容霁本来还想看看她脑补出个什么,看她这样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歪倒在床上,笑个不停。   阿秋:“?”   难道不是要吸草?   容霁笑够了,把她拽到身下,整个人压着她,沉沉笑道:“孤本来没想到这上面来,不过既然你提醒孤了,那就来吧。”   “喵!”阿秋“砰”地变成猫儿,飞快地蹿下床,企图逃跑,却被容霁拽着尾巴拖了回来,容霁看着面前炸毛的猫,又被她提供了灵感,也变成了狼,一爪子摁住阿秋,在她耳边笑道:“看来你想试试这个形态?”   阿秋看着面前体型极大的雪狼,瑟瑟发抖。   ……   后来之事,阿秋觉得,不说也罢。   她就是很后悔,后悔自己这张嘴,就不该和这个人说那么多。不过再后悔也没用了,趁着孩子们不在的当儿,阿秋没少被折腾。   虽然也不全是痛苦,容霁的技术突飞猛进……但阿秋每次看到床,都觉得尾巴有点疼,头皮有点麻。   还有点儿肾虚。   过了三日,扶越终于回来了。   扶越此去几月,归来时一身凌厉杀气,阿秋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血腥气,似乎去了什么地方搏命。   “哥哥你……”阿秋站在他身边,抬手拿下他头发上沾染的带着血迹羽毛,疑惑道:“这是……上古灵兽的羽毛?”   她能感觉到上面挟带的淡淡灵气,羽毛一碰到阿秋的手指,很快就化成了齑粉。   扶越淡淡道:“我去了一趟蓬莱仙岛,杀了一只灵兽,取兽骨锻造法器。”   他年岁不大,果真天赋异禀,许多神仙都不敢招惹的灵兽,他单枪匹马过去,也没受太重的伤。   扶越抬手,虚空之中出现一只银色的手环,细看,才知那银色的光泽是兽骨散发的。   “这是我特地为你锻造的法器。”扶越凝视着阿秋,想起自己不苟言笑的样子吓人,便强行露出了一丝笑容,柔声道:“我记得你体质特殊,与一般的妖不同,不排斥仙气,这法器可保护你的安全,只要对方不是上古之神,便不易伤害你。”   他离开的这些日子,也仔细想过,他虽帮妹妹照顾侄儿们,却也知道,这样并不能维系兄妹的感情。   他作为哥哥,这些年不曾在她身边,到底还是意难平。   总得再为妹妹做些什么。   她是妖,他却早已成仙,她留在妖王身边,注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如此,他便为她做一个独一无二的法器出来,至少比起那些神仙一挥就断的凡物来说,灵兽的骨头,对阿秋来说足矣。   阿秋看着那银色的手环。   这手环真的很漂亮,阿秋一直都很喜欢珍奇的宝物,只是眼前这个,是在是太贵重了。   阿秋咬唇道:“可是,我也没为哥哥做什么……”   反而坑了他不少次。   扶越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顶,“每次都是我欺负你,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肯认我这个哥哥,我便极为高兴了,这些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心修炼,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亦无在意之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虽然你选择跟着星玄,但对我来说,活着就好。”   他从前不喜欢妖怪,也曾眼高于顶,自以为天资与众不同,便看不起旁人,但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他既然有了想保护的人,不管她是人,还是妖,还是仙,即便要转世投胎,生生世世,他都一样护着。   扶越想着,便柔声道:“来,我来为你戴上。”   阿秋抬起手,扶越将手环靠近阿秋的手腕,眼看便要贴上她的肌肤,那手环似有感应,忽然发出一阵嗡鸣,似乎是在排斥阿秋。   与此同时,阿秋也感觉到一股灼热感,捂着手腕后退几步。   “这……”她看向扶越,却对上了扶越同样怔忪的眼神。   扶越看了看手环,又看了看阿秋。   她明明不排斥仙气,为何现在却碰不了手环?   扶越沉吟片刻,蓦地抬手,一股淡淡的气息侵入阿秋的体内,扶越闭眼感受须臾,蓦地睁开眼,大惊失色道:“你体内为何会有一股魔气?”   不是妖,而是魔,至阴至邪,虽然极淡,却牢牢地黏在阿秋的体内。   扶越快步上前,攥着阿秋的手腕,沉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有谁伤了你?还是你又误食了什么?”   扶越的眼神太冷,杀意毫不掩饰,阿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噤了声。   扶越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他又放缓语气,柔声问道:“阿秋,你告诉哥哥,为什么你体内会有一丝魔气?”   阿秋看着扶越,心乱如麻。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情景——   洞房花烛夜,少年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眼角,柔声道:“我将我一部分本源的力量注入了你的体内。”   “从今以后,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出事。”   “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邪祟的意思,原来不是妖……是魔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甜文,就算要虐也就那么一丝丝,什么妖啊魔的,其实也一部分金手指的设定,也是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   可怜扶越,想带飞妹妹,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77章   阿秋垂眸不语,扶越看她这副模样, 便知她一定是知道这魔气从何而来, 心底凉了半截,他问道:“是不是星玄?”   “他是容霁。”阿秋沉默许久, 抬头道:“是他,他也是为了保护我。”   扶越眼皮一跳, “那他体内的魔气又从何而来?他如今只是一个凡人, 从前也只是一只妖,为何会有魔气?”   阿秋摇头道:“我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阿秋这是第一回 这样撒谎, 免不了眼神躲闪, 便低下头掩饰表情,扶越看她低头不吭声,似乎是被吓到了, 转念一想:妹妹本就单纯, 她能懂多少这其中利害呢?当下也只好放缓了语气,以免吓着她。   “此事非我大惊小怪, 我也是为了你好,如今天下并不太平。”他叹息一声,抬手轻抚阿秋的发顶。   那妖王即便转世, 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年能搅得天下大乱的妖王,转世之后若是乖乖做个凡人,才令人觉得奇怪, 可阿秋跟着那个人,扶越免不了担心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若真的是魔,将来又将如何收场?当年大魔肆虐,仙人妖三界都备受其难,他师祖上清帝君与魔一战,身受重伤,闭关上千年,才将那些大魔镇压住,若容霁是魔,将来天下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扶越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捏起,手背上青筋暴现。   阿秋看他着实生气,不禁小声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我有哥哥和老大保护着,不会有人可以欺负到我的。”   扶越沉声道:“天下之大,当年他纵横三界,无人与之争锋,不过是因为诸神沉寂,帝君闭关……眼下帝君出关在即……”   扶越说到此处,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不语。   阿秋却疑惑道:“帝君是谁呀?”   她至今仍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扶越莫名有些烦躁,冷声道:“我师父云虚子之师,生于上古混沌初开之时,五百年前劈死星玄的那道天雷,便是帝君入关前所布,用以给众仙解燃眉之急。”   话一出口,扶越便看到阿秋瞬间惨白的脸色,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欲言又止,很快又停了下来。   虽然这话告诉她,或许会让她想起五百年前的事情,可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阿秋望着扶越,甚至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她仰头怔怔地盯着扶越,脑海中宛若惊雷炸响。   五百年前……那道天雷……   阿秋至今都记得。   她在山间东躲西藏,奄奄一息,她不知道这是神仙设下的局,用她的生死关头引诱星玄出现,她强撑着一口气,希望有人来救她。   她还不想死,还想趴在老大的怀里舔毛,还想继续抓鱼嬉戏。她躺在草丛里,尾巴被雷电劈得焦黑,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可剩下的那些天雷,都劈在了她的周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以她区区五百年的修为,本来早就该死了。   她后来就看到星玄出现了。   他来救她。   阿秋记忆中最后的一幕,便是星玄撑手跪在她身边,他凝视着阿秋,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阿秋就看到了他后背溢出了破碎的魂魄,像是无数的星星。   他的肉身被火迅速烧起,很快就化为了原型,成了一只烧焦的狼,没有平时的威风凛凛,没有呼吸,面目全非。   后来无数个午夜梦回,阿秋都能梦到那个场景,所以她后来,都不大爱睡觉了。   可她又想睡,想在梦里重新去老大怀里撒娇,可这五百年,在遇见容霁之前,她所做之梦甚少,但无一例外,全是噩梦。   阿秋以为一切都会好的,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世间会不会还有人比老大更厉害,可她一直都选择相信老大。   可老大真的是最厉害的吗?   哥哥说的那么有道理,天下之大,他又凭什么是最厉害的呢?   阿秋心乱如麻,眼眶渐渐地红了,要哭又哭不出来,只咬着唇不说话。扶越见了便心慌,忙哄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只是他的魔气,到底是为三界所不容,你若是可以劝他消除魔气,仅仅是妖的话,今后与仙界相安无事,或许也无人会招惹他……”   阿秋低着头不吭声,只使劲儿摇了摇头。   她知道,老大本就是邪祟,那些东西是消不掉的。   “不必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抬头道:“没什么,哥哥,当初如果不是老大,我根本就没有活着长大的机会,他让我两次死里逃生,我今后就跟着他了,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   她说着,强行了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眸子明亮,端得是让人心疼,“再说了,什么妖啊魔的,那些也不过是哥哥你的猜测而已,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见过有谁比老大厉害,说不定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呢。”   扶越看着她又想哭又忍着的样子,心底五味杂陈。   说到底,他也没权利左右她的选择,他也没有立场让她离开妖王,毕竟这么多年,亲手将她带大的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而是星玄。   阿秋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转身去了后山。   她心底压着大石,一路上怎样也笑不出来,宫人们还是第一次瞧见太子妃神态如此严肃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何事。   阿秋一路走到后山,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灵力波动北北,后山温泉的雾气温暖湿润,阿秋走到温泉边,透过朦胧的雾气,能看到少年漆黑的长□□浮在水面上,隐约露出洁白的肩膀,如白玉一般光滑。   他从前中了毒身体不好,便时常在这里泡药泉,如今即便有了法术,但肉身仍旧孱弱不堪,甚至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妖力。   比起从前,他来这儿似乎更频繁了,阿秋有时候也想跟过来,但他不希望她跟着。   阿秋几乎是没有犹豫,走上前去,抬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一层层褪下了衣裳,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然后跳下了水,也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过去抱着他的腰。   容霁睁开眼,淡淡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小姑娘,抬手轻抚她头顶,“怎么忽然过来了?”   阿秋抱着他不吭声。   只有抱着他,她才有安全感,她太喜欢他了,抱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这样才能永远永远不分开。   感觉到了她的反常,容霁抬手抬起她的下巴,皱眉道:“你似乎不太开心?”   阿秋摇头:“我没有……”   容霁一脸“就你还想骗我”的表情,冷声道:“谁敢欺负你,孤去杀了他。”   阿秋瘪了瘪嘴,哭笑不得。再惆怅的情绪,一遇到这位不讲道理的大佬,好像所有的烦闷都能一扫而空。   她闷闷道:“也不是有谁欺负我啦,只是方才哥哥回来了,他给我带了用仙兽的骨头做的防身法宝,可是我却用不了,因为体内有你的魔气……”   她说到“魔气”,故意抬眼偷瞄了他一眼,想看看他的表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容霁神色如常,淡淡道:“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想要防身法宝,还是因为让扶越白忙活一场?”   阿秋:“前者……吧。”   “那就好。”容霁点头,很是满意道:“若是因为扶越,孤便饶不了他。”   阿秋:“……”她丧气成这样,他的重点还在乱吃飞醋上,她一时有些无语。   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像她一样想那么多。   阿秋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哎,你就不想和我解释一下魔气的事情吗?”   要不是哥哥,她都还不知道他是魔呢。   容霁却一脸意外,“孤以为,你一直知道。”   毕竟都说是邪祟了,难道还是普通的妖吗?要是普通的妖,他也不必特意带着她去悬崖下的山洞了。   阿秋:“……好吧。”   是她犯蠢,真的,她真蠢。   容霁朝她微微一笑,搂着阿秋的腰肢,把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和他一样高,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问道:“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孤是魔?你在担心孤?”   阿秋的脸有些红,她确实是在担心他,只是“担心”这样正常的事情,用他这样微微嘶哑的嗓音说出来,偏就显得有些暧昧了,好像她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样。   阿秋也贴着容霁的耳畔,小声道:“魔,我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呀?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呢?我真的……有点担心你。”   她也没必要遮掩什么,她来这里找他,就是想让他小心一点儿而已,虽然他也许不需要她的提醒。   容霁淡淡道:“你自然没有瞧见过魔,你出生之前,这天下的魔,几乎已经全部被斩杀或是镇压了,哪怕是孤的出现,也不过是一场意外。”   “孤约莫能猜到,是两千年前封印魔族的那一战,魔族消亡前产生的巨大灵力,冲破了孤的封印,才有了星玄降世。”   阿秋困惑道:“可是,星玄是妖啊,你是人啊,我们的孩子也是妖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游戏Boss把手指敲疼了,手疼到现在,码字用了好长时间,哭唧唧QAQ 第78章   阿秋的问题看似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但容霁也不知该怎么和她说。   “我如今虽有一些灵力, 却也只沧海一粟, 我缺失星玄的记忆,如今也只记得身为凡人的事情, 对于此事,如今只有大致的猜测。”容霁沉吟着, 试着解释道:“我猜想, 我的本体是魔,但存活在这世间,想必需要一定的载体, 正如我此刻□□凡胎, 承受不了太多的灵力,才泡在此处。可星玄不一样,妖的身体比起凡人, 是更好的‘容器’。”   阿秋抬头道:“容器?你是说, 不管是‘容霁’也好,狼妖也罢, 都只是一个躯壳,你可以不断地换躯壳,但这些躯壳, 都不是真实的你。”   “或许是如此。”容霁说:“妖丹还在你的体内, 我如今的力量,与你体内的妖丹并无瓜葛,星玄是星玄, 我是我,而我们的力量,都来源于同一个本源。”   “而你与我双修之时,我体内并无半分灵力,两颗妖丹交融,你所生下的孩子,自然是狼妖和猫妖。”想起不知不觉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已经成了他孩子的母亲,容霁便觉心软,看着她的眼神也罕见地温柔了几分。   阿秋睁大眼睛望着他,眸子宛若小鹿一般清澈无害,瞳仁深处倒映着少年的影子。   方才也许是哭过,也许是雾气所致,她的睫毛上沾着小小的水珠,容霁抬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又低头亲了亲阿秋暖暖的脸颊。   怀中的人儿像棉花糖,又甜又软,他没事就想啃一啃。   阿秋却还在想着容霁的话。   这么说,“星玄”和“容霁”,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可之前容霁吸收了她体内妖丹的力量,短暂地变回了星玄,那是星玄吗?还是仍旧是容霁?亦或是谁都不是?阿秋想着想着,便被自己绕晕了,有些似懂非懂。   就算是被容霁偷亲,她也没什么反应,反而继续问道:“那你以后还会继续换‘躯壳’吗?如果你换了,那还是你吗?那你到底是星玄,还是不是呢?”   说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好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容霁抬手按了按眉心,失笑道:“你又何必自寻烦恼,想又想不通,呆呆傻傻的。”   阿秋:???一言不合又开始损她?   算了,她不问了,阿秋生气地拍了一下水面,水花溅了两人一脸,她破罐子破摔地说道:“管你是谁,你要是敢丢下我,我……我就……”   容霁笑问:“你就如何?”   阿秋一时没了词,呐呐道:“我就……一直找你,直到我再也找不动的那一天。”   就像这五百年一样。   那五百年,她去过人间的很多地方,山川湖海,大漠黄沙,或是人间烟火,也看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了很多从前老大不曾让她见到过的阴暗面。   她那时候啊,终于知道自己没了老大的庇护之后,自己是多么渺小,她想快快长大,因为目睹老大死的那一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刻骨铭心了。   可她也想过,如果她和很多人一样,渐渐迷失本心,最终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最初单纯善良的阿秋了,那么找到老大的时候,他会不会认不出她了?   所以这五百年,她用最善良的本心跌跌撞撞,无论过得好或不好,她都在努力地去找他,直到她找不动了的那一天为止。   容霁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他垂眸看着阿秋,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他许久没有说话,阿秋看他沉默,心底不禁有些发慌。他现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想让她找吗?阿秋抬手推了容霁一把,手还未收回去,就被他一把抓紧手腕。   阿秋:“你……”   容霁垂目凝视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略显诡异的微笑,“很好。”   阿秋:嗯???   她看气氛这么不正常,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煽情的话,譬如什么“你还是要自己去寻找更好的生活,毕竟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谁知道他居然就这么两个字?   果然不能对他期望太高,指望他有什么为了爱无私奉献的品质,还不如让她早日改嫁。   不过阿秋早就知道容霁是这个性子,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个满身毛病的他,阿秋也扬起了灿烂的微笑,搂着容霁的脖子,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   肌肤相贴,他浑身上下都被温泉泡的暖暖的,唯有唇带着一丝凉意,阿秋忍不住悄悄舔了一下,谁知道整个身子就被他转了过来,换成她贴着身后的瓷台,他整个人沉浮在水中,摁着她的后脑,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略带血腥气的吻。   容霁最近很喜欢喂她喝他的血,似乎是这样才能让她更贴近他的身份,那些阿秋都无所谓,容霁爱怎么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阿秋只需要乖乖跟着他就行了。   只不过他这回亲得委实用力,阿秋被他亲得两眼发晕,手不住地拽着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他似乎被她抓疼了,将她两只手扭到她身后去,在她耳边哑声道:“别刺激我,还是说,你想现在就做?”   阿秋:“……没没没,我不想!!!”   她怎么刺激他了?就因为拽了一下他的头发?她还想摸尾巴呢,可是她按他的尾椎骨也没用啊,他现在是人,就算偶尔用法术化形,那原型也不是狼啊。   阿秋乖乖认怂,容霁满意地开始啃她,之所以说是“啃”,因为他这回放过了她的唇,反而从上往下,慢慢咬着她,留下不深不浅的牙印,似乎有些玩上瘾了,有时候咬到奇怪的地方,阿秋忍不住哼唧一声,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显得格外暧昧。   容霁啃够了,又忽然在她耳边说:“其实也不需要找。”   