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异界烽火录》 作者:江南的风雨 内容简介: 大周帝国迎来建国近四百年以来最大的危机,内有流贼作乱,河源、靖泰两省几乎沦陷;外有异族强敌虎视眈眈,西北之地的大夏王朝吞并凉州行省三十年,如今羽翼已丰;南蛮之地,蛮王屯兵南境之外;塞外草原上,蒙洛帝国强势崛起,时刻威胁着远东地区的安危;而在朝堂上,皇权士族依然一片歌舞升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这混乱的异世界,穿越者刘策这个最底层小兵如何活下去? 一 异界战场 河源省甘州平原上,一场血腥的杀戮刚刚结束,遍地尸骸,战死的马匹,破碎的甲胄兵器,一股浓浓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令人作呕。 两个时辰前,大周皇朝的士兵刚和义军进行了一场正面交锋,6000全副武装的大周军队对阵装备简陋的30000流贼大军,战斗过程异常惨烈,义军虽然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但和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周军王牌军团——雷霆,这些所谓人数优势变得微不足道,在雷霆军队付出近2000人伤亡后,30000义军几乎全军覆没,仅仅只剩不到百余人向柳州方向溃逃。 如今,在这刚结束不久的战场上,一名雷霆军中倒下的士兵扒开压在身上死尸,缓缓站了起来。 刘策,本不是这世界的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尽然魂穿到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普通士兵身上,好在刘策心理素质过硬,很快适应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在这世界主人记忆中得到的消息,这个世界是类似地球上古代一样,叫神洲大陆,自己所属的军队是叫雷霆军团,是大周皇朝十大王牌军队之一,如今奉皇命协助河源行省总督赵元极平息河源行省农民义军。 在刘策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已经经历了6次讨伐战役,自己从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恶心到现在的习惯麻木,这短而漫长的一个月时间里,刘策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个士兵的身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目前死在自己手中的义军已经有二十多个,这次在战场上和一名流贼将领肉搏时被迎面而倒的马匹压到昏了过去。 “惨烈!”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但望着遍布战场的尸骸和硝烟,刘策依旧觉得如同在梦里。随手捡起自己已经砍得有很多缺口的制式腰刀和惯用的长枪朝着自己所部扎营方向而去。 一路行来,入眼遍地残骸,连一处完整的田地,房屋都找不到,刘策看到一名断成两截的流贼死尸,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十多米远,露在身外的肠子还没干透,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痕,而那流贼的表情极其狰狞,双手五指早已扭曲不成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可以想象死前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远处另一名流贼脑袋上半边已经没有了,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残肢断臂,死无全尸……以前只出现在书本上的文字,如今却以这种立体方式展现在刘策眼前,近一个月每次战斗都能见到这种场面,有流贼的也有士兵的,想要活下去就要适应这个恐怖的世界。 远处高耸的城墙被城外弥漫的硝烟包围,只露出一个朦胧的轮廓,这是河源中部最大的城池-高阳城。尽管城外遍地战火,但城内达官贵人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城外士兵和流民拼死血战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士兵本身就有保护他们的义务,至于流民为何会造反也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敢反抗,杀了就是,无需知道太多理由,士兵和流民的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连串的数字,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刘策独自行走在回营路上,不时回忆起前世另一个时空和平年代的生活,自己的父母可还好么…… 一阵呻吟声从一片矮墙后面传来,刘策路过本不予理会,这类战后重伤被抛弃的例子这一个月来比比皆是,由于流民大多是穷人,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士兵连打扫战场也懒的做了,只是草草砍几颗首级回营内好邀功改善下一天伙食,当然这首级军功自然而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顶多表现好又会拍马屁的会被上司额外青睐,提拔个亲卫兵比普通士兵多吃一顿小灶而已。可刘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呻吟声吸引,鬼使神差的绕到矮墙后面,只见一名双手尽断,浑身是血的士兵不住的哀嚎,左臂到肩膀处还露着一截阴森的白骨,血水顺着骨尖缓缓滴下,看来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尽。 刘策近身到那名士兵跟前,低身开始摸索他身上财物干粮之类的物件。 “兄,兄弟……”那双臂尽断的士兵见有人前来,有气无力的说道,“腰……腰带里……有我攒……的……五两银子……还有……胸口那有半张饼……你……都拿去吧……只是求求你……给……给我个……给我个痛快……我受不了了!”那士兵前面断断续续说着,最后句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刘策闻言,没有半丝犹豫,抓起地上半截断刀划过他的脖子,那士兵眼睛突然睁的很大,整个身体开始不住扭动,带血的脸庞极其狰狞,但随后整个身体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就这样圆睁双眼死去。 “走好,下辈子生在太平盛世。”刘策将他双眼合拢,随即开始扒他身上细软,在那士兵胸口内果然找到有血迹的油纸,里面包着没吃完的半张饼,刘策直接把饼塞入口中。杂粮制成的干饼,没有任何味道,刘策吃了几口饼,嗓子干的发疼,赶忙拿出自己水壶倒入口中,喝空水壶之后几口就把剩下的干饼全部吃完,随后又从那死去士兵腰带里摸出5-6两散碎的银子,全部塞入自己腰包,又摸索一阵确定没什么值钱东西便拍拍手起身继续向营地走去。 营地越来越近,陆续从战场死人堆爬出来的士兵也加入到回营行列,各人神情麻木,在进入营地大门时,出示了下标示自己身份的腰牌后,便一脸疲惫的朝自己所在营帐走去。 营地门口另一侧,有不少百姓两人一组抬着一幅幅担架,上面裹着一层破旧的草席,一边露着半截赤脚,可想而知这些都是重伤无治而死的士兵。 “呦呵,小霸王回来了?”刚到营地门口,一名彪型大汉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嚼着根稻草对刘策发出嘲讽。刘策看了他一眼,此人名叫孙彪,早在魂穿前就和刘策不对付,处处找茬,由于这具身体原先主人身性懦弱,只能任由孙彪欺负,但现在的刘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软蛋…… 二 斗殴、现实 刘策冷冷看了眼,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军营内走去,可孙彪见他不理会自己,瞬间觉得好似被看轻,立马横在半道截住刘策去路。 “别以为杀了几个地痞就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不看看这军营里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孙彪不屑的笑了笑,“要过去也行,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刘策闻言,将手中长枪丢在地上,正当孙彪以为刘策被唬住得意时,只见刘策拳头狠狠砸在孙彪腹中,吃痛之下孙彪身体成弓型。 随后顺势将刀鞘狠狠砸向孙彪脑袋,瞬间孙彪就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大声呻吟,呻吟声引来大批围观士兵但刘策并没有这么放过他,抄起地上长枪枪身不停往孙彪身上挥砍。 “住手!”眼看孙彪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负责这片军营的管队邓蛟大声制止,“刘策,好你个混账东西,你想打死他不成?信不信我将你当成叛军拿下?” 这邓蛟素日里和孙彪、牛三等人交往颇深,克扣军饷、敲诈勒索等不光彩的事,邓蛟都让孙彪出面去办,而孙彪等人虽有一身武艺,却不思杀敌立功,只会巴结邓蛟这个上司,因此面对如此胡作非为,营内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刚才孙彪刁难刘策时,邓蛟早就知晓,并未阻止,因为一来这刘策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孤儿,打了也就打了,第二就是最近邓蛟看到刘策短短一个月时间杀死流贼二十七人,与先前懦弱个性大相径庭,便想杀杀他的锐气,这样自己在这片军营的地位才能继续巩固下去,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平时生性懦弱的刘策尽然不到一合就揍得孙彪满地打滚。 “邓管带,这事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今天是这厮无理取闹,我只是教他做人罢了。” “放肆!”邓蛟怒道,“分明是你动手在先,孙彪见你杀敌归来只是慰问,你却把他打成这样,我要把你军法处置,来人!打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大人,你这是要袒护孙彪了?”刘策手持长枪,眼神变得阴冷,“若大人执意偏袒这厮,是非不分,那我刘策也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好啊!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邓蛟大怒,“人呢!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 就在邓蛟大怒之际,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的闯进军营,对邓蛟道: “快,快,快去禀报将军,流寇杀回来了!这次怕有十万多人!” “十……十万……”邓蛟一听慌了,几个时辰前刚面对三万流贼大军取得胜利,这才多久又来一群?而且人数是之前几倍! “你不会看错么?确定有十万?”邓蛟知道事态严重,在见旗团长之前必须确认清楚。“大人,小的岂敢谎报军情,真的,快马都跑死两匹,快带我见将军吧!”那士兵焦急的道,“快随我来。”邓蛟带着那士兵速往将军营帐方向去了,临走前狠狠瞪了刘策一眼。 见人已经远去,刘策提起长枪扛在肩上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孙彪,头也不回的朝自己营帐走去…… 见斗殴结束,周围围观的士兵便悻悻然散去……营地一个空旷的场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破旧营帐,里面不断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声。 刘策知道哪里都是些重伤无治士兵,由于缺少药材,加之就算治好了也残废拖累整个大军,这些重伤号就被拖入营帐内等死,营门口盖草席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从里面抬出来的,抬出前还会把尸体上下都把个精光,随后草席一卷到营地外随处找个地方掩埋。 这种情形整个大周所部军营都随处可见,药材和医士优先供给给大周最精锐的直属部队,即使刘策所在的所谓王牌军队,也有直属和下属之分,自己所在部为下属部队,待遇和直属有着天壤之别。 直属军营内高级军官都是清一色士族将领,与士族门阀利益密切相关,无论医疗方面还是伙食薪水,装备补给,同下属军队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 刘策路过各营帐,帐口的士兵或站或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不远处一个营帐外两个不知名士卒光着膀子旁若无人的搂在一起,令刘策感到一阵恶寒,头皮发麻。 由于长期在外征战,一年都见不到几回女人,加上待遇差,一些士兵尤其那些老兵心理产生极度扭曲,对相貌清秀英俊的新兵威逼利诱,行那龙阳之好,而营中管带对此视而不见,有的甚至也养着几名面目清秀的士卒,甚至一度成为营中风气。 离自己营帐不到十步距离,草丛里蝇虫飞舞,到处都是士兵的排泄物,正值炎夏,散发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刘策捂着鼻子又行进了几步,来到了自己所属有的营帐,还好自己营帐前算是比较干净。 并不是说自己营帐内士兵都爱卫生,而是刘策穿越后无法适应这种恶错环境,一有空闲就把营帐口打扫的干干净净,时间一久,帐内各人或许觉得过意不去,或许觉得干净环境比较舒适,也开始不随地便溺,收敛了许多。 …… 三 冰冷的营帐 刘策踏入自己所属营帐中,将长枪腰刀解下脱掉身上皮甲放置与自己席前,来到水缸前拿起葫芦瓢舀器起一瓢水往自己嘴里灌,随后又舀起几瓢水浇在自己脸上随便拿了块布擦干才觉得有了点精神。抬头看了眼帐中,共有8个人。 靠在门口擦刀的叫孙承,27岁,刀盾兵,尤其那把腰刀耍的非常老练,在数次征伐流贼中死在他刀下的贼军已达18人,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坐在孙承对面的叫杨帆,23岁,同样是刀盾兵,与孙承同样不善交流,死于他手中流贼数12人。 斜对面躺在席子上光着膀子壮汉叫封愁年,25岁,身高按刘策估计有前世的两米出头,性子十分火爆,使用一把开山斧,曾主动冲入数百流贼阵中硬生生把流贼吓退,外号疯子,死在他斧头下流贼高达60多人,也是整个营帐军功最高的,可惜不会做人,好喝酒,喝完酒屡次跑上司地方撒酒疯,因此从军7年来一直都是个普通士卒,谁都无法忍受这么个疯子,而他本人看上去倒也无所谓,每月微薄的军饷全部买酒喝,过一天算一天。 封愁年边上席子坐着个书生模样青年,17岁,比刘策小一岁,也是全营帐最年轻的士卒,刚从军不足3月,至今手头没军功首级,叫徐辉,长得眉清目秀,营地不少心理扭曲的老兵甚至管带都在打他主意,成天没事手握一本史书或兵书,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最里侧席子上坐着三人,分别叫王彤李志韩锋,他们一个村出来的自然喜欢围在一起,三人分别使刀盾枪以及步弓,韩峰猎户出生 22岁,一把步弓算不上百发百中,但几十步内死于他弓箭下的流贼也有23人,王彤李志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二人首级加起来也就8个而已。 帐中间一名40多岁老兵是这个营帐甲长,叫曾从严,从军20年来本本分分,也参加过对塞外异族战役,可惜军功虽有,但家境贫寒,没钱贿赂上司,一直无法得以升迁,只能在这营帐中当个挂名甲长而已,事实上整个营帐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他抽着旱烟,劣质的烟丝呛的众人挥袖捂鼻,烟雾罩住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庞。 刘策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到自己席前躺下,斜眼看了眼边上席铺,空空如也。一个营帐满编20人,如今就剩9人,前一天还有说有笑,转眼就没了,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活一天算一天的世界,生存!是最大的难题。刘策挥去脑袋里这些想法,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旗团本部大营内…… “你看清楚了?十万多人?”雷霆军下属第四旗团总旗将军朱嵩再次和邓蛟以及探马确认消息可信度。“回禀大人,句句属实,小的来的时候贼军已经聚集十万之众,现在恐怕还不止这个数目,如不出所料,最快明早就会到达高阳城郊,届时恐怕不会少于二十万!” 听完探子回报,朱嵩沉默了,低头望着高阳城郊地形图,如果真是这样,这一仗很悬,自己旗团一年多转战,从满编二万五千多人到现在不足一万三千人,还分兵去支援五梁镇雷霆直属旗团,现在手中满打满算不过6000兵力,即使加上高阳城守军,也不过九千多人,而且高阳城地方守军这战斗力和装备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这可如何是好。 “报!”就在朱嵩头疼时,营帐外又一快马来报,“军部密令,请总旗大人亲自拆封。”来人满头大汗的把一封密信递给朱嵩,朱嵩忙拆开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一亮,忙道:“小将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随后让邓蛟将各部靠的住的管队叫往自己营帐…… 不多时,各营心腹管带尽数集中在朱嵩营帐。 “各位听好。”顿了顿,朱嵩说道,“接到本部密报,贼军数十万正在朝聚集向本阵方向靠近,本部密令我们在明日日落前将高阳城内士族子弟迁出撤往蔡州城。”话音刚落,下座各管带副将窃窃私语,数十万流贼进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朱嵩继续道:“诸位将军,安排各自心腹,今晚随我进城,明日随同城防军一道撤往蔡州城,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那高阳城怎么办?”一名副将问道。 “守不住了,高阳城内粮草不足,富户早就走了七八成,没必要再守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剩余士族子弟全部迁往蔡州城,只要此时办妥,诸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那大人,数十万贼军在前,如何安然撤离?”又一名管带问道。 “我会将指挥权全权交给副总旗,你们只管带兵随我入城,记住我只要信得过的人,至于其他人……”朱嵩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冷的说道,“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到蔡州城。” 四 战前的宁静 这一觉刘策足足睡了有3个时辰,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营帐里打呼声此起彼伏,除了那个叫徐辉的外,其余人都睡死过去,尤其封愁年这家伙,呼噜声跟雷打一般。刘策摸了摸肚皮,打开自己随军布袋,拿出两个干硬的烧饼,随便拿到营帐口的篝火边烤了下就着凉水啃了起来。 由于粮草短缺,加上军官克扣贪污,营中普通士兵一日只有两顿饭,都是以一大碗稀粥为主,外加两个高粱饭团,早晚各一餐。像刘策这类有战功的士兵还会随身发个干粮袋,里面有馒头饼炒米之类食用两三天的干粮,新来的或战功低微那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随主流一天两顿吃个半饱而已。闻到烧饼香味,徐辉不由咽了口口水,自己当兵几个月以来几乎没一天吃饱过,对这类干的食物几乎没有抵抗力。刘策吃完一张饼,看了眼缩在席子边的徐辉,将剩下一张饼撕下一大半扔给了他,徐辉接过有点温热的饼感激的看了一眼刘策便躲在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虽说在一个营帐里,但营帐各人根本就没怎么交流,每次开战各人都是抄起各自兵器前往自己所属阵列,刘策依稀记得自己分配到这个营帐中快一年时间,除了各人姓名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几星期几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包括甲长曾从严也一样,并没有和营帐中人做过多交流。这种情况不单在刘策营帐,甚至整个雷霆军,乃至整个帝国所属军营都是如此。原因就是每个营帐分配的兵种所属不同阵列,有弓手阵列,刀盾阵列,长枪阵列,也有即使同兵种也分不同管辖的情况。这就让刘策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安排怎么可能有战斗力,据一些老兵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战斗减员时一个营帐过于伤感,但刘策觉得这纯属屁话,只有两种可能:互相监督和防止抱团作乱。 徐辉吃完饼,缓步走到刘策身边,作揖道:“多谢刘兄弟赠饼之恩,徐辉铭记于心。”话毕,又深深做了个揖。 “坐。”刘策望着这张清秀的面庞,指了指边上示意他坐下,“我看你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来当兵?” “不瞒刘兄弟,小弟家中原本也富庶,家父经商数十载,挣得田产也有数百亩,在庐阳县开有两家布缎庄,日子过得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皇亲国戚,但也算滋润。”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惜后来因琐事得罪了当地门阀士族,田产布庄全部被抄,家父被士族指示的官府活活打死,全家被贬为奴隶,只因我当初年幼逃过一劫,但无奈穷困潦倒,不得已投军只为一口饭吃。”说完这些,徐辉又叹息一声,仿佛对自己遭遇感到不公。 “那你觉得军营这碗饭吃得么?”刘策没有细问何人陷害徐辉,因为现在这种关系没必要刨根问底,即使问了也没资格替徐辉做点什么。 “刘兄弟,小弟我知道本领低微,比不得你和帐中各位兄弟杀敌不过儿戏,但小弟现在也没办,无处可去,既然从军了,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点睡吧。”刘策擦了擦枪尖和腰刀,平稳放在自己席边,“明天也许会是另一个修罗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走出这片地狱。”说完不等徐辉回复便再次倒头睡去,白天那名探子对邓蛟所说的话一直印在刘策脑子里,如不出所料,明天又是一场恶仗。 此时朱嵩营帐外,不少士兵全副武装,在校场待命…… “人都到到齐了?”朱嵩身着一身白色鱼鳞铁甲,威风凛凛的坐在帐中。 “回禀将军,都到齐了,各营管带总计二千零七人,算上大人的亲卫,刚好二千四百整。”身边小吏小声的回报。 朱嵩眯了眯眼又道:“副总旗那边可有异议?” 邓蛟忙答道:“大人放宽心,末将已经跟副总旗大人打过招呼,等战事一开就会趁乱带亲信往蔡州城方向与大人汇合。” “只可惜这次让他干这茬花费了本将军五千两白银和两千石军粮。”朱嵩心里暗暗叫苦,心疼那些财物,虽然这些也只是他贪污的冰山一角而已。“传令下去,即可行军,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大军进城。” ………… 五 争食、讨贼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的营地,刘策抬眼望了望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按估算现在应该是寅时过半,约摸前世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此刻正值盛夏,燥热的天气没有一丝凉风,营帐内弥漫一股汗臭气息。刘策起身来到账外,校场上各营帐内骂骂咧咧陆续窜出些无精打采衣衫不整的士兵。 刘策拎起一个木桶到边上水缸内舀起半桶水,脱掉衣衫洗漱了下,又擦了擦身体才使自己感觉有一丝丝凉爽,重新穿好衣服后走回营帐内,营内各人也相继起身穿好铠甲胡乱梳洗过后不言半语便提起各自兵器走出帐外朝校场走去,徐辉临过刘策身边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徐辉瘦弱的身体穿着那身和自己体型格格不入的皮甲,一路小跑的跟在韩锋等人身后,刘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将那套保住自己无数次生命的精良皮甲穿戴整齐,又将干粮袋系在腰间,随后拿起席子边的腰刀系在另一边,提起斜放在门口武器架上的长枪,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营帐,大踏步向校场走去,他有种预感:今天过后,自己和这个营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等刘策到校场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近千人,远处飘来一股股米面特有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食指大动。果然不一会儿几十个伙头兵两人一组挑着一大桶馒头、烧饼、菜汤、番薯以及一箩箩碗筷来到校场中心。 只见一名胖的流油的伙夫头头大喊:“兄弟们敞开肚皮吃,副总旗大人说了,今天这顿管饱,想吃多少都行,吃完了将军会来和你们说话!” 然而,在场各人早已听不进去,疯狂的抢起箩筐里碗筷朝馒头烧饼冲去,之前提早差不多一个时辰被吵醒的怨念一下子化为争抢粮食的动力。 “给老子滚开!”封愁年一手提起阻挡在自己前面的小兵,丢向前面争抢的人群,瞬间人群被砸倒一片,各种骂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再吵把你脖子拧下来!”不顾众人叫骂,封愁年一手拿起筐里三个碗,另一手抓起一把筷子就向盛伙食地方挤去,见挤不进去,封愁年退后几步一声巨吼,猛的一冲用肩撞向拥挤人群,登时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前面争抢伙食的士兵像秋收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摔倒在地上。 “我曰你娘,疯子你他妈给老子记住,我黑皮一定把你肩膀卸下来喂狗!我……啊!卧槽……”那个叫黑皮的被撞倒在地一看是封愁年这个疯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人高马大的封愁年又不敢真的和他动手,只能和周围众人一道躺在地上放嘴炮,可还没说完,疯子就一脚踩在他身上跨了过去,疼的黑皮大喊大叫…… 疯子一冲到木桶前,一把筷子扎进饼桶,一下子就有七八张卷饼搭在他筷子上,不等众人呼喊,盛起一碗菜汤就跑校场空旷地美滋滋的吃起来,还挑衅的看了眼被撞倒在地的士兵。这个场面在各处营帐内不断上演,毫无纪律可言,弱肉强食在这里得到充分验证。 另一边食桶前,刘策迅速将七八张卷饼和几个馒头塞入干粮袋,随后又拿起两个红薯和馒头挤出黑压压的人群,也来到离封愁年不远处的空地上坐下,剥开一个红薯外皮,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封愁年吃下两张饼,看了眼对面刘策,暗自冷笑一声,继续吃自己手里的食物,发现有点噎着了,便喝了一大口汤…… 韩锋三人也抢到了伙食,坐在一起食用,孙承杨帆这两只冷面虎也都在拥挤的人群中抢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只有徐辉这个新兵蛋子,挤不过那些身强体健的壮汉,被人群甩在地上,吃了一脸的灰。 “哈哈哈,小辉子,又没抢到吃的?要不要大爷我给你个馒头啊?” “呦,这不是徐辉么?怎么?饿了么?要不要跟老子做个相好,我给你一张饼。” “小辉子,瞧你那身段,那脸蛋儿,不去唱戏真是浪费啊。” “来,爬过来给大爷香一个,这碗汤就是你的了。” “小辉子,你卖屁股吧,你这模样肯卖还用得着天天饿肚皮么?” 听着周边士卒冷嘲热讽,污言秽语,徐辉脸憋的通红,他起身拍了拍皮甲,整了整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带好头盔,不顾众人嘲弄继续朝拥挤的人群挤去,但无疑又失败了,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再次跌倒在地,周围又是一阵爆笑,疯子和韩锋等人也发出一声冷笑,孙承和杨帆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就不再关注他了。 就在徐辉再次起身试图抢夺伙食之时,一根粗大的筷子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一个散着热气的红薯和一只馒头。徐辉二话不说夺过,连皮都没剥就对着红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望了眼,正是昨晚给自己半张饼的刘策,不住感激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地方继续进食。 刘策望着徐辉,没说什么,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下等会儿出征,这时对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哎哟,看人家刘策,早把小辉儿**了,你们几个晚了哦……” 刘策倒退几步,转过身走到声音发源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怪不得那么疼人家,还主动送食呢,嘿嘿……” 说话的是一个端着碗啃着卷饼长相较为猥琐的士兵,刘策认识他,叫赖三,最爱挑拨,也是个靠卖屁股吃饭的货色。见刘策走来,也不怕,就这么直直望着他。 刘策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再说一遍?啊?” “自己干的事自己……”赖三正要说话,但马上发现自己身子飞了起来,随后又感觉腹中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的木栏,汤水洒了一脸,烫的嗷嗷直叫。 一脚踹飞赖三后,刘策像个无事人一样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扭了扭脖子,扬长而去。 “这小子个把月时间怎么判若两人?”孙承望着刘策离去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和他同属一个营帐一年时间,虽不怎么交流,但刘策什么性格还是有些了解,可一个月前就变了,变得突然爱干净,性格也变得不再软弱,给人一种异样感觉。孙承的想法同样在所属营帐内各人脑子里想过,但怎么想都不会知道原来的刘策在一个月前就死了,现在的刘策只是同名同姓的灵魂在这具躯体里罢了。 约摸休息了小半时辰,一队身负铁甲的将军亲卫,在甲叶撞击声响中手持阴森冰冷的长枪踏入校场,随后便有一名传令官大喊:“副总旗宗盛宗将军到!” 话音刚落,但见一名身着银白色札甲,约摸40出头,略显肥胖的高级将领一脸红光的走上检阅台,校场众人立马胡乱的排列阵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站的笔直,军中阶级概念早就深入骨髓,对这类士族门阀、有权有地位的达官显贵向来十分敬畏。 宗盛的看了眼校场上众人,冷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制成的扩声器,大声喊道:“兄弟们!数万流贼昨夜已经跨过甘州地界,正向高阳城袭来,你们是大周王朝赫赫有名的雷霆军,保护高阳城百姓安危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朱总旗已经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我了,我命令你们一刻钟后在营门口集合!前往厚土堡迎击流贼,为国效力!” 话毕,便丢掉铁皮扩音器皿,在众亲卫兵护送下,走下检阅台,出营而去。 “数万?呵……”刘策昨日亲耳听到报急探马内容,恐怕十万都远远不止,今天宗盛却说成数万?也对,昨日刚经历一次大捷,士气正盛,让很多士卒都觉得自己真的所向披靡,事实上刘策心里知道,昨天这种仗根本不算什么,30000流贼真正战兵不到1000,其余都是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流民。就这样还伤亡2000多人,可见自己所属部队真正战斗力并没有所想象那么强大,看着校场不少人摩拳擦掌,侃侃而谈,刘策突然感到无比的凄凉。 一声沉闷的鼓声敲响,营地中士兵都回归到自己所属分列,缓步行向营门口,刘策握紧长枪,踏步进入枪兵阵列,随大军一道踏向那未知的命运…… 六 厚土堡 大军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厚土堡出发,路过昨日战场时,依旧遍地残骸,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许多野狗和正在此地来回徘徊,不时啃食着地上尸体,见有人经过,警惕的抬起满嘴鲜血的狗头,微微发绿的狗眼令人不寒而栗。战场上方干枯的树上,停满了乌鸦,在某只领头一声叫唤后,纷纷扇动翅膀飞到半空中组成一个黑色漩涡,随后朝尸体方向扑去,俨然一副末世的景象。 当军队到达厚土堡时,天已大亮。刘策刚开始时就发现不对劲,原本整个旗团营地理应还有6000余人,可现在少了三分之一,而且除了副总旗宗盛亲兵卫队和几个营地管带外,总旗朱嵩本部和几名参将一个都没在。理了理思绪,刘策觉得事有蹊跷,但也不及多想便被安排到所属防守区域。 厚土堡,大周历76年所建,原为堡民屯田所立,初建时此地良田约60万亩一年可收4次稻米(异界粮食设定成长周期短),足够供给十里外高阳城一年所需。然而后来吏治败坏,士族门阀和富商勾结强取豪夺,纳为私田,当地村民纷纷破产另谋他路,到大周176年起,厚土堡可缴纳粮食土地不足十万亩,而且逐年减少。到大周历202年,高阳城每年需从外地进购上百万石(一石150斤)粮草才能维持城内数十万百姓牲口一年所需。持续到大周历232年,厚土堡内已经全部转化成私田,原来堡民要么另谋出路,要么给那些士族门阀当佃户混一口饭吃……大周历288年,由于士族门阀垄断,加之官府腐朽不堪,河源省爆发大规模农民暴乱,但被当时的河源总督赵震垣残酷镇压,据说当年六万参与暴乱的农民俘虏全部被赵震垣处死在浑河边,血水染红整片浑河,几周不见褪去,而厚土堡在那次起义中,首当其冲,数十万亩田地被践踏,两百多名堡民被红眼的破产暴民残酷虐杀,人头都被叠成一座小山。 大周历322年,河源省再次遭遇大规模农民暴乱,时值赵震垣之子,赵英山当总督,他手段比他爹赵震垣更加残暴,据说抓到的农民全部被削成人干喂狗。而那次暴乱厚土堡又再次被暴民践踏,数十万亩地全数被毁,堡民又有数十人被杀,士绅损失巨大。 赵英山死后,他长子也就是现在的赵元极继任总督之位,可惜好景不长,他继位第五年,也就是353年,便爆发了大周史上最大规模的流民起义。有破产市民商人农民和异地到此求生百姓以及军中不满现状的士兵将领组成的大规模流民队伍,席卷了整个河源北部中部地区,赵元极无力面对着糜烂局面,便向大周中央求援。大周皇室十分重视便派遣中央王牌军之一的雷霆军入驻河源省平乱,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局势比之前更加糜烂,大周军队和流民义军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年,区别就是流贼越打越多,而厚土堡在大周地方军中央军和流贼数次洗劫下,早就一片荒凉,再无大周立堡初年的繁荣景象。 厚土堡是通往高阳城必经之所,如果绕道,需要再走上6-7天时间,因此,流贼此次前来必定会先攻下厚土堡。流贼人数虽多,但刘策知道他们粮食却极为紧缺,甚至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因此不可能绕道而行,宗盛派兵把守这里,他心里是十分认同的,能坐上雷霆军这个重要位置,封为将军,掌旗使的人,要是单单就靠士族门阀的名声,是绝对不可能的。 刘策来到自己所列防守之地,一段长达半里仅在自己胸口的土墙映入眼帘,这段土墙厚不足一米,坑坑洼洼毫无规则,只要是个人,都能轻松翻越这片土墙,如果对面身体素质过硬甚至单手就能翻越。 刘策皱了皱眉头,自己所在地就是流贼所需冲破第一道防线,可这么简陋的防御工事,对面如果有一队弓箭手进入百米范围内,绝对会被射成刺猬,这不是叫自己去送死么。好在刘策历次与流贼交战,对面弓箭手数量极其稀少,即使有,箭枝也是分散,对自己形不成有效威胁,刘策很感激这幅身体原主人能将武艺练到这种地步,让自己好几次在战场上活着走下来。 刘策被分在枪兵第三列,五列枪兵1000名加两侧各125名刀盾手,总计1250人镇守第一道防线。身后第二道防线后土墙同样是1250名相同阵型士兵,只不过他们的土墙位置比自己高了一层,土墙高度并没有和自己有什么变化。刘策对这种安排无语,虽说自己所在旗团弓箭手稀少,但如果把这几百弓箭手集中起来放在第二段土墙后对冲锋的流贼先射上几波,那么自己所列队伍正面压会小很多,对流贼也能起到震慑效果,而不是把弓箭手分散四处放冷箭各自为战。 第三道防线1500人,依旧以枪兵和刀盾手为主,不过多了些使用重武器的士兵,比如疯子的几十斤重长柄巨斧,以及不少链锤,狼牙棒等各类兵器。 再之后便是宗盛的150名亲卫队,无语的是,这支身披铁甲,用的上等精铁铸造的兵器,几乎人人有马的军队永远都躲在战线最后方,战事顺利时会出动追杀获取功勋,战事危急时刻,永远都是第一个同指挥使撇下众人扬长而去。更具讽刺的是这些装备精良的亲卫队都是各营地军功彪炳的人马组成,但加入亲卫队那一刻起,很快就腐朽了,无论胆识还是作战能力都急速退化,除了能在普通士兵面前耀武扬威外,一无是处,典型的成了各总旗参将的私兵,在刘策眼里就是群酒囊饭袋,只可惜了那身纯铁打制的叶甲。 呜呜呜~ 兽骨制成的号角响起,刘策紧紧握住手中长枪,举目望去,天际的一角,出现一个个窜动的黑点。 “终于来了!”刘策按捺下焦躁的情绪,死死盯着地平线上越来越多的黑点,渐渐的变成一道道粗线………… 七 黑云压境 远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黑点不断涌现,几十万流贼逐渐聚成一处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如果此时从高处看下去绝对令人头皮发麻。 看来情报差距太大,从这一望无际的黑点漩涡来看,远远超过10万,恐怕得有二十万以上的流贼,望着身边士兵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的,再也没有早上在校场中的耀武扬威,刘策知道今天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就全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刘策明白,这次不同以往,义军这回是铁了心要拿下高阳城,而自己这边几千雷霆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几十万流贼人海战术,要想活命就只能见机行事了,除非雷霆军主力和州府兵马能及时回援,可此地离雷霆军团主战场五梁镇少说也有3天路程,就算快马12时辰不间断求援一来一回也需要4天时间,更何况五梁镇战况同样不容乐观,近百万流贼聚集在五梁镇周围,根本分不出兵力来救援。 因此,刘策已经在思量退路,自己目前撑死也就是小卒一个,没必要给雷霆军送葬,要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打出一片天地,首先就是活下去,握了握手中的长枪,刘策把不安和恐惧抛诸脑后,冷冷的望着黑色漩涡朝自己这边缓缓袭来。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流贼人虽多,但都是乌合之众,你们是大周帝国赫赫有名的王牌军团,是先帝亲封的雷霆军团,只要撑住三天,三天后会有十万大军前来增援!”副总旗扯着嗓子鼓舞士气,但周边将士早已麻木,在刘策看来这种鼓舞手法很低级,没有实质性奖励,没有对士兵的承诺根本就毫无效果,甚至会产生反感情绪,缺少军魂的军队再勇也会被打成狗的一天。 再者,三天后援军到来无疑痴人说梦,就算真的三天后有援军到来,如果自己是指挥官肯定把军队拉进高阳城抵抗比在这旷野之地仅依靠不到一人高的土墙防住几十万流贼胜算要大的多。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有目的,自己这边所部数千人被当成炮灰了,恐怕总旗使朱嵩和那些管带参将的2000心腹早就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躲进高阳城内了,至于目的,刘策现在能想到个大概:绝对不可能抵抗流贼,高阳城内不过几千地方守军,朱嵩不会蠢到把自己带入绝境;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朱嵩作为这个旗团最高指挥官,对高阳城闪失有不可推卸责任,但如今这种局面,只要转移城内士族门阀和商贾富户到安全地带,那么自己丢失高阳城的责任就能降到最低,甚至只要动用自己门阀关系,不但不用降职,极有可能还会得到褒奖,最差结果也就是不升不降,依然是雷霆军下属第四旗团总旗,至于那些可能被流贼虐杀欺凌的平民百姓……呵呵,想到此处刘策自嘲的笑了笑,大周皇室和士族门阀心中什么时候有过百姓,真有过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流贼?而且这流贼越打越多?从几万打到十几万,从十几万打成几十万,又从几十万打成几百万,真可谓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望着自己手中长枪,长约2米左右,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枪头6公分长短,看这材质,不能算上等,但也算是精铁打制而成,枪尖已经有些钝,但依然可以刺穿戴皮甲的流贼,更何况流贼中无甲居多。 再看看自己腰间挂的腰刀,刀身长50公分左右,重约3斤,同样是精铁打造,但这精铁品质也分高低。将军卫队也就是亲卫队的装备一律上等精铁,不易破损,但上等精铁炼制不易,数量不多,只能供给给少量核心部队装备。而用上等精铁打制的铁甲更少,而且也容易被同样上等精铁所制的长矛箭枝刺穿,因此大周帝国着重在兵器上发展,对铁甲产量依旧只能满足一小部分精锐之师装备,大部分偏师或地方军依然以皮甲甚至布甲为主的防护手段。 刘策虽然不懂这类军事,但依稀记得前世中西方古代战争一套优良铁甲意味着什么。 看向远处滚滚而来的流贼,刘策突然发现被人当成一枚棋子,还是弃子是多么的凄凉,多么的无奈,真希望自己能在这异世界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一天,只为了能活下去…… 八 血战上 远处的几股黑色漩涡已经融合在一处行成一望无际的黑云,雷霆军这边各人吞咽口水脸色惨白,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不少人握枪的手都开始发抖。 刘策握着长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按流贼作战方式,最先出击的必定是手无寸铁的流民,这些没经过训练的流民全靠一口血气吊着,只要攻势一挫,立马会士气尽泄四处逃窜,而后几波便是经历过几次战斗的流军贼兵,手持各类五花八门的兵器,主要短矛和铜刀为主,论战斗力只比流民略高,也比较容易击溃,但无奈数量太多,几次人海战术自己就算没死与他们手中,也会消耗巨大体力,甚至被活活累死,最后就是流贼中的精锐了,有的甚至身披铁甲,虽然数量不多,但各个都是百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兵,战斗力远比省府地方兵要高,甚至和雷霆军直属军团比也可能仅是装备上的差距而已,而自己所在军营只是雷霆军下属部队,虽然打着雷霆军旗号,但装备补给和粮饷等物资分配上和直属军团有着天壤之别,或许还不如某些省府地方军待遇,遇到精锐流贼,发生什么情况犹未可知,因为多次和流贼交战,极少有机会遇到过这类精锐贼兵,也只是偶尔听到地方军和直属军团的士兵说起过。 刘策估算,最多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自己所部即使不被吃掉也必定崩溃,被几十万流贼撕成碎片,照目前形式来看高阳城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自己必须寻好退路活下来。 黑色云团缓慢而又杂乱的前行,刘策目测离最前方流贼离本阵还有五六里的路程,看这数量预估30万人以上,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给人带来绝望气息。 最终约摸半个多时辰后,在离两阵差不多2里处,黑云缓缓停了下来,不多时流贼大军中蹿出三匹快马,打着白旗飞奔到阵前对着雷霆军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尔等速速投降,不要做无谓抵抗,没必要为那狗皇帝卖命,我义军行天道,只要归降必保全尔等性命!” 如此劝降三四遍,但阵中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是麻木了,不少人依稀记得某些地方军归降后因为缺粮而被义军活活做成“肉干”填充军粮的实例。虽然自己军中克扣军饷已成惯例,几个月没发薪水那是司空见惯,但每日勉强吃个半饱还是可以的,吃人这事在军中还未有过先例,因此哪怕在这种局势下,不少士兵宁可战死也比成为饥民口粮要好的多。 几番劝降无果,那三名流贼骑兵只得归阵,不一会儿,不少衣衫褴褛手持木棍扁担,竹刀竹枪的流民列与阵前,约两万余人,在身后流贼督军鞭笞下,吼叫着向自己这边冲来。 “来了。”刘策位列枪兵第三列,清楚的看到逼近的流民或者说是饥民一幅幅狰狞趋向疯狂的表情,这样的场景穿越一个多月来已经无数次经历,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冲到面前的饥民扎个窟窿,送他下地狱。 不到两里路1000米左右距离,饥民冲到阵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但依然还是和土墙后第一列枪兵以及刀盾手撞在一起,一时血花飞溅,饥民还未翻过土墙就被长枪手成排钉死在土墙外,后面的饥民踩着同伴尸体再次攀爬上土墙随后又被扎死翻落土墙,几百人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气息。 这时一名手持竹刀饥民的翻过土墙,跳下一刹那被刘策所在最前列长枪兵狠狠刺死在墙角,那饥民眼中气息逐渐消逝。但还未等那名长枪手拔出枪头,另一名手持短锤的流贼猛的从土墙上跳下狠狠砸在那名长枪手头盔上,劣质铁盔顿时破裂,碎渣也嵌入那名枪兵脑袋,顿时血肉模糊口吐鲜血也被黑暗迅速吞噬…… 见那名抢手倒了第二列枪兵迅速补上,长枪刺向那名流贼,那流贼就地打滚躲开那致命一枪随即一锤砸在那士兵脚掌,一时那长枪手大声呻吟起来,但还未呻吟多久那流贼就起身一锤砸到他脸上,瞬间那士兵五官剧变,深深凹陷进去,连眼珠子都挂在脸庞,当那流贼挥舞短锤踢翻那名士兵尸体时,突然感到脖子一凉,不可置信的往后退到墙角边用双手紧紧捂着血流不止咽喉,只见刘策手持腰刀冷冷的望着他,随后他同样被黑暗吞噬,成为一具尸体。 刘策果断杀了那流贼后,迅速收刀抓起长枪,一个直刺,将一名刚翻墙落地的饥民钉死在土墙边,随后一脚踹在墙上拔出枪尖飞身一扫,三四名在土墙上的饥民纷纷被扫落,又是一个挑刺,左侧一名刚翻上土墙的饥民被甩飞出去,随后再次抽出腰刀回身劈翻了一名妄图偷袭的饥民,做完这一切后,刘策侧身挤入大军空隙中,他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以便逃跑 “看来流贼这次不同以往。”刘策发现这次流贼改变了以往作战方式,饥民和战兵混在一块了,刚那拿铁锤杀死两名长枪手的流民不可能刚加入流贼就有这战斗力,望着不远处土墙上越来越多的饥民和各种手持铁器的流贼,刘策有不好预感。 饥民为诱饵,战兵混其中,流贼战术也在逐步提高。土墙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时,又一声角号吹响,第二波饥民(流贼)开始进攻了! 由于土墙前尸体堆积差不多有半人高,因此第二波流贼很轻松的就翻上土墙很快就和土墙前一线士兵混战成一团,长枪入肉之声此起彼伏,流贼和雷霆军厮杀也进入白热化。 刘策捡起一名阵亡刀盾手的盾牌,挡住两名饥民袭来的木棍后一举借力挑开随后长枪精准刺入其中一个饥民咽喉,不等另一名饥民扑来,丢掉长枪飞身一跃盾牌狠狠砸向那饥民天灵盖,那饥民整个脖颈都陷入肩膀,没了气息。刘策踢起长枪,浑身浴血,周围一遭已经有数十具敌我双方的尸体。 不远处,徐辉手挥腰刀,不停的阻挡六七名饥民的逼近,他所在列队已经全部战死,就剩他一人,他头上铁盔也不知去向,披头散发,大声吼叫着,试图将那些饥民吓退。 此时一个饥民趁他不注意一把扑上前抱住徐辉,两人同时摔倒,其余饥民一拥而上按住他,其中一名饥民红着眼将手中捡来的腰刀奋力朝徐辉胸口捅去,就在徐辉觉得自己一命呜呼时,那柄腰刀尽然捅不进皮甲,还断了一小截。那饥民更加恼羞成怒,居然扔掉断刀,死死掐住徐辉脖子,徐辉身体手脚被其余几名饥民按着动弹不得,只能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那名已经疯癫状态的饥民。 就在徐辉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杆乌黑的长枪扫了过来,那名疯癫的饥民喉结活活被刘策这一枪敲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渐渐窒息而死。 不等周围饥民反应过来,刘策抬起一脚,将按住徐辉左手的饥民下巴踢碎,随即一盾砸翻另一侧饥民,随后单手枪出如龙将压在徐辉腰和脚两人刺成一串,剩下一名饥民满脸恐惧,转身就跑,刘策踢起之前饥民丢掉的断刀,从后背贯穿那饥民前胸。 一气喝成连杀六人后,刘策也有些气虚,在抽回两个饥民身上的长枪,确定暂时安全后一屁股坐在徐辉边上恢复体力。 徐辉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过神来起身坐在刘策身边,泪流满面。 “哭什么哭!”刘策白了他一眼,发现他裤裆都湿了,怒道:“你怎么这么窝囊,当什么兵!” 徐辉浑身忍不住发抖,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住哽咽。 “听着,你他妈给我听着!先别哭!听老子说!”刘策抓起徐辉皮甲内衣领,大声说道,“你要想活下去,要么就拿起刀把那群兔崽子杀了,要么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寻机会逃跑!老子不可能次次都能救你,因为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你他妈听到了么?回答我!听到了么?听到了就点个头!” 看到徐辉点了点头,刘策便放开了他,继续靠墙休息,就在此时,几十名手持长刀身披护心皮甲的流贼翻过了土墙…… 九 血战下 数十名身披精良皮甲手握铜长刀的流贼踏着同伴尸体越过土墙。这批流贼不同以往,各个身体强壮武艺精湛,在落地那刻,最前方稀松的枪兵阵容瞬间被这股流贼冲退数步。 一名枪兵深吸一口气,一枪朝一个手舞长刀的流贼刺去,那流贼见状长刀一挡顺势拨开枪势,近到枪兵身前,不及那名枪兵反应,长刀便划过他脖子,那名枪兵的脑袋瞬间飞了出去——斩首。 杀了那名枪兵,流贼舔了舔带血的刀身,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杀去…… 另一侧,王彤举盾抵挡一名流贼长刀猛劈,自己的腰刀砍不穿那身镶了铜片的皮甲,只能一味举盾防守狼狈不堪,那流贼不停挥舞长刀击打在盾上,压的王彤喘不过气来。 “咻~” 就在王彤手臂发麻快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尖锐破空声袭来,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射穿那流贼脸颊,带出一股飞溅的血柱,那流贼一声不吭就这么被射翻倒下。 王彤朝箭枝射来放向望去,不远处一座矮房上,韩锋手握步弓,一脸关切的注视着王彤。 王彤笑了笑,超韩锋举了举手中腰刀以示感激,毕竟他们仨一个村落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来打拼,一起当兵,一起上战场,这种死党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弟都重。 韩锋刚要挥手回应,突然呆住了,不远处王彤的胸口被一支短矛从后背贯穿,举着腰刀的手一时僵在半空,渐渐感到浑身力气被抽空,无力的栽倒…… “不!”韩锋歇斯底里的怒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朝那流贼射去,那流贼长刀一转打掉射来的箭枝,对朝韩锋露出个挑衅的表情,随后转身砍翻几名枪兵淹没在人海之中。 在这几十名流贼悍不畏死的搏杀下,土墙前士兵伤亡惨重,留下了不少空地,给后面流贼进军提供了便利。望着如潮水般汹涌翻墙而来的流贼大军,第一道防线基本被攻破了……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切,算算时间不到半个时辰,第一道土墙便要被攻破,1200多名士兵伤亡过半,离崩溃只差一步了。 刘策起身抓起长枪,看了眼还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徐辉,不再理会他,朝第二道土墙跑去…… “谁让你来的,退回去!再靠近一步,格杀勿论!”看到刘策往第二道防线这边跑来,土墙后指挥官大声呵斥! 刘策道:“大人,前面已经顶不住了,求你快快派兵增援!” “大胆,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我命你立刻回去杀敌,否则……” “你瞎了么!”刘策打断了那指挥官言论,厉声道:“前面快顶不住了,一旦军队崩溃你想想有什么后果?你想逼那些当兵的和流贼一起冲阵么?” “放肆!你敢冲撞本将军?念在如今战情紧迫,本将军可以既往不咎,现在命你即刻回去杀敌,再多言一句,莫怪刀剑无眼!”话毕,十几张步弓弯弓搭箭对准了刘策。 刘策愤怒的看了土墙上一眼,不再多言,回身走向第一道土墙。既然求援无果,那么就只有放手一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士兵在这个时候崩溃。 刘策长枪一甩看都不看一眼跑过来的饥民,一枪将他扫飞,随后纵身一跃向密集的贼群扑去,最前方数名流贼直觉头顶有一片乌云急速降下,随后一个身影重重的将这片贼群压倒一整片。 刘策连忙起身手,手中长枪或点或挑,不断收割着眼前流贼性命,枪身都已经被鲜血染的血红,但翻过土墙的流贼越来越多,源源不断的朝自己方向杀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刘策望着蝗虫般杀之不尽的流贼,必须要尝试着做点什么,把那群墙内流贼赶出去,这样才能有时间撤到第二道防线,不然今天就都得交待在这里,望了眼不远处韩锋所在土房,刘策举枪一挥,“咳嚓”,一名流贼战兵脖颈被活活敲碎…… 此时的韩锋因为王彤的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手中步弓一箭又一箭射向流贼人群,每射一箭就有一名流贼倒地,如此已经射出去二十多支狼牙箭,手臂早就发麻快到极限,但他依旧不知疲倦抽出箭枝,搭弓射出。 此时一名流贼战兵已经盯上了他,只见他一声招呼,推开人群,迅速跑到韩锋视线死角,随后口叼长刀,踩着边上石墩借势一跃而起,抓住土房后侧绳梯向屋顶爬去。 那流贼战兵刚刚爬上屋顶平台,便和同样攀上屋顶的刘策打了个照面,二人互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股发冷的寒意。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而韩锋浑然不觉身后有两个人,只是红着眼在人群中寻视杀死王彤的那名流贼……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刘策同那贼兵,互视大概几秒钟……就在韩锋的弓箭又一发射出的刹那,刘策和那贼兵竟然同时发动攻势。 铿锵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传入刘策耳中,震的耳膜嗡嗡直响,刘策那把刃口多处有裂痕的腰刀应声而断,而那流贼也被刘策刀劲逼退两步,长刀插入水平面,扬起一道黄色尘痕,勉强保住了自己平衡,见刘策兵刃断成两截,那贼兵冷笑一声,拔起长刀狰狞的朝刘策砍过来,刘策面对刀势逼近,不闪不避,就在要砍到自己脸上瞬间,身体立刻向右一闪,那贼兵刀势挥空的刹那,刘策手中断刃闪电般的划过他咽喉,一时那贼兵难以置信的丢掉手中长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血液涌出。 刘策不紧不慢的丢掉手中断刃,捡起地上长刀,缓步走到那名贼兵身后,一脚将他踹了下平台。然后看了眼手中长刀,刀身长80公分的样子,宽10公分左右,重量有7-8斤,估摸精铁质量不好,因此刀身比较厚,才有这么重。但这刀还算完整,只有一两个缺口,暂时拿来给自己保命还是够了。 就在刘策要开口和韩锋说话时,韩锋猛的转身,手中步弓搭着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阴森的箭镞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刘策瞥了韩锋一眼,在箭枝脱弦刹那急速扑倒在地,狼牙箭几乎整根没入刘策身后流贼胸膛,那流贼被如此近距离箭矢射中,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韩锋射完这一箭,毫无预兆的跌倒在地,自己双臂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控弦的手指已经肿的发紫。刘策起身,对韩锋轻轻点点头表示感激,可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跃到另一个较高的平台。 “应该就在这里。”刘策自言自语,他印象中之前一世原本身体宿主在历次讨贼中经过厚土堡时,发现高处某个屋子里暗藏了大量的火油,都是用瓦罐装着,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火油找出来扭转眼前糜烂的局势,只要能让流贼停止一刻钟不再进攻,自己和土墙前剩余的几百人便可以从容退往二道防线后暂时休整。 终于他连翻三个平台,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用蜡密封的几十坛火油。刘策在每个封口上都扎了一个洞,随后抓起一坛跑屋外从屋顶浇下,刺鼻的火油几乎全部浇在尸体上……倒空一坛又一坛,在倒完十坛侯刘策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和一根燃芯草(异界植物,易燃,可做煤油灯芯),点燃后朝下扔去…… 一股火苗蹭的窜起,土墙前一片空地上的尸体被点燃,刘策又拿起两坛子火油,猛的又砸下,瞬间火势变大,其中一坛火油罐子炸开,火花溅到几名流贼身上,粘稠的火油十分易燃,很快这几名流贼身上火势越来越旺。 灼热的疼痛使得这几个流贼惊慌失措大声喊叫着四处奔跑,反而引燃了附近的洒过火油的尸体。有几个稍显冷静的就地打滚,不想也同样点燃了地上尸体,行成一片火海,这十几名流贼就这样活活被大火吞噬,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行成一个长数十米的火墙还在以肉可见速度疯狂扩散。 刘策将长刀挂在背后,用绳子将剩余十几坛火油系在一起,分成两组,又随手找了条破棉布,见下面流贼和士兵已经一片混乱,躲避火势时,便捂住嘴鼻,按原路跃回地面,随后向没燃烧的地段疯跑,罐子内火油一路撒在路面上被蹿过的火苗点燃。一口气跑到另一边时,火油几乎已经撒空,望着身后浓烟滚滚的大火,刘策将手中罐子全部砸向前方流贼翻越的土墙,土墙瞬间窜出一团火焰,逼退了正在翻墙的几名流贼…… 长达200多米的火墙,浓浓的黑烟令人枪的无法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恶心的熟肉的味道,流贼顶不住这呛人的浓烟和逐渐增强的火势,纷纷回身翻越土墙逃命而去,途中又有不少同伴被踩死或踩伤被大火吞没。 第二道土墙后的士兵目瞪口呆,不少人亲眼见证了刘策一人上蹿下跳改变整个局势,此时只见刘策身边聚集了百余多人向第二道土墙跑来。 之前那位指挥官望着眼前这一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厮好狠,还是少惹为妙……” 十 布阵 在刘策等百余人进入第二道土墙防线后,已经疲惫不堪,脸上被黑烟熏的如同煤炭,不顾众人投来的目光,刘策径直来到一口水井前,打了一桶水不顾一切浇在自己身上缓解灼热的肌肤。 刘策丢掉水桶,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剩余士兵争先恐后挤在水井前抢水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道土墙前的守军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脸震惊,尤其几位指挥官,原本都已经觉得第一层土墙被破流贼华裔趁势攻上自己防线,那么自己所列军队结果也同第一道土墙那些士兵一样很快被攻破,但现在刘策这种不要命的作战方式竟然活生生的挡住了数万流贼疯狂的进扑,给自己获得了喘息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说兄弟们,”见众人在水井前挣抢的差不多,刘策清了清有点被烟熏的干痛的嗓子,说道,“待会儿可能还有硬仗,想活命的话就听我一句,不能再这么打了。” 从第一道防线死里逃生的一百多名士兵齐齐回头望着刘策,只见刘策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武艺各个不凡,对战那些流贼饥民哪个不是以一挡十,哪怕对上流贼精锐也不在下风,但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啃死象,不要再各自为战。” 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面对七八个扑上来的流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凭借一身勇武或蛮力尽力反抗。 “那你说怎么办?”在流贼和火丛中死里逃生的韩锋问道。 看了眼韩锋,他脸上被烟熏得如同张飞一般,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来还处在丧友之痛中。对韩锋点了点头刘策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众人必须拧成一股绳,共同御敌。” 随后从边上捡起一块木条,在地上划了几个线条,众人逐渐围在刘策身边观看地上简易图形。 “枪阵排数列,每列数人,刀盾手穿插在各列中间,所有人只需盯住各自正前方位置的敌人,来一个杀一个,至于侧身袭来的流贼,你们只能相信自己身旁队友,刀盾手补漏砍倒从间隙冲过来的敌人便可……” 一连串的想法从刘策口中说出,一下子颠覆了这群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汉子。历来军中作战都是以个人勇武为尊,团队作战根本没什么意识,指挥操练自己的将领从来没说过这么有想法的战术,只说过打仗靠的是血气,用强大的武力让对手害怕绝望直到死亡,被敌人杀死只能说明自己武艺不到家…… 可眼前这位不过18岁的少年居然有这种别具一格的想法,一时间无法适应,但自己的命几乎就是他所救,虽然这场火也烧死了不少自己人,但能把几十万流贼挡在堡外,让自己安然退回第二道土墙,足以证明这家伙绝不简单。 “怎么样,你们愿不愿信我一次?”说完,刘策抬头问道?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他这个方略可行性…… “这样就能保证我们活下去对么?”终于有一名士兵提出异议,毕竟他所说的话也代表了众人心里所想。 望了那名士兵一眼,刘策又看看众人道:“不能。” 一听这回答,众汉子不少冷哼了一声,搞了半天还是会死,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但能让你们活的久点,有机会逃跑!”刘策一字一句说道。他当然知道目前这种战术对整个战事无济于事,流贼最终还是会攻下厚土堡,很多人会死,而这战术列阵刘策也只是依照前世网上对古代中外战争的描述改编,具体有没有效果还有待实战确认,更何况这群士兵根本没经过这方面系统的训练,能发挥多少战斗力也是个未知数。 “信我的,就表个态,不信的,自己去和守军一道吧。”刘策丢掉手中木条,拍了拍手,眼前137人,只要有一半人同意,那么这套方略就可以实施,否则还是自己找机会跑路吧。 陆续有人离开,他们无法接受刘策这种新颖的作战方式,还是传统的认为个人武艺是保命最佳手段。最终统计下来,有103人愿意选择相信刘策,反正横竖也是死,不如索性拼一把…… 见还是有很多人选择留下来,刘策总算呼出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我刚才观察了下地形,看那边。”望着刘策指的放向,只见通往第三道防线前不远处有道可以勉强容纳6个人通过的巷道,在那里是阻挡流贼最佳场地,另外我改变下阵型,刀盾手五人一列,分为3列,每一列身后穿插一排长枪手,刀盾手责任就是挡住冲杀贼群,长枪手趁机刺死刀盾手前面流贼,记住你们只需顾住正前方流贼,其余请务必信任身边战友……” 吩咐完毕后,刘策等人就起身和各人简单训练了下如何列阵,还好这群士兵虽然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但好歹也从军多时,这么简单的排列不多时便学会。随后刘策便带着众人朝巷子里行去,准备迎接新一波的厮杀…… 第二道土墙后的守军位置比第一道土墙高出差不多一层楼,此时要有滚石擂木之类守城工具那么就可以给流贼进击带来巨大伤害,可惜旗团出征根本就什么都没准备。必要的防御工事都没有,仅仅依靠这一段段废弃的土墙强行拉开防线,若不是刘策使出火攻之计恐怕流贼再来一波直接被攻克也说不定,镇守这道防线的总指挥官——董伦望着黑烟弥漫的场景,心里一阵后怕。他完全是一个平民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硬是靠军功和为数不多的俸禄巴结讨好朱嵩、宗盛才有今天的地位,原本以为这回只是和前几次一样普通的缴完匪就可以回营,却没想到柳州方向的流贼数十万聚集这里要攻打高阳,自己极有可能要交代在这里,死倒是不怕,就是自己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妻儿怕没人照料,大周皇室对自己这些草根阶级可谓刻薄到了极点,虽说现在是个参将,表面上看拿到手的俸禄和士族同级将领一样多,可背后的隐形待遇可是差距巨大,士族参将战死家属可得到最高700两白银和五百石粮食以及数不清的福利抚恤,哪怕伤残也能拿到十个月俸银和每月十石粮食补贴;而一个草根参将战死,最多只能得到75两抚恤和120石小麦,中途还可能被克扣大半,伤残更是什么都没有,顶多发饷银三月退伍。即使正常生活中,士族子弟参将级别都有皇室安排的住所,不愿意住的每月可额外领取10两白银,要知道一个下属营参将一月也才20两白银……董伦越想越气,但也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天命,谁让自己命不好没有出生在士族世家呢?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仅仅只是大周皇室公认的高级炮灰而已,随时可以舍弃。 “大人,统计上来了,邓字营1257人,撤入防线内士兵共计277人,参将、指挥使以上将领已经全部战死,剩余的其中37人伤势过重,恐怕挨不过去,你看是不是……”一名吏员小声和董伦汇报撤进土墙后兵员数据,眼神流露出一股杀机,做了个抹脖子举动。 “这事你去办吧,注意要做的隐秘点,这种时候千万不可再动摇军心,坏了大事。”董伦挥挥手,小声示意道,他现在尽量让自己冷酷无情,向士族将领靠拢,只有这样才能被上面赏识,再进一步…… 人群中的一角,一名瘦弱的士兵正抱着腰刀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烟熏痕迹,此刻仰面正大口喝着眼前一名老兵递过来的水袋,等喝空水袋才收回仰着的头。此人正是在战场上吓得尿裤子的徐辉,而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同个营帐相处了两个月的老甲长——曾从严。 曾从严依旧那副老样子,抽着旱烟,烟杆里冒着丝丝白气,却不同以往的劣质烟丝,散发着一股类似刘策前世咖啡的味道,一点不难闻。他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徐辉,只不过眼神里却流露出一股罕见的关爱。 “谢谢甲长。”徐辉将水袋递给曾从严,但他并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留着吧。”说完抽着烟不再说话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徐辉。良久深吸一口,吐出一个云团,后敲了敲烟锅,倒掉烟渣,放入烟袋中又是一阵捣鼓。 “我儿子要还在,也该像你这般大了,可惜他三岁那年村里大旱,家里除了我之外全都饿死了。”曾从严似乎沉寂在回忆中,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甲长,我……”徐辉不知道怎么回复,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已经42岁看上去却像50多的老甲长。 曾从严笑了笑:“臭小子,你自打来到营帐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就奇怪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有胆识当来兵?那晚你和刘策对话我都听到了,说实话我是不信你那套说辞的,而刘策那小子我看也不会信你,你这谎话漏洞百出,除了封愁年那头熊外,谁信?” “甲长,你……这……”徐辉不知所措,要不是被烟熏黑看不出脸色通红,早就当场出糗了。“你不用说,我也没心思管你从哪里来。”曾从严把手重重搭在徐辉肩膀上,“等会儿流贼冲上来你跟紧我,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保你活下去。”话毕,就掏出火镰和装满烟丝的烟枪,吊着烟嘴一边打着火镰一边喃喃自语,“上好的烟丝,可是我花了两个月俸禄买的,今天不抽过瘾也许就抽不到咯。” 十一 坚韧 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曾从严打着火镰的手登时楞住,叹息一声,将烟杆收入烟袋系在腰间,提起长枪朝徐辉使了个眼色。徐辉用袖子擦拭了下有些湿润的嘴角,鼓起勇气提着腰刀跟在曾从严身后…… 另一边,刘策正忙着和其他士兵拆卸堡内门板以及板车上的平板,刚将木板架在巷道口,还未来得及加固,就听到流贼再次攻击的号角。众人神色各异,流贼这么快又发起攻势了?大火还没灭呢。 “别管他,将门板固定好,能不能撑下去就在此一举!”刘策说完将一根小腿粗细的圆木,用屋子里搜出来的一把榔头狠狠砸下,好在厚土堡这片土地比较松软,没几下就死死的将圆木固定在地上,每块木板后都有两到三根圆木做固定架。 另外几名士兵把门板平放在地面找了几根粗长的门栓固定在一起,由于没有钉子,只能从韩锋等几名弓箭手上的箭枝拿来折断当钉子用,刀鞘渐渐将箭簇嵌入门栓……一阵忙活之后,一面长达四米高2米2左右的厚重“巨盾”行成了。 这面“巨盾”有四面门板合成,每扇门中间留有半个人的空隙,这是刘策临时起意搭建的,因为刀盾手实在太少就12人,仔细考虑了下才这么做,专门找来那些厚重门板充当“刀盾手”。 流贼叫喊声震耳欲聋,由于黑烟阻挡视线,董伦和土墙上其他守军看不到具体数量,但可以肯定,这次攻势远猛于之前。 一阵阵沙土烟尘从燃烧的地面扬起,流贼扛着沙袋,向火点撒去,火势逐渐被控制下去。 在火势差不多被扑灭的时候,无数流贼蝗虫般的翻墙涌入,烟雾有些散去的时候,董伦亲眼看到墙外不远处还有几十张云梯在前行。 “弓箭手,射!”董伦赶紧下令,30多名弓箭手拉弓满圆朝下方流贼纷纷射去。 咻!咻!咻! 噗!噗!噗! 箭矢破空声和入肉的声音交响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瞄准,密集的人群几乎每一箭就有一名流贼被射翻。如此两轮过后,董伦连忙喊停,因为他发现这样毫无意义,面对发疯的流民,这只是图耗力气而已,不如留点箭枝射那些抗云梯的流贼…… 云梯终于一步步接近到土墙附近,在董伦等指挥官命令下,30多名射手再次把箭矢倾泻到扛云梯流贼身上。 扛云梯的流贼或脑门、面颊、脖颈,或手臂小腿胸口中箭,几十架云梯瞬间倒了一大半,但很快下面流贼就再次抬起云梯朝土墙前行。 “可恶!”看着云梯最终一架架被竖起,朝土墙倾斜而来,董伦狠狠地把手击在土墙上,扬起一小片沙尘,随后拔剑道:“准备搏杀!” 无数流贼被守军刺落跌下,又有无数流贼爬上云梯,再次被挑落……眼见局面僵持不下,突然第一道防线的土墙一角尽然完全崩塌,一辆简易的冲撞车缓缓的驶近,周围暴发出一阵刺耳的吼叫,流贼们更加疯狂了。 “这……流贼什么时候有冲撞车?”董伦惊讶的不知所措,印象中流贼根本不具备攻坚能力,可如今…… 只见那冲撞车四个木轮缓缓推进,一根巨大的圆木被车上六个大腿粗细木条拼成的支架用三条麻绳挂着,圆木前方被削成椭圆形,还镶嵌了一层厚厚的铜皮,冲撞车前方有两块长3米宽1米5的木板挡着防止箭矢袭击,十几名流贼用力推着冲撞车朝土墙大门处前行,周围还围了不少流贼掩护,随时都可以加入推车行列,前方又有几十名流贼冒着烫伤危险将烧焦的尸体搬开给冲撞车清除障碍…… “弓箭手,瞄准冲车别让他靠近!去几个人抵住大门!督卫营带一百长枪手,到门口,准备肉搏!”董伦慌忙下令试图阻止冲车靠近。 土墙上弓箭手,纷纷把箭头对准冲车,但大部分都被挡板挡住,无法造成太大伤害。一名弓箭手瞄准一个推车的流贼,正准备松开拉弦的手,突然胸口一痛,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样,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没入胸口的羽箭,倒了下去。 咻~噗~ 又一声利器划过空气的声响,另外一名弓箭手也被射翻。 “流贼有弓箭手!”指挥官大喊!但随后,这名指挥官也被一箭射穿脑袋,伴随着红白污秽的溅出,倒了下去。 土墙下,三个长相怪异的异族人龟缩在冲车挡板前随车缓缓移动。这三人是远东地区的渔猎民族,因为草原蒙洛帝国的崛起,塞外草原上各族被不断屠杀吞并,他们逃入大周境内后鬼使神差的加入了流贼阵营。因为三人骑**湛,在流贼阵营中地位很高,本来流贼首领是舍不得将他们派出来,但这次都是自己主动请缨,首领也没办法,只能多派战兵保护他们。 土墙上的射手不断被他们射翻,真是例无虚发,百发百中。一个额头留着疤痕的异族人不知道和周围人说了句什么,随后从箭匣里抽出一支重箭,箭头呈半月型,瞄准了一个土墙上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弓箭手…… 那弓箭手躲在土墙下不敢出头,就在他认为已经安全之际就感到头顶一凉,身后一名枪兵的胃部被射穿,仰面躺倒,口吐鲜血…….那弓箭手正在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忽然觉的头顶湿漉漉一片,伸手一摸,立马发出非人的喊叫——半个头盖骨被射飞,红白脑浆流了一脸,在惊吓中死去,表情恐怖至极…… 在失去弓箭手的威胁后,冲车如愿来到了土墙大门前,十二个流贼拉动麻绳狠狠地朝大门砸去,墙头不少碎石尘土掉落,顶在门后的一排士兵被震的全身发麻,但还是死死顶着墙门试图阻止冲车的破门而入。 一下又一下的撞击撼动着整个土墙,终于圆木撞开一个巨大窟窿,一名士兵被冲进来的圆木当场震碎心脉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直流死不瞑目……其余士兵见状知道再顶门已经毫无意义,便退到身后枪兵阵列准备厮杀…… 冲车又一下把窟窿砸的更开,木栓即将断裂的声响刺激着众人耳膜,终于在门外呐喊的声音中,圆木狠狠的又一下砸来,彻底将木涮连门一起砸倒,再扬起一阵尘土后,无数流贼蜂拥着向台阶上的士兵袭来,战斗又一次进入白热化…… 土墙上,孙承冷冷的盯着一个即将爬上墙头的流贼,手起刀落,将他砍落墙头。 “第九个……”他暗自计算着今天已经杀了多少人。而另一边的杨帆同样将一名已经脚落地的流贼活活捅落墙头…… “孙承,我不会输给你的……”杨帆心里暗暗发誓。 “跟紧了。”土墙正中间,曾从严嘱咐了一句徐辉,一枪把一名流贼刺落土墙,随后一个花枪旋转,两名意图上前的流贼被活活扫飞出去……徐辉看的目瞪口呆,老甲长技艺不输刘策兄弟啊…… 巷道内,木板后的一百多人就这么半蹲着,默默等着流贼杀过来,刘策把身后长刀递给了一名叫郭涛的年轻人,和他交换了手中长枪。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其中一名叫陈庆的士兵无聊的问道,“被指挥使大人知道恐怕会被就地正法。” 刘策白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少年道:“这么急着找死,我也不拦你,不用宗盛动手,那群流贼很快会要了你小命。”说着指了指缝隙外的战场,陈庆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引起周围众人一声哄笑。 刘策怔了怔望着众人缓缓说道:“感谢各位兄弟相信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兵,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希望能在一起干一番事业,从今后就是生死之交。” 听着刘策这番肺腑之言,众人也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几挂在心上…… “十三个……”孙承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盾牌早就破裂被丢在一旁,流贼数量实在太多,已经有不少流贼陆陆续续登上土墙,而且这些也不再是之前饥民,而是流贼中坚力量的战兵。孙承眼神依旧冰冷,发白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望着冲上来的一名流贼,孙承机械的举刀挥砍…… 另一边,砍翻一个流贼后,杨帆气喘吁吁,但登上楼墙的流贼已经源源不断的向自己杀来,容不得自己半点疏忽…… “臭小子,捡起那张盾牌。”曾从严挑翻一个流贼,对徐辉嘱咐道:“训练时候忘记啦?左手护盾胸前,右手持刀挥砍,别当他们是人,就当是牲口,你心理负担就会小很多。”说话间又有一名流贼近身,曾从严枪势一转,雷霆般的拍在那名流贼头骨…… “将军,不好了,台阶那已经被流贼突破了,赶紧撤到最后道防线吧,再晚被包围就来不及了。”董伦身边一名亲卫慌张的说道。 “可恶,全军听令!准备……”然而命令还没下达,一支狼牙箭尽然射穿了他所披的锁子甲,没入腹中,一股寒意袭遍董伦全身,踉跄的靠在身后土墙上,还未说话,又一支狼牙箭没入肺部,顿时一口鲜血狂涌而出。 “将军!来人,将军中箭啦!”亲卫慌忙大喊,但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射入他嘴中贯穿后脑勺…… 土墙下那三名异族人见射翻墙楼上那戴着铁甲的指挥使后,互视一眼嘀咕了几句,便转身向最外侧土墙跑去,不一会儿消失在人海中…… 十二 不可思议 “不好啦!指挥使大人死啦!”激战中不知道谁喊了声,登时整个守军阵线一片混乱!原本还有口气吊着的将士,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惊慌失措,原本还算严谨的阵型立刻变的松乱不堪…… 随着翻过土墙的流贼越来越多,混乱的士兵中不知谁带了个头,惨叫一声朝后跑去,他这一举动,直接导致土墙上守军大溃逃! 孙承和杨帆见势不妙,也绝望的加入逃跑阵容,他们心里不断在颤动,今天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跑,快跑,不要回头!”眼见大势已去,曾从严赶紧抓着徐辉随人群朝后方奔跑,徐辉手中的腰刀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左手只提了面盾牌护在身前紧紧跟在曾从严后面。 流贼大军士气高昂,纷纷冲入第二道防线,密密麻麻的人头窜动令第三道防线后的守军头皮发麻。宗盛已经起身,准备下令撤退。 从交战至今不到两个时辰两道防线就已经崩溃,自己这边也肯定同样结局。宗盛也看到了,并非士兵不尽力,而是流贼实在太多了,面对几十倍的敌人,又是这种简陋的防御工事,前方两道防线能顶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宗盛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高阳城那边应该已经处理妥当,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去和朱嵩会合了。于是同边上传令小旗点了点头,那小旗心领神会,举起手中令旗,刚要挥下,突然被另一名士兵阻止…… 朱嵩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那士兵跑到宗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份信函交于朱嵩,宗盛接过拆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朱嵩够狠!”说完将信件揉成一团塞入自己怀中,对着小旗又摇了摇头,那小旗见此便将手中旗帜缓缓放下…… 惨叫声不断在战场周围响起,无数流贼将逃跑的士兵一个个扑倒砍翻,不少流贼趴在士兵尸体上抢夺着兵器和皮甲,还有流贼不顾被人踩成肉泥的威胁,在士兵身上搜索着食物,尤其那些饿的眼冒绿光的饥民直接扑倒在尸体身上疯狂撕咬。 巷道内,刘策等人通过几道门板的间隙了解外面溃逃的景象,不由一阵后怕……要是自己先前不听刘策的话,和守军一道站土墙后御敌,这后果不堪设想。 刘策此时也纳闷,这才刚开始多久就溃败?也太快了,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握住长枪对周围士兵嘱咐了几句便聚精会神盯着逃窜而来的士兵…… 此时宗盛起身,和身边亲卫嘀咕了几句,那亲卫便和宗盛一道悄悄走下高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不一会儿,在厚土堡不远处,数百浑身铁甲的将士踏上百余匹快马,朝着高阳城方向策马而去……由于守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并不知道宗盛和他的心腹亲卫已经撇下他们独自逃跑…… “长枪准备,刀盾手握紧拉手抵住门板。”见流贼和溃兵向自己冲来,刘策果断带头将的枪身探出门隙,五根冰冷的枪尖对准了前方,四名刀盾手斜蹲着身子一手持盾一手背靠背紧紧拉住门扣开始抵御即将到来的冲击。 一名疯狂叫喊的士兵不顾木板间锋利的枪尖直接撞了上来,门板后众人一阵犹豫,虽说之前刘策有言不管敌我冲击巷道就地格杀,可真到了需要实施时候,虽然彼此关系冷淡,可毕竟也同袍一场,对自己人下手,还真是有些不忍。刘策二话不说一枪将那士兵刺倒,又一名溃兵跑来,刘策依然面无表情的刺倒…… “这种时候,你们再犹豫就等于把命都交待在这里了,想活命就把冲击本阵前方的任何人都刺倒!”刘策怒吼了一声,他知道失去约束的士兵比流贼更可怕,如果这时候巷道内众人再婆婆妈妈做妇人之仁,就一切都完了。 又是一名溃兵冲到门板前妄图将门板撞倒,陈庆手中长枪猛的从间隙探出,刺中他胸口溅出一道血柱。刘策点点头,没想陈庆的心理素质这么坚挺,才一会儿功夫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时流贼已经疯一样的冲向刘策所在防线,不管不顾的撞了上来,刀盾手被撞的差点摔倒,好在身后刘策等人死死顶住,才稳住了身体。 “抬枪!杀!”刘策怒喊一声,一枪从缝隙中刺出,周围其余四人也同时将长枪扎入流贼身体,飞溅的血液在收枪时分从肉体喷出,如同一道道绽开的花朵,娇艳又残忍。 “抬枪!杀!” “杀!” 几番厮刺杀下来,众人还未有一人伤亡,可见这方略暂时可行,大家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多余的花枪全部省下,只需要抬枪,刺,收枪就可以,节省了不少体力,后面还未加入战斗的士兵在阵型有些后退时赶紧齐心抵住回推。 在前方两列十名长枪兵连续刺过4枪后,逐一从巷道两侧向后方退去休息保存体力,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添补空缺继续刺杀。 而刘策依旧站在第二列位置,一枪挑死正在拉门板的流贼,别人可以休息,他现在不能,这百余人能有多少活下命来逃跑都得看自己指挥,一旦后退,这临时拼凑起来的防线不知道会不会迅速崩溃。 密密麻麻的人影布满了整个第二道土墙防线内,己方士兵的身影已经逐渐消逝在人群中。董伦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他努力蠕动自己身躯拄着一杆长矛向后方撤去。一名溃兵从他身边跑过,不知哪来的力气董伦一把抓住他,眼里满是哀求之色,那士兵看了他一眼伸手一甩,竟没甩掉,一气之下一脚将他踹倒,没跑几步他就被两个流贼砍倒在地。 望着几名流贼不怀好意的朝自己这边看来,董伦满脸恐惧,口吐鲜血身子不住向后退却,自己的妻儿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大好的荣华富贵,怎么甘心死在这里!踏不顾浑身伤痛强行翻了个身向一边的空地爬去,仿佛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安全似的。正当他爬了数步突然两条腿被人拉住,飞速的向后倒去。 “不,我不能死,不!”董伦内心疯狂的呼喊,双手不停地扒动地面试图阻止拖动的速度,但一切都是徒劳,等身体停下来的时候,被人一脚踢翻过来,疼的咧牙呲嘴。只见引入眼帘的是无数双眼冒绿光的流贼饥民,他们就这么直盯盯的望着他……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别过来……”董伦用尽全身力气向这些流贼讨饶,但下一刻,流贼扑上了他的身子疯狂的搜刮着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这是我的,你不能拿走,这是给我娘的……”一名流贼从他腰间搜出一个装有三十两白银的袋子,眉开眼笑,但手却被董伦狠狠抓住,那流贼见挣脱不开,抄起边上的断刀一下将他手臂如同剁菜一样连砍了数刀,整条卸了下来,露出森白红间的骨肉……董伦登时疼的昏死过去,身上的物件被一件件扒走,一身锁子甲也被剥下不知被哪个流贼拿走,董伦就这样在恐惧中死去…… 又一枪刺死一名门板前的流贼,刘策手臂发麻,握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门板外已经遍布了一地溃兵和流贼的尸体,在前面抵住门板的士兵再次将堆积在前方的尸体推倒后,流贼们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意识到这个巷口是不可能攻破,便转移目标朝两侧的缺口追击其余溃兵…… 见流贼暂时退却,刘策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周围士兵也暂时放下紧绷的神经席地而坐恢复些许体力。由于初次配合阵型,依旧有二十人死于流贼间隙间刺来的长矛中,但这结果让剩余的士兵觉得微不足道,对刘策刮目相看。 “刘大哥,我们营要早按你这方法迎敌,流贼早就扫荡干净了……”一旁的陈庆连口吻都变了,从之前“刘兄弟”变成了“刘大哥”。军中对有能力的人,尤其能救自己命的同袍还是很尊敬的。 “少贫嘴,流贼是杀不完的,这天下百姓一日吃不饱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流贼……”刘策打断了陈庆的马屁。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郭涛小声询问。 “休息一刻钟,如果这边情况稳定,我想就依阵后撤,退到第三道防线。然后,见机跑出厚土堡,至于之后大家如何安顿,就看自己本事了。”刘策缓缓而道。 “不用说了,刘大哥,我就跟着你干了,这破营,什么雷霆军,我是不想再待了。”“我也跟着刘兄弟,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到哪。”陈庆和郭涛立马表态,还有十几名士兵也同声应道,剩余的人包括韩锋在内一言不发,他们对刘策战术是信服的,但内心依旧觉得跟着大军才有前途,要他们放弃相对安逸的环境跟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士兵前往未知的路途,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有,还得掂量掂量风险多大。 “跟着我?”刘策笑道:“我之前也就随口一说,你们就当真了?” “之前我还有疑虑,不过现在我铁了心要跟着刘大哥一起干一番事业。”陈庆拍了拍胸脯道,郭涛也点了点头,再望向那十余名士兵,也同样神色坚毅。 “先活下来再说吧。”刘策望着外面人影窜动,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三 溃散 “快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第三道土墙前,孙承杨帆以及曾从严和徐辉等一行人对着土墙后士兵喊道,他们历经搏杀,好不容易跑到第三道防线前沿,只想进去躲避流贼追杀。 “没有总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不能擅自开门!你等速速回去杀敌,莫要在此喧哗!”土墙后守将对这几十名溃兵毫无同情之意,只想赶紧驱逐。 “这位将军,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流贼实在太多了,兄弟们全都拼光了!”徐辉依旧苦苦哀求着眼前土墙后的守军。 “莫再多言,速速退去!”那守将怒喝道。 “徐辉兄弟,可有见到韩锋王彤他们?”这时土墙后一名士兵问道,此人正是和韩锋王彤同村的李志。 “李志大哥,我没见到韩锋他们,那场火把我们都烧散了,你劝劝这位将军放我们进去吧。” 李志想了想,又望了眼孙承杨帆和曾从严,提起勇气对那守将道:“王将军,还是放他们进来吧,流贼……” “李志,你想违抗军令不成?这有你说话的份?闭嘴守好自己位置!”那守将粗暴的打断李志求情话语,命弓箭手对准了曾从严等人,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守军阵线后传来一阵骚动,原来封愁年实在看不下去,不顾众人阻拦跑到后方高台的屋内去找宗盛开门,但推门进去宗盛和他的亲卫早就没了人影,立马知道他跑了,于是跑高台上大喊起来,殊不知这一喊直接导致防线产生一片混乱! “直娘贼!宗盛这牲口撇下兄弟们跑了!”封愁年一怒之下挥动大斧砍断了还挂在高台前的宗字大旗,这下子彻底乱了套。 “什么?大人跑了?” “我说怎么这么久没动静?” “刚才还看宗将军在台上坐着啊,不会假的吧?” “你傻啊,没看到疯子把旗杆都砍断了么?怎么会假的?” “那我们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要不我们也跑吧,反正留在这儿也是死!” “对,横竖也是死,跑吧!” “好,跑!” ………… 随着喧哗声愈来愈大,第三道防线内已经开始引起巨大骚乱,尤其见到总指挥使的大旗倒了,最前面不知情的将士立马大喊“副总旗死了”。 于是众将士不顾守将威慑,纷纷抛弃自己所守岗位,如潮水般朝后方堡外涌去…… “怎么回事?怎么了?”还在巷子里休整的刘策等人被外面这阵骚乱震动,隐隐约约听到“宗将军战死”的言论,可流贼目前还未攻打到第三道土墙啊?就在刘策还在思索怎么回事之际,又一声沉闷的号角响起,新一波流贼开始进攻了…… “全部听我命令,休息结束,保持阵型,缓步从后退出巷道!”刘策提起长枪,果断下令,不知不觉中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威严笼罩在在场众人心头。 众人缓缓小跑到第三道防线时,眼前景象让众人不觉倒吸口冷气,只见土墙后守军你争我夺,纷纷向堡外逃去,而流贼已经在逐渐逼近墙口。 “列阵,准备战斗!”刘策长枪对准流贼,现在要和时间赛跑,要赶在流贼大军之前抵达离自己十几步远的缺口,好从容撤离…… 韩锋搭起一支羽箭对准一名流贼射去,准确无误的射中那流贼胸口。周围流贼见这厢有一支数十人的孤军,便纷纷围了上来…… “抬枪,杀!”刘策将仅剩的80余人分成四列,有伤在身的排在最后,方便他们到达缺口后迅速翻墙而过。 十几名冲在最前方的流贼被长枪刺穿倒地,空隙间有些机灵的流贼战兵企图穿越近身也被第二排交叉的枪兵钉死,但由于紧张和配合熟练度以及默契不足,还是有三名长枪手被流贼杀死。 “抬枪,杀!”刘策又一声令下,二十杆长枪如毒蛇般出洞,钻入敌人身体,不少没死的流贼抱着伤口满地打滚,有些伤口挂着肠子的贼兵更是发出不似人间的惨叫声。 陈庆又一枪刺穿一名流贼小腹,还没来得及收枪,旁边一名流贼手持长刀袭来。正当陈庆自忱必死之时,边上一杆长枪精准的刺进那名流贼的面颊,登时那流贼整个脸庞血肉模糊,在痛苦中死去。 陈庆回头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刘策,心中不由一阵感激,回想起之前要无条件信任身边将士的话,不由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句话含义…… 离缺口越近,流贼数量也越多,刘策嗓子都有些干痛,依旧机械的下令抬枪刺杀,在阵形周围倒下数百具尸体后,以伤亡27名将士为代价,逼得流贼心生恐惧,不敢再擅自上前,刘策一行人最终抵达到了缺口,然后前阵警戒,有序的翻墙而过…… 在刘策陈庆郭涛等人最后顺利翻过土墙的时候,新来的流贼也蜂拥而至……“兄弟们,现在都各自逃命去吧,有命的日后自会再相见!各位保重!”刘策一枪挑死一名正在翻墙的流贼后,对身后共同作战的士兵抱了抱拳,不等众人回复,直接随溃兵一道向堡外逃去,此时再布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这道阵线1000多人能供自己指挥调度…… “韩锋兄弟!”李志在人群中发现了韩锋,挤开人群朝他奔去。 “李志!”韩锋劫后余生和李志抱在一起,“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对了,王彤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面对李志的询问,韩锋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说话啊?王彤人呢?”李志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都是我没用,没保护好王彤!我没用啊!”王彤此时情绪彻底爆发,脸上血泪纵横,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狠狠的用手捶打自己胸前的皮甲。 “不怪你!这不怪你!”王彤忍着悲痛阻止了韩锋,“你还活着就好,快走吧。” 就在王彤拉着韩锋向堡外逃去之际,突然土墙上跃过一名巨大壮汉,手持狼牙棒如割麦子般将挡在眼前士卒纷纷扫飞。 “小心。”就在那名巨汉狼牙棒扫向韩锋和王彤之际,王彤举起手中盾牌奋力一挡,瞬间整个盾牌粉碎,王彤也猛吐一口鲜血飞了出去! “呸!”那流贼巨汉吐了一口溅到嘴里的木屑,举起狼牙棒向韩锋砸去,韩锋急忙闪开退后几步抽出箭枝刚搭在弦上,就见那巨汉挥起地上狼牙棒带起一片黄土扫中了韩锋眼睛,韩锋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只是隐约间感到狼牙棒向自己袭来,连忙拿弓一挡,步弓一下断成两截,好在弓弦韧性足,死死的缠住了狼牙棒来势,韩锋手掌都被弓弦磨得鲜血直流。 那巨汉一怒之下把狼牙棒猛的往回一扯,韩锋手中弓弦猛的被抽走,就在狼牙棒横劈过来的时候,韩锋怒吼一声撞向那流贼巨汉,两人一起跌倒。那巨汉起身,拍了拍手,也不去捡掉落在一旁的狼牙棒,而是流露出一股嗜血的冷笑,望着还在地上睁不开眼的韩锋,冲上去就是一脚,韩锋整个人被踢起来,顺势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庞,一片血肉模糊般的被打飞到一旁木栏。韩锋此时已经意识模糊,红肿的半边脸望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可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刚才一脚一拳已经差点把自己魂都打飞…… “去死吧!”那巨汉提起韩锋正欲再给他一拳,身后的李志猛的一下子窜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那巨汉见挣脱不掉,便丢下韩锋,抓住李志左手腕就是一个过肩摔。李志左手腕已经在举盾抵挡巨汉狼牙棒一击的时候已经碎裂,此时被这么一抓整个手腕已经彻底断了,疼的咧牙呲嘴,重重的摔倒在地,随后又被一脚踢到一旁。 那巨汉收拾了李志,正要再向韩锋动手之际,李志再次扑了上来,双手环住巨汉的腰,断裂的手掌就这么挂着,破裂处依稀可见触目惊心的白骨。 “找死!”巨汉大怒,一拳砸在李志后背,李志吐出一口鲜血,依旧死死抱住流贼巨汉腰部没有松手的迹象。 “快走啊,韩锋,走啊!你在干什么,快跑啊!”李志凄厉的呼喊声传入韩锋耳朵,他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无力的站起来。只见眼前流贼狠狠的将拳头不断敲打在环抱着自己腰前李志,他很想做点什么,但身体不听大脑的使唤,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那壮汉见怎么砸李志都不肯松手,立马将一只胳膊死死架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掌捂住他的嘴:“既然这么想死,那老子成全你!”说完手一扭,只听“咳嚓”一声脆响,李志双目圆睁,就这么活活被扭断脖子不甘的死去。 “别急,马上轮到你了!”那巨汉将李志尸体扔在一旁,慢慢朝还在“梦游”状态中的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突然那巨汉背部一痛,差点摔倒,一转身只见一杆阴森的长枪朝自己胸前刺来。那巨汉猛的握住刺来的枪杆,夹在自己腋下。只见对面一个四十来岁的士兵目光如焗,一看便知是历经百战的老兵。 巨汉大怒,另一只手不断压着枪杆,枪杆开始弯曲,隐约有股要断的态势。 “小辉!”那老兵正是曾从严,他之前带着徐辉正好翻过土墙,见到巨汉正在同李志韩锋交手,本来不想管随溃军一道逃亡,但偏偏徐辉心地善良,一定要求曾从严去救李志他们,只因李志之前是唯一一个向守将求情的人。 一旁的徐辉手持盾牌飞身而起,狠狠砸在流贼巨汉的头上,那巨汉一下被徐辉砸倒在地,正欲起身徐辉又一下砸在他脸上,留出一道血印,曾从严见势,一杆子砸中巨汉肩胛骨,那流贼冷哼一声便这么倒了下去,手中长枪一下断成两截。 十四 路在何方 徐辉搀扶起韩锋,望着边上的李志尸体,不由一阵心酸,这么短的时间这人说没就没了,真是人命如草芥。 曾从严道:“走吧,流贼还在后面追着呢,一切等出去再说。”于是丢掉手中半截长枪,抽出腰刀和徐辉一起搀扶着韩锋缓缓向堡外走去,身后不断有流贼窜入趴在士兵或同伴尸体上搜刮一切可用物资…… 曾从严从军以来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年军旅生涯磨平了他心中的斗志,从地方军到如今的中央王牌军,军营处处透露着腐败。塞外那场对阵胡人的战役中,三十万大周军队被不到三万的塞外骑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只因军中装备补给严重不足,朝廷官员和军中将领克扣军饷器械中饱私囊,上阵的官兵只能穿着可怜的布甲,在冰天雪地中冻的瑟瑟发抖,却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克扣下来的有限物资都优先给予士族背景的军队,这种制度下的军队怎么可能打败如狼似虎的塞外骑兵…… 如同眼前混乱的局面,仿佛让曾从严看到了当初在寒冷的戈壁滩上对阵胡骑时一触即溃的情景,不禁百感交集,望了眼徐辉,这小子和自己儿子太像了,那眉毛眼睛,一样的胆小,一样的善良,自打他进自己营帐第一天起就额外留心,早上在校场上自己本来也要送吃的给他,可刘策那小子提前站了出来…… 曾从严胡乱的想着,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冰冷的杀意传来。多年军伍身涯让他的神经反应比谁都迅速,猛的松开搀扶着韩锋的手,左手腰刀回旋斩出,但闻一股金属交接的声响,手中腰刀被一根狼牙棒震飞出去…… 只见之前被打倒在地的流贼巨汉此刻满脸是血的站在曾从严面前,曾从严在狼牙棒第二次挥下的瞬间俯身冲上前抓住他的腰一个抱摔,口中大喊:“小辉,快跑!跑啊!”然后骑在巨汉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徐辉见状,立马搀扶着韩锋急忙朝堡外而去,只要翻过几十步外的土墙,或许就能保证自己安全……他不住回头看着曾从严,心中一阵酸楚,哽咽道:“老甲长……” 曾从严拳头狠狠地砸向那流贼巨汉,一拳快过一拳,然而那流贼巨汉双手护住头部要害,曾从严无法对他造成有效伤害,他身上一层铁甲更是坚硬无比无从下手。 过了一会儿,曾从严拳势渐弱,巨汉趁空隙抓住他的双手翻身反将曾从严压在身下,同样一拳一拳落下。曾从严迅速护住头部要害,但巨汉双拳如磐石般坚硬无比,两拳就将曾从严挡着的左手砸成骨折,曾从严硬是没吭一声,在巨汉第三拳落下的时候猛的头一偏,巨汉一拳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黄土迷住了双眼,吃痛之下,曾从严双腿一蹬借腰力用右手将巨汉推倒一旁,此时周围流贼围了上来…… 一名流贼一刀砍向曾从严,曾从严回身一闪用右腋夹住刀身,然后吃痛的用左肩撞飞流贼,随后腋下一松,长刀掉落瞬间右手接住刀柄,一个回砍,另外两名上前的流贼胸前溅起一道血柱…… 曾从严就这么反手握刀,如同一尊浑身浴血的战神冷冷的盯着眼前一大群流贼…… “都给我退下!”那巨汉从地上翻身而起,踢起狼牙棒,将一个企图再次上前的流贼一棒扎成刺猬,“他是我的!” 周围流贼形成一个半圈将曾从严围在中间,巨汉挥舞着狼牙棒一脸凝重。曾从严神色不惊,手中长刀缓缓举起…… “就一招!”巨汉大吼一声,狼牙棒举过头顶,咆哮着朝曾从严挥来,曾从严见此刀尖拖地,急速向巨汉跑去,在错身的一刹那,狼牙棒和长刀同时出手,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石锤撞击骨头的声音先后响起。 巨汉立在原地,额头满是冷汗,胸前的甲叶尽然没了小半圈,里面肌肤还有道深红的血印……他回过身望着同样屹立在不远处的曾从严,眼里流露出一道敬畏的目光…… “不准糟蹋他的尸体!”巨汉对着曾从严微微鞠了一躬,大声吩咐了一声,随后继续向剩余溃兵追杀而去,周围的流贼绕开曾从严随巨汉而去。 曾从严用尽最后剩余力气将长刀按入地下,缓慢的靠在刀身上,吃力的摸出腰间的烟杆,吊在嘴边打开了火折,将它凑近烟锅,点燃后,火折掉落在地,深深吸了一口,突然感觉很呛,但却吐不出来,烟雾缭绕中他发现周围景象都变了。 他看到他儿子正喊着爹爹,笑着跑过来让自己抱抱,自己的妻子正在晒洗衣服,见到他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阳光下是那么的迷人,自己的爹娘正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满是可口的饭菜,爹娘正慈祥的望着他,似乎等他一起入座,曾从严抱着儿子拉起妻子得手坐到桌前…… “甄儿,小慧,爹,娘……”曾从严最后嘀咕了几句安详的闭上了眼,口中的烟杆无声息的滑落…… ………… 厚土堡外,刘策如同一具杀人机器,将任何阻挡自己眼前的流贼溃兵一一挑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刘策已经不顾一切。周围溃兵见到刘策如此疯狂,纷纷对他避而远之,只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流贼一个个上来成为他枪下亡魂。 一口气跑出五六里,刘策看到一条溪流,便不顾一切一头倒入水中,疯狂的将溪水灌入自己口中,周围一起跑出来的溃兵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感觉有些窒息,刘策猛的抬起头,提起枪杆向四周警惕的望去,见都是溃兵,并没有流贼再追来的迹象,便放松了下来,找了块大石缓缓坐下。远处厚土堡依稀可见,几个时辰前经历的这一切令自己终身难忘,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望了眼四周,只有几十名士兵,看来大部分溃兵依然朝高阳城跑去了,可笑即使逃回高阳城又能怎么样,恐怕早就没半个守兵了,还是逃不过被流贼攻陷的结局,这厚土堡只是流贼大军通往高阳城的绊脚石而已…… 刘策躺在大石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路怎么走?加入流贼?绝无可能,现在流贼只是群乌合之众,靠胁裹饥民保持战力,自己加入难保不会被当成炮灰;自立山头落草为寇?这片地域大部分平原,一道可用的天险都没有,自立山头就算不被官兵围剿而死也会被流贼攻陷,就算两者都不来攻打,饿也饿死,难道要学流贼吃人肉?刘策自认为还没残忍到这种地步;那继续从军?没有士族背景从军升级的可能性小的很多,而且即使能任个一官半职,军营中能整自己的大有人在,尤其自己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平民,更是被士族军官任意欺凌的对象;自创义军,推翻大周?这也只能想想了,没有海量的钱粮和人力物力,只能痴人说梦,流贼都兴风作浪十几年了,还不是就只在靖泰、河源两省等地流窜,想想自己腰包里就7-8两散碎银子和几十枚铜钱,苦笑了声。到底该何去何从?刘策心中一片迷茫,想了许久,感觉头痛欲裂,索性不再去想,眼下想那么多都是多余的,最实际的情况就是如何脱离这个流贼遍地的行省,活下去,哪怕当个平民也好。 休息片刻,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点点滴滴人影,刘策看不清到底是士兵还是流贼,索性起身,不顾周围休息众人提起长枪继续向远处行去,离这越远一分,就越安全一分,有几名士兵也起身跟在刘策身后缓缓而去。 傍晚时分,刘策赶到一片树林,决定暂时在这里安歇一夜再做打算,身边也跟着十几名溃兵,当然只是一起顺路,各自为营…… 刘策来到一条河边将水袋里的水灌满,然后脱光衣服下水洗掉一身污秽,其他士兵也有样学样在水里打闹起来。望着水中倒映出自己健壮的体魄,左肩胛上有一小块拇指大小淡红色印记,刘策由衷感叹这幅身体原主人是多么刻苦艰辛,印象中他5岁就开始习武一直苦练,刀枪骑术箭术几乎样样都会,14岁就从军继续苦练,几乎日以夜继到了走火入魔地步,17岁因为武艺出众被选入雷霆军下属军团进河源讨伐流贼,直到一个月前自己取代这具身体,除了个性孱弱,什么都好。 刘策洗完后又洗了下满是血迹的皮甲和衣服,然后拧干就直接穿上,将皮甲折好就近爬上一棵三米高的大树躺好拿出干粮袋取出一张已经发硬的卷饼就着水壶喝了口凉水就吃了起来。 天逐渐暗了下来,刘策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中就将皮甲盖在自己身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刘策睡的十分沉,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凌晨4点左右。听着周围一片呼噜声和蝉声结合形成的交响曲以及蚊虫嗡嗡的噪声,刘策缓缓爬下大树将皮甲步靴穿戴整齐,又在河边灌了壶水,提起长枪悄悄走出树林,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 …… 十五 高阳沦陷、神都朝议 大周历三六八年六月十七,流贼三十万众攻破厚土堡这座通往高阳城的最后要塞,全军朝主城袭来…… 高阳城内守军不足千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城内士族富豪在厚土堡破前就已经全部向蔡州城方向转移,而平民得到流贼进犯消息时,一切都太迟了。 六月十八,流贼大军屯兵高阳城下,由于守军将领早就弃城而逃,数十万百姓和近千守军惊慌失措,纷纷朝城外逃去,无心抗敌。 六月十九日,流贼不费吹灰之力攻陷了高阳城城墙,下午时分各主要街道被流贼占领。到晚上,这座大周立国数百年的河源大城彻底沦陷。 当夜,无数百姓家的面色娇好的妻女被流贼们掳掠到城主府,供流贼高层淫乐,一整夜城主府传来一阵阵男人的淫笑声和女人哭叫声。 六月二十日,流贼奉行掠城三日政策,高阳街道上,不少商铺被抢,百姓妻女甚至被流贼当街排队奸淫,面对劫掠稍有不从的平民以及商户都被流贼直接杀死…… “不,放开我的闺女,他才12岁啊!求求你们了!”街角一间民房内,一名妇女死死抓住自己闺女的手,边上一个流贼狠狠地将她踹开。“娘,我怕,娘……宝儿好怕……救我,娘……”一群流贼抱着哭泣的女孩,按在桌子上,扒下她的衣服裤子,那发育还未成熟的躯体,刺激着这群禽兽的荷尔蒙,“娘,宝儿好怕,娘……”不管幼女和妇女苦苦哀求,桌前一个流贼粗暴分开那名幼女双腿,狠狠的压了下去!传来那幼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畜生啊!你们这群畜生!宝儿啊……娘对不起你啊!我跟你们拼了!”那妇人眼见自己女儿惨状,不顾一切想冲上前阻止,可刚起身又一脚被踹倒,同时几名流贼淫笑着向她扑来…… “大爷,求你了,这是我们家最后一点口粮了,你不能拿走啊,拿走了我们都要饿死了!”一名老汉死死抓着一袋小麦不肯松手,那流贼拖着他从屋内到门口,实在不厌烦怒道:“老东西,再不松手,一刀砍了你!”说罢拔出刀架在老汉脖子上,但老汉说什么也不放手:“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吧!留一半吧!”“老东西,找死!”那流贼话毕一刀抹过脖子,一道血液染红了小麦袋子,那老汉就这么死在自己家门前,那流贼吐了口痰,背起粮食袋子就往大街走去。 “宝儿,你怎么样了,说话啊,不要吓娘!”流贼陆续在宝儿母女俩身上发泄后提上裤子搜刮完家里一切可用食物细软后满足的离去,妇女全身赤果随身套了件衣服就朝桌子上的女儿爬去,只见宝儿两腿耷拉在桌沿,下体满是鲜血,赤果的身体满是乌青和牙印,双眼已经迷离失去神采…… “娘,宝儿好痛,宝儿好痛好痛……”“我苦命的女儿啊……”见到女儿这幅惨相,妇女抱住她嚎啕大哭…… 整个高阳城在这一天如同末日来临,城内各个角落,悲剧在一幕幕上演…… 大周历368年,七月十六。 远在千余里之外的神都——大周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巨大的城墙内拥有300万常驻人口。 城内依旧繁华似锦,高耸的塔楼直入云间,各处街道宽敞无比,街道两旁各色店铺酒楼应有尽有,在此交易的商贩车水马龙;靠近洛神府的白马河畔风景拟人,无数佳人才子在此相会吟诗作对,荡起一丝丝涟漪,白马河上一艘无比奢华的观光船缓缓驶过,船头站着些光鲜亮丽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摇着折扇和身边好友指点江山,俨然一副风度翩翩,引得桥头踏青的富家少女一片春心荡漾,矜持的用丝制团扇折住半边脸抛去一个个媚眼;远处正街道高达十余米的牌楼前,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各色乐器演奏出适合这个时代最流行最喜庆的乐曲,不知是哪家士族王公子弟今日成亲,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引得无数人争相观望,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情。 好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与数千里外高阳城的人间惨剧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毫无瓜葛。 在一座异常雄伟的红色高墙内,大周王朝的政治中心——太极殿,此时的朝堂上文武百官身着各色品级官服,分立两旁,静候坐在黄金龙头宝座上大周主宰者——卫稹发话,开始一天的朝议。 端坐在龙椅上的卫稹,身着金黄色龙袍,袍上用名贵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再过一个月就四十岁了,十八岁登基以来也算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掌握了禁军军权,又通过和姜家、李家联姻以及跟一些士族权利交换,稳固了自己在神都地位,有了绝对话语权。此时卫稹双眼微颌,俯视着朝堂百官,内心流露出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远东局势如何了?”卫稹缓缓开口,言语中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这话虽然对文武百官所说,但大家都明白,这是在问丞相姜晏。 因为谁都知道江南三府和远东六省都是姜晏家族的范围。姜家自大周开国以来一直都是朝中不可缺少的士族力量,其家族势力遍布天下,尤其一手经营的远东六省和江南三府,一直是大周重要战略物资和税赋钱粮主要来源,占到财政收入近五成,而姜家也是富可敌国不可一世,只是近些年,蒙洛帝国崛起让姜家威望地位下降不少,尤其十五年前远东重要军马产地——冀州省,被蒙洛帝国霸占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呼兰骑兵年年扣关,让姜家在远东实力大大受挫,只能默许些许家族进驻远东分一杯羹,但姜家在远东势力依旧坚不可摧。 “回禀皇上,据定州总督范畴来报,呼兰人屯兵十六万与边境,预测八月下旬就会叩关南下,臣自会请各省官府做好防备。”姜晏毕恭毕敬的回答,只是把六万呼兰骑兵说成十六万,好让卫稹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压力非常巨大,当然他自认为还是很有节操的,比那些把几千敌军说成几十万的士族同僚要“务实”的多。 “爱卿有这份心就好,现在国难之际,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百姓,共同御敌,不要再搞个靖泰、河源的乱局出来。”卫稹话中有话,矛头直指靖泰河源最大势力范围的赵家和林家,在他看来,远东乱局反而有利自己局面,远东越乱,姜家势力就能受到打击,对自己威胁会逐步变小。 而河源靖泰乱局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就不是自己所乐见的,十几年平乱到现在已经一片浑水怎么都洗不干净,卫稹是乐于见到士族势力削弱,但不能容忍流贼继续坐大,威胁到这两省(府)控制权,这关系到皇家威望。 卫稹想法是河源靖泰在乱局中自己皇族势力可以插进去,所以才有了赵元极一求援,立马屁颠屁颠派雷霆中央军20万人不惜每年上千万军饷投入进驻两省,原本计划中最多三年平定流贼,然后将皇族势力范围延伸进两省进一步削弱赵、林二家影响力,可现在的计划完全和当初设想大相径庭。 河源靖泰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还不得不往里跳,不但要跳,还要跳的非常主动,跳的面带微笑,这时候要是抽身而出,那么皇家颜面会彻底扫地,觊觎自己的士族门阀都会蠢蠢欲动,威胁到自己的权威。 “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赵有荣,林自忠二人慌忙出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浑身发抖,二人如今的势力声望在朝中已经大不如前,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 “好了,爱卿平身吧,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无需如此。”见到赵、林二人这番做作,卫稹心理得到极大满足。 “朕收到密报,听闻高阳城已经沦陷,不知此事可否当真?”卫稹话锋一转,朝赵有荣问道,赵有荣心头一惊,还是瞒不住啊。 “启禀陛下,微臣也是前几日才收到消息,收到消息后也是震惊的夜不能寐,恐皇威震怒,所以不敢向陛下禀告此等噩耗,但陛下圣明,早已洞知一切,微臣无能,欺瞒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说完赵有荣老泪纵横,头嗑的咚咚直响。 朝堂百官闻言,不禁暗自佩服,这招以退为进真是高啊,不亏是百年老字号的不要脸,先把自己贬低一番,然后暗暗拍了皇帝马屁,这赵家能在朝堂立足,势力是一方面,这说话水平、揣摩圣意也是值得我辈学习之楷模。 卫稹望着不住磕头的赵有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暗道一声老狐狸,见火候差不多了,随后道:“爱卿无需如此,赶紧平身,朕说了不会怪罪与你,只是你要督促好赵元极,五梁镇不可再有闪失,配合卫怏(雷霆军军长)大军早日平定流贼,收复高阳城,解救百姓与水火。” 朝堂百官一听,面面相觑,不会治赵有荣的罪完全在意料之中,可这番说辞简直是把中央军的失利完全掩盖,责任都是因为赵家的地方军和雷霆军实力不在同一水平线拖了后腿导致的。 虽然河源地方军烂的程度大家心知肚明,但要说雷霆军毫无半点责任,那真是比说书还好听了,看来皇族这是铁了心要插手河源,只是这黑锅必须得赵家来背,否则怎么体现皇恩浩荡呢? “谢陛下不杀之恩,微臣一定严加督促赵元极,尽全力配合好雷霆军作战,早日平定流贼,光复高阳城。”虽然这黑锅赵有荣背了,可现在上面既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那就暂时先背着吧,赵家在河源经营百余年,根基深厚,怎么会让你皇族随意拨弄?也太小看自己了。 “朕听说高阳城内士族门阀已经安全撤往蔡州城,这点爱卿你做的很好,也该给参与此事的卫怏所部和赵元极予以嘉奖,拟旨! 卫怏调度得当,未伤我国之根本,赏黄金千两,白银三万两,绢一千匹,米一万石,郊园华宅一座,麾下将士美酒万坛,饷银百万;河源总督赵元极,配合雷霆军得理,恪尽职守,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一万五千两,绢五百匹,米五千石。” 这赏赐更是将卫稹维护雷霆军的用心摆到了台面上,朝堂之上就是再傻也明白卫稹意思,个人赏赐差足足一倍不说,那雷霆军白银一百万两,酒上万坛,而对地方军呢?只字未提,很明显就是告诉群臣:赵有荣你赵家没我皇室中央军什么都不是。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百官闻言,立马下跪叩首大呼道。 望着跪伏百官,卫稹瞟了眼身旁太监,那太监和卫稹眼神对视后,扯着嗓子尖声道:“退朝!” 话毕,刚欲起身的百官再次跪下叩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卫稹心理再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百官跪伏中,让太监搀扶着走下龙椅,朝后宫方向去了。 ………… 望着御花园内妃子的嬉笑声,卫稹心思又飘到了远东…… “看来必须要再插一个有分量的人进去啊,可又有谁能扭转远东战局为我所用呢?”卫稹坐在御花园内喝了口侍女刚泡的进贡热茶,在心里酝酿着人选。 这远东局势不比河源,胡人战力不容小觑,禁军是绝对不能再派了,否则等于和姜家直接撕破了脸皮,万一禁军被呼兰人击败,搞不好再来个全军覆没,皇家就不单单是脸面问题了,恐怕这朝堂都坐不安稳,必须另外选个合适的人选…… 十六 破庙 噗! 羊肠小道上,刘策一枪结果掉一名意欲对流民图谋不轨的土匪头目,不顾众人惊恐的眼神,开始搜索起他身上的物资,最终只搜出两个红薯和几两散碎的银子。 刘策把红薯掰成两段,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远处缩在一角的逃难流民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要不是他们畏惧刘策一身精湛的杀人手段,恐怕早扑上前来哄抢了。 望了眼那些衣衫凌乱的难民,刘策拿出水袋喝了口水,迅速消灭剩下的一个红薯,扬长而去。 这一个多月来刘策一直靠截杀落单的土匪和流贼抢取他们身上的粮食细软活了下来,也打劫过逃难的流民,但当他抢过粮食见他们跪在地上向自己苦苦哀求时,自己内心柔软一面被触及,就将粮食还给了他们。或许是自己这幅身体主人比较善良吧,刘策这么给自己不够狠心随便找了个理由安慰,从那以后再饿也没打劫过逃难的流民。 刘策行到一处破庙,抬头望望天色已晚,打算就在此将就一夜,天亮再继续赶路。推开破旧的庙门,头顶一阵灰落下,刘策拍了拍身上皮甲将灰屑抖落,看样子这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案台上的香炉早已经不知去向,正中间的巨大佛像有一道道不规则的裂痕,周身布满了蛛网,墙两旁的纸窗早已歪倒在一旁,窗沿被虫蛀出一个个黑点,地上满是灰尘,断裂的桌椅七零八落倒在一旁,一副破败的景象。 刘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解下身上从土匪处夺来的粗布披风,将地上灰尘弹去后,从边上拿了块还算平整的青砖当枕头,摘下头盔就躺了下去,顺手将长枪放在一侧,就这么沉沉的睡去。 半夜,刘策被远处传来的哭声吵醒,他立刻摸起身旁长枪,警惕的蹲在窗口。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隐隐约约只听到妇女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一群男人的叫骂声…… 甘州这代由于流贼攻克高阳城带来的效应,各处流民、破产的农户以及部分溃兵和市井地痞纷纷汇聚一堂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加入流贼阵营或自立一方,作威作福,当地的治安比之前更乱了,随处可见杀人、强奸、劫掠等令人发指的罪恶勾当。刘策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逃避兵燹的平民百姓,还有不少人饿倒在街头,被“吃人”大队拖入阴暗地方制作成肉脯…… 刘策其实心里非常同情他们,但又能怎么样?自己都活不下去又有什么精力去救助别人?当然自己也不是没发过善心,半个月前从土匪手里救下过一对母子,但没两天那母子被另一队流贼活活在铁锅里煮烂……从那时起,刘策知道自己一个人所做都是徒劳的,在这个世界只有强、狠、毒才能活下去,自己唯一底线就是不对平民百姓动手,但不知道真有活不下去一天,自己是否还会遵守这道人性最后的底线,或许也会加入吃人大队,成为禽兽中一员。 窗外哭喊声渐渐远去,刘策不再去关注那些哭声的最后结局会如何,背靠在窗口旁将长枪抱在胸前闭目养神,努力让自己睡着…… 半睡半醒间,天已微亮,刘策实在睡不踏实,索性起身准备继续一天的赶路,突然门外穿来一阵马蹄声,正逐渐向破庙靠近。刘策立马提枪纵身一跃它上香案躲到石像后面,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三个彪悍的壮汉,清一色身披铁叶甲。 “小七,去把东西扛进来,昨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饿死我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吩咐一名相对瘦小的汉子,那汉子应了声便出门,不一会儿扛着个看上去百十斤重的袋子就进来,顺便还一脚将虚掩半边的门给关上。只见另一名满脸刀疤的汉子一言不发从背后取下一口铁锅,放在一旁,找了几块砖围成一个生火糟,然后将一些柴枝和干草放入其中用火石点燃,将锅放上,那个较为瘦小的汉子解开袋子,刘策清晰的见到里面全是纯白色的大米…… 那较瘦的汉子刚要把米倒入锅中,猛的一拍脑袋,又折返出去拿了两个水袋倒在锅中,随后倒入约四五斤白米,赵了根竹条捣了几下后就,直接坐在一旁观察着槽中火势不时添几根柴枝干草进去…… 白米的香气扑鼻而来,刘策不由吞了口口水,差不多一个月没吃到热食了,尤其这么精细的白米很久没吃到了,刘策忍住要出手的冲动,让头脑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局势,这三人不是溃兵就是流贼中的精锐,后者可能性最大,自己同时对上这三人有多少胜算?值不值得为那一袋粮食冒这风险?刘策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如何把风险降到最低。 就在此时,门外又怯生生的走进一队母女,战战兢兢的坐在虬髯大汉边上,那个女孩依偎在妇女身边,脸色苍白,眼睛里流露的满是恐惧神色。 大概过了三四刻钟,米饭已经煮熟冒这阵阵白气,那虬髯大汉拿出一个海碗满满的朝锅里舀起一大碗米饭也不怕烫,直接用手往嘴里扒,刀疤和“瘦子”也同样胡吃起来,刘策忍着饥饿看着这一切,决定等他们分神再出手,争取先灭掉一个。 吃了一阵,那虬髯大汉看了眼身旁母女,同对面刀疤使了个眼色,那刀疤叹息一声,盛了一大碗米饭放在那对母女边上。那妇女道谢一声后赶忙抓起饭碗给了怀中女孩,那女孩虽然饿的慌,但依旧恐惧的不敢接,妇女只好从怀中掏出木勺,一口一口的喂他,边上的“瘦子”望了这对母女一眼,也放下手中碗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正要说话,石像后的刘策持枪纵身一跃刺了过来…… “小心!”虬髯大汉抄起边上鬼头刀替那名叫小七的汉子挡下了致命一枪,枪尖顺着小七鼻尖落下。刘策肘盖侧身一扫,那虬髯大汉一个踉跄被震腿数步,胸口一阵发痛,那小七见势瞬间手中链锤挥舞而出,刘策仰面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击,正要还手,对面刀疤一脚踹在自己胸口,刘策顺势向后退却枪身抵地一个空中翻转泄去了劲道。 “官兵?”那刀疤见刘策这身打扮冷冷的问道,旁边小七也全神戒备,那妇女急忙把女儿拉倒墙角缩在一旁,神情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刘策眼神冰冷,望着眼前这三人,知道偷袭失败了,但也明白了这三人路数,长枪一提,再次杀来。 那刀疤抽出腰间两把铜锤,同小七和虬髯大汉一道像刘策扑去,一时间庙内一片狼藉,剩余半锅米饭也被踢落在地,四人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虬髯大汉刀势威猛,刀疤双锤力拔山河,小七的链锤神出鬼没,可刘策的枪法精练老道,步伐沉稳大气,逼的三人技艺施展不开,竟然有处下风的危险。 小七怒吼一声,手中链锤在空中旋转,随后寻到刘策一个破绽,向他后背丢去。听闻身后飞撒过来的链锤,刘策果断放弃和另外两人缠斗,纵身一脚踏在柱子上一个回马枪不顾贴身而过的链锤直刺小七而去,这一枪又快又意外,小七尽然一时回不过神来…… 就在枪尖已经贴到小七身上,小七也自付必死之际,那鬼头刀再次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小七一阵甲叶撞击的金属声,枪尖从胸前向上划过,带走三四片铁叶;刘策就势枪身一转,一杆砸在虬髯大汉后背,那虬髯大汉吐出一股血,和刚吃的米饭一起喷了出来,随后长枪底部用力朝后一捅,那刀疤催不及防被集中小腹某个穴位!立刻浑身无力的歪倒在一旁,而后手握枪头嵌口举过头顶用力的砸到小七左肩,那小七吃痛之下也倒了下去,最后刘策一脚将虬髯大汉也踢翻在地…… 刘策将他们身上兵器全部踢到角落,朝缩在角落里的母女缓缓走去,那妇女死死把她女儿抱在怀里,而怀中的女孩露出惊恐的眼神,眼角挂着泪水,嘴里不住念着:“娘,宝儿好怕,宝儿怕疼……”这对正是高阳城中被流贼糟蹋的母女,当日那妇女本来想抱着女儿一齐投井自尽,可实在狠不下心,就趁夜逃出高阳城…… “是个爷们就冲老子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只闻身后倒在地上的虬髯大汉不住叫骂,他实在站不起身。 “狗丘八你不得好死!”刀疤男狠狠地嚎叫,他小腹处火辣辣的痛。 “门口还有几袋粮食都拿走,还有四匹骡马,放过他们孤儿寡母吧!”那小七狠了狠心缓缓站起,但左臂整个都无法抬起来。 刘策一言不发,不理会身后三人叫骂,径直走去。那妇人吓的脸色苍白,突然她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松开女儿跪在刘策脚跟前,一边扒开自己胸前衣服,“军爷,我来服侍你,别动我女儿,我什么都会,求求你了,军爷,她还太小!” 刘策看都不看眼前裸露的胸部,冰冷的望着缩在墙角的女孩,猛然间长枪刺出……身后三人都不忍的闭上了眼,那妇女还未来的及叫喊,就见刘策拔出枪见,阴红的枪头挂着条碗粗的巨蛇,正在不住扭动…… 十七 觉醒 “啧,总算有肉吃了。” 刘策将那条死透的巨蛇从枪尖取下,坐在火槽前开始用枪头把蛇皮割开,取出蛇胆丢在一旁,然后将蛇皮整条扯了下来,用枪尖刺入蛇身躯在枪杆绕了几圈后就放在火槽上开始熏烤。 那妇女赶紧把女儿拉入怀中,对着刘策千恩万谢,那三个大汉也一时回不过神来,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你小子还真是有点意思,跟其他官兵不一样……”那虬髯大汉望着火槽前的刘策嘀咕了一句,刘策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都别装死了,过来坐吧。”随后对那对母女招招手,示意他们也过来…… 三人忍着疼痛搀扶着坐到火槽前,刘策将他们的兵器放在自己脚下,在不能证实自己判断前,他可不相信任何人。原来刘策在石像后目睹三人给他们母女盛饭后后,改变了看法,决心先制住他们再做打算,本来心里也没底,只想趁其不备刺伤后夺米而去,可不想失败变成了围斗,好在自身实力过硬,加上对面三人在这地形,武器配合施展不开,才侥幸取胜。 刘策和他们三人一番交流后才知道这三人原本的确是流贼中的靖冰,那虬髯大汉叫杨开山,小七是他的堂弟叫杨又怀,刀疤脸叫冯英。流贼攻占高阳城后,在城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三人实在看不下去就去找头领理论,意思是只抢大户,不杀平民,但被头领呵斥出去,还言语威胁了番。三人越想越气,索性趁押送粮草之际杀掉运粮队官,趁乱夺走几袋白米和数匹骡马扬长而去,途中遇到正被土匪追赶的宝儿母女,索性打退了土匪将他们救了下来,那宝儿母女就这么一直跟在自己三人身后近一个月。 杨开山讲完这一切,随后向火槽里丢了两块干柴,忿忿不平:“官兵军纪败坏,流贼残暴无道,苦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杨又怀听后,点点头:“流贼杀百姓!官兵也杀百姓!这还有没有天理?”顿了顿,看了刘策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便继续道:“要不是官府不断压榨,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农民辛苦一年吃不饱饭,还反欠一堆债,一辈子都还不起,这时候不当流贼还能干什么?” 冯英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却透露着对官府以及官军的不屑,在他看来流贼固然可恨,但官兵又何尝不是如此,流贼干的勾当,官兵同样干过,望着刘策,捂了捂还微微有些作痛的小腹,冯英紧紧握紧拳头…… 不一会儿,蛇肉烤半焦,庙里散发一阵肉香,刘策拿起来手指在蛇肉上掂了几下,然后撕下一截吃了起来,随后把肉递给宝儿母女…… 刘策起身看了眼地上的米饭,暗自说了句“浪费。”随后便捡起地上的大锅架上,提着米袋对杨开山他们说道:“出去打点水,先吃饱再说。”随后把兵器踢还给他们…… 杨开山三人也是一愣,不知道刘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兵器捡起来…… “把兵器都拿起来吧,我只要小半袋米。”刘策看着他们脸色缓缓答道,“我勉强相信你们,因为那母女跟了你们一个月都还在,说明你们几个还算有些人性。” 听完这些话,三人才赶忙把兵器拾了起来收好,望着往锅里倒米的刘策,杨开山开口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不如结个伙,这兵荒马乱的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大哥,你怎么能相信官兵,你忘啦,我们当初为什么加入流贼……?”杨又怀拉着杨开山阻止道。 “你闭嘴,这位小兄弟和那些官军不一样,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们几个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话么?”杨开山把手一甩,“更何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老冯,你说句话,杵在那干什么?” 冯英依旧站在一旁不说话,但看向刘策的神色已经缓和许多…… 刘策听着他们的对话,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就见宝儿走到他跟前,怯生生的把吃剩的蛇肉递给他,眼里露出一缕恳求的光芒。刘策弯下腰,抚摸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庞,心里似乎被什么击中,这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冷漠,只因说到底他从来就不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员,才能冷眼面对这个世界残酷。望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这么小年纪就有这种遭遇,实在令人痛心,“官爷,我知道你是好人,杨兄弟他们三个也是好人,就一起作伴吧,也好有个照应……”妇人提起勇气同刘策说出这番话,她十分明白刘策和杨开山三人要是合伙,自己和宝儿就更添一分安全。 刘策没说话,就这么抚摸着宝儿的脸庞,良久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起身对那妇人道:“你怎么称呼?”“妇贱名不足挂齿,逃难之前大家都叫我庆嫂……”“庆嫂,麻烦你烧水煮饭,让我们先吃饱再说。”随后回身对杨开山他们抱了抱拳:“在下刘策,前雷霆军下属四团邓字营长枪手,既然杨兄弟你邀请,那刘某就同你们一道在这乱世里相互扶持,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奸**女,滥杀无辜,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一听到“雷霆军”三个大字,杨开山三人不由倒吸口冷气,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枪法却十分精湛,之前杨又怀等人还不服,认为刘策纯粹侥幸(事实上的确侥幸)取胜,现在看来人家确实有本钱。 “好,既然刘兄弟愿意一道,那再好不过,我们三人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杨开山拍着胸脯吹嘘,胸前甲叶被震的哗啦啦直响,其余二人见杨开山如此也向刘策抱抱拳,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庆嫂一听让自己烧饭,立马给火槽添火,随后又把水袋剩余的水倒进锅内,开始观察火势,宝儿就坐在庆嫂边上一起望着槽内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爆声。 庆嫂这才觉得安心些,逃难结队的人最怕自己是累赘会被人随时抛弃,现在刘策给了自己活干,总算有了用处,自己和宝儿也许能活下去。 庙内各人吃罢早饭,休息了一阵,就向外走去,开始新的一天生存之旅。刘策来到一匹骡马旁,看着马背上三四个袋子装的鼓鼓的,打开其中一袋,发现里面全是沙土,抓了一把笑道:“呵,几袋白米随我拿?” 望着刘策戏谑的眼神,杨又怀脸憋的通红,我怎么知道你当时会不会对庆嫂他们下手,就是把你骗出去好趁机给你来一刀…… 刘策将这些装满沙土的袋子全部丢掉,跨上一匹骡马,这才发现这骡马和军中战马一样都属于半边马蹬,马鞍也只是随便几块棉布拼凑而成,好在自己这副身躯练过马术,也不至于出丑。 杨开山等人也跨上骡马,庆嫂和宝儿只能跟在后面,刘策一见,问道:“她们母女就这么跟着?” 杨又怀道:“她们不会骑马,只能这么跟着,还有什么办法?” 刘策想了想,翻身下马望了眼庙门口边上一辆破旧的平板车,向冯英借铜锤,冯英犹豫一下,答应了他。 刘策跑到板车前,将它拉了过来,然后用铜锤固定了下已经松动的轱辘,“谁有绳子?” 众人明白刘策在坐什么,顿时对他好感增进不少,这么心思缜密,照顾妇孺的人理应不会做出恶事。 冯英下马取出两条粗粗的麻绳,熟练的在车扶手两旁固定打了俩死结,又找了根扁担套在骡马脖子上,一辆简易的马车形成了,做完这些冯英又固定了下轱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和刘策相视一笑…… 庆嫂感激的对刘策和冯英鞠躬,和宝儿一道坐上了板车,刘策随便拿了根柳条跳上马车,一行人就这么开始向前方行去…… “冯大哥看来对工匠十分在行啊。”眼见一路无聊,刘策一个月来很少跟人说过话,便和一旁的冯英聊了起来。 冯英冷哼一声,但神情和之前庙里相比已经和善不少,“我家世代都是铁匠出身,论手艺在我家那边还小有名气,你们官军的兵器不少还是我打造的。”冯英一脸自豪,其他不敢说,但打制器具方面他十分自信,只是官府视工匠为下等不入流之业,无论自己兵器打造再精良也无法改善生活,只有士族豪绅无尽的盘剥,最终活不下去了才加入流贼军中。 “哦,是么?那有时间策倒要好好讨教一番了。”刘策见他如此自信,知道和前世一样,任何人在擅长的领域总会觉得高人一等,无论这个领域有多贱。 几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沉闷的气氛也消减不少…… …… 空旷的大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周围数百身披铁甲手持长矛的士兵有序的守在马车两侧,最前方领头一位穿戴虎头银光凯的将领双眼炯炯有神,手持一杆重数十斤精铁打制的长刀(参考演义关羽偃月刀形状),端坐在一匹来自异域的高大战马上,身后一名小卒举着一面白色打底,边缘襄红的旗帜,旗帜上一个大大的“薛”字引人瞩目! 马车内传出一声幽怨的叹息,仿佛对自己的未知命运感到茫然,马蹄继续在泥泞的大道上颠簸前行…… 十八 庄园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刘策拔出刺入流贼胸膛的枪尖,随后一甩,枪上血滴四处散落,地上十几具流贼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没死透的流贼正不断扭动身躯喘着粗气。 杨开山站在最中央位置,摆着自认为的最威风的造型,肩膀上架着厚重的鬼头刀;一旁的杨又怀饶有兴趣的转动着手中链锤把玩,嘴角挂着笑意;冯英则护在庆嫂宝儿身边,此刻握紧铜锤的双手终于松开;庆嫂则将宝儿拥在怀中,用手遮住她双眼,生怕她见血。 刘策擦拭完枪头,朝前方的骡车走去,经过杨开山身边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干草塞入他嘴角,杨开山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叼着干草单手插腰面带笑意看着骡马车上的袋子。 在一起十几天时间,一行人逐渐熟悉起来,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尴尬。这次眼看快断粮,刘策主动提议客串次土匪打劫流贼运输队,经过两天打探,才抓住这么一次胜算较大机会——成功袭击了十二人的运粮队。 “啧,都是土豆,红薯,还有些白米,呦!快来看,还有半包盐,看来起码几个月我们肚皮就不用担心了!”杨又怀迫不及待的打开车上袋子,里面都是些目前急需的口粮。 “虎子!”刘策大喊一声,从边上树林里蹿出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青布短衫,光着膀子,手中提着根梅花棍,长得虎头虎脑,眼睛死死盯着刘策,不一会儿开口道:“老子要不是拉稀,这些人早趴下了……”没等他说完刘策上前就是一脚,把他踹倒一旁。 “别贫嘴,赶紧把东西收拾下,上路了!”刘策对这家伙也是头痛。 这个叫虎子的真名刘虎,是本地某个地主家少爷的仆人,由于喜爱舞枪弄棒,长得比较结实。流贼攻破高阳城后,当地大户地主也遭了殃,虎子雇主全家老少都被杀死,只有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四处逃难,数天前他和一群难民被一队数十人流贼围截,幸好刘策一行人经过杀退了流贼救下了他们,于是刘虎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跟着,刘策杨开山见他身体壮实,也就收留他一起上路。不想这家伙不是个安分的主,没事总爱吹牛胡侃,真正到见血的时候立马躲的无影无踪,等危机过后,生又龙活虎般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自吹一番,搞得刘策他们也是一阵无语,好在除了胆小外,其他倒也中规中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让他干嘛就干嘛,由于爱侃,也常逗的众人哈哈大笑,就连宝儿也难得被他逗弄的露出笑容。 虎子熟练的将车上十几袋粮食捆扎好,扛起两袋装到庆嫂的车上,随后又捡起地上流贼掉落的兵器扔在车上,拿起赶马用的快鞭坐上骡马车,在空中用力一甩,“噼~啪~”破空声响彻天地…… “看我马踏连营,势破流贼!”虎子吹嘘完就驾着骡车一路前行,冯英在身后策马跟着,满是刀疤的脸上不住一阵抽动,杨又怀提马来到刘策和杨开山身边:“你俩收了个什么货色进来?” “作孽啊……”杨开山面对堂弟吐槽良久吐出这么一句,刘策也是无奈,这刘虎真是个活宝级人物,不过这乱世还能这么“无畏(没心)、乐观(没肺)”,可见他心理素质也是强的一匹。 “杨哥,老冯,前面有个庄子,好像有人,我前去打探下,可以的话我们今晚就在那休息一晚。”约摸行了两个时辰,远处一座庄子浮现眼帘,冒着炊烟,刘策打算去打探下,对杨开山和冯英说道。“我陪你一道去吧,刘哥。”杨又怀这几天相处下来对刘策好感也大增,知道刘策比自己大几天,便也刘哥刘哥叫个不停。 “不必了,杨兄弟你们几个找个僻静地方先藏起来,庆嫂宝儿还需要你们照顾,我去去就回。”说完和杨又怀、杨开山等人抱拳,经过虎子车前时就这么眯着眼望着他。 “干什么?你想干嘛?”虎子感觉刘策望向自己眼神不怀好意,紧张的拿棍护在胸前。 “刘大将军,现在你和我一道去马踏连营吧。”刘策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 “算了,本将军就在这里给你掠阵殿后,保你无后顾之忧,你就放心前……干什么……哇……放开我……老子不去!”没等他吹嘘完,刘策就一把将他提到自己马上。 “刘兄弟,小心为上,我们就在这河边小树林等你。”杨开山想了想刘策之前的话也有道理,庆嫂母女还是需要人照顾,以防不测,再说刘策这身手更是没话说,之前自己不服,又和他比划过,结果只能接十招就被他神鬼莫测的枪法逼得节节败退,而他脑子也比自己几个好使,此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策载着虎子缓缓向庄子策马行去,走近时,刘策下马和虎子一道匍匐在一个小山坡后望去,见偌大庄子里满是人影浮动,从服饰来看应该只是流民,不像是土匪或流贼老窝。“在这呆着别动。”刘策同虎子打了声招呼便悄悄绕过小山坡向庄子走去…… 当刘策走到庄门口时,庄上的几个人惊恐的朝内大喊,不一会儿几十个手持各类器具,衣衫褴褛的流民在一个身披铁叶甲手持长柄大斧光头巨汉带领下冲到庄门口,刘策取下背后长枪随时准备应战。 “一人一枪就敢跑庄子来抢劫!信不信老子把你脖子拧下来!”那光头厉声出列,站在最前面朝刘策望去,但看了一眼就楞住了,说了句“是你?” 刘策望着巨型身材的大汉,总觉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说话,只见那光头挥动斧子怒吼一声,向刘策袭来。 刘策只觉的面前一阵狂风扫过,急忙退后数步避开斧势,长枪一点回刺过去,那光头侧身一闪,枪身几乎贴着面庞划过,刘策见枪招失利,改刺为扫,枪身朝光头脸上扫去。不想那光头虽然人高马大可身子却非常灵活,仰面一闪避开这一扫,刘策这一枪再次挥空,但见光头斧势一扫,横劈过来…… 刘策反手握枪,枪尖斜刺入地面借力跃起,避开这一致命一击,落地瞬间一拍枪身,长枪顺势在空中几个翻滚握入手中…… 光头大喝一声,大斧再次侧旋而至,刘策感觉这斧势如同排山倒海般,不能硬撼,枪身迅速横在腰间旋转而退,待斧势减弱,再次一枪刺出,不想那光头不可思议的止住斧势将斧头朝胸口一挡,只闻“叮”的一声,刘策和光头各自退后数步,看的周围流民目瞪口呆…… “别打了,住手!”就在刘策和光头欲再次交手之际,庄口传来一声呵斥,只见一名身着皮甲的青年手提一把铜长刀,身旁跟着一个腰挂宝剑的青衫客,留着一缕漆黑的山羊胡,约摸30岁年纪的人一道朝这边小跑而来。 “是刘兄弟!太好了你还活着!”那长刀青年惊呼一声,神色满是激动,刘策一看也楞住了,这人正是之前一起在厚土堡抵御流贼的郭涛。 “疯子,你不认得这是刘策么?自己人干嘛还大打出手?”郭涛对光头埋怨道。 刘策这才认出这光头正是和自己一个营帐下的封愁年,难怪那么眼熟只是没了头发一时认不出来。 封愁年冷哼一声:“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和流贼一伙的,就算不是,你忘了那一路上的溃兵比流贼还狠么?好不容易有个安身地方,万一流贼再杀来我们都得玩完。” “那是别人,刘兄弟我拿性命保证不是这样的人!”郭涛驳斥道,“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当日要不是刘兄弟带领我们几个,恐怕早死在堡里了。” 封愁年和郭涛你一言我一句互怼,而郭涛身旁的那名青衫客却手按宝剑,一言不发,观察着刘策,而刘策也看向他,此人仪表堂堂,脸上肌肤微微发黑,但身上却十分整洁,在这乱世十分难得,仔细一看,刘策发现他跟前世张涵予演的宋江尽然有七八分的相似。再看这装束刘策知道此人绝不是逃难的流民,而是某个士族子弟不知因何缘由沦落此地。 “好了,疯子别吵了,让刘兄弟进来吧!就他一个人你还怕什么?”见再这么和封愁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郭涛索性退一步,想法先让刘策进来再说。 “我还有几个兄弟随我一道,也让他们一起进来吧。”刘策不等封愁年回话,就朝土坡后面大喊一声,“虎子!出来吧!” 庄前流民听刘策一喊,神情一变,纷纷手持各色器具严阵以待,却见土坡后窜出一个拉着骡马虎头虎脑的少年,且只有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去将杨开山他们叫来吧,今夜有地方住了。”刘策对刘虎吩咐道。 “好咧,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虎子装模作样的拍拍胸膛,看了眼封愁年一眼后,翻身上马,一路摇摇晃晃的向来时方位而去,郭涛众人看着总觉得他会摔下来,十分不靠谱。 “等等,我好像没同意让你们进来吧!”见众人无视自己,封愁年倔脾气又上来了,还想和刘策再打一场,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刘策不是流贼,也不是失去约束开始作乱的溃兵,只是他心中有个结,在营帐中一起待了一年,封愁年总觉得自己武艺最高的,就算曾从严这个老兵都不是自己对手,就是一直没和刘策交过手,刚才一番打斗,觉得畅快淋漓,但还不过瘾,很想再打一场,他也没其他兴趣,最喜欢两件事就是喝酒和比斗,身上这套铁甲还是逃难路上一人一斧冲进流贼群中杀死一员流贼将领夺来的…… “我说疯子。”刘策发话了,“先将人安顿好,回头我好好陪你练练。”刘策也同样被封愁年武艺震撼,一个营帐中,刘策也自认为除了曾从严和封愁年外无人是自己敌手,但没想到封愁年这么勇猛,再交手也未必有胜算。 “好,就这么说定了。”封愁年听完刘策的话,总算松口了,郭涛赶忙上前拉着刘策:“陈庆徐辉他们也在,一起见见吧。” “不急,先等虎子把人带来再进也不迟。”刘策摆摆手,望着远方,不一会儿三匹骡马和二辆马车缓缓朝庄口驶来。 那青衫客望着刘策,依旧沉默不语,但眼神中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十九 秦墨叶斌 太阳偏向西头时分,刘策随同郭涛他们一起进了庄园内,从各人口中得知,此庄名为万家庄,是当地豪绅的产业,因为流贼作乱,豪绅带着家眷奴仆,收拾了几车金银细软往蔡州避难,这座庄子就这么空了下来,由于庄子墙壁用砖木混合糯米蛋清砌成,坚硬无比,就成了为逃避战乱流民暂时避难所。 刘策随众人路过一片片流民居住的屋子,几乎人人衣衫褴褛,长期的奔波和营养不良导致这些人看上去瘦骨如柴,面无血色。由于缺乏管理,庄子内到处充斥着一股令人难闻的恶臭。 “娘,饿……”某个角落里,一名三四岁的孩童依偎在一位妇人身边,嘴里喊着饿,看着孩子饿的嗷嗷直叫,母亲也没办法,见刘策望来,极力摆出一副诱人姿势,试图能给孩子换取点食物。 刘策避开那名妇人眼神,继续朝前走去,路过一个房间时,屋内传出男女粗厚的喘息声,从虚掩的窗户望去,只见一名瘦弱的女子趴在桌子上,嘴里叼着一块粗粮饼,光着下身,身后一名四十多岁同样略显消瘦的汉子全身赤裸,紧紧贴在那女子身后正在不停蠕动身体,见刘策看来,也不回避,视若无睹,而那女子边喘着气边把饼往嘴里塞,一副麻木的神情。 刘策喉头动了动,不再看去,又随着郭涛他们向前走去,前方几个妇人正在一口大锅前吃力的将一些野菜和杂面倒入锅中,另两名妇人一起扛着桶水倒入锅内看了眼,摇摇头又提起另一痛水倒入,锅底下有个汉子不住的在添柴火…… “这世道,唉……”此时一名灰衫青年从门内走了出来,望了眼眼前景象,不住摇头,见刘策等人,依旧摇了摇头,走了过来对那青衫青年道:“秦兄,我真没想到会这么惨,原以为除了远东之外应该没有再这么惨的事了,没成想这一路行来,处处是人间地狱啊。” “刘兄弟,你看我都差点忘了,和你介绍下,这位是叶斌叶兄,这位是秦墨秦兄,这二人是在逃难路上结识,一路随我们几个来到此地,帮了不少忙……” 经过郭涛一番交流,刘策知道这青衫客名叫秦墨,那白衫青年叫叶斌,同是远东士族之后,由于胡人年年南侵,远东诸省是年年遭遇兵灾,眼见朝廷兵马毫无作为,百姓年年遭灾,秦墨一怒之下拿出所有积蓄资助义军抗击胡虏南侵,但在胡人和当地士族门阀双重打压下,义军很快就被消灭殆尽,自己因为资助义军之举被人诬陷图谋不轨,而连累家族,花了大量白银才保下性命,但被家族逐出门户,从而秦墨心灰意冷遍卖家中田产愤而出走游历天下以图个清净。途中遇到了同样愤世嫉俗的叶斌,两人一番交流之下,惺惺相惜,结伴同游,一路行来见证了官府士绅强取豪夺,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又经河源靖泰两地流贼遍地,而官军却消极以待,对大周王朝是彻底没了指望。两人由于自小习武,也做豪侠之举,在高阳沦陷后从流贼土匪手中也救出不少流民,但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百姓遭难而无能为力……在一次遇到数十个土匪打劫时,偶遇封愁年徐辉一行人,共同击退了土匪,徐辉提议同行,两人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辗转了半个多月才在万家庄暂时落脚。 刘策听完介绍,敬佩的对秦墨叶斌抱了抱拳,两人也抱拳回礼。 “杨哥,把我们的粮食都拿出来,分给他们吧。”刘策回头对杨开山说道,本以为杨开山会拒绝,但没想他们三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头也不回的招呼几名看上去还有些壮实的汉子一起去卸车上的粮食,秦墨对刘策此举暗暗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流民们吃到了这么长时间来第一顿较为浓稠的米粥和红薯土豆熬成的汤面,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在这乱世谁还在乎这些,就算秦墨叶斌这些士族之后吃相也略显得狼狈。 饭毕,刘策、杨开山、杨又怀、孙承、杨帆、郭涛、陈庆、封愁年、秦墨、叶斌、冯英、徐辉、韩锋这几个庄内有些分量的人物围坐在篝火旁,商讨着下一步怎么办。 “如今庄内粮食短缺,而流民还在不断涌进,这可如何是好。”叶斌朝篝火里扔了块柴火说道。 “再过四五天就要断粮了,现在每天一顿半饱都无法维持下去,米粥已经稀的可以养鱼了。”陈庆也担忧的说着,他知道刘策活着也很高兴,此时望着刘策,希望他能在厚土堡一样想出个办法来。 刘策望着火堆,手里一把匕首削着一根细木,一言不发听其他人发言,他对这代不熟悉,需要更多情报和信息来定下一步策略。 秦墨喝了口水,缓缓而道:“不单是粮食问题,十里之外流贼正在聚集,我怕到时候他们会瞄上这个庄子,一旦被流贼攻破,我们庄内这一千多号流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策削细木的手猛的一停,问道:“流贼聚集地?” “正是。”秦墨道,“我等或许无所谓,大不了再继续逃难就是了,可庄内百姓如何逃得过流贼追击?” “等等。”刘策没有直接回答秦墨的话,“你是说流贼在十里之外?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算算日子,有八九天样子了,怎么了?”秦墨抬起头望向刘策一脸疑惑。 刘策沉思了一会继续问:“大概多少人。” “不会少于八百。”一旁的叶斌出口道,“之前我和陈庆兄弟去打探后,约摸估算出来,只多不少,他们每顿八十口锅,一锅至少十人量,肯定不少于八百。” “那为什么他们迟迟不肯进攻庄子?庄内都是些老弱妇孺,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边不下手?”刘策提出自己疑惑。 “或许他们以为我们暂时没有威胁吧?”叶斌不自信的回答,而边上的秦墨开始沉思起来,突然他起身从身上取出一副羊皮纸摊开,众人一看,不禁倒吸口冷气,羊皮纸上关于河源各处要道密密麻麻浮现在上面,在刘策看来还是很粗糙,只是个大概,不过也足以确定自己目前所处位置。 秦墨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高阳陷落后,流贼已经掌控此处各州县财政粮道,十里之外的那群流贼应该是守护此地粮道一个分部。” “呵,流贼现在攻下高阳也开始知道屯粮了?看来对赵元极来说这并不是好事。”很少说的的孙承漫不经心的嘀咕了一句。 “赵元极死活和我们没关系,关键是……”刘策眼神一冷,“抢他丫的。”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眼前一亮,尤其秦墨更是震惊万分,抢粮?你胆子也太大了,就凭我们几个人?到底谁抢谁还不知道。 封愁年则相反,十分赞同刘策的话。 杨开山兄弟虽有意愿,但这可不是今天抢一车粮食这么轻松,既然是粮道要地,就算人不多,也绝不是那些刚入伙的流贼不具备战斗力,他从流贼军出来,虽然流贼不是各个如同自己这般武艺出众,但也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并不好惹。 “刘大哥,你说怎么办吧。”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徐辉握了握拳头,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曾从严死后,成熟了许多。 “刘兄,你说吧,该怎么做?”陈庆对刘策那是从心里感到崇拜,尽管离厚土堡战役过去已经有一阵子了。 “等等,等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叶斌忙制止道,“对面少说八百人,就我们这些,加上庄内那些老弱,怎么抢粮?” 刘策瞪着叶斌,一字一句道:“难道等着饿死么?”他今天进庄园看到的景象,饥饿、脏乱、混浊,这些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看不到流民眼神里有一丝丝希望,只是麻木不仁,这种眼神哪怕在庆嫂母女身上都没见过,深深的触动了自己。 再者,见这庄子墙面结实,是个难得的落脚据点,自己也不想再漫无目的的流浪了,但想要落脚最大难题是粮食,因此这粮寨是非抢不可。 秦墨想了想道:“可流贼近千,我们只有这些人,就算加上庄内还有力气的壮汉也就百余人,如何作战?”毕竟自己也参加过义军作战,对行伍也略有涉猎,知道双方差距巨大。 刘策环视一圈,然后盯着秦墨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打仗不能光靠蛮力,是要靠脑子的,如果我们这么杀过去还不如等死算了。” “老冯!”不等秦墨等人回话,刘策就对冯英说道,“你总吹你手艺如何如何,现在该拉出来溜溜了,怂的话赶紧滚蛋!” 冯英一听,脸上不停抽动,答道:“说吧,要我干什么!” 刘策把之前削细的尖木朝地上比划了一阵,说道:“照这样式做几十面方盾,越多越好,庄里木板能用的木板你自己去找。” 冯英看了眼地上的样式,不由有些气恼,这算什么,我要这都做不出来,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刘策的“方盾”简陋的不能再简陋,就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然后找几条粗绳绑在一起固定,只是盾上方有个倒三角的缺口不知做什么,刘策没说,冯英也没问。 “庄里谁做主?”刘策又问道,围坐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刘策,仿佛在说你做主得了…… 也不怪庄内没个管事,要有的话庄内也不至于这么乱。这些大老粗上阵杀敌或许可以,管理流民就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何下手,包括秦墨叶斌也一样,他们虽然也打理族内部分产业,可真没有管理流民的经验。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暂时做这个主吧,秦先生你明早吩咐下去,叫一些还有气力的汉子给老冯搭把手,要有工匠更好,叶先生,你吩咐那些妇孺孩童,明早把庄内打扫下,这么热的天再这么脏乱下去会滋生细菌,得了病就全完了,陈庆郭涛你俩明天找出百余汉子来,要拖家带口的最好,我教他们如何布阵,虽然没时间,但也只能如此了,杨兄弟你明早带人去庄外我们来的地方,那里有不少生灰,有多少都给我装回来,记得蒙好脸,千万别被生灰碰到眼睛,徐辉徐兄弟你也别闲着,明日粥煮的稠一些,让大家尽量吃饱,练兵和做事的两顿,妇孺老弱一顿,但一定要浓稠点……” 听着刘策紧紧有条的给众人布置各方面事物,众人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少爷,怎么这么熟练,可那些曾一起从军的士卒知道刘策不可能是士族之后,而且士族门阀里也没听说有姓刘的,如果真有,现在就不会呆在这而是早就在蔡州城里了…… 篝火快燃尽的时候,众人逐渐散去,秦墨站在叶斌望着刘策离去方向身边久久不语,叶斌道:“你看刘策这人如何?” “不知,且看他这次如何安置庄内这千余百姓吧。”秦墨双手附在身后,双目有神,脸上露出一丝坚毅。 二十 战前动员 第二天,天刚亮,庄园内便开始忙碌起来。 不少汉子或情愿或不情愿的被陈庆秦墨等人拉走,有个汉子撒泼不肯走,封愁年一斧子劈在他头顶木板上,那木板顿时裂成几截,那汉子只能怯生生的跟着他出去…… 庄内一旁,几十个汉子拼着门板,几个工匠和老冯一道目测木板尺寸,然后用刨刀,铁锯休整着,没多久一面方木盾便制作成功,几个农夫拿着草绳按工匠要求一一缠绕固定,随后混了井水的泥沙胡乱的涂在上面…… 近百人在杨帆叶斌指使下打扫着庄内各处污秽,妇女孩童也拿着扫把将屋内垃圾扫出,逐渐汇合到一处,形成一个个方圆几米的垃圾堆,几十人或男或女扛着铁楸锄头,向庄外走去,挖着一个个大坑,把从庄里拉出来的垃圾清理掩埋。虽然叶斌不明白脏乱和病疫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发现庄内变的干净整洁还是满心欢喜…… 杨又怀和虎子拉着骡马,身后跟着数十名妇女孩童脸上蒙着粗布来到刘策所指地点,只见满地都是黄白色的硬块,“这就是刘哥所说的生灰?要这玩意儿干嘛?”杨又怀和虎子一脸懵逼,但还是按照刘策指示吩咐大家收集起来。 “腰板挺直!握好枪,站稳喽!”庄子的空旷场地上,一百二十名汉子在刘策指导下,练习着队形,可这难度超出刘策预估,之前厚土堡内士兵那么快就学会队形只因那些都是身经百战见过血的老兵,很短时间就能行成战斗力,可眼前这些没当过兵的平民百姓刘策预计这样下去别说两天,就是再二十天都别想成型,不少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没办法刘策只能以队列左右边两首尾人的姓名为标准,不断训练,这还不算,主要刘策看出这些人热情不高。 “别练了,停下!”刘策实在看不下去,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你们就等着被流贼干掉吧,看看你们一个个,跟废物什么区别?你们老婆孩子就等着被流贼奸淫,煮成肉汤吧,这样你们死了也下不了地狱,找不到自己家门,只能做孤魂野鬼,世世代代受不了香火!”望着下面众人有些恐惧的眼神,刘策继续道:“到时候流贼杀来,我们几个就拍拍屁股走人,流贼也奈何不得我们,而你们呢?看着妻儿被凌辱,看着父母被吊起来一片一片撕下肉来,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在流贼跟前无助的求饶,然后被砍下脑袋丢在街道被野狗叼走,你们想这样么?想这样就走吧。” 听到刘策这么说,底下汉子们惶恐万分,自己逃难到这庄园还不是靠这些武艺高超的军爷豪侠撑着,要是他们都走了,自己和家人无疑死路一条。 “军爷,别走啊,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我们?”终于有一名汉子颤抖的向刘策发声,毕竟眼前这位军爷昨天刚到庄子就把随身带的粮食分给大伙果腹,而且武艺也是惊人和那个封愁年不相上下,有这么好的人在,大家就多一分安全,万一走了,要是再把那光头他们一起带走,那大家就真没活路了,毕竟没有人真的愿意被流贼杀死。 刘策斜着眼看了那汉子一眼,缓缓道:“没人可以救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我现在把杀敌本领传给你们就是要让你们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你们妻儿不再遭流贼凌辱,也应该认认真真的学,万一我们几个都不在了你们也能在这乱世有了活下去的一份保障!”说到这儿,刘策起身:“愿意好好练不当怂蛋的就给我站直喽!” 在场众人立马站的的笔挺,眼里流露出一丝坚定,刘策点点头,总算有点像样了,开始继续操练队形,对身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孙承吩咐道:“待会儿谁不认真就给我打一棍子,记得要有分寸,往屁股上打,别太用力了,打残可不好。”孙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突然惊觉过来,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头了,想罢,自嘲的摇了摇头,开始帮着刘策监督起阵型,操练慢慢有了些样子…… 中午时分,庄园里飘来一股米饭香气,“吃饭啦!”徐辉和庆嫂等几名妇女、汉子推着几个半人高大木桶向场地走去,忙碌一早上的众人早就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向前挤去。 “啪!”一声清脆的鞭响在空中响起,众人一惊,只见刘策站在庄墙之上,喊道:“排队!妇孺优先!谁再争抢,乱棍驱逐!” 众人尽管有所不满,但还是乖乖排成几队,让老人妇孺排前方。 今日伙食的依旧是野菜粥,不过比以往浓稠了不少,还有一个红薯或两颗土豆。领到饭食的妇孺们感激的朝刘策鞠了一躬,昨日引诱刘策的妇孺也在其中,带着自己三岁多的儿子深深鞠了一躬,并说道:“儿啊,记得台上那位军爷,他是个好人啊……” 刘策看着妇孺一个个对自己鞠躬,鼻子不由一酸,忍着没让眼泪落下,自己现在真的已经融入到这个世界,多了一份叫责任的东西。 秦墨眼里冒着精光,瞧了眼身边叶斌,见他和自己一样看着高处的刘策,随后回过神和秦墨互视一眼。 吃完午饭,众人继续干活,由于吃过饭有了力气,效率比上午饿着肚子要高出许多。庄内垃圾在众人努力下已经清扫的差不多,现在妇孺们正在擦拭自己所住位置的门窗家具等地方;一桶桶井水放在一口大锅里煮开,倒入擦拭干净的瓦罐里,这也是刘策吩咐的,要喝烧开的热水才不会腹泻;庄门外的垃圾基本已经掩埋干净,众人不敢相信自己所住地方会有这么多垃圾!看着整洁干净的庄园,内心突然十分舒畅;上百袋生灰被出门杨又怀虎子等人搬入庄内,现在要做的的就是把他们捣碎一个个装入碎布裹成的小袋子里;傍晚时分,一百三十面方盾都已经完工,涂满泥沙后立在场地上等着晾干,现在冯英正和其他工匠一起削着一根根竹枪,只因刘策发现庄子后园有不少竹子,便让冯英加班加点制作些竹枪以便应付兵器不足的局面。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大家去休息吧,一会儿开饭。”忙碌完一天的操练,刘策也疲惫不堪,虽然这些流民还是没达到预期,可总算比上午训练要好的多,这也让刘策颇感欣慰。 用过晚饭,秦墨和叶斌一道巡视这和昨日天壤之别的庄园,正各自感叹,忽闻刘策屋内传出一阵悠悠古琴之声,好像有人在弹奏乐曲。 在打扫庄园的时候,有个妇孺翻出一把古琴,刘策将它取来,前世学过些这方面音乐曲调,想起这些日子为生计亡命奔波,到今日庄内所见所闻,触景生情之下,弹奏起前世一部影视剧《见龙卸甲》内“赵家军”的曲调,曲调凄凉婉转,令人不觉感叹生命无常…… 秦墨和叶斌缓缓步入屋内,没有打扰刘策,也一同感受这曲调中的凄凉之景,良久不能回神。 “秦先生,叶先生,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曲毕,刘策抬头见到秦墨和叶斌站在前方,似乎还没从自己曲调中回味过来。 “刘小弟这琴声道出眼下这乱世百姓的无奈,令人闻之叹息,实属不凡。”秦墨眼角泛泪,缓缓而道,身旁的叶斌叶感同身受。 “让先生见笑了,小弟只是触景生情随手而弹罢了。”刘策抱拳回道。 “不知此曲名为何?出自何人之手?”叶斌问道,这么凄凉的曲子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也是好音律之人,觉得做出此琴谱之人必定不同凡响。 “小弟随手而弹罢了,并没有曲名,如果非要有,就唤作‘叹今尘’吧。”刘策当然不可能说出这曲调出处,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索性就剽窃下黎允文大师的作品吧,只不过改了下名字。 “叹今尘……”叶斌喃喃自语,暗自记下。 “刘小弟,在下有一事不明,可望赐教。”秦墨面带疑惑,问道:“今天白日刘小弟为了纪律,让流民排队依次取饭食,这我懂,可为何要让妇孺优先取食呢?” 其实秦墨对早上妇孺先取食很不解,在这乱世,理应先照顾精壮汉子才能保证活下去,要是先让妇孺就食万一粮食不够,岂不是就少一份保障?在这个阶级十分森严的时代,尤其在这乱世,包括士族皇室在内,女人妇孺永远都是优先被抛弃的对象,这种情形秦墨在远东已经司空见惯,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他希望能从刘策地方听到不同的答案来解开自己疑惑,身旁的叶斌也同样等着刘策解惑。 刘策起身来到秦墨跟前,说道:“女子天生柔弱,比男儿更需要得到照顾,更重要的是,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谈什么家国天下?难道女人妇孺就不是家国天下的一份子么?大周立国数百年,人口十数亿,每次有难却优先把妇孺孩儿舍弃,以女人换取短暂的和平,敢问这所作所为是一个强大王朝该干的么?那要这么多男儿又有何用?”顿了顿,见秦墨叶斌一脸震惊继续道:“男儿立与世,理当勇往无前,让妇孺优先又有何错!护国先保家,这才是每个男儿生于此间最应该所为之势!” “好!刘小弟见解独到,道出真理,秦某佩服,请受我一拜。”秦墨慷慨激昂,和叶斌一道抱拳深深一鞠躬,刘策这番说辞让他俩豁然开朗,打开一片全新的天地。 “不敢,不敢,两位先生快快请起,策受不起两位先生如此大礼。”刘策赶忙将二人扶起,三人又坐下交流了许多,直至深夜秦叶二人才起身告辞离去,刘策感叹士族之后不亏见多识广,只是局限与这个时代的认知而已。 二十一 备战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庄内众人就被刘策他们连哄带骂的喊了起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庄子大厅前空地上,一百多名汉子手握冯英他们连夜赶制的竹枪、方盾按刘策的指示站着军姿保持着阵型…… 冯英总算知道刘策为什么要给这个所谓的盾牌砍一个倒三角缺口了,可以在列阵时方便枪矛架在缺口进行突刺,尤其配合那些不到2米竹枪更是再好不过。 原本预想中刘策想把竹枪制作成三米长,但考虑到这些汉子目前大多身体素质不行,拿都拿不稳,更别提战斗,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把竹枪制作成2米长短配合方盾进行操练。刘策也不是没想过把那些收缴的流贼兵器分发下去,可这些流贼的兵器五花八门,刘策实在想不出怎么给这些兵器立个可靠阵型,只能挑一些短刀短矛给一些看上去比较强壮的汉子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剩余的全扔给冯英做处理。 “举盾,立!”刘策站在操练人群中间呵斥,身旁一名汉子咬着牙把半身高的方盾举到身前水中竹枪生硬的架在缺口中间,随同队伍缓缓靠拢并在一起。 “第一排,想象前面是要杀你妻儿父母的流贼,刺!”再次一声令下,前排一列汉子将竹枪用出吃奶的力气刺出,在刘策看来,毫无气势可言,但现在时间紧迫,没时间做特别指正了,只求队伍能保持阵列不散就行。 孙承继续监督着这群汉子,谁不认真便毫不留情的一根打他屁股上,在双重压迫下,这群汉子尽管配合还不是十分熟练,但的确都咬牙坚持着,和昨天比又进步不少。 墙头角落里,韩锋望着刘策操练这群没半点军事常识的流民,手里握着枝羽箭,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厚土堡一战,自己失去了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更从徐辉处得知了曾从严为了救自己脱险死于流贼手中,一直处在内疚之中,很少再言语,随徐辉孙承他们一路逃亡以来,对上流贼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要不是徐辉心细把他从死亡线拉回来,估计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成为白骨。 庄门口封愁年将两块重达200多斤的磨盘中间用一根铁棒固定举过头顶,然后放下再举起,来回几十遍,看的周围一群流民啧啧称奇。封愁年边上的杨开山望着有劲没地方使的封愁年,轻哼了一声,吐掉衔在嘴角的干草提起手中鬼头刀,在一旁舞动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传来阵阵喝彩,让他内心十分得意,舞的更欢了…… 叶斌站在蒸笼前,望着眼前几屉巨大蒸笼里冒出的丝丝热气,心理还是有些疑惑。叶斌在自己士族家中管理一片药材生意,对药理医术还是很自信,虽比不上经验丰富常年出诊的医者,但自认为对跌打创伤类患者还是很有心得,结果昨天晚上和刘策在屋内一席话,说到庄内几个流民肌肤创伤时,刘策建议找干净细部用蒸笼消毒后包扎最好,还说什么“酒精”清创伤口效果最好,可最大限度避免发炎造成悲剧。叶斌听的时云里雾里,什么消毒什么酒精一整夜都没搞明白是什么,索性今天先尝试下,酒精现在根本不可能,河源连续两年干旱,原本四季产量的粮食现在只能产一季,加之流贼四处破坏,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去酿酒?但给包扎伤口的棉布“消毒”,还是可以试试…… 秦墨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用手中碳笔在一张发黄的纸片上勾勒出一条条细线,回想起昨晚和刘策一席谈话,眼中神色变的异常坚定…… 临近午时,封愁年和杨开山还在庄门口各自炫耀本事时,远处前去打探流贼情报的虎子和郭涛回来了,同他们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急忙向庄内秦墨处跑去,封愁年和杨开山看着郭涛和虎子进了庄子然后互看了一眼,杨开山眼神一凛,封愁年嘴角一扬,用手指勾了勾他,然后踏步走到庄内不远处一张木桌前,随手找了把长凳一屁股坐下,挽起袖子,杨开山一乐,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周围流民本着看热闹态度也围了过去…… “好,准备吃饭,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操练,下午再练一个时辰!”眼见已到午时,刘策大喊一声解散了队伍,众人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的坐在原地休息等待开饭。 刘策刚想走下台阶去喝口水,就听郭涛叫到:“刘兄弟,秦先生让你去屋里一趟。” 刘策立马踏步和郭涛向秦墨屋内行去,庄口爆发一阵阵叫好声,是杨开山和封愁年扳手腕势均力敌,引得各人纷纷助威…… “刘兄弟你看,这是流贼营寨构造图,四面皆用粗木搭建,长约半里,四方营口处各有四名流贼轮流把守,每隔二个时辰会替换一波,营内估算不少于八百人,如果我们要进攻就只能从一方突入,趁势打乱流贼部署,一举击杀守营贼首,挫其锐气……”秦墨指着桌子上一幅画了无数黑线拼成黄纸,对刘策提出注意事项和一些要点,不时抬眼看看刘策脸色,生怕他看不懂,还好刘策不时用手指按所说方位点去,才知道自己担心多余了。 这张图对刘策来说当然不难看懂,细节方面虽远无法和前世一堆图纸比肩,但还是能很轻易就看懂这张图表达什么意思…… 刘策沉思片刻,秦墨说的没错,要想快速攻破营寨只能从一方营口杀入,但问题是目前刘策根本不指望这一百二十名流民有战斗力,真正的主战力依旧是自己、封愁年、杨开山等一些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兵。 “流贼战力如何?”刘策问道。 “营内精锐流贼不足百人,三百战兵,其余皆是当加入流贼不久的流民,主要负责看管和压运粮草。” “不足百人精锐?三百贼兵?”刘策听闻,心思一动,比预估要稍微乐观些,流贼普通战兵战力自己还是十分了解,跟刚入伙的流民相比没什么本质区别,剩余那些刚加入流民阵营的更是不足为惧,只有近百精锐可不好对付,必须好好谋划一下战术,让自己百余人战力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来。 “吃饭啦!”门外徐辉和庆嫂等几名妇孺一道推着大桶大喊,空旷的场地上一下子涌上来许多人,又开始拥挤着准备抢夺饭食。 一名汉子把前面的妇孺拉倒在地,正要再向另一位老妇推去,突然眼前一把厚重的刀鞘拍了过来,顿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哀嚎的倒在地上……孙承面色铁青的站在边上,冷冷的望着地上捂着脸的汉子。 “再给老子挤一个试试!”队列另一边,封愁年如同提鸡般单手拎起一个正在拥挤前面妇女孩童的流民,举过头顶,那流民双腿半浮空中不断蹬着,双手紧紧抓着封愁年提自己的手,神色满是惊恐,而封愁年则一脸凶相,如同一尊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刘策和秦墨出门见如此吵闹,便大声呵斥,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疯子,先把人放下。”封愁年见刘策发话,拎着流民的手也就一松,丢在一旁不再搭理。 刘策了解情况后,叹了口气,这群流民思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需要循序渐进,可现在兵荒马乱哪有时间和他们讲大道理,想了想,刘策大声道:“谁再不遵守规矩,一律驱逐!疯子!孙承!你俩盯着点,再有人争抢给我打出庄子,敢反抗格杀勿论!” 乱世用重典,与其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开导,不如当头棒喝,效果反而要更加突出!此话一出,流民便开始自觉乖乖排队领取自己的伙食…… “唉,刘兄弟,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秦墨感叹道,“原本以为远东各地已是年年战乱,民不聊生,不想此地与远东相比更是凶险异常,朝廷腐败无能,害得百姓流离失所,真不知道有何面目立在这天地间。” “秦先生,先不要顾虑那么多,既然朝廷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能不能挺过眼前难关,就只能看明天这仗了。”望着领取饭食的流民长队,刘策双手背在身后,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饭后,刘策、孙承等人继续操练流民,由于明天要保证充足的精力应对流贼,只一个时辰就解散了队伍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整保持好状态,看了眼缩在庄墙上的韩锋,这些日子以来人消瘦了不少,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一脸的颓废。 刘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掏出水袋喝了口水递给他,但他没接,依旧手持匕首削着一根根木箭,刘策收回水袋,拿起他摆放在地上的短弓,观看起来。 由于韩锋的步弓之前在厚土堡已经损毁,这把短弓是从流贼手中夺来,无论射程还是质量和之前那把都无法相提并论,把弄一阵,刘策微微失望,放在韩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欲走。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身后传来韩锋略显沙哑的声音,“我看着王彤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李志为了救我活活被人打死,更害的与我毫无瓜葛的曾从严无辜丧命,现在我连他们尸首都找不到,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最该去死?” “如果你依旧现在这幅鸟样,那他们就真死的一文不值,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替三个人活着,要活出个人样来,这样他们泉下有知也会为倍感欣慰!”刘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韩锋独自一人,他相信韩锋会想明白。 夜幕再次降临,临近九月,这个世界的气候和前世略有不同,已经不再闷热,微风吹过脸庞时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刘策前世是南方人,对于夏天是说不出的厌恶,尤其八月份那大中午日头当空,休息的时候只能躲在冷气大开的房间内不敢出门。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刚好夏天,所幸天气没前世热的那么变态,由于没有什么工业气体排放,这世界的夏天倒也还算可以接受,现在有凉风袭过,浑身更是说不出的舒畅。 众人围在篝火旁,讨论明天这一战怎么打,徐辉率先说到:“由于这两天伙食量增加,我们现在的粮食已经见底,只够明天一顿饭的量了。” “徐辉兄弟,明日优先给出战的流民准备饭食,尽量要每个人都吃饱,余下的就先不用管了。”刘策道。 “可是,这样的话,明天庄子里其他人怎么办?”徐辉疑虑。 “呵呵。”刘策苦笑一声,“如果明天我们回不来,就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还用在乎么么多么?” 徐辉一怔,仔细想想也对,明日出战要是没取回粮食,也的确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刘大哥,你说夜袭怎么样?我们现在杀过去?”陈庆提了个听上午很不错的建议,但很快被否决,原因很简单,这些流民包括在操练的汉子一样,大部分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夜盲症,茫然带着这些人出去,能不能找到流贼寨子都是问题。 “不用多说了,明日按原计划寅时造反,卯时出发,争取在下午申时之前赶回来。”刘策计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战斗不出意外应该在午时就该结束,介时休整下押运物资在申时前应该可以赶回,当然这是在取胜的前提下,如果失败那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确定了目标路线,众人逐渐散去,刘策也起身朝那些训练的流民住所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一大群人围坐在空地上,火光照过他们消瘦脸庞,满脸的担忧,正是白天操练的那群人,见刘策走来,连忙纷纷站起来,刘策罢了罢手,示意大家坐着就行。 “都不去休息么?”刘策随便找了个汉子身边坐下。 “军爷,你说明天就要打仗了,我们会不会死啊?”一个流民壮着胆子问出了大家心里的忧虑。 “死?”刘策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害怕死亡,说实话我也怕,可又有什么办法,想要不死就得拿起武器去厮杀,去拼命。” “那不一样,你身手这么好,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可我们这些苦哈哈没打过仗,真的怕啊。”流民中一人战战兢兢的回答。 “你错了!”刘策说道,“在战场上你越是怕死,就越死的快,反之你要悍不畏死,那刀枪看到你都要绕着走,你们看看疯子,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拼命么?就因为疯起来什么都不怕,连阎王都不敢收他,你们只要有他一半胆子,那我保证你们明天能活的很久。” 一番连哄带骗,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不远处屋内封愁年打了个喷嚏,暗骂了一声,继续翻身睡去。 刘策见火候差不多,继续说:“更何况,庄里马上要断粮了,你们想看人吃人的景象么?看到庄里饿的发疯自相残杀,自己妻儿被煮成烂肉么?” 听闻此处,众人脸色露出恐惧神情,众人一路逃难至此,到处都是“猎人”队,抓到流民就或蒸或烤,把人肉取了个毛骨悚然却又十分文雅的名字:想肉,意思是吃了一次,永远忘不了。这种事如果真经历在自己身上那还不如去和流贼拼了。 “妈的人死鸟朝天,与其等着饿死,不如和流贼拼了!” “对,拼了!流贼也跟我们一样,没三头六臂,没什么好怕的,干了!” “好,干他丫的,战死也比饿死强,以后我儿子提起他爹也是堂堂正正!” “好……” 望着流民慷慨激昂的大呼小叫,刘策笑了,士气总算有了,明天多了一分胜算。 不远处,叶斌和秦墨望着眼前景象,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刘策……”秦墨越发看不透…… 二十二 出战 第二天卯时时分,徐辉和叶斌就将庄内所有妇孺叫起,开锅烧饭,把所有粮食倒入锅内都煮成浓浓的香米粥,边上蒸笼里煮着一屉屉红薯和土豆。 不多时,刘策、孙承、杨帆、陈庆、虎子、韩锋、杨开山、杨又怀、冯英、封愁年、秦墨一起来到空场中,场地上一百二十名流民盘腿而坐,每人腰间上挂着三四个包着生灰的布包或杯子大小的瓦瓶。手上握着竹枪和方盾,紧张的望向刘策众人。 一个个粗大的海碗和三个红薯土豆在妇孺的抬送下,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包括刘策等人也一样没有搞特殊。 场上很快传来吸溜喝粥的声音,周围的妇孺老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但没有表示不满,这庄子里的男人今天就要出庄和流贼真刀真枪的干,给大伙去抢生存下去的粮食,都是好样的,尤其那些被选入参战的男人家属,更是把腰板挺的直直的,那些妻女看向自己家男人露出了敬畏的神情,自家男人今天敢主动杀流贼,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自豪的么? “娘,我也要喝粥……”流民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六七岁孩童拉着他母亲的手指着自己父亲手里的粥说道。 “儿啊,你爹爹今天是出庄杀恶人去了,等他回来就会带好多好吃的给我们,玉儿就再也不会挨饿了。”那少妇蹲下身子摸摸孩子的脸蛋,看向自己的男人,觉得异常高大。 吃完饭,休息了约摸一刻钟,此时太阳已经逐渐升起,夏天的白日总是来的特别快早。刘策起身走上台阶,下面众人也呼啦啦起身握好手中竹枪盾牌,等着刘策下达命令。 “众位好汉!我刘策武夫一个,大道理也不懂,只知道男儿立在世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朝廷,更不是为了什么士族门阀,而是为自己而活,为了自己妻儿父老能堂堂正正的吃一顿饱饭,现在流贼肆虐,朝廷对我们不管不顾,那我们能靠谁?只有靠我们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就拿起手中兵器跟老子一起杀出庄去,拼一条活路出来!杀贼夺粮!” 刘策这番话听的众人热血沸腾,场上众流民齐声呐喊。 “杀贼夺粮!杀贼夺粮!杀贼夺粮!” 身后的秦墨等人浑身一震,也跟着一起振臂高呼,陈庆郭涛更是被气氛感染,随着流民一起大喊,封愁年更是嗷嗷大喊,企图盖过众人声响。 “出发!”刘策将皮鞭朝空中一挥,紧了紧自己一身皮甲,一百二十名汉子在刘策带领下缓缓走出庄园,向流贼阵营踏步而去。 “秦兄,你怎么看?”叶斌、秦墨和徐辉三人被留了下来,组织了几十名流民守护庄子。 “我有预感,如果有一天他有了权势,或许我们的理想就能实现了。”秦墨站在庄内石墙上望着刘策一行人远去,喃喃道。 …… 十余里外的流贼营寨内,寂静无声,只有几张帐篷里传出打呼的声音,营寨口的哨兵也抱着枪矛靠在营门边睡的如同条死狗…… 孙三是流贼新进的锐兵,原本只是普通的佃农,给地主家种田勉强度日,不成想五年前流贼攻到自己家乡,地主全家被杀害,自己为了活命加入了流贼,一晃五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由于敢冲阵,又不怕死,逐渐被流贼高层看中,从一名普通流民晋升到战兵,一个多月前由于率先爬上高阳城墙,又被升到目前的锐兵,总体来说孙三还是非常满意。以前那些地主富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都跪在自己脚跟前求饶,尤其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户小姐,还不是被自己随便骑,喝来呼去,随意打骂么?想到这儿孙三嘿嘿一笑,翻了个身,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再让自己回去种田?哪怕给自己几百亩地都不愿意干了! “娘的,憋死了!”想着想着感到下身一阵难受,起身光着脚朝帐篷外走去,拉开帐帘,一道刺目的光线袭来,孙三眯着眼小跑到营寨一角,解开裤腰带,一阵溪水声从下身传来,“啊”了一声,表情满是销魂。 一泡尿撒完,孙三瞥了眼守在营门口倒得横七竖八守卫,哼了一声,提上裤子,边系腰带边走过去,来到一个满嘴哈喇子的哨兵旁,一脚踹在他身上。 “我靠,谁踢的老子,活的……呦~孙爷,是您啊?”那哨兵被踹醒疼的咧牙呲嘴,刚要开骂,一看是孙三,立马换了副嘴脸,谄媚的笑道,眼里却闪过一丝嫉妒和阴冷…… “睡睡睡,跟头猪一样,万一官兵杀来怎么办?”孙三尽量装出一副高级将领的威严,对那放哨贼兵厉声训斥。 “是是是,孙爷教训的是,可兄弟几个实在太累了,就打个盹而已,孙爷莫怪,起来,都他妈起来,别睡了。”那流贼低头哈腰,连忙叫起边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哨兵,讨好的望着孙三。 孙三满意的点点头,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随口吐了口痰,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好好把守,莫让官兵摸了过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自己帐篷走去,打算再补个觉,虽临近九月,但这天气依旧有些闷热,站在外面还是很不舒坦。 “切,啥玩意儿,人模狗样的,刚当上锐兵才几天,就教训起老子来了,哪天别落我手里,不然有你好看的。”见孙三进入帐篷,那挨骂的哨兵恶狠狠的对另外几个流贼表达自己不满,其他几个流贼纷纷点头,望向孙三帐篷充满了敌意。 “好了,接着睡,都十多天了,这一带早就没官军了,要有的话,早杀过来了,还用等到现在?”说完,那哨兵把手中短矛一扔,再次躺在寨门口,眯眼准备睡去。 就在这时,前方三四里山坡上出现上百个黑点,缓缓向流贼营寨行来,那几个刚躺下的流贼立马起身,连忙叫起那眯眼休息的哨兵面面相觑。 “今天有运粮兄弟经过?” “运粮哪有连骡车都不带的?” “难道是哪路头领路经此地?” “要不鸣锣把大家叫起来?” “你傻啊,现在鸣锣万一不是官兵,少不了一顿毒打,再看看吧。” 众人七嘴八舌对眼前这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真是官兵那可就麻烦了,虽然最近流贼势大,尤其攻下高阳城后,士气高涨到了一个顶点,可底下这些流民内心对官军还是十分畏惧。 “行了,别说了。”那名被踹的流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你们好好盯着,我去请示下‘将军’再做定夺。”说完就一路小跑向营寨中央一座巨大帐篷而去。 胡魁是这个营寨“主帅”,十年前就主动加入流贼一路厮杀才有了今天这地位,攻下高阳城后,被安排到此管理着这处屯粮据点,现在流贼阵营无论大小头目都喜欢下属称呼他们“将军”,以显得自己身份尊贵。此时这座“将军”营帐内,胡魁几近赤裸躺在案前一把巨大的靠背长椅上,鼾声震耳,营帐角落里有两个面容姣好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缩在一起不住抽泣,帐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哨兵流贼在帐帘口轻呼几声,见没有反应,便拉开帐帘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瞥到一旁两个少女,眼前一亮,艰难的吞了下口水。他强忍着冲动,来到胡魁身旁,鼾声如雷,震得自己耳膜都有些发痒,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推了推胡奎,低声道:“胡将军,有军情禀报……” 但胡魁依旧睡得死死的,自从高阳攻陷后,又没见官兵前来攻打救援,不少高层将领警惕性和之前相比都降低不少,如若平时,那流贼在营帐口的时候就应该清醒了。 胡魁翻了个身依旧睡的十五十六,那流贼急了,用力推了推胡奎大声道:“胡将军!有军情禀告!” 猛然间胡魁翻身而起,手中一柄精铁长刀架在了那流贼肩膀上,丑陋的脸上阴云密布,眼里布满血丝。 “将……将军……是我……是我啊……”那流贼吓的魂不附体,感到自己裤裆有股热流打湿了大腿。 良久,胡魁才回过神来,清醒了许多,“二狗,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那个叫二狗的流贼赶忙说道:“将军,外面有上百人向这里行来,小的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官兵。” 胡魁一惊,“带我去看看。”说完就赶忙向帐口跑去。 “将军,您还没穿衣服呢!”二狗连忙拿起案前的衣物提醒胡魁,胡魁叫骂了几句,胡乱的穿好衣裤鞋子,命二狗取下挂在长椅旁的铁甲,向外跑去。 远处的山坡上,刘策等人缓缓而行,从出发到现在一共行了近一个时辰,没办法为了保证这群流民能有充足的体力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刘策不得不放慢脚步缓缓而行。 “刘策,待会儿咱俩比比谁干掉的流贼多。”封愁年望向数里外依稀可见的寨子,激动的和刘策提出比试一番。与那些神色紧张的流民汉子不同,刘策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并没有多少紧张,尤其封愁年和杨开山,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唯恐天下不乱,一旁的杨又怀同样一脸兴奋,虽然自己和杨开山冯英都加入过流贼,可真要对昔日“同僚”动手,那表情可以明确看出会毫无心理负担。 韩锋则冷着张脸,短弓握在手中,现在的他说话次数比孙承杨帆还少,对流贼流露出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杨帆右手持腰刀,左手一面方盾(自己的盾在逃亡中丢了),和持同样装备的孙承并排走着,两人从一认识那天开始就暗自较劲,谁都不服谁,同孙承互望一眼,随后把脸撇开,轻哼一声…… 陈庆则同出战流民走在一起,哼着跑调的家乡曲调,一脸轻松自得,引得那些汉子不住摇头,仿佛在说还没我哼的好,不过见几位兵爷如此漫不经心,也放松了不少。 “孙承这王八蛋,老子日你祖宗。”最后排充当监军的郭涛不住轻声咒骂。原来昨夜孙承跑来和自己提议,让自己替他当监军,郭涛当然不干一口回绝,随后孙承嘲笑他技艺低微,只会拖累众人,被孙承这么一激,当下就和他比试起来,结果十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孙承打的满地打滚,只能接受他的提议,现在想想真是日了狗了,孙承武艺在逃亡途中就见识过,独自面对五六个流贼都面不改色刀刀砍中要害,自己怎么会是他对手?感觉吃了巨亏的郭涛只能不住暗自咒骂,发誓将来要把这场子找回来。一旁知道缘由的刘虎没心没肺的不住大笑,还不住火上添油说让郭涛一只手都能把他按着打,气的郭涛差点没当场发飙。 刘策此时却有些紧张,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带领一支部队作战,和厚土堡不同,那时指挥的都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老兵,除了徐辉,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可现在不同,带领都是些逃难的流民,而且只经过两天的训练,刘策对他们能发挥多大战力根本就不得而知,只能一路不停嘱咐,祈祷他们不要自乱阵脚…… “妈的,你眼瞎啊!为什么不早点禀报!”站在营门口的胡奎眼见一群黑点靠近,虽然知道眼前这些人绝不是官兵,可也明白来者不善,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营寨来的。 “将军,我不是怕看错,打扰兄弟们休息嘛。”二狗见胡奎大发雷霆,急忙为自己辩解。 “还楞着干什么?等着开饭啊!”胡奎拎起二狗衣领,大声呵斥,“还不赶紧鸣锣!是不是要我自己动手啊!”说完放开二狗踹了他一脚,二狗踉跄摔倒,和另一名流贼逃也似的去拿锣敲了起来! “废物!”胡魁骂了一句,紧张的穿戴起自己的盔甲,见一名流贼直盯盯的望着远处发呆,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个逑?还不过来帮本将军把甲披上!” 营寨内响起一阵阵急需鸣锣声,顿时整个营寨乱成一锅粥,营帐内外叫骂声不绝于耳,还夹带着女子的哭声…… 等流贼一阵忙活勉强穿好衣物铠甲立在寨前的时候,刘策已经抵达到营寨外一里多远的位置,命令众人停下脚步,冷眼望着这座不比厚土堡小多少的营寨。 “要开始了!”刘策握紧了手中长枪,心里一阵热血翻腾…… 二十三 交战 胡魁望着营外这些手持竹枪的流民,嘴角一扬,露出鄙夷的神情,之前还以为是某路官兵来围剿自己,不想却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不由轻视了几分,朝身旁一个锐兵使了个眼色。 那锐兵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回到营内牵了匹快马,翻身跃上,手持一面白旗,马鞭一拍出营而去。 见流贼营中有快马飞来,刘策走到韩锋边上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便手提枪杆大踏步走到最前沿,韩锋冷冷的将一支羽箭从背后取下搭在短弓上…… “呵,我当是谁,都一群饥民。”那快马行至刘策正前方十步左右停下,马上的锐兵看清了眼前流民面貌,只有7-8个拥有像样兵器盔甲的士卒,满脸的不屑,毫无顾忌说出自己心中想法。 “你们胆子真肥,这些人就想来袭营?我看是活腻了!”那锐兵骑在马上拉着缰绳来回踱步,气焰十分嚣张,“我家胡将军说了,识相的赶紧投降,否则莫怪刀剑无眼,血流成河。” 刘策眼神冰冷,一言不发,仿佛看着个死人。 “听到没有,和你说话呐,到底降不降!”那锐兵见刘策久未答复,便心生不耐,恶狠狠的喝道。 刘策提起长枪,指了指那马上大呼小叫的锐兵,依旧没有开口,那锐兵见此,也懒的再说什么,正欲拨转马头回营,一道犀利的破空声传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一箭被贯穿,缓缓掉落马背,双眼圆瞪,满是不甘和震惊…… “嘶~”在流民阵中传来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韩锋面无表情的收弓,发出一声冷笑。 “臭小子,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守规矩啊。”封愁年扛着长斧来到刘策身边表达了自己不满,虽然自己也十分想把这嚣张的家伙劈成两半。 “来使?”刘策回过头如同看弱智般的看了一眼封愁年,然后大声吼道:“他们也算是兵?也配和我谈条件!你记住!他们只是群贼,害的这片土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贼!” 慷慨激昂的话语传遍整个流民阵营,各人听的呼吸急促。杨又怀暗暗佩服:“这刘兄好气魄,还好老子也早就不是流贼中一员。” 封愁年面色憋的通红,但对刘策的话又无法反驳,想想也有道理,就过去把那锐兵的马匹牵了过来,看了眼地上尸体,还踢了一脚:“便宜你了!要落在我手里没死的这么轻松。” “可恶!”胡魁眼见那锐兵被一箭射落在地,将手掌重重拍在一座拒角上,那拒角发出轻微的断裂声,“传令下去,全军出击,不留活口!” 营内众贼抄起兵器,一窝蜂的向刘策方向冲杀过去。 “流贼就是流贼,别说十年,就算再一百年,依旧只是流贼。”本以为流贼大军攻破高阳城后,战术会和以前不同,至少也该学会行军布阵吧,但刘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水平,望着毫无队形可言的流贼,摇了摇头,左手一抬。 “防御!”杨开山见刘策手势,立马大呼一声,四十人为一列的流民汉子纷纷将方盾举在自己胸前,最前列的队伍将削尖的竹枪立在方盾缺口处,紧张的看着滚滚而来流贼,不断喘着粗气。 “别紧张,等会儿流贼到跟前,你拿竹枪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就行。”同在流民阵中的陈庆给身旁一名浑身发抖的汉子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没看刚才那锐兵么?还不是一箭撂倒……”在陈庆叮嘱下,那汉子情绪才逐渐有所好转。 “咻~”“噗~” 韩锋见流贼逼近,计算出了弓箭射程,一箭放倒一名举着短刀的流贼,随后又抽出一枝箭对准了另一名流贼,弓弦再次脱手,又放倒一名…… 见流贼只有几十步远距离,刘策封愁年等人也加入流民阵列,举枪(斧)准备迎战。 “杀啊!”二狗急于证明自己,红着眼杀向对面流民,为了锐兵待遇自己拼杀至今,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么次机会,当然额外拼命,想起早上孙三对自己的羞辱,二狗发誓要爬到他头上…… “握紧盾牌!”杨开山再次大吼一声,手持鬼头刀死死盯住了几步远的目标,随后最前方的方盾和流贼撞在了一起…… 一阵躯体撞击木板的声音在战场中响起,最前排流民差点被撞翻,好在后面几排流民用盾牌死死抵住即将倒塌的人群,硬生生的顶了回去。 “刺!”刘策大喊一声,在前方盾牌将流贼弹开瞬间,几十支翠绿的竹枪从盾牌缺口处如毒蛇般探出,无情的钻入流贼身体。顿时一道道血花绽花,不少流贼被刺中胸口面颊等要害。 一名流贼刚被盾牌弹开时,差点摔倒但被后面陆续而来的流贼推了回去,正好撞在一根刺过来的竹枪上,整个左胸都被扎了个透心凉。那流贼望着扎入自己躯体的竹枪,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发出不似人叫的哀嚎。 还有个流贼被迎面而来的竹枪扎穿脑门,红白浆液溅了一地…… 另一名流贼面对刺来的竹枪,熟练的拿刀欲挡住要害,可却被后面流贼一推,一个踉跄活活撞在竹尖上被刺穿咽喉…… “收枪!”刘策一声大喊,一脚踹开眼前流贼的尸体,拔出长枪,流民们纷纷将盾抵在各自眼前尸体上,把刺入流贼躯体的竹枪拔出,那些还未死透的流贼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听的的身后冲杀的流贼头皮发麻。 “防御!”拔枪一瞬间,杨开山的吼声再次响起。 一名汉子刚举起盾牌,一把长刀就朝他脑门劈来,那汉子连忙把头一缩,那长刀在自己头顶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被盾牌卡住停了下来,惊的一身冷汗。 “刺!”刘策再次一声令下,数十条竹枪再次纷纷刺出,又带起一道道血花…… 阵列后排的人看到眼前景象,不由的发出一阵阵更为粗重的喘息,心里纷纷闪过一个念头:刘策小兄弟厉害啊,原来我们真的可以杀流贼……本来欲见势不妙就逃跑的几个汉子见状打消了念头,甚至有些人心里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上前杀几个流贼…… “顶!”“刺!” 随着杨开山和刘策一声接过一声命令吼下,前方地上已经倒下了一百多名流贼,而自己这边除了一名流民盾牌绳子断裂导致左臂被短矛刺伤外,无一阵亡,这种战果看的众人和那些老兵啧啧称奇,尤其孙承和杨帆,他俩突然感觉到自己和刘策似乎有了某种不可逾越的差距,而陈庆和郭涛却觉得这在意料之中,但能把没见过血的流民变的有如此战斗力,又在意料之外…… 流贼见眼前这支流民组成的军队如同一堵高墙不可逾越,那竹枪如同索命阎王般收割自己的生命,令人心生恐惧,不知谁起了个头丢掉手里兵器,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叫声转头就跑,其余流贼见势纷纷向后溃逃。 “不准跑!停下!给本将军停下!”眼见前方数百流贼向自己阵型跑来,胡魁立马大喊,但被吓破胆的流民依旧不管不顾,争先恐后的奔来。 “再往前一步,杀无赦!”胡魁提刀威胁,可依旧无法阻止溃逃的流贼。 “给老子杀!”终与胡魁一声令下,锐兵杀死了几十个溃逃冲阵流贼后,才控制住了局势。 “可惜了。”刘策叹了口气,本想借流贼溃兵冲阵时掩杀而上,可他还是高估了那些流贼,只得作罢。 “二狗,你个混球!”眼见二狗灰头土脸连滚带爬的匍匐在自己脚跟前,脸上还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胡魁厌恶的再次一脚踹开他,“等会儿你在领头给老子冲上去!要再敢临阵脱逃,定斩不饶!” “胡爷,冲不进去啊,那群流民好像用了什么妖法,怎么都杀不进去啊!”情急之下,二狗连将军都不叫了,再次扑上来抱紧胡魁大腿嚎啕大哭,周围那些冲杀的流贼闻言也啼哭不止,整个流贼阵营如同死了亲人哭丧一般。 “切,废物一个。”孙三望着二狗他们这幅嘴脸,不屑的冷哼一声,顿觉自己形象越发高大。 “胡将军,我看这事也不能怪二狗。”这时一名形象猥琐,留着八字须瘦里吧唧的中年人站到胡魁身旁。此人是高阳城某个士族门阀管家,叫钱秉,平时为人阴险奸诈,又狗仗人势欺压城内平民,名声相当的恶劣。流贼攻破高阳城前,由于他和几个富户还在城内妓院喝花酒,错过了和家主一道撤离的机会,高阳城破后为了活命主动找上流贼高层,把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富户士绅,包括一起喝花酒的那几位都卖给了流贼,可怜那些富户士绅抄家的抄家,杀的杀,到死没想到会是钱秉卖了他们,流贼高层见他如此识相,又会写字,还略通兵法,就觉得他是个人才,命他在流贼军中做个狗头军师,暂时归到胡魁麾下。 “此话怎讲!”胡魁压根看不起钱秉,但碍于高层对他信任,又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发怒,而且他这么讲想必也是有些道理,于是便接着让他说。 “胡将军。”钱秉深深鞠躬,起身道:“将军你看,这些流民阵列有序,临危不乱,想必其中必有行伍出身的高人指点,从正面突围只会增加无谓伤亡,我看他们所部四面空旷,阵线后列只有薄薄四层,此乃兵家大忌,不如让我大军从左右一道配合正面冲杀,留出一面给他们,介时他们抵挡不住,必定向后逃去,将军只需带锐兵直击,必可势如破竹,歼灭这股流民!” 说到这儿,钱秉感到自己彷佛真的是个兵法大师,洞悉一切,望着众人看过来钦佩的眼身,飘飘然起来。 “好!军师说的有理!”胡魁一拍大腿,正要起身,发现二狗还抱着自己大腿,没有松手迹象,再一次把他甩开,大声道:“全军听令!休整一刻钟,按照军师计策行事!”然后拉起二狗,恶狠狠道:“听到没有,不要再给老子出任何差错!” 不远处刘策所部,刚厮杀完一阵,众人正在原地休整,许多流民望着满地尸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尤其是那些刚和流贼厮杀过的汉子,猛的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跑一旁呕吐起来,一些没参加厮杀的汉子也跟着呕吐起来。厮杀的时候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倒没发现什么异样,现在身体一放松立马感到不适。 许多流民望着带血的竹枪,沾满血迹的双手,浑身直哆嗦,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真的杀人…… “吐吧,吐吧,吐出来就会舒坦些。”刘策坐在边上望着呕吐的人群,默默感叹,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些流民会逐渐卸去心理的包袱,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 后方的郭涛和虎子还有几名随军的汉子正在替那名受伤的汉子包扎伤口,用的正是用蒸笼煮过的棉布。众人对那名汉子连连竖起大拇指,以示尊敬,那汉子红着脸傻傻的笑着,连伤口疼痛都觉得减轻不少…… 歇息一阵,众人逐渐归位重新列阵,身上气质与刚开始参战时已是截然不同,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要不要现在杀过去?”杨又怀分在第三列,只捡杀了几个从边上偷袭的流贼,感觉根本不过瘾,正不住挥动手中链锤。 “还不是时候,流贼气势依旧不衰,他们锐兵还未出动,再等等,你先回去。”刘策望着再次集结的流贼,否决了杨又怀的提议。 “唉~”杨又怀知道这个结果,只得叹了口气,转身正欲回阵,却又被刘策叫住。 “你会使刀么?”刘策问道。 杨又怀挠了挠头,不知何意,便道:“当然会了,我刀法跟我大哥比也不差多少,怎么了?” 刘策提起地上一把有7-8斤重的大刀,递到杨又怀面前,“把你链锤借我用用……” “弟兄们,按军师吩咐,杀啊!”二狗按钱秉和胡魁吩咐,被暂时命为“先锋”,领着五百流贼向对面刘策所部冲杀过去…… “来了!”刘策见流贼再次冲上来,深吸一口气,手一摆,身后流民不用指挥立刻举盾竹枪瞄准前方,由于之前第一列刚厮杀完表现太过耀眼被排在了最后列恢复体力,这次第二列孙承杨帆部打前阵,两人暗暗发誓要比那列表现更好,那些流民汉子也同样憋着口气,都觉得自己不会比他们差。 就这样,第二波攻防战即将展开…… 二十四 破营上 “嗯?” 刘策发现远处流贼不再向之前那样一窝蜂朝自己一面冲来,在跑到百米之处,分成三股从不同方向掩杀而来。 “呵,有意思。”刘策冷哼一声,知道了对面流贼意图,想从侧面袭来,如果几十步之内自己或许没办法,但这么远距离就开打把意图展现出来,那就是可笑至极。 “四方阵!”刘策大喊一声,下达变阵指令,阵前一百二十多人原本四十人为一列的阵型瞬间改变,这两天极尽苛刻的阵型训练发挥了作用。 流民军前阵型略带生涩的变为十五人一排分为两列,各列与一侧,举盾备战。 郭涛虎子以及那受伤汉子等几名随军流民列与阵中间。 眼见对面流民阵型改变,二狗暗暗叫苦,再不懂军列也明白这种阵容比之前更为难缠。 “什么狗屁军师,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明知道前面这阵势毫无死角,但也必须往前冲,胡魁可是下了死命令。 望着逐渐冲杀而来的流贼,孙承因兴奋而不住颤抖,“杨帆,你想超越老子,等下辈子吧。”心里暗暗嘀咕一声,既然刘策的表现自己无法超越,索性就不指望了,继续压过杨帆一头最为美妙。 “哈哈哈,来吧,看老子把你们脑袋一个个砍下来!”封愁年更是激动的大吼,震的身旁众人耳膜发麻。 陈庆则手握长枪一言不发,同列的冯英更是冷漠无比,水中双锤随时准备挥出。 韩锋取下一支羽箭,搭弓瞄准了自己目标…… “杀啊!”几十步远距离,流贼一脸狰狞的向阵中杀来,已经可以清晰看见他们几近疯狂的神态…… “防御!”杨开山吼声再次响起,四面队列立刻举盾迎接流贼冲击…… 流贼再次撞向流民盾牌,阵型有了一丝扭曲,但很快再次在众人大喝声中顶了回去,前面一堆流贼被顶的仰面倒去,但马上被身后流贼推了回来。 “刺!”刘策大吼一声,四面几十杆竹枪(刀斧锤)如同出洞猛虎用力的刺出(挥),战场上再次响起一阵阵兵刃入肉的声音。 冲在杨开山身上的流贼趁他一个不注意,一刀砍在杨开山身上,但劣质长刀根本破不开杨开山身上铁甲,杨开山冷冷的望了那流贼一眼,挥起一刀带起一股血柱,那流贼从腰到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杨开山一脚踹在他身上飞了出去,撞倒了一片正要涌上来的流贼。 “一个!”杨帆圆盾挡住一名流贼挥砍,一刀飞速划过他脖颈,也顺势一脚踹开。 “噗~”韩锋一箭射翻一名流贼,迅速转移阵列,一箭一箭射出,这么近距离,已经六七人死在自己箭下…… “哈哈,痛快么!”封愁年长斧一个横劈,倒下三个流贼,其中一人腰被砍掉一半,肠子流落一地,惊恐的趴在地上发出非人的吼叫,自己阵前流民见此,忍着要吐的感受,将竹枪送入眼前流贼躯体。 冯英一锤砸在一名流贼脑袋上,顿时鲜血四散,从那流贼七孔飞溅而出…… 杨又怀一刀砍翻一个流贼,嘀咕了一句:“还是链锤好用。” “收枪!”在刘策挑翻两名上前流贼后,杨开山的吼声又再次传来。 众人狠狠的把竹枪拔出,然后不等杨开山下令举盾胸前再次防御…… “刺!”刘策大吼一声,又有几十人死于这波竹枪下。 两波竹枪刺出,阵前已经躺满了上百具尸体,而持竹枪的流民这时已经完全被激发了血性,机械的按照指令抬枪,刺!收枪,再抬枪,刺! 望着远处战况,胡魁脸色难看至极,而那钱秉则缩在一旁不发一言,深怕被胡魁问责,眼见战况和自己预计差了十万八千里,浑身发抖…… “刺!”不知道第几次军令传来,流民方阵依旧机械的收割眼前流贼性命,四周全是尸体,围成足足一个大圈,鲜血都染红了大地。有七个流民被流贼短矛刺中要害,也倒在了战场上,还有四个流民受伤,郭涛刘虎紧张的给他们包扎伤口…… “全军听令!”刘策一枪挑死一名流贼,再次发令,“朝流贼敌阵前行!” 阵中顿时发出一声巨吼,缓缓向流贼正前方行去,脚步竟出奇的一致…… “逃……逃啊……”一名流贼再也经受不住恐惧,疯狂的大喊一声,掉头就跑,流贼又一次次大乱,开始四处逃散。 “不准跑!”二狗一急,赶忙阻止,水中短矛狠狠地刺入一名正在逃跑的流贼后背,正欲拔矛却被身后一名流贼一刀砍中肩膀。 “啊!”二狗吃痛之下丢掉短矛,回头一看那名流贼,只见那流贼一脸惊恐,疯也似的跑开了。 “不准跑,回来……”二狗忍着疼痛想要去追那名流贼,但随后传来一阵整齐的喝声,只见几步远的地方一道木墙缓缓逼近,清晰的看到流民眼中露出凶残的光芒。 “不!”二狗吓的肝胆俱裂,立马转身跑去,还没几步就被地上之前让自己刺死的流贼尸体绊倒,摔的满脸是土。 二狗吃痛的欲起身逃跑,突然感觉后背一痛,一根竹枪枪尖出现在自己胸膛,顿时感觉全身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在竹枪被抽出瞬间,他努力转身想看看背后是什么人,只见一张满脸带血的脸愤怒的看着他,这是二狗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表情。 “你……”一句话还未说出,就见一面涂满泥土的方盾砸到自己脸上,二狗就这样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的倒在地上,弥留之际只觉得一双双布鞋从自己身上踏过,很快被黑暗吞噬…… 四处逃散得了流贼满山遍野都是,看的营寨前众人心惊胆战,胡魁知道这群人已经废了,就由他们所去,但只要敢冲自己营寨的一律砍翻。 “现在怎么办?”胡魁也有些慌了,原本以为这只是场轻松至极的战斗,没想到变成这个局面,八百人啊,对上这区区百余流民居然被杀的几乎全军覆没,眼前就剩下这不到200人,怎么打? “哼,我早说了刚入伙的那群人不靠谱,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孙三一脸自得的吹嘘自己主见,在他眼里那些流贼和自己无法相提并论,虽然对面这群流民看上去与众不同,但打心眼里觉得流民毕竟只是流民,这也是周围几十名锐兵共同心声。 “头儿,我看还是让我们去吧,只要三十人,就能把他们全杀咯!”孙三主动跟胡魁请战,他现在已经是锐兵,急需好好表现自己立功,现在甘州附近几乎都是流贼天下,已经没有多少官兵让自己立功了,眼前这么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胡魁低头不语,那些半吊子流贼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军中这种人一抓一大把,随时可以补充,可锐兵要是有个闪失那上头可是会怪罪的,搞不好自己也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胡将军,小的认为现在应该赶紧关闭营寨大门,派人去高阳求援方为上策。”钱秉被眼前流民深深震慑,鼓起勇气向胡魁建议道。 “求援?”孙三冷哼一声,“就这一百来号流民值得去高阳求援?你脑袋怎么长的?再说了高阳据此六百里,快马来回也要两三天时间,先不说高阳会不会派援兵,就算派了,等调度完后又要三四天,赶来就算再快也要十来天,这么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二十天,这二十天怎么办?守在寨子闭门不出么?你能答应对面流民会答应么?你个蠢货!现在这局面还不是你造成的?还自称军师,上面脑子被驴踢了才用了你么个货!” 钱秉被骂的狗血淋头,顿时语塞,不再开口。 “好了,别吵了!让我想想。”胡魁打断了二人争执,望着前方流民陷入沉思。 “全军停下,原地休息!”杨开山大吼一声,在离流贼营寨不足两百米地方,见流贼大营没有出兵迹象,便命令全军停下了脚步,开始休整,让流民恢复下体力,应付后续战斗。 刘策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流贼大营,手握长枪久久不语,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场真正亲自指挥的战斗,不为了争权夺势,只是单纯的为了吃饱饭活下去,想想也是唏嘘不已。 “想什么呢?”陈庆凑到刘策跟前,和刘策一道望着眼前这座偌大的营寨,随口问道。 “我在想,我们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刘策缓缓开口,这个世界远比想想中的恶劣,这么整天刀口舔血日子活着到底值不值。 “活着当然是为了吃饭喝水,娶个娘们儿传宗接代啊,还能干什么。”陈庆不明白刘策什么意思,只能尽力说出自己心里话。 “是啊,活着就是为了这些,还能干什么呢?”刘策有些迷茫,顺着陈庆的话嘀咕。 “刘大哥!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陈庆突然发现现在的刘策有些不一样,虽然二人真正相识时间不长,但印象中刘策是个十分果断,敢想敢做的人,不似这般不着调。 刘策回过头来,对陈庆笑了笑,转身看向那些席地而坐的流民,看到他们眼神中已经少了些许麻木,多了一份希望的光芒…… “为了尊严!”刘策登时豁然开朗,明白了带着这群人来搏杀的真正目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以来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悲剧,无论那些流民还是流贼身上都流露着一股绝望的神情,既然上天安排自己到了这个世界,那就尽自己所能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或许就是自己来到异世界应该做的事! “陈庆,归队休息,接下来就是场恶仗!保持好状态!我们一起度过去!”刘策重重的在陈庆肩膀上拍了拍,向阵营走去,留下陈庆一头雾水楞在原地。 此时的流贼营寨内,各流贼战兵立在两旁,看着中间锐兵分成几派关于去留问题发生激烈的争吵。 “我看索性杀出去,那些流民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并全拿下!” “拿个屁!要去你去,老子可不奉陪,我看索性就留在营中,反正粮草充足,看他能奈我何。” “蠢货!万一流民攻寨怎么办?就那半人高木栅能守多久?我看索性弃寨而去,回到高阳就说遇到官兵大军来袭,敌之不过,上面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孙子,瞧你那怂样!才百余人你就弃寨而去?营内那么多粮**铁就这么放弃了?老子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今天,难道要继续啃树皮吃想肉么?” 眼看众人七嘴八舌,就要大打出手,胡魁大喊一声制止了他们争吵,其实弃寨而去也不是没想过,但寨内囤放了那么多物资放弃实在觉得可惜,但不弃寨对上那群流民又实在没有足够信心打赢。 高阳的沦陷,使流贼上层快速腐朽,如同一个勤奋的上班族突然中了大奖比自己拿一辈子死工资都要多的多,一下子就开始挥霍无度,醉生梦死,再也没了以前干劲,就如同胡魁这类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攻陷高阳后如同发了笔巨大的横财,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做事瞻前顾后,少了股狠劲。 “不如同外面流民谈谈,给他们点粮食,让他们先退去,等高阳大军到了再一把夺回如何?”胡魁提了个觉得折中的方案,但马上遭到孙三等人反扑。 “头儿,你脑袋没发昏吧?一直以来只有我们抢别人的,还没听说给人送粮的,万一穿出去,不说上面这么想,就是以后那些百姓流民知道了,也纷纷和我们作对,那我军威望何在?”孙三面红耳赤的对胡魁说道。 “就是,头儿你这想法太天真了,被上面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我就当没听见,头你就别说了。” “这么干简直丢我义军脸面,头你丢的起这人,俺们可丢不起。” …… 众人七嘴八舌让胡魁更是难堪,良久不再说话。 “头儿,干吧!不就百十号流民么?只要你一声令下,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三把胸脯拍的直响,震的甲叶不住发出“哗啦啦”金属撞击声。 见胡魁依旧不说话,孙三急道:“就算头你打算把粮食给他们,但他们要是不满足怎么办?最后还不是要干在一块儿,与其这样,索性一举杀出换取生机!放心吧,头儿,出了事我担着!” 孙三急于表现当然不是为了胡魁,他尝到地位提高的好处后,一心就想往上爬,本来营外那些流民无所谓,想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想一战之下损失了大部分流贼,就觉得自己机会又来了,只要杀光那些流民再添油加醋一番自己肯定爬上“将军”位置。 胡魁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现在也无可奈何,又想了一阵,似乎下定决心,起身对孙三道:“好,就依你,我再多给你二十人,一共五十锐兵,你务必把寨外那些流民给我全部斩杀!” 孙三一听,多了二十人,立马两眼放光:“头你放心,就在营内等我得胜回来吧!”说完就带着50名锐兵大踏步朝营外走去。 见孙三离去,叹了口气,现在营内锐兵已经不到三十人了,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否则这营寨就完了,自己前途也完了。 二十五 破营下 孙三和九名锐兵骑着快马缓缓出寨而来,由于大周东西两大产马地皆被胡虏掌控,大周马匹数量十分短缺,尤其军马更是缺失严重,神都街头的一匹战马甚至售价到3000两白银。孙三由于会骑术,在升为锐兵后也分到一匹快马,平日十分爱惜,都不舍得骑,但今日为了立功决定骑马冲阵也顾不得许多了。 “骑兵?”刘策见流贼营寨窜出十匹快马,神色一禀,“终于出动了。” 刘策等这一刻很久了,流贼锐兵是贼营精锐中的精锐,据说战斗力足可以和雷霆军直属部队抗衡,今天倒要好好见识番,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杨开山杨又怀,摇摇头,暗自想道,也不过如此。 “冲过去!”孙三骑在马上十分的兴奋,军功就在眼前,自己马上要飞黄腾达了!想到这儿加快了马速,远远把身后不到四十名锐兵抛在马后,冲向流民列阵的斜坡。 “生灰!”刘策一声令下,前两排八十多名流民老兵,纷纷单膝下跪低下头,用盾掩住脑袋,把竹枪挂在缺口处,最后列四十多人脸上蒙了块布,纷纷解下腰间小布包,举过头顶飞速旋转扬起一阵阵灰白粉末。 “丢!”刘策一声令下,四十个布包脱开飞身朝靠近的骑兵掷去…… 孙三见眼前一布包飞过,想都没想拿起手中长刀一砍,顿时一片白雾笼罩在眼前。 “啊!我的眼睛!”孙三大喊一声,急忙拉住缰绳,马速在他瞬间一停,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瞬间没了气息。 另一名流贼锐兵和孙三一样下场,被一个布包砸中脸面,扬起一片白灰,嚎叫着摔下马匹…… 还有名锐兵没被布包砸中,但却砸到马的眼睛,快马顿时四处乱蹿,一头撞到了边上刚要冲上前的骑兵身上,顿时人仰马翻,重重的被摔了出去刚好撞在一块巨大石头上,顿时没了呼吸。 “丢!”第二列流民再次在刘策号令下丢出小布包,前方仍在冲刺的骑兵再次捂着眼睛倒下三个,地上满是白灰粉末扬起一阵阵黄白色的粉末,刺鼻的气味吸入后面三匹人马鼻子中,呛的不住咳嗽,引起一阵骚乱,那快马不受控制的四处奔驰,一匹快马甚至不顾一切冲入后面行进的锐兵队伍,一下子撞飞两人…… “全军听令!向前推进,靠近锐兵!”刘策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最大威胁的骑兵在两次生灰的攻击下已经土崩瓦解,现在趁流贼锐兵一阵混乱,开始步步紧逼。 那些流贼不愧是精锐,见前方骑兵失利,并没有后退,反而更显疯狂的杀过来。 “生灰准备!”刘策制止了部队前行,再次让流民准备好布包准备丢向冲上来的流贼锐兵。 “丢!”眼看只有十步左右距离,四十个布包齐刷刷的向前方掷去,不少没了解状况的流贼锐兵本能的拿手上武器一挥,企图挡开那些布包,但无一不是中了套路,丢掉武器捂着脸大声哀嚎,锐兵阵型更加的不堪。 “刺!”眼见时机成熟,第一排流民纷纷举盾将竹枪扎入那些流贼躯体,那些身经百战的流贼精锐就这样在黑暗和巨痛中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一名未受生灰影响的锐兵借着前面被扎透身体的流贼尸身,一刀向还未拔出的竹枪砍去,但不想刀被竹枪卡主,竟没砍断,正欲拔出刀刃,又一支竹枪刺入了自己咽喉,满脸震惊的死去。 “老子杀了你们!”一名中了生灰的锐兵,闭着眼睛挥刀乱砍,刀刃不住的砍在流民盾牌上,却造不成任何伤害,只闻噗一声,一支羽箭钻进自己叶甲空隙,插在胸口,然后被数支竹枪狠狠扎入身体…… “哈!”封愁年一声大喝,将一名同样没受生灰影响的锐兵一斧子砍在脖子上,一用力,整个脑袋飞了出去。 “别杀我,我投降!”一名锐兵眼见同伴一个个倒下,终于害怕了,不住挥刀求饶,但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刺来的竹枪扎了个透心凉…… 流民阵前的锐兵一个个减少,剩余的十余名锐兵不是被生灰伤到,就是吓破了胆只知道把刀斧之类兵器无意义的砍打在盾牌上以求保命。 “围起来!”刘策一枪捅死一名满脸粉末的锐兵大声命令道,这些流贼一个都别想活。 随着刘策命令下达,这些锐兵逐渐被一个大圈包围,然后随着包围圈一步步缩小,响起一阵阵兵刃竹枪入肉和凄厉的惨叫声,血液在人群中不住的飞溅,等包围圈散开,那十余名流贼精锐早就已经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这……他们……我……”在营寨内目睹五十精锐全军覆没的流贼以及胡魁钱秉等剩余锐兵,都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营内弥漫着一股死亡般的气息。 “太可怕了,他们根本不是人,是恶魔,是来自地狱的恶魔!”钱秉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周围流贼也都浑身发抖,有的甚至尿了一裤子都没发觉。 “完了,全完了!”望着逐渐逼近的流民,胡魁不住浑身发抖。 “将军!赶紧关闭营门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身旁一名勉强保持清醒的锐兵立马对胡魁说道。 “这下怎么办,完了啊!”胡魁没听进去,犹自喃喃自语,神情有些痴呆。 “将军!唉~”那锐兵见胡魁这幅模样,不再说话,召集了四名流贼,再次跨上营内剩余几匹快马,杀了出去,“老子死也比呆在这儿强!” 见营内又飞出几匹快马,刘策感慨,真是不知死活,于是让众人停下保持列阵,随后跨上那匹来使的快马,冲了上去,一旁的杨又怀、杨开山、封愁年见状也跑了上去跟在刘策马后。 “去死吧!”那锐兵见刘策袭来,举枪迎了上去,在两马交错一刹那,同时将手中长枪刺出。 还是刘策枪速快了一拍,身子一低,一枪刺中那锐兵腋下,瞬间跌落马背,活活摔碎了后脑勺…… 杨开山面对飞驰而来的快马,将鬼头刀换面反握,冷静应对,在快马就要撞到自己的时候俯身挥出,厚重的刀被借助马速冲力,活活将马腿敲碎,马上的锐兵立马被甩飞出去落在流民阵前,还未等流民刺出竹枪,一旁的冯英便一锤结果了他的性命,引得正欲上前的杨帆十分不满…… 杨又怀双手持长刀纵身一跃,一刀将举枪前来的骑兵头颅砍了下来,那无头骑兵在马背上又行了数步,在即将撞上流民前阵的时候喷出一股血柱,跌落在地,那马匹赶忙被四五个汉子制住,拖往后方交给郭涛他们…… 封愁年面对疾驰而来的马匹,居然丢掉手中的长斧,双手抱拳,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眼见马匹靠近,竟然迎面跑了过去。就在身后众人以为他要被撞飞的时候,只见封愁年挥起巨大的拳头,一拳砸在马脖子上,那快马惨叫一声,竟然被封愁年活活砸倒在地,那翻到在地的锐兵正要起身,却被封愁年一步上前制住,只见他膝盖顶住那锐兵后背,双手死死扳住他脑袋,然后如同扭麻花一样的来回转了数圈,只闻一阵骨骼碎裂声响起,随着那锐兵脖颈一股血泉涌出,整个头颅竟被活生生的扯了下来。莫要说那些初经战场的流民,就算孙承杨帆、陈庆、郭涛、冯英这类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也是背后一阵发凉,对封愁年的杀人方式实在不敢恭维,“真不愧是疯子!看来这家伙说拧人脖子真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还是离他远点。”眼见封愁年举着头颅大喊大叫,众人包括流民心里难得的达成共识。 剩余那名流贼锐兵见同伴相继被杀,早就心生恐惧,拨转马头就要逃窜,却被赶上的刘策一枪刺穿后背,就此不到一盏茶时间,五名流贼精锐再次全部死于流民阵前…… “将军,快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钱秉望着对面五个锐兵死的无比凄惨,赶紧再对胡魁一番进言。 “跑?能去哪里?”胡魁这个时候已经双眼通红,听不进任何话了,“我十年拼杀,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让我跑?难道再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么!老子不走!你们也别想跑!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这群流民赶尽杀绝!” 此时的胡魁已经完全处于疯癫状态,一把推开钱秉,不管不顾的提起身边厚重的大刀,跨上营内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匹快马,叫上剩余的流贼精锐,向流民方向冲去,等胡魁和剩余的精锐尽数出营后,营内余下的流贼慌忙把营门关上,争先恐后的朝囤积物资的库房跑去,流贼营寨,一片慌乱。 “我是义军上将,你们谁敢应战!”胡魁策马冲到流民阵前,怒吼声震的众人双耳欲聋。 杨开山正欲上前,此人吼声饱满,绝非等闲,他认为刘策是主心骨,不容有失,自己应该替他应战,不想却被刘策制止。 刘策踏马上前,冷冷说道:“杀你,一招足矣!” 胡魁一听大怒,“黄毛小子,你找死!”说完拍马上前,向刘策飞奔而来…… “白痴。”刘策冷冷的笑了一声,将长枪横放在马背,取出一个包裹,后面挂着一道铁链,开始挥动旋转起来。 “又来这招,老子会吃你这套么?”胡魁见刘策手中挥舞的包裹有粉末散出,不屑的笑了笑,不顾一切加速冲来,想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刘策见马势靠近,手中布包飞掷而出,但见胡魁不闪不避,挺胸而来,只要布包不破,自己眯下眼,根本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伤害,能杀了眼前这个嚣张的黄毛小子比什么都重要。突然胸口一阵巨痛,胡魁感觉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仰面跌落马背。 “这……怎么可能……”胡魁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凹陷进胸口的铁甲,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链锤还在不停跳动。 “着了这小子的道了……”这是胡魁这一生中最后一个念头…… “这小子太阴了。”眼见刘策一招将胡魁杀死,封愁年和杨开山同时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真实想法…… “丢!”胡魁虽死,但望着依旧冲上来的二十多名贼兵,刘策依旧下令生灰伺候,数十包生灰撒过,锐兵基本丧尸了战斗力,成为流民的枪下亡魂,他们中不少人死的非常不甘心,一身武艺没来得及施展出来就这么被活活围攻而死……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刘策所率领的流民终于抵达到流贼大营口,营内现在一片混乱,到处都有流贼四处跑动,如同一盘散沙。 “丢!”刘策下令众人把剩余生灰全部丢进营内,他知道这场仗自己打赢了,是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啊,眼睛,我的眼睛!”被生灰伤到眼睛的流贼捂着脸满地打滚,有不少人忍着疼痛的顺着记忆摸到水缸边用手往脸上拍水,顿时更为凄厉的嚎叫起来。 “疯子!”刘策大喊一声,但见封愁年手持长斧一下就把劣质的寨门劈开,后面流民在杨开山等人指导下,几人一组将横在众人眼前的几座拒角移开,清开一条道路,流民们叫喊着步入大营,一时间厮杀声和求饶声以及凄厉的哭喊声混在一起。 “大局已定!”刘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刚过巳时,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指挥战斗…… “刘兄弟,战斗已经结束,进寨至今没有任何伤亡。”杨开山兴奋的向刘策禀报战绩,“另外,俘虏流贼八十三人,现在都绑在前面空地上,你看如何处置?” “先说说收获吧。”刘策没有直接回答杨开山的话,而是问起了这趟收获情况。 杨开山眼神一亮,兴奋的说道:“我家堂弟正和陈庆郭涛他们在清点,但老哥我去看了下,光粮食绝不少于五千石,还有不少腊肉、腌菜和布匹,金银更是闪瞎老哥的眼……” “走,带我去看看。”没想到收获如此巨大,远超自己战前预估,刘策迫不及待的要去库房看看这些战利品,在杨开山的陪同下向仓库走去。 …… 二十六 收获 当杨开山领着刘策来到囤积物资的库房,见到堆的如同小山般的麻袋时,也是不由震撼。 “看来,流贼最近开始富裕了!”刘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眼前的白米、腊肉、腌菜缸、油、盐等物,也是心头不住震撼。 两个流民汉子抬着一口箱子放到一块空地,打开后,顿时一阵银光扑面而来,一锭锭成梯形的银块印入眼帘,望着这箱银子,周围发出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刘策拿起一块银锭,用手掂了掂,差不多重一斤,按这个世界换算就是十两重,这一箱子怕是有近两百斤重。 刘策手中掂着银块,努力使头脑保持清醒,抬眼望了圈周围喘着粗气眼睛发直的流民,将银块丢回箱子中,把箱子盖上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目前无用,先把粮食清点好搬运回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想想也对,眼下流贼肆虐,各城镇都被流贼占据,有钱都买不到粮食,的确要这些银钱没用,于是便散开去搬运其余物资。 “刘兄,你过来看。”杨又怀跑到刘策身边满脸带笑,“那边有好多精铁,上好的精铁啊……” 刘策一听,眼睛一亮,赶忙随杨又怀指的方向小跑过去,果然见仓库一角排放着整整齐齐几十块方方正正的精铁。 “快把老冯叫来……”刘策摸着冰凉的铁块,内心十分激动,没想到这流贼据点还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要知道精铁这东西在大周可是重要战略物资,是打造优良铁甲兵器的重要来源。 不一会儿正在库房外休息的老冯飞快的冲了进来,挤开人群,来到刘策跟前,也被眼前的景象楞住…… “上等的精铁啊。”冯英轻轻的抚摸着这些精铁,如同抚摸着自己孩子一般,满是刀疤的脸庞不住抽动,一会儿用手指敲敲,又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铁块上,很快面带笑容的起身对刘策道:“都是上等精铁!刘策,能不能都拉回去?” 刘策没想到冯英对铁器如此喜爱,转念一想也没错,冯英工匠出身,自小本业就是和这些铁块火炉打交道,肯定会对这些精铁有好感。刘策深吸一口气道:“老冯,我要不想把它们运回去还叫你来看什么?我见庄子里有座炉子一直空着,应该打铁所用,先把这些铁块运回庄内,回头再找些燃料,把咱庄里的男儿老小都武装起来,多一份保障。” “刘兄弟,多谢了。”老冯十分赶紧,看向刘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这些精铁你自己安排人手处理吧,我就不过问了,一切等回庄内再说。”刘策不再理会,他知道老冯会处理好…… “刘兄弟,清点出来了,咱几个都大老粗,字都不识几个,你看看对不对,小杨,你还不快给刘兄弟报个数。”郭涛一脸的兴奋,这次出战收获大大出乎意料,一旁的杨又怀也是笑的合不拢嘴,手里拿着张邹巴巴的黄纸,清了清嗓子开始报起了这趟收获…… “粮食七千六百二十二石,包括红薯土豆,腊肉五千四百三十八斤,虑盐三百三十斤,菜油二十桶,一桶重大概七十斤,腌菜坛子两百坛,黄金七百三十两,白银一万一千两,精铁三千一百斤,马匹十四,不算你那匹,剩余兵器铠甲还在清算。”报完这些,杨又怀哈哈大笑,刘策和众流民也笑了起来,这趟值了! “刘兄弟,这么多东西我们一次运不完啊。”就在此时,杨开山想到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这次缴获无比庞大,想一下子运走不切实际。 “杨兄多虑了。”刘策摆了摆手,道,“一次运不完可以分批次运,让老冯把寨子木栅拆了改造几辆手推平车,先运几车回去,剩下的回庄里叫人一并运走!” “那万一流贼袭来怎么办?”杨开山又提出个很实际的问题。 “流贼?”刘策眼一眯,“如果附近真有大股流贼,那些锐兵就不会死也不退了,所以我敢肯定周围百里以内没什么像样的流贼,至少绝不会有向今天这么多锐兵的流贼,高阳离此六百多里,最少一个月之内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度过,当然这里是流贼囤粮据点,小股流贼还是难免会经过,留下几个人足以应付。” 听刘策说完,杨开山的心才放宽,也一起加入到搬运粮食的队伍。 由于初战得胜,周围流民展现出了无比的热情,到了午时时分,营寨中空旷场地上已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物品,看的封愁年两眼发直。 “先烧水做饭吧!”刘策见各人满头大汗,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便开口吩咐下去。 众人大呼一声,立马开始舀谁搭锅做饭,刘策见此又说了句饭别煮太硬,稀的就行,毕竟大家饿久了生怕吃胀肚子被活活撑死。 营内很快就传来阵阵香气,众人吃着浓稠的米粥和腌菜,各自感叹这么久了总算可以迟顿饱饭,只是那些油纸包着的腊肉却根本没人去动,不是说大家不喜欢吃肉,只因刚结束一场战斗,想想营内外那么多尸体根本不敢碰。而这就便宜了刘策封愁年他们几个,只见杨帆孙承各自将一块腌肉放在火堆上方用钩子挂着绑在刚搭建的木架上,下面窜动的火苗不停熏烤,一滴滴肉油滴下引得下方火势一阵滋啦啦的跳动,不一会儿烤热的腊肉香气在整个营寨弥漫开来,几个正在喝粥的流民,闻到肉香,赶忙避开离得远些,仿佛那不是肉,是毒药般。 “磨叽!”封愁年见杨帆将清洗干净的腰刀一片一片把腊肉的切成一小块,急的直瞪眼,见一会儿功夫才切一半,直接把剩下一半整个拿走放嘴里撕咬起来,引来冯英杨开山鄙夷的笑声,但他们随后也马上学起封愁年的样子夺下孙承和陈庆切剩的腊肉不顾一切啃了起来…… 刘策将碗里一小块腊肉放到嘴里,有点硬,比较难嚼,和前世自己家中自制的腊肉无法相提并论,可在这乱世还能吃到现成的猪肉已经不再奢求太多,自己在军营都吃不到几回肉。望了眼对面正在默默吃肉喝粥的韩锋,刘策走到他身边,取出把从胡魁营帐中找出的一把精良步弓递到他眼前,韩锋放下碗筷,接过步弓,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光芒,他用力将弓弦一拉,随后一松手,声响清脆有力,对刘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然后把弓放在身边继续吃饭。刘策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来,忽见那些流贼俘虏中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他们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对自己未知命运感到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刘策疑惑的拉起杨开山,指着那些百姓问道。 “他们啊?”杨开山嘴里嚼着腊肉含糊其词的说道,“都是军中一处帐篷里发现的,据说是附近百姓,被流贼劫掠到此地,以供驱使,而那些姑娘是伺候流贼头目淫乐之用,刚忙着清点物资,把这茬给忘了……” 沉思一阵,刘策说道:“把他们带过来我有话要问。”杨开山听后把手上剩余小块肉塞入嘴里,踢了一脚坐在地上正吃的满嘴流油的杨又怀,一起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那群百姓就在杨开山兄弟呵斥声中,怯生生的来到刘策跟前,还未等刘策发话,便齐齐跪倒在地,一个较为年长的老汉开口便道:“这位好汉,求求你饶过我们吧,放我们回去吧……” 这些百姓之前根本不知道营寨已经发生了什么,只隐约间感到流贼营中一片混乱叫骂声,等到被流民找到带出,见到满地尸体和被绑成一个个粽子般的流贼,才晓得这个营寨被人攻陷了,但看攻打营寨之人不像官军,以为是另一股流贼或土匪,当下吓得不敢发声,任由流民们将他们和流贼带到一起,但并没有对他们捆绑,只是让他们安分的蹲在地上等候发落…… 刘策见眼前数十个百姓只有七个男子,其余都是些年轻女子,不由心里有些明白,暗自嘀咕了声禽兽,随后对那老汉道:“这位老人家您是哪里人?” “老汉本姓高,是二十里外高家庄人士,月前流贼洗劫了我们庄子,庄内老老小小几千余口全被流贼害了,眼下就剩我们这七十余口被流贼带到此地,行行好,求好汉放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后一定给好汉上香……”说完那老头再次伏身拜去,周围一片哭声也纷纷俯拜。 刘策望着眼前景象,不由一阵心酸,望向吃饭众人征求意见,只见吃饭众人早就放下碗筷也在唉声叹气。 “你们说怎么办?”刘策看向杨开山等人问到。 “看我做甚,这事你看着办吧。”杨开山率先撇开责任。 “真够惨的,你做主吧。”有了杨开山做榜样,陈庆郭涛比杨又怀还快速表达了自己意思,急得杨又怀直瞪眼。 “你让老子杀人,老子二话不说提斧就去,但你问老子怎么管这档子事?那你不如给我一刀子痛快!”封愁年霸道的回绝刘策投过来的目光。 “你就做次主吧,今天你是主心骨,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杨帆孙承叹了口气,表述了自己意思。 韩锋一句话都没说,冯英见刘策目光投来,低下头吃着碗里的肉块。 刘策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群人冲锋陷阵可以,但指望他们能提自己分担眼前的情况,那太难为他了,或许秦墨在这儿就好了。 “老人家,你先起来,大家都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刘策把那高老汉扶起,“我现在不能放你们回去。” 闻言,众人一惊,那些少女更是浑身一个哆嗦,就连身后杨开山等人也是一怔: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看上那么多姑娘?也不对啊,真这样,留一两个相貌好点也就够了,莫不是给我们也考虑进去了?不对,这绝不像这小子作风,先看看吧。 见众女神色紧张,又要哭泣,刘策连忙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现在放你们回去,你们能去哪里?庄子都被流贼毁了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高老汉和众少女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现在能去哪里呢?家都没了回去有什么意思?想到此处,高老汉等人也是一脸茫然,喃喃自语:“这家都没了,还回去作甚啊……” “老人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暂时也没处落脚,就算我放你们离开,这兵荒马乱的,带着这么多姑娘怎么办?准不定不多时又被流贼土匪害了去,不如先去我们庄子避一避,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您看如何?当然如果你们非要走,我也绝不为难,给你们些米面,送你们出营……”刘策说出了自认为比较妥当的处理方案。 高老汉又陷入沉思,觉得刘策说的话有道理,良久回过头对那些姑娘说道:“你们觉得如何?眼下也无去处,到处都是流贼土匪,这位好汉肯收留咱,要不一同先去好汉们的庄子落落脚再做定夺,诸位看如何?” “听高老汉的,奴家老少都已经被流贼害了,回去也是徒添伤悲……” “我们几个都被流贼玷污,已是不洁之身,就算庄园健在也会被人戳脊梁骨,无颜回去了……” “老子一家六口全被流贼害了,回去还做甚,如今好不容易有好汉给我们杀贼报仇,我跟着好汉走!” “周兄说的对,回去又能如何……”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达成一致,同意和刘策一道回庄里先安顿下来,刘策见事情暂时解决,松了口气,回过头刚要说话,见杨开山等人看向自己眼神已经变的与以往更加不同。 “我说刘策啊……”孙承一脸玩味的表情,“我们一个帐下一年多我都没发现你有这么大本事。” “是啊,操练军士有一手,处理流民百姓也有一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和秦墨他们一样名门之后。”杨帆对孙承的话表示认同。 陈庆则对孙承杨帆的话不感冒,道:“刘兄本事大着呢!当初厚土堡我就见识了,跟着刘兄大有前途。” 郭涛立马点头,看了眼孙承,道:“陈兄弟说的对,我郭涛赞同。” “好了,别取笑我了。”刘策打断众人,“这兵荒马乱的,谁都不容易,既然我们是当兵的,就尽一份保一方安宁,若弃之而去,以后有一天我们遭难,又有谁来保护我们呢?” 杨开山默默点头,心里十分认可刘策的话,随后道:“那些流贼怎么处理?也一块带回庄里么?” 刘策眼神一冷:“拉出营外,就地正法!” 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尤其那些百姓也是眼珠子瞪的滚圆。 杨开山战战兢兢的说:“全……全杀了?一个不留?” “留着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从他们当流贼祸害第一个百姓起,他们就不再是人了!把他们带回庄子你不怕庄子又变成下一个贼群么?不要多说了,按我指示做,我不会害大家的!”刘策大手一挥,阻止了杨开山欲言又止的话,“去问问兄弟们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去把事办了,还有,虎子这兔崽子跑哪去了?给他匹快马,赶紧回去报信,别让秦先生他们着急了,顺便让他带些人过来运送粮食回去。” 二十七 满载而归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啊!” “这位爷,你听我说,把我放了,我裤腰带里还有些银钱都给你……” “你动我一下试试,等老子出去不拔了你的皮……” 八十多名流贼在一片叫骂求饶声中被流民押送下来到营外战场空地,按在地上一列列排成四排。 杨开山依旧面带忧色,几名老兵也是如此,看了眼神色坚定的刘策,鼓起勇气问道:“真的全杀了?” 刘策一言不发,没有理会,孙承这时也走到刘策身边轻声道:“刘策,杀俘不祥啊,你不考虑考虑?” “杀俘不祥?”刘策冷哼一声,“那百姓跪地求饶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过杀俘不祥?有什么不祥尽管往我刘策身上招呼,我就不信杀几个丧尽天良的狗贼会有什么不祥!今天,我就是要让流贼知道,落入我刘策手里,绝无活路可言!” 见刘策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再规劝,仔细回味刘策的话顿觉有几分道理。 杨开山一声令下,一整排流民手持各式短矛刀剑(竹枪已经丢掉),缓步来到一排流贼身后,那些流贼还未明白什么事,就听杨开山又是一声令下!那些流民犹豫片刻狠狠的把兵器送入流贼身体,场上一片哀嚎声传入众人耳内,那些刚获救的姑娘吓得赶紧回过头闭上眼,浑身发抖。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我!你们凭什么!”一个粗壮的流贼眼见身后一排尸体被流民拖到一边和战场上的死尸堆成一块儿,知道这些流民和官兵不一样,真的敢杀俘虏,立马站起身大声呼叫起来,还有些流贼也壮着胆子起身想要逃跑。 刘策眼神一冷,迅速抓起身边一名流民手中短矛飞掷过去,那流贼当场被短矛贯穿后背,吐出口鲜血直直的倒下。 “疯子!”见有一名流贼起身正要逃跑,刘策大喊一声,只见封愁年飞速扑了上去,由于那流贼双手被绳子缠的死死,没跑几步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等他再努力起身要跑的时候,迎面一只巨大脚板踹到他脸上,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米远,重重摔倒在地,封愁年跑到他跟前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他脸上,顿时只感觉嘴里一股咸酸味脸上湿腻腻,还没来的及回味,又一脚踩下,只觉得“胳啦”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断裂了。 封愁年就这么一脚一脚用力踩着那流贼脸面,血液在他鞋底不住飞溅,看的其余流贼后背直发凉。那流贼早就断气,脸都被封愁年踩扁了,可封愁年依旧没有停手迹象,嘴里随着脚踩节奏不住念叨:“让你跑,让你跑,让你跑……”杨开山见状赶忙和杨又怀一道把他拉开。见地上尸体时,真是骇人,整排牙齿都露在外面,眼珠子鼻子早就被踩烂,白森森的头骨挤出脑门,整张脸面早就血肉模糊无法辨认,有些在流贼眼尖看到这画面一下瘫倒,裤裆一片热流,居然失禁了。 “第二排!”杨开山拉开封愁年后,继续下令,而第二排的流贼见识了那俩流贼尤其被活活踩死那个后,反而安静了,乖乖的等着兵器刺入躯体等死…… 顺利杀完四排后,还余下三人,钱秉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就在杨开山要下令行刑的时候,之前被救百姓中那名姓周的男子站了出来,对杨开山道:“这位好汉,让我来吧!” 杨开山对他瞥了眼,又望向刘策,见刘策点点头,便递给他一把短刀。 那姓周男子握着短刀,步履蹒跚的来到钱秉面前,钱秉望着他满脸惊惧之色。 “周哥,你要给庄子里百姓报仇啊!俺爹俺娘死的好惨啊!” 随着百姓中一名少女发出凄厉的呼喊,那周姓男子大喊一声一刀刺进钱秉胸膛,钱秉立马痛的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男子。那周姓男子望着钱秉,想起自己妻儿遭遇,再次把刀抽出狠狠地扎入他胸膛……一连七八刀,钱秉早就没了呼吸,双目圆睁,在痛苦与恐惧中活活被捅死。 ………… 未时时分,秦墨和徐辉一直立在庄墙之上,望着远处寂静的过道,等待着刘策归来,他们心里如同一块石头吊着,久久不能安心。 “秦先生,你说刘兄能得胜归来么?”徐辉向秦墨询问。 “这很难说,既然刘兄弟说申时归来,既然现在时辰未到,也无需多虑。”秦墨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没底。 就在此时,寂静大路上扬起一片尘土,秦墨看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有个少年俯在马上死死抱住马脖,不是刘虎还有谁。 “快,快开庄门!”徐辉赶忙吩咐留守的流民打开庄门迎接刘虎进来。 刘虎拉着马匹冲进庄门,差点摔下来,索性拉住缰绳在徐辉等人帮助下才不至于出丑。 “虎子,刘兄他们怎么样了?战事如何?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徐辉还未等刘虎镇静下来,便用力摇着他焦急的询问战况以及刘策等人安危,周围流民也围在刘虎身边,等待他的回答,这仗实在太重要了,大伙一整天都饿着独自就等战胜运回粮食的消息,如果失败了,那真的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别摇了,我眼都花了!”虎子推开徐辉的手,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叹了口气,“这话得从早上出征时说起,我们拔山涉水,历经……” “说吧,虎子,刘兄弟让我们干什么?”秦墨笑着打断了刘虎吹嘘,他已经明白刘策取得胜利,只是有些缘由没有回来,让刘虎来报个信。 “秦先生,唉,你就不能让我说完嘛,真是!刘哥说了,东西太多,人手不够搬不过来,让庄内多派些人过去帮忙!” 一听刘虎这么说,秦墨和徐辉吊着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周围汉子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把刘虎抬起高高的扔向空中…… ………… “好汉在上,我周逢誓死追随好汉!”营寨之中,获救的百姓中,那七个男子齐齐跪在刘策跟前,发誓效忠。只因刘策这支流民军队似乎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对自己和善,没有欺凌他们,还分饭食给自己等人充饥,连那些少女都没落下,比官兵都要仁义百倍,现在家也没了,以后无根无萍,不如索性追随他。 刘策淡淡说了句:“起来吧,你们都是一个庄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以后就是一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有我刘策在,我保证大家有口饭吃。” 听完刘策这番话,七人深深的磕了个头,便起身随杨开山等人加入到搬运物资去了,只有高老汉年事已高,被刘策叫到身边没做安排,那高老汉深怕自己不中用,好不容易脱出虎口又被赶出去,连忙对刘策说:“老汉今年虽说已经五十又三,但力气还是有的,好汉你莫要看轻老汉,想在庄园里敲敲打打之类的工匠技艺还是颇有心得。” 刘策刚要开口和高老汉解释,却不想这话正好被不远处给一辆平车装木轮的冯英听到,立马来了兴趣,丢下手中器具给了身边两个流民,跑了过来:“高老汉你懂工匠活儿?” “高老汉我七岁就跟在俺爹身后帮衬,十四岁就开始独自打制庄内所需农具,二十二岁就给府衙制造兵器军械,不是我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整个甘州地界有名的工匠……” “你放屁,要有这本事为何我没听说过!”冯英一听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整个刀疤遍布的脸颊阵阵跳动,“我八岁至今已经做了二十五年工匠,前前后后走了五六个省,就没听说有个名匠姓高的,你吹牛也要掂量下……” 高老汉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也不管自己刚进入刘策这群流民阵营,需要谨慎些,对着冯英说道:“你才多大点年纪,没听过的多了,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装的那轮子,这什么玩意儿?我在你这岁数要装成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冯英气的浑身发抖,欺人太甚,他也知道这些平车简陋,可现在一来时间紧迫,二来没有测量工具和相应打造器具,只是粗粗打制,哪来功夫做到精益求精。 高老汉见冯英不说话,又道:“你别不服气,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爹了,也没必要诳你,你是不是觉得没工具出不了细活?别急,老汉这就给你把这辆平车装好让你开开眼。” 话毕,高老汉起身走到那平车旁边开始摆弄起来,而冯英一听自己都被人当儿子了正要发作,却被刘策制止,两人一同望去,只见原本凹凸不平的车轮几下就被高老汉修整复位,板车平民在高老汉拿着短刀刀把敲了一阵后也被固定的死死的,没有松动的迹象…… “这高佬汉真有一手……”杨又怀望着平整的板车不住发出声感叹,同时有点悲悯的看向冯英,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仿佛在说,人家这才是手艺,你那是什么玩意儿。 “叹什么气,臭小子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懂个屁啊。”冯英见杨又怀这幅模样,恨的牙痒痒。 杨又怀一脸不屑:“还用说么?你整日吹嘘自己手艺如何如何了得,怎么随便来个工匠就把你比下去了?” “你知道啥!这是……那……因为……”冯英本就不善言辞,被杨又怀这么一呛,急得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在原地跺脚。 “好了,别吵了,这么点事有啥好吵的?老冯,继续去忙吧,天黑前争取多运些粮食回庄里,回去后让高老汉给你当帮手吧……”刘策笑了笑,看来同行是冤家,尤其吃技术饭真的是谁都不服谁。 这只是个插曲,谁都没放心上,但冯英是彻底跟高老汉铆上劲了…… 快到申时时分,秦墨带着三百多人拉着大大小小六十多辆平板车赶到了流贼大营,见营外遍地血迹和不远处被剥的精光堆积成山般流贼尸体,不由感叹战况惨烈…… “秦先生,你来啦。”见秦墨带人赶到,刘策连忙出寨迎接。 秦墨望着一车车已经装满粮食的平车,不由的怔住了,不想一个不大的流贼营寨竟会有这么多物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刘策兄弟,可否和我详细说说此战经过。”虽然在路上已经听刘虎说了个大概,但秦墨还是想听刘策亲自道来。 刘策便一一和秦墨讲了经过,当听闻一仗下来以伤亡十二人代价全歼八百多人时,不由震惊万分,就靠训练了才两天的流民?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惜了那死去的七个流民,家眷必定伤心不已,唉~”说到这儿,刘策叹了口气。 秦墨双手抱歉俯身一躬:“刘策兄弟,秦某服了!你如此年轻就有这等魄力和手段,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 刘策赶忙把秦墨扶起,又谈论了安置被掳百姓,秦墨点头称赞,当听闻刘策将剩余几十名流贼俘虏全部一个不留处决时,眼睛一亮,尽是十分认同刘策的做法。秦墨绝不是迂腐之人,在远东和胡人也打过不少交道,尤其资助义军抵抗呼兰人南侵中也俘虏过一些呼兰骑兵,但受“杀俘不祥”和“礼仪之邦”影响,将俘虏的呼兰人好吃好喝招待后放了回去,但好几次刚放回俘虏,当地义军和周围百姓便遭到呼兰大部报复性打击,损失惨重。因此,所谓杀俘不祥之说在秦墨看来就是那些士族文人雅士整出来的无稽之谈,一群连战场什么样都没见过的王公子弟当然不知道这种风气影响大周各处会对国家、军队、百姓造成多大的损失。 “秦先生,我也不多留你了,你先把这些粮草物资运送回庄里,都饿坏了吧,剩余的明早再派人前来运送,我今夜带三十人守在此地,估摸着这些东西没三天别想搬完……” “刘策兄弟,和我一道回去吧,这边就有杨开山他们守着就行,庄内现在都急着想见见你。” “是啊,刘兄弟,你先和秦先生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又怀镇守,出不了茬子。” “去吧,刘哥,有我和我哥在还不放心?” 刘策见众人都如此说,仔细想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好拒绝,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了,我多留十人吧,以防万一,明早我会来接替你们,辛苦诸位了……” 各人客气了一阵,刘策等人便跨上快马,随同押运物资大队浩浩荡荡离寨而去,临行前又嘱咐杨开山把尸体处理干净,见刘策走远,杨开山、杨又怀以及四十名留下的流民开始拿在寨外挖坑,争取太阳下山前把那几百具尸体处理干净。 二十八 庄主 当刘策众人满载物资出现在万家庄流民眼前时,庄内上上下下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徐辉,你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招呼人把东西卸下,大家都饿了一天了,快吩咐庆嫂,搭锅烧水今天饱饱吃一顿,米粥煮稠些,先养养胃,等过两日再吃干的。” “刘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除了父母外,徐辉这辈子最敬重的只有曾从严和刘策,见刘策安然无恙,不由喜极而泣两眼通红。 刘策上前安慰道:“好了,哭什么哭?男儿当顶天立地,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笑话,还不赶紧把东西卸了。” 在刘策催促下,徐辉擦干眼泪,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吩咐众人一块把近百辆车拉进庄内…… 当晚,庄内空旷场地上各处弥漫着米饭和红薯土豆的香味,一群人有说有笑,在篝火旁围成一个个圈子,喝着香甜的米粥就着烤熟的红薯土豆以及一叠叠腌菜萝卜,顿觉生活如此的惬意。一名带伤的流民精神抖擞的讲述今天的战斗,说到精彩处,周围不由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当然,也不是处处都如此喜庆,那些阵亡流民的家属得知自家男人战死沙场,悲痛万分,在刘策和众人的安慰下才稍微稳定了些情绪。 望着场上众人,秦墨和叶斌手里各自捧着碗粥,久久无语。 “没想到这刘策小兄弟真能把粮食从流贼手里抢过来,还能以这么小代价全歼流贼,实在是出人意料,秦兄,你懂行伍,我大周对阵流贼可有这等战绩?”早上刘策出征时,叶斌对这场战役并不看好,可不想刘策居然打赢了,而且只有十二人伤亡,对刘策越发感到好奇。 “我大周士卒对阵流贼,以少胜多不在少数,但仅以百余训练不足,装备简陋的流民对阵八百如狼似虎的流贼所取得这种战绩,闻所未闻,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秦墨是断然不会相信,即使那百余流民是雷霆军士卒,也不见得能取胜。”秦墨叹了口气,今日所见已经大大出乎自己预料。 “不知道那刘策小兄弟可有什么其他打算,趁此乱世我们何不助他成就一番事业?你看……”叶斌突然声音一轻,对秦墨试探性询问。 秦墨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看看吧,虽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但士族把控的势力依然牢不可破,没有力压山壑的魄力与胆识,是根本无法撼动这个固化的阶层。” “秦兄可别忘了,你我可都是士族出身啊。”叶斌颇带玩味的笑道。 秦墨闻言笑了笑:“在秦坤将我逐出士门那一刻起,我和士族就已经彻底划清界线,现在我就是一介庶民,士族荣辱又与我何干。”说完将碗中的浓粥一口喝光,又随手从一口海碗里拿起一片腊肉塞到嘴里嚼了起来,“叶兄不尝尝这肉么?刘兄弟可是额外给你我准备的……” ………… “上!上!上!用力!哈!”场子中间一张桌子边,两名汉子一人双手各自抓着封愁年左右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掰倒他,可封愁年却纹丝不动,周围围观的流民不断给那俩汉子打气,但见封愁年双手用力一弯,两名汉子就这样被封愁年轻松掰倒。 “唉~”周围发出一阵叹息,封愁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还有谁!”话音刚落又有两名汉子在众人怂恿下被推了出来…… “怎么样,你服不服?”场面另一边一群工匠出身的人围坐在一旁对某个技术环节展开激烈讨论,这些人都是凭手艺吃饭,虽然在大周权贵眼中是极其低贱的行业,可在同行中那可是各个心高气傲之徒,逃难以来朝不保夕,饭都吃不饱,自然没工夫和时间一起交流,现在大家总算有些安稳,就索性聚在一起比比见识和手艺。 那刚加入万家庄的高老汉在地上用树枝划出一件农具雏形图,讲解了些相关知识,引得周围几名工匠啧啧称奇,高老汉内心得到了满足。而边上的冯英则一脸不屑,挑三捡四的指出一堆不足,支持冯英的也是各个点头称是。 “你也别不服。”高老汉用手把地上雏形图抹去,“过几天开炉,我老汉就让你开开眼,论上阵杀敌我自知无法和你比,但打造兵器这块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福。” “你就吹吧,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害臊,别以为今天改造几辆破车就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冯英双眼圆瞪,满脸不服,决定等开炉打造铁器后就好好和他比比。 “刘大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庄墙上,徐辉和刘策坐在一旁,看着下面欢腾的人群,徐辉不由开口问道。 刘策怔了怔道:“小辉啊,你看看他们。”用手指了指下面人群,“你觉得他们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区别?” 徐辉望了会儿,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好像比之前开心许多,毕竟有饭吃了啊。” 刘策闭目,随后道:“是啊,百姓都很淳朴,只要有口饱饭吃,有身新衣服,有个自己的窝,就很满意了,多简单啊……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却那么难达成呢?” 徐辉闻言挠了挠头,不知怎么回答。 “为了口饱饭,许多家眷被迫流离失所,陷入战乱风波,为了口饱饭,不少百姓卖儿卖女只为糊口,为了口饱饭,像一条狗一样卑躬屈膝,任人宰割……”刘策背靠在墙上,闭目数出一连串残酷的话语,随后双目一睁,“当然,也有为了口饱饭,为了家眷老小不再挨饿,可以在这战乱中活下去,不惜挺身而出,同这不公的命运发起挑战!” 霎时,刘策站起身,望着下面浮动人群,目光坚定:“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尊严!有尊严的活着!有尊严的死去!” 一旁的徐辉顿觉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 ………… 第二天天刚亮,刘策就带着四百多人前去流贼营寨接替杨开山搬运物资,徐辉也在其中,剩余几名老兵和经历过战火的流民被留在庄内维护治安,昨天刚收了一大群十七八岁少女,自己离开可不敢保证庄里某些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来。冯英和高老汉则带着一群人去五六里外的一处废弃矿山,里面有不少散落一地的煤炭无人问津…… “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流贼土匪攻寨?”一到流贼营地就见杨开山等人各个浑身是泥,灰头土脸。 “不是的,你不是说要让咱把尸体清理干净么?我们几个忙活了一晚上,挖了好几个坑才把这些尸体处理完毕。”杨又怀浑身发臭,吐出了嘴里一口沙泥,他突然觉得这活实在不怎么好干。 “晚上你们都看得见?”刘策知道,这些人只有杨开山杨又怀等几个人没有夜盲症,晚上开干难度可想而知,也顿觉有些愧疚。 杨开山哈哈一笑:“哪里,点几个火把还是看的清,怎么样,刘兄弟,庄里没啥事吧?” 刘策一笑,道:“杨大哥放宽心,大家吃到饱饭高兴都来不及呢,能出什么事,好了诸位都辛苦,等装完物资你们先回庄里好好洗个澡,我已经吩咐庆嫂他们在烧热水……”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对了我还在那流贼大营内翻出两坛子酒,回去和疯子干个痛快哈哈!” 不一会儿,收拾好物资,刘策只留下徐辉和几十个流民,望着杨开山杨又怀随同搬运辎重的流民缓缓离去…… 连续三日,整个营寨在庄内流民不间断的搬运下连同能用寨门护栏都拆卸一空,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流贼大寨,刘策跨上快马同秦墨叶斌一道随最后一队流民一道押运着辎重离去…… 当夜,庄内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由于经过两三天粥米调理,众人肠胃基本已经恢复,开始食用米饭面饼馒头之类干食,吃着这些平日里就算在家都吃不了几回的白米饭,面饼,不少流民不由落下了泪水。秦墨望着众人也是不住哀叹,百姓之苦,不接触是真的不知道啊…… 当夜,刘策回房后,秦墨叶斌将徐辉封愁年陈庆等几位老兵和庄园里一些参加过战斗的流民叫到了一起,好像在商议着什么事…… 第二日天刚亮,刘策起身便将那副从胡魁处新缴获的铁甲披在身上,经过高老汉和冯英的修补,这幅重20多斤的铁甲已经基本恢复。刚提枪走出门,就见眼前密密麻麻一群人望着自己,吓了刘策一跳。 还未等刘策开口,就见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恩人啊!”一名妇女倒头一拜,“蒙恩人搭救,我们庄内大大小小千余人才能吃饱饭,请恩人继续带领我们活下去吧!我们感念恩人的大恩大德!” “蒙恩人不弃,将妾身从流贼手中救出,又安排住所让我等栖身,小女子无以回报,愿做牛做马追随恩人左右!姐妹们!”一名从流贼虎口脱险而出的女子双眼湿润,倒头便拜,周围几十名女子也一起口呼恩人倒头拜去。 一群汉子也倒头拜去:“刘兄弟年纪不大,但他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哥几个!还有啥说的!跟着刘兄弟一起打拼吧!” “刘兄弟!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头儿,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跟着刘兄弟有饭吃!” “……” 面对众人这番场景,刘策有些举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刘策内心也是想拥有一支军队的野心,在这乱世能活下去,可现在真的有机会放在眼前却又不知道如何处置。 “诸位,刘某何德何能受大家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说话……”刘策连忙去扶那之前位跪下的妇孺! “刘策兄弟,你就答应了吧。”叶斌依旧一袭白衫对刘策抱拳说道,“你要不答应,恐寒了众人的心啊。” “婆婆妈妈什么?快点!你放心!我疯子绝对听你的,没二话!”封愁年见刘策没有答应,怒吼一声。 “刘策,你就看着这么多人跪着?”孙承抬头望了眼一脸犹豫的刘策。 “是啊,难不成你想看我们几个都这么一直跪着?”杨帆道。 “我杨开山没什么说的,你就带着兄弟们干吧。”杨开山恳求道。 韩锋一双眼睛望来,虽没说什么,但神情异常坚定。 “刘大哥。”见刘策迟迟不肯回复,徐辉双眼湿润,红着眼道,“还记得那晚你说的话么?你说要让大家活的有尊严,不再任人欺负,眼下我们指望不上别人,只有你能带大伙活的下去,带来生的希望,就不要再推辞了!” 望着眼前众人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刘策只觉的肩上责任更重。 秦墨缓缓走到刘策身边轻声道:“刘策兄弟,莫要推辞。” 只见秦墨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刘策望着秦墨那坚定的神情,又扫了圈众人,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对人群俯身一拜。 “好!既然承蒙诸位厚爱,我刘策就愧领这庄主位置了!我发誓只要有我刘策在一天就保大家有一口饭吃!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我是你们的头!谁要不听我的话,就休怪刘某翻脸无情!待会儿我和秦先生拟出几条规矩,若谁觉得受不了无法遵从,那就尽管离去,或直接把我这庄主赶下来!但如果都肯遵守!那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你们说怎么样?” “我们都听刘庄主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终于一阵欢呼响起,仿佛这些流民手里抓住了希望般…… 二十九 远东! 大周历368年,八月二十七。 临近九月,远东的天气已经有了一股寒意,每年这时候都是远东农户收获庄稼的好时节。 芜莱镇是位于远东冀州和远州之间的边境小镇,由于十年前冀州大部地区被塞外呼兰人霸占,芜莱镇常年要面对呼兰骑兵南下劫掠,许多当地百姓都纷纷迁移远州内陆地区避难,可那些老弱幼残的妇孺儿童行不了长途颠簸,则只能靠镇外几亩薄田或给人打短工勉强度日。 