话题转换得太快,阿秋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听着他说:“我会来找你,只要我还在,更何况,什么我丢下你之类的话……本就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丢下她呢。   一个用血定下契约,要和她生死与共的人,就算是要死,死前都要拖着她下地狱,才不会丢下她。   简直杞人忧天。   不过,她之前的那番话,确实很让他满意,或许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阿秋的人,这般了解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贴合他的心意。   容霁又重新把阿秋搂在怀里,两人互相依偎着,时不时闲聊几句。   “……你真的想要那个手环?”他突然问。   阿秋说:“好歹是哥哥的心意,而且那个手环真的很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喜欢漂亮的?容霁沉吟着,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画,面前便出现一个奇形怪状的巨轮,散发着淡淡的黑气,中间又闪烁着许多亮光,像是漫天星河被收入了圆盘之中。阿秋惊喜地叫了起来,容霁微微一笑,抬手将那圆盘打散。   又随手一挥,面前又出现了新的景象。   是妖界的边界,开着无边的血红色的花,无数妖穿行在其中,这是容霁梦中的景象。   阿秋兴奋地叫道:“这是妖界的无望陵!”   容霁垂下双睫:“……原来这叫无望陵。”   阿秋粲然笑道:“老大你从前带我去过这个地方,你肯定不记得了。”   “说说看。”   “那时候我一百岁,我修炼懒惰,一百岁时还是一只小小的幼崽。”阿秋回忆着,眸子越发明亮,“然后有一天,老大追杀一个大妖时,便带着我路过这个地方,我看到这样的美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想到跑到这片花海里面去玩,你却说,这里的花都带着浓厚的灵气,我太弱小了,受不住这些花的力量,会被吞噬。”   “然后,你就站在虚空之中,让我从上到下俯视着这漂亮的花海,不曾让我亲自下去。”   ……   那时,她还是一只小奶猫,刚刚换去一身的奶毛。星玄和她说:“你太弱小了,倘若你有五百年以上的修为,还可进去一试,那些穿行在花海的妖,都是千年修为的大妖。”   阿秋却懒懒地甩了甩尾巴,沮丧道:“五百年没问题,可是按我修炼的速度,我的五百年,或许才抵得上平常妖的三百年,老大这么厉害,都不能带我下去玩一玩吗?”   “我带你下去,自是可以,但这是你自己的事,还需你自己解决。”星玄淡淡道:“我不可能永远为你做完一切,阿秋,我等着你成为大妖的那一天。”   阿秋觉得压力好大,夹着尾巴不吭声了。   星玄抬手捏了捏她的尖耳朵,失笑道:“怎么,说到要做大妖,便自觉做不到?”   “我不想做大妖。”阿秋抖着小耳朵,在他的掌心翻过身来,委屈道:“我就想做老大的猫儿呀,你说我没志气也好,反正我才不想花时间修炼,我想把时间都花在被老大顺毛上。”   “……”似是被她的耍赖弄得哑口无言,星玄也不再多说了。   ……   阿秋想起从前,又想起面前的容霁,也生出了几分唏嘘,“后来我确实开始努力修炼,只不过是我五百岁之后了,毕竟不修炼的妖,迟早会被其他坏心的妖吞噬。不过我觉得吧,我现在就算没这样的修为,再想去那里玩儿,也一定没问题。”   她搂着容霁,蹭着他,笑嘻嘻道:“你肯定会带我去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就这么笃定眼前这个人,和那个时候的星玄截然不同。   但她就是知道。   只要她提出,容霁肯定会说:“不就是去个地方,孤带你去便是,除了那个地方,全天下无论什么地方,孤都能随便带你去。”   就连说这话时他会是怎样的表情,阿秋也能想象得出来。   就是那种,又骄傲又自负,偏偏又让她喜欢得不得了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星玄和容霁的记忆不互通,又因为环境不同,加上阿秋和他们的感情不同,所以做出的应答不一样,就比如,要是在本文25章之前,阿秋提出这个要求,容霁肯定也只是训斥她乱来,不会答应她。   他们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后面会融合的。 第79章   不得不说,泡温泉真的很舒服, 不管是什么物种, 只要一舒服,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阿秋现在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一会儿和容霁说从前在妖界的事情,少年垂着眸子, 也在很认真地听她说那些他不记得的过往。有时候, 阿秋的话题又忽然跳到了别处,大到四时风物,小到她昨日吃的那一块小鱼干, 阿秋说了很多很多, 说着说着就发现容霁睡着了……这个样子,应该是睡着了吧?   少年安静地靠着瓷壁,眉眼沉静, 乌黑的睫毛沉沉地盖下来, 端得无害又好看,就算是在打盹儿, 也依旧把阿秋搂得那么紧,阿秋紧紧地贴着容霁,突然开始数容霁的睫毛有多少根, 正数了一半, 少年又蓦地惊醒,抬眼看了过来。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眼神冰冷剔透, 很快就化为了淡淡的温情,哑声道:“泡了这么久,该起了……”说着就要从温泉里站起来,站了一半又重新跌了回去,因为阿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抱得真的好紧。   阿秋笑嘻嘻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大这么累呢。”   “乖。”他眯着眼,有些困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阿秋甩了甩脑袋,像是猫儿甩毛一样,可惜甩不开头顶的水珠子,容霁看着好笑,“凡人的躯壳,对修炼来说太过勉强,我近日容易疲乏,你莫闹了。”   阿秋瘪了瘪小嘴,“我们猫族才容易疲乏呢,我好不容易缠着你玩儿,你和我说你困了。”   这个人真的好不解风情。   不过容霁真的要睡觉的话,阿秋说什么都没用,少年拉开她的手臂,从温泉里起身,慢慢穿上衣物,也没管阿秋的,直接转身走了。阿秋傻愣愣地泡在温泉里,直到少年没了人影儿,这才蓦地跳了起来,连忙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寝殿,阿秋路过小厨房的时候,顺便嘴馋顺了一条小鱼干吃了,然后再摸到寝殿,此时容霁已经睡下了,阿秋趴在床边,拿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困惑道:“你睡着啦?”   “你这么快就睡着了?”   “你真的睡着了?”   “你是不是装睡呀?”   “……”容霁没有睁眼,淡淡道:“就算睡着了,也被你吵醒了。”   她就是故意闹的。   阿秋甩着身后的尾巴,得逞地笑了笑,抱着容霁的手臂拽他,“你别睡嘛,起来陪我玩儿,要不……我们互相舔毛怎么样?”说着,她还特意变成了猫儿,趴到了容霁的身上,到处打滚,边滚边嚎,就算滚了一床毛,他都懒得搭理她一下。   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火,这真的是太奇怪了,阿秋觉得自己已经骚扰人到了极致,既然如此,她就只好用杀手锏了。阿秋开始拿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扒容霁的衣裳,一直扒得他露出了锁骨和半边肩膀。   即便容霁是个男人,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此情此景,着实诱惑猫,阿秋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某个昏昏欲睡的人却连眼皮都没睁一下,抬手把衣裳拉好,翻了个身,阿秋从他身上摔了下去,看着他继续睡觉,雷劈都劈不动。   阿秋:我认输。   她放弃了,眼下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趴在容霁的枕边,自言自语:“本来我今天打算在池塘边抓鱼玩儿的,这几日孩子们都出门了,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是因为哥哥的那些话,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玩了。”   “我真的挺担心你的,不过一看到你,就感觉我好像是真的在瞎操心。”   “说到孩子,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把他们叫走呀?之前那些神仙都追着我赶,我怕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孩子,就为了找个珠子,就让他们离开别院的结界么?”   本来应该已经睡着的少年忽然开口,嗓音清淡:“你既是知道崖下有昔日的洞窟,还未想通么?”   阿秋一惊:“你没睡着啊?!”   容霁:“……”她这么吵,他又不是猪,说睡就睡。   阿秋顺着容霁的话想了想,头一次有点儿开窍了,她试探道:“难道……你其实是想看看那四个里面,有没有谁有可能继承了你的魔气?倘若有的话,便可以感受到那个洞窟的存在?”   容霁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还不算太笨。   “然后……就算他们都没有感受到魔气,那里灵力充沛,也适合借机历练,说不定于修炼之上可以有新的突破。”阿秋脑子越转越快,眼睛一亮,在容霁的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老大真是深谋远虑!”   相比于她这么激动,容霁没什么表情,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这才消停了下来,容霁觉得他应该可以继续睡了。   谁知阿秋又紧接着问道:“可还是有危险呀。”   容霁:“不会。”   阿秋:“为什么不会?你难道提前布下了什么法阵结界?还是给了他们什么防身法器?”   容霁:“……没有。”   阿秋更加理直气壮了:“既然没有,为什么没有危险呢?连藤妖都没跟过去,那四只那么弱……”   “孤说不会就不会,谁敢动他们?”容霁有些暴躁,只是想睡个觉而已,他坐了起来,发泄似地捏住这只猫的腮帮子,阿秋睁大蓝眼睛望着他,争辩道:“你会不会太自负了,我听说人间有个成语,骄兵必败。”   容霁说:“没人是孤的对手。”   阿秋还在挣扎:“万一有呢,你还有个哥哥呢。”说到那石壁上的文字,阿秋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她始终记得那个封印,如鲠在喉,却一直不曾提及,她不知道可以封印老大的是什么人,会不会突然就出现了。   容霁顿了一下,冷冷道:“若那个人出现了,我定会杀了他。”   少年漆黑的双目里,是一片清晰的杀意,像是冰封千里的雪原,凌厉而肃杀。阿秋被他的眼神微微震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又松开捏着她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阿秋:行吧,你爱睡不睡。   她干脆也睡觉好了,阿秋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盘成了一个大毛球,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她这回没做什么梦,醒的也很快,醒来时天色已晚,容霁依旧睡着,阿秋百无聊赖,蹲在床边数他的睫毛,来来回回数了七八遍,他还没醒。   彻底放弃的阿秋出去看星星了。   她一个人看了一整夜的星星,第二日清晨回来看,这人居然还没醒,这是有中毒了么?   阿秋用法术探了探,没中毒啊。   容霁一直睡到午时,才忽然醒了过来,阿秋趴在一边无聊透顶,好不容易看见他醒了,还没来得及扑上去让他揉一顿,他忽然对她说:“孤出去一趟。”   阿秋:“?”   你就这么对待在你床边守了这么久,一直等着揉的妻子吗?   阿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靠,这个人真的好无情。   容霁一觉醒来,才觉得身体的负荷轻了一些,体内的灵力流转也更顺畅了,他说是出门一趟,其实也只不过是去搜寻了一些灵物,然后径直去找了扶越。   扶越自打留在被院,几乎不曾与容霁说过话,一来双方对对方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是为了阿秋做出的妥协;二来,神仙和妖王,一根筋和死傲娇,也确实没什么话可说的。   所以,扶越看见忽然过来的容霁,还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找他麻烦的,手都已经悄悄摸到了身后的法器,忽然听见容霁冷淡道:“城外小树林,有事找你。”说着,便一挥袖,在原地消失不见,连扶越一时都不能感受到他的去向。   扶越:果然是魔啊。   不过一些时日不见,他一个凡人之躯,长进的速度如此可怕,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扶越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不敢懈怠,依言去了城外小树林,不知道为什么不选在别院,一路上还在胡思乱想,难道是为了方便杀人灭口?   到了小树林之后,容霁便和他说了来意,让他拿出先前白做了的手环,容霁拿出收集好了的几颗灵石,以指成刃,隔开了掌心,将自身的鲜血浸入仙兽骨头之中,手心的伤瞬间愈合,很快这灵气四溢的仙骨,便变得黑气缭绕,再无半分灵气可言。   容霁的血,在这几日的炼化之下,早就变得如他的魂魄一般纯净而霸道,可将万物都吞噬的魔气,让扶越感到本能地抗拒,好像他也要被吞噬了一般。   容霁旁若无人地摆弄着手环,硬生生地将这手环改变了属性,让它功效不变,却不再排斥魔气,他之前也不曾学过炼器,但好像无师自通一样,他随便摆弄几下就好了。容霁拿起手环便走,扶越下意识叫住他,问道:“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容霁脚步一顿,微微偏头,勾起一个略带轻蔑的冷笑,“怎么?又想降妖除魔?”   扶越眼神复杂:“你到底是阿秋的夫君,即便是为了她,你也不可如此肆无忌惮,还是低调为好,须知……”   他话还没说完,容霁便转过身来,淡淡打断他的话,“她的事情,无须旁人操心。”   扶越一时无言。   这二人真是绝配,一个说无须操心,一个说不管怎样都死心塌地,扶越再多的关心,都成了多余,他看着容霁手中的手环,莫名有些黯然,明明这手环能让阿秋戴上,他应该高兴才对,这比之前更落寞了。   “这件事,我会为你们保密。”扶越低声道:“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仙,资历浅薄。   发现魔而隐瞒不报,对一个仙来说,就是很严重的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哥哥依然委屈。 第80章   阿秋趴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 很是丧气。   还没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   他出去干嘛去了, 怎么老不回来。   阿秋又开始数自己的头发,数到第一千八百零三根的时候, 容霁终于回来了,他一身玄衣, 身形和夜色融成一片, 衣袖上带着夜的寒凉。   阿秋飞快地扑了过去,抱住他蹭了蹭,像摇着尾巴迎接主人的小狗, 容霁把她抱在怀里, 在一边坐下。   然后抓过阿秋的手腕,把那手环套在了阿秋的手腕上,阿秋惊喜地看着手腕上的手环, 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去找哥哥了。   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 她居然可以戴了!   “啊啊啊老大真好!”阿秋跳了起来,搂着少年的脖子, 在他脸颊上狠狠地吧唧几口,鉴于老大太会吃醋,她把感谢哥哥的话藏在了心里, 满嘴夸着容霁, 恨不得将他夸到天上去。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手环,没想到她在温泉里随口一提,他那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原来一直记得。   外冷内热的,不就是傲娇嘛,还说“出门有事”,原来是想给她个惊喜。   阿秋的笑容怎样都收不住,亲完容霁,就开始研究起手腕上的手环来,不得不说,哥哥虽然有时候太一根筋了点儿,审美倒是不错,不愧是他们猫族的,连设计都这么有品位。   阿秋看到手环的末端,刻着细弱蚊吟的两个小字,阿秋不识字,猜想这两个字大概是她的名字,应该是哥哥刻上去的。   阿秋:感觉好幸福。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手环,容霁头一次看她这么爱不释手,哄好了猫儿的好处就是,阿秋居然主动把尾巴递到他手上给他摸,还主动蹭着他,甚至还提出要双修。   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她这么主动热情,他就早点去给她弄手环了,何止是手环,一大堆漂亮的首饰都没问题,他全都能捏成防身法器,通通戴在她身上,每天换着戴,保证她三十天不重样。   鉴于这个防身法器传说中的威力,阿秋很是好奇,一戴上就拉着容霁到跑到院子里,她对容霁说:“快快快,你打我一下。”   容霁:“……”   少年默默看着她,一时没说话,阿秋觉得他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上了“你是不是傻”的想法。   阿秋跺脚道:“哎呀,我不是想挨打!我想试试这个法器的威力!”   容霁轻笑道:“你确定让孤打?这个法器接受的是孤的力量,会防得住孤?”   阿秋:“……”好像,有点儿道理。   阿秋说:“那你等等啊。”她一边说,一边转身跑了,跑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着容霁是不是真的在原地等着,看他没走,才放心地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脸茫然的藤妖被她拽了过来。   阿秋对藤妖说:“来,施法打我!”   藤妖:???   他压力很大,抹着汗说道:“我哪敢啊……”   妖王在这儿呢,他当着妖王陛下的面打阿秋?他怕是不想活了。   阿秋偏要,她说:“我身上带着防身法宝,不会受伤的,你就打一下,就一下嘛,而且老大在一边呀,如果出事了有他在呢,不用担心!”   藤妖快当初哭出来,“小姑奶奶,我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啊,你确定挡得住?万一你受了点伤……”   阿秋:“不会的!”   藤妖:“你既然都要试这个法宝了,就说明你自己也不知道效果怎样,我又如何敢动?”   一边的容霁索性靠着柱子,抱臂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像是看穿了一切。   阿秋头一次这么兴奋,又这么胡闹,他瞧着很可爱,看她真的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淡淡开口道:“无妨,你就打她一下试试。”   藤妖:是你让我打的。   那要是出什么问题了……他概不负责。   藤妖犹豫着试探着,捏了个小巧的发球出来,朝阿秋丢去,只见那法球碰到阿秋的一瞬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秋说:“你再试试,再加点儿力。”   藤妖只好再捏了个大点的法球,这回他有点儿紧张,试探着又扔了过来,仍旧和上一个球一样,立刻被吞噬了,阿秋毫无感觉,连头发都未被吹动。   阿秋甚为开心,没想到这个法器这么棒,只不过藤妖那点儿灵力,她也用不着防身呀,她催促藤妖:“用全力试一试!”   藤妖一脸痛苦地看着她,活像被打的人是他一样,“一千五百年修为,你真的确定吗……”   阿秋恃宠而骄,威胁他道:“你要是不干,我就让老大揍你了!”   一边的容霁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出于满足阿秋的心思,十分配合地在藤妖脚边炸了个小火花,石子瞬间化为齑粉,火星刺啦刺啦的,看起来非常吓妖。   藤妖:“……”   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呢。   藤妖真的想不通,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在这儿试什么法器,还是这种方法,他就不信,既然是妖王给的法器,妖王还不知道能抵御多少灵力?   藤妖活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见了不少法宝,只是能抵消掉一千五百年修为的法宝委实少见,一般凡间的法器都不会有这等威力,藤妖真的很担心伤到阿秋。   但他再不出手,恐怕就要被容霁给炸开了,藤妖只好低头念诀,很快手心便汇聚了一股强劲的灵力,四周的风旋转着逐渐加强,形成了凌厉的风眼,席卷着花树,将周围的落叶全部的卷起,叶叶似刀。   阿秋周身隐隐有灵力流转,法器在微微震动,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藤妖抬手一挥,全部的灵力朝阿秋遽然冲去——   强大的妖力席卷着别院,阿秋站在原地,面对着修为比她高五百年的藤妖,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憷,只是有容霁站在那儿,她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她抬起头来。   只见那灵力撞上来的瞬间,她周围隐隐翻出一阵白光,转瞬即逝,顷刻间周围化为平静,什么都没有。   藤妖目瞪口呆:“这这……我的天呐……”   完完全全吞噬了。   容霁淡淡看着,唇角略弯。   扶越选的这个仙兽,不是一般的仙兽。   而是上古时期的仙兽,修为足有万年。   扶越本不是对手,只是他特地叫了几个神仙一起去,加上文德道君,毕竟扶越上回差点被杀,文德道君觉得自己也算欠了他几分,便也一同前往了。   血战几天几夜,才拿下了那妖兽,便是连炼化,都非一般的神仙可以驾驭。   虽然容霁对扶越无甚好感,但不得不说,扶越这一回的礼物,送得委实不错,可见他在阿秋身上,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也让容霁的敌意消除了一些。   藤妖此刻还在震惊之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他惊奇道:“这到底是什么法宝?上哪弄的?”说着就凑到阿秋身边去,伸手想摸,却忽然被一股力量迅速弹开,藤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看见法器之上萦绕着淡淡的黑气,似乎是在排斥藤妖的靠近。   这手环吸收了容霁的血,只能被体内留着同样鲜血的阿秋碰上。   阿秋扬唇一笑,很是得意道:“这呀,这是我哥哥用上古仙兽的骨头做的法器。”说着,余光瞟到了容霁,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又十分有求生欲地补充道:“……当然,老大给我改造了一番,我才能戴上呢。”   一边的老大神情缓和了些许。   还算有良心。   藤妖已经尽力,再想试探法器,便还要找修为再高深的来,阿秋想到了哥哥,但是容霁却拽着她的尾巴,不让她跑去找扶越,皱眉道:“没必要试了,即便是扶越,也不可能伤得了你。”   阿秋好奇:“那到底是多少年修为的可以伤到我呀?”   容霁略思索了一下,“约莫三万吧。”   阿秋:“嗯???”   她听错了吗?   三万修为??   阿秋茫然地转头,一边的藤妖用十分夸张的表情告诉了她——是的,就是三万。   被大佬带飞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   阿秋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三万年修为的人呢,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她所知的所有概念了,阿秋有点懵,看着容霁的眼神不说话,似乎是思考措辞。   容霁看她迟迟不吭声,皱眉道:“不满意?若再改良一下,也可以四万,五万的话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秋捂住了嘴,阿秋激动得手都在抖,她飞快点头道:“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她都觉得自己余生都不用修炼了。   就混吃等死,每天被顺一顺毛,还修炼什么啊,反正三万修为以下的都伤不了她,阿秋觉得自己以后甚至可以横着走,什么天界魔域都随便溜达。   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以前她那么努力修炼是到底是为什么的感觉。   辛辛苦苦五百年,老大随手就捏了个三万年修为的法器……   阿秋兀自感慨万分,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抬头看着容霁,“等等,这个法器既然是三万年修为,那你,不对,那星玄老大……”   那星玄是什么修为的啊?该不会比这个还吓人吗?   阿秋忽然有点儿迷茫。   她难道在星玄身边五百年,都还没有真正摸清星玄的实力吗?是这样的吗?阿秋很想拍一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在做梦。   容霁朝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来。   “你猜猜看?” 第81章   阿秋……阿秋猜不出来。   她怎么猜啊,她只知道自己刚出生的时候, 老大就已经名震三界了, 她从前听说过他的过往,他的父亲好像是什么狼族首领, 只不过这样强大的老大,和整个狼族都格格不入, 甚至在一出生之时, 就依靠自己的方式生存。   一如容霁所说,狼的躯体,也只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既然如此, 老大的来历便可从石壁上探究。   ——“吾于数万年前诞于混沌之初。”   阿秋还记得石壁上是这样说的。   “混沌之初, 是多久以前呢?”阿秋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容霁。   容霁垂眸,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嗓音低沉, “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必追溯, 你只需知道,孤可以庇护你就行了。”   他的指尖冰凉,比阿秋最初遇到他时还要冷, 阿秋被冻得瑟缩了一下, 抬手捧住少年的手,用力搓了搓,又低头在他掌心哈了口气。   容霁眸色微动, 似笑非笑,“你在做什么?”   “替你暖暖啊。”阿秋心疼道:“为什么你如今有了法术,看起来反而没有从前健康呢?你是不是很冷很难受啊?”   因为魔气,本就至阴至邪。   用带有龙气的凡人躯体承载这一切,既可很好地隐藏容霁的灵力,也在互相排斥。   容霁但笑不语,低头在她眉心浅浅印上一吻,“我没事。”   他一靠近,属于他的淡淡清香袭上鼻尖,阿秋被眉心的一吻触动,心跳骤然失控,一时心乱如麻,手指搅动着衣摆,还想再说什么,又抬头,发现容霁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没有笑,眼神却很认真。   四下树梢摇动,沙沙作响,月色明亮皎洁,夜风很温柔,席卷着花香。   藤妖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他们。   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容霁问道:“在想什么?”   “嗯……”阿秋犹豫道:“我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   他认真说话的样子,没有平时戏弄她时的坏,阿秋觉得他的眼神温柔了很多,甚至有一瞬间,和从不多言的星玄重叠了。   阿秋低头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阿秋道:“你有没有,介意过我等了星玄那么多年,你真的觉得,你们是同一个人吗?”她说着,咬唇望着他。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这个担忧,如鲠在喉。   因为星玄于她,只是崇敬仰慕的存在,就像太阳之于星辰,永远是她心中最耀眼的那束光,她会用一生追逐着他,那种感情不同于男女之爱。   可容霁却不一样,不知不觉间,他在她眼里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可以让她随意任性、不必那样仰望着,并一直关心着的存在。   那样让她仰慕着的光,在转世之后却成为了枕边人,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份感情,究竟是选择崇敬着,还是深爱着。   容霁蓦地展颜一笑,摇头道:“我从前和你说过,我和他是一个人,但我们也不一样。”   “我们记忆不互通,他有他的辉煌,我也有我的抉择,我是他,但我更是我自己。”   “但我也知道,倘若他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他并不会怪你,你也不必有负担。”   他很少和她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因为从前很多的想法,都是藏在他的心里,他觉得无须言说,做到就好,更何况这傻猫儿想的并不复杂,他又何必和她说那么复杂的话。   看来是他低估她了。   星玄是容霁,容霁却不是星玄,他就是他自己,代表他独一无二的情感,也许没有人间的话本子说的那样炙热,却足够搅乱她的心。   阿秋想着,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开心笑容来,她重重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傻猫。”容霁抬手揉乱了她披散的长发,低叱道:“何必为了这种事情烦恼?”   她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安心过她的小日子。   别的事情,都有他来解决。   ***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之后,孩子们就一齐回来了。   阿秋没想到这一去居然用了半个月,不知容霁在那里安排了什么考验,只是孩子们归来之时,阿秋感觉他们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比之前沉稳了一些,似乎妖力也有不同程度的长进,老二和老三也不再争锋相对,这四个的感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们带回了珠子,成功交给了容霁,只是老三受了轻微的伤,变成原型趴在阿秋的腿上,阿秋亲自给他上药,心疼极了,老四容铃在一边默默瞅着,低声道:“三哥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本来是我不听话四处乱跑……”   老三容淮失笑道:“没事,我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容铃想了想,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朵花来,递给容淮,说道:“这是我采的草药,送给三哥。”   容淮微微一怔,老二容启小声嘀咕道:“这回算我输了,老三确实比较聪明,但论武力,我觉得他比不上我。”   老大容华却摸着下巴道:“是谁被幻术吓得躲到我身后,喊着救命呢?”   容启脸微微一红,狡辩道:“我那是没看清楚!突然出现一团黑气,换谁谁不怕啊?”   “三哥就不怕!”容铃理直气壮地反驳,她现在成了三哥哥的小迷妹,整天都三哥长三哥短的,连舔毛都只要三哥舔。   阿秋看他们四个互相调侃,忍不住笑了起来,容淮化作了小男孩站在一边,仰头看着阿秋,微笑道:“多谢母亲。”   宠辱不惊,举止有度,阿秋也看得微微咋舌。   现在越看,越觉得老三像容霁了,倒不像是容霁平时面对着她的样子,而像是容霁平时在其他人跟前冷淡疏离的模样,阿秋都有点看不透老三了。   阿秋替老三疗伤之后,便回了寝殿,容霁正坐在那儿打量着最后一只毛球,阿秋自觉地爬到他的腿上坐着,问道:“老大,你之前说想测试一下他们有没有魔的天赋,现在测出结果了吗?”   容霁低头兀自玩着毛球,闻言漫不经心道:“是老三和老四。”   可能是因为出生之前被他摸了一下,老三和老四的力量有不同程度的精进。   阿秋“啊”了一声,担忧道:“那大娃和二娃呢?他们似乎天生平庸了点儿……”   容霁抬眼看了她一眼,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道:“孤的孩子,就没有平庸这个说法。”   阿秋:你好自信哦。   虽然她还没看出哪里不平庸,虽然这四个孩子比起她当年幼崽时期,不知道长进了多少。   既然带回了珠子,容霁便决定让老五出世了,说来,老五迟迟不出世,着实奇怪,但阿秋看到那颗珠子的时候,约莫是明白了。   那颗珠子,分明是洞窟里的东西,这特殊的光泽,让阿秋一瞥而过就不能忘记,容霁或许又有自己的打算。   四个孩子围成一圈,好奇地看着剩下的那颗毛球,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老五还不出来,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呀?”   “这个珠子上似乎没有妖气,好像是别的气息。”   “老五是狼吗?我喜欢更喜欢猫儿一些,像娘亲。”   “我喜欢狼,要是和三哥一样聪明就好了。”   “……”   一阵讨论之中,容霁垂袖静立,将手平放到毛球之上,珠子在空中缓缓转动,从中倾泻出淡淡的黑气,很快就被毛球吸收殆尽,丝毫不排斥这陌生的气息。   老五确实天生不一般。   连阿秋都慢慢地面露讶色,她也感受到了老五的气息,与其说他是妖,到更不如他和容霁更为贴近,带着纯净的魔气。   阿秋看到那个毛球开始滚动,很快就飘到了空中,四周黑气缭绕,将那颗珠子的力量全部吸收殆尽。   容铃惊讶道:“哇,我感觉五弟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随着她话语一落,毛球周围的黑气一散,四个孩子不约而同地被震得后退几步。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狼落在了地上。   后背和耳朵是黑色的,腹部却是白色,两只眼睛十分浓黑,和阿秋相似,尾巴略圆,像狐狸尾巴,耳朵尖尖的,眼周都是深色的毛。   这只小狼看起来很是活泼,刚一出生,就仰头长长地“嗷呜”了一声。   刚刚“嗷呜”完,就被阿秋举着腋窝抱进了怀里。   “好可爱呀。”阿秋将这只小狼崽贴着脸颊蹭了蹭,心都被他可爱化了,抚摸着他的身上蓬松的毛发,不顾儿子的踢蹬,“摸起来也软软的。”   这是她生的三只小狼里头,原型看起来最可爱的一只。   阿秋爱不释手,直到撸够了,容霁才冷淡道:“老五。”   老五很乖,从阿秋怀里跳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他生得很是可爱,肉乎乎的小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尾上翘,似乎是天生桃花眼,可见将来长大的模样。   他恭恭敬敬地对阿秋和容霁行了一礼,唤了爹娘,又一一见过哥哥姐姐们,唇角一弯,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老大容华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笑眯眯道:“五弟看起来好乖。”   容淮沉吟道:“爹爹,孩儿感觉五弟天生的力量似乎不一般。”   他话语一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他人都打量着老五,连盘阿秋手腕上的藤妖也凑过来瞧了瞧。   容霁不置可否,淡淡道:“老五确实与你们不同,孤看你天生属火,从今日起,你便叫容炤,日后跟在孤的身边,孤对你另有安排。”   阿秋:“……”他这个当爹的,又要搞特殊待遇?   阿秋看了看其他四只,似乎又好奇又羡慕,虽然他们表面上都不说,可到底年幼,脸上都藏不住心思,就连老三,看起来都难免有些落寞。   阿秋又想起不一样的老三和老四,越发觉得不公平。   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也得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下。   她当即道:“不行,以后大娃和二娃就跟在我身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瞧了过来。   容霁抬眼瞧了她一眼,好笑道:“你要教什么?”   阿秋小脸红扑扑的,总觉得容霁在瞧不起她,她斩钉截铁道:“我要教他们玩儿!”   至少得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爹不疼,娘来疼。   容霁:“噗嗤。”   阿秋:???当着孩子的面,他能不能给她点面子?   昨天还在互诉衷肠,今天就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很想做一个有威严的母亲,但是每次都失败。   五只根据天赋性格不同都各有安排。 第82章   阿秋说要教孩子玩,就真的要教他们。   大娃表示很开心, 二娃容启其实更想学法术, 毕竟老三最近法术突飞猛进,他明明是哥哥, 居然还比不上弟弟,实在是不甘心。但香香软软的娘亲也很有诱惑力, 容启难免有些踌躇。   但他很快就不纠结了。   因为他发现, 娘亲真的很会玩儿。   阿秋好歹活了一千多岁,玩这种事情简直信手拈来,她教孩子们用原型扑蝴蝶掏鸟窝抓鱼, 甚至是如何胜之不武地打架打赢, 虽然教的东西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这一大二小玩得很开心。   而那几天,容淮和容铃开始对练, 容霁偶尔会指点一下, 其实容霁的强大全靠天赋,也无法指出什么特别的捷径, 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努力。   容淮很努力,也很聪明,法术突飞猛进, 容铃逐渐跟不上他了。   但容铃每次跌倒, 容淮都会很有耐心地等着她重新站起来,有时容铃练功出了差错,容淮也会亲自指点她一二, 这对兄妹的感情越来越好,容铃成了容淮的小跟班,帅都甩不掉的那种。   而大娃容华在不久之后,发现自己在治疗术上面颇有天赋,扶越便从天上带了一些珍贵藏书下来,让容华专心研习。   而老五容炤,则是五个孩子之中,天赋和实力最贴近昔日的星玄的。   他的法术长进极快,非但赶上了容淮,甚至无师自通了很多术法,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容霁主动提点,便能一日千里地修炼。   而容启逐渐风流浪荡,没事喜欢撩别的小妖精,阿秋至今都觉得,二娃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看到了容霁和她调情的一幕,后来又撞破了他们洞房。   打小就没教好,还这么小,撩妹就一套一套的,等他长大,可能就是祸水了。   时间便这样转瞬即逝。   凡间的十年,在这群妖的眼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二十七岁的容霁彻底摆脱了稚嫩,和昔日的星玄生得一模一样,老皇帝去世,他也入宫做了帝王,阿秋自然而然地成了皇后。   她虽然不喜欢皇宫,但也知道,凡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几十年的凡间生活,对阿秋来说寿命都不算,只要能陪在容霁身边,她甘愿委屈自己几年。   容霁登基之后,周身龙气越发浓郁,正好压制他体内日渐精进的魔气,而这具凡人的身体也日渐负荷太重,阿秋也曾担心过,容霁老是自己一意孤行,虽然他几乎没有出过差错,但阿秋却明显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有时候也越来越贪睡。   虽然睡醒之后,他依旧强大如斯。   这十年,孩子们的修炼进展很快,妖王的孩子即便互相之间有差距,但在外人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通过考验之后,便化作少年少女模样,去各地历练去了。   容华擅长治疗之术,时常救治被修仙者伤害的小妖,而容启喜爱拈花惹草,容淮选择了重振妖界,虽然他的实力还远远不够,但他很聪明,读了许多人类的典籍,也受到了许多启发,也有很多小妖选择追随他,而容铃做了三哥的小跟班,每次要打架都第一个上。   谁又能想得到,这些妖力强大的小妖王,居然只有十岁?   而老五容炤,依旧留在父母身边,他一刻不停地修炼,比所有妖都勤奋许多,如今已经能打得过藤妖了,十年的修为抵过人家的一千五百年,藤妖一度受到打击。   容炤既然留在父母身边,十年前便化作了婴儿的模样,用人类的速度慢慢长大,如今是十岁的小男孩模样,在世人眼中,他也是帝后唯一的皇子。   容霁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阿秋没事的时候,只能让容炤陪她玩儿。   容炤也很黏母亲,身为第五个孩子,他一直以来享受的都是独生子女的待遇,这让他如何不爽?偶尔其他哥哥姐姐回来之后,他还会吃醋,抱着阿秋道:“我的!”   老二容启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少年站在一边,纳闷地看着老五,很是不服,“什么叫你的?娘亲也我的!”   容炤仰头看着哥哥,撇了撇嘴,扭过头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容启:?   打不过弟弟,比不要脸也比不过的容启特意去了找了老三容淮,他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说,容淮在外多日,身为儿子应该去父母跟前尽孝云云。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老四打断他,说:“三哥,你不要相信二哥的,他才没这么好心,肯定又想坑你,心底打着什么算盘呢。”   容启:“……”   这个妹妹真的过分了,都不给他一点面子的。   容淮倒是不在意,负手淡淡道:“没事,我明日便去人间一趟,见见爹娘和五弟。”   容启暗搓搓地开心,他等着看容淮吃瘪的时候。   结果第二日,容淮临行前特意带了不少珍宝,都是一些有利于修炼之物,容炤看了很是喜欢,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兀自去研究宝贝去了,把娘亲让给了三哥和四姐。   容启: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大娃在外救死扶伤,十分繁忙,只有偶尔路过才会来探望父母一次,大娃出落得甚为漂亮,也不需要什么准备,容炤就主动黏了上去,极为喜欢这个大姐。   而阿秋看着孩子们和乐融融,有时候也会生出一点空虚的感觉。   “你怎么老睡呀,你又不是猪妖,猪妖就算能睡,好歹不会耽误吃吧,你呢,你就一直躺着。”阿秋坐在床边,戳着容霁的脸,直犯嘀咕。   她怀疑自己是嫁了个死人。   阿秋很生气,用力地捏着容霁的脸颊,他的脸颊手感颇好,阿秋一捏就停不下来,以前一捏他的脸,他还会翻身把她压在身边,在她耳边戏谑道:“这就坐不住了?”   现在她都捏红了,捏到自己都下不了手了,这厮居然还没反应。   阿秋越发担心了。   她坐在床边,昏昏沉沉,从早晨坐到日薄西山,趴在床边睡着了,也不记得是梦还是现实,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就这么想我?”   阿秋嘀咕道:“就想你,你个负心汉。”   容霁低低地笑了,他冰冷的唇贴着她的脸颊,牙齿微微一咬,咬得她蹙眉。   他说:“我才不理你多久?以后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咬她,她也咬他,恶狠狠地在他颈边留下牙印之后,她气得开始撂狠话,“你要是再睡,我就离开你,就去另寻新欢!”   容霁勾了勾唇,捏着她的下巴,眯眼道:“真的?”   “假、假的……”   阿秋真的很想硬气一回,他太自信了,她想让他尝尝不珍惜她的代价,虽然这也只是想想,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在他面前硬气得起来。   甚至……还心疼。   阿秋攥着他的衣袖,红着眼睛说:“你可不可以别睡啦,我感觉你的身体受不住,你的躯体只是普通的凡人啊。”   容霁摸了摸她的发顶:“乖,别闹。”   “……”阿秋觉得自己要跟着他气死了。   怎么会有人好说歹说都不听?她抓狂。   阿秋忽然睁开眼,却发现这是梦。   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却发现床上的男人不见了。   咦?他去哪了?该不会有人趁她睡着,把活生生的人给偷走了吧?   阿秋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慌忙起身,提着裙摆冲出了寝殿,刚一推开门,便停了下来。   男子一身玄衣,十二章纹缀饰衣角,威仪自成,正负手站在树下。   满园花鸟纷飞,天边阳光明媚,晨起的露水盈了满袖。   十年的时间,使得一个冰雪雕琢的少年郎,成为了如今这般成熟内敛的模样,愈发地深不可测,也越来越像星玄了。   似乎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了门口怔怔站着的阿秋。   容霁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82章转瞬即逝,感觉真快,从前这个时候,就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这篇文比我想象得要长。 第83章   阿秋咬唇看着容霁,一时没动。   男子长身玉立, 气度不凡, 朝她伸出手时,眸中溢满温情。   十年的时间, 让他愈发怜惜眼前的女子,他的阿秋。   阿秋在门口迟疑了许久, 终于提着裙摆, 慢慢跨出门槛,一步一步朝容霁走去。   即便是一身繁复宫装,她如今却也完全适应, 走路也有了凡人的几分姿态, 不再是当年摇着尾巴跌跌撞撞的模样。   姿态婀娜,凤冠金钗,金钿明灭。   衬着她永不衰老的娇美容颜, 说是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阿秋把手递给容霁。   双手紧握。   容霁微笑道:“你似乎等了很久?”   阿秋点了点头, 低声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啦。”   他总是我行我素。   他骨子里带着骄傲, 似乎并不满足于这样含混地过日子,可阿秋即便在人间过得不习惯了些,却也还是想着要好好地陪伴着他, 长年累月的陪伴, 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可他偏生不追求这一时的恩爱。   阿秋约莫可以猜到他在做什么,她有些落寞地低下头看着脚尖,容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忽然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阿秋下意识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像清秋时节的风,却是最熟悉的味道。   