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穿着粗布长衫,坐在自家院子里抽着根细长的旱烟,边上竹藤编织的茶几上放着一小壶茶水,用紫砂壶装盛,时不时端起砂壶对着茶嘴抿上几口。 院子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妇女正在将刚清洗完的衣物甩干挂在衣架上晾晒,她面容虽然清秀,身子骨却十分的瘦弱,那是常年操劳家务,缺乏营养补充所致。 “秀儿啊……”那老人见眼前少妇如此忙碌,想想于心不忍便道,“累的话,歇歇吧,啊?” “爹爹,我不累,趁这几日天色不错,我待会儿和隔壁玉嫂他们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帮衬的地儿,补贴些家用。”那个被唤作秀儿的正是这家老人的儿媳,男人半年前去远州城内找活干没了音讯,全靠她一人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家务,照顾他公公和自己年幼的一双儿女。 “唉~都怪我这老东西没用,早知道早早去了也省得拖累你们娘几个。”老人一脸懊恼,不住自责,前几年自己腿脚就开始不利索,下不了地,全靠儿子和儿媳照料才不至于断炊。 秀儿一听急忙说道:“爹爹,你别这么说,媳妇孝敬公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要让三哥回来听到您这么说,铁定又要骂我了。” …… 镇街一角,数十名身着破旧布甲的士兵正无精打采的或坐或躺,倚在墙角边,兵器早就不知丢在何处。对面一个简陋的面摊,只有三两人坐在一张不足一米高桌子上,俯身传来一阵吃面的吸溜声,而面摊老板却跑到隔壁一个卖木耙的铺子里和人胡侃,不住感叹生意难做。 这时,几辆马车驶过,身后跟着几十名奴仆拎着大包小包,向城门行来,守城的几个官兵立马精神抖擞的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挤出一丝笑容,那马车行至城门前停下,车上跳下位胖脸圆腰的中年男子,望向那几个守城官兵,一脸的不屑。 “我家老爷要去远州城探亲,你们还不让开!”那圆脸管家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是王老爷访亲啊。”一名守军一脸谄媚的的上前讨好,“李管家,王老爷去几天回啊?那么多大包小包……” “王老爷的事也是你该打听的么?”那管家脸色一变,面带不悦的打断那名士兵问话,“还不赶紧把这些挡路的破烂搬开,耽误了老爷的行程你担待的起么?” 那士兵一听,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多嘴了,兄弟们王老爷要回远州探亲,赶快把拒角移开!”说完,几个人吃力的把拒角搬到一旁,给马车清出一条路。 “这还差不多,赏你的。”那李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铜钱来丢在地上,由于系铜钱方孔的绳子没严实,这一丢之下,铜钱立马散了一地,那些士兵立马不顾一切的前去争抢。 “切,一帮子穷鬼……”那李管家见他们这幅模样,不屑得嘀咕了一句。 “李全,何事啊?这么吵?”这时身后一辆马车内王老爷传来一声询问。 那李管家也就是李全,立马换了副嘴脸,一路小跑来到王老爷马车跟前点头哈腰道:“让老爷小姐受惊了,只是这几个看门的不识抬举,现在已经被小的摆平了,可以继续上路了。” 那王老爷听后,点点头,道:“莫要节外生枝了,赶紧上路要紧。” “是。”李全答应一声,随后大喊一声:“王老爷出城喽!”便跳上最前的马车内,马车缓缓向城外远州方向驶去…… “切,人模狗样的,还不是仗着王家的脸面。”几个士兵捡起地上铜钱见马车在城外渐行渐远,不住开始暗暗嘀咕。 “谁让那李全命好,给王老爷当了管家,这年头当狗也要找个好主人啊,这真是……唉~谁让咱命苦呢,当兵卖命却连饭都吃不饱,还指不定把命搭上。”一名士兵暗自叹气。 “别垂头丧气了,你看……”只见一名官兵凑了过来,拿出手中黄澄澄的铜钱掂了掂,“反正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一把怎么样?” 说完那士兵又从身上摸出两粒骰子一脸奸笑,很快那些守城士兵就围在一起赌了起来,把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 “爹爹,饭在锅里热着,我和玉嫂先去街上看看,你饿的话先吃,不要等我了……”秀儿从灶台边起身,解开身上有些发黑的围裙,对自家公公嘱咐了几句,随后从缸里舀了勺水清洗了下自己脸庞,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丝,提起个篮子就走出院门和一个四十岁左右妇人结伴向街上走去。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老人目送秀儿和玉嫂远去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 他猛的抽了口烟,顿觉有些呛口,拿起边上的紫砂壶灌了几口,刚放下,正要举起烟杆往嘴里松,突然茶几发出一阵轻微的抖动,然而老人却并没有察觉,依旧吸了口烟哀声叹气。 “秀儿啊,我们去那家问问,没准有个洗洗刷刷的伙儿,也不白来一趟。”那玉嫂拉着秀儿的手往西街口一家布缎店走去。刚进屋,只见那店铺内伙计正打着瞌睡,秀儿鼓起勇气敲了敲桌面,那伙计猛的惊醒,见有人来,立马打起精神。 “两位?买布么?我们这都是上好的布料,要啥我给你俩取,价钱公道。” 秀儿面色娇红,望了铺子里崭新的布匹,又看看自己身上都洗白的粗布麻衣,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怯生生道:“小哥,我们不是来买布的,想问问这里有什么能干的么?我们不要钱,只要给两升米就成。” “走走走,不买布凑什么热闹,我们这不需要人,你去其他地方问问吧。”那伙计见不是买布的,一脸厌恶的把秀儿玉嫂往门外赶。 “小哥,求求你了,你就给点活让我们干吧,都邻里街坊,帮帮忙吧。”秀儿就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走吧,不是我不想帮你,这年头谁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走吧,被掌柜看到我又要被挨骂了,你还……”那伙计正待再说,戛然而止,眼睛直盯盯望着柜台前水杯。 秀儿见伙计不搭理自己,顺着他眼睛所望的水杯望去,只见杯中之水一阵阵晃动,不住撒到杯外,整个柜台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忽闻店铺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 “胡人来啦!” 一时间街上众人纷纷四散奔逃,哭喊声不绝与耳。 “快,关闭城门!快啊!”城门前守军慌乱的去关那摇摇欲坠的破败大门,但年久失修城门异常难关,数人用出吃奶的力气才“吱吖吖”把城门逐步合上,但不想其中一扇城门三截门销竟然齐齐断裂,重重的倒下,压在两个倒霉的士兵身上,门下传来一片哭喊声。 “搬拒角!”那守城门指挥官连忙下令把搁置一旁的拒角搬过来,几名士兵正在搬运时,几支粗大的狼牙箭将他们面颊,胸口,脖颈射穿,带出一股股血柱。 那指挥官望去,只见城门外数十匹战马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马背上一个个身披打了铆钉的锁子甲,头戴土黑色铁盔、正弯弓搭箭的呼兰骑兵,正狞笑的向城门靠近,身后不远处山坡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呼兰骑兵,手持精铁打制的厚重弯刀和虎枪,正虎视眈眈的望着眼前这个残破的小镇…… 那指挥官吓得直哆嗦,但随后一支狼牙箭贯穿了自己的心脏,在恐惧中倒在地上死去。 奔驰在最前的呼兰骑兵将马弓挂在身后,从腰间拔出发着夺目寒光的弯刀,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喘着粗气加速冲进了城门,随后弯刀借助马势轻轻划过一名守城官兵脸庞,那士兵半边脸就这么被削飞…… “老子跟你们拼了!”眼见同伴惨死,一名士兵壮着胆子拿起一旁的凳子(兵器找不到了),向那呼兰骑兵扑过去,但还未到跟前只觉得脖子一紧,一条浸过油的马套套住了他,随后在另一名冲进城门的呼兰骑兵用力拖拽下,活活被勒断了颈部,一路被拖出十几米远…… “公公,板儿,二妞。”秀儿在慌乱拥挤的人群中,不住向家里方向挤去,她担心自己一双儿女和公公安危,玉嫂早就被人群冲散了…… “嗖!”“嗖!”“嗖!”几十根套马锁不断套住逃跑的人群,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无论骑射还是套马本事都是属于一流水平,硬是没有一个套空,被套住的人哭爹喊娘,大声呼救,却无一不是被呼兰人拖往后面驶来的马车边,随后一群满脸丑陋如狼似虎的呼兰人将他们一个个抱起装上车用绳索困住双手连成一串。 秀儿眼看就要被一根绳索套住,猛的被后面拥挤人群一推,躲过一劫,但推他那个中年男人却不幸被缰绳套住,只见他双目圆睁,死死拉住脖子上的马套,还来不及呼救,便被呼兰人拉倒在地活活拖走,带着满脸不甘和恐惧,被拉到关押俘虏的马车上。 “爹爹,快走啊!胡人进城了!”费劲好大力气的秀儿跑回家中,还未进门就开始大喊。 “秀儿!你回来干什么!管我这糟老头子作甚啊!别管我了,快带着板儿二丫逃命去吧!”见儿媳回来,那老人双手将哭泣的两个孩子搂在身前,不住的跺脚 “爹爹,我怎么能抛下你呢?快一起跑吧,否则三哥又要怪罪我了!”说完秀儿拉过两个孩子,“乖,别哭,娘在这儿,爹爹走吧!” 刚要走出院子,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五个呼兰骑兵策马来到院子前,见到秀儿,眼睛不觉一亮,几人对望一眼,不由发出一阵淫笑,然后翻身下马朝他们走来。 “不,不要过来!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碰我!”秀儿被一名呼兰人不停拉扯,吓得搂着两个孩子四处躲闪,其余四名呼兰人则在一旁看着,不住发来阵阵笑声。 “你给我走开!别碰我!”秀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那呼兰人推开,那呼兰人一个踉跄,被身后凸起的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引得周围四个呼兰人哈哈大笑,叽里咕噜说着一堆胡语,大意是嘲笑那呼兰士兵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真是丢呼兰族男人的脸。 那呼兰人起身,拍了拍手,回骂了几句,又色眯眯的盯向秀儿。 “不准靠近我娘!”那个叫板儿的五六岁孩童突然一下冲到呼兰人跟前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掌,疼的那呼兰人咧牙呲嘴,面露凶相。 “板儿,不要!”在秀儿惊呼声中,只见那呼兰人狠狠将板儿拉开举过头顶随后重重丢了出去,摔在石板上…… “板儿!不!”秀儿不顾一切冲到板儿身边抱起,只见板儿两眼翻白,嘴角鼻孔流出一丝鲜血,浑身抽搐,“别吓娘,板儿啊!你说句话啊!”此时秀儿已经泣不成声,抱着板儿不住摇晃。 “畜生啊!”老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 只见他不顾一切向那名杀害自己孙儿的呼兰人扑去,但随即一脚被踹在胸口,重重仰面倒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爹爹!”眼见自己公公被踹倒,秀儿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见他公公顽强的爬了起来,满嘴鲜血愤怒的望着眼前呼兰人,一字一句道:“畜生,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 那呼兰人勃然大怒,抽出弯刀一刀捅进老人胸膛,但见那老人眼中满是怨恨,死死的没吭半声。 “爹爹,爹爹啊!”秀儿嚎啕大哭。 “爷爷,爷爷!”才两岁的二丫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到爷爷倒在血泊中也不由呼叫。 “畜生!畜生啊!”秀儿无助的哭喊,放弃了抵抗。那呼兰人淫笑着将秀儿扛在肩上,还用手拍了下她臀部跟四名同伴炫耀着一道走出院子,只留下二岁的女儿在尸体旁不住哭泣…… “二丫!二丫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秀儿在呼兰人肩上发出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谁来救救我们啊!”哭喊声震撼了天地…… 大周历三六八年,八月二十七,六万呼兰骑兵再次南下劫掠,远东各省狼烟遍地,百万将士龟缩在城墙之后不敢迎敌,呼兰狼骑如入无人之境席卷冀州南部、远州、定州、义州、雁云等地村镇,上百万百姓平民沦为胡人奴隶,物资损失更是数以亿计,上千村落城镇被夷为平地,熊熊烈火燃了足足数天没能平息。 年复一年,远东百姓对这些早已经逐渐麻木…… 三十 姜若颜 大周历368年,九月三日, 远州城是姜家世代经营的硕硕成果,高达十余米的城墙用上好的石材砌成,坚不可破,巨大的城楼巍峨的屹立在阳光之下,令人肃然起敬,城内常驻人口百余万,街道宽敞明亮,地面用青石板一块块铺就而成,连绵延伸各条要道达数里之远。城内分内城和外城,外城主要是当地普通百姓居住和外来流民避难所用,内城则是士族达官显贵以及政要人士办公居住娱乐的场所,外城人未经批准禁止入内,远州省总督府就设在内城之中。 如今外城四大城门外聚集了数以万计逃避胡人追杀的流民,正苦苦的哀求守城官兵打开城门…… 内城鹤阳楼,高达二十米,比城楼都高近一半,是贵族富家子弟讨论学识附庸风雅的高级场所,能进入内中都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的士族才子和佳人。 位于最高层的阁楼,是姜家专属的包间,而这包间主人便是令无数士族才子魂牵梦萦不惜千金求一见而不可得的绝世佳人,姜晏的宝贝孙女,远州总督姜浔唯一视若掌上明珠的爱女——年不满十八的姜若颜。 此时,姜若颜站在阁楼窗户前,一身洁白无瑕的华贵丝绸将她婀娜的身段衬托的完美无缺,纤细的十指玲珑剔透,握着根温玉所制玉笛,轻轻弹动,仿佛在轻抚一片云彩,乌黑的青丝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精致的脸庞无法用词汇来形容,在阳光下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连身后服侍的贴身丫鬟婉儿都自惭形秽,觉得无法与之比肩万一。 只见姜若颜缓缓姜握玉笛的手立与背后,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小姐,沐公子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你是不是去见上一面?”婉儿小心翼翼的上前。 “不见,让他回去吧。”姜若颜想都没想直接回绝,声音如同天籁般,令人痴醉。 “小姐,这不大好吧。”婉儿怯生生的说道,“沐公子为了见你一面已经包下了整个三楼雅间,并准备了十万两白银做见面礼,只求与小姐一道研究音律……” “婉儿。”姜若颜望着窗外拥挤进城的流民道,“你自小跟我一道长大,难道还不知我个性么?不见!” “小姐!老爷可是很看好沐公子的,沐公子品貌端正,学识广博,才二十就中举,即将入士……” “婉儿。”姜若颜转过身,微微一皱眉,美得令人窒息,婉儿立刻将头低下,不敢再抬眼看她,自家这位小姐可是外柔内刚,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就算老爷和老太爷都拗不过她。 姜若颜看了婉儿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告诉沐云臻,没我姜若颜点头,就算把当今圣上请来都没用,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你若再多嘴,我就差人把你送回江南换个丫鬟。” 婉儿一听,吓得立马跪下:“小姐,别送奴婢走啊,奴婢从小和小姐一块儿长大,要是离开小姐这样的大好人,我真不知道怎么伺候其他族人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我这就让人把沐公子打发走。” 姜若颜见婉儿如此,也不再为难,轻声道:“起来吧,婉儿,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从未将你当下人看待,只是希望婉儿你要明白,我姜若颜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 见姜若颜这么说,婉儿也松了口气,起身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小姐,别怪我再多嘴,老爷和太老爷给你物色那么多品学兼优的世家子弟,你为何总是看不上眼呢?婉儿实在想不明白。” 姜若颜回身望向窗外对婉儿说道:“婉儿,你看下面,为什么那么多百姓?” 婉儿向窗外望去,摇了摇头:“胡人又南下了呗,年年如此啊,外面兵荒马乱的,城里安全。” 姜若颜道:“可我远东六省将士有百万之众,为何却对区区数万胡骑束手无策?百姓年年因战乱死伤无数,到底谁之过?” “小姐,这我不懂耶,大概呼兰人太强大了吧,听说他们来去如风,骑术超群,老爷的冀州……”说到这儿,婉儿抬眼望了眼姜若颜,见她神色如常,便壮着胆子继续说:“老爷的冀州马场被占了后,我们缺少优良战马,无法与之抗衡吧……” “你懂的还真不少。”姜若颜依旧目不斜视看着城外百姓涌入,“但远东百万将士因为缺马就畏敌如虎,视百姓安危与不顾么?一个个堂堂七尺男儿却躲在高楼城墙之后不敢出战,眼见百姓活活被杀死奴役而无动于衷,我远东男儿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我大周将士这是怎么了?”说到此处,姜若颜倾世容颜露出一丝愠怒。 随后,姜若颜抬起右手指向上天:“胡虏南侵,我远东百万将士畏敌如虎,龟缩城内,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只恨我非男儿身,不能上阵杀敌,解救万民!今黄天在上,我大周丞相姜晏孙女,远州总督姜浔独女姜若颜在此起誓!谁若能驱逐胡虏,解救我远东百姓与水火,保一方平安!无论贵贱,我姜若颜便委身与他!做牛做马,在所不惜!天地鉴证!若我姜若颜违背誓言!愿受天谴,死不足惜!” “小姐……这……使不得啊,使不得!”姜若颜这番话吓得婉儿不知所措,“小姐,赶快收回你的话!这话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那可就糟了!” “胡虏一日不定,我姜若颜便一日不嫁,直至老死!”姜若颜坚定的对婉儿说到…… …… 此时的总督府内,总督姜浔正端坐在议政厅内和各级将领商议如何应对呼兰骑兵。 “大人,呼兰人势大,末将觉得应该守住各大城内部,以拒强敌。” “末将赞同步将军提议,呼兰骑兵来去无踪,野战无敌,我军将士对上呼兰骑兵难有胜算,不如守在城墙之后,呼兰人攻城器械短缺,必定可高枕无忧,以待呼兰骑兵退去。”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赞同,姜浔低头望着案前偌大的地图,久久不语,自家老爷子姜晏在朝堂地位虽然依旧稳固,但由于远东呼兰人的缘由,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各觊觎自己家族地位的士族皇贵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尤其卫稹,早就想把姜家打压下去,好让他皇族势力插入远东,这是姜家底线,是绝不容许的,可如果局势年年如此,那用不了一两年,皇族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进驻远东了,到那时自己家族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家业极有可能给他人做衣裳。 想到此处,姜浔抬起头道:“诸位将军,可否正面迎击呼兰骑兵!取下一场胜利!”他心里现在十分渴望一场胜利,哪怕只能取得百余呼兰人首级也好,这样老爷子在朝堂压力也小的多。 “大人,万万不可!”那姓步的总兵指挥使立刻起身否决,“若正面迎击呼兰骑兵毫无半点胜算!末将也和呼兰人交战过数次,他们人手二到三匹军马,骑术精湛,而且马匹耐力远高于我军中麾下战马,况且现在我军骑兵匮乏,贸然应战只会被拖累而死,其次呼兰主力几乎人人身披铁甲,手持精铁弯刀,装备更是远超我远东将士,最后呼兰骑兵箭术远非我远东将士可以比肩,大人还望三思。” “大人三思!”众将领纷纷抱拳齐声说道。 姜浔着眼望去,心中不住一阵冷笑,明明是被呼兰人打怕了,却冠冕堂皇的找一堆理由来避战,想想也罢,大不了派出自己府兵去博一把。 “大人,莫要忘了六年前那场冀州收复战!”那步总兵见姜浔面色阴晴不定,不适时宜的提醒了句。 猛的,姜浔如同被波了一桶凉水,那出兵迎敌的念头瞬间打消,回想起六年前那战浑身发抖。 当年,因为不甘心冀州就此被蒙洛帝国霸占,借蒙洛帝国把重心放在西域之际,姜浔亲自领十五万大军发动了对蒙洛呼兰部族的战争,意图光复冀州保证远东七省完整好争取足够的政治地位。但万万没想到,那一战结果是以惨败收场,十五万远东精锐对阵不足三万呼兰骑兵,被单方面完败,姜浔依稀记得当时溃逃的情形,将士不顾一切挥刀砍倒眼前士兵的后背只求能跑的快一些,身后数千呼兰骑兵如同驱赶畜生一样的一一冲上来砍倒射死自己大片士兵,浑河边上血流成河,逃回远州城的将士不足三千人,而呼兰人足足追到远州城前数十里地,疯狂劫掠屠杀附近村庄城镇,方圆数十里遍地白骨,断壁残垣,而自己只能请求远东家族势力凑齐大量钱粮布帛才把围困远州城长达三十天的呼兰人送走,从那之后呼兰人更是变本加厉,年年南下入侵远东各省州县,而自己却只能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呼兰人纵横在远东各地。 “好吧,此事就此作罢,诸位将军回去后务必严加把守,小心让呼兰人钻了空子。”姜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遵命!”众远东各高级将领松了口气齐声道,随后出门而去…… “唉~”姜浔起身来到门口,望着步总兵一行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十一 精卫营 大周历368年,十月十六。 “刺!”“腰杆挺直!”“不要分心!” 万家庄的空旷场地上,三百个流民组成的队伍正在刘策指挥下手持长矛练习阵型站姿和突刺术。最靠前三排的流民身披镶嵌巨大铁钉的皮甲,手中握着长达四米的长矛,矛头呈三棱扁锥形,长十二公分,棱形中间开有一道细长的血槽保持刃身平稳,重三两上下,用一个多月前从流贼地方缴获的精铁打制,矛杆则是由橡木或楠木等一些硬木制作而成,整根长矛重约3公斤,身后长矛手持同样装备,只是身上皮甲上铁钉没有前两排流民这么多,不过由于之前战役缴获了二百多套皮甲外加不少皮革,经过冯英和高老汉等人加工制造以及庄内心灵手巧的妇孺缝制,庄内外众操练流民倒也是人人披甲,由于这段时间伙食大幅改善,加之一日三顿都能吃饱饭,庄内各人脸上都已经有了血色,尤其这些训练的流民,身子更是精壮结实了不少。 场地另一侧,周逢正在教那些孩童认字,他本是高家庄私塾先生,靠给庄内一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教受学识为生,这年头读书人都十分受人器重,没读过书、不识字的人在学子先生面前总是自觉的矮人一头,即便深处乱世,周逢秦墨这样的饱学才识的文人依然受到尊崇。 原本周逢是想加入流民队伍一起操练好能剿杀流贼,奈何训练了两天自知不是那块料,刘策便安排他干起老本行,早上教庄内孩童妇孺识字,下午操练结束后,教这些流民军包括封愁年在内所有人识字。 这个决策周逢是没有任何意见,可苦了这群大字不识一撇的流民。别人先不说,封愁年、杨开山那是想尽一切办法,千方百计躲避周逢,甚至玩起了孩童把戏,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到读书时间一个个不是头痛就是腰痛,叫苦不迭,到了出征“打粮”时间,那是玩了命的争取机会,甚至动用武力威胁孙承陈庆他们不准和自己抢,搞得人心惶惶,但刘策下了死命令,流民一天必须学会三个字,而老兵最少要五个字,每十天考核一次,写不出来挨五下板子。 这下杨开山和封愁年等一些不爱“学习”的流民不得不老实下来,他们皮糙肉厚,挨几下板子倒没什么,问题当着全庄人的,尤其那些姑娘家的面光着屁股挨打,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庄园内侧一角铁匠铺内,高老汉和冯英各开一炉,冯英在数名光着膀子浑身是汗的工匠和许多庄内汉子的帮衬下,不断的敲打眼前烧的通红的铁块,墙角边上堆满了几十支按照刘策要求打制成型的矛头。 铁匠铺外,一些木匠将一根根已经完工的枪杆整齐的竖放在墙边,中间架着个篝火堆,一名汉子随手拿起一根枪杆小心翼翼的拿到火上熏烤,慢慢将杆子内水分烘干。另一侧,几个流民用这个世界特有的砂纸将烘干的枪杆环圈包住,或上下或转动枪杆来回摩擦,尽量使其保证表面光滑。 好老汉身边围着数十人,将那些收缴的流贼兵器重新回炉打造,铸成一支支重达半斤的细长劣质矛头,然后把它们用木销固定在一人高的木杆上,木杆两头细中间略粗,为了加固防止脱落,还在矛头接口处加绑了一圈麻绳。由于刘策现在手中没有远程输出能力,只能出此下策,制作这些看上去粗糙的投枪来应付靠近的流贼…… 在一间类似庄园前主人的院子里,之前被刘策他们救出的少女此时正在缝补些棉衣。十月的天气已经逐渐开始寒冷,这些姑娘大多穷苦家庭出生早早就开始分担家务,练就了一手缝补手艺,如今被刘策安排给庆嫂对她们来说倒也算得心应手。 这些日子以来,这群姑娘也逐渐走出了心理阴影,而且刘策几个对自己也是额外照顾。之前庄内有几个流民光棍见到这些姑娘动了歪脑筋,企图对她们施暴用强,以求鱼水之欢,结果被刘策抓到后当场砍下脑袋挂在庄口示众,这举措全庄上下连秦墨都吓了一跳,六颗脑袋说砍就砍,毫不拖泥带水。秦墨也私下找刘策说如此是不是太过了,毕竟他们最多只能算“作案未遂”,结果被刘策一句“乱世需用重典”给怼的不再说话。 不过刘策这种处理方式的确是当下最有效的手段,经此一闹,庄内治安大大改善,许多本来还对那些姑娘家有觊觎的汉子立马把这些龌龊想法抛到九霄云外,见到她们们都客客气气。 刘策当庄头以来一个多月,直接给庄里定了一大堆规矩。从这些严酷的庄规来看,让装内不少人头大,甚至不理解。比如那随地大小便吐痰,抓住一次挨五棍,二次十棍,三次二十棍,第四次直接驱逐,再比如乱丢垃圾要被依次挨板子,还有那什么排队哄抢当天没饭,连续三次发现乱棍驱逐,原来先在庄里的流民倒可以理解,但由于后来的流民到此落脚,好几次不守规矩已经被打出庄园十几个了,其中一人活活被杨又怀打死…… 这些是小事,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后面的规矩就是一片毛骨悚然。 强奸妇女者,杀! 偷鸡摸狗者,杀! 私通流贼者,杀! 卖友求生者,杀! 辱人妻儿者,杀! …… 在一片“杀”字中,尤其那六颗脑袋挂在庄外这活生生的例子,说明这位刘庄主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许多庄内流民都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不敢有所造次。好在只要守规矩肯干活,刘策从来不会怎么样,一日三顿吃个饱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在如今流贼遍地的河源甘州是十分罕见,甚至可以说找不到第二家,不少流民知晓后都纷纷聚集到万家庄来避难求顿饱饭。 不过这些立下的规矩最受益的就是庄内这些女眷妇孺了,她们是弱势群体,在如今这个乱世是最优先被抛弃的对象,就算平日太平年间,地位也是极其低下没有尊严,根本不会有人去重视她们。 可如今遇到刘策这么好的庄主,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眷就认为是累赘,也没做过任何让她们无法接受的事情,相反安排了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来让自己分担庄里的繁多琐事尽一份力,让这些妇孺姑娘能在庄里抬的起头,加上刘策立的规矩本身就对她们最有利,妄图欺辱自己的几个登徒浪子人头还在庄外树上挂着呢,因此这群妇孺最早的拥护刘策,更为卖力的做好每天的工作来报答他…… 此时,庄外一里路外行来二十人的大队,押着四辆装满货物的骡马车,走在最前是一匹快马,马上正是换了身铁叶甲的陈庆,他手上的长枪也换成了长三米的三棱扁锥矛,骑的马匹也从单马镫变为双马镫,当然这也是刘策让高老汉打制的结果。 “哟,陈小哥回来了?怎么样这大包小包的收获可不小啊。”庄墙上手持腰刀的流民笑着和陈庆打招呼,见到四车物资,又是一阵大笑。 “去去去,我陈庆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么?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陈庆骑在马上一脸得意,装模作样回头问一起出征的流民,引来一片“陈哥威武”声音。 陈庆摸着自己的爱马,不禁对刘策再次感到佩服,小小的一个马镫改动,居然可以让自己在马上双手挥动长矛而不用担心落马了,自己借助马镫提升了一大截马上战斗能力啊…… 刘策管理庄园以来,不断吸纳新来有家室或老实巴交的流民到流民军队中来操练,这一个多月来,手中操练流民数量已经多达600余人,庄园内流民数量也随着流民不断涌入增加到5000多人,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原本已经解决的粮食问题马上再次出现危机。 于是刘策下令,将训练的600多名流民分段次出庄主动袭击小股土匪流贼的据点或运粮要道,半个月下来不但收获颇丰,还借此练了兵提升流民战斗力和士气,可谓一举多得。现在不少流民军都甚至渴望去战斗,心理已经逐渐脱离了流民身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 另一边,韩锋、孙承也各自骑在马上带着几十名流民兵士运送着十几辆车行来,看来大家这趟收获都不小…… 中午训练结束,庄园内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声不绝与耳,四处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刘策也累了一上午,踱步来到一把长凳前坐下,掏出水袋喝了几口水,望向人群不由产生一股满足感。 “我已经尽力了……”刘策心里发出声感慨,“以后如何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就是活下来。” “庄主,吃饭了!”庄墙下传来周逢的声音,此时他捧着个大碗,上面满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还有用油炒过的青菜叶子,见刘策对他应了声后就拿筷子用力把饭往嘴里塞,这斯文人饿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斯文。 刘策缓步走下庄墙台阶,就有一个姑娘怯生生的把一个装满米饭的海碗和一碟咸菜放在刘策身边,刘策端起碗刚要吃,就见庄外杨开山和封愁年以及秦墨策马而来,身后上百流民推着大车小车鱼贯而入。 杨开山和封愁年脸上还带着血迹,不过看情况应该都是别人的。 “疯子,杨兄,秦先生,你们可否无恙?兄弟们可有伤亡?”刘策上前握住他们的手,亲切的问道。 杨开山大手一挥:“能有什么事?遇到股二百人的流贼押送粮食,本不想打,可秦先生却说能打,不想一打之下,就是群乌合之众,前排兄弟一个突刺,就丢下物资满山溃逃,我们就一个兄弟冲太猛扭了腿,其余屁事没有。” 封愁年也道:“老子表现机会都没有,没想到这群流贼一枪就吓跑了,我追半天也砍不了几个,真不过瘾!”说完狠狠地把斧子一丢,垂头丧气。 “辛苦了,诸位,先吃饭,来来来,大家吃饭,徐辉你吃完带人把东西清点下!”刘策眉开眼笑,对自己麾下的兵马有此战绩感到满意。 很快,一碗碗切成片用大锅蒸煮过的腊肉摆放到这些出战归来将士眼前,肉香扑鼻,引来其他流民羡慕的眼神,但没人会嫉妒,因为这些是出战流民应得的奖励,更何况他们是为庄里升级而战。 秦墨笑着坐在刘策身边和他谈论今天这场剿贼过程。 “只因我见流贼押运粮草人数虽众,但步伐散乱,行军布阵毫无章法,因此推断这群人是刚入贼军不久且东拼西凑而成,全靠一口血气提着而已。”说到这儿秦墨喝了口水又笑了笑,不再开口,因为接下来结果大家都已经知晓。 刘策对秦墨这种观察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正要开口说话,封愁年拿着只肉碗递到秦墨跟前:“先生,你的肉!” 秦墨摇摇头笑道:“这几日天天吃肉胃都有些不适,不吃了。” “真不吃了?”封愁年眼睛一亮,不远处的杨开山端饭碗的手一停,竖起耳朵就这么听着。 “哈哈,真不吃了,封兄弟今天劳苦功高,就给你多吃点吧。” “好咧!这可是你说的!”封愁年一听立马把肉碗端到自己眼前拿起一块就嚼起来,然后飞也似的向流民堆跑去,身后杨开山赶忙起身追去。 “疯子,你给我站住,说好了一人一半,娘的你想吞独食么!……” 看着杨开山封愁年相互追赶,周围人群都不住起哄,刘策和秦墨也跟着摇头大笑…… 饭后,休息了一阵,郭涛带着数十名手持长枪的流民回到营内,看到刘策摇了摇头。 “倒了血霉了。”郭涛翻身下马,一脸哭丧,“还以为遇到肥羊,没想到这群土匪比流贼还穷!追了几十里就娘的只追到三把破刀!” “哈哈哈哈!”杨又怀没心没肺的笑着,“不是早说了么?那些土匪窝连老鼠都嫌弃,你偏不听,怎么样?白跑一趟吧!” 见郭涛一脸丧气,刘策拍了拍他的肩膀:“为民除匪也是功德一件,你不要在意,现在庄内粮食还算充足……” 安慰了一阵之后,刘策将秦墨叶斌以及那些老兵叫到一块儿商议事情。 “如今庄内粮食剩余4770石,肉2600斤,盐310斤,油12桶,精铁1200斤,棉布60匹,棉花……” 徐辉缓缓地报着庄内库存物资,刘策拿着炭笔不停在一张纸上挥舞,封愁年听的只打哈欠,昏昏欲睡,身边的杨开山一脸嫌弃的不断推他防止压过来。 “长矛700杆,腰刀50副,投枪600支,快马16匹,盾牌230张,短弓6副,皮甲633副,剩余皮革还可以制作30副左右皮甲,干草三万斤,暂时就这些,目前庄内总计5133人,这么下去粮食还能支持不到两个月。”徐辉报完这些物资长长的呼了口气。 刘策记完这些交给秦墨,秦墨看都没看就把纸张又交给了叶斌,他知道刘策所记数据不会有任何差错,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刘策怔了怔,说道:“今天把诸位找来就想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如今我们万家庄不断外出剿贼夺粮,半个月来,周围数十里大大小小匪窝和小股流贼都已经被肃清,除了散在各处的流贼已经找不到其他稳定的物资来源,我想听听大家意见,该怎么办,庄内5000多张嘴都要养活,天也快冷了,制作过冬的棉衣和碳火也十分短缺。” 一下子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见孙承杨帆不住挠头,连韩锋都罕见的露出一脸沉思的神情。 秦墨见良久没人开口,和叶斌对望一眼,缓缓开口对刘策说道:“刘庄主,这些等会儿再谈论,我想问问庄主志向何在?” “志向?”刘策闻此闭目凝思片刻坚定的道:“要让跟着我、相信我的人活出人样,不受人欺凌,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秦墨点点头:“刘庄主如此为大家着想,那秦某就提个意见,我们万家庄现在在这方圆数十里也小有名气,但却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庄内操练的流民战力相比之前也大大提升,庄主何不给这些流民壮丁一个旗号,成立一支义军呢?” “义军?”刘策惊了一下,“流贼也自称义军……” “非也。”秦墨打断了刘策的话,“流贼自称义军,但干的是禽兽的勾当,庄主不同,只杀流贼土匪夺取粮食救活落难的百姓,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我庄内流民实力已经具备成立一支军伍的要求,将军既然说要让他们死也死的有尊严,那么就请给我们这支军队起一个旗号,这样即使他们战死沙场也会让人知道他们是谁的军队。” 刘策沉默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眼下情形不容乐观,虽然粮食物资问题暂时无忧,但不患寡而患不均,真正安全远没有到来,自己未来道路必定充满一番腥风血雨…… 半饷,刘策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起什么旗号为好?” 秦墨不再开口,身边叶斌道:“既然今天庄内一切拜刘兄弟所赐,不如就由刘兄起个名号吧!” 刘策望向众人,见杨开山杨又怀他们几个一脸严肃的望来,也急于想给自己流民队伍起个响亮的名号。 见此,刘策起身走到一边看了眼正在不停忙碌的流民,良久回过头说道。 “我听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神鸟,名唤‘精卫’,它父母在一次去海边觅食时被巨浪冲走,精卫为了报仇,每日从海边衔着树枝石块丢到深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万年过去了,大海依然一望无际,但精卫鸟依旧孜孜不倦的将树枝石块衔入海中,有鸟儿飞过问她为何如此执着,它回答是:不填平大海势不罢休……” “那后来呢?”众人听的入迷,徐辉忍不住问道。 “后来,精卫鸟依旧风雨无阻一直来回口衔石块树枝向巨浪滔天的大海发出无尽的挑战,终于上苍都被震动……”说到这儿刘策话锋一转,“结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精卫敢于向不公的命运发起挑战,诸位可敢!” “一切听从将军吩咐!”在场众人齐齐起身抱拳,目光坚定。 “好!既然如此,我们万家庄流民今天起就有正式旗号,就叫精卫营!就如同精卫一样一步一步把这乱世填平!”刘策抱拳回礼,神色十分坚毅……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数年后“精卫营”这三个大字将响彻整片大陆…… 三十二 湄河镇 精卫营初立,庄内流民总算有了自己的旗号名分,但要做的事还非常多,甚至比之前更忙了。 一群妇孺少女正在绣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按照刘策所画的精卫鸟形象经过秦墨叶斌修改后交给她们缝制,另一边几面大旗上分别绣了“精卫”两个大字,和一些什么“封”、“杨”、“孙”、“刘”等各位主将旗号。 “把字绣的威风点。”封愁年不住搓手来回在妇孺中走动,原本平日里他是不会随便靠近妇孺劳作之地,但身为一名士兵,能带一支队伍作战,那都是梦寐以求的,怎么能不激动。封愁年在看向绣自己的旗号时,不住捏汗,“没想到老子也有带兵的一天。” 不光是他,孙承、杨帆、杨开山、陈庆等人,甚至韩锋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旗号威不威风,表现并不比封愁年有多雅,引来姑娘们一阵轻笑。 “秦兄,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急了?”场外一边,叶斌和秦墨望着正在操练的流民,不对,现在该叫士兵。 叶斌对秦墨如此操之过急的让刘策建立义军表示不解,虽然精卫营士兵战力可观,但毕竟人数太少,眼前这位秦兄是不是太急了,平日十分稳重啊。 “我也知道急了点,但我没办法,我实在等不下去了。”秦墨目光如炬,“呼兰人现在差不多已经北归出关了,今年远东百姓必定又是番凄惨景象!” “可现在远东边关距此八千里,我们这是有心无力,再说了,这些将士才训练几天,呼兰人可不是流贼,那战力有目共睹。”叶斌明白这位秦兄心里对塞外异族是恨到了骨子里。 “你说的我何尝不懂,但我实在等不了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精卫营打出名声,令卫怏、赵元极重视起来,这样精卫营就可以烙上官兵的印记名正言顺的开赴远东,介时你我倾尽全力辅佐刘策,阻止异族南下!保远东一方平安,哪怕只能保住一城一县不受胡虏侵扰,我秦墨也非常满足了!”秦墨狠狠地说道,字字句句透露着对塞外异族的仇恨。 “秦兄我觉得还是不妥,就算按你说的精卫营成为官军,又怎么确定不会被其他势力吞并?我大周史上普通将士组建义军被诏安不在少数,可结果呢?不是被士族找借口灭了,就是被活活吞并,运气好的当个富家翁或做士族门阀的走狗,运气极背的九族都被杀的干干净净,至今没一个成事的,你怎么就觉得他刘策精卫营一定会无事?”叶斌一口气说完,满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种直觉,我相信这个少年郎肯定与众不同,我愿意在他身上赌一把!”秦墨脸上写满了坚毅。 “好吧,那我还有个疑问。”叶斌道,“你又如何肯定精卫营诏安后一定会被安排到远东?” 秦墨一笑,故作高深的回到:“因为姜家!”说完就不再言语,回房去起草精卫营军律…… “老高,你说这玩意儿真有用?”铁匠铺的火炉边,无数铁匠正在将一块块精铁打制成类似“u”形的模样,冯英手上拿着一只冷却后被刘策称之为马掌或马蹄铁的玩意儿不住摇头。 高老汉将一块打制好的马掌用长长的钳子夹住,然后浸入边上的水桶内,“嗞”的一声,一股白烟冒起。 “庄主什么时候骗过我们?你看看那些打造的长矛,比之前那些破枪锋利多少?还有那马镫,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高老汉对现在生活很满意,加上刘策所想的一些东西确实实用,对刘策是异常的拥护。 “只是这么好的精铁用在畜生身上,我这心里滴血啊。”冯英现在已经离开军伍行列,操起了自己喜爱的老本行,和高老汉也是亦敌亦友,对刘策把精铁打成马蹄铁钉在马蹄上还是颇有微词。 高老汉将马掌熟练的挂在铁铺门口的竿子上,道:“庄主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就安安心心照吩咐去做吧。” 说话间,门口一个工匠把挂在竿子上四个马掌取下,来到一匹四足被绳子固定在四个木桩的马匹边,边上一个汉子抬起一条马腿,那工匠将其中一个马掌安放到马蹄上,一手托住防止掉落,一手取来地上的四枚钉子缓缓扎入马蹄,随后拿起榔头轻轻的敲打固定,不一会儿一个马掌安置完成,随后又来到另一条马腿旁…… 庄园中央,一列列士兵在郭涛的呵斥声中保持军姿,抬矛提刀顺着口号一次次做着重复的动作。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饭食充足,各人身体已经大幅好转,训练强度也随之增加,由于连续不断的操练,各流民也越发精壮。 为了保持战斗力,刘策成立精卫营第二天就宣布了一些列军令条例,具体几点如下: 擅自离营者,斩! 畏敌不前者,斩! 不尊号令者,斩! 凌人妻女者,斩! 贪功冒进者,斩! 私藏军资者,斩! 欺压百姓者,斩! 勾结敌匪者,斩! …… 这些是军中铁律,精卫营上上下下必须牢记背熟,另外目前军中暂设五旗,正旗指挥将领刘策,副旗杨开山,左旗杨又怀,右旗孙承,卫旗封愁年。 不少没被封到旗位的老兵如陈庆、郭涛、杨帆等都颇为失望,但刘策答应他们,等以后精卫营扩大必给他们设立旗位,前提是在这之前要快速适应带兵经验,尤其是完全不同于地方官军和中央军的训练方式…… …… 湄河镇,位于甘州西南距离高阳城四百里左右路程,距离万家庄精卫营部不到二百里,鼎盛时人口十二三万。 高阳沦陷后,甘州各地官员群龙无首,为保命纷纷献城投降,湄河镇正是主动乞降中一员。 湄河镇投降流贼后,便有近万流贼进驻于此,因是主动乞降,城镇建筑所遭到的破坏也不大,投降的官员交出了自己大半身家财产后依旧能在城镇维持秩序,该干嘛依然干嘛。由于湄河镇是流贼辖区距离高阳城最近的一个城镇,各地所建的据点把大量粮食物资运至此地囤积,然后源源不断送到高阳城以稳定流贼在高阳的局势,同时来应对一触即发的五梁镇战役。 虽说湄河镇所遭受破坏较小,但那是相对而言,那些乞降的官员暂时没事,可城镇中的大户以及平民百姓依旧遭了殃。富户家的房宅被霸占,钱粮物资全部夺走充作军饷,更有些面容身段姣好的女子被强行拖走供流贼大军泄欲……大户尚且如此,平民就更加悲惨,整户整户被拉去做苦力,尤其现今天气逐渐寒冷,却依旧要饿着肚子去搬运数里外的巨石回来加固城墙,在流贼监工无情的鞭笞下,不少人活活累死在路上…… 在湄河镇府衙内,十余名当地的官吏身着破旧的官服,战战兢兢的跪在大堂一角,正堂中间有四名穿着十分暴露的女子在周围一群流贼起哄吹哨和周围不远处曲乐声中翩翩起舞,那些流贼眼中发出道道淫光,不住往那堂中暴露的躯体四处探视,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抱住他们撕下最后的遮羞布满足自己兽欲。 正堂之上一名体型彪悍的流贼头目正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精致瓷碗,边上不住有人抱着酒坛给他添酒。 此人是流贼营中真正的上将,名叫金衡,八年前地方军和流贼交战时他任一营旗总,在流贼蜂拥之时带领手底下三百多号官兵集体倒戈趁乱杀了己方主将导致官军大败,之后流贼主帅为表彰他功绩,直接给予他锐兵待遇。 由于金衡武艺高超,作战勇猛又有领兵经验,很快就被上层赏识封为头目,领千余锐兵为主力,他所带领的这支贼兵凶残暴戾臭名昭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打退了无数次地方官兵围剿,当初因为缺粮将所俘百姓官军当街开膛破肚,做成肉脯以充军粮,好几个村庄县城都被他蹂躏之后便成一座空城,只留下一地血迹引来无数乌鸦野狗徘徊。 金衡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非常满意,还恬不知耻的竖了面大旗,旗号“金家军”,如今高阳城沦陷,金衡被流贼高层委以重任,带金家军镇守这湄河镇保证粮道安危,由于知道金家军“风范”,河源流贼贼首段洪不顾五梁镇危机亲自到他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约束好自己部下,不要再把湄河镇屠成一座死城,并许诺金衡一些利益才换得他点头保证。 “无趣!”金衡将手中空碗往桌子上一丢,望着堂下不住骚动的人群和跳着艳舞的女子,顿觉厌烦。 “将军,怎么了?”身旁倒酒的流贼名叫王绪,也是最早和金衡一道倒戈的士兵之一。 金衡把脚翘到桌子上:“整天闷在这里都闲出鸟来了,最近附近可有什么官兵?” 王绪两忙跑到金衡脚边锤着腿道:“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甘州地界早就是咱义军的天下,那还有什么官军啊?” 金衡将双手抱在头后,十分享受:“还是以前好,老子想杀谁就杀谁,现在倒好让老子守在这么个破地方,还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是要憋死我啊!” 王绪一听,满脸笑道:“将军您忘啦,当初我们为什么造反,还不是那些狗官克扣军饷,活不下去么?现在好不容易苦日子挨过去了,怎么反倒不自在了。” 王绪说着瞥了眼大堂角落里龟缩成一团的官吏,满脸得意,这群狗官也没想到有今日吧。 金衡将脚从桌案上放下,猛呼一声:“吴立文,给老子爬过来!” 话毕,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一阵哆嗦,随后连滚带爬的跪到正堂之下。 “老子半个月前命你缴纳的过冬棉衣棉被准备好了没?” 吴立文一听身后冷汗直流,硬生生的道:“启禀将军,你命小的准备的棉絮布匹数量太大,小的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凑齐这么多啊!” “你好大的胆子!”金衡大吼一声,一时间整个大堂都被震的鸦雀无声,下面所有人都望着金衡和吴立文。 金衡继续说道:“你之前说数量太大,短时间无法凑齐,于是老子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怎么还没凑齐!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吴立文立马磕头:“将军啊!最近几年河源各地大旱,庄稼农作物产量只有丰年三成而已,我湄河附近村落庄园多是颗粒无收,要不就是百姓逃避战乱无人下田,万万凑不齐两万套棉衣棉被啊!” 王绪一听立马喝道:“还敢强词夺理!我义军救百姓与水火,免受官府士族盘剥,你等难道不感恩戴德,尽心尽力为义军效力?我看你分明是懈怠懒惰!无心为我义军筹集过冬物资!” 王绪“义正言辞”的话语赢得在场流贼一片叫好声,金衡也不住听的点头,称赞王绪有前途,只是吓得堂下跪着的吴立文大气都不敢喘。 金衡换了个坐姿,整了整衣冠道:“吴立文你是不是想让我湄河镇上万义军活活冻死?再给你三天时间,再凑不齐物资,老子一定砍下您脑袋挂在街口示众!” 吴文立满头大汗赶紧伏拜道:“将军啊!真的凑不出来啊!”说完嚎啕大哭。 “吴文立!”金衡大怒,“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吴文立还待再说,另一名平日和吴文立交往甚切的官员爬了出来跪在他身边求情:“将军大人,您就别再为难吴大人了,他真的凑不齐这么多衣被……”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让你开口了么?”金衡目露凶光,“你的事还有一堆,老子待会儿再一笔笔和你清算!现在给我……” “将军!”那官员突然打断了金衡的话,起身斩钉截铁的道,“你所需物资数量实在巨大,请恕在下实在无法凑齐!还望将军收回成命!” “老张……不要胡言……”吴文立吓的赶紧拉了拉那官员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以防惹怒金衡。 金衡见此,不怒反笑,但笑容中隐藏的杀机已经十分明显:“好好好,张元成私通官府,欲置我义军与水火,被本将军发现,按军令当场格杀!王绪……” 众人皆是一惊,张元成也是一愣,好一个莫须有罪名,望着王绪冷笑的朝自己走来,知道今天活不成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对着金衡大骂:“流贼!尔等早晚会遭报应的!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突然张元成胸口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截铁鞭插入了自己心口,洞穿了身体,飞洒的血液溅到身后几名女子身上,引来一阵惊叫啼哭,张元成双目圆睁望着金衡缓缓倒地。 “啰嗦!”金衡将铁鞭掷中张元成后,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随后起身对众人说道:“看到没!这就是对我义军不敬的下场!”堂上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声,王绪用力的将铁鞭从尸体上拔出交回金衡手中。 金衡将铁鞭用块干净的细布擦拭着,望了眼堂下吓的抱在一起的那些女子,然后厌恶的摆摆手,立马那些流贼大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很快传来衣物撕裂和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吴立文见张元成死在自己边上吓得魂不附体,身后流贼淫笑声夹杂着少女的哭喊声不绝与耳。不多时就有双大脚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缓缓抬头望去,只见金衡站在自己跟前依然擦拭着铁鞭上的血迹…… “吴镇长。”金衡俯下身说道,“张元成说的对,我好像确实太为难你了……” “不不不,下官一定不负将军嘱托……”吴文立立马回话,就怕一言不慎被金衡当场格杀。 “别急,吴镇长,我也知道这事难办,所以我想了想,给你出个主意,这镇子里好歹也还有四五万百姓吧,我给你一千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在金衡的威胁下,吴文立如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随后金衡大笑着带着王绪离开府衙,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官员和禽兽般的流贼在几名女子身上发泄…… 镇外数里外一座小坡上,陈庆拉住马缰,瞪了湄河镇一眼,然后和身边一道而来的两名精卫营士兵嘀咕几句后,就一道拨转马头朝万家庄方向策马而去…… 三十三 征讨湄河镇 万家庄庄口前,一杆红底黑边的大旗竖立在场地中央,旗上图案是刘策按照前世秦汉时期的风格绘制绣成,黑色的巨鸟蜷缩在血红底色案中间,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随时展翅高飞,威严而肃穆,边上同样一杆大旗红底书写大大的“精卫”二字。 大纛前整齐的站立着八百余名精卫营士兵,身披皮甲手握长矛刀盾抬头望着高高竖起的旗帜,心中都产生异样的感觉。 刘策来到士兵眼前,抬眼望去,这些清一色流民组成的队伍各个腰杆挺的笔直,与一个多月前相比身体健壮了许多眼神里多了份坚毅,简直判若两人。 队伍行列中,各位主将的旗号铺张而开,迎风飘扬,封愁年、杨开山、杨又怀、孙承立与各旗号之前,满脸抑制不住的激动。 清了清嗓子,和身旁的徐辉秦墨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今天起,我精卫营算是正式成立了,相关军令条例之前已经颁布,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是流民,而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什么是军人?纪律严明!服从命令!保卫家园!保护百姓!对来犯之敌予以迎头痛击!扫清六合还天下太平!这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我精卫营眼下初建,在这乱世立足极其不易,诸位!有没有信心争取自己的荣耀与尊严,与我一道!踏平这凄凉的世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吾等听候将军调遣!荡平乱世!”场上八百人异口同声,响彻云霄,眼神发出炽热的光芒。 秦墨徐辉等人深深的被震撼,久久不能言语,刘策军令条例虽然经过自己修改,但依然严酷到了极致,比王牌军还要苛刻数倍。例如军士攻克城池后禁止行驶“数日洗劫”的政策,已经打破了秦墨跟徐辉的认知,在他们思维里城池攻下后洗劫一番是保持士气和放松紧绷神经的最佳手段,一旦列为禁令如何保持将士战斗力,甚至引起兵变怎么办?另外残酷的连座制更是让孙承、封愁年这种在雷霆军服役多年的老兵感到震惊,战时一人后退全伍连座,一伍后退全甲连座,一甲后退全旗连座,一旗后退,全营连座……这刘策到底要干啥?过于凶残了吧? 当然,军令固然残酷,但随之而来的奖赏条例也是非常诱人,出战缴获物资一律按三成比例分给出战将士,当然军马铁器等战略物资必须第一时间上缴然后结算成其他物资钱粮发放,表现优异的将士还会有额外奖赏。军士训练期间一日三顿管饱,中午必定每人二两肉,但不能浪费,出战前或训练强度加强还会额外补充肉食保证足够体力。现在庄里基本都吃大锅饭,但将士家属每月能额外获得三斗米,二两盐和其他一些物件,暂时充当将士军饷福利,眼下刘策手中并不富裕,由于金银暂时没有用处,精卫营士兵和庄里流民也都不要,几万两白银和上千两黄金只能堆放在仓库角落吃灰,刘策打算等以后到了商业区再做计较。这些赏罚条例一出,立马就有六百流民选择加入精卫营,刘策只挑选了200多成家的精壮加入一道训练,令没有加入精卫营的流民不住唉声叹气,好在刘策想想那么多辎重需要有人搬运,便将他们编为辎重队交给叶斌和徐辉管理,感动的徐辉一时哽咽。 刘策挥了挥了手,示意呐喊的人群安静下来,然后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一句开始训练后就没了下文,众精卫营士兵闻言立马在各自旗总带领下开始继续操练。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给我记住了!上了战场要敢跑,老子死之前也要拉上你全家老小垫背!”封愁年不止一次的恐吓自己旗内士兵,在他看来,自己要是战死那也罢了,可要是因为手底下人跑了被刘策咔嚓,实在憋屈的要紧,还丢不起这人。 “旗总,你放心吧,跑的了么?我要跑了咱全旗脸都丢光了!当然旗总你可记住不能再在训练的时候随意打罚我们了,军中有规定,肆意体罚军士不论军衔,一律军棍伺候。”那被威胁的士兵笑着答道,由于庄内众人包括妇孺都在识字,尤其这些精卫营的将士最少也有人能识几百个字了,因此对军中白纸黑字的条例规定都能熟读牢记,想忽悠都忽悠不了。 “靠!教训起老子来了!”封愁年踢了下他屁股,“给老子好好操练谁会打你,赶紧的!归队!” 这种场景都在各旗之间不断发生,尤其杨开山知道光靠威压不顶用,索性“讨好”起手下的士卒,经常吃饭的时候夹个菜,睡觉时时不时起来看看士兵有没有盖被子,自己有肉也尽量分给他们一份。渐渐地各旗也纷纷有样学样,关心起自己的士兵起居饮食,特别孙承,有一次有个操练的士兵太累晕倒片刻,马上被他背起一路跑到叶斌地方还不断嘘寒问暖,感动的整旗士兵纷纷落泪,更加卖力操练…… 刘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将士之间荣辱与共才能真正团结在一起,即使面对再大的艰险也能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刘将军,眼下过冬的棉衣棉被还远远不足,粮食倒能再撑两月,就是盐和油已经不足了,加上精卫营操练辛苦,肉食也撑不了几天,你看这些……”秦墨和叶斌立与身后,和刘策一道看着冯英好老汉他们在用流民伐来的硬木制作一台巨大的物件。 刘策叹了口气,精卫营说成立就成立了,豪言壮语当然令人热血沸腾,但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活生生的摆在自己眼前,精卫营的所需一切必须靠自己想办法整出来。这个异世界的冬天十分寒冷,尤其北方地区最暖和的冬天也有零下10摄氏度,如果不备好些过冬急缺物资,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顶多再不到一个月,就会下起大雪,介时再不准备好一切那精卫营就会土崩瓦解,自己想想都是个笑话。 “陈庆他们回来了么?”刘策问道。 秦墨道:“算算时辰也快了,不出意外最迟下午就到。”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来,陈庆带着两个士兵来到刘策跟前抱了抱拳:“将军,我回来了。” 刘策点点头:“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等会儿再说。” “不必了,我不累。”陈庆拒绝了刘策提议,一脸精神抖擞,自从给马匹打上马掌后,马力比之前好了不少,骑在马上也更为稳妥,虽然两日时间来回四百里,陈庆依然觉得精力充沛。 陈庆从胸前铁甲内取出一张纸,道:“湄河镇流贼九千有余,近千锐兵,目前正门在不断加固,如果强取,难度很大啊……” “守城贼将何人?”刘策问道。 “贼首名唤金衡,当年敖县官兵围剿流贼,这厮领头反戈,导致全军大败,此贼心狠手辣,手底下的金家军臭名昭著暴戾凶残,就算流贼上层匪首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是流贼中的顶尖精锐。”陈庆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刘策。 刘策闭目不语,心中飞快的计算着得失,身旁的秦墨也低头沉思,毕竟攻打湄河镇策略是自己提出来的,可现在湄河镇流贼军势比自己想的要大的多,不知道值不值得打这一仗。 慢慢的秦墨开口道:“金衡此人我也略有耳闻,自小出生行伍,习得一手好双鞭,二十七岁便被当地太守看中提拔为旗总,但为人自负,对当时军中士家子弟为将镀金从军颇有不满,才导致敖县剿贼因为他倒戈满盘皆输,但此人虽然声名狼藉,可却是悍不畏死之徒,十分好战,手下那些锐兵也是各个胆大包天,非是易于之辈……” “好战?”刘策眼睛一亮,“此人到底多好战呢?” “凡有战事必定身先士卒,冲与最前,勇武比之疯子……”说到这儿秦墨突然怔住,“将军你是说……” 刘策连忙挥手打断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搞得叶斌陈庆一愣一愣…… 秦墨随后忧心忡忡道:“即使如此,那县镇高二丈(一丈三米)有余,城头也多有擂木落石,另有数百射手,只怕强攻依旧不易。” 刘策闻言笑了笑:“所以我才吩咐老冯和高老汉加紧赶制眼前的器械,争取出征前赶制出三具来,为我精卫营创建的第一战赢取足够的资本。” 秦墨眼中充满钦佩,当日刚和刘策提议攻伐县镇,他就立马就开始着手准备攻城器械,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大家伙有什么用,但秦墨知道刘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他到这个庄子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证实不是信手拈来华而不实…… “吩咐下去,三日后准备出兵!”刘策下定了决心,对陈庆说道,陈庆领命而去。 当陈庆把刘策的命令下达到精卫营军中时,全军沸腾了,经过这些日子刘策的练兵方针,全军上下都或多或少外出剿杀过流贼土匪,包括新进的士兵各个见过血,对战争已经渐渐习惯,士气始终保持在巅峰,甚至不少人都搓手渴望战争到来。至于流贼数量是自己好几倍? “我精卫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这句刘策和众将士前几天训练时偶尔说的话被这群流民组成的士兵牢牢印记在脑海迅速传遍全庄,就连秦墨都觉得大气磅礴。 至于失败?不存在的,精卫营怎么会失败?要败也不会败在这群乌合之众的手中。这是所有精卫营士卒内心想法,这些日子练兵剿贼以来,无往不利,有时三十人就敢向上百流贼发起攻击,打的流贼是抱头鼠窜,哭爹喊娘,这种连续剿贼无败绩而且损失微乎及微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方圆数十里已经无贼无匪可剿,最近七八天更是只能窝在庄里玩命的操练,尽量按捺住膨胀到极点的自信心。 士兵可以膨胀,有助于保持士气,但刘策这些带领军队作战的将领绝对不能膨胀,需要冷静分析目前局势,尽量保证最低伤亡将胜率扩大,因此在陈庆传达下军令瞬间,各旗总就吩咐各旗老兵自己训练,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刘策地方一起商议出战事宜。 “徐辉,这次战斗你也出征,这几日也要加紧操练下你手中这些辅兵?尽量保持好士气。”刘策决议这次让徐辉也参战,众多原雷霆军老兵也只有徐辉没什么战功,就此领四百多号兵谁都不服,虽说这些不是战兵,训练也只是早上操练下午忙其他事务,可毕竟四百号人,谁不知道拉出来狠狠训练几天再带出去见见血就是个老兵,刘策敢把才练了两天兵的百余流民拉出去打比自己多数倍的营寨还大获全胜啊,因此包括杨开山在内各旗总无不眼红徐辉手头的兵士,连陈庆郭涛都好几次拍着胸脯提议把这些人给自己操练保证各个和战兵营不相上下,说到底还不是想赶紧自立一军拿个旗总当当,但刘策就是不许,想给徐辉一次机会,虽然辅兵上战场机率不高,只想借此堵住众人的嘴。 是人都不例外,包括徐辉在内,他长相英俊文雅对人彬彬有礼怎么看都不像干行伍的料,按前世话说和小鲜肉有的一比,庄里不少姑娘都对他暗送秋波,可他偏偏铁定了心思要在精卫营中打出片天地来,现在刘策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能不把握,急忙抱拳道:“请将军放心,我一定督促好手底下军士好好操练,绝不拖精卫营后腿!” 刘策点点头,介时叶斌也会一同出战,此人见识不比秦墨少,有他帮衬,徐辉这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通知老冯,这次出战他和高老汉的工匠也一并带上。”刘策想了想,觉得再把冯英和高老汉那边一百多伙计带上比较稳妥,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这些攻城器械和兵器没个损坏。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定下了攻城方略,便各自回自己旗营中继续操练。 …… “封”字大旗下,封愁年对着旗中将士指着不远处“杨”字大旗大声说道:“记住了!我们旗输给谁我不管,但要是被杨开山这王八蛋比下去,老子就是挨一百军棍也要把你们屁股打出屎来!” “杨”字大旗下,杨又怀对着众士兵说道:“到时别他妈给本旗总添乱,都听军令行事,明白不!” “孙”字旗下,孙承被众人围在中间,“这次出战我只有一句话,平日我待你们不薄,谁敢跑我第一个宰了他……” 杨开山旗号下,只见他在询问众士兵,却是怎么让自己在战场上看上去威风点…… “真想赶快自己也带一支兵啊!”杨帆在刘策旗号下望着眼前四旗,不住眼红,尤其孙承当了旗总后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让他内心起了不小的波动,身边韩锋虽然话不多,但望向那些旗号也是流露出一股羡慕…… 三日后,十月二十五。 “都准备好了么?”刘策策马行到庄园前,望着排列整齐如一的精卫营各旗将士,大声说道。 “准备好了!”在场千三百多名士兵和工匠大吼一声,不少人因为紧张和兴奋身体微微发抖。 刘策满意的点点头,手中三米长枪高高举过头顶指天:“今天!是我精卫营成军以来第一战!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精卫营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出征!” “精卫营必胜!将军必胜!”欢呼声震耳欲聋,绣着精卫鸟图腾和精卫大字的两面大旗迎风招展,各旗总之间的旌旗也遥相呼应…… 三十四 行军 身后庄园逐渐消失在众人眼线,精卫营开始了成军以来第一次远征。 这次远征精卫营基本是全营尽数出站,只留下十几名士兵在庄子中维持治安,如今万家庄附近已经没有流贼匪患,加上庄内大部分都是精卫营家眷,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留守的士兵对不能出战叹了口气表示遗憾,但还是严格遵守了刘策指令,早早关闭了庄门,如果有流民来投,先安置在庄外,每日稀粥招待两顿,等大军回来再做定夺。 “我军现在每日行军七十里,不贪多,提早半个时辰休整,第二日提早半个时辰继续行军,这样将士们体力就能保持在最佳状态。”刘策和秦墨一道并排策马而行,商议着行军事宜。 秦墨点点头表示认可,越发对眼前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少年感到神秘莫测,眼下骑的马匹是双马镫,让自己双手可以挥动自如,不用总是拉着马缰以防摔落,马蹄钉上了结实的马掌减少了马蹄磨损,增加了马匹承重量,昨日看了冯英打制的器械后更是两眼发直,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眼前这个年仅十八的少年脑子里怎么那么多想法。还有练兵,传统军中一向以武勇为尊,布阵方略也是按照个人武艺所列,可精营却反其道而行,格外注重团体作战,对个人武艺反而不怎么重视,而这恰恰也是精卫营从最初开始就一直屡战虑胜的原因。当然还有最重要两点秦墨不知道,一是择兵,刘策选择的兵士多是有家眷或性格老实的人,对那些胆大或胆小的不屑一顾,另外一点就是军中将士必须学会识字……如果前者还可以慢慢揣摩,那后者就实在不是秦墨可以理解的,当兵只要会打仗就行,为什么要学会识字? 秦墨没问,刘策自然也不会说,一支军队想要强大,装备、士气、训练、待遇都必不可少,可最重要一点就是兵员素质直接影响整个军队发展趋势,提升素质最便捷方法莫过于让他们接受文化教育,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毫不客气的说,没有素养的士兵即使强盛一时最终也会被击败的一天。 这种例子前世比比介是。蒙古帝国当年兵锋直指欧亚,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但结局呢?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全世界打回原形,最终还是龟缩在被大国包围的圈子中靠出售资源赖以生存。满清军队也是同样,入关前战力何其爆表,有“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可结果呢?一场鸦片战争立马被打的丧权辱国,跪地求和,哪怕洋务维新折腾了一下子,由于缺乏教育支撑,到甲午年间更是被国力远不如自身的日本打的满地打滚,丢掉了东亚第一的名号,只因日本明治维新学的是西式的根,满清洋务运动只学了个富丽堂皇的外皮,骨子里还是那套封建王权思想与世界严重脱节…… 所以刘策十分注重精卫营将士在文化上的认知程度,不惜顶住一切压力也要让所有将士至少能学会最基本的阅读能力,只有这样再加以引导,这支军队才能产生出一种叫军魂的荣誉感…… 十月下旬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冷,大军行至四十里处,远处不时可以见到成群结队逃避流贼的百姓,见到精卫营时,一个个吓得立马缩在一旁不敢动弹,双眼满是麻木和恐惧,看不到半点希望…… 刘策摇了摇头,对秦墨道:“如今甘州各地流民遍野,朝廷还不加派兵马平贼么?先生士族门阀出生,可否为我解说分毫?” 秦墨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朝堂的事水深的很,我大周立国以来一直对士族优待,士族皇权荣辱与共这你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大周皇权主要考虑的是士族安危,只要士族依然安稳,大周皇权就会一直稳固下去,所要做的不过是保持各方士族对皇族平衡而已,现在明面上看是整个河源乱成一锅粥,事实上是皇族对赵元极暗暗打压,削减赵家在河源影响力,至于百姓,那只是茶语饭后才会谈及的问题,高阳城就是个例子,城中士族门阀早就度过挽水到达蔡州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受难的只是高阳城数十万百姓……” 刘策沉思良久,看来这其中牵扯的政治因素占了大比例,自己目前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细想…… 看看日头,已经午时时分,便下令全军歇息开始就餐,众将士纷纷席地而坐取出水壶干粮吃了起来。精卫营的干粮目前已经全部换成白面做成的大饼,但和常规军营中的大饼略有不同,因为这些大饼没掺杂粗粮且十分厚实,用菜油煎过还在内中混合了少许盐和葱花,不但管饱吃起来还格外香,一个基本就能顶一顿饭。 边上的十几个流民见精卫营士兵吃的满嘴是油不住咽着口水,有些饿的发昏的孩子嗷嗷直叫想要上前,但被身边大人拉住,生恐得罪了这群精壮的汉子。 杨又怀看了眼那孩子,于心不忍,便从包中拿出一张饼,看了眼刘策,见刘策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俯身在那孩子跟前:“乖,叫声哥哥,哥哥给你饼吃……”那孩子母亲赶紧把他搂在怀中,警惕的望着杨又怀。 “哥哥,我要吃饼……”那孩子还是忍不住饥饿轻轻叫了起来,杨又怀鼻子不由一酸,泪水差点滴下来,把饼塞到他母亲怀里。 他母亲赶紧把饼撕成两半一半塞给孩子,另一半递给身边男人,那孩子和男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啪!”那男人刚吃了两口,突然手中的饼被杨又怀拍落在地。那男人俯身去捡,手掌却被杨又怀死死踩住,疼的大叫起来。 “好汉!”那妇女赶忙跪下,抓着杨又怀的腿道,“好汉,求求你别为难他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杨又怀这才松开他的脚,俯身提起那男人的脸道:“你也算爷们儿?孬货。”说完一甩起身走开。 那妇人捡起那块饼拍了拍,递给他男人,那男人却不再去接,楞了楞嚎啕大哭:“芸娘,是我没用!我没用啊,我方竞堂堂七尺男儿连顿饱饭都不能给你娘俩,我活着有啥用啊!这位好汉说的对,我就是个孬种!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起身就要往边上大石撞去,那个叫芸娘的妇女死死把他拉住,两人抱头痛哭,身边的孩子见父母大哭也跟走到他们身边跟着哭了起来…… 刘策重重一声叹息,叫过徐辉让他分发些面食给那些流民,只是十几个流民,自己军中还负担得起他们一顿饭…… “小民方竞!请头领收留!”一顿饭后,方竞当场跪在刘策眼前,眼前这支义军似乎和之前遇到不一样,他下定决心投效与他。 “哦?我为什么要收你?”刘策反问道。 “啊……”方竞感觉不大对劲,其他流贼都是逼迫流民百姓为贼,稍有不从便大开杀戒,可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头领居然没有收自己的意思,这怎么回事? “我精卫营不收孬种,快滚吧。”身边正在收拾东西的杨又怀没好气的来了一句。 “精……卫营……那是啥?”显然方竞并没有搞清楚这支军队和其他流贼到底不同在哪里,只是发现他们军容整齐,入眼便是擦的明晃晃的长矛闪耀着夺目寒芒,半数人身上披甲,镶嵌着精铁打制的粗钉,各种旗帜随风飘扬,说不出的威严。 “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收你?”刘策笑了笑,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这位头领,可是要前往湄河镇?我之前就住在湄河镇郊外十余里外的村庄,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方竞眼见刘策要走赶忙拦住。 刘策拉住马缰静静地望着他,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感,方竞被他望的头皮发麻。 秦墨想了会儿对刘策道:“姑且带上他吧,湄河镇地形虽经过陈庆查探,但如此短时间想必难免会有疏漏,让他做个引导也好,介时交战也好应对各类局面。” “罢了,你就跟随杨又怀做个向导,若敢耍心眼……”刘策说到这儿,不再言语,意思非常明显了。 “头领是要去攻城?”方竞一听眼前这支千余人不是和流贼一伙的,反而去湄河镇作战不由吓了一跳,湄河镇可是有上万贼兵把守的物资重地,这些人居然敢去打那的主意,疯了不成。 “怕了?怕了赶紧滚!”杨又怀来到方竞身边不屑的说道。 方竞沉默了会儿,忽然目光坚定,对刘策说到:“既然头领要去攻打湄河镇,我方竞也愿意出份力!我自小在武馆习得些棍棒本事,不敢自负武艺惊人,但也能在交战中尽一份力,而且那里地形我熟悉,请头领务必让我同去。” 怔了怔又道:“只是我家妻儿……” 刘策打断他的话:“我这有份手书,交你妻儿,让她去往四十里外万家庄交于守庄汉子,他们会放你妻儿进去安置住处,你且宽心,附近数十里流贼土匪已经尽数被我精卫营剿灭了,一路应可保你妻儿安全无忧。” 方竞一听心头震悍,数十里地流贼土匪居然都被眼前这个叫“精卫营”的剿灭了?看他说话不似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接过手书方竞大拜叩首,心下放宽不少,立马交于妻儿嘱咐了几句,就跑杨又怀旗下一道向湄河镇行去…… 又约摸行了三十多里路,刘策下令就地休息,徐辉的队伍立马取下数十口大锅开始生火做饭,并给将士分发睡觉用的棉被睡袋,杨开山则带着数十人开始安排在四周放哨,现在天色还早离天黑约摸还有一个多时辰,趁早找来些引燃火把的干草布条,由于营养跟上,军中大部分人的夜盲症已经好转了许多,也不怕流贼夜袭,当然流贼也要有夜袭的能力…… 夜幕降临,吃饱的将士们围在篝火旁合衣裹上睡袋,刘策有令行军期间禁止卸甲,当然铁甲除外,毕竟沉重铁叶摩擦严重影响睡眠质量,反而不利将士行军作战,所幸目前身披铁甲没几人倒也不用过分担心…… 方竞也分配到了一个睡袋,裹着暖和的棉织睡袋,方竞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原来自己加入了真正的义军,两天后就将上战场杀敌,一下午时间他已经了解这支叫“精卫营”的军队与流贼根本就是完全没丝毫关系,而是和自己一样都是逃难的百姓组建而成,那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头领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将军亲自把这群老实巴交的汉子操练成一支军队,只是为了过冬物资就敢来打重兵把守的湄河镇…… 方竞感觉有团火在胸口燃烧,翻了个身,只见火光映射下,周围士兵早就已经熟睡,仿佛根本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战争,方竞摸了摸身边的长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第二日天刚亮,方竞迷迷糊糊间,就听闻周围一阵响动,睁眼一看,士兵们已经起身在收拾睡袋,有的正在河边打水洗漱,几口大锅早就夹起来正在煮着浓浓的米粥,其中一口大锅里飘来肉香,原来煮的是腊肉,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方竞感觉肚子咕咕直叫…… 徐辉所部每人分到一碗肉汤,毕竟属于辎重行列,待遇不比战兵,战兵每人分到二两肉加一碗肉汤,刘策打算等攻下湄河镇后,保证自己精卫营人人有肉吃,区别只是量的问题。 早饭在众人一片吸溜声中很快吃完,辅兵正在收拾锅碗,战兵围坐在一起擦拭着自己的兵器有说有笑,方竞打着饱嗝异常满意,暗暗发誓就冲这顿饭战死也值了,多久没吃顿肉了,虽然只是碗肉汤而已…… “出发!”封愁年一声巨吼,封字旗一百五十名将士集体起立列好阵型率先走在最前列,随后杨又怀队伍跟上,再之后是刘策的正旗营,后面是徐辉的辎重队和工匠伙计,最后孙承和杨开山的队伍,一千三百多名精卫营将士缓缓向湄河镇行去,湄河镇即将引来一场骤雨暴风般战役…… 三十五 采石场 精卫营连续两日行军,到第三日下午已经距离湄河镇不足二十里地,刘策下令就地休整,并派陈庆郭涛带几个人去四周打探军情,看看是否有流贼的异常动向。 封愁年将头盔取下,明亮的光瓢在阳光照射下额外亮眼,原本他把头发剪光纯粹只是为了抵御夏日炎热,后来发现这光着头反而给自己生活带来很多便利,尤其洗头这块儿,只需要往脑袋上浇盆水随便拿块布一擦就完事了,所以每次头发一长出来就让庆嫂帮忙剃掉…… “娘的,总算快到了!”封愁年将头盔丢在一旁,满脸兴奋,“明日老子要把金衡脑袋拧下来!” “旗总厉害!旗总威武!”身后几个士兵不住拍了几下马屁,让封愁年十分受用。 “就会捡好听的说。”封愁年故意板着脸,假装呵斥,“明儿个都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缩着,知道么?谁要是跑了老子一斧子把他劈成两半!” 面对封愁年威胁恐吓,众人不惧反笑,有个士兵说道:“旗总你就放心吧,兄弟们现在就想着扎几个流贼窟窿,怎么会跑呢?不过旗总啊,你答应过我的,等这次打完回去,你要和将军说啊,我答应庄里的小翠,回去后就娶她为妻……” 这位士卒的话道出了那些没成家精卫营士兵的心声。精卫营中条例十分严酷,尤其是奸**女这条,一旦被发现,不管是谁都是人头落地的下场。那些已经成家的好说,觉得这条例等于变向保护了自己妻女,而且都是尝过男女之间的房事,那方面克制力比那些没成家的小伙子远远要强的多。 最重要一点,精卫营那些家属待遇只限成家的士兵,而且刘策规定战场所缴获物资优先分配给有家属的将士。这么一来,不少庄内对精卫营未来抱以厚望的士兵和百姓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尤其那些流民中有女儿未出嫁的和失去丈夫的年轻寡妇以及从据点救回来的庄园女子都暗暗盘算是不是找个精卫营士兵当女婿(丈夫),可以有个依靠…… 封愁年一听,顿时笑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茬,没问题,等回去我找将军说去,但你小子可不能强迫人家!要被我知道了,不用将军出马,我亲自拧下你脑袋!” 那士兵一听连忙说:“旗总你放心吧,我和小翠是真心相爱……” “爱你个头!滚回去坐好!”封愁年作势一脚要踢来,吓得那士兵赶忙回到队列,在周围兵士嘘声中满脸通红的坐在一旁,自己情急之下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实在不好意思…… 刘策带着秦墨注视着前方不远处要道,只见要道两边地势险要,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可眼下自己只有千余号人根本不足以分兵把金衡引来,而且金衡也不是傻子,放着城镇不守跑二十里路来送死…… 秦墨站在一旁,不断捋着下巴那截黝黑发亮的短须,随刘策看了一会儿后:“可惜了,这么好的地势,如果在此设立一堡守住要道,内设数千精兵,那流贼即便数万大军来袭也只能无劳而返,只叹朝廷将领都是些碌碌无能之辈……” 刘策冷笑道:“依先生之前所说,朝廷和总督府怕不是庸碌无能,而是有意而为,我在军伍多年知道些许,赵家地方军和雷霆军明面上合作剿贼,实际上暗中是互相掣肘,谁都不愿意一方势大,否则流贼怎会一步步坐大?我都怀疑那高阳陷落是不是也是他们的算计……” 秦墨闻言点点头,认为有几分道理,刚要再说,后方陈庆就踏马而来…… 陈庆下马来到刘策秦墨跟前,抱了一拳:“将军,前方数里外发现一个采石场,内有千余百姓正在劳作搬运大石,另有几百流贼看守,如今郭涛和两个兄弟正在继续监视,特来禀告是否……” “我精卫营离他们数里就没发现这边异动?”刘策听闻此消息,不住疑惑。 陈庆道:“流贼并没有派遣探子在四处巡逻,只是待在采石场内,我和郭涛观察了小半个时辰并未发现有探马来回,只顾看管那些百姓作业押运石块……” 刘策沉思片刻对陈庆道:“把方竞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为了保险起见,刘策还是决定把方竞叫来问个清楚。 不一会儿,方竞就略带紧张来到刘策身边,不知眼前这个年轻的首领会有什么指示。 刘策望着方竞,缓缓道:“方竞,听说湄河镇附近的人,对地势比较熟悉,你说说前方数里采石场最近怎么回事?” “回将军的话,那采石场本是湄河镇马员外家产业,附近村庄农户以及湄河镇内百姓闲时也到石场内做个短工赚些补贴,流贼霸占湄河镇后,马员外全家被抄,这采石场也顺带落入了流贼手中,现如今流贼让城镇工匠壮汉搬运石块加固城墙……”方竞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然后怯生生的立在原地,等着刘策回话。 “流贼看管采石场就不担心有人偷袭么?”秦墨在一旁问道,“为何我军进入湄河地界良久却不见流贼探子?” 方竞咽了下口水,道:“流贼现在都集中在城镇内,如今附近已无官兵踪影,流贼大部又怎么会四处打探呢?” 秦墨点点头对刘策道:“将军,我看这几日将士行军士气高昂,但依旧有些新入营不旧的新兵惴惴不安,索性就先把采石场打下,好让那些新兵对精卫营战力有个明确的认识,你看如何?” 刘策笑道:“先生,我正有此意,就当明日攻打城池之前一次热身。”随后回头又对方竞说:“方竞,你可愿加入我精卫营?” 方竞一听,连忙站的笔直:“将军尽管吩咐!” “好,待会儿你跟随杨又怀一道作战,此战看你表现,如果尚可你就是我精卫营战兵一员了!”不等方竞说话,刘策又对陈庆说道:“吩咐下去,杨又怀,孙承所部为前锋,杨开山,封愁年,徐辉以及本部为后援,依次进军采石场!” ………… 采石场内,一群百姓身上各自背着一块用草绳捆绑的大石,吃力的向城镇方向移动。不少石匠工匠拿着榔头赞子坐在一块巨石前不停的敲打,这些工匠脸上满是被石灰覆盖,看不出什么神情。不远处几名汉子不停地挥舞手中大锤砸向巨大岩石,风一吹扬起起一片灰白。 而最外边一层全是手持各种兵器的流贼,这些人或坐或躺,各个无精打采,几名手持鞭子的流贼不断对着搬运石头的百姓大喊大叫,少有不顺心就是一鞭子抽下去。 在采石场中有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看上去十分精壮的汉子,此时正在敲打着一块巨石,但两只眼睛贼溜溜的不住在四处乱扫…… “砰!”一块大石断裂,滚了下去,差点砸到下面的工匠和流贼监工。 “孙彪!你想砸死老子么?糙!”下面一个流贼监工被石块滚过的灰尘扬了一脸,气急败坏的大吼,“看来你皮痒了!是不是要老子再给你几鞭!” 那汉子正是几个月前在军营中被刘策暴打的孙彪,说起这孙彪也是倒霉透顶,那日被刘策暴打后,本欲报复,可当晚就被邓蛟叫去一道前往高阳城内协助士族门阀逃往蔡州。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已经走到了半路,可突然孙彪发现自己的细软落在城内,他孙彪攒点钱也是十分不易,微薄的收入还要孝敬上司,于是不顾邓蛟牛三等人劝阻,毅然只身折回城内。等找到了自己的包袱流贼攻破厚土堡的消息已经传来,望着城外无数的溃逃的士兵以及身后追赶的流贼,孙彪吓得魂不附体,立马向城门跑去,但此时,城内已经下了戒严令,高阳城四座城门全部关闭,孙彪也没办法,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再想办法。 第二日流贼攻城城池,四处劫掠,孙彪为保命把身上的军服披甲全丢掉随便找了件百姓衣服终与寻了个机会逃了出来,可好景不长,逃出没几天就遇上金衡所部当了俘虏。为了活命,孙彪拿出装孙子本事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几月后奇迹般的在“金家军”眼皮底下活了下来当了苦力,只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 “爷,我不是存心的,你看我,唉……”孙彪见那监工提鞭过来,连忙换上一幅讨好的嘴脸,用手扇自己脸,打的啪啪直响。 那流贼监工见此,手中鞭子一挥,拍打在孙彪数步之外,恶狠狠的道:“还不赶紧干活,别想偷懒!” “呸!最好别落在我手里。”见那流贼监工离去,孙彪双眼泛着冷光嘀咕了一句。继续思量怎么逃走,这时一个汉子悄悄凑到他跟前,道:“彪哥,我看了,这石场四周三百多号看守,想跑没那么容易啊!” 孙彪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你说翻过这座石山如何?” “彪哥,别傻了,那不可能的,山上二十多号射手,怕还没爬一半就被射成刺猬……” “可恶,难道一辈子就这么人不人的活着?我孙彪可不甘心!”孙彪一掌拍在边上一块石头,顿时那石头裂成数块! 那汉子连忙安慰:“彪哥,总会有机会的,其实……”那汉子忽然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孙彪见他这模样很不耐烦。 “其实彪哥你这身手完全可以加入义军混个头领做做……” 孙彪猛的拉起那汉子衣领:“你给老子听好了,这种话我不再想听第二遍,老子就是因为不愿从贼才沦落至此!你要再提起这茬我一掌拍死你!明白没?” 见那汉子不住点头,孙彪才把手松开,然后道:“再说这流贼别看势大,其实没什么前途,我孙彪还看不上……” 就在此时,突然采石场外出现密密麻麻数百身披铆钉皮甲手持从未见过的长矛,正冷漠的向采石场内缓缓行来…… 场内流贼和苦力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精卫营士兵缓缓逼近…… “旗总,前方采石场峡道可容纳十人并排进出……”方竞给杨又怀指点着前方地形,杨又怀又立马把收获的信息派人传达给孙承和刘策。平日里读书识字的便利一下子体现出来,传令兵可以很清楚的将各将领的命令指示准确无误的传达到各个角落而不至于出差错…… “变阵!”杨又怀大喝一声,旗内各伍迅速变阵,最前排十名枪盾兵手持方盾,立与胸前,方盾高度1.5米,竖起来正好遮住整个上半身和各处要害,手中握紧长矛立在盾牌口,身后长矛手交叉立与前排枪盾兵之后,将三米长矛探出盾牌缝隙,整个阵形如同一面带刺的墙壁缓缓行来…… “敌袭!”采石场内流贼这才反应过来,在流贼指挥官的叫骂声中,惊慌失措的抄起自己兵器抱团准备应战。 “这些什么人?”望着采石场一片混乱的景象,孙彪疑惑不解,“难道官军杀回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足足百余人手持长矛向石场内袭来,而且看这阵势,绝对不是寻常一般的军队。 “看来今天有希望离开这儿了。”孙彪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采石场流贼的守军叫庞仁,是金家军中锐兵小头目,由于为人阴狠毒辣,深得金衡重用,便派他来监督这个采石场。此刻庞仁在最先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看清眼前这些戴甲的将士不是官兵,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一百多人想攻打自己三百多人? “弟兄们,上啊!敢犯我义军!统统给我消灭在峡道内!杀!”庞仁当场下令流贼冲杀杨又怀的长枪阵,殊不知自己犯了和胡魁同样分心的错误。 “杀啊!”三百多名贼兵红着眼向精卫营杀来…… 三十六 乌合之众 数百流贼怒吼着向杨又怀长矛阵冲杀过来,在二十步距离已经能清晰看清那些流贼狰狞扭曲的表情。 “立!”随着杨又怀一声令下,“杨”字旗下众将士齐喝一声止住脚步,最前排枪盾手将盾立与胸前双膝微曲,手中三米长矛紧紧架在方盾右侧上方凸形缺口处,后排士兵将长达四米长矛探出方盾间隙,第三排士兵将长矛平握腰间抵在前两排士兵左侧,数十条长矛密不透风如同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透露着嗜血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嘶……”见流贼冲至一半,庞仁不由发现眼前这支军队很不一般,这种阵形实属罕见,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生起。 由于峡道只能容纳最多十人并排前行,毫无阵型可言的流贼在进入峡道口一刹那,便开始不断拥挤,叫骂声不绝与耳,本就混乱的阵形更加不堪…… “不对!”一名挤开人群冲在最前方的流贼看清了眼前的阵型,一支支极长的长矛矛尖正对准自己,矛头散发着阴森的寒光。 他转身想跑,可无奈后面冲上来的流贼堵住了去路,不断将他往前推去。 “不!”眼见自己被推搡着向前就要撞上粗长的矛尖,那流贼心生恐惧大喊了一声试图阻止悲剧发生,但下一秒随着身后流贼用力一推,活活被数杆长矛刺穿躯体…… “啊!不要!”长矛入肉的声音和流贼绝望的哭喊声回荡在峡道内,成排成排的流贼被后面挤压的人群推到矛尖上,在无尽的痛苦声中倒地死去。 一名流贼看准时机一个侧闪避开一根长矛,妄图冲向前排持盾士兵,但下一刻就被边上另一根长矛矛尖划破了脸皮,锋利的矛刃将他嘴角的脸皮整快削去,露出一排可怖的牙齿,还未来得及尖叫,数支长矛将他透体而过,一道道血花不断在他眼前绽放。 “收!”杨又怀大喝一声,第二、三排长矛手将手中长矛用力往回一拉,扎入流贼体内的扁锥三棱矛尖顿时带出一股股血柱,有的甚至将肠子内脏都扯了出来,那些没死透的流贼不住哀嚎,有些甚至不顾一切将带血肠子往自己身体内装…… “砰!”一杆长矛由于卡在了一个流贼肩胛骨,一时拔不出,那流贼被长矛手用力拉扯下整个人狠狠地撞在最前排一名士兵的盾牌上,那士兵身体轻微向后一扬,稳住身形刹那,手中长矛闪电般刺入他的胸膛,然后一盾将他顶飞出去,撞倒了身后一片流贼! “刺!”杨又怀又一声命令下达,第二排士兵再次将手中长矛用力刺出,又是带起一朵朵血花…… “跑……跑啊!”流贼在付出七十多人死亡后,发现依旧无法冲进眼前的如若磐石般的长矛阵,瞬间开始崩溃,在一个流贼的呼喊声中,纷纷丢掉手中武器向后方采石场跑去! 