阿秋轻轻嗅了嗅,还闻到他的发间的清香,似乎沾了晨露,有些凉意。   她被他平放到床上,很快外袍便被脱去,男人沉沉地压了上来,他的的脸逆着光,眼神晦暗不明,翻涌着意味难明的情绪。   他现在要做什么,都是这样直接,什么都不必多说,因为她不会拒绝。   阿秋微微闭上眼。   她能感受到男人逐渐热起来的气息喷洒在颈边,他的手指慢慢揉捏着,很快就掌控了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再次醒来之时,阿秋蜷缩在被子里,腰间横着一条手臂,是容霁的。   他在她身边睡着了。   阿秋在被子里瑟缩了一下,悄悄翻过身来,故意将动静弄得大了点儿,她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睡颜。   容霁忽然睁开眼来,四目相对。   阿秋心底悬着的石头轰然落下,随即又有些尴尬,她冲他笑了笑,“那个……老大,你醒啦。”   容霁眼神清明,像是一点困意都没,微微“嗯”了一声,嗓子还有些哑。   然后手臂一紧,将被子里光溜溜的阿秋扣在怀里,他在她眉心碰了一下,揶揄道:“在担心我?”   阿秋本来还觉得没有什么,一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委屈,眼眶也跟着红了,用鼻音小小地哼了一声。   这个人,明知道她在担心他,还是执迷不悟。   那还问什么啊。   容霁忽然说:“洞窟里所有残存的力量,我已经融合了七成了。”   阿秋:……?   !!!!   她睁大眼,腾地坐起。   一坐起来,才感觉浑身冷嗖嗖的,什么衣服都没穿,又缩了回去,红着脸在被子里扯容霁,嗓音还是压不下来,“七成?!”   所以他这段时间,是一直在修炼吗?   那个洞窟里的气息,阿秋记得很清楚,感觉无边无际,像汪洋大海一般。   也难怪人类的肉身受不了。   何止是受不了,她都害怕他再这么玩下去会炸掉。   阿秋揪着他,恨不得把他掐醒,“你别乱来啊啊啊!!!你要是爆体而亡了我去守寡吗!”   容霁比起她这么激动,显得很是云淡风轻,仿佛万事成竹在胸:“我心里有数。”   她心里没数啊!!!   简直沟通困难。   阿秋觉得自己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有点难受,恨不得当场哭给他看,容霁不禁勾起一抹笑容,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道:“七成的意思是,我如今的修为,已经快赶上昔日的星玄了。”   阿秋一顿。   “真的……?”她试探道。   这么厉害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还卡着他的妖丹呢,合着他连妖丹也不要了,自己重新修炼,又回到了昔日的巅峰时期?   阿秋真的很难理解。   感觉正常的修炼,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到了他这儿就全都不一样了,教孩子教的奇奇怪怪,修炼的速度也很变态,压根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嘛。   才十年啊……   阿秋还记得五百年前,老大刚没的那会儿,她伤心至极,在一个偏僻的小洞里沉眠,一觉醒来,也过了凡间的十年。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阿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容霁。   她看着他起身,周围的宫人叫着他“陛下”,为了防止阿秋是妖的身份暴露,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都是容霁用法术变出来的,包括正在御书房忙碌的那个“陛下”,若是懂得法术的人,或许一眼便能看出没有龙气加身。   容霁为阿秋空置后宫,如今后宫之中,也只有阿秋一人,随便她四处玩耍,只是再富丽堂皇的宫殿,呆多了也没意思。   阿秋目送着容霁去御书房,又重新在院子里坐下。   说起来,她又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哥哥了。   扶越这十年都忙得脚不沾地,陪着阿秋的时间越来越少,阿秋不知道神仙们平时都在忙着什么,只知道扶越曾经看着她,很惋惜地说:“你本有仙缘,如今这样,便不能再也飞升了。”   阿秋仰着头,笑盈盈道:“没事呀,我陪着老大,永远都不用飞升。”   扶越总是欲言又止,最后又作罢。   阿秋最后一次见扶越是在三个月前,扶越临走的时候,留给她一个唤灵符,如果阿秋有事找他,便可催动符纸。   阿秋也不是第一回 乱用符纸了,想见哥哥一面,便拿出了符纸,缓缓注入法力。   一阵白光闪过,面前出现了一个男子。   阿秋看着面前的月白色华美衣角,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不是扶越的风格,她立刻抬头。   恰巧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双眸。   那双眸子很好看,那个人也很好看。   通身气势沉凝,垂目微笑的样子,清雅如莲,看起来很亲切很温柔。   阿秋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可这不是她的哥哥。   她仰着头,愣愣地问道:“你是谁呀?我找我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淡淡反问:“小猫儿,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能一眼看透她的原形,可见这个人修为不低,可阿秋看不出他的修为。   阿秋:“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呀。”   那人说:“你是一只妖,为何住在凡间?”   他环视一周,这周围的人,都是法术所变,不由得微微蹙眉。   阿秋又不认识他,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要哥哥。”   话语刚落,一阵风吹来,面前的男人忽而烟消云散,宛若一道绮丽的幻影。   阿秋:“?”   她愣愣地坐在原地,方才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可掉落地上的符纸灰烬告诉她,她并没有做梦。   阿秋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到了晚上也一直在想着这事,总觉得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长得眼熟,可她确定自己不曾见过他。   他长得很好看,若是好看的人,阿秋确信自己不会那么快忘掉的。   符纸用完,阿秋也不知去哪儿寻哥哥了,只好等着容霁晚上回来。   入夜之后,容霁一身龙袍,踩着清冷的月色归来,一回来便看见正在低头给老五梳毛的阿秋,容霁很自然地拎起这只小狼往窗外一扔,把阿秋打横抱起。   容炤:“……”   阿秋:“……”   容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将阿秋放到床上之后,便拂袖关死了门窗,便将阿秋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低头在她颈边轻咬,阿秋喘息道:“你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   每次都这么直入主题,他就这么饥.渴吗。   容霁嗓音微哑,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指腹微微的薄茧,摩挲得她一阵战栗。   他的眸子在烛光下分外潋滟,眼尾向上勾起,十足地魅惑,“不要?”   阿秋觉得他是索命的狐妖,话本子里吸人精魄的野怪。   而她就是任人宰割的小书生。   殿中的温度逐渐升高,床褥蹭得凌乱不堪,锦绣小衣落了一地,阿秋逐渐乱了呼吸,朦胧之间,只能感受到他微微发凉的指尖。   即便是动情,他的身子仍旧没有那般火热,阿秋捏紧他的手,偏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余光蓦地闪过一道黑影。   像是有人站在窗外一般,阿秋定睛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身子一僵,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容霁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微微眯眼,问道:“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假思索地抬手,一股强劲的灵力直接穿透了墙壁,若是一般的小妖,或许会直接魂飞魄散。   但什么都没有。   阿秋:“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我今天白天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和容霁细细说了来龙去脉,容霁沉吟片刻,凭空变出一个小小的指环递给她,“若是再遇上此人,便用此物通知我,有我在,不必担心。” 第84章   往后一连三日,那个人都不再出现。   阿秋捏紧指环, 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第四日,容炤本在殿中练功, 忽然有些走火入魔,阿秋慌忙进来为他护法, 只见灵气包裹的容炤双目赤红, 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失控,甚至抬手击碎了面前的花瓶。   似乎产生了幻觉。   阿秋扬声喊:“容炤!”   这一声便叫得容炤微微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阿秋, 微微抿唇, “娘亲先出去,孩儿怕伤着您。”   阿秋担忧极了,但她知道, 自己就算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出去之后, 阿秋抬手捏了个结界,坐在院中静静等着容炤。   身后却忽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   “你的孩子, 似乎不是一般的妖。”   阿秋猛地转身,一见是他,瞳孔一缩。   男人微笑着端详着这只受惊的猫儿, 颇为怜爱道:“你倒是不一般的猫儿, 只是修为低了一些,需要人指点一二,方可有所突破。”   阿秋却不和他多说废话, 直接抬手捏住指环,出于母亲的本能,她也不会让他伤害她的儿子。   可手上的指环忽然烫得可怕,阿秋一时握不住,男人略一抬手,指环便飞到了他的跟前。   “一点小把戏而已。”他淡哂。   阿秋脸色蓦地惨白,“你到底是谁?”   能闯入她的结界,不惊动老大,还能轻而易举地碰到老大给她的东西。   男人微笑着,一步一步靠近阿秋,他上前一步,阿秋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她看着微微贴近的男人,听到他说:“你猜不到吗?我本以为,他会和我长得有些相似。”   相似?   这一句提点,瞬间让阿秋变了眼神。   她便开始仔细打量这个人。   他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五官略显深邃,眉宇之间却投出三分清隽的洒然。   阿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你……”   “你是……老大的哥哥?”   男人似乎颇为意外,笑道:“既为夫妻,你平时竟是叫他老大的么?小猫儿。”   这便是承认了。   阿秋浑身忽然脱力,若不是靠着墙,她或许就要站不稳了,面前这个人笑语晏晏,似乎是觉得她这副模样极为好玩,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袖子,又道:“你这么怕我作甚?我难不成会吃了你么?”   阿秋冷笑,“当年,是你将他封印的。”   男子微微一笑,颔首道:“想不到你这小猫儿也知道,看来我数万年前亲自结下的封印法阵,是被你破坏的?”   “不,你没这个本事。”他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我这个弟弟,即便没有完全觉醒,兴风作浪的本事倒是不巧。”   他兀自说笑,笑得越是温柔无害,阿秋却觉得这个人越是可怕。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阿秋心乱如麻,还未来得及想好对策,就看见一股黑气猛地穿透墙壁,从男人身后袭来。   是容炤!   她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喊住手,只见容炤即将碰上那人的瞬间,那人仅仅只是静立不动,连头都不回,周围却宛若有一层屏障,猛地将容炤弹开!   “老五!”   阿秋大惊失色,直接推开这人,跑过去接住容炤,小男孩儿在她臂弯里吐出一口血来,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走火入魔,何必还如此逞能,我又不曾伤害你母亲。”那人回身,低眼看着面前的侄儿,“小狼崽,倒是行事狠辣。”   容炤又要冲上前去,却被阿秋紧紧按住,阿秋将容炤护在身后,紧紧盯着男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身形却转瞬消失不见。   ——“吾名上清。”   四个字回荡着这院落之内,声音廖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秋身子晃了晃,撑在地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成拳。容炤不解道:“娘亲,上清是谁啊?”   上清是谁?   阿秋对这个名字,何止如雷贯耳。   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五百年来,无时无刻不记着这个名字!   上清帝君。   云虚子的师父,扶越的师祖,若不是他的天雷,老大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   容霁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他身为人间的帝王,到底还是有责任,木偶只能代替他做一些最基本的事情,那些重要的政务,还需要他亲自过目。   只是正处理了一半,便听到外面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内侍唤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正在里面……”   话语未落,阿秋却直接带着容炤闯了进来,她脸色难看,十分仓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容霁抬手将她接住,目光扫向了她身后的容炤。   不过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容炤受伤了,身上残留着神仙的气息。   他蓦地起身,快步走到容炤跟前,抬手贴在容炤后心,无声地替他疗伤。   容炤仰头看着父亲,“爹爹,是一个叫上清的人伤的我。”   容霁遽然眯眼,“谁?”   “上清帝君,是你的哥哥。”阿秋出声解释,想起之前的场景,她至今都有些后怕,“他本在与我说话,许是炤儿听到了声音,以为我有威胁,所以才突然出来袭击,可那个人……炤儿根本不是对手。”   阿秋特别害怕,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紧紧攥住容霁的衣袖。   倘若他当时就对她和炤儿动手,他们根本不会有丝毫还手的余力。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当年既然封印了容霁,那如今卷土重来,是不是又要对付他们?   阿秋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道:“他会不会去为难淮儿他们……”   极有可能。   容霁蓦地起身,身子化成了一道淡淡的虚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其他四只一脸懵逼地蹲在御书房里,一家七口面面相觑。   容华:“我刚刚正在采灵草呢,发生了什么……”   容启:“??我还没和狐妖姐姐聊完。”   容淮:“是爹爹吗?”   容铃却叫了一声,指着容炤道:“五弟,你受伤了!谁能伤了你呀!”   容炤蜷缩在阿秋怀里,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阿秋摸着儿子的耳朵,淡淡道:“你们爹爹把你们捉来,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阿秋将自己遭遇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   容淮沉吟道:“孩儿之前也注意到一个人,看不出他的修为,但有些像娘亲说的那些人,只是不曾上前与他说话,那个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容启和容铃倒是没怎么注意过周围,容华却点头道:“女儿也见过他!只是他不曾为难我,只是与我说了一会儿话,问我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妖王的孩子。”   阿秋心底一沉。   她还是想不通,上清到底要做什么?他若要对付老大,直接做便是,又何必如此?   难道孩子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他筹备着什么阴谋?   容霁抬手按了按眉心,低声叮嘱道:“此人目的不明,但是我的仇敌,将来免不了你死我活,我不会放过他,所以你们既然在外,定要注意安全,远离此人。”   他给他们一人一个法器,倘若有谁出了事,容霁必能第一个感应出蹊跷。   他会杀了他。   容霁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孩子们散去,阿秋坐在椅子上,还在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炤儿的头,心底却想着那个上清。   此人不死,她如鲠在喉。   容霁走了过来,将最后一件防身法器放到阿秋怀里,从她身后揽着她,贴着她的耳畔道:“你还在担心?”   阿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当年的洞窟已毁,他亲口对我提了,想必也是去那个地方看过,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想要再次封印你?如果他要封印你,如今为何还不行动?我想不明白。”   话音一落,却迟迟听不到身后之人开口说话,阿秋微微偏头,却瞧见容霁似笑非笑的眼神。   阿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怎么看着她干嘛?   容霁“噗”地笑出声来,“你这傻猫,何必想这么多为难自己。”   阿秋:???   她生气了,“我还不是在关心你!!!”   靠,她想这么多为了谁?要不是跟了他,她至于这样担惊受怕吗?   容霁笑够了,抬手拍了拍阿秋的脑袋顶,笑道:“他若敢动你,我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会杀了他。”   阿秋微微一震。   他眼底带笑,语气轻松,她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不是玩笑。   他对上清,有恨之入骨的杀意。   数万年的封印,任谁都会恨。   阿秋抬手摸了摸容霁的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她扯着他的衣领子,“我不管你要不要杀他,你不要出事。”   “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出事,我也不活啦。”   “啧。”容霁眯眼,指腹轻轻抚摸着阿秋的唇,低声道:“你忘了洞房那日,我做了什么?”   他让她喝了他的血。   同生共死,不必再担心谁被丢下。   阿秋扬唇笑了起来。   她在御书房逗留片刻,又在容霁腿上好一顿儿撒娇,才牵着容炤的手,转身走出御书房。   容炤握紧母亲的手,等到渐行渐远,才忽然唤道:“娘亲。”   “嗯?”   “娘亲之前思考的样子,有点儿不像娘亲了。”容炤仰头看着她。   感觉很严肃,很认真,像爹爹。   年纪还小的容炤不懂,为什么向来在爹爹跟前可爱又娇憨的娘亲,忽然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妻子。 第85章   阿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想, 可能在老大身边这么久了, 她也潜移默化地受了一些影响吧。   她再也做不到那样没心没肺了,可是这样似乎也不错。   阿秋牵着容炤的手回到了皇后居住的凤仪宫, 容炤的伤还没完全痊愈,沐浴过后, 阿秋坐在容炤床边, 陪着儿子入睡,容炤却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拉着阿秋说:“娘亲, 孩儿觉得, 自己似乎有点儿没用。”   阿秋握着儿子软软的小手,笑道:“怎么会没用了?炤儿是娘亲最有天赋的孩子。”   容炤惆怅道:“可是,我再如何努力修炼, 也仍旧不堪一击, 不能保护娘亲,只能躲在爹爹身后。”   “你爹爹和你不一样。”阿秋也不知该如何说, 她抬手捏了捏容炤的小脸,低声道:“你爹爹是天生就与许多人不一样,他是天生就这样强大, 在所有妖里面, 你已经很强大了,炤儿只需要好好修炼,等一千年后, 你就会和你爹爹一样强大了。”   很奇怪的是,阿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己也有些惊讶,看着昏昏欲睡的炤儿,她只觉得很高兴。   这是容霁与她的孩子,这样懂事,这样乖巧,阿秋甚至能想象出将来有一日他独霸一方的样子,像昔日的妖王一样威风凛凛。   哄着炤儿睡着之后,阿秋低头亲了亲儿子的眉心,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出去。刚一跨出门,却愣了一下。   容霁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他站在庭院里,月色皎洁,照着他清隽好看的眉眼,他在凝视着她,眸色深深。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阿秋提着裙摆奔过去,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容霁抬手抚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怕吵着炤儿睡觉,所以没有出声。”   阿秋微微惊讶,心道这人今天倒是良心发现。   上回为了和她亲热,直接把炤儿从窗子里丢了出去,一点也不像个当爹了,今天可能是因为炤儿受伤了,才有了点做父亲的样子吧。   阿秋踮起脚尖,笑嘻嘻地问:“那我呢?”   “你什么?”容霁微笑地凝视着她。   这个人明知故问,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真是的!   阿秋摇他胳膊,不满道:“你怕吵着炤儿,却没有为我想么?你不喜欢我啦?”   