但很可惜,进来时拥挤不堪,如今想跑却又谈何容易,更何况精卫营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眼前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全旗听令!”杨又怀见流贼慌不择路的逃窜,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长矛挺近!杀!” “杀!杀!杀!”精卫营气势磅礴的喝声整齐的在流贼身后响起,吓得那些流贼更是魂飞魄散,不惜挥动手中兵刃将眼前阻碍自己逃命的同伴一个个放倒。 “杀!杀!杀!喝!”一百五十余名长矛手如同一面人墙手握长矛不断地向峡口内采石场逼近,沿途来不及逃离长矛阵范围的流贼被一个个无情的刺死,面对这种恐怖的局面,流贼大部彻底崩溃…… “乌合之众!真是乌合之众!”杨又怀望着前方溃逃自相踩踏的流贼,不屑的叫嚣着。 “这……这……”杨又怀身边的方竞嘴巴张成“o”形,面对眼前局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本加入精卫营实属无奈,只为混口饭吃好让自己妻儿有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至于对精卫营的战力,他之前一直没抱什么太大希望,或许精卫营比一些流贼要厉害,可没成想精卫营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从交战开始到现在才多久?流贼就崩溃了,这真的只是流民组成的军队? 不但方竞如此想,采石场内的庞仁、孙彪也早已被震撼的浑身颤抖……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种实力?”孙彪望着逐渐挺近到采石场入口的精卫营,心头震撼无比。 而庞仁望着入眼尽是溃逃的流贼,面如死灰,使劲的摇了摇脑袋,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三百多号人才多久就败了? 杨又怀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统一的口号,终于全军挺进到了采石场内,身后孙承队伍也列着整齐阵型跟着进入到了采石场! “不准跑!回来!”庞仁不断的呵斥四处乱窜的流贼,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军心安定下来,否则面对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早已被长矛吓破胆的流贼根本不听庞仁劝阻不断向可以躲藏的地方跑去,采石场内的百姓更是吓得抱头缩在地上,喘着粗气…… “娘的!老子跟你拼了!”庞仁知道今天要丧命于此,怒吼一声,目露凶光,提起手上狼牙棒向杨又怀阵中冲去! “可笑!”杨又怀不屑的笑了笑,正准备下令长矛列阵,方竞却阻止了杨又怀。 “你想干什么?”杨又怀命令被方竞打断,十分不悦。 方竞道:“旗总,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孬种!让我去!”方竞见识了精卫营战力后决心加入这支军队,因此急切的想纳个投名状,让杨又怀以及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 “你?”杨又怀眼睛微眯,“看眼前这人应是流贼锐兵,你真的要去?” 方竞一听,立刻挺胸抱拳:“请旗总成全!” “好!你说你善使枪棒,你就从前列将士手中取杆长矛,去吧!” 方竞大叫一声“是”,便跑向最前列的士兵手中取过一杆长矛,迎面向庞仁杀去。 庞仁眼见有人向自己袭来,顿时大喝一声,竟是纵身一跃数米,狼牙棒举过头顶重重挥向方竞。 方竞见庞仁起身向自己袭来,奔跑的身姿猛的前倾,脚下扬起一阵灰石,随后矛尾抵地,向庞仁落下的方位斜握,带血的矛头死死对准了他的胸膛…… 庞仁的瞳孔不住放大,身体下坠的速度仿佛放慢了好几倍,但就是无力调控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向矛尖撞去…… “妈的,我就这么死了……”这是庞仁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长矛无情的刺进自己的身躯,身上厚重的铁甲并不能阻挡破甲长矛的去势,将自己心脏活生生扎透,整个胸口被矛杆洞穿,挂在长矛中…… “好!”身后响起了精卫营震天般的欢呼声,杨又怀大声叫道,这种赌命搏杀令他热血沸腾,经此一战,杨又怀对方竞改观了不少。 “呼。”方竞额头满是冷汗,双手被重物压的直发麻,眼见庞仁已经死透,便丢掉长矛和尸体后坐在一旁不住的喘气,听闻身后传来欢呼声,努力站了起来,自豪的向他们走去…… “彪哥,我们怎么办?”亲眼目睹庞仁被一矛刺死,和孙彪一道的汉子不住浑身哆嗦向孙彪询问,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孙彪,快保护老子!”不等孙彪开口,之前对孙彪喝骂的流贼监工一脸惊恐的向他跑来,他知道孙彪身手,觉得靠近他似乎能安全些。 孙彪听闻那流贼监工的话,眼神闪过一丝凶光,“都这时候还敢对老子大呼小叫的,看来他是活腻了。” 那流贼监工跑到孙彪身边,并没有注意到孙彪神情与以往不同,大声吼道:“楞着干什么?快带老子走!腿都跑断了,快背我上山!” 孙彪冷笑一声,突然一掌打向那监工胸口!由于这掌浑厚有力,又是出其不意,那流贼监工来不及反应胸口活活被拍了个严严实实! “噗……”一口鲜血从那监工嘴里喷出,溅了孙彪一脸,那监工满脸不可置信,一直唯唯诺诺的孙彪敢对自己出手,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哼!”孙彪擦了擦脸上血迹,冷笑一声道:“平日对老子呼来喝去,真当我老孙怕你不cd这时候还敢对老子指手画脚,去死吧!” 话毕,孙彪一脚将那流贼监工踹下石坡,那流贼一路翻滚最后一头撞在一块凿了一半的石壁上,流下滩鲜血……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蹲下。”孙彪杀了那流贼监工后示意身旁汉子一起蹲在地上,再见机行事…… 等刘策和秦墨以及后续士兵进入采石场时,战事早已平定,偌大的采石场内一千多人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仿佛对自己命运感到担忧。 “将军,我军剿杀流贼总计一百一十四人,另有流贼匪首一员,俘虏流贼二百二十八人依次捆绑在一角,与百姓分成两拨,我军无人伤亡,经清查,石场内百姓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二人,上方木屋内发现流贼粮食约一百四十二石,盐三十斤。” 听着杨又怀的禀报,刘策满意的点点头,这场胜仗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如果连打个数百流贼的采石场都伤亡惨重,那湄河镇就不用去了,可听闻自己军队无伤亡时还是忍不住暗自狂喜,毕竟自己现在手头就这么些家底,能少损失一分是一分…… 杨又怀眉开眼笑,随后正色道:“将军,那些流贼……” “就地正法!”刘策不假思索的回复杨又怀,在他眼中这些流贼根本不值得留下,毕竟印象中这些流贼毫无人性可言。 “慢!”秦墨突然出声阻止,“将军,暂缓动手,我有个提议……” 秦墨将自己心中想法缓缓向刘策道出,刘策一听不住点头,立马让人去带两个流贼过来。 不一会儿,两名士兵矛尖抵着俩流贼来到刘策跟前,只见那俩流贼因恐惧而不住发抖,还未等刘策发话,就扑通一声跪下,不管双手被反绑不停地磕头…… “站起身来!”刘策轻喝一声,那俩流贼哆哆嗦嗦的艰难起身。 刘策见此,冷冷的说道:“你们想不想活命?” “当然想,只要头领能饶了小的性命我愿意做牛做马……” 刘策冷笑一声:“要你们这些畜生我还嫌脏!现在你们回去告诉金衡,这石场我精卫营接手了,还有那些俘虏的流贼如果想要赎回的话让他带十万石粮食来换!知道了么?” 那俩流贼一听放自己回去,不由内心一阵狂喜,但依旧表现得毕恭毕敬。“首领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给我们将……哦不,给金衡送到!” “嗯。”刘策刚要摆手示意士兵解开他们身上绳索,秦墨突然出声。 “将军,不能放,我看这两人贼眉鼠眼,肯定不会将话传给金衡,毕竟我精卫营现在粮草充足,就是缺石料加固营寨,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就地格杀!” “嗯……有道理……”刘策故作姿态点点头,望向那俩流贼,手中按了按长矛,眼中满是不怀好意。 “首领啊!”其中一个流贼立马再次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一定把话送到,我家上有三岁老娘嗷嗷待哺,下有七十孩儿需要侍奉!我不能死啊!”说完咚咚咚的不住磕头,头皮都磕破不住鲜血直流。 刘策望着那流贼连话都说反强忍住笑意对秦墨叹了口气:“先生,你看人家也不容易,要不给他们个机会吧,反正也不亏,毕竟哪有嫌粮食多的,你说是么?” “唉~罢了,这事我不再过问,就交由将军定夺吧,不过将军你可莫要后悔呦……”秦墨长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来人,将他们松绑!”见秦墨“同意”,刘策便命人将那俩流贼松绑,“记住,若要让我知道你俩没把话带给金衡,无论在哪我都会把你揪出来,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首领敬请放心!小的保证一五一十向金衡禀报!”那俩流贼千恩万谢的在刘策笑声威胁下走出采石场,一溜烟功夫消失在峡道口…… 见俩流贼走远,刘策的笑容立马收容,浮上一丝不屑。 “秦先生,你能确定金衡一定会来么?”刘策还是有些犹豫。 秦墨道:“将军放宽心,这事十有八九会成,那金衡可是出了名的暴戾好战,见石场被占最迟今夜必定前来争夺。” “好,秦先生你赶紧着手安排下去,把那些百姓都集中起来调度。”刘策当即下定决心,如果今夜流贼敢来,那再好不过,正好借此消耗流贼兵力,为攻打城镇减少损失…… “将军,那些流贼?”杨又怀问道,“是否也一并集中调度?” “不用了,舌头已经放出,剩下的全杀了吧,留着他们以免耽误计划!”刘策挥挥手,谈吐间决定了这些流贼命运,杨又怀心头一颤,暗道将军当真果断,立马回身吩咐下去…… “孙彪,是你!”就在秦墨封愁年几个将石场劳工集中到一起时,杨帆认出了鬼鬼祟祟的孙彪,忍不住大吼一声。 “妈的!你这狗日的怎么还没死!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封愁年一见孙彪,怒气冲冲,要不是被杨开山杨帆陈庆几个联手拉住,恨不得立马上前把孙彪撕成碎片! 三十七 伏击 上 孙彪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跟昔日同营袍泽相遇,更没想到这支如狼似虎的军队带头的居然就是以前经常被自己欺压的刘策,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由于自己以前在军中时常仗着邓蛟撑腰胡作非为,名声十分恶劣,因此几个老兵都对他非常不待见,封愁更是恨不得一斧子把他放倒。 刘策见孙彪也感有些意外,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就把他和采石场工匠百姓划分一块儿给秦墨去做布置…… “唉……”孙彪跟在百姓身后搬运着石块不住垂头叹气,这真是造化弄人,几个月时间刘策就有一支这么强悍的队伍,孙承杨帆他们几个以前可是随意欺凌的对象,现在都能领兵作战了,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幅窘样,孙彪想着想着觉得一丝委屈,不甘…… 就在孙彪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山崖下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哀嚎声,孙彪和一些百姓望下去,只见两百多号流贼北缚双手或跪或站,身后百余精壮持矛一声大喝,将他们活活刺死。 这一幕吓得正在劳作人群腿都发软,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倒地什么人,连俘虏都不放过,下个不会轮到我吧…… 这些百姓越想越害怕,有些胆小的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更是引得人群人心惶惶,孙彪也是喉结不上下滚动,心里悬着块石头,背后一身冷汗。 “这位好汉,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孙彪努力平复心绪向一名看管他们的士兵询问。 “关你什么事?赶紧把石块搬上去!”那士兵是徐辉麾下的辎重兵,之前因为封愁年的缘故,稍微了解了些眼前这家伙的斑斑劣迹,对孙彪没什么好感。 孙彪见那士兵对自己没好感,也不恼,依旧一脸谄笑讨好询问,一些搬运石块圆木的百姓路过也静静停下侧耳旁听,毕竟这些关系到自己命运。 那士兵见进度慢了下来,只好告诉他们:“我说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杀的又不是你们几个,大家只要安心把石块木头搬运完就行,等完工了给你们找个地儿歇息,自有饭食给你们。” 听那士兵不像瞎说,众人心中总算平静了下来,又见这些兵也不似流贼那样对自己动不动就鞭笞殴打,还时不时会拉工匠百姓一把助他搬运石块,这才彻底安心。 “我家将军说了,流贼祸害百姓,死不足惜,落我精卫营手中只有死路一条!”那士兵说这话时挺着胸膛倍有面子,虽然自己只是辅兵,但毕竟也是精卫营一员,指不定哪天立功就能加入战兵! 周围劳作人群一听,大吃一惊,随即想到流贼在城内所作所为,觉得这么做简直大快人心,当下就有人大呼“杀的好!这群狗日的!”瞬间劳作热情提高不少,加快了工作进度,在申时时分就已经准备完毕,就剩下冯英和高老汉等一些工匠在处理剩余的几个技术环节问题,两人一边合作一边互怼,周围休息的汉子见他俩这气氛觉得异常诡异…… 湄河镇府衙内,先前被刘策放回来的两名流贼此刻正跪在金衡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哭诉。 金衡眯着眼来回踱步,一旁的王绪手中按着刀鞘一脸冷笑。 “笑话,十万石!那什么狗屁精卫营是不是疯了?敢问我们索要粮食!”王绪不屑的说道,“将军给我一千人马,我这就去把那精卫营杀个干净,敢在我金家军面前耀武扬威,我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说他们是为了采石场?”金衡并没有被王绪的言语蛊惑,虽然自己十分好战,但也不是傻子,多年的行伍生涯养成了他谨慎的好习惯,如果对面是精锐官兵,那自己是要好好掂量再做决断。 “是的,将军,他们首领亲口所说不缺粮食,就是为了恶心咱,现在两百多号兄弟都扣在他那儿,还有那些个石匠精壮都被他当苦力,好像是为了修建什么营寨!”那流贼将刘策原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金衡,还顺带添油加醋一番。 “三百号人,就被百余人打败,还是一触即溃?”这正是金衡担心的,一个小小采石场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金家军”面子挂不住,在出征前必须要了解清楚对面实力是否值得打这一战,如果对手太强,那么自己宁肯当下乌龟也无妨。 见金衡忧心忡忡,那流贼急忙说道:“将军,他们有一千多号人,兄弟们就三百多号敌之不过,那百余号人依我估计就是他们的精锐了。” 金衡点点头,这就对了,一千多号人对战三百,那是可以肯定的,至于那百余号人理应是那什么所谓精卫营的主力,要一千多人都有这实力,为什么自己在这一片从未听过? “王绪,点拨人马,随我一道夺回采石场!”定了定心神,金衡立刻下令。 王绪一抱拳道:“将军,杀鸡焉需要牛刀?更何况城中不可无将镇守!给我两千人马,我定铲平那什么精卫营,让他见识下我金家军的厉害!” 金衡一想,也有道理,于是按捺住要出战的心情,同意了王绪请求。 “我再多给你两千人马,城内现存有七百军马,本欲这两日送往高阳本部,现在暂且借你二百匹给锐阵中骑手,切忌不要有什么闪失,另外再调二百弓箭手给你,既然对面阵型严谨,那索性用箭将他们阵形射乱,我倒要看他精卫营在乱箭面前是否还能保持镇定!即可出发!” 总体来说,金衡的策略非常老练,从那报信流贼只言片语中就明白精卫营缺少远程输出能力,虽然自己这些弓箭手也是半吊子水平,但二十步内射射行动缓慢方阵那是绝对够了,至于那些骑马锐兵,更是各个精锐,保障了此行应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是!末将这就出发!”王绪兴奋的领过金衡手中的木牌,带着那流贼下去点拨兵马。 采石场内…… “是,我这就前去,保证完成嘱托!”孙承嘴里嚼着油饼含糊其辞的对回应刘策的话,然后转身而去,今天作战没机会上场,风头全让杨又怀占了,手下那些士兵已经颇有微词,现在这种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望着孙承部离开峡道而去,刘策目光坚定,转身向石场内看去,只见内中千余劳工正围成一个个大圈,手里捧着碗白米饭狼吞虎咽的吃着…… “妈的,真舒坦!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孙彪连干三碗米饭后,将碗筷随手一丢,拿着根削细的木签剔着牙缝,这是他最近两个月来吃的最饱的一顿。他看了眼正在带着辅兵忙碌的徐辉,不由开始心理不平衡起来。“才当几个月的兵,就能带着几百号人,这小白脸除了长的好看点有什么能耐?”孙彪越想越觉得不平衡,再看向那些士兵,虽然武艺和自己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但多年在军伍丛中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知道眼前这群人内中隐藏的实力如同一道道巨浪,能把所有一切吞噬。 “刘策那小子到底怎么练的兵?老子要是能带这样的兵行军打仗那多好!”孙彪内心五味杂陈,看着不远处封愁年杨开山他们,不由一阵眼红。 “吃完了就把他们带到安全地方,呆会儿打起来我怕他们碍事。”封愁年啃下最后口饼对徐辉丢下一句就带兵向山上行去…… “将军,这次是不是饭煮太多了。”秦墨望着大锅里不断翻滚的米汤土豆,还夹带不少切块的腊肉,不住摇头。 刘策笑道:“兵者,诡道也,还记得叶先生前几天因为庄里骡马腹胀用的药么?” 秦墨道:“黄胆草,叶贤弟对各种医术药理还是颇有研究……”说到这儿,立马眼睛瞪的滚圆,“你是说……” “黄胆草只是通便治胀气,但有次我偶然发现如果混合在煮沸的水中,便会成为催命的泻药,前些日子一头骡马我亲自灌的药,不出一个时辰活活拉出血而死,骡马尚且如此,这人……”刘策阴狠的笑着,直笑的秦墨头皮发麻。 “太可怕了!”这是秦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眼前这个年轻人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 刘策见秦墨这幅表情,整了下思绪道:“先生,莫要见怪,只要能赢,让将士少受伤亡,我刘策不介意当个小人!” “如此一来,一环扣一环,此战胜率基本已经已成定局,就等金衡过来了!”秦墨觉得现在基本万无一失,刘策这几个安排不要说流贼,就算官军也十有八九会着道。 “将流贼兵器洒落四地,再丢些长矛破盾,尽量弄得狼狈些!”刘策再次吩咐下去,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足,尽量不要让人看出破绽,随后踢翻一口烧的滚烫的大锅,米汤溅了一地…… 见一切布置完毕,刘策便和众人一道爬上山崖的伏击点,静候流贼杀来…… 远处数里外,四千多人马正火急火燎的向采石场赶来,策马行在最前的正是身着锁子甲的王绪,边上一匹黑马上坐着个长相阴狠的流贼,名唤高舫,同样披着锁子甲。如果韩锋在此,绝对会认出此人就是杀害王彤的凶手…… 采石场的峡道逐渐出现在众流贼眼帘,王绪抬眼望望天空,已经有些发暗,大概酉时,最多再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高舫,你先带数骑进峡道口查探下有什么动静,速去速回。”王绪来到峡道口数十步外对叫高舫黑马流贼吩咐道。 那高舫应了一声带领五六名骑手向峡道内探去,眼里露出嗜血的光芒…… 当高舫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至极,身边几名骑手一脸恐惧,躯体都轻微的在颤抖。 “头儿,你自己去看看吧……”眼见王绪要询问,高舫抢先回答了他疑问。 “到底怎么了?”王绪见几人神色不对,不由心生疑惑。 “你还是去看看就知道了……”高舫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其他废话,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弓箭手随我来!高舫前面带路!”王绪带着满脸疑惑和不安下令百余骑兵和二百弓箭手慢慢向峡道内行去。 当王绪来到峡道中间位置时,眼前景象不由令他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眼前有一堵两人高的墙,关键是这是人墙,全都是被剥的精光的尸体叠成。 “头儿,太邪门了,我们撤吧……”一只乌鸦从天空飞过,传来凄厉的叫喊声,高舫不由打了个冷颤。 王绪强自镇定下来,心中不住念叨,老子杀了不知道多少人,还会被眼前景象吓倒不成?只是没想到这精卫营这么狠,三百多号人一个活口都不留,深吸一口气道:“不要慌,快让人把尸体搬开!” 峡道外陆续进来上百流贼,忍着恶心和恐惧将眼前的同伴尸体一具具搬开扔到一旁,后面的弓箭手和王绪紧张的观察尸墙后的动静以防不测。 终于在尸墙倒塌后,王绪向后方的峡道望去,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便放下心来,让大队缓缓前行通过峡道。 “好香啊……”刚进入采石场,众流贼就闻到一股米肉香味扑鼻而来,只见众多木架上架着一口口大锅,还冒着热气,下方的柴火已快燃尽,只余些微火有气无力的窜动,整个采石场空无一人,遍地都是散落的兵器,看上去好像走的非常匆忙。 “切,故弄玄虚!”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高舫更是不屑的冷笑道,仿佛在掩盖之前不安的心情,随即对王绪说:“定是那什么精卫营听说我数千大军来袭,吓的饭都不吃就跑了。” 说着高舫想起之前尸墙,又补充道:“临走都不忘玩这种小儿把戏,真以为我金家军会被怕?” 王绪点点头,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派人四处打探下,小心暗算……” 说着便派了十几号流贼开始向山坡上走去…… “糟了!”躲在山坡上的刘策众人顿时神经紧绷,万万没想到流贼如此谨慎会派探子前来打探四周情况,如果被发现,那之前计划全泡汤了。 那十几号流贼三四人一组,漫不经心的向石坡走去,有一组人正要向刘策所在地行去,突然一条黑影从他们身边闪过,吓得他们立马尖叫起来,其余几组人一听纷纷拔出手中刀剑向那组人跑来。 “怎么回事?”一个流贼大声问道。 “那边……”那尖叫的流贼手指点了点刘策方位,众人缓缓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嘎……”就在刘策他们握紧手中兵刃打算出手的时候,从一块石头后面飞出一只乌鸦,扇着翅膀大叫一声飞去。 “妈的,你小子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胆儿什么时候这么小了?”见是只乌鸦,众人立马放下心来,对着那尖叫流贼笑骂道,随后各自散去。 “妈的晦气,呸!好了,这里没情况,回去吧!”那流贼吐了口嘴里的灰石,转身向下坡路走去,一刻都不想多待,吓得不远处刘策他们手心捏了一把汗。 不得不说流贼无论何时也只能是流贼,才跑了小半个石坡便草草收场回去了,根本没有细探,王绪见山坡四周安然无恙,更是放下心来。 “头儿,兄弟们还没吃晚饭,你看是不是?”身边一名锐兵望着锅里冒热气的米肉,咽了咽口水。 王绪走到一口米饭锅前,见锅内白米饭已经熟透,叫过一名流贼让他吃了起来,那流贼闻言立马吃了几口,还拿起一块肉吃的满嘴是油,其他流贼一见,不等王绪下令,立马开始哄抢起来…… “都他妈饿鬼投胎!”见眼前几千号人乱成一团不断哄抢食物,王绪不住摇摇头,冷笑一声,随后一脚踹开之前那试饭的流贼,也不管抓起一块水煮腊肉啃了起来,虽然自己是流贼军中上层将帅,但也不是顿顿都有肉吃…… “哼,死到临头都不自知。”另一侧石坡上秦墨见下面采石场乱成一团,不住冷笑,“告诉杨开山封愁年,做好准备,好戏要开场了!” “哎呦……我去方便一下……”一个流贼正吃的欢,突然腹中一阵火烧般的翻腾,打了个招呼就丢掉饭碗向暗处跑去,引来周围流贼一阵哄笑,说他油水进的太少跑肚去了。 “我也上个茅房……”陆续有数十人起身跑向暗处,渐渐地起身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在场包括王绪高舫等一些锐兵也抱着肚子开始四处找地解决。 “妈的,见鬼,难道平日油水太少?”王绪蹲在一块大石后面,身下一阵稀里哗啦的磅礴声响,散发着一股恶臭,整个场地数千人不住来回奔跑,有些拉完回来还没来的及坐下又跑了出去,更有些流贼都拉的有气无力,有脱水现象…… “行动!”刘策见计策成功一声大吼,石坡一侧立马一阵整齐大喝,数百精卫营“刘”字旗的将士手持长矛向采石场袭来…… 三十八 伏击 下 “不好!中计了!”王绪见石坡上方出现数百士兵,顿觉大难临头! “迎敌!”王绪边提裤子边大声指挥作战,但四周一片混乱,那些流贼早就被黄胆草混合的食物搞的有气无力,只能惊恐的四下逃窜…… “可恶!”见刘策精卫营向自己袭来,王绪不顾腹中阵痛,支撑着身体拔出自己手中腰刀。 “快迎敌啊!”王绪撕心裂肺的大喊,试图将流贼集结起来,“弓箭手!弓箭手!” 但早已拉的浑身发冷的流贼哪还有来时的气势,不少人甚至光着屁股四处逃命…… “刺!”不用刘策下令,行在最前排的矛盾手甲长主动喊出口号,数十杆长矛无情的挺入流贼躯体,场上传来一片哀嚎声…… “收!再刺!”落日余晖下,刘策麾下二百多名将士二十人为一组不断用长矛收割着眼前流贼性命,流贼早就已经溃不成军,只顾各自奔逃,但受了泻药影响的流贼又能跑多远? “喝!”一名手持长达四米长矛的士兵一矛刺穿眼前一名流贼身躯,收枪时却感觉阻力十分巨大,定睛一看,原来这一矛足足刺穿了两名流贼,被扎成了串。 “厉害!”身旁一名士兵对他竖起大拇指,随后一矛放倒正在逃跑的一个流贼,继续随队形寻找下一个目标…… 眼睁睁看着眼前二百多号人在自己四千多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般的一边倒屠杀,王绪内心闪过一丝恐惧。 “撤!快撤!”王绪知道眼下根本不可能行成战力阻止这支队伍,忍着腹中绞痛下达了撤退命令! “跑啊!快跑!”流贼顿时像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的向峡道口跑去,有几个流贼虚弱的到在地上,还未爬起就有无数双大脚踏在他们身上活活被踩成肉泥…… 高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战马,在拉住马缰一刹那,后面传来一声大喝,回头一看,只见七八名流贼被数十杆长矛扎成肉串,吓得他连忙跨上战马准备逃跑。但就在他上马一瞬间一支羽箭射中了他后背贯穿了锁子甲,疼的他立马摔了下来…… 韩锋永远都不会忘记高舫的这张脸,就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挚友,让他愧疚至今。只见韩锋射出一箭后以迅雷不及贯耳的速度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射出,这支羽箭没入高舫大腿,活活把他钉在地上,高舫疼的大喊一声,屁股后涌出一片黄色排泄物,恶臭至极。 韩锋不顾一切冲到他跟前,一脚踢向他门面,顿时高舫整张脸血肉模糊,门牙都被踢断两颗…… “畜生!还记得我么!”韩锋满脸愤怒,抓住他的头发一把拎起脸来。 高舫神情扭曲,望着眼前这个狰狞的汉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或许自己杀过太多人,也得罪了太多人,多到自己都记不清…… “王彤!你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我韩锋给你报仇了!”韩锋拔出一支羽箭狠狠扎入高舫眼睛洞穿了后脑,高舫在巨痛哀嚎声中断绝了声息,只留下韩锋血泪纵横的惊天长啸…… 刘策来到韩锋跟前,依旧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归队,下不为例!”刘策知道韩锋的心结,虽然明知他违反了军令,但事出有因也不便处置,相信他已经解开自己心结,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 “将军,我韩锋誓死追随将军!”韩锋终于伏倒在地正式向刘策效忠,他知道没有刘策这辈子都没机会手刃仇家。 刘策将他扶起,双手用力拍拍他肩膀,道:“归队吧!流贼还没完全崩溃,不可松懈,用你手中弓箭在多射杀几个流贼!” “遵命!”韩锋大声回应后擦干泪水,回到了自己队列,面色神态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坚毅…… “妈的别挤我!”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峡道内千余流贼踩着同伴身体互相挤压,甚至大打出手,黑压压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为逃离身后可怖的长矛阵索命。 王绪也跨着战马挤在峡道中,他悲哀的发型平日引以为傲的骑术在这拥挤的空间根本发挥不出半点成效,突然就见十几米高空的山坡上掉下三四团火,仔细一看是火把下落。 “不好!有埋伏!”王绪惊吼一声,随即就听到封愁年一声巨吼,一块巨大的石块从坡道上垂直滚落下来…… “砰!”一声巨响,当场就有七八名流贼被砸成肉泥周围一片人仰马翻,王绪也被巨大的冲力掀下马来。但随后峡道上方无数火把亮起,大大小小的滚石擂木如同冰雹般砸向峡道内流贼,顿时无数流贼在一片呻吟哀嚎声中纷纷毙命。 一块擂木向王绪头顶掉落,王绪情急之下,拉过身边一名流贼,忍着巨痛用尽全身力气的举过头顶,在擂木落到那流贼脑袋一瞬间松手,还未避开就被重重压在身下。 可怜那流贼还未来得及哼一声,整个天灵盖就被撞的粉碎,七孔流血而亡。侥幸逃过一劫的王绪推开身上的尸体,不顾一切的低头向峡道口外挤去,沿途不少同伴成为他逃生挡落石擂木的牺牲品…… “娘啊!我还不想死啊!” “我才二十岁,还没活够啊!” “别打了,投降,我投降!” “饶命!饶命啊!” “啊!腿,我的腿,啊!” …… 峡道内不断响起流贼哭喊求饶的声音,但很可惜,回应他们的依旧是一块块催命的落石擂木。 “砰砰砰!”就在王绪和数百人冲出峡道口时,身后传来一阵巨石落地的声响,堵住了峡道出口,十几名倒霉的流贼活活被砸死砸伤,还有两个倒霉的家伙胸部以上被压在巨石底下,两条腿还在不停地抽搐,令人不寒而栗。 “呼……”总算出来了,王绪等人听着峡道内哭喊声,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妈的!这仇老子一定会报!精卫营是吧?我记住了,等我回去一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王绪两眼通红,这次损失惨重,四千多人就剩身边这么四百号人,二百多匹军马全部损失,带去的弓箭手还没发挥出应有作用就全交待在这儿了,他能想象回去后金衡暴跳如雷的样子…… “回城!”王绪真是欲哭无泪,眼下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 就在此时,王绪前方出现一支支火把,向自己缓缓行来…… “莫非将军来了?”王绪一脸疑惑,“难道他早就料到战事不利前来救援?” “不对,如果真是金衡来了,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突然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精卫营孙承在此恭候多时了!众将士!给我结阵!杀!”埋伏在此多时的孙承此时一脸兴奋,直接了当的开始向眼前流贼发起进攻。 “喝!”一百五十名将士一声齐喝,挺着长矛一步步逼近王绪! “卧槽你娘的精卫营!”王绪此时彻底崩溃,狠狠地咒骂,好不容易从采石场躲过长矛追杀,又九死一生的逃出身后的死亡峡道,正以为可以歇口气回城的时候,不想遇到眼前同样令他头皮发麻的长矛阵! “弟兄们,拼了!”王绪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周围传来稀稀拉拉的应喝声,强撑发虚的身体向长矛阵冲去。 “噗噗噗!” 长枪入肉的声音不断想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由于此地地形依旧处于峡道范围,人数伸展不开,上百流贼没有一人冲到长矛阵前排就被捅翻在地,身上留下一个个窟窿,血腥味和后方峡道内融合在一起令人仿佛置身地狱之中…… “别杀我!不!别过来!”一名流贼见矛阵缓缓逼近,吓得丢掉兵器,跪地不住求饶,但数根长矛依旧无情的刺穿他身体,没留半点情面。 “跑啊!”眼见那流贼求饶无用,剩余三百不到流贼转身向峡道内跑去,任凭王绪叫骂都不顶用,最后只得叹息一声,一道向峡道跑去,虽然知道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但这个时候哪怕能多活一个呼吸,那都是极其珍贵,谁都不想自己先死。 然而,之前巨石堵住了峡道口,要想跑回去又岂是那么容易,本来那些锐兵凭借自己身手翻过巨石是轻而易举,可惜之前腹泻拉的自己全身无力,加上峡道内体力消耗巨大,众人是只能拍打巨石哭喊。 “一个不留,全部刺死!”孙承知道刘策对流贼那是从不留情,所以在面对流贼投降时,直接选择无视,反正一样要死,省的战后处决俘虏等不必要麻烦,索性现在捅个干净,还能涨涨自己的威风。 眼见精卫营长矛阵把自己逼在巨石后无路可退,这些流贼也彻底绝望,不顾眼前刺向自己的长矛,抱着杀一个够本的想法全都举起兵器冲向孙承所部。 “切!”面对一个个被刺翻的流贼,孙承不屑的笑了笑,虽然有几个流贼锐兵避开枪间间隙奇迹般的撞到了前排方盾上,引起一阵轻微的波动,但下一刻这些人无不是被一个个扎成肉串…… 最终,一百多支长矛眼前就剩下王绪一人,被长矛逼得靠在身后巨石上,在火把亮光照耀下,前排数十支长矛矛头被鲜血然后,一滴一滴往下趟…… “我王绪在数万官军手里都没死,没想到今天就要死在这群流民手里!”此刻王绪已经放弃了抵抗,将手中腰刀丢在地上,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怀疑自己跟着金衡投靠流贼究竟有没有错。 “刺!”随着孙承一声令下,十几根长矛捅进了王绪身躯…… 王绪死后,身后峡道内哭喊声也开始渐渐微弱下来,大约一刻钟后,彻底安静了下来,此战以精卫营大获全胜而落下帷幕…… 战后统计,精卫营士兵战死一人,死者是在战后打扫战场的辅兵没注意被一个没死透的流贼反扑割断脖颈而死,伤六人,伤者都是轻伤,经过叶斌包扎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复战斗力。 这种战果令整个精卫营兴奋,七人伤亡换来全歼流贼四千人马,放眼大周,有几个人能做到?瞬间整个精卫营士气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可惜了,来的不是金衡……”经石场内百姓工匠辨认,秦墨有些丧气,虽然眼前战果喜人,但还是没想到金衡居然这么沉的住气,没亲自出现在战场中,“看来还是有些小看了金衡。” 刘策见秦墨不住哀声叹气,上前安慰道:“无妨,此战消耗了差不多流贼近半人数,不管金衡来不来,明日依旧按计划攻打湄河镇!” 秦墨点点头,很快将这些遗憾抛诸脑后,开始为明天攻城做准备…… 望着遍地尸体,血水染红的整片石场,孙彪内心大受震撼,“好强!”这是孙彪能想到的唯一词汇。 孙彪也是在军伍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自然知道这支军队所造成的恐怖战果意味着什么。如果能有几万这样的士兵,整个河源流贼早就荡平了,这一刻孙彪心里十分的渴望能加入这支军队,有机会能独自领一队这种长矛手到战场上作战大杀四方。当然,唯一不满的就是这是支地方武装,完全就是平民百姓组成的队伍,眼下还不被朝廷认可,不过以孙彪估算,只要赵元极卫怏看到眼前战果,绝对会二话不说拉拢,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孙彪还在独自意淫的时候,冯英他们找来几个背碎石块的竹篓,加以改进后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篓匣,随后,几十个辅兵在徐辉指示下,手握匕首短刀,向那些流贼尸体走去…… “采石场不能休息了,全军出峡道,到外面找个地方安歇。”采石场内已经血腥味浓重,到处都是流贼排泄物,闻之令人作呕,刘策下令出去再找个地方安歇。 一声令下,一千三百多精卫营人马胁裹着一千多百名湄河镇百姓缓缓向外走去…… 三十九 血耳 湄河镇,夜。 城主府衙内,金衡躺在舒坦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弓起身子,边上有一不着片缕的女子赶紧抓起床被紧张的遮住自己身体…… 金衡拍了拍脑门:“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难道王绪他们出事了?”说着翻下床来到窗口,呆呆的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只听远处一些屋子内不断传出男人的淫笑夹声带着女人哭声,他摇了摇头暗骂一句猴样。 “应该不会有问题。”金衡想了想,几千人打一千多人还那么多锐兵能出啥问题? “这厮现在肯定在采石场过夜。”许久金衡得出这么个结论,毕竟现在是深夜,采石场离此地十几里路,为了以防万一,王绪肯定安排军队在采石场留宿一晚,至于会遇到什么风险?金衡摇了摇头,或许会损失些人马,但打败仗根本不可能…… 这么想来金衡心里安稳不少,随后又向床上那少女望去,烛光下见那少女眼神略带惊恐,被子紧紧裹在胸前,金衡登时目露淫光,一步步走到床前,一把拉开包裹着迷人躯体的被子,扑了上去:“小骚蹄子,看我今夜不折腾死你!” 伴随着金衡的淫笑声,房间里很快便传来男女之间特有的喘息声…… 离采石场几里外空旷地,精卫营和那些石场劳工正在此处安营休息,却见孙彪正围着封愁年不住打转。 “封哥,你跟刘策说说好话,我知道我不是人,以前对不起你们几个,要不你打我几拳出出气,但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入个伙,大家一起干!”孙彪今年二十七,却对比自己小两岁的封愁年喊哥,只因他一股脑的想加入精卫营赌个前程,也不怕封愁年把他暴打一顿。 “滚!别妨碍老子睡觉!让你这泼皮加入精卫营继续来讹诈我们?你他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再吵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头枕!”封愁年裹着睡袋被孙彪吵的头皮发麻,不耐烦的呵斥想把他赶走。 不想孙彪一听,非但没走,索性把脑袋一伸:“只要能让我入伙,我这脑袋你要尽管拿去,我孙彪要吭半声,就是狗娘养的……” “操!”封愁年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能不能要点脸!真以为我不敢么?” 孙彪说道:“只要能让我入伙,我孙彪什么都能做,封哥你就看在昔日同袍之谊,和刘策说说吧!” 封愁年气的大吼:“谁他妈和你同袍之谊!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说这句话?再说一遍!给老子滚!” 封愁年吼叫声引来周围刚要入睡的士兵起身观望,不少人开始七嘴八舌谩骂起来,一时热闹非凡…… “怎么回事?都不睡觉么?”刘策听闻封愁年大喊大叫引得士兵无法休息,便过来了解情况。 封愁年一见到刘策便说:“将军啊,这可不能怪我!这厮太无理取闹,我忍不住才……” “好了,我知道了。”刘策知道这事怪不了封愁年,完全是孙彪吵闹所致。 “还有你们,不去休息么?想挨军棍?”刘策回身瞪了周围围观士兵一眼,轻描淡写说了句,众人立马散去,不再停留,深怕因为看热闹吃军棍,那面子可丢大了。 “刘策兄弟,我不是人,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可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的,营里上面要不打点根本无法立足,也没有向上爬的机会,身后要没人当靠山,还不得天天被人欺凌么……”孙彪见到刘策就直接跪下,一脸的悔恨。 刘策笑了笑,道:“孙彪,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不要再提了,明日过后我给你些米粮……” “不!”孙彪一听刘策要赶自己走的意思,立马打断他的话,“我不要米粮,求刘策兄弟给个机会让我加入精卫营,以后我孙彪就唯你马首是瞻,还望成全。”说完重重的磕了一头。 “孙彪,我很好奇,你这身手为什么不加入流贼呢?”刘策蹲下身子一脸玩味的问道,这也是刘策十分想知道的,在印象中他孙彪形象真不怎么样。 孙彪抬起有,一脸严肃的说:“我孙彪这辈子什么都干,为了活下去哪怕给人当狗都在所不辞,可我也有自己底线,可当贼那是万万不能,否则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脸去见我父母……” 孙彪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但刘策盯着他的脸继续问道:“还有呢?说实话!” “呃……”孙彪眼珠子不住左右打转,随后说:“还有,跟着流贼早晚死路一条,没前途,我看你这边兵强马壮的……” 孙彪本身就不看好流贼,况且今天亲眼目睹了眼前这支队伍连战两场大获全胜的情景,震惊之余更是对自己之前没加入流贼的决定暗自庆幸。 “呵呵……”刘策笑了笑起身就走,孙彪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孙彪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刘策的话语传到耳中:“去徐辉处报个道,领个睡袋,你暂且跟着徐辉当名辅兵吧。” “多谢!”孙彪对着刘策背影深深一拜,虽然只是辅兵,但他相信自己本事一定会爬的更高…… “将军,为何收下孙彪那厮?”杨帆十分不理解刘策行为,因为以前孙彪整的最多的就是刘策,按理说刘策应该借机杀了他,再不济也应该驱赶出去,但现在把他留下令他十分不解。 刘策裹上睡袋,将马鞍整在后脑勺,对杨帆说道:“算了,以前都一个营的,他既然没从贼,又有悔改之意,以前的事也就过去了……” 杨帆还待说什么,被刘策打断:“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说完,将身子一转背对着杨帆。杨帆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也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睡着…… 此时的湄河镇外,杨开山带着十几人,将一箩箩竹筐趁夜色放在城门口,然后跑到远处翻身上马,向来路而去…… 第二日,当流贼把一筐筐带血的箩筐搬到街道口时,引来周围无数人围观,其中一个箩筐封口上还插着把短刀,眼尖的认出这把短刀正是王绪的佩刀。 “在哪?”当金衡赶到街道口时,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于是让人把他们驱散,让出一条道直接到了竹筐跟前。 当看到眼前满是鲜血的竹筐时,金衡面容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昨晚那股不安又浮上心头…… “打开!”金衡捋了捋思绪,命人打开了箩筐。但见箩筐内放着一堆堆密密麻麻的带血耳朵,数量怕是有好几千,如此近距离见到,那视觉冲击非同一般,几个流贼当场就呕吐起来。 金衡胃里也一阵翻滚,强忍住命人盖上盖子,问道:“谁送来的?” 一个面色发白的流贼道:“早上开城门时发现的……”刚说到这儿好像想起什么?立马跑一边开始干呕。 金衡顿时感觉浑身无力,现在知道这股不安的来源正是眼前这幅景象,王绪和派出去的数千人马怕是凶多吉少了。 “快!把城门关上!”一想到王绪全军覆没的可能性,金衡的第六感让他感觉有大事发生,马上大喊着让人关闭城门,事实证明金衡的判断十分准确,就在城门关上没多久,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出现在三里开外的空地上…… “徐辉,你吩咐下去,让高老汉和冯英就地组装那件利器,人数不够把那些劳工带上一起帮忙,这次作战你的辅兵可能也要上战场了。”刘策望着印入眼帘的湄河镇,果断开始着手攻城事宜。 徐辉听说自己辅兵也会上战场,大声道:“是!”随后立马向本部跑去,这是次好机会,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我们怎么打?”虽然昨日连战两场,精卫营的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但面对眼前湄河镇的高墙厚壁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从来没有过攻城的经验! “相信将军吧!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一名士兵紧紧握着手中长矛,对刘策充满了信心,他的话得到周围士兵认可。 “孙彪,方竞,这城楼上可有八角弩?”刘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城楼会出现床弩这类守城利器,印象中这异世界那床弩虽然简陋,射程二百米之外威力和精度就大打折扣,可所用的原材料无论质量和数量都要比自己所处世界的古代要强出太多,很少有因为材料问题而出故障的。 “有两架,还是我亲自安放的。”在湄河镇军防工事方面,孙彪比方竞要了解太多,“左右间距二百步,各有一台,不过弩箭不多,最多二十支一台……” 刘策点点头,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好的多,虽然城头有床弩镇守,但数量太少,对自己造不成太大威胁,只要攻城器械组装好,就可以开始攻城! …… “快!快上城楼,弓箭手!上城楼!快!别楞着!”金衡望着城外精卫营大旗高高耸立,代表这支军队图腾的红色大旗在寒风中不住摆动,城下一里外上千名将士的身上散发出腾腾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千余人马敢攻城?”金衡万万没想到就这支军队夺了石场,杀了王绪,更屠光了自己手中近半的力量,如今却这么大摇大摆敢来攻城? 眼见城墙上各个垛口处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后边无数滚石擂木都已经备好,床弩也已经就位,一边的流贼正架起一口大铁锅烧着滚烫的热水,金衡心下顿时安稳下来。 “停!”在离城墙已经不到一里的地方,刘策下令让部队停了下来,“谁去劝降?” “噗……”正在一边就着水袋喝水的秦墨听到这话,立马一口水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劝降?难道这小子自觉杀孽太重,改性子了?” 刘策看了秦墨一眼,道:“不战屈人之兵,上策也。” “将军说的是……”秦墨漫不经心的附和着,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会对流贼有半点同情心,昨晚杀几千流贼连眼皮都没眨下,还饶有兴致的观看士兵割耳,甚至和封愁年讨论如何割的快些…… “将军,我去吧!”韩锋拍马出列,昨夜缴获流贼二百匹军马,其中三十匹死的死,伤的伤,被刘策直接吩咐下去宰了充做军粮,但依然有一百七十匹完好,韩锋也获得了其中一匹。 刘策点点头,韩锋自从昨日杀死高舫后,性情变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不再是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刘策在考虑现在手里这么多弓箭是不是回去组建个弓弩队给韩锋带,毕竟那么多人只有韩锋箭术最好。 韩锋见刘策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单马镫)出列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到城楼下大喊:“流贼听着,赶紧开城门投降!我精卫营优待降卒!若执意顽抗!内中四千血耳就是汝等下场!” ”嘶……”城楼上流贼一听不住背后发凉,感情这些耳朵真是眼前这些人干的。 “也就是说,王绪他们都真得死了?”这个想法在众人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丝不安涌上各人心头。 金衡盯着城楼下的韩锋,眼神一片冰冷,面对韩锋如此嚣张毫无忌惮,他强忍下怒意说道:“尔等如此残忍,和禽兽何异?难道不怕遭天谴么?” “哈哈哈……”韩锋一听大笑道:“你也有脸说这话?流贼作乱以来害的百姓可要比这四千多人多上千倍万倍不止,我精卫营替天行道,斩杀这群畜生有何天谴可言?莫要废话!降还是不降!” “好!好!好!好一个精卫营!”金衡怒极反笑,“很好,想要城池,就自己来拿吧!我倒要看看你精卫营到底有多少能耐!” “莫要后悔!”韩锋拨转马头,冷冷的回了一句,便朝本阵而去。 秦墨见韩锋回阵,金衡却没有出城迹象,不由叹道:“真是没想到这金衡性子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这么沉的住气?” 刘策笑道:“凡是能做到这身份的人,不管流贼还是官军,又有几个会是省油的灯?更何况金衡身为守将,现在又对我精卫营虚实难料,不会贸然出城决战的。” 顿了顿,刘策又说:“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计划一部分么?给老冯他们组装拖延时间。” 秦墨笑了笑,道:“将军所言极是,就等那东西拉来就可以展开攻势,可是万一金衡这时杀来如何是好?” “哈哈哈……”刘策笑道,“先生真是糊涂了,野战他流贼会是我精卫营对手么?” 秦墨一听也跟着笑起来…… 四十 攻城 “搞什么鬼?他们在干什么?”金衡望着城墙外的精卫营士兵,顿时感到疑惑。 只见那些士兵就这么俯着身子坐在地上,更夸张的是封愁年和杨开山竟然旁若无人的坐在地上开始扳手腕,周围一堆叫好声…… 金衡怒意顿生,这些人是完全不把自己放眼里啊,想自己的金家军在河源地界到哪都是令人闻风丧胆,多少官军见了自己都要退避三舍,现在倒好,一群流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眼皮底下嬉闹不止,有这么攻城的?金衡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的浑身发抖! “王林!派队人马探探虚实!我要看看这精卫营到底有什么能耐!”金衡将目前身边唯一可用的流贼将领叫到跟前吩咐道。 “好咧!”王林应声而去点拨了一百多锐兵和三百贼兵出城向精卫营飞驰而去。 “来了!”刘策真的没想到城内流贼还真敢出城应战,立马下令军队起身结阵。 “喝!”八百多精卫营将士齐喝一声,瞬间完成了阵型列队,数百支阴冷的长矛对准了正前方冲来的流贼! “冲过去!”王林举着长刀怒吼着向精卫营杀来,周边一堆喊杀声震耳欲聋。 “投枪!”刘策见流贼离本阵百余步,便下令身后十步之外的辅兵冲到阵前,取出背后的投枪,冰冷的对准了前方冲上来的流贼。 “八十步!”徐辉叫喊着计算出流贼距离,手握一杆一人多高投枪,做出投掷姿势,周围辅兵紧张的做出相同姿势,额头直冒汗。 “七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四十步,扔!” 徐辉一声令下,第一排八十多人一阵小跑向前助跑十步,将手中投枪狠狠朝对面人群掷去…… 粗长的投枪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毒蛇,呼啸着钻入密集的贼群。 “噗……噗……噗……”十几名流贼当场被迎头袭来的投矛射中胸脚手等各个躯体部位,更有一名流贼脑袋直接被射穿,飞洒出一堆红白秽污,死状极其恐怖。 “丢!”由于第一波距离还是有些远,投枪效果没达到预期,徐辉果断下令第二波八十多根投矛掷出,这一波下来约有三十多人被投矛放倒…… 一名锐兵见头顶呼啸而来的投枪,本能的举起手中大盾,妄图抵挡短矛的冲击,但下一刻,投矛准确无误的穿透他的盾牌将他右手腕洞穿后深深的扎进他头颅…… 正在奔跑的另一锐兵,侧身一闪,一支投枪擦着他的脸飞过,扎入身后一个倒霉的流贼。但那锐兵还没来的及庆幸,又一根投枪射穿了他的咽喉,投枪的巨大贯力将他整个脖颈撕的粉碎,就拉着一层皮把他脑袋挂在后背…… “扔!”前排刚扔完投枪,辅兵就紧张而有序的从身后长矛阵空隙处撤往后方,最后排辅兵狠狠地掷出手中投枪,不及观看战果,也随同前两排辅兵撤往后阵…… 这一波的效果远远高于前两次投掷,冲在十几步外最靠前数排流贼纷纷被投矛放倒在地,登时一如同一片被飓风吹过的麦田纷纷倒地。 “闪开,给老子闪开!”一名锐兵见一根短矛向自己飞来,恐惧使他失去了血性和判断,转身挤开身后流贼欲向后方城门跑去,但如何快的过身后飞驰的投矛?在他推开两个人的时候投矛狠狠地扎入他的后背…… 另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锐兵丢掉手中兵器,双手从两边各抓起一名流贼挡在身前,想借此躲避死神来临。但很可惜,粗长的投枪奇迹般的从两名流贼胳膊间的缝隙穿过,狠狠刺穿皮甲,矛尖从背后透出,整个人飞了出去,撞上向前奔跑的流贼,两人活活被扎成一串…… “喝!”精卫营将士见辅兵已经全部撤到后阵,齐声一喝迅速并拢阵形,几百支长矛对准了依旧冲来的流贼…… “啊!”阵前的流贼之前早就被夺命的投枪吓破了胆,全靠本能的依旧冲阵,眼见前方阵前长矛散发着冰冷寒意,立刻就有人大吼一声掉头就跑,这一下几百流贼一口气瞬间泄去,纷纷向身后镇门玩命的跑去! “好机会啊!”刘策眼睛一亮,想借流贼回冲城门机会一鼓作气拿下城门,但马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眼前依旧有几十名流贼锐兵不顾一切的向矛尖撞来! “我们是金家军的王牌精锐!为抱将军知遇之恩,杀啊!”明知必死,王林依旧红着眼领着数十锐兵向长矛阵银面扑来。 “勇气可嘉!”刘策冷笑一声,身后韩锋一支羽箭迅速射出,洞穿了王林脑袋…… 见主将已死,剩余的流贼锐兵依旧怒吼着冲入密不透风的长矛阵,无一不例外的成了一具具尸体倒落在阵前…… “徐辉,把场上所有流贼全部清理干净,一个活口都不要!”眼见前方一些被投枪射中的流贼没死透,还在地上不住呻吟,刘策挥挥手示意徐辉“打扫”战场,临时不忘提醒一句,“不管死活,先捅一下,避免昨晚悲剧再发生。” “是!”徐辉领命带着上百辅兵手握短刀短枪走向那些受伤哀嚎的流贼,将他们一个个捅死…… 城墙上金衡看到这一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自己不明白,什么时候河源地界出现了这么一支强悍的军队?短短时间就把自己四百人杀的四散溃败?雷霆军也没这战力啊! “将军,现在怎么办?”身后一个流贼浑身颤抖着开口问金衡。他亲眼见到自己同伴被投枪活活掷死,那些军中精锐的武艺血勇也并没有改变整个战场局势,城下四散而逃的流贼正拼命呼喊,犹如人间地狱般震慑着每个人的心灵。 “放他们进来,弓箭手掩护!”金衡下令道,眼下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把那些溃兵放进来绝对会对守城士卒造成心理阴影,影响士气。 城门开了一小道缝隙,门外溃兵蜂拥而入,被守门贼兵带到城墙后。只见那些流贼面容呆滞,语无伦次,双目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我一辈子都没见到如此可怕的阵仗,啊!那短枪飞过来了!快逃命啊!”跪在金衡脚前的一个流贼精神已近崩溃,突然起身大喊大叫起来,周围流贼赶忙将他拉住,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下来。 金衡沉着脸,看着眼前那发疯的流贼,暗暗说了句“废了!”,那流贼的精气神早就被吓飞,双眼空洞呆滞,嘴上哈喇子流了一地不自知,裤裆处传来一阵恶臭,显然是大小便失禁造成的。 “我金家军自成立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现在倒好,被区区千余人马杀成这幅德行!难倒天要亡我金家军么?”金衡怒极之下,一拳狠狠砸在垛口处,扬起一片碎石。 “将军,我们守在这里吧,只要不出去,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看那什么精卫营也没有攻城器械,只要城门一关,利用居高临下之势,若他们敢来攻城就可以用擂木滚石予以还击,还有我们的八角弩也不是吃素的。”此时金衡身后蹿出个眼泛精光,神态臃肿的胖子,名唤曹恩,是湄河镇本地教书先生,只因士族把控的朝堂杜绝了自己的仕途,对整个大周王朝是时刻怀恨在心,在金衡还未就任湄河镇时,便携带家眷十里外恭迎金衡到来主动投贼,由于他有些学识,为人也十分狠辣,非常对金衡胃口,就带在身边和钱秉一样当起了狗头军师。 金衡闻言点点头,目前自己的人已经被门外精卫营吓破了胆,再派遣大军前去必定损失更为惨重,当务之急就是紧守湄河镇,对面目前确实没什么攻城器械,理应可以高枕无忧。 “谁再去劝降?”刘策决定再拖拖时间让冯英他们加紧组装,同时要麻痹下流贼让他们相信自己只是诱敌之策,没能力强攻城墙。 陈庆强先一步踏马而出,道:“我去!”说完便一拍马背,手握长矛向正前方城楼疾驰而去。 陈庆跑到城门前,一拉马缰,胯下战马顿时前足离地腾起,随后稳稳的落地,看的城楼上方流贼暗自赞叹马术真好,殊不知由于视线距离缘故,流贼们并没有注意到他脚下双马镫…… 陈庆手持长矛指向城头大喊:“贼军可敢再战?若不敢速速打开城门受降,可饶尔等一命!” 城墙上的金衡脸部因气愤而不住抖动,流贼闻此言更是吓的只敢缩在垛墙边。 “贼军可敢再战?”陈庆又一声大吼,声音城楼之上回荡,流贼大军竟是鸦雀无声。 “哼!好狂妄!”金衡知道现在气势不能被压下去,顿时大喝道:“放箭!” 数百流贼弓箭手手忙脚乱的抽出箭枝,由于紧张,弓没开满圆就向陈庆射去,陈庆双手持矛来回挥舞,打落一地的箭矢,趁个空隙拨转马头向本阵驰去。 等陈庆回到本阵,身上挂满了十几支羽箭,但由于射速不足,都卡在铁甲缝隙,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辛苦了!”刘策拍拍陈庆肩膀,顺势帮他抖落挂在身上箭枝。 “哈哈!流贼那半吊子射术比韩锋兄弟差远了!”陈庆大笑道,也引起周围几个将领一起笑骂。 …… 金衡看着远去的陈庆,心中更加确定眼前这些人没有攻城器械,只是想诱敌出城分批消耗自己兵力而已,于是立刻下令:“全军听令!死守城镇,不可出城!违令者!斩!” …… 刘策望着远处城楼,又看了看天上太阳,估算着冯英他们应该已经组装好东西,就等推过来一鼓作气攻下湄河镇…… 正在思衬间,军中后方传来一阵整齐的呐喊声,三座高近十米的攻城塔正在众人合力推动下缓缓驶来,远远望去如同三座大山正在步步逼近…… “嘶,好家伙,这玩意儿……”孙彪站在辅兵中看到这三具庞然大物,不由感到震撼,虽然目前不知道这东西有啥用,但能感觉到这次能否攻下湄河镇,这些庞然大物就是关键…… 攻城塔缓慢的驶过精卫营阵列前线,向湄河镇的城墙行去。封愁年、杨开山、杨又怀三旗士兵立刻跟在后面随着攻城塔一起移动…… “不妙!”金衡看到这三台庞然大物,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如果让它们靠近城墙,那一切都完了…… “八角弩!赶紧装填,千万不要让他们抵进城墙!弓箭手!准备!”金衡面带惊惧的大声下令,周围顿时乱做一团,好几个流贼被挤下城墙活活摔死摔残。 “砰!”一声巨响,一架八角弩在攻城塔行进到三百米远距离时,操弩手忍不住恐惧,一脚踩下了扳机,精铁打制的弩箭伴随破空声呼啸而去,由于距离过远,弩箭飘忽了一阵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混账东西!谁射的!”金衡气的暴跳如雷,要知道这八角弩装填十分不易,如此浪费一箭又要费时费力重新拉开弩弦,固定扳机,然后再装填弩箭。 那操弩的流贼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应声,只得在周围五六人帮助下将弩弦用力扣在扳机上,再校准目标把弩箭搭在箭槽内…… “二百五十步!”流贼目测兵大声报出了攻城塔和城墙距离…… “砰!砰!”两声巨响,竟是两架八角弩操弩手同时顶不压力,踩下了扳机。两支粗长的弩箭再次划破天际射了出去,但闻“咚!咚!”两声巨响,弩箭分别钉在了一座攻城塔下方的挡箭板上,深深的扎穿挡板,其中一名推塔的汉子当场被弩箭冲力掀飞,晕死过去,吓得那些劳工差点崩溃。 “继续推进,不要停!”杨开山大吼一声,原本已经快停止的攻城塔再次动了起来。 “一百五十步,注意隐蔽,小心流贼弓箭手!”杨又怀命令下达后率先跳入了攻城塔内,只见塔内四节竹梯经过改良后,斜放固定在攻城塔内分成五段的平台边缘,方便将士攀登上去,塔内木材全是清一色硬木结构,用粗大的麻绳或细长的铁条拼装固定,躲在内中绝对安全,但一次只能容纳四十人,好在攻城塔高度和宽度足够,倒也不怕箭矢倾泻。 …… 四十一 血勇 “弓箭手!射!”眼见攻城塔即将靠近城墙,金衡果断下令弓箭手射击。 数百支羽箭稀散的射向百步不到的攻城塔,缺乏训练的射手无论臂力还是准头都无法和正规弓弩手相提并论。只见射出的羽箭洒落一地,只有几支歪歪斜斜的插在攻城塔那用木板拼制的悬梯上。 “再加把劲!就快到了!”杨开山不住的打气,在推进到六十步时,率先爬上竹阶来到了悬梯口。 “拿弓来!”杨开山取过一把士兵递来的步弓,从悬梯上方的缺口拉弓搭箭,瞄准了一名正在装填八角弩的流贼。 “蹦~”弓弦松开手刹那引起的弹力和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交汇一起,令杨开山感到额外愉悦。然而下一秒他的心情立马被破坏,箭矢还是射偏了,没射中那装填手,而是直接射中了边上正在搬运箭枝的流贼,那流贼一中箭立马哀叫一声倒在地上,肩上的羽箭洒落城头被踩的到处都是。 “可恶!”杨开山见没射中目标,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时数十支羽箭向自己悬梯飞来,杨开山大喊一声趴下,赶忙把身子伏在平台上,只闻一阵“哆!哆!哆!”羽箭撞击木板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换兵刃,结阵准备突袭!”另一边的杨又怀见攻城塔已经进入三十步范围,命令队伍结阵,三排士兵全部换成刀盾准备肉搏,最前排的四名士兵单手持盾,右手则握着投枪,就等悬梯放下那一刻,将手中矛刃向流贼掷去…… “快快!射下面的人!别让他靠近!火油!火油呢?射火箭!”金衡见近在咫尺的攻城塔即将靠到城墙,更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周围无数流贼更是惊恐万分,四下拥挤找各种物资御敌…… “啊!鬼啊!”几名流贼见十步之外的攻城塔如同一座大山缓缓逼近,顿时吓得丢掉手中兵刃,转身欲逃,撞上了烧的滚烫的开水锅,那大锅一下侧翻,沸腾的开水泼向正在四下乱窜的流贼,顿时一侧大片流贼被浇的皮开肉绽,呼喊声在整片城墙上方响起,城头更乱了…… “哈!”终于在劳工一声齐喝下,三架攻城塔先后抵住了城墙一角,几名劳工在身后士兵吩咐下,将两块大石卡在攻城塔木辕后侧,然后在士兵指挥下迅速向后方精卫营本阵跑去…… “开场了!到时候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杀个痛快!”封愁年从悬梯上方空隙望着城墙上乱成一团的流贼,不由的舔了舔嘴唇,满脸兴奋,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依旧是一人冲入敌阵大杀四方!“到下一层去!悬梯一放,就给老子狠狠地杀!一个也不留!” “都给我安静!安静!站好位置!准备迎敌!”金衡挥舞着手中双鞭拍死几名大喊大叫的流贼后,混乱的城头总算安静下来,严阵以待,但下一刻却感觉异常的诡异。 那三座巨塔没了半点动静,城墙上流贼举着各种兵刃,不断喘着粗气,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远处的刘策见攻城塔已经抵达城墙,无数壮汉已经回撤后方,随即挥挥手,边上的徐辉立马下令,一辆简陋的冲车在几十人推动下快速(相比攻城塔而言)向湄河镇城门方向驶去,随后自己本阵和孙承部也紧随其后,“既然做戏,索性就做足了。”攻城难免会有伤亡,即使有攻城塔之助,面对数倍严阵以待的流贼,依旧会有避不开的损失,刘策不能随便拿自己这些部下的性命去拼,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减少士兵的伤亡,现在他赌的就是流贼对未生事物的不了解,来个声东击西。 “中计!”城墙上的金衡见冲撞车驶来,顿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立马下令一千流贼到城门后待命,又下令将擂木滚石搬到城门上方,数百弓箭手也全都瞄准了攻城车边上的辅兵! 见城墙上一片来回混乱,时机已经成熟,行进中的刘策忽然停下取过一把步弓,从韩锋手中接过一支响箭对准了天空,拉开满圆,但闻一声刺耳的尖啸,响箭已经射向了天空。 “放悬梯!”杨开山大吼一声,紧握悬梯两旁臂粗般巨绳的辅兵手一松,厚重的悬梯如同一片黑云,重重的压向城墙上混乱的贼群,在悬梯落在平台一刹那,顿时有两个倒霉的流贼被活活压扁,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落地的悬梯扬起一片砖石,悬梯前端两沿各有一枚粗长的铁椎,死死的钉入城墙平面的砖石。 “咻~咻~咻~……” 四支投枪不需要瞄准,每一支就能在对面密集的人群中带起一道血柱,两支投枪甚至连续将连成排的三名流贼扎成一串! “杀啊!”那四名士兵掷完投枪,举盾向前冲去,重重的将手中盾牌砸向混乱的流贼,顿时人群倒了一大片,后面的刀盾手也迅速踩着悬梯跃进城墙开始和流贼厮杀在一起…… “给老子去死吧!”另一具攻城塔上,封愁年在前方士兵撞向流贼后,一个飞身踩在悬梯上,借势跃起,手中长斧高高举过头顶,如同泰山压顶般重重劈下,顿时封愁年周围被压倒一大片,更有一流贼锐兵首当其冲身子从头顶到胯下活活被劈成两半,鲜血溅了一地…… “来啊!”封愁年并不满足于此,手中长斧横握一个旋风挥斩,又有七八个流贼被砍的血肉模糊,血肠内脏不住在斧子周围飞洒,如同阿鼻地狱般,看的身后悬梯上的士兵一脸紧张,自己这旗总虽然暴躁,但为人还可以,就是他娘的杀起人来很容易敌我不分!贸然冲进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流贼斩杀…… 一名锐兵想要偷袭封愁年,结果刚逼近,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而且飞的好像有点高,也比平时轻很多,当他重重落下时,发现有一双腿站在自己眼前。为何如此的熟悉?这腿这裤子,还有这鞋……猛然间他好像感到了什么,惊恐的向自己下身望去,直见身下半截流淌这遍地的鲜血一条条血红的肠子如藤条般挂在外边——腰斩! “啊!”那锐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不!”他努力抓住自己的双腿放倒在地想要拼接回去,惊恐过后剧烈的疼痛令他彻底疯癫,将慢慢在痛苦中死去。 “兔崽子们还不下来!看什么呢?回去不抽死你们!快滚下来!”封愁年浑身浴血,周围已经遍地残肢断臂,没几具完整的尸体,他一人就给攻城将士清理出来一整片空地。 士兵见他这么说互看一眼,满脸无奈:“你杀这么疯,我们下去不是找死么?”众人心里这想法出奇一致…… “方竞,别让那锐兵过来!”第三具攻城塔边上,杨又怀部已经冲进了流贼把守的位置,和流贼交战在一起。近战肉搏中,方竞的表现十分亮眼,虽比不了封愁年那种残忍血腥虐杀,但手中短矛配合方盾一矛一个刺中要害,死在他手中流贼已达五六人之多,给后面将士跃墙提供了足够的安全和便利。 “他过不来的!”方竞听杨又怀呼喊,立马向冲上来的两名锐兵挺矛刺去,只见他盾牌一挡抵住一名锐兵短刀攻势,随后佯装将手中短矛刺向那锐兵腹部。那锐兵见矛尖向自己腹部袭来,赶忙退后,一瞬间方竞手中的盾牌就砸在他胸口,猛的吐了口鲜血,还未倒地就见方竞丢掉盾牌俯身抱住他的腰,向身后撞去,一连撞倒了五六个流贼后一把推开,重重的将他和身后锐兵齐齐撞下台阶翻滚下去…… “噗……”就在方竞喘息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兵刃入肉之声,转身一看,但见一名流贼双手举刀,双眼满是血丝盯着自己,胸口突出一截刀尖,还滴着一滴滴鲜血。 杨又怀一刀结果那名流贼后,拉起方竞骂道:“耍什么威风!注意点可不可以!归队!” 方竞鼻子一酸,说道:“旗总,我不是孬种,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不是孬种哭什么?赶紧的归队!”杨又怀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 “杀!”五人一排长矛手终于踏上了城墙,整齐的长矛如毒蛇般钻入眼前几名流贼身体,然后一脚将他们踹开拔出矛头,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五名长矛手又刺死四个流贼后,左侧一边突然有一名流贼锐兵手持长枪刺向一名长矛手。 “噗!”那名士兵左肋被长枪刺穿,疼的脸部都变形。 “小顺!”身旁的袍泽大吼一声,瞬间其余四支长矛同时对准了那锐兵。 那锐兵见长矛逼近,冷笑了一声正欲拔出长枪,但突然感觉手中长枪好似卡在石缝一般,怎么都拔不动!定睛一看,只见那名被自己捅到的士兵正死死用左手抓住长枪枪柄,双眼狠狠的盯着自己,这眼神令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不妙!”这一楞神的功夫四支长矛已经抵在了他皮甲上,他本能的放开双手向后一闪,但还是慢了半拍,三米长矛延伸出来狠狠扎进了他的腹部、胃、胸等部位,最后在呻吟声中活活死去! “小顺!你怎么样了?挺住啊!”多日训练相处下来,精卫营将士之间早就产生了袍泽之谊,眼见朝夕相处的战友倒在血泊中,剩余四人异常难受。 “我怕是不行了,拜托将军,我妻子孩儿就托付他照顾了……好冷,怎么这么冷?”那叫小顺的士兵已经意识开始模糊,周围士兵嚎啕大哭,“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快去拿条睡袋来!快啊!冷是吧?没事,小顺,我搂着你!” 然而,那叫小顺的已经闭上了双眼,没了生息! “小顺!”抱着他的那名士兵嚎啕大哭,边上一名士兵擦干泪安慰:“六子,别哭了!起来!前面还有很多流贼等着我们给小顺报仇!” 那叫六子的士兵双眼通红,将小顺尸体放靠在墙角,猛的握起长矛,对着眼前冲来的流贼大喊一声:“列阵,迎敌!杀光这群狗娘养的!” “杀!杀!杀!”四名士兵红着眼怒吼,手中的长矛整齐的对准前方扑上来的流贼,狠狠地刺去。 …… “砰!”一名流贼锐兵手持狼牙棒砸碎一名精卫营刀盾手的木盾,正欲再挥之时,身边的一名将士猛的将他一拉,狼牙棒上锈迹斑斑的铁钉擦脸而过,带过的风声让那士兵脸上一阵刺痛! “杀!”那锐兵一棒挥空,边上其余四名士兵举盾将他四面围住,趁一个空隙上前逼近,让他的狼牙棒失去了威胁,四名士兵互视一眼,再次冲上前死死抵住他的身体,手中铜刀(流贼处缴获)不住捅向他的身体。然后,这名锐兵身披的是铁叶甲,加之这些铜刀质量实在不怎么样,连捅好多下硬是没捅破那层铁甲。 那锐兵虽然没被道刃伤到,但铁叶撞击肉体的感觉还是令他十分难受,他大喝一声竟是硬生生的将四人震开,随即手中狼牙棒对准一个士兵脑袋狠狠挥下,那士兵赶紧拿盾一挡,但闻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一股巨痛传遍全身,自己的左手废了。 “妈的!”那左手废掉的士兵顿时大怒,忍着巨痛死死盯着眼前那疯癫的流贼锐兵,突然大喊一声:“我日你娘!还老子手来!”说完,把盾一甩,右手铜刀向他门面横砍过去。 那流贼没料到眼前士兵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又见铜刀向自己脖子砍来,立马吓出一射冷汗,赶紧把头一缩,躲过了这一刀,随后一棒砸在那名士兵头上。只见那士兵满嘴呕血,头顶也有鲜血不住涌下,死死盯着眼前流贼锐兵,缓缓倒下。 “呸!什么精卫营,老子随……啊……”那锐兵杀了精卫营士兵后还没高兴到一半,顿觉腋下传来一阵巨痛,随后握狼牙棒的手连同肩甲一道飞向高空,竟是整条胳膊被齐齐削断,包括被砍断细绳连接的肩甲。 他努力侧过头,只见另一名精卫营士兵手握铜刀眼神满是杀意,还未等他说出一句话,另一侧的士兵一刀划过他的脖颈,血水涌出,就这么活活死去。 “伍长!”望着死去的同袍,四人不是滋味,看向自己的伍长,就是杀死锐兵的那名将士。 “将军会给他家人安排妥善,继续杀敌!”那伍长忍着悲痛继续下令指挥剩余三位下属前行。 …… “你不是很厉害么?”城墙正中间,一名锐兵狠狠地将手中短矛刺入一名精卫营士兵胸膛,他这伍已经全部战死,周围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具流贼尸体。 眼见自己活不成了,那士兵一脸决然之色,死死抓住那锐兵短矛,那锐兵见他还敢动,不由再扭了扭手中短矛,一脸狰狞! “哈……”那士兵一口鲜血吐出,然后笑了,“流贼……你想尝尝……被煮熟的滋味么?” 那锐兵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见眼前的士兵突然松开抓短矛的手,抱着他撞向身后翻滚的开水。 “不!”那锐兵终于反应过来,但太迟了,两人同时跌入大锅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 城门外,在刘策行军到离大门不足五十步时,见攻城塔内士兵已经全部进墙,果断下令放弃冲车,从攻城塔上攀登进城,六百名精卫营战辅兵迅速分旗号踏上攻城塔内…… 刘策一马当先,飞身直接跳至一座攻城塔二层,然后迅速翻过三层来到四层悬梯处,纵身一跃到空地上,手持三米长矛向右侧十余名流贼扑去…… 四十二 金家军的覆灭 “砰砰砰!”一连串流贼落地的声音在城楼上方响起,刘策持矛一阵横扫,顿时有七八名流贼清一色被扫中门面,活活被矛杆敲碎脸骨在酸痛中毙命。 两名锐兵见此,目露凶光,手持腰刀向刘策身后袭来。刘策惊觉身后空气异常流动,回身一个横扫,其中一名锐兵敏锐的俯身逼过扫来的长矛,但另一个就没这么好运了,刚一低头就被坚硬的矛杆砸中太阳穴,顿时眼冒金星,感觉七孔似乎有粘液流淌下来,还未来的及去验证究竟是不是血迹,整个人就被刘策这一扫震飞掉落城墙,活活摔死…… “呀!”那躲过一劫的流贼锐兵眼见同伴跌落城墙,双眼血红,怒吼着杀向刘策。刘策见状长矛猛的向后一缩,矛尾镶嵌得铁椎准确的洞穿身后一名流贼腹腔,带出一段紫红色的内脏,在眼前锐兵即将杀到眼前时,再次用力将长矛从那名流贼体内拔出,刺进了锐兵咽喉…… 连杀三人,刘策并未停歇,继续向城楼方向疾驰而去,途中又有三名路过的锐兵被他刺翻…… “上!”城外的精卫营士兵终于从攻城塔内跳落到城墙平台上,城楼局势立马飞速逆转…… 杨开山劈飞两个流贼后,自己旗部和封愁年、杨又怀终与连成一片。 “疯子!你去帮孙承他们,我带兄弟们下台阶,小七,去把右翼那些射手清了,免得他们乱射箭矢!兄弟们跟我杀下去!”杨开山吩咐一声后,再次向台阶下杀去…… “噗!” “噗!” “噗!” 连续三声长矛入肉声响,刘策刺死了三名拦路的流贼,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精卫营将士的尸体,心中百感交集。忽然台阶下冲上来一群流贼,刘策矛杆一甩,身旁一大锅冒着白烟的开水顿时被掀飞,连锅带水砸在那群疯癫的流贼。 “啊!我的眼睛!” “我的手!” “烫死我啦!” 阶梯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贼兵翻滚着跌下阶梯,整个攀登的流贼如同浪头向后席卷而去,最后重重倒地! “我不干了!跑啊,他们不是人!”一名流贼彻底崩溃,不顾身后锐兵监督,飞身向城下跑去,剩余流贼发出一阵震天巨响,密密麻麻的冲翻各自身后锐兵争先恐后向城下挤去,无数人在拥挤之中纷纷滚落城墙,城墙已经被精卫营占领…… “可恶啊!”早就躲到城楼下的金衡目睹眼前一切,双眼腥红,似乎要喷出火来,“不准跑!来人!敢后退者就地格杀!” 金衡话音刚落,就闻一声整齐的喝声,杨开山所部上百士兵如同黑云般向台阶下压来,随即孙承、封愁年、刘策、杨又怀、徐辉所部也一并开始向台阶下杀了过来…… 孙彪加入精卫营至今严格来说不到一天,但他急于立功,奋不顾身挥动双掌将堵在台阶上流贼一个个击落,勇武异常…… “封愁年!”刘策眼见台阶上一堆流贼拦路,自己阵形施展不开,大喊一声,城楼不远处的封愁年听闻喊声,冲他点了点头,手中长斧重重插入地面,扬起一堆碎石砖。刘策飞速冲了过来,在即将撞到封愁年一刻,只见封愁年单膝跪地,一只胳膊撑在地面,刘策纵身一跃踩在他的肩膀上,封愁年立刻大吼一声猛的起身将肩膀一顶,刘策瞬间飞向高空…… “什么?这是!”城楼下的流贼目瞪口呆,只见空中的刘策如同一只雄鹰翱翔,不由的看痴了…… “精卫填海……这就是精卫填海!”精卫营的将士见刘策翱翔天际,顿时想到了自己旗号的图腾,不由万分感慨…… 刘策在空中翱翔数息,手中长矛举过双肩,重重下坠,落向那密集的贼群…… “快跑,散开!”金衡惊恐的大叫,但为时已晚,刘策如同殃云天降席卷直下,重重压倒一整片流贼…… “咔擦!”手中长矛断裂声应声而起,刘策躺在贼群中抽出腰间短刀,一个翻身避开周围劈来的刀剑,随后刀花一个旋转,十几名流贼的脚筋被活活挑断,耳边传来一片凄厉的哀嚎声。 刘策一个鲤鱼打挺,一脚踹碎身前一名吓得发呆流贼下巴后,手中短刀不住在人群中挥舞,每一刀都有一名流贼毙命! “咻咻咻……”十数声箭枝从韩锋手中射出,每一发都射中刘策身边对他造成威胁的流贼要害。 “郭涛!该你了!”韩锋依旧搭箭瞄着城下刘策四周贼兵,知道仅靠刘策一人很难杀至台阶,便让郭涛前去接应。 “交给我!兄弟们!上!”郭涛一声大吼,抬起城楼上的滚石擂木向下砸去,顿时城楼下密集的流贼阵营更加混乱不堪,被砸中的人发出不似人叫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这些流贼紧绷的神经,隐隐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在刘策杀死台阶前十步外最后个流贼锐兵后,杨开山的队伍终于攻下台阶与刘策汇合。 “结阵!”刘策杨开山同时大吼一声,百余士兵立刻齐喝一声,身后持长矛的将士在前排刀盾兵掩护下,将一杆杆冰冷的矛尖对准了前方骚乱的流贼。 “攻!”刘策挥刀一声令下,长矛手踏着整齐脚步跟在刀盾兵身后向流贼逼近。 “妈呀,我不想死!”无数流贼大喊着丢掉兵器向后跑去,数个时辰前城外那犀利的长矛阵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再次遇到相似情景,彻底崩溃,争先恐后的逃离这个可怕的噩梦…… “噗~”金衡一口鲜血仰天吐出,身边几名锐兵亲信连忙将他扶住。 “滚开!”金衡推开扶着他的亲信,两眼发直。“败了!败了!” 金衡怎么也想不到,五千人镇守的城镇,还都是贼兵锐兵组成的精锐尽然这么短时间就被千余人打败了。自己手中锐兵原本千余,如今连同昨夜在内一共损失八百多人,这让他无法接受,这些锐兵可是自己亲自四处征战挑选出来的,是自己在流贼军中立身根本,现在就这样没了…… “跟我杀啊!”金衡终于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兄性!举起手中双鞭,指挥剩余两百锐兵想要扭转颓势! “将军不可啊!”身边曹恩赶忙拉住他。“将军速速出城离去,不要再做无谓牺牲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速去高阳……” “滚!”金衡一脚踹开曹恩道:“老子哪里都不去!我金家军赫赫威名!义军中的精锐彪悍之师!怎么会有脸去高阳求援!老子宁可战死在这儿!冲啊!” 见金衡带着两百人向精卫营冲去,还不断砍翻途中迎面而逃的流贼,曹恩无奈的摇摇头,跟随跑路的流贼向后跑去…… “投枪!”此时,上千精卫营士兵已经全部集结城下,列阵而行,见金衡他们杀来,徐辉一声令下,四十多支投枪准备就绪…… “二十步!扔!”见流贼锐兵已经抵达最佳射程,徐辉一声令下,四十余支投枪铺天盖地的向金衡他们呼啸而去…… 一瞬间三十名锐兵被投枪射中,巨大的冲力,将他们向身后掀飞出去…… 金衡躲过一支投枪,手中铁鞭互撞一下,擦出火花点点,凶狠的大喊:“金家军金衡在此!可敢来战!” 回应他的是一支支无情的长矛向他身上各个部位袭来,金衡顿觉一股无力感走遍全身,在这种可怕的阵型面前,自己一身武勇似乎毫无半点用处。 “叮~叮~噗~噗~噗~”金衡双鞭连续甩开两根袭来的长矛,但没能躲开其余三根长矛,破甲锥无情的将他的铁甲刺穿,贯入他体内,一时间冰冷的气息透遍金衡全身,手中铁鞭无力滑落,眼睁睁看着一根矛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力再做任何闪避…… “噗~”一支矛尖刺入了金衡下颚,巨大贯穿力将他整个后脑盖掀飞,一片血肉模糊,矛尖上挂着红白相间的脑浆正如同豆腐脑般散落一地。 “将军!”剩余百余名锐兵见金衡战死,更加疯狂的向前狂冲,毫无意义的撞上粗重的长矛…… …… “精卫营!必胜!” “喝!喝!喝!” 当杀死最后一名冲阵的流贼锐兵后,精卫营中将士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 “赢了,真的赢了!”听到城内爆发出精卫营将士胜利的呐喊声,城门外的秦墨顿时泪流满面,激动的拉着叶斌的手道:“他们真的打赢了!真的打下流贼军中最凶悍的军队了!你听到将士们的欢呼声了么?你听到了么?” 这次攻城战,虽说是秦墨一手主导,尽管战前做了无数次演练和算计,但秦墨对此次攻打湄河镇能取得胜利还是没抱过多希望,毕竟历代攻打城镇最少也要三倍与守城军数量才能攻下,如今仅仅半天,数量要远远少于守城流贼的精卫营居然真的打下了湄河镇,怎能让他不激动。 “秦兄,你怎么了?这不是应该值得高兴么?”叶斌也是神情激动,满眼含泪,“刘策兄弟果真不同凡响啊!或许远东危局他真能扭转乾坤……” 说话间,紧闭的镇门被缓缓打开,秦墨叶斌擦干眼泪和一百五十名辎重兵以及千余石场劳工鱼贯而入…… …… “我精卫营将士伤亡如何?”湄河镇府衙内,刘策静静地立与堂前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坊下,紧闭双眼,没有半丝的喜悦之情。堂下两侧跪着吴立文等一些本地官员…… 杨开山脸不住抽动,深吸一口气道:“此次攻城,精卫营各旗战死将士共计四十三人,伤六十七人,总计一百一十人,伤者有四人重伤恐怕挺不过去了,另有十二人落下残疾怕也无法再作战了,剩余包扎下,休息十天半月就可以归队……” 听着杨开山缓缓报来伤亡状况,刘策每听一句心里就越沉重一分。 “将军。”孙承见刘策脸色十分难看,便出声安慰:“行军打仗,伤亡难免,我精卫营已如此兵力击溃上万流贼夺下城镇,整个大周实属罕见,将军你莫要自责了。” 刘策摆摆手:“孙承你莫要安慰我,你说的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些将士相信我才愿意跟着我四处征战,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让我如何同阵亡将士家属交代……” 孙承、杨开山一听,心中感慨万分,无论在流贼还是军营内,士兵死亡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意,而刘策居然会为将士伤亡感到沉痛,不由让他们觉得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异常的高大。 “好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去清点下物资吧。”刘策整了整思绪,努力压抑下自己情绪,转移这个话题。 “是!”杨开山、孙承领命正要离去,突然又被刘策叫住。 “这次俘虏流贼多少?” 杨开山道:“此次除开采石场之战剿灭四千三百三十二名流贼外,攻城战剿杀二千八百余名,俘虏一千六百五十四人,其余逃出城外而去,为防有诈,我命各旗没有追击……” 刘策点点头,对杨开山道:“你做的很好。” 孙承见此道:“那这些流贼?”说着孙承眼里露出一丝寒芒。 “吴镇长。”刘策轻唤一声,吴立文立马爬到刘策跟前,浑身发抖的应了声:“下官在。” “你且起来。”刘策见他这般模样,不觉摇摇头让他起来。 吴立文哆嗦的更厉害,颤声道:“下官……不敢……” 杨开山见状立马大喝一声:“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吴立文闻言背后冷汗直冒,立马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刘策看着他道:“吴镇长,拜托你件事,将镇内所有百姓集结到镇门口。” “不知壮士为何要下官这么做?”吴立文战战兢兢的壮着胆子问道,数天前金衡给自己一千贼兵抢掠百姓家中棉絮袄衣,死了好几百人,百姓家家是哀嚎万分,他当时跪在地上看着百姓被流贼杀戮劫掠却无能为力,只能嚎啕大哭,此时生怕眼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头领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来。 刘策笑了笑道:“吴镇长莫要紧张,流贼为祸湄河镇百姓数月,我精卫营今天就要当着百姓的面将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就地正法,你放宽心,我精卫营军纪严明,断不会做出流贼这般禽兽之事!” “啊!”吴立文一听,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怕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定一遍,“壮士可是说真的?” “废话!”孙承一听火冒三丈,这些鸟官都什么德性,“赶紧把百姓集结到镇门口!我精卫营要给你们湄河镇百姓出出气。” “可是,自古以来,杀俘不祥啊……”吴立文确定后哆哆嗦嗦的说道。 杨开山、孙承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正待说话,刘策声音缓缓道来:“吴镇长,流贼把守此镇时,你等也是俘虏,那流贼可有善待尔等?” “这……”吴文立一时语塞,想起几日前同僚好友被金衡杀死,数千劳工活活被累死在采石场,无数面容姣好的女子成为流贼发泄工具,再想到流贼抢夺棉布时的情景…… 刘策见吴立文面带犹豫,继续道:“看吴镇长神色,想必流贼应该没少欺压汝等吧?如若我精卫营今日不来,这种日子恐怕还要继续持续下去,甘州这片已经没有官军了,你还指望杀这群流贼会带来不祥么?” 吴立文顿时点点头,认同了刘策的话…… “所以,吴镇长你就按我吩咐去办吧,对了你们也别跪着了,都起来一起随吴镇长前去吧。” 见刘策让他们起身,众人也就叩谢一番缓缓从地上爬起随吴立文一同前去。 “孙承,这事……”刘策本想让孙承前去执刑,忽然定了定道,“算了,通知徐辉,统计工作交给叶斌,让他带辅兵前去执刑!” 孙承一听有些不乐意:“将军,这事你让徐辉去这是为何……” 刘策笑着打断孙承的话:“徐辉的辎重兵经过这次战斗已经有战兵资格了,再多见见血就让他们分配到你们各旗下,补充下损失的战力,一旗满额三百人,你们还远远不够!” “是!”孙承、杨开山一听顿时眼睛发亮,大喝一声领命而去。 城门外,密密麻麻的集结了近万百姓家属,城楼上亦是熙熙攘攘,对着城外被绑成一串串的流贼以及遍地尸体不住指指点点。 “安静!诸位请安静!”杨开山拿着临时制作的铁皮喇叭大声喊叫,直到嗓子疼了,才好不容易将众人劝静下来。 “我家将军说了!流贼畜生不如!打着义军名号祸害四方!今我精卫营替天行道!将这群禽兽处以极刑!望你们做个见证!” 杨开山自认为说了段很威风的话,出了风头不住得意,然而身后徐辉哀声叹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杨开山替自己发话。 “什么?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 “要将这一千多号流贼处死?” “吴镇长都说了,还会有假?人都外面跪着呢,不过这什么营的真的敢杀俘虏?就不怕老天爷怪罪?” 众人七嘴八舌一下子又是热闹起来…… 杨开山笑着来到徐辉跟前,贴在他耳边道:“完事了我去你那边要人,记住千万别让疯子他们几个抢先,哥哥我回头给你说门亲。” 说完拍了拍徐辉肩膀,一脸神气的离去,留下徐辉面红耳赤的楞在原地,还是边上士兵拽了拽他衣角才醒悟过来,下令行刑。 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城楼上下不住发出一阵阵叫喊声,但渐渐地随着血腥味蔓延,不少人干呕起来,还有些人满脸兴奋大声喊着“杀的好!” 当最后颗流贼人头落地后,流贼军中虎狼之师——金家军终于彻底覆灭,沦为历史中的一页注定遗臭万年,万劫不复…… 四十三 进驻湄河镇 足足两天时间,徐辉叶斌他们几个才计算出这湄河镇流贼储存的物资有多么庞大。 “粮食三十三万八千五百四十石,白银七十八万两整,黄金二万二千两,食盐七百九十石,棉布三万七千匹,精铁四万五千斤,生铁和熟铁总计八万六千斤,腊肉一百二十万斤,煤炭七千三百袋(一袋二百斤),步弓六百把,箭枝四万支,军马一千一百匹(金衡自己麾下战马以及贪污的也在内),羊一千五百头,猪七百四十口,缴获铁甲二百六十副,皮甲五千二百副,皮革三千张,各类兵器不计,骡马六百头,草料八万三千捆,黑豆二千八百石,酒二千三百坛……” 刘策众人听着叶斌报来数据,呼吸不由急促,值了!真太他娘值了!这是众人听闻此次收获后第一个念头,这几乎就是把高阳的屯粮点整窝给端了啊!连一向稳重的秦墨都不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诸位,先别高兴太早。”刘策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这么多物资如何运送回庄?来回近四百里路程要多久才能运完,况且庄里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一听这话,众人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一下子将心中激情泼灭,是啊,如何运回这么多物资,这是个难题。 …… “你们怎么睡在这儿?”吴立文这两天总算过了些人过的日子,这新来的精卫营没怎么为难他,虽然杨开山几个主将都对他没什么好眼色看,可总体来说也没怎么刁难他,跟金衡哪些流贼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今天帮着刘策清点完毕物资后,感觉有些疲惫,正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下,却发现屋檐下精卫营士兵正裹着棉袋大睡,不由好奇起来。 “我们将军说了,我精卫营是正义之师,绝不骚扰百姓。”那士兵睡眼惺忪的回答吴立文的话。 “可你们这样睡着也不行啊,那边不少空屋,还是进去休息吧,别冻着了。”这些精卫营将士真的如同吴立文所说纪律严明,比官军都强百倍。原本吴立文和镇内百姓还担心这些兵士会来个纵兵三日的惯例,可惜两天下来,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些士兵宁可风餐露宿也绝不进百姓家一步,更没有做出劫掠妇**乐的事,不由让那些百姓和吴立文放下心,开始刮目相看。 “什么会冻着?这棉袋暖和着呢,再说了这几天也就走了,就不麻烦大家了。”说完那士兵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闭上眼睛继续睡去,昨晚他们几个守夜,被吴立文吵醒略带不满。 “啥?要走?”吴立文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攻下城镇居然要离开,只是为了这些物资? 看了眼沉沉睡去的精卫营士兵,吴立文感到这些士兵给自己感觉就是两个字:踏实。 “或许他们真如刘策所说,是正义之师,真正的义军?”吴立文双手一拍,立即回身向府衙走去。 …… 府衙内,众人还在为如何处理这些物资发愁,郭涛提议能拿多少就多少,其余不要了,但马上遭到其余人反对,毕竟到手的肥肉就这么轻易放弃,换谁都办不到。讨论间,封愁年睡眼朦胧,把头一歪,靠在身边的韩锋身上,随即响起一阵震雷般的鼾声,气的韩锋直接把他推了起来,妈的这时候你睡个屁啊。 “秦先生,你有何良方?”刘策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也讨论不出所以来,就询问秦墨意见。 秦墨起身道:“将军,目前有两种方案:一,征召城镇内精壮,运送物资回庄。” “如此需要至少五六千人,这天越发寒冷了,城内百姓也就四万余人,如果招走精壮,那镇中妇孺如何是好?”刘策摇摇头,这策略不妥,虽然自己对镇内百姓没什么感情可言,但要让他做出这等有违天理的举动还是办不到的,更何况这么做等于变相违反了自己所颁布的精卫营条例。 秦墨笑笑,仿佛知道刘策会这么答复,便接着道:“那就只有第二条方案了,派人接送庄内流民到湄河镇落脚,万家庄已经人满为患,不再适合精卫营长久发展了。” 刘策沉思片刻:“此地距离高阳四百里,我想如此之远湄河镇为何储备如此之多物资,还日夜派人加固城墙,想是为自己被官军击溃后所留的退路,现今流贼后路被我切断,高阳方面得知消息必定会派大军围剿,介时恐怕就是第二个厚土堡……” “将军所虑极是,流贼必定会领大军前来报复,此事还望将军定夺。”秦墨点点头,对刘策洞察力感到佩服。 “报!”正在此时,门外精卫营士兵前来禀报。“吴立文求见!” “他来干什么?不是叫他回去休息么?”刘策暗自揣摩,想了想说道:“让他进来吧。” 吴立文在士兵带领下进入堂内,一进门便开口问道:“壮士,你为何如此虐待自己将士?” “你说什么?放肆!”堂内众人一听,不由怒火窜升,本来昏昏欲睡的封愁年第一个跳了起来对吴立文大声吼叫,眼神中充满浓浓杀意! 吴立文惊出一身冷汗,怯生生的望着封愁年,随后咽了下口水迎上刘策的目光。 良久,吴文立鼓起勇气说道:“壮士!你军纪严明,信守承诺,不让底下将士打扰百姓,这点本镇老小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可如此大冷天你让士兵在外挨冻,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我镇中虽然不富有,又遭流贼肆虐数月,可内中空房还是有近万之多足以安顿壮士所部,为何不让将士进屋烤火歇息呢?这比在外裹什么棉袋要稳妥啊!在下身为一镇之首,实在于心不忍将士在外挨冻受苦。” 说着吴立文尽是眼含泪光,一副悲天怜人的样子。 众人见他这样讲,又见这副模样,到也不好再发作…… 刘策坐下道:“吴镇长,我精卫营创立之初就立下军律,不得骚扰百姓,将士们理应按我军中条例严格遵守各项军律,至于你说我虐待将士,这话你得问问在座各位和各部士兵,我刘策平日可曾亏待过他们?只要我吃什么,将士们也一样吃什么?你说将士们裹着睡袋在外挨冻,我们在座几位又何尝有过华屋暖床?军纪若不严明,那和流贼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不是安排伤员交给民户照顾了么?” 在堂众人闻言,不住点头,深觉刘策说的都是实情,吴立文闻言更是哽咽道:“仁义啊,我大周立国三百六十余载,壮士所作所为,真是闻所未闻,请受下官一拜!”说着吴立文俯身一个鞠躬。 “吴镇长快快请起,这几日多有打扰,最多再过两三日,我精卫营便会离城而去,还你们湄河镇一个安宁……” “啥?真要走?”吴立文一听傻了眼,看来之前那士兵并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的?如今虽然金衡被灭,但方圆数十里地流贼好几股,据点也是遍地而立,指不定哪天就会再杀到镇里来,凭自己的本事是绝对无法抵挡流贼进犯,如今眼前有支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战斗力还十分爆表的军队,怎么能说走就让他们走呢。 吴立文定了定心思,道:“壮士,请恕下官斗胆,敢问壮士欲往何处?” “吴镇长……”一边的秦墨闻言看口道:“请慎言,我精卫营何去何从需要告知与你么?” 吴立文抱拳对秦墨道:“下官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若下官猜想不错,可是为城中流贼囤积物资而来?” 秦墨道:“是,又如何?” 吴立文道:“如若为城中物资而来,想必定要运送出城,可如此海量物资运送需要大量人力,而壮士所带兵马虽各个勇猛无比,能以一当十,无奈也就千余之众,仅数十万石粮食怕也要好几次才能搬运完,如若壮士在附近数十里内,倒也罢了,下官在此多年,熟知此地数十里方圆大小庄园,如今皆被流贼霸占,壮士若真在附近,这些贼匪必定会闻风而散,可在壮士攻破金贼前,下官以及城内百姓都未曾听闻将军名号和旗下雄兵,所以下官推断,壮士所处之所必定在百里之外!” 众人一听,不觉暗自佩服,这吴立文看上去胆小怕事,但这分析洞察能力简直绝了,已经被猜到八九分。 刘策笑着拍拍手:“吴镇长不愧是湄河镇沉浸多年的父母官,这份洞察力果然非同小可,没错,我确实不在湄河镇一带,你有何见解?” 吴立文见刘策承认,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正色道:“下官有个不请之情,请壮士和底下将士进驻湄河镇,保护我等百姓安危!下官在此替湄河镇百姓拜谢壮士大恩大德!”话音刚落,吴立文便倒头拜去。 刘策立马制止他的举动:“吴镇长无需如此,说实话,我也想过带兵驻与城内,可一来我那庄园妇孺需要安置,二来高阳流贼听闻湄河镇被攻陷,必派大军围剿,我千余兵马恐怕力有不待啊……” 吴立文笑道:“壮士不必忧虑,镇内空房遍布,只需遣一队人马将那些庄园妇孺迁移过来便是,至于高阳城,下官从金衡身边亲卫喝醉酒时听闻高阳流贼二十余万已经开赴五梁镇,短时间内无暇顾及此地,后下官又从多名流贼锐兵身上确定此消息属实,壮士只需留意四周流贼大小据点便可,当然以壮士麾下虎狼之师,连金衡上万人马都一战而灭,相信这些流贼更是不足挂齿,还请壮士莫要推辞,暂且进驻湄河镇,我和城中官吏立刻去着手安排众将士住处,命人将空房打扫干净,保证能让各位将士住的舒坦。”说完,吴立文不等刘策答话,便转身离去安排各项事宜去了。 “这吴立文,可真会做人。”陈庆望着吴立文远去的背影笑骂道,获得其余将领认同。 刘策手指不断敲打着桌案,在思考吴立文的方案是否可行。 秦墨见众人迟迟没有发声,便对刘策道:“在下觉得吴立文说的十分有理,如高阳之危正如他所说这般,那此时正好入驻镇中,省了运送物资的麻烦,再者精卫营也需要扩张,城镇内精壮众多,将军可以借此募兵训练,依在下之见,一面先派人前去打探高阳虚实,一面派人前往万家庄接应庄中流民到此安置,这样即使有何意外,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撤出湄河镇,以我精卫营行军速度,流贼是万万不可能追赶得上,更何况既然湄河镇已被我等占据,此时如若一走了之,高阳流贼来犯定会将这口恶气出在此地百姓身上……” 刘策手指一停,起身道:“就依先生之意,杨又怀,万家庄就麻烦你跑一趟了,将庄内流民全接过来,给你十日时间,十日一到务必要见到庄中妇孺出现在湄河镇外,时间宝贵即可动身,告诉将士们,等他们回到湄河镇我就发放此犒赏,我答应他们的事绝不改变!” “遵命!”杨又怀领命而去。 “陈庆、韩锋、郭涛,你们各带我正旗中骑术教好的士兵,乔装打扮番去查探高阳敌情,注意,千万要小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五日内必须回报。” “遵命!”陈庆、韩锋、郭涛领命而去。 “徐辉,明日开始在城中征召士兵,让吴立文协助,那些无罪行、良家子、有家室的精壮优先录取,但不可用强胁迫。” “遵命!”徐辉领命而去。 “叶先生,麻烦你明日在城镇中招募任何工匠,不管铁匠、石匠、木匠、篾匠等都要招募,待遇从优,由你做主,召到的工匠全部交给老冯和高老汉他们安排,顺便将他俩叫来,我有事要说。” “是,我这就前去。”叶斌起身看了秦墨一眼,缓缓走出门。 “其余各旗,安守各处,切忌不可坏了军中条例,否则……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遵命!”杨开山、封愁年、孙承应了一声出门而去,杨帆也紧随离去府衙内就剩刘策和秦墨二人。 秦墨道:“将军可否担心高阳流贼前来报复?” 刘策按了按紧绷的太阳穴道:“我刘策身死也就罢了,只是若连累无辜百姓因为而死,我将会愧疚一生。” 秦墨抱拳笑道:“不会的,秦某相信将军的能为定能守住一方水土!” “秦先生过誉了……”刘策整了整思绪,“但愿陈庆他们能带来好消息,只要两个月,就两个月!两个月后即便流贼来犯,我刘策也能从容应对!” …… 四十四 犒赏、祭魂 十一月的上旬,大周北方天气已经额外寒冷,空中已经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子,打在人脸上额外难受。刘策站在城墙上看着新招的士兵在杨帆、陈庆等人指挥下生硬的变动阵形、步伐,不由陷入沉思。 陈庆、韩锋已经两天前回到湄河镇内,正如吴立文所说一般,高阳的流贼大部已经开赴五梁镇,现在高阳城内外虽然仍有十几万流贼把守,可并没有多少锐兵,不少甚至是刚被拉入流贼阵营的当地百姓以及无处可去的流民。如今镇守高阳的张恢为人十分谨慎,即使知道湄河镇陷落的消息恐怕也不会轻易发兵前来攻打,由此看来湄河镇现在安全无虞,这几个月总算可以喘口气歇歇了。 但刘策深知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就算这几个月能熬过去,那么几个月后如何应对?无论五梁镇战役结果如何,介时几十万流贼必定会向湄河镇扑来,将整个城镇变成人间地狱,现在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将精卫营的战力提升一个台阶,他有信心做的到这些…… 湄河镇外,在杨又怀带领下从万家庄迁徙过来的流民正逐步抵近,刘策算算时间,提早了整整一天。 “这小子……”刘策望着镇外骑在马上的杨又怀正在指挥流民向镇内转移,不由笑了笑将积在身上的雪子拍落,走下城墙对着杨又怀迎了上去。 杨又怀见刘策向自己走来,立刻翻身下马,大步向前抱拳道:“将军,末将不负厚望,庄内流民共计五千三百二十四人全部抵达,骡马三十四头,粮食二千二百二十石,途中消耗三十石,余二千一百九十石,精铁……” 刘策制止住了杨又怀说话,一拳打在他左肩,引得肩上甲叶一阵晃动,笑道:“人来了就好,路上没什么事吧?” 杨又怀道:“末将一路行来,倒是有两小股不开眼的土匪欲来骚扰,被我精卫营一击击溃……” “好样的!”刘策大笑:“赶紧进镇里歇歇,吴立文已经安排好了住所,暖炉也已经备好了,看你冻的,快进去,这里交给我。” “不用了,将军!我能行……”杨又怀连忙推辞。 刘策脸色故意一拉:“这是命令!赶紧去休息!中午吃罢饭,我要开犒赏大会,顺道祭奠战死的将士!” “是!”杨又怀无奈的应声离去,但心头却暖暖的。 见杨又怀几个随百姓进入城镇,刘策回过身望向缓缓移动的人群,心里百感交集。他十分害怕将精卫营士兵战死的消息告诉那些家属,他害怕看到那些妇孺老小悲痛欲绝的场面,真的十分害怕。可刘策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紧张害怕也不能逃避,必须要面对他们,这就是做为一个军营主帅的必经之路…… …… 吃罢午饭,所有精卫营将士都被集中到空旷的场地上,包括那些新招募的两千新兵,都笔挺的站立在寒风中。前方临时搭建的高台前,象征精卫营图腾的大旗正迎风招展,发出呼呼的布帛声响。湄河镇百姓和万家庄流民或围在周围,或站在二楼窗口俯视观望,密密麻麻全是人。 刘策穿着一身铁甲,外套一件素白披风,头绑一圈白布,深吸一口气和周围同挂白袍的秦墨叶斌以及各旗将领一道缓缓走上高台。 “将军万胜!将军万胜!”见刘策几个上台,下面精卫营一些老兵都齐声疯狂的呐喊,眼里流露出的满是敬畏之情,让那些新进精卫营的士卒很是不解,却也随声附和,但气势和老兵没法比较。 刘策举起双手按了下来,示意大家安静,广场上声音才逐渐低了下去。 “将士们!”刘策拿着手中铁皮扩声器大声说道:“我刘策何德何能让你们舍身忘死跟着我上刀山下火海!如今更是攻下了上万流贼把守的湄河镇,消灭了流贼军中最为精锐的金衡部!我刘策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用你们的血勇换来的!我刘策在此谢谢大家!” 刘策说完深深的一个鞠躬,不单眼前精卫营士兵,即使身后的秦墨叶斌也同样震惊不已,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刘策满眼通红的起身,颤声道:“我刘策无能,我无能啊!害得上百将士在这场战斗中伤亡,他们都很年轻,有的断了手脚,有的却失去了性命!让我有何脸面去见这些将士家属!” “将军!这不是你的错!”台下最前排几个士兵哽咽着呼喊,其中一名士兵红着道:“俺张二牛认识将军前,就是个大字不识的莽汉,随流民在庄园里看着自家婆娘儿子挨饿却无能为力,可自从跟着将军后,学了一身杀敌本领,字也识了一筐,每天都能吃饱饭,将军恩德俺张二牛没齿难忘!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军不要自责了!” “将军莫要自责!”张二牛说完后,精卫营老兵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 刘策再次罢罢手,双眼热泪盈眶,说道:“感谢诸位!真感谢诸位将士对我刘策信任!也谢过诸位将士的妻儿老小,把你们的男人孩子交给我,但我刘策有罪!害得你们失去了亲人!我刘策在此向你们请罪!” 说完,刘策扔掉扩声器,重重的跪在地上,一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只闻“胳啦”一声清脆的响声,刘策再抬头时,头上已经有了一道血印,不等众人反应,又是一头磕下…… “将军啊!”眼见刘策连磕六七个头,杨开山实在看不下去,红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同样磕起头来,孙承、杨帆、杨又怀、封愁年、陈庆、徐辉、韩锋,包括秦墨叶斌等人也一并跪下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场上所有士兵也是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叶先生,报阵亡将士名单,我要让大家知道,我精卫营将士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兵,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刘策在秦墨搀扶下起身,满眼是泪。 叶斌答应了一声,缓缓从袖子中取出一本册子,抹了下眼角泪滴,缓缓道来:“阵亡将士名单,吴建,徐旗麾下,与十月三十一晚战死采石场;李顺,杨旗麾下,与十一月初一攻城时战死……” 随着叶斌将阵亡名单一个个报下去,场中士兵肃穆无声,任凭雪子在寒风呼啸下吹打着自己的脸庞。场外听闻自己丈夫儿子战死的家属,顿时嚎啕大哭,不断刺激着刘策神经…… “阵亡总计四十八人,另有十二人终身残疾。”叶斌报完这些,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册子,以前他和秦墨也见惯了生死离别,认为自己早已经对这一切看淡了,可当这些有名有姓的牺牲将士由自己报出时,才发现自己心情是多么沉重,他深切体会到了此刻刘策的心情,并不是为了作秀而为之。 “上香!”刘策大喝一声,顿时三株高达一米,直径两公分的巨香被递到刘策手中,刘策将他们缓缓插入身后案台上的香炉,“众位精卫营的将士!我刘策感谢你们不顾生死追随与我!目前条件简陋,无法给你们一个像样的祭祀!但我刘策发誓,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会为你们修建祠堂,永受香火!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会替你们照料!绝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精卫营!刘策和众精卫营将士,在此!拜谢!” “轰!”一声巨响,场上所有将士整齐的再次单膝跪地,每个人脸上充满了悲壮神态,值了!乱世人命如草芥,更何况自己都是底层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子,死了也就死了,可不曾想将军如此看重我们,即使死也是死的如此风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加入精卫营,真是一点都不后悔! …… 悲壮而又简洁的祭魂仪式在众人注目下落下帷幕,接下来到了犒赏仪式环节。 秦墨同刘策对视一眼,来到高台中间,望着台下一脸悲壮的士兵和周围神态各异的围观百姓,清了清嗓子,翻开一本册子随手看了眼合上道: “精卫营自成军以来,军纪严明,条律严苛!或有不足之处,待来日再行修改!但有过需罚,有功必赏,是精卫营立军之根本!此条例永不更改!诸将士此次出征表现良好,虽有不足也无甚大过!现在按军中规定,我精卫营出战所获物资按三成比例分配将士!由于各物资折算粮米为四十万石,因此将分出十二万石粮米与众出征将士,另有突出表现的给予额外嘉奖,由于此次粮米过多,不便抬与场前堆放,先每位将士分发五斤食盐和竹排一枚,在下午操练结束后凭借竹排去仓库领取粮米!至于银两问题,且先记下也发一块竹排给你们,随时可以领取!” 此话刚落,底下瞬间骚动起来,众人满脸不敢相信,将军真的拿出三成米粮来犒赏大家。 “呦!我还以为将军只是随口说说,不想真的啊!不为别的,这五斤盐可是宝贝……” “谁给我算算,十二万石米分到我手里有多少!哎呦怕有十石吧?” “妈呀,这也太多了,这么多米怎么吃的完?狗子,你是种地的吧?你见过这么多米么?” “管他多少,我就说了,跟着将军加入精卫营,保证不会亏待我们。” 这边精卫营老兵已经窃窃私语计算着这次到手有多少米粮,那边新进的士兵则是目瞪口呆!有些算术较好的士兵用手一合计,惊讶的合不拢嘴。 “真的假的?真的给那么多?” “天哪!八九十石米粮啊,多久才吃的完?” “难怪人家精卫营能把流贼打趴下,那待遇比那些官军都要好的多……” “我们也加入精卫营了,下次一定也要随军出征,争取拿到赏赐!” “对对对!我们好好操练,下次把那些老兵比下去,看他们一个个得意的……” 一下子,场中无论是精卫营老兵还是新兵都开始两眼发光,各自发誓要好好(更好)的操练,早日上(再上)战场立功。 秦墨见台下各人交头接耳,狠狠地咳嗽三声:“肃静!”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于是回头对封愁年使了个眼色,封愁年点点头,大喝一声:“安!静!” 狮吼般的巨响在广场上响起,场内士兵被震的耳膜发疼,立刻安静了下来。 秦墨继续道:“方竞,初入精卫营表现优异,石场内斩杀流贼贼首一名,攻城战中斩杀流贼九人,特此额外奖赏食盐二十斤,粮米一百石!经旗总杨又怀推荐,特此封为什长!现在方竞上台受勋!” 台下方竞一听,浑身打了个哆嗦,万万没想到自己能获得如此重赏赐,还成为了精卫营一名低级军官。想到这儿,不由两眼泪水直流,在身后士兵推搡下,缓缓出列向台上走去,台下一片满是羡慕的眼神。 当方竞单膝跪地接过刘策手中的赏赐竹牌和象征自己身份的木制腰牌时,全身激动的不住颤抖! “我再也不是孬种了!我终于凭本事得到将军认可!可以养活自己妻儿了!”方竞心里不住呐喊,非常想找个地方发泄下胸中的痛快! 在方竞接受伍长腰牌时,底下的孙彪满脸羡慕嫉妒:“妈的,总有一天老子也要爬上去,爬的比他要高,把封愁年、孙承几个全踩在脚底,让他们知道我孙彪的能耐,现在就算雷霆军卫怏的直属军找我,这精卫营老子也要呆下去!” 在报完一连串立功将士名单,刘策亲自一个个给他们受封结束后,秦墨又道:“由于时日太久,怕精卫营阵亡兄弟的尸身有恙,四十八位将士遗体已经火化,请各家属节哀,晚点必派人将将士骨灰送至各位手中。另外,除开四十八位将士此战应得的犒赏外,请诸位家眷来领取米面三百石,白银一千两,家中有老人我精卫营赡养,有幼儿则抚养成人,每户每口每月可领米粮三斗盐二两,直至终老,伤残家眷额外领取一百石米粮,家中老小待遇等同阵亡将士……” “将军啊!”之前那些哭泣的家属纷纷跪地,在这战乱遍地的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一般,活着不如大户家一条狗,死了也没人掩埋,却不想能获得如此重的抚恤,自己家的男人跟着刘策战死,当真是值了! …… 在肃穆的祭奠仪式和犒赏大典结束后,精卫营士兵纷纷开始更为激情的训练,尤其那些领到盐和竹派的将士,玩了命的挥舞手中长矛! …… 四十五 骑兵设想 当众精卫营将士在结束一天操练后,带着妻儿老小围在仓库前看着堆的如同小山一般高的粮食时,顿时惊呆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更何况这些粮食都是属于自己的,让他们仿佛置身在梦里。但随之而来的难题是怎么搬运这么多粮食,就算全搬走,现在住处也堆放不下啊…… “可以折算银两……”守库的士兵随口说了一句,但很快遭到各人白眼。由于流贼遍地作乱,此地银两已经成了发光的石头,毫无用处,鬼才会把粮食换成白银,可不换的话这么多粮食怎么办? 眼见众人正在发愁,一位湄河镇的当地妇女走了出来,怯生生的对着一名精卫营将士说道:“这位爷,你家中可有需要帮衬的活么?照顾老人孩子什么的?我不求多,只求一日给三升米(4.5斤)……” “呃……”那精卫营士兵一听,觉得这法子不错,家里还有老小需要照料,自己常在军中操练出征,难免照应不周,正好这么多粮食也吃不完,何不雇人照料家中妻儿老小呢? “好吧,随我来,我再额外给你加顿午饭。”说着他将自己妻儿叫到那妇人跟前,让她们商议所需帮衬事宜。 其余当地百姓一见如此,立马活络起来,纷纷开始在各位精卫营将士身上软磨硬泡,令人头痛的粮食物资堆放问题暂时得以解决。 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不久之后,精卫营将士的富裕程度令整个大周王朝甚至贵族都羡慕不已,也造就了精卫营将士悍不畏死的剽悍风气,一支由清一色平民组成的“贵族”军队将横扫四方。 …… “咻咻咻~”韩字旗下,刘策为韩锋亲自挑选的四百新兵组建成一支纯弓旗营,此刻正在韩锋的训斥下射出手中箭矢,但观其射出去的成果,韩锋不由摇摇头,不过他牢记这刘策教给他的练兵技巧:“弓箭手不同长矛手,训练十天半月再打上几仗就能成为精兵,一名合格的射手除非他天赋异禀,否则最少没个三五年是练不出来的,但一群神射手难练,可这四百人中你能练出十个人来理应不算什么难事,然后由这十人为首,训练好箭矢角度和力度后引导其他射手跟进,再用密集的箭雨压的敌人抬不起头来。” 韩锋自小猎户出身,弓箭手操练难度他当然明白,听刘策这么一说骤然开朗,想象数百人攒射的箭矢落到敌人阵前场景,顿时热血沸腾。 “继续!”韩锋大喝一声,那些还不算弓兵的弓箭手双手酸痛的再次拉开弓弦。好在训练虽苦,但是每个加入精卫营的士兵家属都得到了二十两白银(反正没人要,刘策索性当个好人送出这些石头)和两石米粮的安家费,每月还有米盐补贴,最重要的是精卫营训练几乎天天都有肉吃,自己长官虽然各个凶狠,但好在除了呵斥从不轻易打骂,除非真的做错了也就挨几下军棍,总体来说这营士兵对眼下精卫营还是比较满意的。 自从招募新兵后,杨帆、陈庆、郭涛、韩锋几人都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一旗人马,而且包括老兵在内的所有旗部现在都是满额状态,除开徐辉的辅兵,现在全营战兵总计三千二百名,一旗从三百人,扩张到三百五十人,韩锋所部四百人,如果再算上徐辉手中一千辅兵,将会超过四千人。 “这精卫营现在真的可以算个营伍了。”刘策躲在屋内看着场上各处喊杀声震天,心中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在封赏仪式结束当天就又有四千多人疯狂的报名参加精卫营,还扬言不让加入就要死了,可惜经过筛选,只留下一千多人。刘策内心想法是兵贵精不在多,否则后勤补给不说,光这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 “喝喝喝!喝死你个王八蛋!”屋内桌前,秦墨、叶斌、徐辉以及杨开山、封愁年、冯英、高老汉还有吴立文都围在一张偌大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鱼、肉、蔬菜、干果,正中间还有一口大瓷锅,下面铜盆里燃烧着熊熊碳火,锅中翻腾着滚滚汤汁正煮着满满一盆的羊肉,上面还漂着些许葱花、蒜、姜以及野菜之类的佐料去除羊腥味。杨开山见封愁年啃着根羊骨头,不住的往嘴里灌酒,吃相极其难看,忍不住出声吐槽几句,引的众人不住大笑。 在这个时代,想要增进自己与将士之间的好感,除了赏罚分明的制度外,难免要开开小灶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喝一番,而且刘策有权分配手中缴获的物资。这么大一笔奖赏分发下去,下面的士兵怎么会有半点怨言?再说了,开开小灶怎么了?人家将军不偷不抢,拿缴获物资吃喝一顿有什么错?是少给你一粒米了,还是让你挨冻了?都没有那还有啥好说的?什么?你的米在路上洒了几粒?滚! 见众人笑闹差不多了,刘策仰头吸空杯中的酒,这世界酒的度数最高只有二十多度,以刘策前世酒量来说,真不算什么。 “吴镇长。”刘策缓缓叫到。 “下官在。”吴立文这几日心里异常的舒坦,精卫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对自己又没任何刁难,总算又让他找回以前一丝当官的感觉。见刘策叫他,立马起身鞠躬应道。 “都说多少次了,无需行此大礼,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刘策笑道,他对吴立文印象还行,虽然是一镇之长,却没什么官威,胆子是小了点,但了解下来百姓对他评价也还算可以。 “是啊!再这样……罚酒三……三碗!”边上的封愁年打着酒嗝面色通红的对吴立文说道。 刘策瞪了封愁年一眼,见他似乎有了醉意,就不再理会,继续对吴立文道:“吴镇长,我先前听你说附近数股流贼流窜,还有不少据点?” 吴立文道:“正是,虽然金衡兵败身亡,但方圆数十里内庄园,依旧驻有不少流贼,这几日估计因壮士所部将士攻灭金贼所部,所以不敢前来轻犯。” 刘策点点头:“吴镇长,我未经你同意,擅自征召镇内百姓入营为伍,你不怪我吧?” 吴立文和刘策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这年轻人只要不触及底线是很合得来,于是便道:“说实话,本来下官还是颇有微词的,但现在我是无话可说,甚至乐意见到百姓入你精卫营……” “哦?这是为何?”刘策顿时来了兴致,示意吴立文接着说下去,席上各位也是停下碗筷,想听听吴立文怎么说。 吴立文笑了笑,道:“之前我还是担忧壮士所部是流贼一支,只不过和金贼黑吃黑罢了,但这几日据下官察看,壮士所属精卫营确实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这种营伍我大周立国以来都屈指可数,这是其一。” “其二,昨日祭奠阵亡将士英灵,犒赏有功之士,下官皆看在眼里,说明壮士不同与流贼和那些……呃……那些军官,视人命如草芥之徒,真令下官震撼不已。” “这其三嘛……”吴立文看了眼刘策和众人,见大家神情如旧,便道:“镇内百姓主动投靠将军麾下,下官虽是迂腐,但也并非不晓得情理之人,如今河源一片乱局,百姓能有个依靠这是人之常情,又岂能出身阻拦呢?” “哈,吴镇长不亏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我秦墨敬你一杯。” “来来来,我杨开山也敬你一杯。” “老吴,来……干了…….这碗酒……嗝……” “吴镇长明事理,理应饮下此酒,来来来,我叶斌甚少沾酒,先自饮一杯,你自便。” 面对在场众人推杯换盏,吴立文顿觉自己脸上有光,一一回敬,等到喝下刘策敬的酒后,已是双眼发直,面色潮红。 众人落座后,刘策道:“虽然现在粮草充足,军心稳固,但不能因此而坐吃山空,我精卫营成军以来最大的依仗就是以战养兵,所以才能拥有现今战力,除昨日刚入营的将士外,新营所操练的军队两日后开始探查方圆数十里内流贼据点,给我一个一个全部拔掉,换湄河镇一个太平!” “是!”不等杨开山开口,身旁喝的醉醺醺的封愁年竟是率先出声答应下来,看他样若不是面色通红浑身酒气,哪还能看出半分醉酒的样子。 刘策点点头,猛然看众人一副严肃模样,拍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说好请你们喝酒吃饭,又谈起军中事务了,快吃菜,我精卫营可不能浪费粮食,疯子,杨哥,老冯你几个胃口好,多吃点,秦先生你也吃,叶先生,动筷啊,徐辉,快给吴镇长填酒,高老汉,吃肉,大家吃啊……” 酒足饭饱后,众人都各自离去忙自己的事,冯英和高老汉却被刘策叫住。 “老冯,我吩咐你和高老汉打造的东西齐了么?” “齐了,这几日你招募五百多精壮,加上之前一百多工匠,六天前就按你吩咐,打制了二千三百支长矛,另有投矛三千支,箭枝不好打造,但也有四千余支加上流贼库内所存,总计一万五千支,盾牌三百面,腰刀……” 刘策挥手止住了冯英回复:“老冯,这些我前几日就已经知晓,你直接告诉我那环首刀和具装进度如何?” 环首刀,中国汉代时期为对阵匈奴以及戎边游牧民族的骑兵而发明的骑兵直刀,一直沿用到唐代都是骑兵近战搏杀利器。当然也在步兵中也广泛应用过,但发挥的效果远远不如骑兵。全刀长一米上下,刀背厚近一公分,刃部宽零点三毫米,刀尖微微弯曲便于切砍直刺,刀柄圆环处悬挂一条坚韧布帛或细绳,一来作战时可以缠绕与持刀者手腕防止滑落,二来刀柄在手掌脱离时依旧能甩刀砍杀敌人,而且环首刀飞甩直刺的破甲能力同样强悍,是历代王朝马上肉搏近战的重要武备力量。 具装或者说甲骑具装,起源于公园前8世纪中亚地区,中国兴盛时期是南北朝到隋唐前期,当然最出名的算是完颜宗弼(金兀术)的铁浮屠,岳飞的背嵬军骑兵据说也是身披具甲(无法考证)。他做工极其繁复,一套人马具装下来所耗费的铁片可以装备差不多三十名长矛手。 “唉~将军我看了下,这环首刀还好说,虽然有些许难度,但多试几次也就成了,可这甲骑具装……唉~恕我直言,难,太难了~”老冯初见刘策绘制的刀和盔甲时十分惊叹,但后来和高老汉实验下来才知道这难度有些大。 “怎么?很难么?”刘策眼神中流露些许失望,如今骑兵已经建立,在双马镫和马掌助力下,刘策实验过这些缴获军马,发现其中三百多匹军马都能背驮着六百斤重的货物缓缓加速奔跑,其余战马也能背负四百斤重粮行动不吃力,可以理解这世界马匹质量要优于原来世界的马匹,于是便想到了组建一支“坦克”部队,正面撞翻一切狗娘养的。可冯英高老汉却说难以实现,让他打击很大,不由一阵失落。 “将军。”高老汉见刘策面带失落,于是安慰道:“将军所设想的甲骑具装倒也不难实现,无非就是和铁甲一般将甲叶串接起来用坚绳缝合固定将各个部位完全包裹在甲叶内,这些老汉都知道,只是这项工程费时又费力,人甲全重近八十斤,马甲全重一百四十斤,一整套甲叶拼装耗时至少需三十天时间,而且现在也没这么多铁料组装三百套啊,即使马甲所用是熟铁那也不够,现在精铁虽有数万斤,但其余所需打制物件还是不少,请将军再缓些日子可好?” 刘策闻言,知道高老汉说的是实情,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虽然这想法是自己提出来的,可实际操作者是冯英高老汉,他们比自己更有发言权,更懂得其中环节有多少难度。 “罢了,既然如此,暂且先放放吧,先把环首刀制作好,给所有骑兵制造套铁甲,另外,骑枪制造也要加快行程……” …… 陈庆终于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而且还是一支骑兵,要说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他本身马术就奇高,因此当他得知自己即将接手并训练骑兵时,即使兴奋又是紧张。兴奋自然是有了自己旗号可以跟其他旗总一样领兵作战,紧张的是刘策将这么个重大包袱甩在自己肩上让他倍感压力。 陈庆明白一支强大的骑兵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意味着什么,于是时刻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毫无保留的告诉那些新兵蛋子,希望早日为刘策为精卫营训练出一支彪悍的铁骑,他相信有马镫和马掌相助,又有改良成月牙型的马鞍,终有一日手中的这支骑兵能焕发出惊人的光芒。 “好好练!摔几下不怕,好过在战场上丢命!夹紧马腹,都给我跑起来!”城门外空旷地上,三百五十名还不能称之为骑兵的骑手正在陈庆的督促下跨在马上疾驰奔跑,身后扬起一阵阵干硬的尘土。 …… 四十六 练兵捷径 “喝~喝~” 湄河镇城门外,精卫营“韩”、“杨”、“杨”(杨又怀)三旗一千多号人整装待发,在寒风中手握长矛步弓英姿飒爽,杨又怀部半数已经换下了皮甲,穿戴上了更为精良的铁甲,在众旗中显得格外耀眼。 镇门口,刘策站在三旗阵前,身后旌旗林立、迎风招展,旗下的徐辉、秦墨、吴立文等人一脸肃穆,站的笔直。 刘策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寒冷,但看情况应该不会再下雪,一千多人攻打一个不足五百流贼的庄园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也正好给韩锋的弓箭手和杨帆的新兵开开荤。在自家苦练一年不如出门见次血,这是刘策自认为练兵的最好方式,战争是让一个普通百姓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士兵的最佳捷径,当然其中风险代价也是极其高昂的…… “出发!”刘策振臂一挥,身后徐辉的一百辅兵迅速出列,最前排三名士兵吹响了出征的号角。 “呜呜呜……” 沉闷而又庄严的声响在各旗将士耳中回荡,杨又怀部率先向大道上行去,其余二旗也在自己旗下将领指挥下紧随杨部兵马而去,一百辅兵在新任佰长王诚带领下,敲着行军战鼓缓缓跟在大军一侧…… 吴立文见大军愈行愈远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心下满是担忧,但见刘策、秦墨以及徐辉眼神毫无在意的模样,不由松了一口气,可依旧面带愁容。 秦墨见吴立文这般模样,上前抱拳道:“吴镇长?看你面色,可否担心将士安危?” “唉~”吴立文叹了口气,“精卫营所部老兵,下官是见识过的,连上万流贼都能弹指间灰飞烟灭,攻打区区一个数百流贼庄园自然不在话下,但那些新进的士兵操练不过十余日,万一战事不利,下官实在是担心会给壮士所部添乱啊……” 秦墨笑道:“吴镇长尽请安心,我家将军做事岂会没有分寸?现在闲来无事,听闻吴镇长下的一手好棋,曾在镇中设局三日无人能敌,恰巧秦某也对棋道略通一二,不如趁此良机对弈一局,也好指点秦某一番如何?也好等将士凯旋而归。” “这……”吴立文听闻有人夸他棋艺,不由心中一阵骄傲,但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刘策见此,赶忙说道:“吴镇长,既然秦先生请教,你就勉为其难答应吧,待会我处理完手中事务,必定前去瞻仰镇长棋艺……” 吴立文抱了抱拳:“请教不敢当,既然秦先生有此雅兴,那你我就切磋一二,不过秦先生咱丑话说在前面,下官这辈子最大喜好就是下棋,其他都可以让,可在这棋盘上……” “自然,请吴镇长一定全力以赴,请。” “请。” 见吴立文带着秦墨屁颠屁颠向自己府中走去,刘策拍了拍徐辉肩膀,示意收队,然后一路小跑的向冯英高老汉的铁匠铺走去…… 对于此次精卫营出征攻打十五里开外的流贼据点,不光刘策,就算秦墨、叶斌都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虽然此去两营是新兵,训练也不足半月,但精卫营作战一向是抱团结阵而行,纪律远远比个人勇武重要的多,往往临阵都是长矛阵一摆,你流贼不怕死尽管冲阵,你不冲我就持矛逼近,鬼才和你玩单挑比武艺。再加上杨帆、韩锋性子也比较稳重,知道只需要按平时操练方式迎敌便能万无一失,更何况杨又怀的旗内半数老兵,无论心理素质还是临阵反应早已达到刘策心目中精兵的标准,有他旗部压阵,绝对高枕无忧。 刘策此次派千余人去攻打流贼据点一来练兵,二来磨合下各旗部之间的配合度,并且数日打探下来不光这次攻打据点,数十里内几股流贼根本没什么像样远程或守庄武器,此去完全就是跟出门旅游一般…… 而刘策现在最为关心的却依旧是陈庆的骑兵所部,虽然有马镫之助,但要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又谈何容易。陈庆在听说剿贼计划立刻请战时,刘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开什么玩笑!会骑马就算骑兵么?骑兵真这么容易练出来,大周数十万大军就不会被大夏、呼兰人干的四处逃窜了,更不会有塞外流州之战中十万兵卒被七千蒙洛铁骑杀的片甲不留…… 一想到陈庆满是不甘失望的眼神,刘策也叹了口气,其实他比陈庆还急着想让自己的骑兵迅速成型,但也明白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现在连骑兵装备都还没凑齐…… “老冯,怎么样了?”刘策来到冯英面前问道。尽管现在天气寒冷,但铁铺内依然热的令人难受,刘策望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块被夹到锻造台,然后两名铁匠开始不住挥舞手中铁锤敲打在铁快上,溅出点点火星…… 冯英擦了擦汗,灌下口水道:“这环首刀我和老高他们几个还要再研究下,按你所说方法打制其余不是问题,就是刀刃淬火还需研磨一番,最多再三五日就可以打制出成品来,骑兵铠甲已经完成四十三副的量,全部精铁打制,一套重四十六斤,现在正在让那些娘们拼装甲叶,过个三五天应该可以交付给陈庆了。” 刘策点点头,继续道:“那骑枪怎么样了?” “这骑枪按你吩咐的,取来劣质木材和用生铁打制的枪头拼接而成,但是……” 说到这儿,冯英顿了顿,“我和几个工匠试了下,太脆了,枪头刚扎中石块没怎么用力整根矛杆就裂了……给骑兵,没逑用……” “呃……”刘策一时语塞,“难道是材料原因?” 刘策前世对古代冷兵器所知不多,但印象中骑兵冲锋用的枪杆,绝对不可能用硬木打制,尤其高速冲锋下扎中对面骑兵后,估计这骑兵手臂也要被反作用力搞成残废或脱臼。 冯英劝道:“我看就按长矛手制式打造吧,多加操练,硬点至少可以保证马上杀敌不出太多意外。” “硬点?”刘策喃喃自语,突然眼光一亮:“老冯,你看这样可以么?你就拿硬木制作,但矛杆前端口可否钻成空心状?”刘策想起了前世有一支赫赫有名的铁骑——波兰翼骑兵,被称之为“天主之矛”,他们所用得骑枪借助马力刺入敌人后枪杆前沿会齐齐断成两截,属于一次性铲平,能很好的预防手腕胳膊被反作用力冲击导致受伤。 “嗯?”老冯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可以,前端钻成空心,插入矛头,这样冲锋时只有在刺入物体时承受不住重量才会折断,又能避免手腕受伤,防止骑兵被掀落马下,妙!妙啊!” 见冯英点头,刘策呼了口气,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但马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你也不像婆婆妈妈的样子啊,有话快说。”私下刘策和冯英那是完全没有什么上位下位之分,只要技术环节的问题都是对等交流讨论。 “那个……”刘策鼓起勇气还是说了出来:“老冯,那甲骑具装现在真的没办法搞么?不多,只要五十套……不,三十套,三十套就好!” “噗迟~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冯英一口水喷了出来,他真的无语了,前几天刚和他说了目前没办法,怎么还不死心? “我说我的大将军啊!”冯英浑身发抖,满是疤痕的脸不住抽动,“现在别看有几万斤精铁,但现在哪样不要用铁?马蹄铁、马镫、长矛、投枪、箭矢、盔甲、腰刀,骑枪,还有正准备打造的环首刀,那还有富裕的精铁打造什么甲骑具装?” “二十套!”刘策依旧不死心,妄图和冯英讨价还价,看的周围一些工匠不住笑着摇头,这些铁匠身份十分低微,在士族眼中就是最底层的劳动力,勉强混口饭吃而已,可自从跟在精卫营中开始,只要肯努力打制所吩咐器具,这待遇可一点都不差,现在刘策给他们的报酬可以让他们全家安然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没有,一套都没有,有这功夫不如给那三千人一人搞副铁甲!别再瞎折腾了行不?”冯英直接拒绝了,其实他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舍不得将一两百斤精铁浪费在一匹马身上。 “十五套……” 冯英索性不去理会他,拎起锤子从火炉架子上取来把烧的通红的腰刀放在匠台上敲打起来,这是缴获兵器回炉炼制而成,经过铁匠门重新熔炼打制而成。 “十套!就十套!” 冯英被问烦了,索性来了一句:“啥时你有矿了再说!现在?门都没有!” 见冯英如此态度,刘策也只能叹了口气,嘱咐了大家赶紧打造好所需物件,要保证质量后蹙眉离开了铁匠铺,众人听到这位年轻的将军还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手艺精湛又不甘安于现状的工匠心思开始活络起来,或许可以帮那将军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 …… 十余里外的王庄,此时数百流贼正懒洋洋的缩在祠堂内围着碳火取暖,不时有几个猥琐之徒讲着荤段子惹得众人一阵淫笑。 “唉,你听说了么?十几天前,金衡的金家军被人给灭了。” “当然听说了,前几日我去吴庄找我哥时就见到几个湄河镇跑出来的兄弟,看那模样,疯了!十几天下来还是那副鸟样……” “哎呦,到底哪路官军能把金衡的吃人军给灭了,灭了也好,省的看那几个吃人军脸色,想想就火大……” “好像叫什么精卫营的?你们听说过么?” “什么精卫营?听上去还蛮威风的,可惜从来没听过,不认识。” “你说,要是精卫营来打到这庄子来可咋办?” “哈哈哈,让他来,什么狗屁精卫营,敢来老子让他跪地上舔我脚底,再送给棍儿爷开开荤腥!” “哈哈哈……” …… 王庄对面不到一里的山坡后,一千二百多名精卫营将士正坐在地上休息。无论战兵还是辅兵身上都穿上了一套新做棉衣置于自己甲内,头上一顶棉帽紧紧裹住冰冷的脸庞。 “鬼天气,还是这么冷。”山坡顶上,杨帆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还不来?我都等不及了。” “放宽心,我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回来,不要着急。”韩锋握着手中匕首来回擦拭,虽然一脸平静,但火热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真实想法。 “这次我就不和你们抢功了,缴获物资我分文不取,回去两斤酒外加一条羊腿送我地方,这事就这么结了,可如果你们的人敢临阵退缩,那可别怪我不念同袍情面了。”杨又怀这次主要任务是监军,毕竟自己的兵大部都经历过血战,对流贼早就过了心理的坎,虽然有大半新兵需要历练,但他相信在老兵影响下注定各个都是精兵。 “等会儿,我旗下四百弓箭手先射两三轮,你杨帆再带阵逼近,还望杨兄弟也封住后路,千万别让这群杂种跑了,将军临时前说过,此战不为钱粮,只为练兵!”韩锋很快拟定了计划,和杨又怀、杨帆做好配合工作。 “老韩,你的弓箭手操练才七八天,能行么?”杨帆提出了质疑,毕竟他也是行伍出生,知道弓箭手训练难度巨大。 “行不行马上就能知道,有人来了,隐蔽……不用了,是苏文灿他们几个。” 只见那个叫苏文灿的探子率先一个翻身落到三名旗总身边,抱拳道:“庄子打听清楚了,流贼预计不到五百,现在全缩在祠堂里,整个庄子百姓早被屠光,没有箭弩,可以放心攻打,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很好。”韩锋点点头,眼中炽热的光芒愈发浓烈,望向杨帆时同样看到对面眼中露出逼人的精光。 杨又怀知道他们第一次领军作战和自己以前一样很是激动,便道:“一刻钟后向王庄发起进攻,争取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 “用不了一个时辰!”韩锋双眼将匕首收入腰中,自信的说道:“区区数百人的庄子还要打一个时辰,疯子那厮要是知道了铁定笑话我们,这脸丢不起……” “孙承……”杨帆一听,顿时想到了孙承,现在跟他差距已经拉大了,想赶上去必须要下一番苦功。 …… 马上要开战了,杨又怀那旗老兵轻松自在,有说有笑,可杨帆、韩锋旗内就不同了,大部分沉默不语,静静地坐在原地。 “甲长,你说我们能赢么?”杨帆部新兵正在询问一名参加过湄河镇战役的老兵,考虑到各旗新兵初战或操练心理压力太大,刘策将一些原来五旗中比较优秀的老兵派到新兵旗中保证他们操练进度和安抚新兵紧张恐惧的情绪。 那甲长不屑的笑了笑:“平时按将军的训练方式,各列队形整齐,听从指挥安排,怎么可能会败?” 顿了顿,又道:“区区几百流贼连个锐兵都见不到,此战过于无趣,这种流贼你们几个加在一块儿一人能杀仨,想当初,我才练了两天,就拿张破盾一支竹枪,追随将军杀的近千流贼抱头鼠窜,现如今你们身上穿的,手里握的都比我当初强得多,这要再输?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是精卫营的人,以后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努力去认几个字少挨几下军棍……” 众人一听,这才放宽心,然后不知谁说了句赢了后分钱粮之类的话,场内更是活跃起来,众人虽然依旧紧张,但恐惧感已经逐渐抛诸脑后了。 杨帆望了自己旗中各将士一眼,点了点头,士气可用…… “咚!” 一声清脆的鼓声响起,王诚所部一百人迅速起身,其余三旗列好队伍开始向王庄逼了过去。 王庄内的流贼怎么也想不到,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正在悄悄向他们靠近,而之后所发生的事让几个侥幸躲过一劫的流贼终生难忘,如同梦魇般一直缠绕着他们…… 四十七 王庄“血案”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缓缓踏向一里外的庄园,而庄子里的流贼却浑然不知,甚至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死神正在悄然逼近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 “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出去方便下,哈哈!你们接着喝。”一名流贼起身边解裤腰带边出门,引来同伴一片嘲笑声。 那流贼刚出门,就被迎面的寒风吹割在脸上,一阵冰冷的刺痛让他被酒精麻木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许。 “妈的什么鬼天气,真冷。”流贼暗自骂了一声,走到祠堂院门外一角,开始淅淅索索的方便起来。 就在他方便完,准备回祠堂接着喝酒吹牛时,忽然一股强烈的不安升上心头,压的他气闷难受。他摇了摇自己脑袋,想把这股不安挥去,却反而更加的浓厚起来。 “怎么回事?”那流贼凭着直觉,觉得这股感觉来自庄外,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走到庄墙上望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酒意立马消散…… 只见庄外不到二百步,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举着从未见过的长矛正缓缓向自己所在压来,四周旌旗飘扬,掺杂着肃杀气息…… “妈呀!敌袭!敌袭!来人啊!”流贼惊慌失措的向祠堂跑去,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手臂都磨破了…… “什么?敌袭?哈哈哈……”在听到那流贼惊叫声后,几个满是酒味的流贼头领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个笑话…… “人都在外面了,少说上千人!头领快准备迎战吧!” 见那流贼满脸焦急,那几名头领酒意也醒了大半,“兄弟们,抄家伙!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我的地盘找不自在!” 那头领一声令下,祠堂内众流贼纷纷抄起自己兵器骂骂咧咧地向庄墙奔去。 …… 一百步,精卫营各旗立马结阵而立,最前方的韩锋弓兵本部立马跑到九十步左右的顺风位,百人一列,手中步弓已经从背后取下,箭匣也立与地面,等待自己旗总下令就可以开始射出手中箭矢。 “嘶……这是那部官军?”庄墙上的流贼见到眼前几个方阵整齐肃穆,不住浑身颤,周围的流贼也是满脸恐惧。 “瞄准!”韩锋大喊一声,一侧的辅兵重重的敲击三下行军鼓,四排弓箭手在有节奏的鼓声敲击下紧张的弯弓搭箭,拉开弓弦,以每列左侧第一人弓箭弧度为准心,紧张有序的调征好自己箭枝所对准的角度。 韩锋拳头中的沙子缓缓洒落,在计算好风向后一声令下,随:“放!”随着又一阵鼓声响我,四百支羽箭,先后呼啸着划破天际向王庄墙头攒射而去…… 噗……噗……噗……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流贼,眼睁睁看着上空箭矢如同飞蝗般的扑入自己阵中,顿时庄墙上传来一片哀嚎声。 一名流贼见箭矢窜向自己脑袋,竟楞了数秒,等想起来要躲闪时,数支羽箭已经在他的头胸等要害处没入,他还来不及哭喊就这么直直倒下。 另一名流贼转身刚要跑,四支羽箭从他后背贯入,刺破了五脏,他猛吐一口鲜血,感觉全身发冷,渐渐地在哭喊中失去了气息。 噗…… “啊,不……”一支箭矢刚好刺入一名流贼脖颈,他满眼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在窒息中陷入无边黑暗…… “我的腿……我的腿中箭了!”一名流贼大腿被一支锋利的箭矢射中,一屁股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大腿,不住哭喊。周围数十名没被射死的流贼和他一样倒在地上抓着身上受伤部位哀嚎,这么冷的天,缺少医药护理,即使能活下来也都废了。 这一波羽箭造成三十多名流贼伤亡,庄墙上一片哭爹喊娘之声,闻之无边凄凉。但很可惜,韩锋并没有就此收手…… “瞄准!调整角度!拉弦!”韩锋每喊一声,王诚所部行军鼓就重重敲击一下,将韩锋指令准确的传达到所有弓箭手耳中。 由于第一轮的射击成效显著,弓兵旗下的将士心里也跨过了那道坎,迅速的按照指令完成各个步骤,随着一声“放!”的鼓声响起,这波羽箭竟出现了惊人的齐射……在松开手中弓弦刹那,绷弦声和羽箭划破天际的声音居然异常的刺耳,众人望着黑压压一片箭雨攒射落向庄墙后的流贼,顿觉壮观无比…… 噗……噗……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彻整个庄墙,无数身着布甲甚至无甲的流贼被这波箭雨纷纷射中翻落墙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这一次完完全全响遍庄园内外,俨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第三波箭雨再次袭来…… “不,我不想死!老子还没活够!再半年我就是锐兵了……我不能死!啊……不……啊……呃……”一名手持圆盾的流贼拼命将盾举过头顶,将脑袋掩埋在盾里,但可惜,这面圆盾直径太小,虽然护住了他面部,可肩、胸、腿甚至腰部插满了羽箭,就这样在恐惧中缓缓死去,脸中满是不甘心的神情。 “不错,这三波箭雨保守估算至少造成百余人以上伤亡!再瞄准……呃……”韩锋见自己弓兵发挥不错,正待准备第四轮攒射,突然感觉身后杨帆部传来一阵寒意,他回过头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见杨帆正眼冒寒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说:差不多就行了,我这边还没开张呢…… 韩锋对他抱以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指挥弓箭手提起箭匣收好步弓,有序的退往后阵,跟杨又怀部汇合在一起。 杨帆深深吸了口气,内心呐喊一声终于轮到我了,于是道:“弟兄们,该我们了!别丢我杨旗的脸!前方百步!王庄正门!踏步!走!” “喝!喝!喝!” “呜呜呜~” 随着杨旗麾下三百五十名将士踏着整齐的脚步逼近庄墙,王诚部辅兵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对面庄内流贼更是心胆俱裂,早已失去了战斗力。 “头儿,跑吧!守不住了!”一名流贼满脸带血的跟头领哭诉,那道长矛方阵的压进彻底吓破了他的狗胆…… 那头领披头散发,手握铜刀趴在庄墙后,浑身发抖。粗略估算,刚才三波箭雨至少已经造成自己手底下一百二三十人中箭,除去射死的,剩下的也大都失去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如今士气低迷,根本无法再守住庄园了。 “再等等,现在他们弓箭手停了,那些长矛手没破庄器械,告诉兄弟们去找些滚石擂木来,我们能守住。”那头领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事实上庄园内还有一千三百多石粮食和几百斤肉食,实在不舍得放弃,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谁也不想再去吃想肉。 “还守啊!头领你要拿好主意啊!晚了可来不及了!”那流贼还想再劝。 “我心意已决,还不快去!” “唉!”那流贼重重叹息声,努力按捺住惶恐的心绪,开始去找寻滚石擂木…… “砰!”就在那流贼离开没多久,就听到硬物撞击撞门的声响,众人猛的一惊,流贼头领缓缓起声向下望去,顿时双目圆睁。只见杨帆不知从哪找来根粗壮的圆木,混在自己阵中,如今正在狠狠地砸庄口大门…… “快快快!去几个人守住庄门,千万别让他们进来!”流贼头领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砰!”在几十名流贼踉跄的跑到庄门时,庄门的门栓已经出现断裂迹象,吓的那些流贼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砰!”又一声撞击声响起,那门栓应声断成两截,在圆木撞开庄门一瞬间,印入庄口流贼眼帘的是这辈子难忘的景象:数百支阴森的长矛对着自己,前排精卫营士兵脸上神情各异,有紧张有淡定,但有几个却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长矛端平!挺进!刺!”第一排二十多人四人一列在身后甲长伍长的指挥下,缓缓步入庄内…… “不要过来,不!”眼前的景象让那几十名流贼吓得双腿发软,怎么也跑不动,全坐在地上不住向后移动,企图避开长矛的锋芒。 噗!噗!噗!噗! 四支长矛无情的刺入地上流贼的体内,那排士兵用力一扭枪杆,这些受创的流贼立马疼的呲牙咧嘴痛不欲生,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半个时辰后…… 王庄内,遍地都是流贼尸体,一百二十名投降的和五十名被韩锋弓箭手射中未死的流贼被集中捆绑在一起,等候杨又怀三人发落。 “呕……”一些刚参战的新兵正在角落不住呕吐,有几个刚吐完起身看了眼四周遍地的鲜血和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呵呵,吐吧,吐出来好受些。”一些老兵看着新兵呕吐不住摇摇头,想起自己初次上战场也是这幅模样。 “统计出来了。”王诚拿着张纸来到杨又怀三人面前:“粮食一千三百二十石,酒一百坛,肉六百八十斤,盐六石,我军无人伤亡,除俘虏的一百七十人外,共计歼敌三百零八人……” “很好,不错。”杨又怀点点头,这仗大获全胜,新兵已经成型,接下来再打几仗就又是一支和老旗同样的强兵,面对精卫营日益强大起来的局面,杨又怀是打心眼里高兴。 “那这些流贼是否按将军之法处置,亦或带回湄河镇给将军发落?”王诚询问道,眼里露出一丝狠厉之色,刘策对流贼态度十分合他胃口。 “别麻烦了,带回去这些流贼也是死路一条,省的一路上惹出麻烦,就地正法吧。”杨帆对刘策处置流贼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多次“杀俘”以来也没见有什么报应天谴降到自己和精卫营身上,反而越来越强,杨帆从最初的疑惑不安到现在已经完全支持刘策对流贼的处理方针。 “那我这就派人去把事办了。”王诚说完刚要下去,却被韩锋叫住。 “先等等,我们今天换个花样处刑如何?”韩锋脸上浮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嗯?”杨又怀、杨帆、王诚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们知道韩锋对流贼那是恨到了骨子里,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 韩锋脸色一下变得狰狞起来:“刚进庄时我就发现庄墙上有不少火油,还记得厚土堡时,将军怎么拿火油退敌的么?” “嘶……”三人一听顿时倒吸口冷气,尤其杨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韩锋内心居然如此黑暗狠辣。 见众人满脸惊讶,韩锋说道:“将军说的对,流贼毫无人性,虽也是迫不得已事贼,却不是将不满发泄到百姓身上的理由,王庄我打听过了,之前一千余口,如今却被流贼屠杀的一个不剩,这口气我们精卫营就替他们报了,只是一个个刺死太便宜这群畜生,你们看……当然将军若是问责下来,我韩锋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众人!” 杨帆、杨又怀、王诚三人低头思考片刻,杨帆随后道:“就依韩兄弟,流贼罪该万死,这么个死法确实太便宜他们了!烧死他丫的,将军问起来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杨又怀立马附和。 “将军问责起来,我王诚也算一个!” 片刻之间,四人达成共识,韩锋立马将苏文灿叫到跟前,让他去将火油备好,再找些干草木屑易燃之物。王诚则将那些流贼驱赶进了祠堂,将门钉的死死的。杨又怀命人爬上祠堂顶掀掉半边瓦片,随后杨帆举着火把来打祠堂门前…… “啊!你们干什么?我们已经投降了!” “这什么味?好像火油。” 祠堂内的流贼在苏文灿将火油从屋顶倒到他们头上时,就觉得事态严重了! “点火!”随着韩锋一声令下,杨帆旗中的一名士兵递过他手中火把点燃了门口的草木。屋顶的苏文灿拉开火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丢向祠堂内争相拥挤的流贼,顿时一名流贼身上就窜起一阵火苗,迅速引燃全身,发出不似人叫的呐喊! 那名浑身冒火的流贼四处逃窜,瞬间身上火苗跳动到其余几名流贼身上,同样窜起一阵火苗迅速扩大将他们一个个吞噬,不久祠堂内熊熊烈火燃烧各处,惨叫声响遍整个庄园内外…… 几名流贼奋力挣脱身后绳子,全力奔向大门,但双手触及门把手一瞬间,顿时烫的尖叫起来,定睛一看,双手满是血泡。他们无助的呐喊,但呛人的浓烟吸入咽喉时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被身后涌上来的“火人”推倒,化为“同类”。 …… 祠堂内哀嚎声已经渐渐平息,整座祠堂已经被熊熊大火包裹。 杨又怀、韩锋几人以及身后不远处精卫营将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少新兵望着熊熊烈火联想起湄河镇十几天前金衡部所作所为,流下了悲壮的泪水,觉得这些流贼死有余辜…… …… “回去向将军报捷!”将流贼尸体一并扔入火海后,杨又怀大吼一声,千余精卫营将士载着几十车物资向湄河镇行去……殊不知,由于疏漏,有四个流贼躲在一条地道内逃过一劫,当他们出来看到烧的只剩下残木的祠堂已经遍地烤焦的尸体还在冒着白烟后,差点将他们吓疯,此后他们都将在这场屠杀中惶惶不安,也记住了有一支叫精卫营的军队是如何的可怕…… 回到湄河镇,刘策知道韩锋几个如何处理投降流贼后,只是简单训斥了几句,命他们亲自写份“检讨”后就没了下文,连军棍都没挨。这让精卫营将士认为虐杀敌俘是刘策的默许,于是纷纷暗地摩拳擦掌商议怎么杀俘虏有气势,一时间当地的流贼被俘后只求一死而后快…… 十一月十三,双杨、韩部剿灭王庄流贼…… 十一月十四,杨开山、郭涛、韩锋部剿灭李庄流贼…… 十一月十六,封愁年、徐辉、杨帆部,剿灭丁子口流贼据点…… 十一月二十,孙承、韩锋、刘策三部合力剿灭胡庄二千三百名流贼大部…… 十一月二十二,菜园庄流贼灭…… 十一月二十六,…… …… 直至,十二月初三,平原口流贼据点覆灭,湄河镇方圆四十里内流贼已经一扫而空。精卫营总计伤亡九十四人,战死三十三,伤六十一,全部轻伤,无人残疾,精卫营剿贼暂时告一段落,包括陈庆以及辅兵在内所有将士都历经了战火,成为精卫营成长的中坚力量…… 十二月初五,甘州下起大雪,刘策着手组建军乐队,同时五梁镇局势并没有因为大雪而缓解,却比以往更加紧张了…… 四十八 五梁镇、六道口 五梁镇并非一个城镇,而是一座要塞,是贯通河源南北两道划分界线的重要隘口。 五梁镇南面百里外便是蔡州城,而关口外北面是流贼所占各处城镇村庄据点,东面则是甘州沦陷区,西面七百里外便是靖泰省地界,流贼如果想攻打河源省南部,去往富庶的蔡州各府劫掠,五梁镇是必须要攻克的一道阻碍。 天然的地理优势让五梁镇成为易守难攻的天险关隘,关隘两道悬崖峭壁,陡峻的山壁根本无法攀登,任何人想要攻打五梁镇只能从正面硬刚。 而赵家数代人花费无数金钱精力依山而建的高垒厚壁更是坚不可摧,高达十二米的关墙全部用青砖混合糯米蛋清紧紧的粘合在一起,厚度达到了罕见的九米。 要塞内可容纳十万士兵驻守,后方关口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亦可让超过三十万士兵安营扎寨。在如此铜墙铁壁般的要塞堡垒面前,任何妄图以军事力量正面突破的想法都被扼杀在幻想中。 五梁镇的堡垒内,大周雷霆军总指挥、当今皇帝卫稹的兄长——卫怏正一脸愁容的看着案前一幅巨大的山川地形图。 “如今百余万流贼聚集在镇外六道口对五梁镇虎视眈眈,可几个月下来为何不主动攻击?难道想绕开关口?” 卫怏眉头深皱低头沉思,“不可能,通往蔡州的桥段我已经命赵元极拆毁,沿海各地船只也已经收拢征用,流贼从水路进入河源南部已无可能,况且贼首段洪也不是傻子,想凭竹筏游过数十里宽的腾江么?” 卫怏暗自笑了笑,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既然水路不通,肯定只能走陆路,而最快捷径就是从五梁镇突破进入南部,但……五梁镇有这么好突破的么?” 想到这儿卫怏不由再次皱眉,“对面六道口流贼虽百余万,但真正可战之兵最多二十万,且二十万中真正精锐不超四万,就算北部地区都是你段洪的地盘,可想武装起几十万人的队伍无疑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二十万战兵全部披甲,但面对高墙厚壁为掩护的大周中央军,这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作为?” 卫怏来回踱步,自己和段洪打了十几年仗,对段洪的秉性自然再熟悉不过,他绝不是那种无脑莽夫,要不然也不会在官军上百次围剿下安然无恙,甚至最后逼的自己放弃甘州、柳州等地来扭转颓败的战局。这么一个难缠又狡诈的对手,卫怏觉得他肯定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 六道口并非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山道峡口,确切来说和五梁镇字面意思一样是座关隘城镇,只是这座城镇并不大,而且所处地势在群山险峻的高处,从上望下去山崖峡谷刚好呈六面通往各个方向才得名“六道口”,跟五梁镇同样易守难攻,而且和五梁镇比起来多了一个优势,就是能在峡道内错综复杂的地形中从容而退,很难被围歼。 还有就是六道口山谷非常大,纵横山川要道五百里,足以容纳几百万人在此聚集。 顺义军(流贼旗号)大营内,段洪身披棉绒皮衣,站在辕台高处,望着远处风雪中巍峨壮观的关口,呼出一口白气。 “卫怏,再过几日,你的雷霆军就要灰飞烟灭,和凉州‘逐雁军’一样,化为历史的尘埃……而我顺义军将会取下五梁镇,尔后踏平蔡州城、攻占午阳府,诛灭赵元极,瓦解赵家在河源的势力,成为整个河源新的主人,介时再挥军攻打靖泰省,逼迫卫稹封我为河源总督……” 这就是段洪内心真实的想法,所谓推翻大周王朝不过是个口号而已,只是想利用这个口号胁裹百姓化身流贼为自己的利益白白送命而已。 段洪的练兵想法和刘策有一共同点,都认为在战火中才是最快练兵捷径,但不同处就是刘策出征前会对将士做出系统的训练和部署,到了战场只要按照之前计划去做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而且刘策对士兵的装备都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绝不会让一个身无片甲、手无寸铁的将士白白去送命,这是刘策对麾下士兵生命的尊重,因此精卫营才能顺利渡过最难的初级阶段,迅速成长起来。 段洪相反,胁裹的百姓流民说好听点叫“先锋营”,实际上就是送死的炮灰,随便给点破铜烂铁,甚至木耙、锄头就让他们冲阵,这种毫无系统,毫无纪律的战斗方式造成结果就是,往往冲阵的饥民最后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可偏偏就是这种血腥“练兵”方式,十几年下来,让段洪拥有了五万有余的锐兵和几十万合格(在段洪眼里)的军队,足以威胁到整个河源安危…… 就在段洪豪气万千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好日子时,一名流贼跑到他跟前,跪在雪地里抱拳:“启禀大元帅!靖泰张忠所部已经到达大营!” “哈哈!太好了,张忠所部九百锐兵各个悍勇异常,与金衡所部相比也不遑多让。有他在!胜算就多了一分,快请进大帐!本帅要亲自给他接风!”说完,段洪就走下辕台向大帐走去,看都不看一眼冻得嘴唇发紫的士兵…… …… 五梁镇,六道口正前方十里…… 驻扎在此地的官军是赵元极的嫡系地方军,两个旗团足足三万余人。在左旗团大英内,一名英武的士族将军正在大帐内和手底下两名副将喝酒。 此人名唤赵梦喜,乃赵元极小妾所生,由于是庶出,在族内并不受待见,与他兄长赵梦元和弟弟赵梦春待遇相比,实在寒碜了点。 赵梦喜知道自己不受族内元老和赵元极重视,但他没有自暴自弃荒渡一生,果断放弃了族内给他安排的仕途混吃等死,不惜从军深造。 由于自己在军中表现优异,对战流贼时异常勇猛且性格谨慎很少出错,再加上士族的背景,很快便在军营中脱颖而出,短短八年时间就从一名甲长(士族从军最低军衔甲长起步)一路坐到了旗团指挥使的位置,并被加封为地方军“协安将军”受少将衔位,令赵元极都刮目相看。 赵元极此时正闷闷不乐的喝着酒,自从当上这旗团长后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就再也没进一步,他内心异常的苦闷…… 大周军队职位编成以伍长、什长、甲长、百长、旗总、千长、营旗(管带)、旗团长(指挥使)、师旗使(指挥使)、军长为主,如果各部合并大规模作战,临时会出现譬如大元帅、大将军、军团长、百旗使之类的称号,当然这些都是临时指挥的军衔,一旦战事结束就会撤销…… 如今赵梦喜就卡在旗团长跟师旗使这条夹缝中间,离上位仅差一步,就是怎么都无法越过去。 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升上去,却被卫怏横叉一手,安排了他的亲信李秀文上任师旗指挥使,气的赵梦喜暗中将卫怏全家问候了一遍。 “唉~”想到此处,赵梦喜叹息一声,将手里的酒碗丢到桌案上。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见赵梦喜这番模样,席侧一位副将关切的询问,此人名唤范雫,平日里和赵梦喜十分交好。 赵梦喜望着他道:“想我赵梦喜从伍至今已经一十三年有余,不敢说军功彪炳,也算恪尽本分、尽忠职守,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升任师旗使一职,却因出身卑微被毫无寸功之人霸占,余心中实在不甘!” 范雫道:“将军无需担心,想那李秀文手无寸功却能高坐师旗使一职,众将士铁定不服。加之军中饷银欠发多有怨言,必会引起骚乱,到那时将军出面稳定众将士情绪,师旗使位置非将军莫属啊。” 赵梦喜道:“李秀文是手无寸功,可你别忘了他背后是什么人,大周皇族的中央军,敢策动军营喧哗你我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卫怏砍的,介时甚至有心人还会大作文章将我赵家逼入绝境,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想死别把我和我爹拉上。” 范雫顿时额头冒汗,差点把李秀文背后靠山给忘了,这雷霆军主帅卫怏虽是皇族出生,身份高贵,可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不单单是自己背景,更是自己的赫赫战功。这位爷自十六岁开始就常年在沙场征伐,历经整整三十二年,无数次从尸山血海堆里爬出来,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和他玩这手真的是在嫌自己命长…… 想了会儿,范雫擦了擦汗接着道:“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末将还有另一条路可供将军选择。” “嗯?说!” 见赵梦喜点头,范雫接着说道:“如今六道口流贼云集,对我五梁镇虎视眈眈,现各部官军战力低下,士气低迷,唯独我旗团战力依旧出众强盛,何不趁流贼前部未稳派兵主动出击呢?流贼万万想不到我军会在这时候弃守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毁其粮草,到时贼营必定大乱,我部再趁势掩杀,立下不世战功!” 赵梦喜一听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忧虑,问道:“万一战事不利如何是好?” 范雫阴狠的说道:“万一战事不利,也不必担忧,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出战所部将领头上便可,将军顶多就是治军不严的罪名,让卫怏骂几句,凭借将军您士族背景,谅他也不敢多加为难。” 赵梦喜笑道:“就依你,去传今余锦、孙彦所部!等我立下如此战功,我看卫怏和那李秀文有什么话说!哈哈哈……” 余锦、孙彦是庶族出生,一旦战事不利,赵梦喜和范雫便会将责任毫不犹豫推卸给他们,在他俩眼中收拾几个没背景的将官远比处理一个士族背景的老兵要轻松的多,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根本没把庶族将士当人看,只是一个随意拿捏欺凌的对象罢了…… “两个蠢货。”坐在右侧一直不说话的那名副将的望着赵梦喜和范雫在那自得,不屑的冷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水,想道,“李秀文没立寸功?要是你们知道李秀文还有个名字估计得吓傻了,李秀文……李宿温!还有凭这数千人就想打败百万流贼?真这么容易,雷霆军还会缩在堡内不动么?我看到时候你们如何收场,不行!我要赶紧想好退路,免得被眼前这俩蠢猪给连累……” …… 鹅毛般的大雪夹带着阵阵寒风袭打在孙彦、余锦所部五千将士脸上,冻的他们不住哆嗦,在接到赵梦喜命令后他俩二话不说就带兵向六道口进发。 由于积雪太大,众官兵每一脚都没入到膝盖处,行至了一个时辰才进军五里。 “锦鲤!你说旗团长说话算话么?”孙彦对着余锦大声说道。 “赵指挥使说了,我们都是生死兄弟,当然算了!只要这趟成了,我们旗内兄弟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余锦回想起来之前赵梦喜拍着自己肩膀称兄道弟的神情,觉得异常感动,自己什么身份?人家赵梦喜又是什么身份?在那一刻余锦有了哪怕赵梦喜让自己去死都会毫不犹豫拔刀自刎的冲动。 “可是天实在太冷了,兄弟们都冻的走不动了!”孙彦看到自己旗中倒下了好几十号人,十分心疼。 “告诉弟兄们,熬一熬就行了!只要杀退流贼,我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余锦眼神坚毅,“快到了!就快到了!” …… 六道口,峡道入口…… 数百流贼在寒风中冻的面色发青,尽量将一些干草树枝往单薄的衣单里塞,试图驱赶那刺骨的寒意。一旁的山壁边,躺着数十具冻死的尸体,几名流贼正抬着一具尸体向后边屋内走去…… 虽然流贼在河源北方占据了大部地区,但粮食问题依旧困扰着这支上百万流民组成的队伍。即使甘州柳州沦陷也只是稍微缓解了紧张的粮食问题,流贼大军和之前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战兵和锐兵吃的比以前好点,不用再顿顿吃“想肉”,而刚加入的饥民却依旧没办法填饱肚子,只能等着吃战兵锐兵分配后的物资,或者去吃“想肉”…… 在极度饥饿寒冷的环境下,任何伦理道德都变得毫无意义,人性的黑暗面被无限放大,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在这时候失去理智的饥民会毫不犹豫的将屠刀挥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待吃到第一口“想肉”开始,他已经沦为了禽兽,再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后面屋子内不住传来屠刀挥砍尸体四肢的声音,屋内到处都是凝干的血液,由于天气寒冷,冻成一道道模糊的血痕。墙上到处挂满了人手人脚,以及洗完的人肉,甚至一个铁钩上挂着一整具裸体的尸身,已经被开膛剖腹,内脏都被挖空……不远处一个厨子双眼深陷,变得通红,正将一双人腿用手中杀猪刀切开外皮,然后整个将血红的大腿肉一块一块削下,屋内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名流贼手握竹刀,身体已经被冻的发烫,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知道一旦倒下自己的命运就和后面屋子内的尸体一样了。他努力贴着峡道一侧的墙壁踩着没膝的积雪来到峡口,却见远处仿佛出现一群会移动的雪人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 “噗……” 没等那流贼反应,孙彦手下一名弓箭手就将他脑袋射穿,那流贼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什么恐惧感,仿佛解脱般异常平静…… 尔后由于步弓被雪水长时间侵袭加之长久没有护养,在那弓兵绷弦后,牛筋制成弓弦应声而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大雪弥漫的空气中被呼啸的风雪迅速淹没…… 四十九 血染六道口 “速速占领峡道口!遇贼就杀!一个不留!” 六道口外,孙彦、余锦一声令下,数千“雪人”不顾没膝的积雪,拼尽全力踩着冻伤的步伐向峡道口扑去。 孙彦望着几十步外的峡口,恍惚间觉得那峡道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似乎要将自己和麾下几千人全部吞噬,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孙彦心口。回头看了一眼余锦,孙彦发现他满眼火热,死死盯着峡口处,好像马上就能立下不世之功一般,不住地催促士兵加紧前行。 当五千名士兵怒吼着杀入峡口时,留守此处几百流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纷纷砍翻在地,峡口处瞬间就被孙彦、余锦两部占据…… “锦鲤,你在此地留守,我领兵前往流贼前营!” “不!你在此留守,我带兄弟们冲过去,只要焚毁流贼粮草所在,流贼大营铁定一片混乱,再发号给将军,介时我们数路并进,定能解五梁镇之危,立下赫赫战功!” 孙彦见余锦如此急切想立功,也不再多言,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如有意外,速速退回,此行凶险异常,我从本部再调一半兵士给你,也好增添胜算!” 余锦抱拳道:“如此余某多谢了!放心,等兄弟我立下军功,铁定算在你身上一半!时间紧迫,我先出发了。”随后他回头对手下士兵大喊一声:“兄弟们!随我一道去立下不世战功,击破流贼,就在今日,出发!” 几千官兵就这样在余锦的指挥下迅速向峡道内深处踏雪而去,孙彦部半数军队也紧跟在余锦身后,殊不知,不远处峡道断崖顶上,一道狼一样的凶光正注视着余锦、孙彦两部…… …… 余锦部数千官兵挺进十余里,顿觉六道口峡谷内异常的安静。一路行来,没见到半个流贼身影,除了自己所部布靴踩踏雪地的声响外只剩寒风刺骨的尖啸声…… “将军,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流贼踪迹,似乎不同寻常,恐有诈!不如顺原路返回?”一名千长跑到余锦跟前建议。 余锦一听,怒道:“岂有此理!尚未开战就先胆怯,忘了我平日里怎么告诫你们的么?传我军令,继续前进!” “但是……”那名千长还待劝说,却被余锦狠狠瞪了一眼,便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又行二里左右,突然前方出现一座偌大的流贼营寨,营口不到百人把守,余锦一脸兴奋,握紧手中冰冷的长刀。 “全军突袭!攻破贼营!杀!”余锦一声令下,率先对眼前近百流贼发起了进攻。 营门后的流贼见有无数官兵吼叫着袭向自己营地,顿时慌作一团,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死!”营寨口,余锦犹如一尊杀神,一脚踹开营寨大门,挥起二十斤重的长柄大刀一个横砍,眼前三名流贼胸前顿时绷出一道血柱,随后大刀拖地向前数步又是一个斜砍,正前方一名流贼从右腰到左肩,呈现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那流贼被砍之处连同脑一起以三角形态离开自己的躯体,鲜血内脏散落一地,很快被凝固成一团…… “杀啊!”营门后的官军怒吼着蹿入流贼营寨,扑向正在瑟瑟发抖的流贼饥民,不及片刻这些流贼便被数千官军淹没…… “哈哈哈哈,干的好!”余锦将大刀立在一旁,望着前方不少帐篷,不住大笑,“继续进攻!将这营寨流贼尽数剿杀!” “杀啊!”几千官兵疯狂的杀向眼前被白雪覆盖的营帐,然而在挑开营帐帘子的时候,却发现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袋袋装满硬物的麻袋堆垒在各个流贼营帐内。 “怎么回事?”余锦见喊杀声渐已平息,便带着疑惑跨步踏进一个营帐,只见印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袋子。 他走到其中一个袋子前拔出腰间挂着的短刀,狠狠地刺了进去,拉开一道口子,只见里面都是渗了泥沙的陈米。 “哈哈哈!”余锦大笑三声,对身旁将士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们立下了不世战功了!哈哈哈哈……” “将军,如此多粮食为何就这么些流贼把守?我看事有蹊跷……”之前那位千长好心劝道,“况且粮草是军伍命脉!流贼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物资堆积在这种地方,还无重兵把守?” 余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多虑了,事实就摆在眼前,流贼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我军会在如此恶劣天气主动出击,敢以数千人奇袭六道口,经此一役,五梁镇危机解矣!这全是旗团长指挥得体,今日过后,赵将军名号将响彻大周各地,成为当世名将,我等也跟着沾光,莫要多言,速燃狼烟,通知孙将军他们!” 千总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营地外数个钵大的竹筒内便燃起了一股股黄褐色的刺鼻烟雾直扑天际,在寒风中四散而开。 “不好了将军!”就在余锦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辉煌成就时,一名旗总火急火燎的跑到他跟前。 “何事如此惊慌?”余锦见他这幅模样,不耐烦的说道。 那旗总跪在雪堆里大声道:“各营帐袋子内装的都是沙土,没有粮食!”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余锦一震,抓起那旗总的衣领,双眼布满了血丝。 “将军,那些袋子里都是沙土,就前几排几袋装了少量粮食,我们被骗了!” 余锦听闻赶忙跑到营帐内一刀划开一个麻袋,但见内中全是冻僵的黏土沙子,哪还有什么粮食。他不甘心又划开几个袋子,里面同样都是沙土泥块,看不到一粒米。 “中计!”余锦顿感不妙,连忙大喊,“来人!赶紧将狼烟熄灭,快!再晚就全完了!” 就在余锦下令熄灭狼烟,营内乱成一团时,忽闻山崖之上一阵角号“呜呜呜~”沉闷的响起,随即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山谷。 余锦赶忙向外望去,只见满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来时的峡道内有一支上千人凶悍无比的贼军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各个身披铁甲,正在缓缓逼近,一看就知道清一色的锐兵。 “列阵迎敌!不要慌!”余锦知道自己着了流贼的道,但他并没有太过慌张,准确的判断出突围最佳方位便是那上千悍匪所在地,因为只有那里最为薄弱,纵使那些全是锐兵又如何?到时一拥而上,胜负犹未可知。 众官兵带着紧张恐惧的心情列好阵型,将手中长枪对准了前方流贼悍匪,等着余锦下令。 就在此时,前方锐兵阵中走出一名首领模样的流贼,手中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那颗头颈处鲜血早就被冰雪凝固…… “璞呜~”一声,那锐兵头领将手中人头丢到余锦阵前,在雪堆中发出一声轻响。余锦等人定睛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只见这颗人头双目圆睁,不是别人,正是另一营主将孙彦…… “啊!”眼见自己同袍好友惨状,余锦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周围士兵则是浑身不住颤抖,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呵呵,赶紧投降!否则那颗脑袋就是尔等下场!”那名头领模样的流贼锐兵一脸冷笑,吐出的字比这冰雪天气更加令人感到寒冷…… “你……”余锦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望了周围将士一眼,发现人人面带惊惧之色,知道士气已经低迷到了一个临界点……深吸一口气他大声说道:“想让我投降从贼?断无可能!不怕死就过来吧!”话音一落,手中长刀便横握胸前…… “哼……”那锐兵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顿时山野上四面八方的饥民向营寨疯狂的扑了过来。 “不要慌,跟着我!冲出去!”余锦知道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更不能让麾下将士有思考投降的机会,他要赶在自己部队士气萎靡前赶紧突出重围好换得生机。 数千官兵或许因为对余锦敬畏,或许是风雪天气导致反应变的迟钝不堪,总之在余锦下令后本能的举起手中兵器嚎叫着向营外锐兵冲杀过去…… 噗噗噗噗~ 叮叮叮叮~ 尖刀破开皮肉的声音和利刃相撞的声响回荡在营寨内外,在漫天风雪中显得额外突兀,迸溅的血液将各人脚底积雪融化,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随后被风雪淹没…… 这支流贼锐兵不同以往,各个身手不凡,只见他们手持链锤、铁鞭、镗把等各色兵器,六七人一组,疯狂的收割着眼前官兵的性命…… “嗖~” 一条链锤从一名锐兵手中掷出,飞速旋转的铁链窜入官兵阵中,粗重的链条甩打在两名士兵颈部,当场将他们喉结碾碎。但链锤飞行速度并未因此放缓停止,在这两名官兵颈部转了一圈后又飞速滑向他们身后,链锤砸中了正在奔跑士兵的脸庞,顿时那士兵整个面容凹陷进去,没吭一声倒在雪地上…… “铿……”一名使镗把的锐兵狠狠的将手中三尺叉刺入一个官兵腹中,那官兵也是硬气,一声不吭地将手中腰刀抵在那流贼胸前札甲,无奈腰刀并非精铁打制,扎不透缝合严密的铠甲,只能将那流贼用力顶开。在那锐兵拔出镗把后退的时候,这名官兵顿觉体内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拉出了体外……仔细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只见镗把上挂着血淋淋的肠子,生锈的三尺叉上一根根倒刺将上面的内脏死死的钩住。 阴狠的锐兵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镗把猛的一扯,那官兵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个向前扑去,最终一头栽在雪地里,再也没有了力气……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呜呜呜~” “首领不要杀我,求你啦,都是苦哈哈出生~” “饶命啊~” 在官军损失三百余人的时候,余锦所部的官军终究还是崩溃了,纷纷丢掉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哭喊求饶,只余下余锦和自己身边仅存的七十名亲卫在做最后的挣扎。 “给我死!”余锦长刀挥舞,一名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眼前一阵翻转,等停下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却感觉不到手脚在哪里,不远处一具躯体重重的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白雾,这才看清那具躯体并没有脑袋,然后眼中出现黑白渐渐陷入无边黑暗。 “呀喝!”余锦又是一刀横砍,沉重的刀锋劈开了一名锐兵铠甲,顺势进入那火热的身躯,抽出一大股沸腾的血液溅到自己身上! “来呀!”又是一刀将竖劈从上而下将一名提刀锐兵连刀带人压入雪堆中,然后余锦再次举刀重重挥下,将那锐兵手中的刀硬生生斩断,长刀去势不减,狠狠劈进他脑袋,带出一股豆腐脑般的污秽洒落一地…… “呼呼~”余锦连斩七八名锐兵后渐感体力不支,将长刀杆尾插入雪地中抱着不住喘着粗气,等他回头望时,身后跟自己一起突围的已经不到三十人,而且山道各处饥民贼兵已经争先恐后的挤入营地,各个神情扭曲狰狞,如同一头头饥饿的野兽…… “快走!”眼见即将陷入流贼大部包围,余锦大吼一声提起长刀逼退一名锐兵进攻,刚要转身逃跑时,就闻“砰”的一声,身上锁子甲被一名锐兵飞掷而来的链锤活活砸出一道口子,布满角钉的锤心重重镶入余锦后背,带出一片血肉。 “噗~”余锦吐出一口鲜血,身后得巨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但他努力借长刀让自己稳住身形,暗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将军!”身后几名亲卫见自己上司受伤,便大吼一声,猛的冲了上去扑倒正要对余锦下毒手的几名锐兵,开始互相搏斗起来。 “将军,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告诉赵将军,我们都是你的兵,没给他丢脸!我家中妻儿老小就拜托给你们了!”一名亲兵身中数刀劈倒一名锐兵后,搀扶着余锦突出了重围,面对身后汹涌追来的流贼他忽然将余锦往前一推,说了这番话后,义无反顾的回头杀向贼群。 “好样的,不愧是我的亲兵!我余锦发誓,只要能活着出去,一定请赵将军好好抚恤你们家眷,绝不让尔等白白牺牲!”余锦望着身后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亲兵,满眼含泪,此时他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给这些将士家属一个交代…… …… “噗~” “呃~” 当锐兵将最后一名余锦亲兵捅死后,除了数千投降缴械跪在原地的官军外,再也没有余锦部半个站着的将士。 段洪在百余流贼簇拥下,来到营地上方山角处,望着下方遍地尸体和黑压压一群跪着的降卒,发出一阵冷笑:“赵梦喜这蠢货,卫怏十万精兵和我对峙这么久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废物不知道脑子想的是什么?几千残兵就敢来攻打我六道口?” “元帅神机妙算,早在峡道内多处布置空营,赵梦喜这小儿有勇无谋,又喜谗言,成日和范雫这种下三烂的货色混一起能有什么作为?”身旁一名奸商模样的流贼缓缓而谈,对赵梦喜的行径嗤之以鼻。 段洪冷哼一声,道:“我设空营只为对付卫怏的雷霆军,但也料到以卫怏手段断不会轻易上当,只是没想到赵梦喜这废物从伍这么多年依旧连这么简单的算计都看不清,只能说赵家在河源没落已成定局,你说呢,傅军师?” 那名被称为傅军师的流贼本名傅如海,靖泰省业诃县当地商户,只因士族官府索要无度,经商所得七八成被士族霸占,因此怀恨在心,在流贼肆虐靖泰边界时,主动投靠流贼,由于惊人的见识和过人手段,很快成为段洪依之的左膀右臂。 傅如海笑道:“赵梦喜、赵元极皆不足为惧,如今横跨在我顺义军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卫怏的雷霆军,卫怏亲自直领的雷霆军四个旗团四万余精锐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沙场老兵,而且装备精良,实在难以对付。” 段洪道:“所以我正想办法让卫怏将他手中直属军团派出来,我不信再怎么能征善战的军队在我一百五十万顺义军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只要卫怏直属军队覆灭,那雷霆军就等同名存实亡,我顺义军就可以横行整片河源再无阻碍。” 傅如海道:“看来元帅已经有定策了?” 段洪嘿嘿一笑:“当然,这主意还是要打在赵梦喜那蠢猪身上……” 傅如海正待再说,之前那血战数千官军的锐兵本阵首领来到了段洪面前抱了一拳。 “张忠将军的铁虎军果然名不虚传,九百七十六人各个能以一当十,介时对战雷霆军时,还望张忠将军多多相助。”段洪对张忠所部战力异常满意,不断夸奖他的军队。 张忠抱拳道:“元帅言重了,我跟卫怏不共戴天之仇!纵使不说,我也会将雷霆军赶尽杀绝!只可惜此战折损了二十几个弟兄……” “好!”傅如海一拍手掌,“有张忠将军这句话,大事必定可成矣!至于张将军所部损失,我会立马派人给你补上。”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 “对了。”张忠笑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些官军怎么处置?” 段洪眼中露出一丝阴冷,狠狠道:“我军中粮草紧张,再无多余口粮喂养降卒,就交给饥民处置吧。” …… “不,不!”无数饿昏的流贼如同一具具丧尸般向营内官兵扑去,营内士兵手脚被绳索捆绑连成一片,根本无力逃跑,惊恐的看着流贼趴到自己身上将身上布甲衣裤一件件剥下,然后开始疯狂撕咬。一名厨子模样的流贼手拿一柄杀猪刀抬起一名官兵赤脚狠狠砍下,惨叫声贯彻峡谷内外…… 不到一刻钟场内黑压压的饥民已经将三千多官兵淹没在身下,只留下一摊摊鲜血和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在六道口内回荡…… 五十 震怒 五梁镇,赵梦喜大营…… “将军啊!