容霁抬手按了按眉心,微微失笑:“自然是喜欢你的,你和炤儿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他微微敛起笑容,凝视着阿秋,“你是个好母亲。”   周围忽然有些安静,四下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   阿秋:突然就这么煽情,她还有点不适应呢。   她有些别扭,口中道:“好吧,看在这句话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她一如往常,暖了暖容霁的手,惊讶道:“你今日似乎比起前几日有好转,手没有那么凉了。”   她有些开心,这么说,他是不是又可以少睡一些了?   阿秋拉着容霁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殿中烛火明亮,映着阿秋的盈盈美目,漂亮得不似凡尘中人,她让容霁坐在床上,微微下定了决心,要往他身上爬,容霁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今日暂时别做,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阿秋疑惑:“去哪儿啊?”   他今天居然转性了?平时一醒过来就疯了似的要她,现在居然不做了。   容霁:“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身形一闪,很快就带着阿秋飞出了皇宫,阿秋乖乖缩在容霁怀里,看着这个方向……似乎是去上回那个洞窟?   那还有什么好去的?不是已经被毁了么?阿秋还记得容霁和她说过,若无必要,让她不要随便往那跑。   而且皇宫里面有容霁刚刚布下的结界,可以保护阿秋的安全,他今天白天才布下结界,晚上就带着她往结界外跑?   阿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闭上眼仔细想了想,忽然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你带我来这儿玩,你陪我在河边抓鱼,溅了一身水,我想吃烤鱼,可你偏偏不给我做。”   容霁淡淡“嗯”了一声,敷衍道:“还记得,日后若有机会,还可再带你来此地游玩。”   此话一出,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阿秋手脚瞬间冰凉。   这不是容霁。   他不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也不会主动夸她是个好母亲,更不会答错当年的事情。   阿秋暗暗汇聚灵力,猛地朝前打了出去,这点儿小伎俩岂能瞒得住“容霁”?“容霁”立刻放开了阿秋,抬手轻轻一挥,阿秋便被一束光困住,她在空中动弹不得,而“容霁”站在虚空之中,逐渐变成了上清的模样。   “你这小猫儿,看来还不是那么笨。”上清负手微笑,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端详须臾,“看来我对这个弟弟还不够了解,能让你查出端倪。”   阿秋死死盯着他,“你将我骗出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上清淡淡道:“在皇宫会惊动我那弟弟,自是要将你骗出,带去一个地方。”   他抬手一挥,阿秋便变成了原型,他单手拎着这只漂亮的猫儿,闲庭信步一般地在虚空之中漫步,很快就来到了昔日的断崖之下。   他淡淡道:“这里昔日并非是断崖,两面本是一处高峰,我将封印设在山中,无人可查。后来许是星玄出世,灵力将这山劈成两半,形成了这断崖与峡谷。”   移山填海的强大灵力,即便是被封印,他那弟弟也仍旧是个威胁。   阿秋在上清手中挣扎,上清眯着眼低头瞧她一眼,冷淡道:“小猫儿,你若是不听话,休怪我对你无情了。”   阿秋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这才乖了。   上清收回目光,站在那洞窟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要说给阿秋听,“这里的法阵是我数万年前布下,星玄以为他已经将它彻底毁了,可上万年的法阵,并非这样简单地就能毁掉。”   “重启法阵,需要他的血,本来有些麻烦的。”上清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他会将自己的血给你,看来你在他心底,地位倒是非比寻常。”   阿秋眼神惊恐,一双眸子成了竖瞳,上清忍不住捋了一把她软软的毛,忽然有些懂了,为了他那个弟弟这般喜欢这猫儿。   若是养在身边权且作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清抬手,默念法咒,阿秋被一股灵气拖到了洞窟上方,她惊恐地伸着爪子挠,发出细碎的呜咽,却感觉身上越来越疼,鲜血从她四肢飞快涌出,而下方看不见的法阵,随着阿秋的血流失地越来越多,逐渐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不要啊!她不要老大被封印!   阿秋感觉生命在飞速流逝,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量在抗争,可浑身的灵气都被抽走,眼前的天地逐渐变得昏暗。   她这是要死了吗?   阿秋昏昏沉沉间,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   是扬唇轻笑着的容霁,微微叱责她的少年郎,他瞧着她时,神色看似冷淡,瞳孔深处却藏着隐晦的笑意。   阿秋喜欢他,她也一直知道,他喜欢她,也只有他这样对她好,才能换得她不顾一切的追随。   阿秋的爪子在空中抓了抓,终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   容霁是被容炤闹醒的。   肉身总是负担太重,容霁又睡着了,他提前布下了结界,那结界是用他的血所布下,绝不会轻而易举地被打破。   只有如此,他才能放心阿秋的安全。   可容炤闯进来叫醒他时,第一句话却是“娘亲失踪了!”   容霁不知道阿秋为什么会失踪,她应该好好地在自己的宫殿里待着,为什么会失踪?还会有谁动得了她?   可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他就忽然感到一阵心悸,那股尖锐的痛感仿佛要穿透心脏,痛得他额头青筋暴跳。   她出事了。   是上清,一定是他。   容霁的瞳孔瞬间变得猩红,通天妖气直冲云霄,所有的结界屏障都被击碎,天仿佛被撕碎了一般,猩红的云笼罩着天地。   容炤被这样的情景吓呆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爹爹已在原地消失不见。   兄弟之间,血脉相连,仿佛不需要如何寻找,容霁就知道上清在哪里。   容霁来到断崖下时,上清已将法阵收拢在袖中,他转身,便看到了这个孪生弟弟。   和他长得有六成相似。   剩下四成,便是相由心生,上清做高高在上的神祗,通身气势凛冽高贵,不可被人亵渎分毫,而容霁不一样。   他自小被封印,两千年前才有出生的机会,后来即便诞生于世间,也有许许多多的神仙妖怪,想要他的命。   他长得更为邪气,更为好看,猩红的眼角微微勾起,黑发在身后翻飞。   容霁没有给上清丝毫说话的机会,火焰在手心燃烧,直接给了他全力一击,上清险险接住,勉强稳住了身形,眼神微微透出怜悯,“弟弟,你还并未完全觉醒,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这么点实力,你拿什么与我斗呢?”   容霁冷笑,“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上清从袖中掏出一物来,掷给了容霁,“此物,你应该认得?”   容霁抬手接住,眼底血光倏然大盛。   这是阿秋的尾巴。   原本漂亮蓬松的尾巴,却从根部整齐地切断,血几乎染红了大半毛发。   容霁能闻到熟悉的气息,这确实是阿秋的尾巴,没有作假。   他最喜欢摸她的尾巴,她也最讲究尾巴的干净,每日睡觉前都要变回原型舔一舔,若是没有了尾巴,她该多痛多难过。   容霁的脸色逐渐阴沉,甚至有些扭曲,捏着那条尾巴的手缓缓收紧,骨节咯咯作响。   “你切了她的尾巴。”   上清看着逐渐失控的容霁,继续刺激他,“何止是切除尾巴,她浑身上下的血被我放了打扮,本来保不住性命了,可我见这猫儿倒也可爱,便将她关回了天界,用特殊的法子续命。”   “今日我不欲与你动武。”上清负手而立,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死在我手上,可没有来世一说,你若不想彻底失去那只猫儿,便要在她死掉之前,想办法救她。”   “我等着你,弟弟。”   最后一句话被风吹散,上清帝君的身影逐渐消失,只留在孤零零站在空中的容霁。   他低头看着染血的尾巴,缓缓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章。   此外,推荐我一篇预收,喜欢的戳进专栏即可收藏,还是小甜文~   《金丝雀歌唱日记》   大行王朝气运衰微,天下妖物为之震动,暴君杀人无数,罪孽滔天。   正当暴君要坑杀数万活人时。   偏偏有一只小金丝雀,误打误撞地飞进了暴君的寝殿。   小金丝雀被关进笼子里的时候,她还有点儿茫然。   那个暴君想听她唱歌。   她唱一回,他就放一百人活命。   后来。   暴君为这只金丝雀打造了巨大的金笼,里面有数不尽的珍宝。   他将这只金丝雀养得十分漂亮。   有一天夜晚,金丝雀悄悄变成了个小姑娘,碰见了突然折返的暴君。   四目相对。   小金丝雀:“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变回去!”   暴君:“……”   1.男主病娇,金丝雀是个可爱的宝宝。   2.甜宠,双C。 第86章   天界,上清殿。   殿中的法阵淡淡流转, 正中间的金色笼子里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儿。   阿秋蜷缩成一团, 毛发染了猩红的血,凝结成一绺一绺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第几回醒来。   身下火辣辣地疼, 她想摇尾巴,可什么感觉都没有。   空荡荡的。   她没有尾巴了。   阿秋躺在地上, 痛得眼前发黑, 本在流血的伤口自动止了血,可她若是微微一动,伤口又是撕裂般地疼。   她艰难地挪动爪子, 用舌头舔了舔染血的爪子, 虽然怎样舔都还是这样脏。   她茫茫然地想:上回受这样重的伤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五百年前吧,她被天雷劈得奄奄一息,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要不是老大, 她就真的死了, 也不会活到今天。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要是这回挺不过去……   阿秋想着, 又忽然想起那句“同生共死”的话。   她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老大也活不了了。   上清一心对付老大,既然没有杀她, 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 她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为了自己和孩子们,更是为了老大。   阿秋想着, 便下低头慢慢舔伤口,她忍着疼,仔细地舔干净毛发里凝固的血块,她如今妖力崩溃,如今使不出半点法术,连愈合都极为缓慢,可还是可以好起来的,只要她不放弃。   不知舔了多久,殿外传来脚步声,上清的声音蓦地响起,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你倒是意志顽强。”   上清透过这小小的笼子,看着狼狈不堪的阿秋,微笑道:“你的尾巴,我已经代为转交给他了。”   阿秋舔毛的动作一顿。   她没有抬头,只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爪子,许久都没有动,眼睛有些酸,莫名想哭。   老大要是看见她的尾巴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她最喜欢自己的尾巴了,老大也最喜欢摸她的尾巴。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长出新的尾巴,这回若是不死的话,她从此以后做一只没有尾巴的猫儿,肯定会很丑很丑,老大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阿秋低下头,蜷缩起来,把脑袋藏起来,没有理上清。   她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猫,说不了话,什么都做不了,她把那些担忧都抛之脑后,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假想,只告诉自己:她应该好好休息,只有好好休息,才能更快地好起来。   上清倒是没想到她这么死心塌地,觉得有些好笑,索性蹲在笼边,抬手点了点她断裂的尾巴根,阿秋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原先的痛感消失不见。   上清说:“我改变了些许主意,小猫儿,你若肯归顺于我,我只能替你洗去星玄的血,从此以后,便在我身边如何?”   这上万年的岁月,让他觉得颇为无聊。   养这只猫在身边,似乎也不错,每日都能摸一摸,以后也会多一个伴。   星玄将这只猫儿调\\教地甚好,她这股坚韧不拔的劲儿,也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在强者眼中,阿秋再如何抗争,都只是“有趣”而已。   阿秋听到上清的话,抬起头来,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下巴搁在爪子上,闭上双眸。   一副完全对他没兴趣的样子。   上清却更觉有趣,直接打开了笼子,将阿秋从笼子捉了出来,也不怕她脏,直接抱进了怀里。   “喵——”阿秋有些炸毛,抬爪子要挠他,爪子伸到半空中,又弱弱地放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她不能激怒他,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杀了她,那老大岂不是也要死了?   阿秋偃旗息鼓,缩在上清怀里一动不动,上清摩挲着她的尖耳朵,笑道:“你倒识相。”   阿秋不想理他。   上清的手掌贴着阿秋的后心,能感受到她微微衰竭的生命,这弱小的生命本来不值一提,可他不想让她就这样消失了。   他微微施法,阿秋只感觉浑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内的灵气也开始流转。   她可以说话了。   上清再问她:“你可想清楚,是要日后跟了我,还是陪着我那弟弟一起去死?”   阿秋不吭声。   她当然不想跟他了,这个人这么坏,她就算是和老大一起死掉,也不要在这个人身边。   可她应该拒绝吗?她要是拒绝的话,他会不会直接捏死她?   她要是说谎骗他呢?是不是就可以给老大争取一点机会?   上清沉声道:“说话。”   阿秋抬头,望着他,犹豫道:“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上清抚摸着她的毛发,对她似乎很有耐心。   阿秋想了想,问道:“你和他明明是兄弟,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呢?你为什么要封印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本来心情很平静,问道心底深处的话,也忍不住语气激动起来。   她觉得很没道理,凭什么老大就一定要被封印,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上清淡淡道:“我与他是双生子,但准确来说,他并非只是我的兄弟。”   “我们本是一体,但混沌初生之时,天地非黑即白,我便是那纯白,而他便是那至阴至邪的黑,他天生邪性,嗜杀残忍,毫无善意,若是放任他在这天地之间,必会引发浩劫。”   “我将他封印,更是给三界一个安宁。”上清抚摸着阿秋的脊背,道:“我听我徒儿云虚子说过,一千年前,他为祸三界,屠戮众生,而你活在他的庇护之下,自是不觉他罪孽深重。”   “但邪祟,本就是错的。”   上清端坐在高处,华丽的宫殿空旷又冷清,他数万年来,都这样高坐云端,裁决众生,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弟弟又如何,只不过是为了衍生出他,而摈弃的一些阴暗的东西。   邪祟本就该死。   阿秋趴在他怀里,暗暗撇了撇嘴,上清又低头再问一遍:“你可以决意跟我?”   阿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先虚与委蛇,人间不是有个说法,说这叫缓兵之计。   ***   虽然尾巴再也变不出来了,但上清既然有言在先,便没有再为难阿秋。   他应允她洗澡的请求,让她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阿秋化形困难,每天在水里泡一会儿,甩一甩浑身的毛发,就当是洗干净了,只是每次想摇尾巴的时候,都会感到一阵沮丧。   她在湖面上照着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丑死了。   可她这么丑了,上清有时候还要撸她,阿秋很讨厌被他触碰,这个人虽然和老大长得很像,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日子过得很快,阿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了几日,她偶遇过一次云虚子,云虚子在上清跟前十分恭敬,见到她时有些惊讶,但也不曾多说什么。   阿秋心想:她原以为云虚子是个好神仙,可他却与上清站在一边,可见他也是个坏神仙。   这里的人,都是坏人。   阿秋越来越想念老大了。   她不知道老大现在怎样,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从上清口中打听老大的消息,就看到上清重新开始布置起封印老大的法阵。   法阵的最中央,却是以阿秋为饵。   ***   扶越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想到的办法,都无法找到容霁。   他不敢告诉师父,只能暗中找到大侄女,他的侄儿侄女们,如今都在四处寻找爹娘的踪迹。   自从那日容炤去找了容霁之后,容霁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容淮很有远见,用法术继续维系皇宫的木偶,让这个凡间没有乱套。   而容华每日都在替容炤养伤,容炤夜以继日的修炼,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快快长大,杀了那个上清。   老二和老四也在想办法帮忙,许多小妖都在想办法寻找妖王的踪迹。   但仍旧一无所获。   扶越曾试探过师父云虚子,云虚子只对他说了一句“此事非你能插手”,便转身离去。   身为神仙,帮着妖邪,本就是大错特错。   但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知是在人界寻找的第几日,扶越忽然看到天边有猩红的云层滚动。   魔气弥漫,黑气遮天蔽日,数千年前被镇压在地上的魔蠢蠢欲动,无数道天雷劈了下来,海水逆流,连风都停滞不前。   男人一身黑衣,自魔潮中心缓缓走出。   他不再遮掩所有的魔气,不再遮掩他的身份,眉心红光大盛,他的衣摆拖曳在地上,随着他走过,周遭生机勃勃的一切尽数枯萎。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第87章   上至妖魔,下至微草, 但凡活物, 全都逐渐丧失了精气。   所有的灵力都在疯狂地往容霁体内涌入,无穷无尽, 身后万魔拥护,但也有许多低级的小魔承受不住, 被迅速吸干。   昔日上清帝君镇压魔族, 还天地以太平,而他偏偏破开了这一切。   扶越赶过来的比较晚。   很多神仙都闻讯而来,但看着如此令人心惊的魔气, 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神仙又如何, 再此刻都只是蝼蚁,他们只要再上前一步,也会和那些妖魔一样的下场。   容霁双目猩红, 眼底透着一股疯狂的邪气, 看到他们的一瞬,他抬起了手, 无边的火海蔓延,瞬间朝他们烧了过来,将天上的云映得红得妖异。   无数哀嚎声中, 容霁站在上方, 问其中一个人:“上清在哪?”   那人咬牙不语,容霁微微拂袖,那人便化成了齑粉, 魂飞魄散。   扶越站在不远处,他看到容霁的目光扫了过来,继而火海无情地朝他席卷过来。   扶越心惊肉跳,狠狠咬着牙,并未反抗。   他不知道容霁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面前的“容霁”,与其说是那个凡人容霁,倒不如说,他摆脱了肉身,如今只是一团黑气。   一团凝聚成人形的黑气,眉眼妖异,阴狠而嗜杀,邪气冲天,让天下灵物全都感到害怕。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扶越闭上眼,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来。   容霁看着他,重复着那个问题:“上清在哪?”   “天边,一直往西走,上清殿。”扶越说:“我猜阿秋也在那里。”   提到阿秋,容霁周身的火焰小了一些,他没有说话。   扶越趁机继续说话,语速如飞:“我怀疑有诈,你若是要去救阿秋,一定要小心,不要中计,上清帝君是上古神祗,当今世上……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之前去昔日封印你的洞窟里查看过。”扶越深吸一口气,之前容炤把他所知的事情全都说了,扶越心底五味杂陈,“法阵不在了,我猜他要重新封印你。”   他言尽于此。   身为一个身份低微的神仙,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信守承诺,就像他从前信誓旦旦说的话,凭自己就能保护阿秋。   话语一落,面前的人便化为了一团黑气,飞快地朝天边飞去。   扶越看着容霁消失的方向,浑身宛若泄了力,跌坐在地。   他只希望阿秋能好好的。   ***   阿秋又被锁在了笼子里。   本来好好的上清,又将她打伤,她差点儿以为自己露馅了,可上清却说:“小猫儿,委屈你最后一回,你越是这样可怜,越能让他失控,等我将他封印,你便可再也不受委屈。”   这个人简直有毛病!   阿秋忍着疼在笼子瑟瑟发抖,又疼又气,什么人啊这,老是虐待她,一个自诩正义的神仙,居然还要利用她才能封印老大。   他正义个屁!   比起这个人,老大从来不会这样伤她,他对她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以前剪过她屁屁上的毛,他口中的“邪祟”对她这么温柔,哪里坏了。   阿秋疼得直哭,在笼子里掉着眼泪,眼泪混着血,好不可怜。上清却不曾多看她一眼,只是在运转隐藏着四周的法阵。   他等了这么多天,还以为自己弄错了这个软肋,他那弟弟并不是一个情种,不会为了一只猫儿拼尽全力。   可他到底还是来了。   这在上清意料之中,却也让他感到意外,不愧是他的同胞兄弟,为了增长力量,他居然选择了最为邪气的修炼方式,直接吞噬万物,甚至破开了他当年布下的封印。   那些无辜的生灵,都死在了他手中,上清当年封印他的时候,仿佛就能预见今日,否则他也不会选择不惜一切代价地封印这个弟弟。   容霁来到了上清殿外,所过之处,所有拦路的神仙,都被他捏得粉碎。   “上清。”容霁站在空中,手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出来!”   是老大!笼子里的阿秋瞬间竖起了耳朵,眼睛都微微发亮。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有一道天雷狠狠地劈了下来,直接将她劈得吐了血。   阿秋惨叫一声,痛得差点晕过去。   冷不丁一下,疼死她了,阿秋连哭都不会了,四肢不自然地抽搐着,皮毛都泛着一股焦糊味。   阿秋:这个叫上清的变态是要把她劈熟吗!   阿秋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容霁自然是听到了。   他眼底是嗜杀越发浓重,心底烦躁起来,再也按捺不住杀意,直接卷起滔天的魔气,要直接将整座宫殿夷为平地。   上清却在此刻出现了。   他抬手捏诀,一个金色的笼子浮在空中,奄奄一息的阿秋蜷缩在里面。   小小的一团毛球,不复昔日的蓬松漂亮,没有尾巴,鲜血将浑身的皮毛染红,血腥气混着浓浓的焦糊味。   她缩着一动不动,一息尚存。   上清微笑道:“看来,这只猫儿对你来说确实很重要,弟弟,你可莫要再上前一步,你上前一步,我便劈她一道天雷。”   “你如今力量全盛,想必已经想起昔日的记忆了罢?五百年前天雷的滋味如何?那种要将神魂劈散的疼痛,你可忍心看着她承受?”   阿秋昏昏沉沉间,努力掀开眼皮看了容霁一眼。   他就站在那里,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可不管一不一样,他都是她的老大,阿秋好想钻进她的怀里,让他抱一抱她。   “喵呜……”   她轻轻呜咽一声,又重新闭上眼,没有动了。   容霁站在原地,看着上清,他忽然笑了,笑容极为好看,却十分疯狂。   随着他最后一声笑停下,他忽然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法阵,抓住了笼子。   与此同时,周围光芒大盛,早已埋伏的法阵开始转动,光芒大盛,穿透了容霁周身的魔气,瞬间将容霁和阿秋吞噬在里面。   “没想到你果然是个情种。”上清驱动法阵,冷眼看着中计的容霁,“再见了,弟弟,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容霁站在法阵中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提着笼子,注视着里面的阿秋。   “喵呜……”阿秋冲他软软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容霁将手指伸进笼子里,阿秋在他温热的指尖蹭了蹭,又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指。   她想说:不要紧的,大不了她陪他一起被封印,从前那么多年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封印里,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身边至少还有她。   阿秋吸了吸鼻子,觉得到了最后的时刻,她好歹不能哭,哭的话岂不是让上清那个坏人得逞了。   她又舔了舔容霁的指尖。   等等……   怎么是温热的???   阿秋忽然抬头,随着她抬头,面前的男子忽然消散在空气中,好像之前只是一道幻影。   与此同时,施法的上清只觉一股痛意在背后蔓延开来。   他低头,便看到了穿过他身体的手。   那只手白如瓷器,毫无血色,泛着浓黑的魔气,刺穿上清的身体易如反掌。   身后传来他那弟弟阴狠又疯狂的笑声:“你也有中计的时候?”   他怎么在后面?   方才那个只是假的?   上清难以置信,法阵消耗了他太多灵力,他拼尽全力朝身后打去,身后的人又忽然变成了一团黑气。   他无所不在,上清伤不了他,眼神倏然冰冷。   “想不到你居然会留一手。”   “上古神祗又如何?你我终究是兄弟,我有弱点,你也有。”   容霁的笑声十分疯狂。   容霁一边说着,还在一边吞噬着周围的灵气,如今力量暴涨,上清捂住伤口,心知此番中计,已是将他封印不成。   他本以为这个弟弟是个情种,会因为阿秋而失控,想不到他居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上清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反过来中了这个邪祟的计。   可他很快又想到了自己算漏的一点。   他这个弟弟,转世做了许多世的帝王。   生生世世的帝王,已经教会他如何运筹帷幄,世间最狡诈莫过于凡人,他又怎会轻易中计?   上清忽然微微一笑,“你以为你赢了吗?”他抬手引出天雷,这些天雷重重劈向金笼,阿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微笑道:“你要是想让她与我陪葬,我倒也不介意。”   那团黑气又逐渐化为人形,笑容嘲讽。   “你尽管劈。”他看着那些天雷落在阿秋的身上,面不改色,“她所遭遇的一切,将来我都会十倍百倍送给你。”   上清骤然眯眼。   他笑容逐渐疯狂,看向笼子里的阿秋,十分遗憾地说:“小猫儿,你瞧你,为了他故意讨好我,到头来,于他而言,却什么都不是。”   阿秋浑身一僵。   上清早就知道她是装的?   阿秋悄悄睁开眼睛,看到容霁的瞬间又立刻安心,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又闭上眼不吭声。   随便他说吧,阿秋一点也不难过。   要是结果是之前那样,他和她永世被封印起来,她反而会更难过。   如今这样的结果,她真的很开心。   老大没有关心则乱,也没有因为她失控,五百多年前的悲剧没有重演。   后来的局势,因为上清中计,而彻底扭转。   只是上清到底是活了那么多年的神,并不会轻而易举地死去,他重伤而逃,整个上清殿被夷为平地。   容霁将阿秋从笼子抱出来时,阿秋一直盯着他的手瞧。   惨白惨白的手,衬着黑色的指甲,魔气萦绕,看起来格外惊悚。   容霁淡淡问她:“害怕么?”   阿秋摇了摇头。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蹭了蹭他的手指,还舔了舔他的黑指甲,“喵~”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害怕。   容霁低头看着她,微微笑了,周身的黑气瞬间收拢,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抬手捋了捋她背上焦黑的毛。   他柔声解释:“方才上清说的话,你不要信了。”   ——他没有不在乎她。   他会为她所有受过的委屈难受,也会弥补所有,但他还是得做该做的事情。   阿秋:“喵。”   ——我知道。   他弯了唇角,低头蹭了蹭阿秋软软的头顶,“乖,我们回家。”   “喵~”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虐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就是一篇小甜文!   隔壁的现言小甜饼《你管我呀》开文啦,喜欢的可以去隔壁瞅瞅呀!   叛逆小作精和强迫症大佬同居的故事~ 第88章   上清重伤之后,天地恢复清净, 群魔破出封印, 为祸天下,众仙开始斩妖除魔。   本来他们都忌惮着这位妖王转世, 或者可以称呼他为“魔王”,他本名就是星玄, 他们害怕这一位有什么毁灭天下的志向, 如今他已无可抵挡,却发现他在与上清帝君一战之后,只抱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儿回了凡间, 压根没管那些被放出来的魔。   他没有再进行更多的杀戮, 一部分神仙去清理魔潮,一部分神仙却站在这一魔一猫不远处,他们既畏惧, 又想除掉他, 容霁一个眼神看了过来,却没有仙再敢轻举妄动分毫。   容霁冷冷道:“都给我滚。”   他一句“滚”字出口, 那些神仙作鸟兽散,跑得比谁都快,唯恐被他一个不耐烦给灭了, 阿秋爬在容霁怀里悄悄往外看, 觉得他好生威风。   不愧是她的老大啊。   阿秋暗暗窃喜,动的幅度太大,又碰上了伤口, 火辣辣的疼痛感直冲头皮,阿秋浑身一僵,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呜呜呜,疼死她了。   “伤得这么重就老实点。”容霁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抱着她很快回到了凡间。   五个孩子都感受到了天界的动静,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凡间等着爹爹归来。一看到容霁怀里的阿秋,大娃容华惊呼一声,容炤已第一个冲了上去,想摸容霁怀里的阿秋,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怎么会这样……”容炤喃喃自语,浑身都在打颤,捏拳愤恨道:“都怪我。”   容铃哭出了声来,“娘亲……娘亲会不会死掉啊……”   容启一阵心悸,眼眶微微发红,连容淮也沉默地低下了头。   容霁扯了扯唇角,说了句“死不了”,便抱着阿秋转身离去,此刻他对照顾这五只的情绪毫无耐心,只想尽快帮阿秋疗伤。   他回到了皇宫,开辟出了新的宫殿,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修筑了最为华美的阁楼,将昔日别院的灵泉用法术移到了宫殿之中,将此地划为了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人间的帝王宣称皇后病重,从此以后的很多年,天下人都不再见过传言中极为貌美的皇后娘娘。   只知帝后情深。   阿秋日复一日地呆在阁楼之中,她伤得太重,即便是过了很久,也仍旧不能化形,她的皮毛受伤严重,被天雷所伤,需要灵草外敷才能治愈。   容霁剃光阿秋的毛时,阿秋在他怀里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让他觉得好笑。   “毛发还可以重新长出来,你又何必如此。”容霁本来心情沉重,积压多日的燥郁之气宣泄不出,不知有多少宫人在他跟前遭殃,如今一看阿秋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被雷劈的时候不见她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至于这样么?   阿秋不住地抽噎,“你当然……嗝……当然不在乎了……嗝……呜呜呜你还我的毛……你个坏人……嗝……”   她秃了。   尾巴可断,毛不可秃!   士可杀不可辱!   阿秋羞愤交加,使劲咬容霁的手指,他如今这副骇人的样子,她居然也咬得津津有味,咬得他满手都是牙印,却不曾流血。   容霁低头摁着阿秋,将她翻了个身,继续剃她肚子上的毛,盯着那些狰狞的伤口,眸色微沉,“在我跟前,你怕什么丑?这些伤不长好,日后你也是一只丑猫。”   阿秋哭道:“你嫌弃我丑了,我没有尾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真的哭的好伤心,一副猫生绝望的样子,容霁看着她,一时哑然。   容霁:“别闹。”   阿秋:“呜呜呜你又嫌弃我闹。”   容霁:“……”   他抚着额,气到极点,反而笑了一下,这一笑就停不下来,阿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容霁拎着她的腋窝,将她举了起来,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挑眉道:“我不喜欢你的话,何必陪你浪费时间?”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冷冷淡淡,这世间从未有人让他如此有耐心地对待,瞧瞧他对其他人的态度,这傻猫居然还说他不要她。   阿秋看着面前的容霁,他眼角发红,肤色惨白,长发披在身后,是魔的模样。她顺着他这句话想到了什么,也不闹了,被容霁重新按在怀里。   容霁下巴抵着阿秋的脑袋,深吸一口气,“你好好养伤,不要胡闹,就当是为了我。”   阿秋的毛发落了一地,光溜溜的皮散发着温热地触感,她在他掌心不安地扭了扭,也没说话了。   后来几日,阿秋乖乖覆着药,却不肯见人,她平时看起来无忧无虑,实际上很爱美,也很胆小怕死,如今她连五个孩子都不要见,他们日日守在外面,除了看着母亲受苦,竟也别无他法。   她有时候会噩梦惊醒,好像又回到了被关起来的时候,一看到身边的容霁,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往事重复地在梦中上演,因为经历了太多次,一个念头在阿秋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会死吗?”   阿秋觉得荒谬,上清这样厉害,可以发现她体内流着他的血,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个契约呢?   杀她太过容易,这样强大的容霁,会选择把自己的性命押注在她的身上吗?   可阿秋又想到了被关在上清殿的那段时间,她曾想过就这样放弃生命,为了不让他为难,不让他中了上清的诡计,她本来五百年前就该死了,死掉也没什么。   可正是因为这个同生共死的约定,她才有了生存下来的意志。   阿秋蜷缩在床上,看着眸色幽深的容霁,忍住不问出了那个问题。   同生共死,是真的吗?   容霁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我有必要骗你么?”   平常他这样说,她肯定是信了,可她现在却不信了。   她也没有再提,重新把脑袋埋了起来。   很快,阿秋的伤口逐渐愈合,崭新的毛发长了出来,覆盖了原本的焦黑,她又重新变得蓬松漂亮,只是没有尾巴,她体内灵力空虚,仍旧化不了形。   千年的修炼毁于一旦,阿秋每日都在树上晒太阳,越渐渐郁郁不乐,只有在见到容霁时会笑,她总是一睡一整天,也不爱闹了,容炤每日修炼结束,就会将她从树上抱下来,低头给她顺毛,十分乖巧地问:“娘亲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五个孩子们探望阿秋的次数变多了,他们也达成了共识,不要在娘亲跟前变成原形,让娘亲瞧见他们的尾巴,徒增难过。   年纪最小的炤儿甚至反过来哄着阿秋,时光流逝,容炤也逐渐长成了俊秀的少年郎,他看着始终无法变回来的母亲,有时候也感到深深的无力。   那些天雷毁了她的修为。   容炤还记得母亲牵着自己手的模样,哄自己睡觉、给自己梳毛的样子,从前她是怎么照顾他的,容炤都一一悉心照料回来,每天都会告诉爹爹母亲的情况。   “爹爹,娘亲今天只吃了一点,她好像没有胃口。”容炤离开时,正巧遇见回来的容霁。   容霁负手站在门口,没有笑,眼角却有了浅浅的细纹。   他已无需肉身,却在每次去见阿秋之时,用的是从前的肉身,随着时光流逝,那具身体三十岁了,四十岁了……阿秋失去了尾巴,他便也用这具逐渐衰老、无法年轻的身体告诉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好看又怎样,她是一只没有尾巴的丑猫,他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   容霁走到阿秋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沉吟道:“这方寸之地,似乎委屈了你。”   他的手指也变得不复少年的光滑细腻,微微的粗糙感让阿秋有些痒,她抖了抖尖耳朵,舔了舔容霁的手指。   委屈又能怎样呢,她出了这里,离开了灵泉,或许会活不下去吧。   阿秋已经不记得变回人形的感觉了。   她好像就是一只凡猫,也多亏老大一直不曾抛弃她,每日对着郁郁不乐的她,他也不嫌无聊。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极了。   容霁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沉声道:“不会再有很久了。”   他这具身体,也只有短短十年光景了。   五十岁寿命,对于幼年中毒,三番四次病危的“凡人容霁”来说,已算到了极限。   十年之后的那一日,先后传来很多消息。   先是皇帝病危,紧接着太子遇刺而亡,病危的皇帝重新拟定了旁支的皇家血脉为储君,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也只剩下了几日光景。   他们都很好奇那个传言中住在阁楼的皇后,这些年来,她一直未曾踏出阁楼一步。   奄奄一息的皇帝临终前想见皇后一面,被太监们抬着到了阁楼外。   他屏退左右,独自走了进去。   那是所有人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据后来的老太监提起那一日,也只剩下唏嘘——“陛下进去之后没多久,里面就着起了火来,所有人都在努力救火,可最后大火扑灭之时,只剩下了两具焦黑的尸骨,只能通过衣饰分辨出,这是陛下和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以上是开玩笑的!   下章继续走剧情~ 第89章   在阿秋的记忆中,那天也平平无奇的一天。   她和这些年来一样, 躺在树枝上昏昏欲睡, 没有的尾巴的她平衡性很差,每次上了树之后就不愿意再动, 容炤假死之后,便被他爹派去对付那些放出来的魔, 以锻炼他自身的修为。   这华贵的阁楼里, 有时候便只剩下阿秋一人。   但她也没有孤独很久,因为那一日,容霁来了。   他的肉身五十岁, 其实并不算太老, 但阿秋却觉得他最后十年衰老得特别快,五十岁的头发已白了大半,如今的模样并不好看, 但她并不嫌弃他难看。   她的老大, 就算老了也还是她的老大,或许她曾经因为他的皮囊而自豪过, 可她更喜欢的还是他这个人。   容霁带着残破的身躯,走到树下,在树下带笑唤了一声阿秋, 阿秋立刻站起来, 轻轻“喵”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他的怀里。   “二十年不曾化形了罢?”他算了算日子, 怜惜地看着怀里的猫儿,低声道:“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我对你许诺过,迟早有一日,一切都会好的。”   阿秋记得。   容霁不再多说,他抱着她走进了屋子,再把这人间的故居瞧了一遍,阿秋在他怀里懒洋洋地,用爪子抓他垂落的胡子,容霁说了句“别闹”,阿秋打了个哈欠,“我困啦,我想睡觉。”   “你睡了一整日了,还睡什么?”   这小懒猫。   阿秋耍赖,“我就要睡嘛,我想抱着你睡。”   容霁定定地瞧了她片刻,说道:“好。”   他关上门窗,将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抱着阿秋躺了下来,阿秋蜷缩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她其实很少做梦,但这一日,她忽然做了很多很多的梦,从墙头瞧见那个少年的瞬间,再到和他在化外之地双修,其实人的生命真的很短暂,但这短短几十年,好像比她之前经历了几百年还要深刻。   画面一转,阿秋又梦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火舌舔着她的毛发,她身上着起火来。   阿秋蓦地惊醒,却发现自己站在屋子里,是人的模样。   可她却被人紧紧地按在怀里。   她的脸贴着他的心脏的位置,却感受到了热和疼,好像真的有火在她身上烧了起来,阿秋惊恐地挣扎起来,却看见面前的男子开始燃烧。   “老大……”阿秋抓着他的手,慌乱道:“你怎么了……”   □□一寸寸化为灰烬,黑气缠绕着火光,他的身子透明,容颜逐渐年轻鲜活。   黑眸黑发,眼尾发红,精致的容颜宛若美玉般无瑕。   随着他的躯体逐渐消失,阿秋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她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像是雨后的春笋般生机勃勃。   蓬松柔软的尾巴,甚至比昔日更为漂亮。   她再懵懂,此时此刻,也明白了什么。   他还了她一条尾巴。   他把自己的肉身炼化成了她的尾巴。   阿秋一瞬间哭了出来,“我不要尾巴了,你不要这样……”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瞬间打湿了整张小脸,阿秋睫毛上沾着泪,几乎是哀求一般地冲他摇头。   她不要尾巴了,就算做一只丑猫也不要紧。   容霁微笑着看着她,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低头舔去她脸颊上的泪。   火是滚烫的,他的温度是却是凉的。   “肉身大限将至,不若换你一条尾巴,日后你不再是一只任人欺负的小妖,至少三千年的修为,足以让你防身。”他临到最后,还是有些得意地问了一句:“我待你是不是很好?”   阿秋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对她好有什么用呢,她不想要这样的好。   “这里……日后你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容秋’已死,炤儿会来接你。”容霁最后贪恋地亲了亲她的唇瓣,警告似地咬了一下,“记着,要乖乖等我回来,身上不许沾染其他人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化为了一团黑气,消散在滔天的大火之中。   阁楼熊熊燃烧,阿秋却能感觉到所有的灵力都疯狂地往她体内涌去,直至周围光芒大盛,所有的火都被隔绝在身外。   阿秋冲破了屋顶,站在虚空之中,她居高临下,看着被大火毁于一旦的阁楼,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全都一寸寸化为了灰烬。   二十年的生活,转瞬即逝。   阿秋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尾巴,动作温柔,像是抚摸着深爱的心上人。   身子化为了一道光,往妖界的方向飞去。   ***   转眼就过去了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对从前的阿秋来说,或许只够去一个地方玩耍尽兴,但对如今的阿秋来说,她在这一百年的时间做了不少的事。   容淮成了妖界的新王,而最为强大容炤却选择去清理魔潮,昔日容霁一怒之下放出来的魔为祸天下,三界都无法独善其身,二十年的时间,许多小魔成为大魔,也威胁着妖界的存亡。   容淮率领众妖应对魔潮,而容炤总是冲锋陷阵的那一个,他只需要站在上空,一挥手便能杀死一片魔,他现在越来越厉害,甚至有了昔日星玄的影子。   但在强大的炤儿,还是喜欢在阿秋怀里撒娇,二十年不曾变回原型让娘亲梳毛,这一百年他享受了个够。   而阿秋,确实如容霁所言,她变强了。   不再是需要庇护的小猫儿,她身为大妖,所到之处甚至能让那些小妖瑟瑟发抖,阿秋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强者的感觉,昔日的老大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他说不许她身上有别人的气味,她便跑到化外之地玩耍,离所有人都远远的。   他说要她等他回来,她就一直等着,甚至做好了几百年几万年的准备。   可他果真舍不得让她等太久,第一百年,不多不少,恰好也是分离的那个时辰,他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一天,天又被黑云遮蔽,阳光穿不透云层,天地都倏然暗淡。   群妖臣服,众魔退避,连神仙都避其锋芒。   没有人敢靠近他,可只有阿秋扑了过去。   他的容颜一如往昔,眸子漆黑如渊,浑身的力量深不可测,阿秋靠近他时,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威压。   她抱着容霁,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接着怀中的女子,垂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淡淡道:“久等了。”   语气很淡,阿秋却莫名觉得一阵心悸。   