兄弟们都死的好惨啊……”余锦披头散发面容憔悴,跪在赵梦喜帐前整整一夜不住的哭诉。六道口一战,孙彦身死,两部麾下五千官兵全部遇难,仅他一人生还,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他回到大营,只想为战死的将士争得抚恤…… 帐内的赵梦喜坐在案前,面色铁青不发一言,额头青筋不住跳动。身后两名亲卫默默的站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以免惹怒他导致无辜牵连。案前下方的范雫不住抚弄自己下颚的三角须,望向帐口的目光阴狠毒辣…… “哼。”良久范雫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对赵梦喜道:“将军,这孙彦、余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等酒囊饭袋留之何用?” “啪!”赵梦喜手掌重重拍打在桌案上,坚木制成的桌案应声断成两截,似乎还不解气,起身又是一脚将散落在地的令牌匣子和文房四宝踢飞,范雫吓得一个激灵,闪开迎面飞洒而来的墨水,但点点墨汁依旧沾了他一脸。 “你还有何脸面前来见我?本将军的五千大军就让你和孙彦这两个废物给白白糟蹋完了!你为何不去死!” 帐外的余锦听到帐内赵梦喜的咆哮声,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继续跪在原地,他身上衣甲已经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周围一些守军立在风雪中对余锦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毕竟自己身份低微,在赵梦喜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赵梦喜咆哮完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范雫见他如此,对赵梦喜身后的两名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俩亲卫心领神会,立马缓缓向后从侧帘处退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下赵梦喜和范雫两个人,以及火盆里的火苗跳动的声音。 “将军……”范雫上前一步,轻声道:“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还是赶紧拿个主意,违反军令擅自出兵作战,已是死罪一条,损兵折将全军覆灭更是罪加一等,介时卫怏追查下来就算顾及令尊赵总督的颜面保住性命,但将军前程就此止步了啊……” “哼!你还有脸说,昨日要不是你怂恿出兵,本将军现在至于如此被动么?”赵梦喜听范雫这种说辞,顿时更加烦躁,别人不晓得,可他知道赵元极一直没怎么看好自己这个庶出的儿子,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比不上自己的大哥赵梦元,而且赵元极对赵梦元的栽培可谓是倾尽全力,如无意外,下任河源总督非赵梦元莫属。 想到此处,赵梦喜将心中怨念指向了范雫,要不是这家伙唆使,自己怎么会头脑发热派兵攻打六道口,造成现在这幅惨状?想想也是,要真有范雫说的这么容易卫怏早就出动了,轮得到自己? 见赵梦喜望向自己的眼神冰冷,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怨恨,范雫心中一突,但依然表现出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态道:“将军,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末将也不曾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当务之急是该想想如何将这件事妥善处理完。” 见赵梦喜神色稍缓,便接着说道:“昨日我和将军说的万一有意外该如何处置,您看……” 赵梦喜眉头舒展开来,但心中怒气依然炽盛,良久起身道:“余锦、孙彦未经本旗团长同意擅自出兵六道口导致全军覆没,按军律理当斩首示众!范参将这事你去处理,莫要再搞砸咯!” 范雫一听,挺身抱拳道:“末将遵命!”随后向帐外走去…… “还有!”赵梦喜想了想,叫住了范雫,“命人将这里收干净,再换副桌案!”说完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 “不!我不服!为什么!赵将军答应过我的,无论胜败都会善待我等!你这混蛋假传军令!我要见将军!” 当范雫将全营万余士兵叫到校场,当众宣布余锦罪状,定斩首之刑时,余锦满脸不可置信,昨日出征前赵梦喜的语言历历在目,亲自将自己当兄弟看的,怎么会出尔反尔,要陷害自己。 “哼……”范雫冷笑一声,望着跪在地上的余锦,阴沉的说道:“将军可否下令让你们出军六道口?你这厮分明就是不服管教,平日里背后没少说将军坏话吧。” “我……我没有……我对将军一向敬重,怎么会说他坏话?而且,真的是将军亲自来我营中密令我和孙彦共同出兵伐贼,如此动静,营前守军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还敢狡辩!”范雫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将军密令你等出兵六道口,可有凭证?” 余锦道:“即是密令,怎么会有凭证,但……” “既然没有凭证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这厮分明就是和孙彦一道拿将士性命去赌前程,结果害得我旗团白白损失了两营人马!既然你说你是奉密令前去攻打六道口,如今全军覆没,你为何还有脸回来?” 面对范雫厉声询问,余锦气势一下子萎靡起来:“末将活着就是想回来让将军实现承诺,好好抚恤阵亡将士家眷,也好他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哼,真是可笑,这么说来你余锦这个庶民出生的贱种还高大起来了?我看你分明是想为活命找一堆借口,无需多说,刽子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范雫根本不会去听余锦的话,这一切后果本来就是他怂恿赵梦喜酿成的,必须要让自己和赵梦喜置身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将所有罪名加在他头上,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哗变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无论如何,孙彦和余锦必须要死,因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余锦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活不成了,不甘的咆哮:“我要见将军!赵将军!赵将军!你答应过我的!善待我麾下阵亡将士!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等!昨日里你亲口说的,你我情同手足,都是生死兄弟……” 范雫冷笑一声:“看看,看看,将军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会和你这种下等人称兄道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侩子手,还不拉下去行刑!” 眼见两名粗壮的士兵手持厚重的大刀向余锦逼近,余锦却看不见般依旧怒嚎:“将军!我余锦死不足惜!可麾下数千兄弟性命你要有个交代!他们的家眷不能不照顾啊!” 范雫阴冷的声音传进余锦耳内:“五千士兵集体违抗军令,擅自出兵形同造反,还指望抚恤?没诛他们九族已经是将军格外开恩了。” 范雫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着接近崩溃状态下的余锦,他想到了死去的弟兄,孙彦的人头,以及舍命保护自己突围的将士……一幕幕浮在余锦现脑海中,顿时令他心如刀割,猛的起身,不顾背后重创一下顶开向自己走来的刽子手,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范雫。 “你……你想……干什么……造反么?来人!”范雫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怯怯的向后退了几步。 “孙彦!兄弟们!我余锦无能啊!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啊!到了地下你们有什么怨恨尽管向冲我来!我余锦下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 只见余锦仰天长啸一声,一头撞向范雫身后的大石。范雫大惊之下连忙闪到一旁,就闻“砰”一声巨响,余锦就这么倒了下去,大石上留下一摊鲜红的血迹,逐渐被风雪凝固…… 六道口,段洪主营…… 一阵欢笑声从段洪所在巨大牛皮营帐内传出,外面风雪呼啸,内中却是暖如盛夏。 只见大帐中间四五个火盆内正燃烧着熊熊碳火,帐内各将领则各自列座一席,喝着温酒肉食,不住谈笑风月。 “你知道么?高阳城的娘们真的水灵,比那些山野乡民有味道多了。” “就是,那皮肤细嫩光滑,我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哈哈哈,还有那屁股,浑圆有劲,拍一下结实有肉感,干起来特过瘾……” “哈哈哈哈,真想赶紧打下五梁镇,听说蔡州那边的娘们更是绝品啊,等那天我要让那些士族家大小姐怀上老子的种,这样老子的崽子出来也是士族了……” “哈哈哈哈……” 段洪高坐在正案中间,听着下属在席间谈论,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题,不由暗暗皱眉。 段洪出生也是庶族,只因被逼活不下去才被迫拉起义军大旗号召破产的流民百姓加入自己队伍对抗赵家在河源地残暴统治,初时他也是个有理想有热血的男儿,一心只想还河源百姓一片朗朗乾坤。但无奈时过境迁,无数次的挫折失败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士族的地位依旧稳如磐石无法撼动,朝廷和总督府也不会因为流民的暴乱有丝毫的妥协,外加自己军中队伍参差不齐,都是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之徒,毫无纪律可言。各种内外因素的促进下,渐渐地段洪变了,指望朝堂和士族对自己妥协的梦想落空,内心开始变的异常冰冷无情,他变得不再顾惜流民百姓的性命,每逢大战都将他们拉上前线去当炮灰,所得粮秣兵器物资优先供给自己军中悍将锐兵,这一切只为了自己能坐上总督的位置,成为士族中新生一员,因为各省总督等要位非士族皇权不能胜任。既然自己无法打破这条铁律,索性就加入到士族中间同化为一员,因此现在吃的,用的,穿的,尽量靠近贵族,为了你这一天到来,不惜下苦功在战事繁忙之际学习各种诗词古典。 他将手中青瓷茶碗轻轻放下,轻咳了两声,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各人注视着段洪,等待他说话。 段洪扫了众人一眼,道:“现我军粮草不足,仅供我数十万大军一月之用,数日之前我已经派人前往高阳、柳州、文庄等地催粮,相信最多一个月,各地便会将大军所食粮草军械运送至军前,介时一鼓作气打下五梁镇,但不可伤了卫怏性命……”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段洪什么意思,张忠眼珠子不住转动,但还是猜不透段洪此话用意,帐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席间的傅如海见此景起身打圆场说道:“大帅此话没错,雷霆军可以剿灭,赵元极必须死,但卫怏的确不能杀!” “这是为何?”张忠面带怒色问道,“他卫怏杀了我多少兄弟?军师可知道么?” 傅如海抱拳道:“张将军手中铁虎军赫赫威名震慑四方,这点众所周知,和雷霆军之间的过节在下也略有耳闻,但这是雷霆军和铁虎军之间的立场,不能以私人恩怨而不顾大局。” “过节?大局?”张忠眉头一皱,忽的起身,扒开自己的皮袄,赤裸的上身道道干硬的伤疤如同一一条条蜈蚣般缠绕各处,令人唏嘘不已。 张忠怒道:“这道伤口是七年前雷霆军攻我出云县时留下的,那一战,老子麾下六千人被卫怏的屠刀杀的一个不剩。” “这道伤口是六年前在向安府劫掠时遇到卫怏本部留下的,两万条人命啊,他卫怏的雷霆军真下的了手!” “这两道伤口是四年前……” 听着张忠数着身上每一道伤疤的由来,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肉跳,同时也暗自感慨张忠命真硬,多次碰上卫怏的直属部队还能活下来,而且还打出一支凶名远扬的“铁虎军”,实属罕见…… “这道伤疤是去年四月在靖泰边境和卫怏部交手留的,敢问军师,现在你还认为这只是过节么?如若不是,别和我提什么大局,我张忠粗人一个,只知道有仇必报,只想为死在雷霆军手中的十万弟兄讨个公道!”说完,张忠将皮袄重新披上,愤恨的坐下。在场众人顿时哑口无言,齐齐望向段洪,看他如何说。 段洪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心道看来张忠绝不能留下,等找个机会将他除去,否则必坏我大事。 有了定策,段洪立马起身举起酒杯对着张忠道:“张将军说的有理,本帅糊涂,不该有此戏言,我自罚三杯还望将军赎罪。”说完段洪竟真的仰头喝下杯中酒水,又从碧玉打制的酒壶内倒出酒水,对张忠和众人敬了一下,顺势灌入嘴中,真的连下三杯。 张忠见此也不好再发难,赶忙拱手行礼道:“元帅莫要如此,张忠有冲撞之处多有得罪,还请元帅多多海涵!我回敬元帅三碗!”张忠说完端起酒碗倒入口中…… 紧张的气氛在段洪、张忠的“和解”下化解,营内很快便又传来欢声笑语。 一名叫丁坚的流贼首领对段洪道:“元帅,这次前去高阳等地催粮何不将湄河镇的金家军一道调来,有金家军和铁虎军相助,可为我军对阵五梁镇增添不少胜算。” 段洪笑道:“不必了,高阳城和湄河镇相聚四百里,如今又是大雪封路,再前去调度金衡怕是要多费周哲,更何况湄河镇是我军的囤粮根基,万一战事不利也好有条退路,虽然甘州各地已尽数纳入我义军之手,但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段洪心里明白高阳城被夺,赵元极乃至皇族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五梁镇局势对自己不利,高阳必定会成为官军重点攻伐对象,介时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但湄河镇不同,离高阳四百里,如今遍地旱灾,官军即使收回高阳城也暂时不会对湄河镇造成实质威胁,毕竟四百里行军不可能饿着肚子前去打仗吧?更何况还有上万军队镇守,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只要金衡和那海量物资还在,段洪根本不怕失败。 就在此时,帐帘突然被人拉开,顿时寒风袭在各人脸颊上,说不出的冰凉。 “急报!高阳急报!”一名流贼传令兵蹿入帐内,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高阳?”段洪眸子猛的一缩,问道:“高阳怎么了?”众人一听,也赶紧起身围在那传令兵周围。 “高阳无碍,这是张恢将军密信!”只见那传令兵手上捏着封信件递给傅如海,周围众人顿时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傅如海接过密信来到段洪身边,段洪一把接过信件撕开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双目圆睁,震惊的浑身发抖…… “元帅怎么了?”傅如海见段洪如此模样,不由上前询问。 “你自己看吧。”段洪面如死灰,将信件递给傅如海。 傅如海接过信件一看之下,顿时喉结不住抖动,忽然对席下的众首领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跟他们说多少次了,我大军在外,让他们要安份守己,就是不听,唉~元帅等我们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整顿军纪!” “对对对……才打下高阳几个月就开始内讧吵闹不休,还为一些零碎小事对同僚大打出手,太不像话了。”段洪不愧是流贼巨首,瞬间明白了傅如海的用意。 “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这事啊,嘿嘿嘿……”众人一听立马放下心来,这种事情在顺义军中已是常态,元帅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诸位,我现在要处理些事务,今日就不奉陪了,大家请自便。”段洪笑着下了逐客令,众人也就七嘴八舌的一个个离开大帐。 “啊!”确定众人走远,段洪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这精卫营到底什么来头,竟敢攻打我湄河镇!留守湄河镇的金衡部上万人都干什么吃的?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我的粮草物资,我的上千锐兵啊!我定要将那什么精卫营碎尸万段!”咆哮完,段洪将眼前的桌案狠狠的掀翻,那碧玉打制的酒壶和青瓷茶碗应声而碎,酒水茶叶洒落一地,身旁一侧的傅如海则面无表情,看着遍地狼藉默默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五十一 军乐、铁骑 湄河镇,十二月十二,晴天…… 镇门外,精卫营新组建的军乐队正在吹奏铜长号和长笛,敲着战鼓铜钟等乐器练习刘策设想中的曲子。周围训练结束的将士席地而坐,静静地听着这首振奋人心的乐曲…… 刘策听着从长号内传出的声调以及铜铃发出的隐隐清响,不由眉头舒展开来,浑身激动。 “总算有点样子了……”刘策内心无比激动,因为这首曲子正是前世一部名叫《锦衣卫》电影里的插曲,名唤——希望(黎允文老师作品)。 随着长号缓缓结束,钟乐敲响开始,一排长笛应声而起,周围静观的将士浑身一颤,觉得有股热血莫名翻腾,好似要窜出体外一般。 刘策身后的秦墨叶斌怔怔的望着刘策背影,不由得感慨。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一名庶族士兵么?为什么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之前秦墨还认为刘策大张旗鼓招募镇内戏班子组建军乐队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直到听到如此气势澎湃的曲调,他不得不承认还是小看了他,而且自己也认为这首乐曲正如刘策跟自己所说一般,异常鼓舞人心…… 刘策不知道身后的秦墨跟叶斌对自己有这么多想法,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这乐曲中。 “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还会活的更好,不但我自己要活的好,更要让我精卫营的将士活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无论前路多么艰难,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希望!我刘策既然承担起了这份重任,就一定要带他们走下去!”刘策在内心深处暗暗发誓…… 短暂的军乐演奏结束,不少精卫营将士脑袋里依旧回响着这首乐曲旋律,久久不能自拔。 “好了!别发呆了!都他娘的起来!该吃饭了!下午还要操练呢!”孙彪起身对自己麾下将士大声吼叫,百来号人闻此便嘻嘻哈哈的起身进镇依次进入一座巨大的房屋排好队,准备领取自己的伙食。 孙彪在同徐辉一道剿杀流贼过程中脱颖而出,被升任为百长。由于跟其他旗的昔日同袍有过节,未免不必要冲突,刘策便将他安排到杨开山旗部就任,结果没两天就和杨开山打成一片,就差称兄道弟了,也令众人一阵错愣。 “彪子!过来!”杨开山见孙彪大呼小叫,便将他叫到跟前。 “旗总,有何吩咐?”孙彪屁颠屁颠的跑到杨开山跟前,一脸嬉笑。 杨开山笑道:“才当几天百长就耍官威了?字识几个了?下午不想挨板子吃完饭就好好和周逢他们几个请教下。” 孙彪一听,面带苦色,对杨开山道:“我说旗总,这精卫营啥都好,将军颁布的军令严苛异常,士兵列阵操演虽然十分辛苦,但伙食吃的比官军要好的多油水也足,这些我都懂,可你说我们这些当兵的只管冲阵杀敌立下军功就是了,又不是想当秀才,识那么多字有用么?我孙彪自进入这精卫营来,操练作战丝毫不惧,可就是怕看到这些字眼,就跟看天书一样,每天晚上一闭眼啊,就见到一堆字向我袭来,怎么都挥之不去。” 杨开山狠狠拍了他一下后脑勺,语重心长的道:“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叫苦叫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精卫营扩大,人马愈来愈多的时候?到时铁定会选拔领整支兵营的军官,到时候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何看懂军情要报,分析其中要害?带兵作战给你张行军图你看的懂么?有敌情需要汇报你如何书写?彪子啊,你眼光要放远点,将军他心大着呢!对我们也是万分期待,莫要让他失望,好好操练,闲时多认几个字,有什么难得?想想将来的前程,再想想自己现在吃的苦,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将军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忆犹新,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好好干吧,我先吃饭去了!” 孙彪楞在原地,望着杨开山远去的身影,仔细回味着他的话,顿觉非常有道理,是啊,会读书写字有什么不好?精卫营从上到下人人都在学,我孙彪又岂能居于人后?若将来真有一天精卫营如杨开山所说壮大起来,自己断不能因自己懈怠而错过这个博取前程的大好机会。 “吃完饭就去找周逢徐辉他们,我孙彪今日起定要一天认七八个字,争取早日可以成为一名独领一军的名将!”孙彪拳头握的死紧,暗暗发誓。 一大碗白米饭,三个土豆,一叠热乎乎的白菜,外加二两油腻的腊肉和一碗滚烫的姜汤,饭不够可以再添,但不能浪费。这就是精卫营将士一天的午饭,相比其他官军只能一碗稀粥或番薯果腹,已经非常奢侈了,更别提还有肉吃。 为了解决镇内百姓生计问题,吴立文再三交涉,终于经过刘策同意将镇内一座废弃的巨大仓库修补过后,改造成精卫营的食堂,雇佣当地的民户为精卫营将士做饭,临时成为精卫营的“伙头军”。 只见一个厨子将盛的冒尖的米饭递给正在排队等候的一名士兵,随后又拿汤勺舀了碗姜汤给他,边上的几名厨子不住地将锅里的肉盛到一个个大碗里等候士兵前来领取。最边上柜台边放着几十叠冒烟的白菜,一名士兵将一碟白菜拿起倒在自己米饭上,随后马上又有人将空的碟子补上一勺白菜。 “舒坦!”郭涛坐在长桌前将手里的一碗米饭干完,正嚼着腊肉四处观望,食堂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他看到另一张长桌旁的陈庆正低着头和几名旗下士兵商议着什么,便放下空碗,端起姜汤走了过去。 “陈庆兄弟,在讨论什么啊?让我也听听?”郭涛将姜汤放到桌子上,跨过长凳坐了下来,周围一些士兵抱拳打了声招呼,郭涛罢罢手,示意无需如此。 刘策规定精卫营中无需行大礼,见到长官只要行个普通军礼或抱拳打声招呼便可,即便军中有紧要军情禀报也无需下跪,只有在战前誓旗时分才需单膝下跪,或赏罚违纪将士时才有相应下跪条例,这项措施大大提升了士兵的自尊心,毕竟父母养育自己孩子不是成天给人下跪的。 陈庆叹了口气,道:“郭兄你应该知晓,前些日子剿贼,各旗无论新旧,都有战功在身,唯独我的骑兵没派上什么用处,还是将军他念及交情,让我随他一道出战,但也只是列在后阵观望,追杀了一些溃逃流贼而已,唉~” “这不是挺好么?怎么了?骑兵没这么好练,将军以为是怕你旗部操练时日不长,有所损失啊。”郭涛不解,骑兵难练众所周知,纵使有马镫之便依旧不是随便能练成的。 “郭兄你不知道。”陈庆一脸为难,“数日前老冯又送来四十套精良铁甲到我旗部,现在我旗内三百五十二骑已经有铁甲一百二十六套了,这些铁甲完全按照我旗部将士身形量身打造,十分适合马上作战,听说这些骑甲是数百妇孺熬夜加点一片片拼装起来的……” 郭涛满脸羡慕:“那感情好啊,我旗中兄弟也才不到半数披铁甲,这又怎么了?” 陈庆一脸苦色:“正因为如此我和底下将士才苦恼,你们各旗立功,表现优异,而我旗中未立寸功却获将军如此垂青,实在于心不安,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陈庆将腰间一把环首刀放到桌子上,郭涛一看,更是一阵眼红暗自叫道好刀,一眼便知眼前这直刀不简单。 “此刀名为环首刀,刀身完全精铁打制,刀柄处悬绳缠绕手中可防止脱手,我试过此刀威力,马上疾驰挥下能将挂了三层皮革的木桩齐齐削断,而且这刀口还不卷刃,这把是开刃的,即使未开刃的那些环首刀一刀下去也能破两层皮甲,而且这冲力即使不破甲也能将人內腑重创!还有那骑枪……” 郭涛打断他道:“陈兄弟,将军如此不惜代价将最好铠甲兵器装备交于你部,肯定是希望你将来能为精卫营立下赫赫战功,你现在莫要多想,好好操练,终有一天能报将军知遇之恩……” 陈庆哽咽道:“只是,将军如此厚待我等,我旗下将士也颇为感动,但都说自己身无寸功,不配得将军如此看重,你这叫我怎么去和他们说啊?其他旗部兄弟又怎么看我?” “哈哈哈,陈兄弟,我看好你!我猜不久后,我精卫营又要出征了,介时你好好表现,将军说过,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成绩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操练便可!”郭涛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陈庆安慰道,随即喝了口姜汤,告辞离去,心中还不住念叨:过些时日我也要请将军给我旗下将士打造把这样的好刀,娘的这刀真不错…… 饭后,陈庆休息一阵就来到自己旗部训练的场地。只见马场内用青石砌造的马槽立在一个马厩栏栅正前方,有几名当地马倌正在往马槽里添加用铡刀切好的草料。 养马是个技术活,分为精养和散养。塞外的马匹以散养为主,由于气候原因,马匹耐力特别好,一匹驯服的战马只需在野生牧场内一放便可以不用管了。 而精养所需成本就大的多,一匹战马训练一天所需草料为一石左右,过几天需辅以精麦、豆饼等细料做为调料,时不时还需往草料内添加食盐黑豆,所需的饮水必须是干净的井水或烧开的河水等凉了再倒入另一侧专门喝水的马槽内与放草料的马槽必须分开使用。马匹食用完草料后还需将他马脖高高扬起以助消化,等马匹消化后,便由马倌或骑士牵出马厩四处溜达一圈以增进相互感情,尔后才能开始训练。训练完毕后,又要用清水擦拭马匹身上的粽毛和沾在马腿上的污秽,还要经常给它们按摩。马厩内必须保持清洁干净,定期清理马粪马尿,为防止马匹生病。一座马厩栏栅只能居住一匹战马,空间要足够马匹转身。冬季还需铺盖干草保暖防冻,夏季炎热时马厩必须时刻保持通风,以免战马掉膘减少行军作战能力。 而且马匹交配对象必须选择同种类血统相近的战马,这样能时刻保持马匹质量,当然优良血统的公马也可以给其他雌性战马配种,配种前需要将母马阴部清洗干净,以免公马厌恶影响配种情绪,马匹血统不能相差太远,拒绝近亲繁殖以免产生马匹质量严重下滑,配种完成后必须速速分离回到各自马厩栏栅内。而且各血统之间的战马有严格的划分,甚至不能待在一个马厩内……这样的战马养出来自然是娇贵无比,但爆发的战力和机动性要远远优于散养的同等血统战马,可惜这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和精力。 陈庆走到自己战马的栏栅前,打开木栏,将它牵了出来,摸了摸它的马鬃,一脸的关爱。 “唏律律~” 战马似乎感应到陈庆的情绪,将马脸伸到他脸上蹭了几下,马也通人性,一旦驯服就会对主人千依百顺,即便遇到的是个恶人,也任劳任怨,罕有叛变的。 “呵呵!”陈庆被蹭的满脸发痒,从腰间抓出一把黑豆递到马嘴前,那马儿蠕动嘴唇将陈庆手中黑豆吸入嘴中(马匹吃豆类等小件食物基本都用嘴唇先吸入再开始咀嚼,不用担心会被撕咬)。 陈庆见他吃完,当着它的面将手中剩余黑豆残渣放入自己嘴中,以证明自己和它同样,不分彼此。 “休息够了吧?再带你走两圈,就该训练了,将军如此器重我们,到时候我们一定要争口气,让精卫营知道我们没辜负将军的厚望!”陈庆拍了怕马背对它说道,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那战马似乎听懂般,不住地连连点头。 “唏律律~” 陈庆刚带爱马前行不久,数百旗部士兵也各自踏入马场来到马厩将自己爱马牵出,做着和陈庆之前相同的事情,随后带着马匹开始在马场周围散步绕圈…… 远处的刘策看着这一切不住点头,虽然自己的骑兵目前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以目前发展趋势来看,相信不久之后这些骑兵定能驰骋沙场,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真正铁骑! 就在刘策还在为陈庆所部骑兵展望未来时,高老汉带来个“噩耗”将他原本不错的心情破坏殆尽——铁料快用完了! 五十二 高阳城有啊 “老冯,铁料怎么用这么快?我麾下将士装备都还没凑齐……你是不是把铁料都私藏起来了?” 刘策一进铁匠铺见到冯英就是一顿狂轰滥炸,吓得周围一些工匠不知所措。 冯英放下手中活计,白了刘策一眼:“私藏?我他娘的私藏个屁,说话能不能用点脑子?” 刘策急道:“没私藏?那为什么铁料这么快没了?我早就听说你平日对我全营列装铁甲的想法颇有微词,你说说这精铁加熟铁、生铁十几万斤怎么这么快没了?” 冯英一听急了:“我说将军,你到底懂不懂打造铁器?你这些日子又是刀又是枪这我不说了,可连将士靴子里都要镶嵌铁叶,当然这也就算了为了精卫营少流血这我都知道,可那甲骑具装还记得吧?” “甲骑具装?”刘策一愣,随即道:“我不是说暂时延后么?” “是啊,你是说暂且放放,可他娘的不知哪个混蛋跟秦墨他们说可以打造轻马甲过渡下,还是你亲自同意的,你不会不认吧?” “呃……”刘策顿时错愣,“这个,确实是我点头的,按估算一匹战马所需甲叶也才四十几斤啊,我只要了一百套也不至于这么快……” “不至于?我的将军呦,你知道打制一套铁甲所需消耗的铁量么?你以为它四十斤,原料也四十斤么?一百套马甲下来四千斤成品,至少要六千斤铁料,另外马蹄铁一匹我且算他两斤精铁,这一千一百匹就是二千二百斤,用料二千五百斤,还有骑甲、环首刀、骑枪、长矛、投枪、腰刀、箭枝……” 看着冯营嘴唇不断翻动,报出一串串数字,刘策被呛的哑口无言。望了眼刘策铁青的面容,周围几个工匠心里头给冯英捏了把汗,自己这位工头胆子真是太大了…… “如此下来,你算算看还剩多少铁料?还说我私藏不?”冯英一口气说完,盯着刘策问道,觉得嘴巴有些干,他拿起边上的瓷壶,往碗里倒了些水一口气喝下。 高老汉见刘策神色难堪,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冯英你少说几句,将军这么做还不是为将士性命着想,再说了将军又不是匠户出生,一时情急不懂其中道理也再正常不过。” 见冯英和刘策神色稍有缓和,便又对刘策说道:“将军,虽说冯英这话冲了点,可他说的一点没错,老汉可以保证他所说都是句句属实,断不可能私藏铁料……” 其实刘策当然知道冯英不可能私藏铁料,只是不懂成品铁器制造过程中需要造成的损耗才在情急之下对冯英说了重话,想了想便对冯英微微鞠躬抱拳,轻声道:“老冯,确实是我唐突了,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冯英见刘策主动和自己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将军,其实将军虽不是匠户出生,但却能设计出这么多实用的兵器物件,我老下也是打心底里佩服,而且将军优待我等工匠,与那些士族官员截然相反,我们也是铭记于心。” 冯英这番话,说的在场众人不住点头。是啊,眼前这位年轻将领不但奇思妙想设计出的东西让人大开眼界,而且给予自己的待遇一点不比精卫营差。要知道工匠在这个世界身份卑微无人重视,也就比乞丐流民好点,无论自己手艺如何精湛依然会被官员朝廷瞧不起,还要接受不断地盘剥,下场大多比较凄凉,劳累一辈子可能连全家饱饭都吃不到几回。 “但是……”冯英怔了怔,继续说道,“我真没见过将军你这么个练兵法的,当然我是说给士兵的装备。先说说这武器,矛头刀具全精铁打制,你去看看其他地方官军的制式,整个旗团一两万人都没法做到数千纯精铁打造的兵器,再说这铁甲,现在精卫营中披铁甲者达七百人,其余全是镶嵌铁钉的皮甲,试问一句这种全营四千多号人全员披甲放眼整个大周几个人办的到,雷霆军我不晓得,他赵元极的地方军,一个营二三千号人有百副铁甲已经算精锐了,大多数别说铁甲,皮甲都没几件,找件衣服,内中镶几片破铜烂铁就算一套布甲了,我真不知道将军还有什么不满的?还要下这番血本给人人身披铁甲,光这所需用料先不说,单说这人力就是一个庞大数字,目前还是只有几千人,以后如果几万人几十万人难道也人人披身铁甲么?” 刘策知道冯英说的没错,但他心中的精卫营理应是一支从内到外武装到牙齿的铁血军队,只要有精良的武备做后盾,将士们就能少流血不惧生死,时刻保持高昂士气摧毁一切阻挡自己的敌人。如若空有血勇,身无片甲以血肉之躯迎敌,再勇猛的士兵也终究会白白死于利刃之下,毫无体现他应有的价值。一套精良的盔甲,一把合格的兵器是对每一个士兵生命的尊重,即使要死,也死的有尊严!有气魄! 想到这儿刘策说道:“老冯啊,我知道你说的对,但是你想过没有?将士们因为你们打制的武器盔甲在战场上保住一命,直至战胜强敌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要知道你们手中的技艺直接影响到精卫营将士在战场的发挥啊,老冯你明白我说的话么?” 老冯万万没想到刘策对工匠态度如此严谨,将他们地位直接摆到了士兵生死线上,内心不由一阵感动,其他工匠或者学徒听到刘策话语也感触颇深。很多人再也不以自己身份感到自卑,内心涌起一股暖流,暗暗发誓要精益求精打制出更优良的兵器铠甲报答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器重。 刘策说这番话,一半发自肺腑,另一半则是有自己的考量……前世自己所在的国度在宋亡之前,铁器铸造技术那是世界闻名,可惜匠人地位一直很低,多年来所打制的士兵盔甲基本都是以札甲为主,哪怕宋朝出名的步人甲也依旧是札甲拼制而成,并且由于工匠身份低微,生活窘迫,一套札甲从制作到完成往往要好几个月,实为懈怠所致。而史书中所记载的山文甲、明光凯之类的高端盔甲那都是为领军将领或仪仗队量身订做,并无法大规模列装到部队中,对大场面战争无任何实际意义。另外由于工匠薪水微薄,吃饭都是问题,哪还有创新精神去琢磨改进工艺水平?而且士兵手中的兵器多以生铁打造,坚硬而脆,往往一次战斗下来,无论胜败,士兵手中兵器基本都要报废大半…… 到了明清时期,同时期的欧洲在铁匠工艺上逐渐超越了东方。随着工匠地位收入提升,仅盔甲一项就得到了十足的进步,这当中涉及各方面知识。十六世纪初,欧洲某国二十六名熟练工匠五个月内便完成一千八百套铁甲的制作,而且铁甲价格因为市场化和锻造技术系统化普及等因素渐渐变得如同白菜一般,很快便实现大规模列装普及,一名士兵只需花费四个月到六个月薪水便能购买一套半身板甲。武器方面也变得具有针对性的改革,钢铁工艺的普及造就了欧洲全面超越东方最直观的体现。 而同时代的明清时期,耸人听闻的匠户制度导致兵甲制造工艺近百年毫无进展,甚至呈现倒退趋势。一套盔甲价格至少需要一名士兵一年半时间不吃不喝还要防止上司克扣才买的起,而且铁器依旧以铸造为主流,冶铁工艺和欧洲一比被远远甩在身后。明末北方军械器具因为克扣贪污出现大量的粗制烂造,结果被兴起的清帝国打的落花流水,到了清朝,情况并未得到根本性好转,甚至出现更为倒退的局面,与欧洲更近一步拉大差距最终导致鸦片战争中被列强暴打的局面,这一切就是当权者不重视工匠潜力所带来的恶果…… 很幸运也可以说很遗憾,刘策目前所处的世界和前世一样,工匠同样身份低微,甚至比原来世界认知还要严重的多。但这也就给了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将工匠身份待遇提高,鼓励创新精神,这样总有一天精卫营会成为一支钢铁洪流,横扫四方。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内心设想,现阶段只能画饼充饥。目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解决铁料不足的问题,这让刘策不由蹙眉,和冯英几个打声招呼后便离开匠铺回房去想办法了…… 府衙大堂内,刘策和秦墨、叶斌、封愁年、杨开山、孙承正在商议关于铁料的问题。 封愁年率先表态这个问题自己没办法,他只管领兵打仗,其他一概不管。 刘策摇了摇头,心想早知道不把他叫来了,于是便看向秦墨。 秦墨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这次自己也没办法。孙承、杨开山自然也没什么主意,虽然有心想替刘策解决这个难题,但却是有心无力。 叶斌见刘策一脸为难,暗中点点头道:“将军,精卫营中将士已经人人披甲,何需再如此烦恼呢?” 刘策道:“叶先生有所不知,铁料不足不单单是因为甲胄难全,现今骑兵所配环首刀也不过百把,只达预期三成,一日不能将全员披上铁甲武装到牙齿我便一日不得安心。” 叶斌叹了口气:“只叹现在身在河源,若走出这片在泉阳省地界,我倒认识些贩卖私铁的商户,或许能为将军解决这些难题。” 秦墨也道:“如今河源地界虽有不少铁矿采集场,但多在南方地界,此地甘州一片平原,据我所知无甚铜铁出产,即使有大多也在洞窖之内,根本无法开采……” 孙承接话道:“其实我精卫营甲胄比率已经很高了,我看将军就暂且不要为此事烦恼了!” 众人七嘴八舌依旧没说出个解决办法,刘策不由一阵头痛,无论如何必须要让全员披上铁甲,至少战兵营的人必须披上。 一副步兵铁甲十八斤,加上肩甲、甲裙在内总重二十三斤。如今战兵营缺口二千多套,除去铁料消耗也需要五万七千多斤精铁,还不算其他兵器打制……仔细一算之下刘策倒吸口凉气,总算明白老冯所说的“等你有矿”这句话深意……可笑之前自己还吵着搞甲骑具装,就十几万斤铁料还真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如今被现实一巴掌甩醒,刘策来回踱步,异常煎熬。 “我看你们都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缺铁料么?上高阳城抢一把不就什么都有了么?”封愁年大大咧咧的说了句。 刘策猛的一惊,望向封愁年道:“你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封愁年见刘策直勾勾望着自己,不由暗叹一句倒霉,不插嘴不就行了,于是闭口不言。 “说!”刘策见封愁年没反应,厉喝一声,满目精光。 封愁年被盯的难受,只得挠挠头说道:“高阳城什么都有啊,抢一把不就行了?” 刘策突然上前抓住封愁年肩膀:“你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疯子,这次记你一功!哈哈哈!” 封愁年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刘策在说什么,身后的秦墨叶斌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阻止:“将军三思!高阳城不比湄河镇,城高壁厚,又有十数万流贼镇守,我精卫营目前没这个能力打下高阳啊,将军切莫义气用事!” 刘策却充耳不闻,笑着对秦墨叶斌说道:“秦先生,五梁镇那面流贼和官军对峙多久了?” “算算时日,快七个月了,预计最多一个月,大战就将爆发。”秦墨一时不解,怎么又扯五梁镇去了? 刘策和众人道:“高阳城防卫严密,我刘策又怎么会蠢到拿几千人去硬悍十几万人呢?更何况还有高墙阻挡,但是六道口那的百万流贼总得吃饭吧?因为即将开战所以需要大量打制的兵器,那这些东西从什么地方运输呢?高阳城!” “将军是想劫持流贼辎重队?”孙承一下子明白过来。 秦墨点头道:“这法子可行,一来铁料问题可以暂时解决,二来打击了流贼气焰,给五梁镇的卫怏获得喘息机会,三来……呃……” 说到这儿,秦墨欲言又止,还是忍住没把第三条最重要的说出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策没多加细想,道:“卫怏死活和我无干,派人去把韩锋韩旗总叫来,我有话要说!” “又要打仗了?太好了,嘿嘿!”封愁年一听要开战顿时兴奋的不住搓手,席上的孙承杨开山也是满眼精光。 “对了,让陈庆过来,他不是没机会立功么?我给他个机会!”刘策这次决心将陈庆的骑兵带上作为主力,看看这段时间操练成果…… 五十三 精英初显 七日后,韩锋所部苏文灿从高阳城返回,带来了重要的消息,高阳城的辎重队真的向六道口开始运输粮草军械,而且从此次情报中探知,这次运送的军姿数量极其庞大。张恢为防意外,派遣了八千贼兵押送,其中锐兵多达三千,胁裹万余当地百姓流民共同押送,以苏文灿估算,在自己回到湄河镇前一天开始就应该已经出发了。 刘策得到这条情报后,当即下令精卫营集结,准备点兵出征,一下子整个精卫营上下都沸腾起来…… “听说又要出征了?太好了,这次我定要立下军功领取犒赏!” “就是!前些日子出征各地流贼拿到手的犒赏远远不如那些老旗,听说这次是条大鱼,将军肯定不会亏待我等!” “你们就想着拿什么犒赏,这次我不要犒赏,粮食够吃就行了,现在只想立功拿个伍长什长当当!” “听说这次流贼有两万多人,我们就这么些人能行么?” “两万人有什么好怕的?以我精卫营四千多人的战力每人捅个几矛就全收拾了!” “哈哈,说的好,你知道么?将军当初在万家庄操练我们的时候说过,我精卫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我去!这话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太他娘的有气势了!” “说了有用?你刚进的时候字都不识半个,听得懂么?” “哈哈哈……各位这趟我们要发了!但是要严格遵守军纪!” “什么时候出发?我等不及了,自从杀过几次流贼,这几天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 “快了,等旗总他们从府衙出来就知道了……” 就在校场上各旗将士摩拳擦掌商讨着怎么出征时,府衙内部却出现诡异的一幕…… 只见大堂上,一边是各旗之间为出征名额吵的不可开交,杨开山和封愁年大眼瞪小眼,吵的面红耳赤。其余孙承和郭涛、杨帆也是争的血气翻涌,要不是顾及刘策在场,恐怕就要大打出手。 封愁年见实在争执不下,索性大吼一声道:“不用吵了,我卫旗将士最骁勇善战,这先锋我当定了!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把他脖子……” “放你娘的屁!”杨开山立马爆出粗口打断他,“你卫旗最骁勇善战?是不把我杨开山所部放在眼里了?你也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让你当先锋你觉得在场几位会答应么?” 杨开山说着企图将孙承几个拉来助威,但很快发现孙承他们三个根本没心思管他们几个。 “孙承,你立的功够多了,给我郭涛个面子,这次出征名额归我了!” “你面子值多少军功?再说你有听说嫌军功多的么?少在这碍眼,还是乖乖留守湄河镇吧!” “孙承,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比老子多带几天兵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一旁的杨帆也加入郭涛阵线帮他一同把矛头指向孙承。 这边吵的不可开交,另一边刘策、徐辉、韩锋、秦墨以及陈庆杨又怀几个却围在一张桌子前,桌上绘制着一副秦墨所画地形图。 “将军你看……”秦墨指着地图说道,“此处山林密布,不利我骑兵展开作战,需再向前三十里,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流贼若想快速抵达六道口,必须从这平原经过。” 刘策缓缓点头,随后道:“韩锋,这次押送辎重军械的流贼将领是何人?” 韩锋道:“从苏文灿传达的情报来看,此次押送辎重流贼将领名唤裴绪,是流贼营中一员猛将,而且此人军伍出生,颇懂行军列阵之道。” 刘策洒然一笑:“再懂行军列阵又如何?如果手下都是酒囊饭袋,纵使当世名将指挥也避免不了惨败命运,我精卫营将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上下齐心抱作一团,纵使面对数万大军也能勇往直前,你们要记住,将威是靠士兵打出来的!” “末将谨遵将军教诲!”杨又怀、韩锋、徐辉、陈庆四人齐声抱拳。 刘策点点头,忽然将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你们吵够了没!” 顿时堂内五个人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刘策…… 刘策见众人安静下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一个个都成何体统?这么点事有啥好吵的?传出去不怕丢人!听我军令!” “哔!”所有旗总一下站的笔直,等候刘策指派。 “封愁年、杨开山、郭涛、徐辉、陈庆、韩锋!明日你们六部随我一道出征!徐辉所部留下五百士卒!” “遵命!”被叫到的名字的各人面带喜色。 “杨帆、孙承、杨又怀!你们三部留守湄河镇,徐辉部留下五百人你们自行分配!” “遵命。”三人见自己不能随军出征略感失落,但还是严格遵从刘策命令。 “别垂头丧气的!”刘策见他们如此,安慰道:“我精卫营在外征战,后方不可不防,湄河镇是我精卫营根基,内有诸多粮草辎重,肩负保护百姓重责,为防流贼趁虚而入,你们断不可掉以轻心!放心吧,以后仗有的你们打!” “末将领命!”三人见刘策这么说,顿感肩上担子重了不少! “叶先生就有劳你留守镇中多多帮衬了。” “哪里,哪里,行军打仗本就不是我长项,将军这么安排正合我意,放心吧我定督促好将士,等待将军凯旋而归!”叶斌对这安排十分满意。 刘策对叶斌抱拳施礼,随后对秦墨道:“这次麻烦秦先生随军一道前行,先生对地形颇为熟悉,正好一路为我将士指引,以免万一。” 秦墨笑道:“将军言重了,秦某能帮上忙真是三生有幸。” 话毕,众人便各自散去交接相关事宜,刘策也向自己的正旗营走去…… 刘字大旗下,三百五十名士兵各牵一匹快马正在自己长官指挥下训练马术。 除了三百五十二匹战马连同三百五十匹快马交付给陈庆外,余下的四百多匹快马其中三百五十匹被刘策调入自己正旗营。刘策计划中想要让精卫营所有士兵学会骑马,成为马上的步兵,他们不需要像陈庆所部那么高强度训练,还要学会在马背上战斗,只需要能适应马上行军便可。由于目前马匹数量有限,只能先从自己正旗营开始,等日后获得更多马匹装备整个精卫营,那么自己部队机动力就大大提升,任何战事都能从容应对。 “子俊,过来。”刘策叫了声正在操练将士骑术的一名军官。这名军官名唤楚子俊,是湄河镇本地人士,在刘策攻下湄河镇第二天就应召主动入伍,在随军数次作战中表现优异,第一次杀人能面不改色,后更是屡立战功,被刘策封为自己旗下百长,并对他犒赏有加。 “将军,有何吩咐?”楚子俊来到刘策跟前,一脸的恭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这位比自己年轻不了几个月的将军和他领导的精卫营佩服的五体投地,为自己能加入这么一支强悍的军队感到自豪。 刘策望向楚子俊,温和的问道:“将士们操练的怎么样了?” 楚子俊道:“这一个多月下来,将士们已经完全适应在马上颠簸,还能在马上投射投枪,已经达到将军要求,如若继续训练下去,不出几月,定会不输陈旗总麾下的骑兵。” “做的好!”刘策听他这么说,很是欣慰,随后道,“告诉将士们,下午操练结束,回去好好歇息下,明日,随我出征!” “遵命!”楚子俊眼中满是炽热。 看着楚子俊离去将出战消息传达到各人耳中时,整旗将士爆发出一阵惊天欢呼,刘策知道自己手中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一支虎狼之师了。何谓虎狼之师?敢战!求战!渴战!训练时刻苦用功,挥洒汗水!忍受一切煎熬!对敌如狼似虎,发泄一切怒火!以坚强的意志力将敌人全部碾碎!这就是虎狼之师! 刘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未来还要面对无数血雨腥风般的挑战,但他相信只要有这支军队支撑着自己,将无惧任何阻碍! 中午,各旗出战将士有家室、有父母高堂的都放假半日享受团聚时光,精卫营内将士必须居住在刘策划定的连片空屋内,平日里不得擅自离营。所以即便在同个城镇内,将士同家属之间也很少有机会独处,因此这难得的机会都会好好把握。 楚子俊回到家中拜见了自己母亲,又给过世的父亲上了柱香,随后开始帮自己的母亲做起家务。 楚母今年不到三十七岁,生养过三个孩子,可惜前两个都不幸夭折,只余下楚子俊一根独苗,对他疼爱有加,父亲是一名教书先生,与三年前生病过世,只留下楚子俊母子相依为命。 数月前,流贼霸占湄河镇,将镇内洗劫一空,为了口饭果腹,楚母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委身事贼才让自己和儿子活了下来。每每想到自己母亲被流贼凌辱的情景,楚子俊都心如刀割,对流贼是恨之入骨,暗暗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母亲,杀光流贼。 好在老天开眼,仅数月时间,精卫营便以雷霆之势突降到湄河镇将金衡所部彻底剿灭。当楚子俊亲眼看到刘策一声令下,数千流贼降卒倒在血泊中时,便深深的被震撼。因此在刘策招募新兵时,第一个应召加入精卫营!不想一个月时间自己由于战功显著,被刘策亲自提拔为自己旗下百长,想想自己人生短短几个月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私下里也是唏嘘不已。 “儿啊,明天又要出征了么?”楚母端出午饭,竟是慢慢一盆白米饭,一大碗肉还有三四个蔬菜。 楚子俊收拾完一切,来到饭桌前对母亲道:“嗯,戌时之前回营,明日辰时整点出发。” “唉……”楚母叹息了一声,“为娘又要担忧你安危了,记得上战场小心点,能躲就躲,不要太过拼命,刀剑无眼啊。” 楚子俊一听不乐意道:“娘~你又来了?儿子身为精卫营一员,还是百长重职,岂能为保自己性命苟且畏战?这样岂非对不起我麾下兄弟,辜负将军对我的信任?” “好好好,都是为娘的不是,可为娘不也是担心你么?早知道这样不该由着你性子让你从军,省得每日提心吊胆。”楚母慈祥的说道。 “娘亲,精卫营不同其他官军,军营中赏罚分明,人人都想着立功得到封赏,您不知道我身居此位有多少人不服,时刻惦记着我的位置想把我拉下来。我楚子俊得将军厚爱,升任百长之位,如不思进取只为私利保命,岂不是辜负将军栽培?” “好好好,为娘不该这么说,你说的这些为娘又岂能不晓,你从军当日将军便遣人送来粮食银两,你获军功所得封赏娘也都收到了,家境也逐渐殷实起来,前几日那个光头(封愁年)将军又送来些米肉油盐,我儿所在军营有这种待遇其实为娘打心眼里欢喜,更欣慰的是我儿从军以来长大了、懂事理了,不用为娘操心,其实为娘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楚子俊见母亲这样说不由感到一阵暖意:“娘你放心,儿子今后一定好好孝敬您,争取多立军功拿更多钱粮让您安祥太平。” 楚母笑道:“瞧你说的,为娘还不老,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你送家里的那些犒赏为娘早就够用了,只需安心领兵作战便可,吃饭吧……” 整顿午饭就这么在安静的环境下渡过去,由于楚父的规矩食而不语,母子俩就这么无声的吃着饭食,期间楚母不住将肉菜夹到自己儿子碗里,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满脸的慈祥。 饭罢,楚子俊打了个饱嗝,望着空空的碟碗赞道:“精卫营饭食固然好,始终比不上娘的手艺啊!” 楚母笑道:“油嘴滑舌,吃完就去休息吧。” 楚子俊起身道:“娘我来收拾,你且歇息。”不等楚母出生,便飞速的收拾起碗筷到厨房内,不一会儿功夫便响起清洗的声音。 楚母来到他丈夫灵位前,点上一炷香,道:“江海,你看到了吧?咱儿子长大了,出息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啊……” 下午,楚子俊读了会儿书,由于父亲在世时地教导,他本就有功底,在精卫营中令所有人几乎都头大的学字、写字、背书难题阻碍,在他这里毫无障碍,但他知道想要出人投地必须更加加倍的努力。 读完书后,他又到院子里自己操练了一个时辰,感觉有些乏累,便回房歇息,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快接近酉时了…… 简单的吃过晚饭,和母亲道别后,便穿戴整齐踏步向门外走去,刚打开院门便见到一人正在门外等他。等他的人叫武镇英,是精卫营老兵,同属正旗营刘策麾下的百长,在楚子俊初入营时,教了他不少军伍操练之道,还暗地给自家送了不少米粮,正因为眼前这位老营百长,自己才能飞速成长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道结伴而行向精卫营所属地走去…… 等楚子俊和武镇英到达校场时,绝大部分士兵已经在营地等着点卯,身后还有不少陆续赶来的将士,在寒冷的冬天分外热闹。 “咚!咚!咚!”三声大鼓敲过,点卯开始了。 当楚子俊和武镇英点过卯后,同一名甲长模样的军官擦肩而过,那军官躬身抱拳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去,武镇英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喃喃说道:“是他,没想到这家伙也赶上了。” 那甲长模样的军官来到自己所属杨开山部的浴舍中,脱下衣服身上露出三四道刀疤,他满不在乎的哼着曲调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拿起角皂向军营内澡堂走去。 这澡堂是刘策让城内吴立文帮忙招人打造的,也没什么花样,就是请木匠打造了几百口大木桶,每个桶上方都有两根用竹管打造的水管,按有一个皮塞,只要松开,就有提前烧好的热水或凉水冲下来,可以盆浴也可以淋浴,全凭自己喜好。 “呦!黄甲长,你伤好了?这么快赶上出征啊?是不是装病偷懒啊,一听说出征就屁颠屁颠跑来讨要军功?”一名正在淋浴的甲长笑着打趣道。 “去你娘的,左硕!上次要不是老子受伤,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就你那身板能升任甲长?”那姓黄的甲长笑着回骂。 那名甲长拿毛巾一甩挂在肩上,笑道:“黄甲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能有今天地位可不是钻空子钻出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拼来的,这次出战我想捞个百长当当……” “滚,哈哈哈哈……” 这两人一个叫黄横云,一个叫左硕,都是老兵。黄横云在一次攻打流贼中不幸受伤,错过了继续立功机会,那左硕一战从伍长升到什长,再到今天的甲长,都不是省油的灯。 “两位甲长,等发达了提拔提拔我啊,我聂磐可是做梦都想着当甲长。”一名叫聂磐的新兵伍长突然从水桶底下冒出头冲他俩说了一句。 “滚!”黄横云没好气的骂了句,“你又不是我杨字旗的人瞎凑什么热闹,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瞧你那德行,找你家封旗总说去!” “唉~实在太不尽人情了,真是令人失望啊!”说完聂磐摇摇头又将头埋入桶水中…… 谁都不会想到从楚子俊到聂磐这几个百长甲长伍长目前来看的小人物,未来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是后话。 点卯结束,出战将士已经一个不落全部到位,整个营地内都热闹非凡,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争,因为!流贼这道坎已经完完全全被踏过去,并且用脚狠狠地踩平了…… 五十四 秦墨的回忆 “咚!咚!咚!” “呜呜呜~” 卯时整点,雄壮的号角混合大鼓雷击般的轰鸣声先后在精卫营住宿区域上空响起,回荡在僻静的街道。 “吱吖~”一声,一间房屋的大门被打开了,率先走出一名穿戴整齐的士兵。他走到大门口,一阵寒风吹过脸庞,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于是整了整自己的棉皮帽,随后伸了个拦腰回头看了一眼,大声道:“都利索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出征机会,要出什么篓子看本甲长怎么收拾你们!” 随后,屋内嘻嘻哈哈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不一会儿功夫十九名士兵在便跟随这位甲长一道缓步向食堂走去,路上各住宿大门都已经陆续打开,走出各甲将士,僻静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涝嗷嗷~呸~”食堂门口水井边的漱洗台前,几十名士兵正在洗脸或用烘干的竹叶洗刷自己牙齿,随后杯中水倒入口中清理了下口腔吐到用青石条铺就得水槽内…… “开饭啦!开饭啦!”这时一位伙夫用棒子敲着挂在食堂门口的铁片,并大声喊叫。 由于出征的将士当日无需再操练,因此今日早饭提早了半个时辰,洗漱完的将士踏入食堂内,有序的排好队领取自己的伙食。 “肉包子!”一名眼尖的士兵看到一个士兵手里端着碗汤和一盘五六个散发猪肉香味的包子,忍不住大喊一声。 “狗日的,我就知道每次出征前就吃的额外好……” “瞧你说的,平时吃的不好么?看你加入精卫营才个把月,少说也长膘了三五斤吧?每次到点看你吃饭就跟个饿鬼投胎似的……” “哈哈哈哈……”周围一些士兵爆发出一阵大笑,搞得那说错话的士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辩解道。 “我不是这意思,精卫营伙食那是极好的,只是平日很少吃到包子,我这不是嘴馋么?嘿嘿嘿,大家别笑话我了……” “不准喧哗!”就在这排士兵嬉笑之际,一声训斥在他们身边响起,这排士兵猛的一惊,却发现孙彪正端着盘子站在一旁。只见孙彪昂首挺胸,脸上横肉轻轻跳动,一看便知是在装摸作样耍威风。 “百长!”众人连忙打了个招呼,闭上嘴巴不敢再言语,乖乖的排好队。 “嗯,这还差不多。”孙彪点点头,对他们的态度表示满意,然后端着盘子向一张桌前走去。 “百长!”孙彪来到一张桌子前,各人连忙起身打招呼,孙彪示意他们坐下不必拘礼。 “这次出战机会千载难逢,你们都要好生听从指挥,奋勇杀敌!以报将军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说着孙彪竟双手升到自己左肩上方抱拳挥了几下,看的其他士兵一脸黑线。将军老么?你比他大多了好不好,这马屁已经拍出一定境界了…… 不远处另一张长桌前,杨开山和韩锋、封愁年、徐辉、郭涛、陈庆六人坐在一桌,商讨着出征事宜。 杨开山道:“此次出征不同以往,之前都是我精卫营主动攻打流贼据点,流贼都缩在据点不动,这次是要抢在流贼之前到达伏击地点,仅高阳便离此四百里,如果不能按时抵达那片平原,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陈庆道:“我精卫营每日除了日常操练外,还负重徒行来回二十里锻炼各将士耐力,相信以我军行速定能赶在流贼之前到达伏击点。” 韩锋点点头:“没错,更何况流贼胁裹上万百姓运送如此庞大辎重,一日行程最多二三十里,六道口离高阳城五百里,而伏击点离此地八百三十里,按秦先生地图绘制所说抄道而行,湄河镇到义和路点不到八百里,我军徒步一日保守八十里,定可以赶在流贼之前到达。” 郭涛道:“更何况,此次将军有意要让骑兵前行探路,战马一日急行军近三百里路,缓行一百五十里,算算时间,骑兵能在裴绪大队赶到前两三天抵达义和伏击点。” 徐辉为难道:“话虽没错,但目前我精卫营中只有陈兄一支骑兵,算上将军的正旗也就七百骑,即便能提前赶到伏击点,面对十倍强敌如何应对?” 陈庆笑道:“徐兄弟,你有所不知,将军说过,一支强大的骑兵哪怕只有百余骑也能击败几万毫无组织纪律的士兵,更何况只是群胁裹百姓的流贼,不足为患。” 郭涛道:“是啊,更何况这次我部也随骑兵一道而行。” “啊?”徐辉惊道:“可郭兄你部都是步兵,没经过什么训练啊!再说也没那么多马匹……” 封愁年啃着包子笑道:“徐辉兄弟,你忘啦?每日操练完后,我精卫营将士都要跑马场跟陈庆他们讨要快马骑上一阵,各旗大部分将士论骑马打仗有点难为他们了,但呆马上不摔下来,那是没啥问题。” 杨开山点头插话道:“而且,陈兄弟地方七百匹马,介时分出一半快马给郭旗将士,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我和封愁年、韩锋护送你部辎重一道上路,保证能在流贼抵达前和将军汇合。” 徐辉这才恍然大悟,又商议了一阵,各人便飞速扫空盘前的包子,吃完后打着饱嗝相互道别回自己旗部准备相关出征事宜。 …… “唏律律……” 校场上,一千一百多匹快马分别立在将士身侧,等候高台上的刘策下令。 刘策和身旁的叶斌低头说了几句,便整整衣冠来到高台中间,望了下方整装待发的将士一眼也不废话,大声说道:“吹号!出征!” “呜呜呜~” 六十多把长号同时吹响,令人无比的兴奋!徐辉部率先转身,百十车物资由骡马拉送,缓缓走出校场,封愁年部紧随其后,再是韩锋的弓箭手和杨开山的左旗一道而行…… 城镇街道两旁立满了人,不少是精卫营将士家属,默默注视着自家男人孩子精神抖擞的奔赴战场…… “徐辉,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我带骑兵先行一步,切记一路小心。”镇口处,刘策和徐辉他们几个步兵将领不断叮嘱。 “放心吧将军,有我封愁年在,保证万无一失!”封愁年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将军放心,我徐辉就是死也不会让辎重队出半点意外,保证在流贼抵达前和将军汇合!”徐辉重重的抱拳,他知道自己有今天全赖刘策照顾,绝不能辜负他所托。 刘策又看了封愁年、杨开山、韩锋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拉马缰跑向前方,身后精卫营的旌旗随即跟上,千余战马踏着沉重的马蹄声从步兵一侧缓速冲过,马蹄铁敲打在干硬的地面不住带起一片片飞沙走石,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 “不要掉队!”马上的孙彪万分激动,因为自己马术不错,也被刘策从杨开山地方调来一道前行,同来的还有韩锋部的苏文灿等各旗几十名马术精湛的士兵…… “我骑军卸甲负与马背,身披棉袄皮甲,腰缠粮袋。待战时再披甲而战,这样可保证行军速度,也可避免半道贼匪截击能从容应战,又能保证将士有足够体力与流贼决战。” 一路上,秦墨不断回想着刘策跟自己所说的“轻装简骑”,想想非常有道理,实在佩服刘策对行军之道了解如此透彻。 “每行三四十里,便歇息一二刻钟,再喂以豆料以便恢复马匹脚力,也好让骑士调整下状态,如此一来交战时人马皆可有富余精力,而不至于疲惫应战。” 秦墨想到此处,不由思绪飘到了远东边境……凶狠矮壮的呼兰骑兵给如同梦魇般时常浮现秦墨脑海中:一人双马来去无踪,精湛的骑射让远东将士只能龟缩在城墙内不敢应战……数千义军徒步叫嚣着迎面向呼兰骑兵杀去,结果却被奔腾而过马蹄声无情淹没……远东百姓的哭喊声无时不在自己耳边回想,丑陋的呼兰骑兵如同狩猎般的戏弄手无寸铁的平民,将他们一个个围住用弓箭马刀杀死……当呼兰人的马蹄声响起时,便是一场又一场的屠杀,噩运无数次降临在远东百姓的头上……依稀记得一名伤重的义军将领临终前死死抓住自己的双手时所说的话。 “秦先生!在下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但在下无能!无法完成您的嘱托,再也不能保护远东的百姓了!” 又回想到义军被朝廷和姜浔列为反贼,在呼兰骑兵和姜浔地方军两面夹击下全军覆灭。依稀记得一名断了一臂的义兵见到自己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保护家园免受胡虏欺凌难道也有错么?秦先生!秦先生啊!你一定要救救远东的百姓!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远东的父老怎么办啊?秦……秦先生……” 每每想到那名断臂小校死在自己怀中双目圆睁时,秦墨心如刀割,于是在自己被家族除名后,便游历天下,明面上是看淡一切游山玩水,实际上一直都在找寻拯救远东百姓的办法。每年开春时节和秋收时分,他内心都无比煎熬,因为这两个时节远东各镇庄园又会遭到呼兰人的劫掠和屠杀,百姓凄厉的哭喊声一次次回荡在自己耳畔…… “秦先生?怎么了?风大么?”一旁并骑而行的刘策发现秦墨面颊带泪,于是关切的问道。 秦墨一怔,才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泪痕,便挥袖抚去,尴尬到:“今日确实有点冷,让将军见笑了。” 不等刘策开口,边上孙彪便大大咧咧开口道:“怎么会冷呢?你看这身棉裘多暖和,秦先生你也总不要待在屋子里读书,应该多出来运动运动,毕竟将军说过‘身体是征战的本钱’,你看本百长,这身肉都是运动出来的。” 秦墨笑道:“孙百长说的是,墨一定多锻炼锻炼。” 刘策瞪了孙彪一眼,说了句:“就你话多。”便不再搭理他,回过头对秦先生道:“我这有几副布面甲,秦先生不介意的话,暂且拿一副带脸上好挡些寒意?” 秦墨罢罢手道:“将军好意墨心领了,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无妨。” 刘策见他如此也就只能作罢,随后从出战辅兵中调来的王诚所部十几名士兵敲响了手鼓,示意已经四十里了。 “全军听令!原地歇息!”刘策大喝一声,千余骑兵立刻拉住马缰,翻身下马,开始照料各自的马匹。 “苏文灿!你速去前方打探,以免有流贼把守,阻碍我军行程。” “遵命。”苏文灿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同几位韩字营士兵一道向前方疾驰而去…… 看苏文灿远去后,刘策来到秦墨边上,从腰中解下水袋递给他,秦墨接过仰头倒了几口,但没让嘴唇碰到壶口,随后还给了刘策。 刘策坐下来道:“秦先生似乎有什么心事,如不介意,可否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当然能帮忙!”秦墨差点控制不住大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离开远州太久,有些怀念罢了。” 刘策道:“如果没记错,秦先生离开远东已经五年多了吧?” 秦墨叹了口气:“再过半月,刚好六年了,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去过。” 刘策拍拍他肩膀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秦墨道:“回去干什么?我已被家族除名,早非士族中人了,更何况胡骑肆虐,所过之处遍地狼藉,回去也只是睹物哀叹罢了。” 刘策叹了口气:“秦先生至少还有个惦记的地方,而我刘策……却连家在哪都不知道……” 秦墨一怔:“听将军口音,因是南方人士?怎会……” 刘策打断他道:“我自小就是孤儿,在破庙被长老收留长大,后长老去世那年我十二三年岁,便沿路卖艺乞讨一年,后到了河源,恰逢地方官军招募兵勇,一念之下加入了赵元极的军队,过了几年就被雷霆军选入成了下属营团一员……” “将军定是吃了不少苦吧?”秦墨叹道,眼前这年轻人出生经历也是充满了传奇。 刘策突然起身,对秦墨说道:“不讲这些了,先生好好休息,马上又要出发了!” 说完刘策转身而去,自己真实身份他不会和任何说起,即便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只能烂在肚子里。 …… 五十五 意外之变 “唏律律……” 风吼马啸,精卫营三旗骑兵风餐露宿,日行一百五十里,终于在第六天上午抵达了伏击地点。 刘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看有无车痕脚印,同旗的武镇英和楚子俊也一道勘察地形…… “从这些车痕蹄印来看,最近次大规模人马至少一个月之前从此处经过,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赶在流贼大部之前了。” 听着武镇英慢条斯理的分析地形概况,刘策不由点点头。 “流贼行军散漫,又有大批辎重运输,纵使我精卫营距此千里之遥,赶上他们也是在意料之中,依我看至少还要三四天流贼才能抵达此地。”楚子俊神采奕奕,自己的骑士没被陈庆部落下,这让他很是兴奋,说明将军正旗主部有成为骑兵的潜力,平日里听刘策说骑兵的威力,还不怎么在意,直到这次行军才明白什么叫兵贵神速,什么叫“机动力”。 “你们很好。”刘策赞许道:“能准确分析敌军动向,对周围地形勘察细腻,有成为将领的潜力。” “多谢将军夸奖!”楚子俊和武镇英同时抱拳,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将军很看好自己。 “我说的实情,但这还远远不够,你们分析的对不对,等苏文灿回来再做确定吧。”刘策说完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安顿下将士和马匹。 郭涛见来时路上一片林子不错,便对刘策提议:“将军,前方林子不错,可否在那扎营安歇以待流贼到来?” 刘策点点头,表示认可,众人立刻牵着马匹进入林中,开始砍伐树枝细木生活取暖。 孙彪用松脂干草点燃一堆篝火,然后众人围在一起把马匹按倒在地置于身后,脱下皮手套,将冻僵的双手放在火上烧烤。 “来,喝一口!”孙彪拿出一壶酒袋,递给一名士兵,那士兵也不客气,接过就小嘬一口,然后递给边上另一名士兵,最后一圈下来又回到孙彪手中。 精卫营中禁止饮酒,但考虑到这次出征天气实在寒冷,刘策破例每人携带少量酒水,在休息时驱寒之用。但绝对不能喝醉,否则处罚后果那是十分严重,极有可能按军法处事! “孙百长,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你跟我们几个说说你和将军在雷霆军中的事迹吧。” “对对对,说说吧,我们都很想知道呢。” 眼见众人不断催促,孙彪索性一拍大腿道:“好!我说,我记得将军刚入营时,一见到他我就暗暗震惊,深觉得此人日后绝不简单……” 就在孙彪将自己和刘策的事迹瞎编乱造,改的面目全非添油加醋的讲述一番时,苏文灿带着几骑人马回来了…… 苏文灿一见到刘策,立马下马抱拳道:“将军,高阳方向四十多里我和兄弟们都探查过了,没有大股流贼踪迹,以我估算,理应还在百里之外。” 刘策道:“你如何探知流贼在百里之外?” 苏文灿道:“末将为查探流贼行踪,特意翻上山坡观望,远处无甚人烟,只有寒鸦飞鸟环绕,由此可以断定流贼离此断在百里之外,如若将军不信,我愿亲自再行前往流贼大队查探……” “不用了,我相信你,你们几个也累了,先进林子烤烤火,歇息下。”刘策对苏文灿的话感到满意。 “多谢将军关爱。”苏文灿应了一声便向林子走去,刘策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是不是该专门训练一支情报斥候了。 秦墨搓了搓手道:“将军,如此一来,我军现在应该赶在流贼之前了,接下来就等杨、封、韩、徐四部人马抵达汇合,就能和流贼开战。” 刘策道:“杨开山他们到哪了?” 秦墨想了想道:“按时间推算距离此地应该尚有三百里。” 刘策闭目沉思了一阵,开口道:“战场瞬息万变,如若徐辉他们赶不到,那也要做好完全之策,这批物资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事关到我精卫营存活!” 三百里外…… “快快快!跑起来,将军他们肯定到了,战机贻误不得!”杨开山所部正不断催促麾下士兵赶路。 另一侧的韩锋大部也飞快的疾驰而行,他们每人身后一副步弓,收了弓弦,弓身裹在一片棉布中防止打湿影响使用。 封愁年部也是一路小跑,他跨在马上不住大声催促加快脚程,要不再快点,别说吃肉,可能汤都喝不上了。 徐辉部则赶着骡马行在四旗之中,马车上装有行军粮食以及百来套轻装马甲,命令全军稳定跟随在大军之侧,绝不掉队。 …… 义和口平原密林中,刘策斜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休息,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大战到来。 “嗯?”忽然刘策猛的从树上跳下,不远处的孙彪也猛的起身,楚子俊和武镇英也一道来到刘策身边。 “西面,马蹄声,百骑以上,还有许多脚步声,带甲叶,不足二里……”孙彪单耳伏地,报出了对面逼近的人数、距离。 刘策面色凝重,对楚子俊道:“子俊,你速去通知陈庆、郭涛两旗,准备战斗!” 楚子俊答应一声迅速没入密营内,不一会儿细细碎碎响起了不同声响,迅速扑灭烟火,很快就集结完毕,隐蔽在密林深处等待刘策下一步指示…… “难道是来接应的六道口流贼的?”刘策暗自揣摩,但从预计的人数来看,似乎实在太少了,不管怎么样,先吃掉这些人再说。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远处已经有一片黑点印入刘策眼帘,他示意身后各人沉住气,苏文灿已经将弓弦装上调整好了力度,一支羽箭搭在了弦上…… “吁~”那数百人马为首一人四十几岁,穿戴一身虎面银光铠,手持一柄偃月刀,但铠甲上尚有未干的血迹。只见他拉住马缰,对身边一名将士说道:“前方何处?” 那士兵脸色惨白,嘴唇因为干渴挨冻导致微微裂开,神色满是疲惫。他走上前看了几眼道:“启禀将军,前方是义和口……此处平原地带,除了那片密林外,无其他有伏击地点……” “派人去打探下,流贼应该不至于在这里埋伏一军吧?”那领头将领道。 就在此时后面有一名士兵“哐啷”一声倒下,众人赶紧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随即,马上的骑兵也倒下一个,很快便没了生息。 另一名士兵苦苦哀求:“将军,他们都活活累死了,歇息下吧,兄弟们已经四天没合眼了,流贼又怎么会料到我们会行进到此呢?” “连着四日,同流贼大战十余场,战马损失六十匹,五百甲士如今不足两百人,还几乎人人带伤,实在疲惫不堪,跑不动了啊。” 只见那将领大喝道:“不行!我们耽搁实在太久了,必须尽快赶到蔡州城和薛大人会合,告知他凉州省情况……” “可是……兄弟们真的已经走不动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歇息会儿,喝碗热水,打点野味充饥下再赶路吧!” “是啊,将军!歇息下吧!” 眼见众将士不住求情,那将领眼中闪过不忍,沉思了会儿说道:“好吧!就歇息一个时辰!但不能在这里歇息,为防流贼偷袭,必须去前方密林内,带上他俩尸身,立刻动身。” “多谢将军!”那几个士兵跪下谢了声,总算束了口气。 “弟兄们且放心,等我见到薛大人,一定请他还好奖赏你们,战死的兄弟也会有抚恤,我薛鹏绝不亏待自己兄弟。”那名唤作薛鹏的将领见自己麾下将士毫无斗志,不住打气道。 但效果不怎么理想,众人依旧眼神呆滞,一士兵道:“我不要什么奖赏,只求现在让我好好睡一觉……” “唉……”薛鹏叹了口气,一道向密林行去…… 密林内的刘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已经看清这不到二百人却人人身披铁甲,而且那二十多匹战马一看就不同凡响,顿时双眼发亮。 “这二百套铠甲不错,正好可以补齐一个旗的甲胄……”刘策已经下定决心要抢夺了,虽然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百战之士,又和之前遇到的流贼锐兵不同,似乎更为强悍些。但那有怎么样?看他们这么疲惫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人都已经是粘板上的肉,任自己宰割。 思到此处,刘策对王诚说道:“准备吹号,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遵命!”王诚掏出角号,正准备吹响,却立马被秦墨按住阻止。 “将军不可!他们不是流贼!”秦墨急着阻止精卫营进攻。 刘策奇道:“莫非先生认识他们?” 秦墨道:“那些士卒所穿铁甲,如不出所料,正是盛州薛家所部的护卫军。” 刘策奇道:“那又如何?” “将军有所不知,那薛家护卫军的薛鹏、薛翼和我是至交,墨以人品担保,他们和官军不一样!皆是人中豪杰!还请将军卖我几分薄面,不要为难他们了。” “嗯……”刘策想了想,忽然大手一挥,吼道:“列阵!出林!” “呜呜呜呜~”角号响遍整片密林。 瞬间整个林子内一声齐喝,除了陈庆部外,刘策部和郭涛部,挺着七百支长矛缓缓步出密林…… “将军!”秦墨万万没想到刘策不听自己所言,竟是率军主动迎了上去,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敌袭!列阵!”薛鹏和他所部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密林内真有伏兵,赶忙下令结阵迎敌。 “这是……流贼?怎么感觉这装备这气势比雷霆军还可怕?”望着缓缓毕竟的长矛阵,薛鹏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眼前这支军队给他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 薛鹏部虽然面带惊容,浑身带伤疲惫不堪,但一百九十六名士兵还是迅速结成了五人为一组的队伍,手持刀盾长枪等武器立在自己位置,随时准备再次开始搏杀,他们加入薛家护卫队第一天开始就是为了杀人和被杀,已经习惯了生死…… “停!”刘策大喊一声,王诚所部立马一声鼓号响起,精卫营七百名将士立刻在距离二十步左右停止脚步,最前两排的二百名士兵将冰冷的长矛对准了正前方薛鹏军队。 这种令行禁止,整齐如一的军阵让薛鹏心惊之余也不由叹为观止,“这是一支绝对的精兵!”薛鹏暗自想道,别说现在自己这二百人疲惫带伤,就算巅峰状态五百人整装而待胜负也犹未可知,流贼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支精锐部队? 刘策踏步上前,对薛鹏道:“尔等还不投降么?” “哼!”薛鹏负于马上,手中偃月刀缓缓抬起,“我薛家卫队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投降的孬种!流贼!放马过来吧!” 刘策笑了笑道:“薛家?敢问你是薛鹏还是薛翼?” 薛鹏双眼一眯道:“本将军正是薛鹏,有胆就尽管上前,我手中偃月刀势斩汝等!” “哦?”刘策玩味的笑道,“勇气可嘉,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投枪!” “叮!”一声清脆的青铜撞击声从王诚手中响起,但见后方最后排百余支投枪手已经蓄势待发做好投掷姿态…… “你……”薛鹏眼睛睁的滚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派人和自己单打独斗,反而选择了最无耻的方式。看那些投枪一旦掷过来,恐怕自己和麾下大半将士都要交代在这里。死不可怕,就怕这样死的毫无价值。 “将军,不可啊!万万不可!”就在这时,秦墨连忙跑出来打圆场,深怕刘策一声令下,眼前近二百名薛家卫队便落得全军覆没下场…… “秦先生?是你!”薛鹏一下便认出了秦墨,但随即眼色冰冷道:“秦先生,我薛鹏敬重你的为人,为何要加入流贼,助纣为虐?你忘记远东……” 秦墨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误会,都是误会,薛将军你真的误会了,眼前这支并非流贼军队,而是这位刘将军的义军,精卫营!” “薛将军,让你的人放下兵器吧,我绝不为难你们。”刘策缓缓说道,见薛鹏正要拒绝,立马开口阻断他的话继续说:“事到如今,我若真的要害你,就不会和你这么多废话了,你麾下将士早就疲惫不堪,同我进林子调养一下,有些话先进去再说,你看如何?” “这……”薛鹏陷入沉思,他看了眼秦墨,知道以他人品是断不可能加入流贼的,不由信了几分…… “如若将军拒绝……”刘策见薛鹏还在犹豫,冰冷的说道,“那恕刘某不给秦先生面子了,实话跟你说,我精卫营在此地有一番大事要做,断不会放你等离开,而且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本将军只能让你们永远闭嘴了。” “我不能信你,但我相信秦先生,诸位兄弟,放下武器!”薛鹏考虑良久,终究还是放下了武器,很快众人在精卫营带领下向密林走去…… 五十六 佳人落难、千金买马 密林内,薛鹏和他麾下将士吃着精卫营递过来的肉干和热水,不由得一阵狼吞虎咽,过了半晌,咀嚼声才逐渐淡了下去。 发现精卫营确实不会害自己后,不少薛鹏手下的士兵紧张的神情一松懈,便靠在树干后沉沉的睡去,这些日子他们实在太累了。 “薛将军,喝口酒吧。”秦墨将自己的酒袋子递给薛鹏,薛鹏接过灌了两口顿感身子又舒服了些。另一边的刘策一言不发,将两块肉干插在树枝上,正放在火上熏烤。 秦墨见薛鹏这幅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薛将军不是在盛州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唉~此事说来话长……”薛鹏将手中的酒水递还给秦墨,秦墨摇摇头,示意薛鹏自己留着。 薛鹏面带屈辱,为难的道:“这件事本不欲和人启齿,但秦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人中豪杰,跟你说来也无妨……”说着还看了眼一旁的刘策,只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毫不关心。 薛鹏顿了顿道:“薛大人家的爱女先生可曾有所耳闻?” 秦墨点点头:“薛大人的掌上明珠墨岂会不知?虽无缘相见一面,但听闻此女倾国倾城容颜,琴棋书画无所不知,亦无所不晓,虽年幼却比很多我等饱读诗书的不少儒生还要明事理有抱负,而且听闻不少名门望族家的公子挤破脑袋不惜代价也要迎娶薛大人家的爱女?不是有首童谣‘姜家若颜赛嫦娥,京畿如鸢肤胜雪’的说辞么?怎么?薛将军在此莫非是跟如鸢姑娘有关?” 薛鹏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默许,随后说道:“三十年前凉州省易主,被夏国蛮子占据,赫赫有名的逐雁军便在那时全军覆没,现今朝廷想重组逐雁军,但缺少优良战马,与是派使者前去夏国购买战马匹,夏国当然一口拒绝,但圣上依然不依不饶遣使交涉,最终夏国同意派使臣来我大周商讨相关事宜……” “逐雁军?可否就是大周王牌铁骑,当年李羡、李冶父子所领的逐雁军?”秦墨惊叹道,西凉逐雁军虽然已殁三十余载,但他的威名一直让秦墨心中向往。 薛鹏道:“然也,可惜李羡、李冶两位将军在行军徒中被奸细所害,中了蛮子埋伏,二万逐雁军全军覆没,连同他们父子也一并战死沙场,自此之后,凉州也从我大周版图中被划分出去,而我大周再也没诞生过一支像样的铁骑……” 秦墨点点头,满是惋惜,随即道:“扯远了,那夏国使臣来我大周商讨交易事宜,然后呢?这又和如鸢小姐有何干系?” “先生有所不知。”薛鹏面带苦色,“那使臣不是他人,是夏国酋奴元天昊的第三个儿子,西陲王元穆灏,本来双方一切都已经谈妥,可就在这当中出了茬子,元穆灏在游历神都洛神河畔途中偶遇薛小姐,惊为天人,便提出了想纳薛小姐为王妃的要求……” 秦墨一惊,看了眼一侧的刘策,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专注着熏烤手中的肉干,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秦墨道:“如此一来皇室和薛家便答应了?可据我所闻,如鸢小姐已经和江南史家次子史宗杰有婚约了啊!而且据闻如鸢小姐和史公子相互之间也是一见钟情,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一曲琴箫合奏令人如痴如醉,如此才子佳人,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唉~”薛鹏叹口气说道:“薛大人又怎么会答应呢?无奈那元穆灏扬言,如若得不到薛小姐,不但战马交易取消,而且还会陈兵十万,威胁我大周边境。后经薛大人和皇室大臣再三周旋,那元穆灏才同意将薛小姐作为质子,去往凉州三年,待三年过后会放薛小姐回来……” 秦墨久久无语,以前他还觉得牺牲一个女人换来王朝利益那是再合适不过,但自从在刘策身边待久了受他影响,自己思维方式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可惜了……”秦墨良久吐出一句,“史家公子和如鸢小姐这对璧人就这么被拆散了,可惜~” 薛鹏摇摇头,随后道:“薛小姐识大体,含泪挥别史公子,为大义牺牲自我,末将悲痛之余实在钦佩……”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策出声道:“敢问薛将军,夏国卖给朝廷的战马价格几何?数量多少?” 薛鹏不知刘策为何这么问,便开口说道:“一年一千匹优良战马,每匹价格一万三千两,共计三千匹,分三年交付……” “哼~”刘策冷笑一声,“一年一千三百万两,好大的手笔,听闻草原上一匹良马不过几十两银子,战马不过百两,花百倍巨资买一匹马,外加搭送个女人,还振振有词说赚了,什么大义?被人当猪宰了都不自知!” 薛鹏一时不知所措:“我……你不知道我大周现在缺乏良马……想要不被欺凌必须……” “缺乏良马就是被异族欺凌的借口么?”刘策打断薛鹏的话,双眼发冷,“大周男人数亿之多,却被几十万异族蛮子轮番欺凌,家园被毁、妻女为奴,然后究其原因居然缺马?可笑!” 刘策忽然正色对薛鹏道:“京畿郊外没马场么?江南没马场么?远东没马场么?你可能会说马匹血统不如人家,是!没错!观你所骑战马一看就知来自西域,马力非凡,可你别忘了!大周如此多马场凑出几十万好马没什么问题!为何遇到蛮子还是屡战屡败?不是因为马匹问题,而是将士各个怯战!没有勇气去面对蛮子的屠刀!只会送去财帛和女人去博取异族欢心来换取太平!” “再说那什么史家公子,简直废物一个,是个男人就该不顾一切将自己女人守在身后,哪怕万箭穿身,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而不是做那什么可笑的挥泪相别,是不是还要载入史册传为千古佳谈!他史什么来着也算个男人?再说你那位薛大人,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简直禽兽不如……” “不准你诋毁我家大人!”薛鹏被刘策的连珠炮般说辞怔的面色发青,刘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在说到家薛大人时,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大声呵斥。 秦墨第一次见识到了刘策的毒舌厉害到什么地步,字字句句完全在理,让他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噌!” 周围孙彪部六个人听到薛鹏喊声立马拔出腰刀围了过来,楚子俊和武镇英率部也随后跟了过来将薛鹏团团围住,一时剑拔弩张。 “都退下,干什么?把刀收起来!”刘策回头怒吼一声,孙彪、楚子俊、武镇英互望一眼将刀收回鞘中,准备离去。 “等等,拿去。”刘策叫住孙彪将手里的肉递给他,孙彪接过,嘿嘿傻笑了一声,又回瞪薛鹏一眼便拿着肉边啃边回自己篝火堆。 “好了好了,别吵了,坐下,薛将军你快坐下。”秦墨赶忙打着圆场示意薛鹏冷静,薛鹏见刘策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恨的牙痒痒,但还是忍住再次发狂的冲动坐了下来。 刘策喝了口酒,将边上一些松脂丢入篝火中,火苗立马跳动起来,散发一股植物的清香。 “薛将军,我说的有错么?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将自己儿女送给蛮子换取安宁么?”刘策将酒袋子收起,开口问道。 薛鹏脸上青筋跳动,想了想说:“薛大人和我们不一样,他考虑的比较多,他老人家不忍边境百姓生灵涂炭,也是忍痛割爱啊……”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刘策知道和他再说下去也没意义,索性闭口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一边的秦墨见此,出声问薛鹏:“薛将军是回去复命么?为何从此经过?” 薛鹏道:“这说来话长,原本我是想通过五梁镇通关而去,无奈那边已经处于开战边缘,卫军长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马靠近五梁镇,有擅自闯关者,格杀勿论!无奈之下,末将只能带领麾下弟兄冒死突破六道口随着腾江口一路奔逃至此,一路连遇数股流贼阻拦,折损了大半人马,直到遇到秦先生和……” 薛鹏说着看了眼正在烤火的刘策,不再言语。 秦墨道:“向东前行便是流贼高阳据点,更头上万流贼正在向此地赶来,将军你若再前行,恐有不测……” “嗯?”薛鹏一惊,“此事当真?有上万流贼将经过此地?” “没错,五梁镇局势岌岌可危,高阳的流贼正在运送这批物资赶往前线,有三千锐兵押阵……”秦墨见刘策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精卫营就是为此事而来……” 听秦墨说完大致经过,薛鹏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上万流贼即便辎重队也不容小觑,你们这千余人就敢在此埋伏打劫?” 刘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然我们千里奔袭抢在流贼之前干什么?就为了在这儿挨冻么?要吃饭啊!” “可是……”薛鹏顿时脑子有些不好使,即使埋伏也要数量相当才行,但流贼八千人胁裹万余百姓流民,那可是有两万人马啊。再者就算他所说的一千多步兵辎重能在战前抵达,那也是和流贼相差足足十倍以上啊,就算雷霆军直属旗团二千人对上两万人马那也是极难取胜,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由得让他好奇起来。 “薛将军你不知道,精卫营一向都是以少胜多……”秦墨见薛鹏一脸惊讶,笑道,“将军用兵与众不同,你若有兴趣,等过几日就知道了……” 见秦墨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薛鹏更是震惊,感情他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知道秦墨为人,不会信口开河,他真怀疑这儒生已经疯了。 …… 百里之外,裴绪正指挥着上万百姓牲口运送粮草兵械,十分焦急。 由于现在是冬季,下过雪后的天气异常坚硬光滑,不少挑着沉重担子的挑夫百姓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身边立马有个流贼将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大声催促着赶紧起身。不远处一辆装满物资的驴车陷进干硬的泥坑中,有半个轮子这么深,周遭十几个少百姓使出吃奶的力气顶着寒风在推拉,还有数个流贼就在一旁催促,时不时一鞭子抽打过去。另一侧,一名背着上百斤重物的百姓终于支持不住,活活累倒仰面倒下,没了呼吸,一名流贼踢了他几脚发现他没了反应,吐了口口水,暗骂一句废物,便凶狠的指使两个人将他身上重物卸下绑到另一人背上,那死去的百姓就这么躺在大路中间,无人关注。 裴绪骑在马背上,拉着马缰,对目前进度十分不满,对一个锐兵说道:“太慢了,一天不到二十里,什么时候能送到六道口?你赶紧催促他们加快行程,贻误军机你我可担待不起!” “这段路确实难行,只要到了义和口就好走多了,这几天那群挑夫、流民已经死了好几百个。”那锐兵答道。 “老子不管!那些平民死多少我都不管,我只知道要是不能按时将辎重送到六道口,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加快行程!” “是!”