她抬头看着他,注视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心底的那点猜想渐渐成真,“你……”   “吾名星玄。”   他抬手,大掌落在阿秋的头顶,动作怜惜,却少了眉宇间那点儿促狭的笑意。   昔日的容霁不会这样的。   他少年心性,从前脾气不太好,便喜欢凶她,后来即便喜欢上了,也常常捉弄她,拿她开心,偶尔动情之时,也会直接亲上来,像是一团炙热的火,阿秋有时候在心里骂他,其实有心知肚明,她喜欢他这种坏坏的样子。   星玄是她心里崇敬仰慕的对象,她五百年来,日思夜想地在等他。   他回来了。   阿秋的心却凉了大半截儿。   知道自己不应该,却还是想哭。   ***   阿秋跟着星玄回去了。   五个孩子瞧见爹爹,也觉得爹爹不一样了,可在他们眼里,那点儿不一样微不足道,爹爹仍旧如此难以揣摩,颇有威严,数容炤最为开心,和星玄说着这五百年的事情,星玄耐心地听着,偶尔会夸赞他一番。   阿秋跟在星玄身后,看着他接受众妖膜拜,除了孩子们,也只有她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她一直都是他身边特殊的存在,只是这一份特殊,有点不一样了。   阿秋不想当跟班。   她明明和他是成了亲的。   容淮做妖界之主,星玄脱离肉身,是彻头彻尾的魔,如今天界无人招惹他,星玄闲暇之余,会和阿秋一起在无望陵中漫步,无边无际的花海是阿秋曾和容霁提过的,她小心地瞧着他的脸色,想看出一丝不同来。   他却和她说了这一百年的事情。   他已经全然觉醒,数万年的记忆一一回溯,从混沌之初,他是如何被上清封印,又到如何冲破封印,很多大事都记得,却记不起很多小事。   阿秋失望地想:他的记忆如此之长,短短五十年的凡人岁月,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吗?   容霁……真的回不来了吗?   阿秋拼命地摇着尾巴,想用这条特别漂亮的尾巴提醒着他,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失望至极,彻底发了狠,她从前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可是从无望陵回来之后,她跑出去玩了。   去的是群妖聚集之地,阿秋生得貌美,从前有很多小妖都觊觎她的美貌,阿秋弱小之时,他们尚且会骚.扰一二,后来阿秋重获尾巴,修为大涨,不会再有人不识趣地找她的麻烦。   可这回,阿秋故意坐在一边,遮掩了身上的威压,主动与那些妖说话。   “你怎么不在你老大身边?为何突然跑到这儿来玩?”终于有一只小妖化为了俊朗的少年,笑着走了过来,与阿秋攀谈。   阿秋懒懒道:“整日跟着一个人,多无趣呀,我也想认识点新人,你过来与我说话,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她神态慵懒,眸子水亮,带笑看着他。   那妖心底更是按捺不住,三言两语,便已坐到了阿秋身边来,甚至主动地抬手碰她。   察觉到阿秋不曾抗拒,他又将她慢慢揽到怀里。   阿秋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他的味道。   她在对方怀里闭上眼睛,还未多说些什么,就感觉身边人蓦地飞了出去,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打倒在地,倏然变回了原型。   阿秋立刻坐直,转身看了过去。   星玄垂袖而立,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做的时候理直气壮,阿秋被他一看,还是有些怯懦,她还没来及解释,只见他一个响指,她被他变回了原型,而他拎着这只猫,和她对视片刻,嫌弃道:“臭死了。”   嫌弃语气,一如曾经脾气傲娇的少年郎。   阿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说完,看着阿秋明显亮了几分的眼睛,忽然顿了一下,罕见的沉默了。   “算了,输给你了。”他皱了皱眉,拎着她转身离去。   本想矜持一点,多看看她思念他的样子,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   回去得好好洗一洗。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彻底觉醒之后男主确实发生了变化,毕竟多了很多很多的记忆,只不过他看见阿秋还是有点绷不住,还想逗她,看着她是怎么思念他的,心里在暗爽。   后面都是甜甜甜了! 第90章   星玄拎着阿秋往回走,这只猫在他手上不住地挣扎, 一路都不安分, 还在瞎嚷嚷——   “你骗我!!你这个坏人!”   “你真的好过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不要你了, 我要跟着别人过日子去!”   “……”   阿秋直嚷了一路,星玄回到了妖界的宫殿, 把手上的蠢猫提起来, 和她对视着,冷冷威胁道:“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不要他了?和别人过日子?   阿秋立刻怂了,她觉得自己好委屈。   这人骗她在先, 现在还凶她, 她说一说气话怎么了,她就算真的不要他了,也是被他给气的。   阿秋嘴硬, “我就算和别人过日子, 也肯定是因为你待我不够好,谁叫你骗我的……”   星玄冷笑, “你要是敢,我便将那人挫骨扬灰,把你浑身的毛剃光, 关你一辈子。”   阿秋:“?”   剃毛???   要不要这么狠毒?!   阿秋又开始挣扎, 星玄不再和她废话,直接走到宫殿后的池水边,把这只猫扔了进去, 溅起高高的水花。这经历似曾相识,阿秋立即炸毛,在水中不住地扑腾起来。   星玄化为了一股黑气,萦绕在阿秋周身,阿秋看不到他,只感觉一只手顺着她的后颈慢慢下挪,抚摸着她的脊背,手指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紧绷,又呛了一口水。   黑气化为容颜俊美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手指捏着她的耳朵,微微俯身:“说来,我已经一百二十年,不曾好好碰过你了。”   “须先洗干净才是。”   他的手揉搓着阿秋腋下的毛,她的尾巴绷得紧紧的,瞳孔惊恐地成了两道竖线,用后脚蹬着星玄的胸膛,他转手将她后脚提起,阿秋的脑袋立刻沉到了水下去,差点被水呛死。   她咳嗽起来,“你要弄死我吗!!”   星玄拍了拍她的背,漫不经心地帮她顺着气,手指摸着摸着,就捋到了阿秋的尾巴根上,整整一百二十年不曾被人摸过尾巴,更何况这条新尾巴比之前的敏感许多,阿秋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脊背窜上来,让她头皮发麻。   阿秋的声音在颤抖:“要不我自己洗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呜!”   她发出一声呜咽,星玄的手指钻到了她的尾巴根底下,简直是在耍流氓,阿秋呜咽着,发泄地咬他横在她面前的手臂,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这个人是变态吗,她好歹一百二十年守身如玉,突然这样来一下,简直刺激得让猫头皮发麻。   她越是这样狼狈,他越是心情大好,星玄在水中托着她的小屁屁,眼底不自觉地带了笑意,一直到把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揉得香喷喷了,才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将她放在一边的玉石台上,自己变成了狼的模样,开始舔她。   阿秋:!!!你都是魔了还变成狼干嘛!   她一脸崩溃地看着他,雪狼在小猫儿身上乱蹭了一通,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将她糊了一脸口水,又顺着她的耳朵慢慢舔下来,将她浑身上下被水打湿的凌乱毛发捋好,爪子轻轻一拍,阿秋就翻了过来,露出软软的肚皮。   她的肚皮又软又温热,星玄这么大一颗狼头,居然在她肚子里蹭了蹭,又“嗷呜”地叫唤了一下,又张开嘴来,尖利的牙齿摩挲着她的尾巴。   阿秋:“喵呜~”   这一声喵呜叫得百转千回,星玄的眸色暗了暗,索性趴在她的身上,略略思索了一番,又变成了一只猫。   阿秋:“?”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只和她体型一样,但是毛色不同的橘色大猫,它冲阿秋也软软地“喵呜”了一声,然后趴在了阿秋的肚皮上,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用小舌头舔她的下巴。   这和狼舔的效果完全不同,前者简单粗暴,现在的却十分温柔细致,阿秋舒服地眯起眼睛,开始发出陶醉的呼噜声,星玄又往上爬了爬,前爪搂着阿秋,又舔她的腮帮子。   两只猫儿在玉石台上滚来滚去,纠缠成一团,阿秋眼珠子转了转,也开始舔他,星玄这回总算是体会到了猫儿为何喜欢被人挠下巴和腮帮子了,阿秋舔毛的技术比较专业,星玄也被她舔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差一点儿就忘了如此举动的初衷。   “爹爹……”   就在此时,容炤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往这儿跑来,看起来颇为兴奋,还没靠近,就看见和阿秋纠缠在一起的橘色大猫,他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娘亲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出轨了。   再仔细一瞧,这猫儿的气息如此熟悉,明明就是他爹。   容炤:“……”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尴尬,在星玄抬头看过来之前,急忙转身溜之大吉,甚至用上了法术。   被星玄摁着动不了的阿秋看不到这场景,但是从听到炤儿声音开始,她就把脑袋埋在了星玄怀里,想把自己藏起来,虽然除了脑袋,整个身子都露在外头,毛发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流得满玉台都是。   欲盖弥彰。   星玄低笑一声,享受够了,又重新变成了黑衣黑发的男子,弯下腰来,将手掌贴在她身上轻轻一抚,便将她的毛发重新烘干。   阿秋瘫在玉石台上,重新变成了少女,满面红霞,眸子藏着迷蒙水汽。   星玄将她打横抱起,飞向寝殿的床上。   “阿秋。”他低头,在她耳侧轻轻唤她。   阿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顺着他的动作慢慢动着。   她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要死掉。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   一百二十年来头一遭欢/爱,彻底让阿秋有了心理阴影,她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了多少次,也不记得他对她说了什么,只是醒来之时,她睡在他的怀里。   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而是有他陪着她。   那是最后一次分开了吧。   从今以后……应该再也分不开了罢?   阿秋想起这一切,还是觉得很魔幻,眼前这个人不单单是容霁,也是星玄,是她最崇敬仰慕之人,也很自然地成了她的爱人。   上千年的陪伴,终于有了一个满意的成果。   想起他故意瞒着她,逗她玩儿,阿秋还是极为意难平,她都这么难过了,为什么他还有心情耍她玩儿?他说要双修就双修,至今把她都吃干抹净了,仍旧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阿秋忿忿地想着,便抬手重重地捶他一下,她很快缩回手,手腕却被他抓住了,星玄睁开眼睛,淡淡看着她。   他睁开眼的瞬间,眸色是冷淡的。   阿秋和他对视着,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很自然地把她往怀里一扣,懒洋洋道:“精神这般好,看起来是我昨日所做不够?”   阿秋:“……”   哪里不够,分明是够够的了好吗!   她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说:“你不可以再骗我了。”   “嗯。”他刚睡醒,神态漫不经心。   “也不可以拿我寻开心。”   “嗯。”   “我真的很难过……”她真的特别委屈,说到这里,语气都带了哭腔。   他觉得没什么,可她那几日惶惶不安,当真害怕她和他又回到了原点。   做跟班有什么意思呢?高高在上的星玄不会这样任由她放肆,也不会偶尔和她一起胡闹,星玄的眼神是温柔的,面对她时,却缺少了那些炙热的爱憎。   他伪装的也确实是极好的,眼神那般逼真,看不出丝毫作假,阿秋三番四次试探,都不能从他的眼睛里找出熟悉的感觉。   她想着,便小小地抽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   星玄沉默须臾,抬手按了按眉心,叹息一声,索性坐起身来,让阿秋趴在他怀里。   “凡间的几十年,在我记忆中确实占据太少,我并未骗你。”他说:“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远比我所以为的要多的多,那一百年,我都呆在魔域修炼,顺便……消化这些记忆。”   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又是如何被上清的封印的。   幼年的他懵懂无知,叫着上清“哥哥”,却被那时的所有神祗视为可以让天下大乱的怪物。   他是怪物,那他们是什么呢?   上清把他封印之时,他尚且单纯无知,还想乞求这个哥哥对他手下留情,可一直到最后,上清都不曾对他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他明明不曾害过任何人。   数万年的封印,让他彻底死了心。   他一开始尝试冲破封印,会想:若是能找到哥哥,他定要向他证明,自己并不是邪祟。   后来他想,他若出去,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他凭什么就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再后来,他已经不知时间流逝了,便想着,他若出去,定要杀了上清,杀了所有道貌岸然的神仙,他要让他们知道抛弃他的代价。   最后,他便如他们所愿,成了真正的邪祟,时常有妖误入洞窟,他会吸收他们的精气,只要还活着,便不惜一切代价地要冲出去。   后来有了魔潮,那些魔壮大了他的力量,星玄的神识覆盖万里,看见了这个他一直想去的世界。   他看到自己的哥哥,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他生恨。   一直到上清闭关,他才有机会冲破了封印,借狼母的肚子诞生,有了妖的肉.身当作载体,无人可以察觉出他的来历。   他便大杀四方,最为痛恨神仙,他的力量惊人地强悍,几乎可以在三界随心所欲,他也曾随手救下过小妖,却被他们视作了妖界的王。   也曾收养了猫儿,陪自己解闷,他在等着上清出关,偶尔会和这只猫儿,说一说自己的一些心事,尽管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懵懂。   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杀了第几个神仙,他逐渐感觉到了活着的无趣,和呆在封印里一样无聊,封印里的岁月夺走了他很多本该有的纯粹,他忽然想换个玩法。   他看到了他们在对付他养的猫儿,于是,他取出了自己的妖丹,去承受了那一击,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做了几十世的人,他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若是上清出关,妖丹变回重新归位,让他想起一切。   人的生活,果真比他的生活精彩得多。他经历过很多那么多年不曾见过的东西,也曾满心满意地认为,自己真的只是个人而已。   后来的一切,超乎他的意料,又让他感到欢喜。   兜兜转转,千万年冰冷偏执的心,居然是被只猫儿捂热的。 第91章   星玄后来几日,便用全部的时间陪着阿秋, 反正如今妖王不再是他, 那些神仙不再敢随意招惹,只要有星玄在, 阿秋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便缠着他去了很多地方,看尽了无数的风景, 偶尔星玄在一边歇息, 阿秋还会主动给他抓鱼吃,她如今法术高强,好生威风, 即便是抓鱼, 也不再下水了,而是打了个响指,便有无数的鱼儿破水而出。   阿秋得意洋洋地把鱼串起来, 像昔日的容霁给她烤鱼吃一样, 在火上来回转着烤鱼,手法十分娴熟, 她这一百多年,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烤好了鱼,阿秋把鱼递给星玄瞧, 笑嘻嘻道:“要吃吗?”   星玄只睁开眼扫了一眼, 复又闭上眸子,面前的鱼被黑气袅绕片刻,很快就变成了鱼骨头。   阿秋:???   这是……靠意念吃鱼?   阿秋十分好奇, 缠着星玄,不住地要他告诉她是怎么做到的北北,她也想学,星玄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好笑道:“这有什么好学的?”   阿秋理直气壮:“这怎么没有好学的!我觉得特别方便呀!从前吃东西都要坐着吃,还要怕把衣裳弄脏了,可若是能这样吃鱼的话,我就可以躺着吃,用各种各样的姿势吃,我就只需要看一遍。”说到这儿,她还忍不住窃笑。   星玄:“你连吃东西,都还想着偷懒?”   阿秋耍赖,偏要他教给她,“那你还偷懒呢,你偷懒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偷懒?你不要找借口了,教我一下怎么啦?”   星玄抬手按了按眉心,说:“交不了。”   “为什么啊?”   “我是魔,方才你敲到的那一团黑气,本就是我本体的一部分。”星玄面前小姑娘脸上的肉肉,似笑非笑,“你是魔吗?”   阿秋耷拉下小脸,星玄觉得她这模样颇为有趣,捏着她腮帮子的手愈发用力,捏成各种形状,阿秋委委屈屈地望着他,像是他又欺负了她一样。   “我……我好歹,体内也有你的血啊……”阿秋小声抗议。   星玄顿了一下,回忆须臾,也想起了这事,他将她抱进怀里,抬手贴在她后心,微微垂目感受着,靠着如此之近,阿秋能清晰地瞧见他的几根又长又卷的睫毛,他的身上带着干净清冽的香气,还是如他在凡间一般爱干净。   阿秋在他颈窝里挂着,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低声道:“那时所知有限,贸然喂了你我的血,只是血并不纯粹,里面有凡人的气息,混在你的身子里,我怕对你有什么伤害。”   阿秋勾着他的脖子,混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伤害?连同生共死都不行。”   此话一出,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闭上了嘴,下巴却被他轻轻抬了起来,被迫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星玄的神色并无太大的意外,却有些无奈,他垂目看着怀中的小姑娘,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本来此时,他想一直瞒着她。   如当初容霁说出这个谎言之时,他的心态。   经历了那么多,足以让容霁明白阿秋对他的真心,她可以无条件地跟随着他,甚至可以为他做出牺牲,正因如此,才让容霁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对她又是喜欢,又是不放心,让她饮下他的血,可以让他随时感知到她是否安全,他也可以借机告诉她,不要妄想用任何方式摆脱他,喜欢他是没有退路的。   他会待她好,同生共死是谎言,只是因为她还这样弱小,将来若有人拿她威胁他,他担心她会因为害怕连累他,选择自裁。   事实证明,容霁的担心成真了。   被上清劫持之时,她确实一度没有求生欲,她觉得自己是只丑猫了,这样丑的猫儿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会让老大抛弃她而已,她更不想让他因为她和那样强大的上清较量,也正因如此,她不想活了。   大不了也就还他一条命而已。   可幸好有那个同生共死的约定。   阿秋才能选择活下去,甚至很聪明地主动讨好上清,让容霁救回她之时,看见她还有救回来的可能性,只要可以好起来,无论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疗伤,对容霁来说都不值一提。   阿秋靠在星玄的怀里,玩弄着他垂落胸前的长发,低声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曾问过你,我想,这样的事情,若是假的,你或许不愿意说罢?若是真的,那更不必说了,一直这样就好。”   “我被你从上清殿带回凡间的时候,我就曾怀疑,这样厉害的上清帝君,可以一眼看出我体内有着你的血,为什么看不出我们定下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果然,后来你消失在我面前,□□彻底消亡,可我什么事都没有。”   阿秋想起那时的事情,眼睛发酸,眼眶红红的,有点想哭,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为什么老大对她这样好呢?说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顶多是陪他解闷而已。   再大的山崩海啸,都是他挡在她的面前,从未让她经历过那些风霜。   所以阿秋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学会了将容霁给她的法术运用自如,也学会了照顾自己,如果饿了,会自己烤鱼吃,如果困了,也会自己找个山洞栖身,不会再那样娇娇滴滴的缩在老大怀里,只会给他添麻烦。   星玄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松开,阿秋低下头,窝在星玄怀里,在他胸前蹭了蹭,他的大掌贴在她柔软的腰间,像是下意识地护着她。   “我当真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早就明白了一切。”   他想过,可能扶越会告诉她,可能炤儿会告诉她,或者她会在一百年中,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真相,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   他微微探手,手指摸索着她的脸颊,忽然低声笑了笑,“是我小瞧了你。”   “我不傻啦,你当然小瞧了我。”阿秋仰头看着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我跟你说,我如今可厉害了,如今就算没有孩子们,我也能在妖界独霸一方,连凡间那些小道士,千里之外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也都是绕着走呢!”   “八十年前,我路过鹿族,正巧看见虎妖肆虐,我顺手帮了那些鹿妖,它们至今都对我感恩戴德。”   “还有五十年前,人间大旱,我用法力引水降雨,救了不少人,那些凡人可都把我当成仙女呢!”   她越说越起劲,又拉着容霁的衣袖,因为过于兴奋,小脸红扑扑的,继续道:“还有十年前的魔潮,那些魔差点攻破了妖界的结界,当时炤儿和淮儿都不在,是我亲自出马,击退了魔族首领,那些魔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星玄忍不住笑了出来,揪着她的耳朵,“哭爹喊娘?魔族哪来的爹娘?”   “……”被戳穿了,阿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出丑了,反而很好奇地问星玄,“那为什么魔没有爹娘啊?我们妖都有爹娘,就连神仙也有啊。”   星玄淡淡道:“魔分很多种,有的魔是天地瘴气所生,有是怨念滋生,也有我这样的,天生便是邪祟,我和上清本是一体,我的诞生,与父母并无干系。”   “这只是其一。”星玄今日出奇地有耐心,抚摸着她的长发,继续道:“其二,便是魔族里的规矩。”   “规矩?”阿秋好奇,“这些魔也有规矩吗?”   “弱肉强食,强大的魔生了小魔,一般并不会抚养,那些小魔很少可以长大,他们靠着同类之间互相吞噬,低级的魔被高级的魔吃掉,高级的会被更高级的吞噬,如此往复,到了最后……谁有知道谁是谁的父母呢?”   阿秋没想到居然这样残酷,瑟缩了一下,紧紧地抓着星玄的衣袖。   星玄挑眉,“怕了?”   “那你……应该没有这样过吧……”阿秋小声试探。   他却点头,混不在意道:“当时为了救你,我打破了魔族的封印,吞噬了许多高等魔,只有吞噬他们,才能让我最快地增长力量,不过弱肉强食,我就算不吞噬他们,他们也迟早会被更强者吞噬,并无什么区别。”   他说得理所当然,就跟今天出门吃了顿饭一样。   这个人真的是毫不谦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阿秋拿手指轻轻戳他,“可我觉得这些魔这样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呀,生来就是吞噬和被吞噬,他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思想,就不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吗?”   还好她没有生而为魔啊,真的太可怕了,阿秋觉得自己这种混吃等死的人生态度,要是在魔界,可能就是第一个找死的人了。   “或许会想吧。”容霁看着阿秋,淡淡道:“我从前和他们,其实也不是区别很大。”   他那时,除了想要杀戮之外,也觉得生活无趣,想要安稳地过一生,可若真让他与世无争,他又不愿意。   他想杀了上清,至于杀了上清之后要怎样,他其实也没怎么想过。   也许这就是魔吧,天生残暴,只为了仇恨而活。   他瞧着面前的小姑娘,阿秋歪了歪脑袋,好奇道:“那,你从前和他们一样,为什么又不一样了呢?”   他笑着敲了她脑门一下,“答案就在这里?”   “在哪?在哪?”阿秋东张西望,还以为是有什么法宝,可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星玄展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收入怀中,贴着她的耳畔,冰冷的呼吸刺激着她的肌肤,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盛,“因为你啊。”   阿秋的心蓦地一跳。   这一句话,忽然插入了她的心里,将她原本平静的心潮搅得凌乱起来。   因为她吗?   可她什么也没做呀。   星玄抱着怀中的猫儿,闭上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有你,我才觉得人间没有这样无趣,这世间与我而言,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我留念。”   对他来说,人间,妖界,或者是魔域,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他在最恶劣的封印里生存过,尝试过人世冷暖,并不那样娇生惯养。   可他回来,到底是因为这里有她。   看着她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心是跳动着的,他不是一团魔气,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是被爱着的人。   每每思及此,他即便并不是特别爱笑,心底却极为高兴。   阿秋在他怀里僵了片刻,也伸手,紧紧地抱住他。   “我也是……”她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老大,你不在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   “好吃的我都吃过,好玩的我也玩过,那么多美景我都瞧过,可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再有趣的东西,我都觉得很无趣。”   “但是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即便是瞧上你一整日,也觉得不无聊。”   她说着说着,和他耳鬓厮磨,两人温存许久,过了一会儿,星玄忽然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老大?”   “驳回,重新叫。”   “夫君?”   “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   番外你们想要看什么呀?可以提前留言!我好早做准备! 第92章 大结局   阿秋和容霁在外游玩了整整一百年,一百年过得很快, 他们宛若忽然消失在了天地间一般, 偶尔也会突然出现,许多慕名而至的小妖都想一睹前妖王妖后的风采, 可却连他们的衣角都瞧不到。   阿秋想悄悄回来给孩子们一个惊喜,于是她特意挑了一日, 拽着不情不愿的星玄回来, 却看到了坐在石阶上垂头丧气的老二容启。   这傻小子,每日只知道玩,居然也会垂头丧气?   阿秋好奇地走到他身后, 忽然抬手蒙住他的眼睛, 笑眯眯道:“猜猜我是谁呀?”   容启微微一惊,只感觉一股熟悉的甜香靠近过来,蒙着他眼睛的小手十分柔软, 他心念一动, 叫道:“娘亲?”   阿秋放开了手,在容启身边坐下, 容启惊喜地瞧着她:“真的是娘亲!你怎么回来了,爹爹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话音刚落, 阿秋身边凭空出现了男人的身形, 星玄负手站在一边,垂目看着他。   容启笑着叫:“爹爹!”   星玄淡淡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如此丧气,平日无事可做?”   容启下意识紧张起来, 爹爹的眼神很冷淡,却瞧得他头皮微紧,他支支吾吾着半晌不说话,阿秋又对星玄挥了挥手,星玄化为了一团黑气,从原地消失不见,阿秋又拽着容启,好奇地问:“你怕爹爹的话,就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啦?”   容启有些纠结,最终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阿秋听他述说一番,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原来老二小时候就喜欢到处撩小妖精,惹得不少女妖对他芳心暗许,可这小子如今突然情窦初开了,喜欢上了一只兔妖,那兔妖极为可爱,容启想着办法讨人家欢心,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苗头,那兔妖听闻他从前拈花惹草的风流韵事,又不理他了。   好歹是妖界的王族,容启在妖界,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如今却被只小兔子嫌弃,容启化作原型悄悄溜去人家的巢穴,本来想找到心上人,好好解释自己再也不会花心了,结果因为他是一只大狼,一群小兔子被他吓得惊慌失措,险些酿成大祸。   兔族告到了妖王容淮跟前,容淮也不好说这个哥哥,只是警告了他一番,容启身为哥哥,颇有点没面子。   最难受的是,小兔子更不理他了。   阿秋听完,这才明白,这小子原来是为情所困。   容启纳闷地咕哝,“娘亲,你说这些女孩子为什么心思这么多啊,我不知道送了她多少宝物,我已经尽力对她好了,可她呢?这都多少日了,还是不肯理我,我还听说,她以前喜欢一只狗妖。”   “狗妖!一只血统低贱的狗,能和我比吗!”容启越想越觉得憋屈,“我好歹也是一只狼,生得也不赖,他们都说我长得有几分像爹爹呢,绒绒为什么不喜欢我?”   原来那只小兔子叫绒绒。   阿秋摸着下巴思考须臾,试探道:“不若……我去帮你问问?”   容启眼睛一亮,立刻抱住阿秋,都这么大的个头了,还在阿秋怀里使劲地蹭了蹭,“谢谢娘亲!”   他话音刚落,星玄又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单手一挥,将他变成了一只鸡,冷笑道:“谁许你抱你娘的?”   他一直都没走。   只不过是隐身站在这儿而已。   小鸡容启茫然地突然出现的爹爹,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扑打着翅膀东倒西歪地跑掉了。   阿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   后来阿秋就去找那只叫“绒绒”的兔子了,只是她去就去,还要拽着星玄一起去,只不过才走了一半,阿秋怎么都没找到妖的影子,纳闷道:“这不是妖界吗?为什么一只妖都没有呀?”   她感到奇怪,施了个法术感受周围的气息,发现群妖聚集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一里之外,她往前走几步,那些妖就往后退几步。   阿秋:“……”   她忽然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星玄,好像忽然明白了。   果然就是他的原因吧,威压太强,走到哪都让妖退避三舍,她要是带着星玄过去找未来的儿媳妇,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阿秋揪着星玄的衣袖,“你快给我收敛气息!不要放出威压!你这样真的太高调了!”   星玄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好的,这里无人打搅我们,落得清净。”   阿秋抓狂,“我是给你儿子找媳妇去的呀!!”   星玄冷笑,“找媳妇还要父母出手,要他何用?”   阿秋:“……”行吧,你有道理。   她决定不和他争论了,再争论下去,倒霉的不是她而是容启了,她果断改变策略,在星玄身上乱蹭一番,蹭得他满意了,他才勉强收敛了气息,阿秋拽着不情不愿的星玄继续赶路,又觉得他长得太扎眼,还要他隐身。   星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直看得阿秋有些发憷,这才慢慢隐没身形。   阿秋也收敛了气息,继续赶路,一直走到兔族的聚集地,她随便抓了一只小兔子,问道:“你认识一只叫绒绒的兔妖吗?”   那只小兔子却唏嘘道:“认识啊,只可惜绒绒前几日好像出事了,被狗妖阿黑抓走成亲了,至今还没回来。”   阿秋:“……直接抢走??”   这么简单粗暴?   “是呀。”小兔子啧啧道:“说起来,阿黑之前看起来特别好,绒绒也挺喜欢他的,只是后来绒绒喜欢上了前妖王的二公子,阿黑一气之下,拿绒绒的父母逼绒绒和二公子断绝关系,并抢走了绒绒,好像都已经三天了吧,狗妖修为强大,我们兔族都只好忍气吞声。”   阿秋:“!”   这还得了!儿媳妇居然被抢了?!   阿秋连忙问了狗妖的所在地,那小兔子看不出阿秋的来历,还想劝她:“狗族如今在妖界势如中天,好几个修为都上千年呢,一般的妖都惹不起的……”   话还没说完,阿秋当着她的面飞了出去,强行压制的威压放了出来,所过之处,所有妖都害怕地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阿秋一边飞一边问身边的星玄,“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威风!”   星玄勉强“嗯”了一声,很是敷衍,一看就是懒得应付她。   阿秋在心里想:这人现在觉得她不威风,那她待会一定要在狗族大杀特杀,让他看着她的英姿,威风个够!   阿秋这样想着,便越发兴奋起来,等到了狗族,阿秋先打听了一下,知道绒绒还没嫁出去时稍微放心了,又直接点名道姓要阿黑交出绒绒,气势汹汹,活像是人间过来打家劫舍的。   星玄就懒散地靠在阿秋头顶的树上,隐着身形,无聊地闭目养神。   众妖面面相觑,不知阿秋什么来头,那阿黑很快就出来,一出来就不耐烦地说:“谁啊,打搅老子的好事。”   话音一落,瞧见面前的阿秋,阿黑面色微变,忽然快步靠近,阿秋以为他要打,战斗的欲.望已经在心里熊熊燃烧,结果阿黑忽然凑近,低声道:“好漂亮的小美人,你是刚化形的小妖吗?哥哥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不若跟着哥哥双修?”   阿秋:“???”   靠,这人有了绒绒居然还想要她?!   阿黑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星玄的耳朵里,树上的星玄蓦地睁开了眼睛,眸色冷了下来,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始眯着眼打量这二人。   阿秋十分震惊,全然不知树上的动静,问道:“你不是刚抢走了绒绒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那狗妖理直气壮,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打量着阿秋,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比绒绒还要好看,我第一眼便喜欢,不若从此跟了我如何?我今后定会好好待你,也会放了绒绒。”   他说着,还要伸手去挑阿秋的下巴,阿秋震惊地说不上话来,还没反应过来要动手,身后的星玄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释放气息,抬手之间,那狗妖便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吐了大口献血,惊慌失措。   黑衣黑发,周身泛着黑气。   如此强大的气息,让阿黑喘不过气起来,立刻变成了原形,“嗷呜”一声瑟缩了起来,动都不敢动一下。   阿秋站在原地,看了看面前除了她没一个是站着的妖,又回头看着一脸冷漠的星玄。   这就……没了?   她还没来得及打架啊!还没来得及耍威风啊!   啊啊啊啊啊!   她不甘心!   阿秋摇着星玄的袖子,拼命控诉:“你怎么就出来了!你怎么能出来呢!我还没有来得及打架给你看!”   星玄被她摇得不耐烦,随便挑了一只看起来修为好点儿的妖,说:“就你,站起来,和她打一架。”   莫名被点名的那只妖就差当场哭出来。   阿秋:“……”   论不解风情,除了眼前这人,应该没谁了吧?   她的重点是打架吗!她是想威风给他看!让他见识见识她如此可厉害了,让他对她改观!   好气哦!   生气的阿秋一路横冲直撞,把绒绒救了出来,可是她都这么和蔼可亲了,绒绒居然见了她就开始发抖,甚至不敢变成人形,阿秋抱着怀里的绒绒转身一看,果然,星玄又站在她身后。   连儿媳妇都怕他。   要是这世上没有阿秋,他可能就注孤身了。   阿秋把一直发着抖的绒绒交给容启之时,容启看着怀里可怜兮兮的小兔子,差点儿以为阿秋把绒绒揍了一顿,可他一看见阿秋身后的爹爹,变成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容启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卡在了喉咙,一声不吭地抱着绒绒告退了。   除了这些生活中的小插曲外,偶尔日子过着过着,也会充满惊喜。   譬如扶越来了。   自上清帝君重伤失踪,云虚子一直在寻找师尊,云虚宫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扶越处理,而扶越身为阿秋的哥哥,身份敏感,天界众仙对他颇有微词,却因为妖界的星玄,又不敢得罪他,扶越便专心修炼,也不曾被那些小事打扰。   他从前立志于斩妖除魔,如今但求问心无愧,只希望妹妹安好。   后来听说阿秋长出了尾巴,变得厉害起来,星玄也回来了,他带着阿秋四处游山玩水,两人过得很开心,人间的秩序逐渐恢复,扶越也渐渐安心下来,一直到两百年后得闲,才下界一趟。   “哥哥!”阿秋兴奋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扶越,摇着身后的尾巴,十分开心。   扶越:感觉有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求胜欲强烈,扒拉下了身上挂着的阿秋,仔细瞧了瞧她全身上下,笑道:“看来你过得很好,既然如此,我就真正放心了。”   “老大对我很好,况且现在,也无人敢主动找我的不痛快。”阿秋笑容盈盈,拉着扶越在一边坐下,和他说了很多很多事情。   她看到了许多难以言喻的美景,体会过了许多人穷尽一生都体会不到的快乐,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上人对她几乎形影不离,她时时刻刻都感到欢喜。   从前受的那些小小的委屈,在如今更是不值一提。   扶越听她说了许多,也心生感慨,却也能彻底放手了。他又去了见了五个孩子,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   从前跟着他学法术的大娃和二娃,一个选择修习治疗之术,不知救下多少生灵,通身气息纯净,一如昔日有着仙缘的阿秋;一个却早早地找到了心上人,一只狼整日叼着小兔子到处玩,和他爹一样乐不思蜀。   而老三容淮愈发得有气势,虽术法天赋不如老五,却十分聪颖,颇有昔日人间的小太子容霁的影子。   老四每日都跟在三哥身后,偶尔会有小妖来讨她开心,老四都会说:“你若想和我玩儿,赢过我的哥哥就行。”   那妖还会傻乎乎地问一句:“是你的二哥,还是三哥?”   容铃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三哥啦!”   于是成功地吓跑一群妖,至今都没什么朋友。   而最小的容炤,如今的力量已十分强悍,甚至是扶越,都不敢贸然和他对上。   他的身上甚至有魔的气息,也继承了他父亲的许多能力,容炤不喜拘束,离开父母之后,居然跑去了魔域历练,他的事迹被很多人挂在嘴上,仰慕他的年轻小妖不少。   但容炤的目标,竟是要和他爹爹一样厉害。   五个孩子都很好,扶越又回了天界,临走之时,众妖因为她是妖王的舅舅,还给他塞了一车蔬果,要他带到天上去,如此热情,扶越难以招架。   可谓是第一个如此受妖欢迎的神仙。   后来又过了五百年,阿秋已经两千多岁了,星玄更不知多少岁了,魔潮终于彻底退去,上清的气息也有了波动。   感受到上清的气息之时,阿秋正趴在星玄身上晒太阳,大尾巴懒懒地左右扫动,掉了他一身的毛。   星玄忽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阿秋从他身上跳下去,看见他捂着心口,每天皱得死紧的样子,心底蓦地一跳。   能有什么事情让老大露出这种表情?   星玄冷笑着,垂眸告诉她:“他回来了。”   这个“他”,自然是上清。   差点害死阿秋,封印了星玄上万年的上清。   阿秋紧张道:“那你……”   “我去杀了他。”星玄起身,直接就要走,却被阿秋手脚并用地抱住,她挂在他身上,慌张道:“不要不要,你先别去,他那样厉害,万一又有什么诡计怎么办?”   她眸子里噙着泪水,害怕极了,想起断尾的噩梦,总是觉得这一切会重新发生。   星玄捏了捏她的脸,“乖,我去去就回。”   阿秋要哭了,“好歹带个上古法器什么的吧!您就这样去送死吗?”   星玄说:“我不会死。”   阿秋无理取闹:“你万一死了呢!”   “……”星玄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也没反驳什么,打算直接甩开她离开,谁知她还挂在他身上,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明明都两千多岁了,还像个刚出生的宝宝一般爱哭。   星玄心底软了软,便坐在一边,抱着她低声哄,和她慢慢讲道理——   “那时我未曾觉醒,又是肉.体凡胎,故而对付他被动吃力了些,我那时以魔气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不会轻易痊愈,即便一千年过去,他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如今我已彻底觉醒,你觉得他还是我的对手吗?”   “我此去,定会斩草除根,只要杀了他,这世上便再也无人是我的对手,你就算想去天界住,我也给你打下来……”   阿秋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那你说的……你要早点回来……”   星玄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今晚提前烤鱼,等你烤熟了,我便回来了。”   星玄还是去了。   阿秋知道,她再怎样闹都是没用的,那么久的仇恨,终会有了结的那一日,他曾经受的那些委屈,也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他肯因为她哭就哄她,阿秋已经很开心了。   天色很快就黯淡下去。   月色皎洁,满天都是明亮的星星,风吹着花草,送来淡淡的暗香,阿秋坐在火堆前,耐心地烤着鱼,边烤边吃,也不知是吃了第几条鱼,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气息。   紧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星玄手上沾满鲜血,怕将她弄脏,抱着她的姿势有些奇怪,阿秋看着面前血淋淋的手,低头仔细闻了闻,确定了不是他的血。   “报完仇了吗?”她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轻轻地问。   身后人淡淡“嗯”了一声。   “我杀了他,他死的时候,仍旧说我是个邪祟。”星玄微微附身,在她耳侧轻轻说话,冰冷的呼吸弄得她耳朵发痒。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似乎有些失落,阿秋立刻放下手中的鱼,腾地起身,义愤填膺道:“他才是邪祟!他是个变态!坏蛋!臭流氓!我的夫君最好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邪祟?就算是邪祟,是讨人喜欢的邪祟才对!”   她努力地安慰着他,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他促狭的双眸,她的话戛然而止,耳根瞬间红了。   他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他知道她喜欢他。   其实上清临死之前,并没有说那句话。   上清说:“这世间本就非黑即白,你我天生不能共生,既然我输了,便也罢了,可你以为,你就彻底赢了吗?今后的日子还长的很,谁又说得清呢?”   星玄没有想过太过长远的问题,也许很久之后,会有更厉害的人横空出世,将他彻底消灭了罢?   可他看着面前的阿秋,又觉得自己赢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到结局了,有几句话想说:   这篇文,比起我之前的几本来说,算得上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因为很甜,主角无忧无虑,所以写的很开心,也不需要太多的脑细胞,也不需要那么多坎坷磨难,只是简简单单的小故事,每次码字的时候,还会被自己脑海中的小画面给逗笑,所以不管这本的数据如何,我都不曾打消过热情。   感谢一直陪我到这里的宝贝们,十分爱你们,接下来我会一边连载隔壁的现言,一边准备下一本奇幻,目前定下的文名是《被迫和魔头谈情后[穿书]》,三月就可以开文,不会等很久,仍旧是小甜文,但多了一些修仙元素,强大又偏执的魔头和活泼的凡人小姑娘,一个遇到爱情就改邪归正的故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