那锐兵将马头一拨,向那些流贼监工跑去! “快!加快行程!不然宰了你们全家老小!”那些监工接到锐兵命令,更加凶残的虐待押送百姓,鞭子一下下不住抽打那些脚步稍缓的挑夫身上。 “砰!”一头骡马终于承受不住身后车内山一样的重物,重重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住抽搐!周围百姓一下子吓的面色煞白。 “愣着干什么?怎么不走了?”一名监工挥着鞭子来到骡马车前。 “大爷,这骡子怕是不行了……”一名百姓怯生生的说道。 那流贼监工走到骡子前看了几眼,又踹了几脚,发现骡子确实不行了。 “那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卸下来背走!”那监工皮鞭一挥恶狠狠地道。 百姓无不惊惧,要背这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啪!”监工一鞭抽打在一名百姓手上,顿时衣袖破开一道血红的鞭痕清晰可见,疼的他惨叫一声。 “还不赶紧的!”面对流贼监工的暴戾行径,那些百姓屈服了,纷纷将车上货物卸下,用条粗绳捆绑在自己双肩和腰部,踏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 “你偷懒么?”那监工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的东西好像没其他人重,不由怒斥。 “大爷!他还是个孩子……”一位汉子忍不住企图那监工替那孩子求情。 “滚!有你说话的份么?”监工一鞭子虚空抽了一下,“你给他求情是吧?好!来啊!”说着那流贼叫住一辆驴车,让人从车上卸下几十斤重的粮袋,狠狠地套在那求情的汉子身上,那汉子身上重物又一压,豆大汗滴不住向下掉,双腿也开始不住颤抖。随后同样几十斤重物压到了那瘦弱少年身上,那少年咬紧牙关,整个身子都已经呈弯曲形状,但他死死顶着背上货物,不说一句话,粗糙的麻绳将他两边肩胛深深的凹陷进去…… 五十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三日后,义和口密林内…… “这天越发冷了,躲在这破林子里吹了三天冷风,等老子回去一定要好好喝一杯去去寒气!”孙彪几个躲在用砍伐来的木头所搭建的木棚内,不住将手放在火上烘烤,身边的武镇英和楚子俊也是冻的有些发抖,好在身上棉裘和睡袋够结实,否则在这大冷天早就冻出病来。 武镇英道:“算算日子,流贼差不多也该到了,相信最迟明后天我们就可以和流贼好好干一把!” 楚子俊道:“承蒙将军厚爱,让子俊以新兵之资有机会升任百长高位,每日不甚惶恐,唯有上阵多杀流贼以报将军恩德。” 孙彪笑道:“子俊啊,你这马屁拍的将军可听不到啊。” 楚子俊连忙说:“孙百长说笑了,子俊此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将军平日里不喜阿谀奉承,只能将心中所想向诸位倾诉……” 武镇英点头道:“子俊这话深得我心,将军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唯有奋勇杀敌,多立战功,才能报他对我等栽培之恩情……” 孙彪一听,暗道一声果然读书识字也有好处,看人家这话说的多动听,这马屁拍的也比自己有味道,看来要多多努力了,否则自己别说再往上爬,自己这百长位置也坐不安稳,于是笑道:“你俩这马屁一个比一个拍的好听,也别总在背地里笑话我了。话说子俊,你相貌堂堂和徐辉那小子在咱精卫营里可是并称儒将,咋就不寻思找个媳妇儿呢?” 楚子俊怔了怔,说道:“子俊自然不敢比肩徐旗总,但俗话说的好,大丈夫立与世间应该成就一番事业来,介时又何患无妻呢?” 孙彪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孙彪这几天也读了些书,所谓成家立业,理应先成家再立业,连个媳妇儿也没有谈什么干一番事业出来?” 身旁的武镇英也不住点头赞同:“孙百长这话说的好,子俊,你也不小了,理应成个家室,我精卫营对有家室士兵那待遇可是非常优厚的,更何况我听说以后精卫营再进一步壮大,想要往高处爬第一条便是必须有家室者才行。” “嗯?”孙彪一听来了兴趣,“老武,你听谁说的?” 武镇英颇具玩味的笑道:“自然是秦先生他们了,你俩啊都好自为之吧。” 楚子俊、孙彪一脸懵逼,楚子俊还好说,就这相貌加上逐渐殷实的家底不愁找不到漂亮媳妇儿。但孙彪就不同了,他这长相算不上丑,但和帅字压根沾不上边,而且五大三粗的脾气也不好,谁会看上他? “完了,我老孙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就我这副嘴脸哪家姑娘看得上我?将军他老人家这不是折腾人嘛……”孙彪唉声叹气,不住摇头自嘲。 “谁说的?”就在这时,陈庆和郭涛拉开木棚口挂的挡风布条走了进来,拍打着铠甲抖落身上挂着的雪子。 “见过陈旗总、郭旗总。”三人立马起身抱拳打招呼。 “免了,免了,这酒谁的?我先喝一口,冷死了,这鬼天气真是难受。”郭涛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挂在火堆上方烧的发黑的竹杯,不顾烫嘴喝了一口,顿时浑身有了暖意,随后递给陈庆,他也饮了一口,一道和众人坐下。 “孙彪,你这话就错了。”郭涛说道,“我精卫营成立至今,你也不打听打听,多少姑娘家想嫁给我们手底下将士?前些天操演一结束,我郭旗门口就站满说媒的人,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就是。”陈庆插嘴道,“我旗中也一样,每天好几十对在我住宿门口等着说媒,不知如何应对,你们说我一个练兵的对这个屁都不懂,都快成红娘了。问将军怎么处理,你猜将军怎么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这种小事以后别去烦他了。” “妈耶,这还算小事?”孙彪一下眼中火热起来,“这好事怎么轮不上我啊!”孙彪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就算在刘策所处的那个年代,基本都已经结婚,更甚者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也想娶门媳妇儿让自己安定下来,传宗接代,也好对自家祖宗有个交代。 郭涛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只要疼自家女人,对她好,怎么会找不到媳妇儿呢?男儿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担当有责任,这可是将军在万家庄时亲口教诲我们的,放心吧老孙,你好好努力,以后娶个三四个都不成问题。” “嘿嘿,瞧您说的,搞的我好像很猴急似的。”孙彪不住搓手笑道。棚子内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 “苏文灿,流贼行进到哪里了?”在另一间木棚内,刘策递给苏文灿一杯热水,示意他喝下去后再说。 苏文灿饮下热水后,道:“不到五十里,今日过后便是不足三十里,依在下估算,后天早晨便会抵达义和口。” “好,你再派人打探下徐辉他们现在到哪了。”眼见局势紧张,刘策询问徐辉所部方位,好早做安排。 “不用了。”苏文灿说道,“在下已经查探过,百里之内无动静,预估在一百五十里之外,最快后天下午才能抵达。” “你做的很好。”刘策发现这苏文灿心思缜密、处变不惊,又能提前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打探清楚,不由觉得是块可造之材,于是道:“待此战结束,我有意组建一支斥候,你可愿担任这支斥候领带?” “多谢将军栽培,在下万死不辞!”苏文灿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狂喜不已,抱拳单膝跪地。 “起来吧,组建斥候部队后,你要好好操练,你这支部队可是我精卫营的眼线耳朵,断不可马虎,明白么?” “请将军放心!组建斥候所部后在下定严加管教,为我精卫营立下汗马功劳!” “好了,下去吧,等此战结束你去韩旗总那交接下,剩下的相关人选我会替你安排妥善。” 刘策看着苏文灿带着满是兴奋的神情步出棚外而去,暗暗感叹:这精卫营上下都已经从温饱线挣扎着活了下来,逐渐有了野心,不过这样也好,有野心才有动力,才能让精卫营更加有活力,更加的上进。 就在此时,秦墨和薛鹏拉开挡风布帘走了进来,见到刘策秦墨便开口道:“将军,我刚看到苏文灿一脸得意的离去,是有什么好事么?” 刘策挥挥手,示意他俩坐下说话:“没什么,只是勉励几句罢了,怎么样,事都处理好了?” 薛鹏起身抱拳道:“多谢壮士所赠的金疮药以及棉袋,让我麾下将士免与伤痛和寒冷侵袭,我薛鹏记住壮士这份恩情。”由于刘策所部是义军,并没有被朝廷认可,所以这几日他一直以“壮士”相称呼。 “不用谢我。”刘策没好气的坐在一旁,“要谢就多谢秦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是看在秦先生面子上,才懒得搭理你们。” 薛鹏被呛了一句,面部抽动了几下,心道这小子太那啥了,可就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形容此情此景,非要有,那就是实在欠抽。 秦墨笑道:“若不是将军仁义,我秦墨几分颜面都不够用啊……” 刘策摇摇头道:“秦先生你就别抬举我了,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 秦墨和薛鹏对望一眼,缓缓说道:“刚才我和苏文灿简谈了几句,流贼已经到了五十里开外?” 刘策道:“不错,就这两天可以抵达义和口,马上要开战了。” 秦墨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如此看来,在开战之前杨开山徐辉所部是来不及抵达此处了,墨有个不请之情,还望将军思虑一番。” 刘策道:“先生请讲。” 秦墨又看了眼薛鹏,只见他眼中满是渴求的目光,于是鼓起勇气道:“墨在想,流贼数量巨多,能否将薛将军以及他麾下的马匹兵器还给他们,也好一同随军杀敌?薛将军麾下各个都是百战老兵,多一份助力就多一分胜算啊。” 刘策闻此,起身开始思虑,凭心而论,薛鹏所部从那日被俘表现来看的确称的上精锐,在如此疲惫之态下都能从容结阵应战。并且秦墨这几个月和自己相处下来,有他做担保断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薛鹏手底下军队和自己并非一个系统,和精卫营打法完全大相径庭,依旧停留在个人勇武层面,会否对战局造成变故呢? 见刘策来回踱步,薛鹏一脸欲言又止,受人恩惠理当回报这是他薛鹏做人原则,更何况他这些天和秦墨了解了些精卫营战绩,也十分想看看这支军队有何与众不同。 “罢了。”考虑良久,刘策对薛鹏道,“秦先生都这么说了,在下又岂好驳了他颜面,待会你就随秦先生一道去取回兵刃马匹,但有一条,这次作战你得全权听从我指挥,不要有其他想法!” “多谢壮士成全!”薛鹏见刘策答应,不由感激道。秦墨也是对刘策另眼相看,相信他绝不是单单给自己面子这么简单,定有自己的思量。 …… 又过了两日…… “小文,你怎么了?你醒醒,来人啊!” 流贼运输队中,之前那位瘦弱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背上重重的物资将他整个人压垮在地。 “嚷什么?嚷什么?”一名流贼监工一脚踹开喊叫的百姓,俯下身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死了没?没死赶紧给老子站起来!” 那监工说着一鞭子甩在他脸上,那少年闷哼一声,艰难的爬起来,内心不住道:“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给我爹娘报仇,怎么能死在这里。” …… 望着熙熙攘攘的队伍逐渐抵达义和口平原,裴绪总算舒了口气。最艰难的地势总算熬过了,接下来脚程就可以加快,本着要货不要人的想法,这二百多里路已经有一千多人永远的倒下了。 “加快行程!已经耽误许多时日了!”裴绪对着下面流贼大吼一声,队伍果然比之前快了许多。 “唏律律~” 忽然裴绪胯下快马不安的叫了起来,还来回踱步,一时竟不好控制。 “怎么回事?”裴绪见自己马匹这番模样,顿时心中有股不祥的感觉。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在义和平原附近的密林中响起,随后林中缓缓探出一根根冰冷的长矛,一队队精卫营士兵满眼嗜血的光芒,整齐的走出密林出现在流贼眼前。 “敌袭!结阵!”裴绪来不及多想这支军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连忙大喝一声。那三千锐兵慌乱一阵后立马各自结阵,准备迎战。而那五千贼兵则如同乱头苍蝇般四下乱撞,那些运送物资的百姓则赶忙抛下身上物资,面带惊恐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的,总算来了!害老子吹了这么多天风!”孙彪手握四米长矛,列在第二阵首位,胸中一团火在燃烧,“多赞些钱粮好回去娶个娘们来,嘿嘿嘿!” 另一策的郭涛部则如同群狼注视着眼前流贼,仿佛把他们看作猎物般…… 武镇英和楚子俊各带自己百人队望向对面流贼如同看着一具具死尸般,踏步前进。 陈庆则带着自己骑兵和秦墨、薛鹏的人马隐匿在密林中,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战的时机。 一面血红大旗立与刘策身后,上面所印正是精卫营的图腾,在列列寒风中如同一面骄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在精卫营图腾升起后,各旗之间的主将旗号也缓缓竖起。裴绪见对面旌旗林立,又见这些士兵气势磅礴,不由倒吸口冷气,虽说人数不足八百,但所感受的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心中涌来。 “喝!喝!喝!” 最前排的身披铁甲长矛手在离流贼六十步远地方,停下脚步,将盾牌立与地面,一支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长矛对准了流贼前阵,随后而来的第二队铁甲长矛兵将手中长矛探出前排士兵左右缝隙口…… 望着密密麻麻的长矛,裴绪头皮不住发麻,这怎么打?看那旗号,莫非是精卫营? 想到此处,裴绪不由一阵颤抖,但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立马冷静下来。 “先看看到底有什么手段,这精卫营只有不足八百人,我有锐兵三千,战兵五千,又有何惧?”想到此处,裴绪大吼一声:“战兵出阵!杀!” 话音刚落,两千多名流贼在身后锐兵驱策下,散乱的向长矛阵吼叫着杀来。 “流贼真是死不悔改,这么久了,还没学到教训么?”武镇英见流贼袭杀而来,不由轻蔑道,身旁将士也如同看着傻子一般,眼中满是“同情”…… “噗~噗~噗~” “啊,不要推我~” “别挤~啊” …… 利刃入肉的声音很快响遍长矛阵前,这些不知死活的流贼还没冲到第一阵盾牌前就被长矛手纷纷刺翻在地,倒地的流贼绊倒了一群向前奔杀得同伴,不少都直接撞在精铁打制的矛尖上,带出体内五脏六腑,死不瞑目。 “向前两步,刺!”郭涛刺死一名流贼后大吼一声,一侧辅兵听闻后立马敲了一下战鼓。 只稳齐喝一声,最前排长矛手举起盾牌,挺着长矛向前两步,将盾牌重重立在干硬的地面。后排长矛手随即跟进,在盾牌立地瞬间,和前排同时刺出,立马在流贼群中绽放一朵朵血花…… 连行十步,百人一列的长矛手每一步便刺中几十上百流贼。在行进到五十步时,流贼惊吼一声,彻底崩溃了,剩余一千多人疯狂的向本阵跑去,一路不住地嚎叫,神怕那些可怖的长矛向自己刺来…… “这……这……这……”密林内的薛鹏以及他麾下士兵看着战场上那一幕幕,不由瞪大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才多久二千多流贼就崩溃了?这到底是支什么样的军队?刘策到底怎么练的兵? 薛鹏震惊之余暗自庆幸当日没有犯浑和刘策死扛,否则下场绝对和眼前流贼一样…… 五十八 铁骑出动 在薛鹏被震住的同时,精卫营的杀戮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全列前行两步!”武镇英大喝一声,前排长矛手整齐一致的踏步向前,将还未来得及逃出长矛范围的数十名流贼一一刺倒在地,随后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向流贼前阵压近。 裴绪看着眼前的一幕,头脑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从湄河镇和其他据点逃回高阳城内的残兵败将为何一说到精卫营就满脸恐惧,语无伦次了。这种整齐如一,行令禁止抱团作战的方式叫人怎么打?不要说眼前十几步外的溃兵,就算自己这三千锐兵上去,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将军,快放弓箭吧!别让他们再靠近了!”边上一名副将的吼叫将裴绪思绪拉了回来,对啊!没错,他结阵而来又如何?如此密集阵形,不到五十步,完全可以拿弓箭压制啊!只要对面阵形一乱,然后自己率部杀过去,就能反败为胜。 “弓箭手!准备!”裴绪一声令下,正准备下令射出箭矢,但马上发现身后那些流贼开始四下慌乱的跑辎重处翻找起来。 物资缺乏分类以及混乱的管理让流贼体会到了一丝绝望,加之根本没料到会有人敢半路截道,所以导致了眼前这乱哄哄的一幕。 “闪开!找到了!哈!找到了……”当一名流贼一脚踹开蹲在地上的百姓时,终于在一辆驴车上发现了急需的步弓,他的喊声吸引了无数流贼上前哄抢,但很快发现另一个难题。 “箭枝呢?箭枝在哪?快去找啊!”一名手持步弓的流贼还没高兴多久,猛的想到箭枝没在这车上,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 “全军听令!”刘策望向流贼的眼光冰冷,“向前十步!” “喝!喝!喝!喝!” 甲叶的晃动伴奏出死神的乐章,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来自地狱召唤,阴森地长矛如同索命无常,不断地刺激着前阵不到三十步流贼的神经。 “弓箭手!还没好么!快!快!快呀!”裴绪双眼通红,他知道最前三十步外列阵的一千多流贼根本无法抵挡住精卫营的攻势,唯有寄望弓箭手能给对面造成混乱。 然而,裴绪悲哀的发现,身后的流贼一片混乱,有的人甚至弓弦的都没有装好,不由感到绝望。 “不管了,张寅,你带五百锐兵上前督阵,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一千人后退!王超,骑兵准备!眼下只有博一博了!”裴绪也算久经战场,知道眼下弓箭手已经来不及发挥效用,果断下令布置第二道方案,他还有依仗,那就是身侧的一千二百多名骑兵。原本这些骑兵是要开赴六道口攻打五梁镇之用,可现在裴绪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是!”张寅大喝一声,带着五百锐兵奔往前方流贼阵列。王超则带着一千二百余名骑兵迅速向后退却百余步,一旦前阵被精卫营突破,还有足够的空间让骑兵加速撞翻那支长矛军队。当然,面对眼前密密麻麻的长矛,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嗖嗖嗖~” 十几步外上百根投枪从长矛阵后方掷出,带着破空的尖啸,呼啸着飞入流贼前阵,顿时飞溅的血液和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流贼前部一片混乱。 “嗖嗖嗖……” 又是一轮投射,拥挤的流贼面对空中毒蛇般的投枪扑向自己,深深感到绝望…… “噗噗噗噗~” 大片流贼被沉重的投枪破开身上可有可无的布甲,枪尖毫不留情的钻入他们身躯,将他们体内五脏六腑绞成一团,不少人还来不及呼喊就被黑暗飞速地吞噬…… 遍地的血腥味,同伴可怖的死状,加之最前排长矛手又在不停地逼近,终于让阵前的流贼崩溃了。 “不准跑,退后一步,杀无赦!”身后的张寅大喝一声,手起刀落结果了一名正在逃窜的流贼,其余五百锐兵也拔出手中刀剑砍向正在奔逃的流贼。 “妈的!老子累死累活给你们卖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临了还敢对老子下毒手?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种你们为啥不上?兄弟们,反正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一名流贼眼见逃跑的同伴一个个被锐兵砍倒在地,大声怒道。顿时阵前流贼将满腔怒火对准了锐兵,毕竟身后而来的精卫营长矛手阵形密不透风,不如选择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锐兵,没准还能夺得一条生路。 “拼了!嗷……” 那五百锐兵顿时瞳孔放大,尤其张寅暗道声:“不好!”阵前最忌讳的事情发生了,哗变! “迎战!胆敢冲阵着格杀勿论!”事到如今张寅知道必须要用更凶狠的手腕来制止眼前疯狂的流贼了,五百锐兵挥动手中兵刃向跑来的流贼砍去…… “呀!去死!”一名流贼狠狠地将一名身披皮甲的流贼扑倒在地,然后将手中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胸口。眼见那锐兵已死,正待起身,顿时感觉脖子一凉,一名锐兵正狞笑着望着他,他手中刀刃有一道鲜红的血痕…… “想造反?”那锐兵杀了这名流贼后不屑的冷笑道,突然感觉一股杀机从一侧传来,他刚要转身看看,就感到一团黑影将自己重重撞翻在地。 “娘的,找死!”锐兵怒吼一身一跃而起,想看看撞自己的究竟是谁,然而还没来的及细看,一根投枪钻入他的太阳穴,将他整个脑袋从左到右给洞穿…… 刘策见流贼本部自相残杀,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果断下令投枪掷射。百余根投枪面对密集流贼,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伤力,几乎每一根投枪掷出都能带出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有几根投枪甚至将正在相互搏杀的流贼串连在一块。随后阴冷的长矛步步逼近贼群,每一次长矛从盾后探出都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给我死!”张寅愤怒的将两名冲阵的流贼砍翻在地,望着入眼遍地哗变的流贼和前方精卫营长矛的挺近,逐渐将自己手中五百锐兵吞没,顿时说不出话来。 “此地不能再留了!”张寅打定主意转身向后方跑去,但没跑几步,就被之前那个引起哗变的流贼扑倒在地。 那流贼因为恐惧趋向疯狂,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张寅,他起身骑到张寅胸前,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因为用力过猛,嘴角口水都流了下来,滴到了张寅脸上。 “平日里不是很嚣张么?再对老子吼个看看啊!吼啊!” “呃……”张寅脸上一片惨白,长大嘴巴拼命吸气,双手死死抓住那流贼手腕,想要扳开。可眼前这个看上去远比自己瘦弱的流贼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力气变得如此巨大,双手如同一块顽石般怎么都扳不开。 就在张寅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名锐兵轰然倒下,将那流贼压倒在一旁。张寅连忙直起身子不住咳嗽几下,拔出腰刀誓要杀死那不知天高地厚流贼。就在他目光对准那流贼时,却发现那流贼却浑然不惧,脸上甚至浮起一股诡异的笑容,和之前疯癫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股透骨寒意传遍张寅全身,他从那流贼眼中看到了一股满足感,那是即将得胜的眼神。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一转身,眼前这一幕让他毕生难忘。一根粗长的矛尖破开了自己身上的甲叶,将自己的胸口整个洞穿,他刚要开口呻吟,边上另一根长矛钻入了嘴中,凶猛的去势,将他半截舌头以及后脑盖整个掀飞出去。 “妈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刚吃完饭!”前排一名士兵对身旁捅死张寅的那名士兵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 “娘的,老子瞄准的是他喉咙,谁知这厮居然张口,我有什么办法?”那名士兵不满的说道。 “好了!禁止喧哗!”武镇英目光冰冷,将长矛一收拉过张寅的尸身,一盾砸在他身上拔出长矛,大喝一声,“再吵每人回去三十军棍!皮痒的尽管开口!”那俩士兵立马闭嘴,不再言语,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哈哈哈!杀的好!杀的好!”那流贼见张寅惨状,不由大笑起来,“你是锐兵又怎么样?还不是死在老子前面了?哈哈哈哈!就凭这点老子赚了!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张开双臂,对着精卫营的长矛缓缓迎了上去。 “噗……噗……噗” 三根长矛无情的刺入他的身体,在那流贼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恍惚间有无数双大脚从自己身上踏过,“如果有下辈子,老子宁可要饭也不做流贼……”这是那名流贼陷入无边黑暗前最后的意识。 裴绪望着前阵已经彻底崩溃,虽在自己意料之中,但还是异常震惊。七百多人就将自己数千人杀至这种局面,更赔进去五百锐兵,心里不住在滴血,这让自己如何跟张恢和段洪交代?眼下想挽回这局面只能让骑兵去赌一赌了!否则损失的不单单是这些,恐怕身后巨量物资都要不保了! 想到此处,裴绪大吼一声:“骑兵准备!”一千二百多名骑兵拔出马刀,拉住马缰,冷冷的盯着前方百余步外的长矛阵,就等一声令下开始冲锋! “不可啊首领!”王超急忙阻止裴绪下令,“眼下满是溃军,如果此时出动骑兵,恐会殃及同袍,更会阻碍我骑军马速!” “那你想怎么样?”裴绪怒道,“眼睁睁看着那些长矛逼近阵前么!” “这……”王超一时语塞,裴绪说的没错,一旦让长矛兵抵近,那自己骑兵优势就完全丧失了,更何况自己这些骑兵只不过是会骑马的步兵罢了。 “传我军令!全骑冲锋,将眼前阻碍骑军前行的人全部斩杀!冲!” “嗷嗷嗷~” 一千二百多骑在马上的锐兵顿时发出一阵嚎叫,在王超带领下,缓缓向前方混乱的阵形冲去。 “嗯?立!”刘策见对方骑兵出动,立马下令停止行军,百人一列的阵形顿时改变。最前排的士兵丢掉盾牌,将手中三米长矛矛尾呈六十度角立与自己胯下,双手死死抓住矛杆。第二排第三排二百士兵也同样如此,后阵四列分成两波各站一角,将手中长矛平握紧紧贴在一起,每列间距为两米…… “发信号!让陈庆的骑兵出来吧!”刘策见缓缓逼近的流贼不由捏了把汗,考验自己精卫营毅力的时刻到了,到底自己所设想骑兵战术有没有效,马上就能得到验证。 “咻~”一支响箭穿过天际,密林里陈庆的骑兵早就整装待发,缓缓步出林子,从侧面向流贼骑兵所部袭去…… “嗯?不好!”裴绪见到密林里窜出数百骑兵,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最前面的一百多骑兵人人身披铁甲,一看就知道是精铁打制的优良甲叶明晃晃的十分耀眼,更可怕的是每名骑兵头上除了头盔外,脸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铁质面甲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看不清面甲后到底是怎样一副神情,手中所持长矛非常的长。而那战马头部都被套上了一个熟铁所制的面帘,马脖上挂了一层坚硬的甲叶,马身两侧各有一面的圆盾,替代铁甲守护马躯…… “赶紧掉头!赶紧!侧翼!侧翼!”裴绪撕心裂肺的呐喊,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眼前这支骑兵绝对非比寻常! 流贼骑兵听到命令,艰难的拨转马头,放弃几十步外阴冷的长矛阵,向几百步外的陈庆的骑兵缓缓奔去。 “唏律律~” 随着战马的嘶吼声,马蹄铁敲打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步步向流贼所部逼近。最前排马上的骑兵缓缓的将手中的骑枪压下,枪尾部分夹在腋下,如同一片黑云压境,即将带来暴风骤雨般的杀戮…… “嘶……” “呼……” 密林内,薛鹏和部下以及秦墨不住的吸气呼气,感受着陈庆铁骑带来的巨大震慑力。 “秦先生,这些真的只是义军么?”薛鹏不敢相信一支义军居然有这么强悍的一支步兵,眼前的骑兵虽然还未进入战阵,但他知道这支骑兵绝不寻常…… 然而,秦墨并没有回答薛鹏的话,虽然平日里陈庆训练他也观摩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观的感受到这支骑兵的气势。 同时惊讶的还有流贼所部的百姓和贼兵,他们望着小坡上滚滚而来的铁骑,不由得楞在原地,喉咙不住上下滚动。马蹄声引起的共鸣每一下都不断敲击在他们灵魂深处,刺激着那薄弱的神经。而之前那名少年在惊惧之余,眼中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五十九 冷兵器时代的王者 “赶紧阻止他们,快!”王超望着山坡上滚滚而来的铁骑,不住督促自己的骑兵列阵前去迎敌,然而遍地溃兵严重阻碍了马匹行进,根本无法提速列阵。 “唏律律~” 战马离流贼不到百步,陈庆骑在马上拉下了挂在头盔上的面甲,最先三排一百二十六重骑逐渐拉开前后距离,保持在两个马身左右,每排骑兵之间间距始终分开在两到三步以内,远远望去,如同一面带刺的骑墙正在匀速挺进,巨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此时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后边二百多骑分列两排,同样手持骑枪准备开始杀戮。 “五十步!”陈庆大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开始缓缓加速冲刺,前后三列骑兵同时将马速渐渐提升。 “杀啊!”在这个时候,流贼的骑兵也终于勉强集结完毕开始嚎叫着向陈庆所部冲杀过来,但由于距离空间问题挤在一起,很多马匹速度无法迅速提起。 沉重的马蹄声震慑着这片大地,双方的骑兵越来越近。十几步距离,精卫营的骑兵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对面流贼所散发出来的暴戾狂躁。而流贼骑兵望着对面一张张冰冷的面甲,看不透面甲后的面容究竟是怎样的一幅表情,但也能感受到肃杀的气息正向自己不断逼近,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吁~” “唏律律~” 王超的骑兵终于和陈庆的铁骑接触在一起,两骑一个错身刹那,验证战果的时刻终于到来…… “噗~”陈庆的三米骑枪直接将一名手挥马刀的锐兵扎穿胸膛,借助战马去势,手中的骑枪前端应声而断,那名流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前的半截枪杆,仰面摔下马来,被滚滚而来的铁骑瞬间淹没…… 陈庆一击成功,立刻松开下腋丢掉断裂的枪杆,拉住鞍前一条坚韧的细布用力一抽,但见一片寒光扫过眼前一名贼骑,那锐兵还未看清这是何物便感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喝!”陈庆大吼一声,拉着布条结果一名贼骑后,又是一阵挥动,另一名错身而过的流贼顿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打满铁钉的皮甲尽有一道整齐的裂痕,口子内不断有血浆涌出…… “噗噗噗” “咔嚓!” 利刃刺入肉躯的声响和枪杆断裂的声响不住回荡在战场,四十二人一列的三整排骑兵竟无一人落马,纷纷将自己眼前的锐兵捅落马下,随后寒光刺目,上百把环首刀回旋着收割其余擦肩贼骑的性命,将战果近一步扩大。 “叮~” 一名骑术高超的锐兵在和精卫营一名骑兵错身瞬间弯腰俯在马背上闪过骑枪来势,挥出手中的马刀砍中了他,但精铁打制优良铁甲在遭受马刀挥砍瞬间,并没有出现他意想中的一片殷红,只是带出两片砍中的甲叶。 那锐兵望着自己卷刃的马刀错愕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道精光逼近,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有一骑兵从自己眼前一闪而逝,下一刻他突然感到脖颈割裂般的疼痛。他惊恐的丢掉马刀,跌落马下双手死死捂住涌血的脖颈,但没多久,他发现一只粗壮马蹄印入自己眼帘,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清晰的看到马蹄底部好像镶嵌着奇怪的铁块布满了尘土,还来不及细究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用,那马蹄便重重踏下,的将他整张脸如同西瓜般踩爆…… 陈庆的骑墙依旧在匀速推进,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几个侥幸从第一排躲过枪环首刀攻势的锐兵很快便被第二排第三排交错列阵的精卫营骑兵扫落马下,被身后滚滚而来的骑兵踩成肉泥…… “不,不,不!”裴绪亲眼看到王超冲击骑墙被一刀扫落马下,他并未立即死去,而是奇迹般的双足落到地面,直挺挺的站着,可惜还不到一息时间就被疾驰的战马撞飞出去,等再看时,早已淹没在马蹄声响之中,找不到半点踪迹,裴绪见此忍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一瞬间,冲在最前的三百余贼骑已经看不到一个骑在马上的身影,而后面流贼骑兵的马速根本没有提起来,在这种时候失去机动力的骑兵远不如一名步兵有战斗力,等待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跑啊,快跑!”眼见王超已死,一名锐兵见汹涌而来的骑墙,顿时心生恐惧,拨转马头想要逃跑,无奈身后拥挤的马匹实在太多,想走又谈何容易? “唏律律~” 战马嘶鸣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沉重的马蹄声不断回荡在这些锐兵耳中,渐渐将他们的最后一丝血勇击成碎片! “啊!”一名锐兵眼见对面铁骑逼近,自己又进退不得,索性翻身下马疯狂的向后跑去,其余锐兵见此也纷纷弃马而逃,将后背留给身后滚滚而来的铁骑,这一刻他们和那些普通流贼并没有什么区别。 “干的好!”刘策对自己的骑兵有此表现深感欣慰,见那些贼骑弃马而逃,眼神一闪,“长矛手!挺进!” “喝!喝!喝!” 七百名刘策和郭涛两旗合并的长矛阵再次开始向流贼裴绪所部逼近,失去战马的骑兵面对精卫营的铁骑步阵两面围击,等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噗~” 一名精卫营骑兵将手中环首刀划过正在逃跑锐兵的肩甲,未开刃的刀锋借助马势破开了他身上的甲叶,将他肩胛整个如同掰橘子般砍裂半挂在身上,森白的骨骼和血红的浆液冒着丝丝热气暴露在空气中,那锐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左肩胛的惨状,刚要哀嚎,身后又一骑疾驰而过,挂在马身一侧的圆盾狠狠得将他的脑袋撞裂,下一刻他意识模糊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数米远干硬的地面上…… “啊!不要!不要!我投降!别过来!”一名锐兵眼见身后骑墙滚滚而来,吓得大小便失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求饶,然而回应他的确是一双双打了马掌的马蹄将他胸口一下下踩凹,直到铁蹄凿穿他的身体,遍地都是流淌的血液…… “哈哈哈!继续冲!不要停!”此刻的陈庆意气风发,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手中环首刀不停挥舞旋转,收割眼前一切可见的流贼性命。自己这三百五十骑如同一群闯入羊群的饿虎,贪婪地将可见的一切猎物吞入口中! “嘶~”后阵的锐兵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停的发抖,太可怕了,这简直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裴绪看着自己的锐兵一个个不住的被精卫营铁骑追上、砍翻、撞飞、践踏,从脚底升起的冰冷感迅速透遍全身。 “完了!彻底完了!”当裴绪看到最后一名逃跑的锐兵淹没在骑墙身后时,知道眼前这一千二百骑兵已经彻底损失殆尽,顿时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喝!喝!喝!” 另一边,刘策带领着七百长矛手正不停地向裴绪主阵靠近,沿途不断收割着溃散流贼锐兵性命。裴绪看了眼列阵的锐兵各个面带惧色,再望了眼不远处四散而逃的“义军”,最后看向缓缓逼近的骑墙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长矛手,知道大势已去,不由闭上了眼睛,“看来天意不在我顺义军这边啊,我裴绪奋战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啊?” 突然他拔出腰间那把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宝剑,向自己脖子狠狠抹去,一道血注飞洒而过…… “头领自刎了!”身旁一名锐兵眼见裴绪倒落马下,惊吼一声。列阵锐兵顿时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集体嚎叫一声,丢掉手中兵器开始向后跑去…… “立!”刘策见裴绪自刎而死,锐兵开始溃逃,便下令停止追杀脚步,自己结阵而行,必定追击不上全速逃命的流贼,剩下的交给陈庆他们吧…… “哈哈哈……压上去!压上去!将他们赶到辎重那边去!”陈庆指挥着自己的骑兵不急不慢的挺近,看着眼前飞速逃命的流贼大军,面甲之后满是笑意…… “不要,不要!别过来!”一名锐兵耳边响起了那令人闻之胆寒的马蹄声,知道噩运即将到来,不住的边跑边喊。突然一把环首刀落到自己头上,将他脑袋活活披成两半,地上满是令人作呕的污秽,属于精卫营的屠杀正式开始了…… “娘的!”密林内薛鹏目睹了这一切,重重的将拳头砸在一个树干上,那树干承受不住薛鹏的力道,应声而倒,林内马匹受了些许惊吓,不住的嘶鸣,仿佛在表示抗议一般…… “秦先生!这位刘将军真的不是名门之后?”薛鹏今天第一次见识了精卫营的战法,让他浑身上下感到热血沸腾,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不由的对刘策身世好奇起来。 秦墨摇摇头:“薛将军,你听说过我大周建国以来有刘姓的名门望族么?刘将军是庶族出生这点勿用质疑!” 薛鹏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才朝廷为何不重用呢?”他也是军伍出身,最佩服的就是驰骋沙场的英雄豪杰,眼见刘策年纪轻轻就操练出如此精锐的军队,怎么能不让他敬佩呢?何况开战至今,还没出现精卫营有人倒下的状况,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秦墨笑了笑道:“朝廷有重视过庶族百姓么?” “呃……”薛鹏尴尬的闭嘴,随即道:“秦先生,我是否也该出去杀他一阵了?你看我手底下的将士都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秦墨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薛将军多加小心。” “放心吧!”薛鹏飒然一笑,回头对身边的士兵道:“弟兄们,流贼追了我等那么多天,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今天咱们借精卫营弟兄的风头!把这场子找回来!跟我杀!” 说完,薛鹏提起偃月刀,跨上那匹西域战马,率先冲了出去,随后那些薛鹏部下也嚎叫着杀出密林。 “噗~噗~噗~” “砰砰砰~” 陈庆的骑墙依旧在不断推进,沿途砍杀撞飞无数的流贼、锐兵,由于战线拉长,他骑阵也随之发生变化,原本四十多人一列的阵型变为六十三人,如同一道巨浪般将一切阻碍拍倒在行进地征途中…… “跑那边,那边有条路!”慌不择路的流贼见到密林边上有一条小路,不由如同抓到一把救命稻草般大吼一声向那边跑去,流贼溃兵立马分成两股逃窜。 “哪里走!嘿!”薛鹏单骑冲向流贼一侧,手中偃月刀高高举起,一名流贼刚要呼喊,就被一刀劈成两半。薛鹏刀势坠地,猛的一抬,带出一阵飞沙走石,一名流贼眼珠子被石子击中,透出后脑勺,当场死去。 “呀,喝!”薛鹏的偃月刀刀口斜角压下放与马身,借助胯下战马脚力飞驰而过,带出十几道血柱。 “杀啊!”薛鹏的下属终于杀到溃兵阵前,五人一组,将经过身边的流贼一个个放倒…… “薛鹏的军队不亏都是百战老兵。”远处的刘策看到薛鹏所部的战况,不由点点头,虽然拼的依旧是个人勇武,和自己练兵作战方式完全不同,但或许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独有的残忍和魅力吧。 “轰隆隆~” “唏律律~” 精卫营的铁蹄声响已经逼近了辎重地点,望着潮水般退去的流贼,陈庆喝住了骑兵追赶,再往前就是坑坑洼洼的山道小路,自己骑兵进入那里,优势便会荡然无存,没准还会被反咬一口,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打仗先稳后奇才是上上策。 看着遍地瑟瑟发抖的百姓以及劳力,陈庆大吼一声:“尔等都待在原地不要乱动!只要听从指挥,我精卫营断不会伤害你们!全军听令,下马休整,恢复马力,等候将军指示!” …… “终于跑出来了,哈哈哈……”另一边,尽管有薛鹏所部阻截,但无奈逃亡的流贼数量实在太多,还是有六七百名流贼逃到了那条小路内,一名流贼喜极而泣,不住大笑。 “飕飕飕……” 突然一阵箭雨出现在他头顶上空,不由让他的笑声嘎然而止…… “啊~我的手,我的手被射穿了~” “眼睛,我的眼睛!” “脚掌,我被钉住了~” 无数哭嚎声在这些劫后余生的贼群中响起,但闻一阵鼓号响声,又一波箭雨带着霹雳般的破空声,尖啸着窜入密集的贼群,带起一片片血花绽放在空气中…… “娘的,终于赶上了!卫旗将士听令!给老子杀!一个不留!”封愁年的嗓门响彻整条小路,不用徐辉部鼓号下令,卫旗三百五十名士兵将长矛对准了眼前的流贼,齐喝一声,缓缓向他们逼近。 “啊~这里也有伏兵!啊,老天啊……”那些流贼看到和之前同样密密麻麻的长矛时,内心终于承受不住多重煎熬,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 战争过后,望着遍地残肢断臂,铁蹄所过带起的一片片腥风血雨,纵使刘策自己也是唏嘘不已,想起前世网络上流传的一句话:“骑枪之下,众生平等。”骑兵!不愧是冷兵器时代野战王者!” 刘策不住的感叹道…… 六十 刘家军 封愁年、杨开山不住的懊恼,由于道路难行,自己四旗这两日只能日行六十余里,哪怕加快脚程,但依旧只是收了个尾而已。望着自己麾下气喘吁吁面带不满地将士,杨开山、封愁年实在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们,打算回去后好好安抚一番…… 徐辉带着麾下五百辅兵正在打扫战场,将散落一地的兵器铠甲收集到自己带来的车上,同时派人清点俘虏和辎重。 韩锋则带部看管那些蹲在地上百姓劳力,十几名眼尖的士兵在苏文灿带领下仔细甄别是否有流贼混入其中,不时有一些鬼鬼祟祟可疑之人嚎叫着被他们拖出…… 陈庆旗中将士则各自爱抚拍打着自己爱马,脸上容光焕发。 “此次作战各旗伤亡统计上来了,我旗总计十七人受伤,无人阵亡,且都为轻伤,敷药包扎后不影响行军……”郭涛将各旗损失一五一十的向刘策报道,“受伤多为骑兵撞击挥刺时反噬造成的,另有两名骑兵肩膀和腿被刀割伤,现已经用金疮药和绷带将他们伤口包扎,避免感染……” 刘策点点头,非常满意:“那些手腕关节受伤的将士也要用跌打药酒擦拭下,这样能好快些,这么冷的天别落下病根啥的,去找徐辉拿药吧……” “多谢将军关爱。”陈庆抱拳领命而去,心中一阵暖意。 “郭涛,你旗中伤亡如何?”刘策接着问身边郭涛。 “启禀将军,伤八人,无人阵亡,受伤将士已经涂抹药物包扎完毕。”郭涛对自己旗部今天表现很满意。 “子俊,我正旗统计出来没?”刘策望向楚子俊,一脸关切。 “启禀将军,我正旗四人受伤,无阵亡,现已……” 听完各旗伤亡报告,刘策呼了口气,心道:我精卫营此战总计二十八人受伤,而且都是轻伤不影响行军,对战八千清一色贼兵锐兵大获全胜,这种战绩放眼整片河源还有几个人能办到?值了! 就在刘策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徐辉带来了这次战争胜利果实。 “启禀将军,发现流贼尸首三千七百六十具,俘虏一千四百有余,收获皮甲四百七十套,铁甲八十七套,马匹一千一百三十三匹,其中可用做坐骑九百八十留匹,兵刃总计三千四百件,只有近半能用,其余需要找冯师傅修补下。另外辎重中步弓八百四十套,箭枝八万五千余支,除此之外各类铁制器具兵刃预估过十万斤,还发现精铁所铸造的铁条铁块二万八千斤,尚有粮食八万二千石,牲口草料三万余捆,还有木炭千余袋,刀伤药物若干,可用骡马、驴四百余头,手推车……” 听着徐辉报来的缴获物资,刘策知道这趟又赚大了,最令他头痛的铁料问题暂时得以解决,精卫营实力将更近一步得以提升。 徐辉报完这些数字后,叹了口气:“可惜早赶晚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及时将马甲送达,还望将军责罚。” 刘策笑道:“无妨,此次行军就当是一次长途奔袭操练吧,更何况人力岂可和马力相提并论,也是我思虑不周,以后我定要让精卫营上下人人骑马增强行军效率,以免贻误军机。” 徐辉点点头,随后道:“将军,那些百姓怎么处置?” “嗯?”刘策闻言望向蜷缩在辎重边的百姓,陷入沉思…… “陈庆,你小子这次立大功了!”杨开山面带嫉妒的神色对正在喂坐骑黑豆的陈庆说道,语气透着一股子酸味,他从孙彪等人地方了解到了此战陈庆三百多骑杀的数千流贼是人仰马翻。 陈庆见手中黑豆已被爱马吃完,不由对杨开山笑道:“还不是将军教导有方,将如何训练骑兵作战的方法告知与我,加之骑甲、骑枪、环首刀以及马镫、马鞍之助才有如此大捷,咱们这将军真是神人啊……” 杨开山点点头,深有同感:“将军确实神人,从与他相遇至今已经见过太多奇迹……” 陈庆拍拍马脖,又道:“将军还说了,以后每日训练要加一项骑术训练,所有精卫营将士必须学会马上行军,增加机动效率,争取做到一支来去自如的‘龙骑兵’,能迅速抵达任何战场。” …… 另一边,薛鹏和秦墨看着精卫营士兵打扫着战场,忍不住叹道:“我薛鹏服了,想我薛鹏也是久经战场,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秦墨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远处刘策的目光更为坚定…… “你确定这些人都不是百姓,而是流贼混在其中?”刘策来到辎重所在处,看到一边被苏文灿几个捆绑成一团的上百个人问道。 苏文灿道:“我已让那些百姓指认,断不会出甚差错,另有十几名企图逃跑已被我就地正法。” “很好,回去后你就任斥候队长吧,人马我会给你安排好,暂且先一百人吧。”刘策对苏文灿的表现非常满意。 苏文灿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拱手抱拳道:“多谢将军栽培!” 刘策摇摇头道:“无需多礼,前几日我就答应你了,就应该履行承诺,你且记住断不可懈怠!” 苏文灿眼神一秉:“遵命!保证不辜负将军所托!” “嗯……”刘策点点头,“将这些流贼带至俘虏圈,过会儿一并处置。” 苏文灿领命将这些乔装的流贼带了出去,随后又看向那些百姓,不由开始发愁,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就在刘策准备转身走向其他地方时,突然一名少年挡在了他眼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刘策并没有阻止他,“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那少年跪在地上抬起头,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污渍说道:“请壮士收容我吧!我愿意做牛做马跟在左右!只求能为我爹娘报仇……” 刘策一听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和边上的武镇英互望一眼,随后说道:“老武,你带他去徐辉地方涂点伤药,然后让人准备做饭,这几天竟吃干粮,不来点热的真是受不了。” 说完,刘策就不理跪在地上的少年踏步想要离去,那少年猛的抱住他的腿道:“求壮士收留!” “放肆,不准无礼。”武镇英赶忙将他从刘策腿边拉开。 “请壮士收留!为我爹娘报仇!”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叫。 刘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冷冷说道:“我凭什么要为你报仇?你当我精卫营是什么?啊?你复仇的工具么?”随后不等那少年出声,又对武镇英道:“老武,叫徐辉多做点饭,就用辎重的物资,估计也搬不完,索性把那些百姓的份也一并做了!” …… 阵阵炊烟在战场上空飘起,百余口大锅前,上百辅兵和几百名百姓正在观察着火势,不断观望锅内冒泡的米汤,时不时填些柴火到火堆内。 “唉,可惜我聂磐这次还是没机会收获军功,真是令人伤感,不然此战过后好歹是个甲长,唉~”一口大锅前,封愁年麾下的伍长聂磐正不断地哀声叹气,但看那表情却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令人十分诧异。 “我说聂兄弟,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不满啊,叹什么气啊。”黄横云路过时听到聂磐自言自语,不由停下脚步问道。 聂磐一脸难堪道:“黄甲长,你有所不知,这次错过,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立新功,唉~刚封旗总和我说了,鉴于此次我表现太差,我伍只刺杀了几十个溃贼,甲长之位是没指望了,只是会和将军说给我个什长当当,我心下很不是滋味……唉……干什么……哇……” 黄横云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妈的装毛啊,难怪老子见你一副叹气的模样好像还在笑,感情要升官了。 “小子,别跑,给我回来!看我不抽死你!”黄横云大喊着和聂磐就这么在人群中追逐起来,同时心下有了危机感,必须要努力了,否则被新兵爬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太丢脸了。 “切,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真是丢咱老兵的脸。”不远处左硕不屑地看着一大一小来回跑圈,不由摇摇头。 …… 一顿热饭下肚,刘策、郭涛、陈庆以及秦墨薛鹏等人舒坦了许多,尤其薛鹏他好几十天没吃到热食了,此时捧着肚子靠在一块大石后,望着战场上自己麾下将士狼吞虎咽的啃着干肉喝着热汤,心下感到一丝愧疚。 秦墨对薛鹏说道:“薛将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薛鹏一怔,缓缓说道:“自然是想法子先到蔡州城,再转道盛州将小姐消息回禀老爷。” 秦墨说道:“可如今河源南部已经全面封锁,薛将军又如何前往蔡州?” “这……”薛鹏忧心的就是这些,现在自己和麾下将士奔波数月,已然成了一支孤军无处可去,现在南部道路又不通,这大冷天缺衣少粮没个落脚去处该如何是好? 刘策见薛鹏面带难色,便出声道:“如果薛将军不介意,不如就随同我精卫营暂且回湄河镇歇息,等五梁镇之战有了结果再做打算,如何?”此次剿灭流贼大获全胜,薛鹏的军队同样出力不少,刘策对他看法渐有好转,也不忍见他再四处流转,才打算邀他同进湄河镇驻扎。 薛鹏一听,又看向秦墨,只见秦墨笑着点点头,立马躬身对刘策答谢:“如此,薛某就不客气了,多谢壮士!” 刘策回礼道:“薛将军多礼了,今日一见将军武勇过人,等回湄河镇后还望不吝指点一番,莫要推辞。” …… “你不痛么?”辎重处,徐辉部辅兵正在给那少年敷药,包扎伤口,但见药物敷在伤口上时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我要报仇!”那少年一直喃喃自语,两眼满是恨意。 那辅兵叹了口气:“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流贼祸害的普通百姓,要不是遇到将军,恐怕活不到今天,谁没有仇?你看我精卫营哪个不是对流贼恨之入骨?” 那少年眼睛一亮,大声道:“我要加入精卫营!” “别多想了,你这么小,将军不会要你的。”那辅兵摇摇头。 “大哥,你说!怎么样才能加入精卫营?” “断无可能,看你模样也就十三四岁,将军不会收你的。” 那少年一听,眼神立马黯淡下来,刚升起的希望又转瞬破灭。 “准备行刑!”一声怒吼,将少年从茫然中拉回,他痴痴地望去,顿时眼瞳放大。 但见远处跪在地上被绑成一串的流贼身后,一排排长矛正对准着他们身上各处要害。 封愁年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可以说极差,因为这次战斗没赶上大场面。虽说还是有所斩获,但追杀些溃兵溃将根本体现不出自己多勇武,千里奔袭大多数人连汤都没喝到已经私下里颇有不满,听闻这些后让他更为恼火,于是这次行刑交给了他和杨开山两部各挑些怨气最大的士兵行刑,好平息他们焦躁的情绪。 “行刑!”封愁年一声怒吼,在流贼哭喊声中,身后面带怨气的行刑士兵,将手中长矛狠狠扎进他们后背,并且都残忍的扭动矛杆,疼得那些流贼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完毕!下一组!”确认这些流贼已经断气后,封愁年又是一声大喝。 正待要下令行刑时,一名流贼突然大吼起来,“凭什么杀我!凭啥!老子也是义军!狗屁精卫营……” “啪!”他还没说完,封愁年就一角将他踹倒在地,然后一把抓起他头发,恶狠狠地道:“娘的!老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死的痛快是吧?那你就换个死法吧!” 话音刚落,封愁年用力一按,将那流贼面部死死按进干硬的地面,脑袋四周竟压出一道蛛网状,然后怒吼着不停挤压他后脑勺,但见那流贼身体不住挣扎扭曲,没多久听闻一阵清脆的“碦拉”骨裂声响,一摊摊血迹就从那流贼面容下四散流开…… 等杨开山上前拉开发狂的封愁年时,那流贼早就停止了挣扎没了气息,有大胆的士兵上去翻开他尸体,顿时脸色惨白。只见那流贼脸上哪还有半分人样,整个面部就是张碎裂的骨肉,令人看的背后直冒冷汗,登时那些行刑士兵情绪平复了许多,而边上跪地的流贼见那惨状,顿时吓的不再哭喊…… 一千多流贼就这样全部被处死,薛鹏望着这一幕久久无法平静,望着边上淡定的刘策欲言又止。 下午时分,缴获物资已经分类清理完毕,一车车满载辎重的马车已经蓄势待发,由于物资太多,刘策和秦墨等人商议下终于决定把这些百姓全部迁移到湄河镇再做打算,顺道可以搬运这批辎重。 “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要了,看看,都什么玩意儿,难怪流贼十几年还是这幅鸟样。”韩锋看着一百多尊半人高神像久久无语,打仗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还有那些什么春宫图、女人内衣、秀帕等物统统丢掉,减轻行军负担 “杨旗总,还有七千多石粮食怎么处置?”另一边空地上还有些粮食实在搬运不过,一名士兵头痛的询问杨开山。 杨开山大手一挥:“全烧了!一粒粮食也不给流贼留下,饿死这群狗娘养的……” “旗总威武!”孙彪不失时宜的拍了下杨开山马屁,“放火这事我在行,交给我,保证等流贼发现时连粒米灰都得不到!” 杨开山满意地点点头,孙彪立马带着几十号人将缴获的一部分酒水倒在米粮上面,然后架上柴火掏出火褶点着,不一会儿场上燃起熊熊烈火,在寒风吹拂下,额外壮观…… “出发,回湄河镇!”刘策骑上战马,大喊一声。随即场上数千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下雪了……”秦墨望着天空不断飘下的雪花自言自语,思绪又飘回了远东,怀念起自己的妻儿…… 庞大的部队缓缓踏上来时的小路,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长龙。不同的是现在的心情并没有来时那么紧张,杨开山和封愁年的旗部也跨上了缴获的马匹,虽然只有单马镫,有些不适应,好在只需在马匹上坐稳前行便可,倒是没那么困难。 “此情此景,我想高歌一曲。”杨开山忽然不知道怎么的,望着漫天雪花很想唱歌,孙彪封、愁年、陈庆一听也点点头,表示也正有此意。 “想唱就唱吧,不用憋着,不过要唱大家一起唱,徐辉!乐队奏乐!”刘策洒然一笑,吩咐徐辉所部军乐队伴奏。 一声异族单弦琴响起,欢快的节奏随之点燃激情。周围士兵齐声响起了“嘿呦,嘿呦”的前奏 刘策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带头唱道: 白雪纷飞看那战场 谁愿意孤独留在中央 铁马金戈空自辉煌 马儿我能往何方 白酒一杯再加胆量 敢问世间不平乱象 管他面前障碍多强 誓把乱世化呈祥 狂沙一阵卷走哀伤 尘埃落地不再流浪 家国天下尽饮豪放 一杯酒醉倒四方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我自提剑上战场 管他路有多少万丈 铁了心回到家乡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好汉何惧万重浪 管他敌有多么狠强 势守妻儿和家乡 势守妻儿和家乡!(歌词大漠英雄略做改变,旋律鸿门宴刘家军) “嘿呦~嘿呦~嘿呦嘿~” 数千精卫营将士的歌声响彻云霄,回荡在山谷两旁,令薛鹏内心无比的激动,被这首精卫营将士称做‘刘家军’的军歌,震慑的心旷神怡,久久无法平静…… 六十一 大战前夕 当刘策满载物资回到湄河镇时,已经是正月了。这异界月份计算和前世略有不同,除了十二个整月外还额外多出一个“正月”,严格来说一年十三个月…… 叶斌得知刘策得胜而归,早早就摆好了庆功宴,领着杨帆、孙承、杨又怀以及刘虎和吴立文一行人,站在镇口等待,当远处黑点渐渐变粗时,叶斌几个不由浑身颤抖,激动不已。 “叶斌在此恭迎精卫营将士凯旋而归,酒宴已经备妥,请将军和诸位将士即刻入席。”叶斌见刘策已到镇口不远处,便携一众人上前行礼。 “叶先生,这段时日让您受累了。”刘策翻身下马,扶起正在鞠躬的叶斌,对他这些时日的操劳表示安慰。 叶斌道:“哪有累不累的?各旗将士安分守己,每日准时操演,吴镇长和本地同僚也多有帮衬,我叶斌也就鼓捣鼓捣药理,闲时和吴镇长对弈几局,大军出外月余我还长了两斤肉呢。” “哈哈哈,叶先生真会说笑,待会儿入席定要和诸位痛饮三杯!全军听令!入城!”刘策和叶斌说完就下了进入镇内安置辎重。 镇内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眼见人群浩浩荡荡开进镇内,欢呼声不断响起,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少将士的家属见到队伍中自己的儿子丈夫,不由松了口气,激动的不住哽咽。 “爹爹!那是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个妇孺怀中传出,手指不停地指着街道中的。他所指的正是陈庆部一名骑兵,此刻那名骑兵正坐在马上昂首挺胸满是得意,听到自己女儿的呼唤,顿时寻着声音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女,不由回过去一丝温暖的笑意。男儿柔情,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孙彪感受着人群中不断有将士家属看到自己家男人流露出的情感,即是羡慕又是嫉妒,暗自叹道:“唉~我孙彪也想成亲了,这样每次出征回来也好有个挂念的人,也不至于空有那么多封赏无人一起分享。” 午时时分,虽然天空依旧飘着雪花,但用偌大的校场内,用巨大帆布缝制搭建的临时大棚内,却是温暖如春。每条长桌边上放置了两盆火炉给将士驱寒之用,桌子上摆满了各类酒肉菜肴,虽不能说有多丰盛,但胜在量足,保证在场将士酒足饭饱。 “来来来,大家吃好,喝好!今天所有出征的将士都放开肚皮,但有一点要记得,不准酗酒闹事!”刘策不断招呼着各旗将士。等酒宴结束,再发下此次出征赏罚后,这些将士将要放假三日,轮流执行。 “壮哉!”薛鹏也在席间不住点头,他看着眼前气氛明白了为何这支军队会如此强大。因为他发现这些将士和镇民眼中并没有出现那些官兵流民一般的麻木胆怯,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除了勇气和自信外,还有种叫希望…… 而就在刘策他们开庆功宴时,却不知道因为精卫营的这次劫掠,完全把六道口流贼的原定计划彻底打乱了,同时也导致了五梁镇战役提前爆发…… 六道口内,流贼大营…… 段洪握着刚获取的情报气的浑身发抖,由于军淄迟迟未到,他派出几十骑前去高阳打探,不想收到的却是惊天噩耗。 “又是精卫营!”段洪面色灰暗,嘴角不住抽动,“这精卫营到底是什么来头?先占我湄河镇断我军退路,后灭我各处据点寒我军心,现在又将我军急需的辎重尽数劫去、焚毁,这河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胆大妄为的军队,处处和我顺义军作对?” 坐在下侧的傅如海接过段洪手中的信件,粗略翻看一遍,不由眉头深皱。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深究其中细节了,事实摆在眼前,辎重被劫了!如果再不做出相应对策的话,顺义军内部就会出现哗变,看来等不及援军到来,必须提前攻打五梁镇了! 想及此处,傅如海立马和段洪提议:“元帅,现在已经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那精卫营了,而是想办法将此事隐匿下来,不能让其他头领知晓,并且……这五梁镇必须不得不提前攻取了!” 段洪强忍怒意起身来回踱步,仔细斟酌着傅如海的话。 “傅如海说的没错,粮草军械已经被劫,现在再恼火也无济于事,首要之务就是稳定军心,把所有矛盾转移到五梁镇才能避免士兵引起哗变!” 段洪心中不断计算着攻打五梁镇会有造成多大的伤亡,那些饥民他自然没在意,全死光他都不会心痛,毕竟这种炮灰要多少有多少,不够去四处城镇庄园抓就是了。但那些锐兵就不同了,是自己立身根本,必须慎之又慎。 “可恶!”段洪思及此处,又想到了精卫营,猛的拍了下桌子,“要不是精卫营,我至于如此被动么?本帅的三千锐兵,一千多骑兵啊!待取下五梁镇后,定要那精卫营上下片甲不留,方消我心头只恨!” 念及此处,段洪唤来亲兵:“即可传令各营将领,来本帅帐中议事!” …… 五梁镇,卫怏府。 “启禀军帅,探马来报,流贼军械辎重在义和口遭人劫持,尚有粮草被焚痕迹……” 卫怏听完这份情报,眼睛死死盯着义和口方向,随即渐渐望向六道口,沉思起来。 “高阳的粮草军械被劫,段洪的贼军就陷入被动局面,如果不出意外,这几天流贼就会开始大举进攻我五梁镇,不过……这正合我意,此战就一并将河源所部连根拔起!” 卫怏双眼精光一闪,大声问道:“李秀文到了没?” 身旁亲卫躬身道:“回军帅,李师旗今夜就能赶到五梁镇……” 卫怏点点头,随即取出一块金鱼令:“你且下去,见到李秀文,让他不必来见我,直接拿此令牌调拨一个直属旗团去赵梦喜、阎衡两部就任,另外……” 说到这儿,卫怏嘴角浮起一抹杀机,取出一封密信:“顺便将此密信交托与他,相信李秀文知道如何处理……” 五梁镇后方不远处,三十多骑疾驰而行,带起身后一片飞沙,为首最先一位将领温文尔雅,气度很是不凡…… 赵梦喜大营内,赵梦喜正带着众多下属副将和阎衡所部一道站在营口,等待新上任的师旗使李秀文。 没多久,远处马蹄声响愈来愈近,赵梦喜亲眼看到三十余骑排成一字阵形向自己所在缓缓靠近。只见这三十多名骑兵人人身上穿戴着精良的铁甲,正中间的一名儒将样貌出众,身着青色鱼鳞铠,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哀乐…… 等三十多骑在赵梦喜跟前停住时,众人才感觉到这些马上的士兵散发着浓浓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赵梦喜喉结动了下,看了范雫一眼,和阎衡一道带头上前跪在地上,大声道:“末将赵梦喜(阎衡),恭迎师旗使大人上任!” 良久,马背上的李秀文并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而是直盯盯地看着赵梦喜,眼眸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赵梦喜、阎衡几人久久没见回声,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只见那名看上去三十不到青甲将军,正一脸煞气的望着自己,内心一禀,暗道一声不妙,可看眼前就三十余骑,就算各个是百战死士,又能拿自己如何?这是自己地盘,身后有上万属于自己的军队,李秀文想刁难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唏律律~” 战马嘶吼之声不断回响在营前,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赵梦喜!”李秀文叫道。 “末将在,师旗使有何吩咐?”既然现在没翻脸,赵梦喜也就毕恭毕敬的让自己保持住贵族将领风范。 “听说月前你部余锦、孙彦两营五千人马全部折损在六道口,可有此事?” “回将军的话,此纯属余锦、孙彦擅作主张,未经军令,冒敌轻近致使两营大军全军覆没,等末将知晓此事已经来不及阻止……” “呵呵……”李秀文轻笑一声,“你当真不知情?” 赵梦喜抬头昂然道:“末将确实不知情,否则断不会做出这等举动以致我两营将士妄死沙场,而且余锦也被末将正法,当然末将也有管教不严之处,请师旗使责罚。” 李秀文听完,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来到赵梦喜跟前道:“赵梦喜,你当我三岁小儿么?余锦、孙彦为何擅自出兵,明知出营必死,对他们有何好处?还有管教不严?卫帅三番五次下令,其他旗团都没事,为何偏偏到你这儿就出了这么大乱子?我看你这旗团位置该易主了!” 赵梦喜闻言,脸色一沉,这李秀文真是不给自己留半点面子,这种事明眼人当然看得出来,可有时候就得睁只眼闭只眼,非要拿到台面上来戳破,那等于是连个台阶都不给下了。 念及此处,又想到李秀文不过是背靠卫怏这棵大树,自己好歹也是赵元极儿子,他又能对自己怎么样?于是索性起身不经不漫地道:“李将军,说够了吧?常言道做人留一线,话不可说太绝!末将是否当这旗团长,自有总督大人和卫帅定夺,暂且轮不到师旗使大人操心,帐内已备接风酒宴,还请师旗使进去喝上几杯驱驱寒意,末将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拱手随便一抱拳,转身欲走,李秀文见这一幕也不生气,而是淡淡说道:“赵梦喜私通流贼,残害我军营将士,企图同流贼一道对我五梁镇不利,今查证据确凿,本将军决定将赵梦喜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赵梦喜一听,猛的回头大吼:“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私通流贼了?再说河源是我赵家的,我为什么要对五梁镇不利?证据,证据呢?李秀文,你想陷害我?小心我去总督总旗那告你扰乱军心,陷害忠良!” 李秀文一笑:“第一,我早有耳闻你对我出任师旗不满,私下多有怨言;第二,你身为总督大人庶出不受待见,总督大人又大力栽培你兄长,任你自身自灭,如此必定对你父兄是怀恨在心;第三,本将军来之前收到封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你和流贼商议如何在开战后作为内应打开五梁镇关门,你自己看吧。” 说完,李秀文将一封密信丢到赵梦喜面前。赵梦喜打开一看,顿时脸色惨白,怒气冲天:“诬陷!这是诬陷!李秀文,你想诬陷老子么!” 李秀文不理会他吼叫,淡道:“种种迹象表明你有和流贼勾结的动机,且信上事关五梁镇如此多的机密,若不是你透露给流贼,他们又怎会知晓?左右,拿下!就地正法。” “谁敢!”赵梦喜大喝一声,顿时周围上前的士兵楞在原地。 “李秀文。”赵梦喜语气冰冷,“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诬陷老子,也不看看有没有这能力。” “呵,死到临头还敢反抗,杜芳,杀死赵梦喜,这旗团长之位就是你的了。” 李秀文一句话顿时让赵梦喜稍微明白了些,原来这一切都是杜芳搞的鬼,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点。 杜芳闻言拔出腰间短刀,二话不说带人向赵梦喜扑去。 “来人!”赵梦喜和范雫见扑来的杜芳所部,一声令下,身边几十名护卫立马守在主将身前,大喊一声“保护将军!”双方很快便厮杀在了一起。 远处范雫的部队正要上前解救自己的将军和旗团长,但却被三十骑拦住,李秀文冷冷的说道:“你们想给他俩陪葬么?” 顿时这些士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李秀文接着说道:“立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此次我只诛杀反贼赵梦喜等一干人等,和你们无关!” “上啊,啥楞着干什么?”范雫见自己所部一动不动,不由大声催促,但无论他怎么喊,他的营部就是不吭一声,其余各营也是静静地看着杜芳部二千多人渐渐把赵梦喜和范雫吞没。 “哈!”赵梦喜砍死一个迎面而来的士兵,浑身带血立在场中,看着自己的亲卫一个个倒下,周围各营却不动如山,这才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飕~噗~” 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响起,将赵梦喜双腿连成一串,箭矢散发的力道将赵梦喜掀翻在地,疼得他呲牙咧嘴,面容也变得扭曲。突然一双大脚踩在他的脸上,但闻一声冷笑,一柄粗重的长剑刺入他的脖颈,血液溅了杜芳一脸。 杜芳杀了赵梦喜、范雫后,毕恭毕敬的站在李秀文身边,等待他指示。 李秀文看了眼赵梦喜的尸体,随后道:“赵梦喜虽为反贼,但念及他父亲赵总督颜面,留他个全尸吧。杜芳,现在你就暂代此旗团团使,另外还有阎衡,今日起你们两旗团一切听从我指挥,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 六十二 大战爆发 六道口外,密密麻麻数十万流贼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般,向李秀文营地倾巢奔袭而去。 段洪望着眼前滚滚洪流,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原本打算利用流言迫使赵梦喜旗团成为众矢之地,让官军各部产生骚乱甚至反目,这样就有机会一举突破官军前线,逼近关隘,然后强攻五梁镇与卫怏展开决战。但不想那师旗使李秀文居然刚上任就利用自己散布的流言,直接将赵梦喜正法,掌控了整部两个旗团。 那李秀文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段洪当然清楚。李秀文原名李宿温,西凉“逐雁军”李羡后人,今年不过二十七岁,但他的统军作战能力绝对非同小可,十七岁领兵至今大小战役三十余场,鲜有败绩,死在他手中叛军流贼和胡人总数已经不下数十万。由于凶名远扬,在被调入雷霆军后,一直跟在卫怏身边只负责些练兵、补给辎重的工作,并改名李秀文算是暂时暗藏了锋芒,明面上是卫怏打压他,实际上卫怏一直视他为自己底牌,从不轻易显现。 “没想到卫怏这次连李宿温都派出来了,看来雷霆军是真的要以除掉我顺义军为后快了,可恨现在时不待我,要不是高阳粮草被劫,我也不至于这个时候与之展开决战。”段洪一想到自己损失的军械粮草,心里无比沉重! 傅如海站在段洪一旁,望着滚滚而去的顺义军部队,开口道:“段帅莫要忧虑,他李秀文再能打又怎么样?就凭那不到三万官军如何抵挡我五十万义军扑杀?” 段洪叹了口气:“但愿吧,可我觉得李秀文绝不会如此简单让我大军顺利通过那道防线,现在就指望靖泰那边邵单的二千骑兵能早日抵达,现在趁李秀文立足未稳,一口作气灭掉他,但想想难啊……” 丁坚领着自己手下两万义兵和八百锐兵混在几十万饥民之中,等步入官军防线就将给予致命一击。 …… 十余里外,李秀文站在箭楼上冷漠的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斑斑点点,双手负与背后,威风凛凛。 “想趁我立足不稳,来个突袭?太晚了,三天前遇到这阵势或许我只能撤回关隘之内避其锋芒,可惜现在……哼,段洪,我倒要见识下你到底有多少手段,有多少人命够你填!” “报!将军,流贼距离营地已不足七里。”箭楼下方一名士兵传来军情。 李秀文微微点头道:“命杜芳、阎衡可以行动了,告诉他们,谁敢退一步,诛九族!” “遵命!” …… “不对,怎么这么安静?”庞大的流民阵营跨过五里之地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官军异常安静,这时候理应有人出来堵截才对,难道都吓傻了?丁坚不由摇摇头,看不透这其中奥妙。 “杀啊!”就在丁坚疑虑之际,正前方突然出现上万官兵,正喊杀着想自己逼近。 “很好!终于来了!”丁坚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冲过去!杀死一个官兵赏米面一斗!两个三斗,五个一石!不想饿死的就给老子冲!” “嗷嗷嗷~” 丁坚的话语瞬间传开,各流民激动的嗷嗷直叫,对不到半里之外的官军更加疯狂的扑去。 “稳住!”阎衡望着流贼一步步逼近,命手底下旗团士兵死死抓住一条锁链,仔细一看近千人尽是如此,半弓身子手抓粗链。 “拉!”眼见流贼已经冲至十余步,阎衡猛的下令,众持链士兵猛的一拉…… 顿时,干硬的地面突然如同地震般炸开一条几百米长的裂痕,两排大腿粗细的尖木拒马出现在正在冲锋流贼的眼前。 “噗噗噗噗……” 尖木入肉的声响不断响起,成千上百的流贼一个不慎,纷纷被扎死、扎透,木刺之上鲜血内脏不住流淌,五梁镇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 “左侧!右侧!拉!”眼见前方拒木上下满地尸体,流贼立刻改变行军轨道,从左右侧进攻,无奈早有防备官军立刻又拉起了百余米长的拒马,一些跑最前面的流贼还未反应过来,就争先恐后的踏入森罗殿,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娘的够狠,继续冲,冲上去!翻过拒木!杀!”丁坚见数千人一下子就死在拒马尖刺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但随即立刻吩咐饥民继续冲,给自己的本属部队进攻提供便利。 “去死!”几名小心翼翼翻过第一层拒木的流贼还未来的绕开第二层拒木就被官军狠狠地刺倒,第二道拒木前很快便开始了血腥的兵刃交接,每一刀每一刺必定带出一道血痕。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一名士兵眼见阎衡本部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流贼,挤在拒木前不断推搡着和自己士兵交换伤亡比例,拒木也即将被尸体填满时向阎衡汇报。 “顶住!是时候了!发响箭通知杜芳!”阎衡大喊道。 “遵命!” “咻~” 但闻一声尖啸突破天际,那些流贼还未反应就见天空中窜出无数箭矢落在贼群之中。 “弯弓,瞄准,射!”远在后方百余步地方小坡后,突然出现上千弓箭手,在各自长官怒吼下,手中羽箭攒射而出,铺天盖地的钻入密集的贼群。顿时哀嚎遍野,中箭的流贼不住倒在地上大喊大叫,闻之十分瘆人。 密集的人群已经不需要瞄准了,每一波羽箭的射出都能带出一片片飞溅的血液,那些连布甲都没有的流贼如何抵挡破空金属的侵袭?三四波箭雨下来,围在四角拒木前的流贼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大大减轻了阎衡部的压力。 “喝!”阎衡手中厚重的特制腰刀结果了两名刚爬进拒木阵内的流贼,见流贼攻势稍减,顿时松了口气,但看看自己这边也有几百士兵伤亡,也不免有些心痛。 “长枪手!顶住左右两侧,刀盾手盯住正后两方!”阎衡的命令不断回响在四角拒木阵内,一时流贼竟是不能存进。 “带些人去把山坡上的官军给端了!娘的死伤太惨重了!”丁坚眼见对面小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不断收割着自己义军性命,不由呲牙裂嘴,如果再不把那些弓箭手干掉,这些饥民必定会崩溃,那后果不堪设想。 “头儿,那拒刺距离太长了,不好绕过去啊!”一名流贼苦着脸道。 丁坚抓起他衣领一字一句道:“绕不过也得过,带万把饥民给你们掩护,务必把那些官军给老子全部清除!办不到你脑袋也不用留了!” “是!”那流贼大喊一声,领命而去。 那流贼带了五千流贼胁裹着两万饥民,艰难的绕开四周拒木,向山坡上蜂拥而去。 “嗯?”拒木内的阎衡看着这一幕,眼神不由一亮,很好!就是现在,“放响箭!” “咻~” 突然山坡另一端又出现千余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狠狠地射出手中箭矢飞入拒马四周的贼群,顿时又是一片呻吟响彻四野…… “怎么可能?”丁坚双目圆睁,几欲喷出火来,“居然还有弓箭手!” “啊~我的眼睛!” “不~不~” …… 惨叫声传入丁坚耳中,他定睛望去,只见先前攻打山坡上的饥民纷纷被弓箭射翻,原本瞄准拒木四周的弓箭手现在全部将箭矢射入正在爬坡的流贼,目测已经有几千人的伤亡。 “可恶!回来,快回来,别打了!”丁坚气急败坏的叫道,无奈路太远,那些攻坡的流贼根本听不到丁坚的呼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山坡上以逸待劳的弓箭手射杀,密集的人群无疑就是一个移动的活靶。 “呃~”一支羽箭贯穿了那名率兵攻坡流贼的咽喉,他捂着脖子,满脸不甘的倒下,身边不断又流贼身上中箭滚下纷纷山坡…… “叮叮叮叮叮……”身后离战场几百步外,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起。当听到这阵声音时,原本还疯狂的流贼顿时一口血气泄去,嚎叫着向来时方向逃去。 “唉~”丁坚叹了口气,也只好带自己本部随大队一道退去。 眼见拒刺四周流贼潮水般向后退去,阎衡大吼一声:“好!弟兄们,随我一道追击!” “嗷嗷嗷~” 拒刺阵内的士兵齐声一吼,从拒木裂开的一角杀出阵外,将未及逃跑的流贼一个个砍翻在地…… “蠢货!”远处杜芳暗自骂了一句,“不怕流贼反戈一击么?几十万流贼溃兵也敢冲?当心被逼急了给你来个鱼死网破!” …… “杀啊,杀啊!”彻底杀红眼的阎衡旗团万余人疯狂的向前追砍一切可见的流贼。 “娘的,没完没了是吧?”丁坚眼见阎衡旗团紧追不舍,不由眼冒寒光,“全军掉队,吃掉这些官兵!” 训练有素的八百锐兵和剩余的一万八千多名贼兵在丁坚指挥下,嚎叫着扑向阎衡所部,很快就搏杀在了一起。 “啊~” “哈~” “噗~” 面对各自对手,丁坚和阎衡都分外眼红,血液不断在双方将士手中兵刃飞洒。 “给老子死!”丁坚手中所持是一柄精铁鬼头刀,只见他一个回旋,周围三名士兵头颅就被齐齐削飞。几名官兵见状,正要扑上去将他按倒,却被另外几名锐兵阻挡…… “嗯?”阎衡望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流贼,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叮!”一名流贼锐兵一刀砍在阎衡的铁甲上,但厚重的铁甲很好的保护到了阎衡,除了甲叶的震荡令他有点不适外,没受到任何伤害。 “滚!”沉重的腰刀扫过那名锐兵头颅,还未等他反应就被刀背活活砸碎脑壳飞了出去。 “撤!撤!快撤!”阎衡一刀拍死那名锐兵后,大喊着让士兵后退。不一会儿功夫,官兵和流贼又经过短暂接触后,迅速随阎衡一道向后方本阵退去。 “别追了,小心有诈!”丁坚见官兵退去,喝住了欲追赶的流贼,那漫天箭雨不停回荡在他脑中,可不想再去触这霉头。 …… 六道口内,段洪望着遍地垂头丧气的饥民,面色铁青。 “这李宿温果然名不虚传,布阵缜密,将这些官兵调训得如此骁勇,这次真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见识了!”傅如海不由叹道,不愧是逐雁军后人,顺义军人马多则多矣,勇猛比之官兵也不遑多让,但就是缺少独领一方的将才啊。 段洪眯着眼道:“我军要想挺近到五梁镇前,李宿温这道坎必须要踏过去,军师可有何妙计?” 傅如海道:“可遣饥民砍伐六道口内圆木,拼成一团,置于车前,待到拒刺之前,可一鼓作气破之。” 段洪沉思了会儿,道:“军师此计甚妙,本帅这就派人前去伐木。” …… “啪~啪~啪~” 李秀文大营内,阎衡正趴在校场边的凳子上,身后两名持杖士兵正一下一下将手中军棍打在他臀部,依稀可见一片血肉模糊。 李秀文坐在帐内,对帐外行刑之事充耳不闻,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中兵书不发一言。帐内立在下方各营将士有些不忍,尤其阎衡旗团内各营旗,正欲上前求情,却被人死死拉住,没人胆敢上前说一句,寂静的只听到李秀文翻书声音。 突然,帐帘被拉开,两名士兵拖着后背满是鲜血的阎衡进入营帐,一名执刑士兵抱拳道:“启禀师旗使,一百军棍已经行刑完毕!” “嗯,将人放下,你们先下去吧。”李秀文头也没抬,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兵书。 一名营旗长实在忍不住,上前欲去搀扶阎衡,却不料帐上李秀文传来一句:“谁扶同受一百军棍,有胆尽管扶。” 那人一愣,只好哀叹一声看着趴在地上的阎衡。 良久,李秀文将书合上,拿起茶碗喝了口水,缓缓道:“阎将军,可知罪?” “末……末将……知罪……”阎衡一百军棍下来,纵使平日身体健壮,现在也已是虚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旗团本就二千伤亡,现在这一追击又白白折损一千,我之前和你说的是不是全当耳边风了?”李秀文淡淡的说道,但这语气谁都可以听出暗中所藏的怒意。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一位平日和阎衡交往甚切的营旗使忍不住出声替阎衡抱不平,“团旗使虽然折损超过预期,但也在追击中斩杀两千多流贼,就算有过也该功过相抵了吧?你这样对待团旗使,末将实在不服!” 李秀文眼睛一眯,不屑的笑道:“斩杀二千流贼又如何?一百多万流贼啊,他斩杀这两千人对局势有什么影响?另外,我没让你说话,擅自出言顶撞本将军,自己出帐去领二十军棍。” “你……”那营旗使万万想不到说句话还要挨军棍,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秀文见他不动,继续道:“怎么?没听清么?自领三十军棍,是不是我要人拖你出去?” “我……”一听又加了十军棍,那营旗使目瞪口呆,地上的阎衡和他使了个眼色,只好喊了声“是”就出去挨军棍了,一会功夫帐外就传来噼啪的板子声。 李秀文继续对阎衡说道:“这次小以惩戒,再犯以正军法,明白么?明白的话回去上点药,明日再过来议事。” “嘶……”帐内将士暗自吸了口气,伤成这样没十天半月根本别想下床,居然只给一天养伤就要领军?这位师旗使真的不好惹,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遵命,末……将……谢过师旗使大人……”阎衡在众人搀扶下起来简单行礼后就一步以瘸的走出帐外。 李秀文见阎衡离开后,对众人说道:“大家来日方长,要引以为戒,今日都累了,回去歇息吧,流贼不会再来了,明日卯时正点我定要在帐内见到诸位,谁若迟到……我真不愿意见到这场面。” …… 六十三 “毒将”李宿温 第二日清晨,六道口再次涌出一望无际的蝗虫,其中有上千流贼十余人一组推着百余辆简陋的冲车,混在人群中间向官军阵营行去…… “希望今日能在午时之前拿下前阵!”段洪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充满了信心,边上的傅如海也是一脸自信。 …… 李秀文大帐内,此刻的李秀文正在帐中间悠闲地看着兵书,听着帐下探子回报,却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李秀文发下令箭给予传令官到各旗团道:“传令下去,各部按早上商议计划行事,我要让流贼死伤比昨日更惨!” …… “杀呀~”旷野上,流贼们红着眼,龇牙咧嘴地向前方长长的拒木冲去,但由于昨日这拒刺造成的巨大伤亡依然触目惊心,所以流贼很明显都放慢了前进地脚步,阵形也变得极为松散,防止因为拥挤撞上拒刺妄死。 “冲车!”丁坚大吼一声,百余辆“冲撞车”在众人簇拥下被推到了最前方,车上绑有粗细三四根圆木,周围两侧各装有两块挡板,俨然如同当日攻陷厚土堡冲车翻版,只是更为简陋。 “奇怪,为什么拒刺之后没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拒木阵地,丁坚顿觉怪异,只有拒刺上被风干的血迹和零零散散未及清理的尸体证实此地正是昨日止步的修罗场。 “咔嚓~噼啪~” “冲车”同拒木撞在一起,控车的流贼齐声一吼,将横挡在眼前的拒木纷纷掀翻撞断,木材断裂的声音不停在战场上响起,很快就清理出一道道长长的缺口。 见如此顺利的攻破拒木阵,丁坚感觉更为诧异,他望向昨日箭雨袭来的山坡,却依旧空无一人。 “这李秀文到底在搞什么鬼?”带着满脑子不安和疑惑,丁坚只能继续随同十几万红眼的流贼饥民向山坡上冲去。 …… “流贼通过拒木阵了?”大营内,李秀文已经换上了那副青色甲叶,攀上了高耸的箭楼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点。 “回禀将军,流贼已经攻上前方三里坡。”身后一名将领恭敬的回道。 “很好,接下来……是时候流血了……”李秀文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冰冷刺骨的杀机。 …… 三里坡下半里左右距离,阎衡面色惨白,被人搀扶着站在军中。望着坡道上密密麻麻的流贼,眼中满是怨毒之色,昨日一百军棍那滋味必须要让那些流贼拿命来换方解心头之恨。 “下坡处发现官军!杀啊!”丁坚身边一名流贼将领大吼一声,顿时数万流贼的吼叫声在三里坡上响彻遍野,疯狂的向下冲去。 “嗯?不对!停下!停下!”丁坚发现万余官军就这么在坡道前方摆阵肯定有诈,大声喊道,试图阻止饥民上前。然而除了自己所部不到八百锐兵和几千贼兵外,已经疯癫的大队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拉!”阎衡强忍疼痛大声下令,顿时又是一道长百余米的拒刺从地面中出现。 “哈哈!这么快暴露拒刺!官军肯定被吓破胆了,冲车上啊!”一名流贼头领见拒木远远的被拉起,不由大声笑道,指挥着近百辆冲车向山坡下快速滑去。 “黔驴技穷!相同花样还能第二次奏效不成?撞上去,一口气消灭官兵攻下官军营地,取了粮食中午大家都能吃顿饱饭!”另一名流贼将领也是不屑地笑道,周围饥民流贼一听,更加疯狂了…… 就在一名流贼踏上下坡道没几步距离,突然感觉干硬的地面仿佛塌陷般向下沉去。他又惯性地踩了几步,突然整个人陷了下去,还未反应就感到胸口一痛,只见陷坑内一具拒刺将自己心脏捅穿,在他死前,依稀听到一阵地崩山摇,随后响起了一片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 李秀文望着数里外平原上发生的一切,双目冰冷,说道:“三万百姓劳作一夜成果,我看流贼这次怎么突破,传令各营,挺进到陷坑口,所有未死流贼,全部斩杀!” …… “啊……” “娘~我不想死~” “别挤了~要掉下去了~” 三里坡上,丁坚望着下方一道数里长的陷坑覆盖了整个下坡山道,饥民流贼不断跌入坑中纷纷丧命,不由双目通红。“娘的,官军什么时候这么狠了?这李秀文好毒!” 一人多高的坑道内,入眼遍地都是了一根根削尖的硬木,有成人小腿粗细,牢牢的被固定在泥石内。成片成片的流贼翻入内中,血雾不断传在战场上弥漫开来,浓浓的腥味刺激着各人紧绷的神经。 “砰!咔嚓~” 一辆冲车由于下坡速度过快,来不及控制速度,整个冲入坑内,摔成碎片,四散的圆木重重压在那些还未死透的流贼身上,那十几名推车的流贼也被巨大的掀力甩入坑中,被坚硬的木刺穿透身躯。一辆接着一辆冲车飞驰地掉入坑道,推车的流贼连车带人无不被摔的面目全非,惨叫声不断响起,令人闻之动容…… “赶紧让他们退回来!别再送死了!快啊!”山坡上的丁坚见到同伴不住掉入陷坑送命,尤其自己的所部贼兵也有近千人丧命,不由肉痛的大声呼喊,在锐兵和所部齐心阻喝下,总算控制了大队继续下冲去送死的举动。 …… “将军,流贼好像不动了……”一名将领眼见流贼全聚集在三里坡上,向李秀文说道。 李秀文不屑的冷笑道:“不动?流贼还有时间不动么?如我所料不差,接下来流贼必定会派人填壕跨过陷坑。” “呃……”那将领一听,心中一动,暗道不愧是名将之后,能将流贼动向掌握的如此精准,这两天和流贼交战成果令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地方军也能有如此辉煌战绩。 李秀文不管那位将领在说什么,继续道:“无妨,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想填壕?那就拿命来填好了,命杜芳部按计划行事。” “遵命!”那将领应声爬下箭楼。 …… “填壕!”丁坚一声令下,数千饥民每人背着一个沙袋向坡下陷坑缓缓跑去,来时的山坡下,不断有人在往空的袋子用铁铲等农具甚至用手装填沙石。 “无论如何,也要在午时前攻下官军大营!这是死命令!”丁坚对着填壕流贼不断大喊。 “咻~咻~咻~” 突然,漫天箭雨如同飞蝗般落向冲在最前的流贼填壕贼群。杜芳所部一千多名弓箭手和阎衡所部千余弓箭手混合成一块,出现在陷坑前方百步之处,对流贼攒射出了手中箭矢…… 哀嚎声再次在填壕队伍中响起,不断有人被羽箭射中倒地呻吟。两轮箭雨下来,四千多名填壕流贼倒下了六七百之多…… “混蛋!”望着前方冒出来的两千多弓箭手,丁坚暴怒的面部青筋不住跳动,“加快填壕进度,后退不前者,立斩不饶!” 填壕队伍已经增加到近万之多,这些饥民忍受箭雨夺命风险,将一袋袋沙土倒入陷坑中,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嚎叫。 一个饥民成功的将第三袋沙土倒入陷坑中,刚转身没跑几步,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一支羽箭就从半空中没入他的后背。他猛吐一口鲜血,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但随即又是一支箭矢接着一支羽箭钻入他大腿、腰部、肩膀,他再也忍受不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鼻全是鲜血,在寒风侵袭中慢慢死去…… 另一个扛着沙袋的饥民还未将沙袋带至坑前,就被三支羽箭活活钉死在地上,其中一只将他脑袋洞穿,流了一地污秽。边上一名饥民捡起那死去饥民的沙袋,继续向前奔去,但没几步,同样被密集的箭雨射翻在地…… 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陷坑终于被填平了,丁坚怒吼一声:“杀!片甲不留!” 在坡道上停留许久的流贼嚎叫着开始向前方弓箭手所在汹涌而来,此刻每人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到了极点。 …… “将军,他们已经填平壕沟了,正向杜芳、阎衡两部袭来。”李秀文身后的将领提醒道。 李秀文淡淡道:“看到了,不过……有这么容易么?” …… “轰隆!” 又是一阵地裂山崩,在离杜芳所部不足三十步之远,奔杀的流贼再次掉入李秀文精心布置的第二道陷坑内,这道壕沟比之前更加长,呈半月形衍伸足足四里。 掉入壕沟的流贼再次和固定在下方的拒刺来了个亲密地接触,但见一道道血雾伴随着寒风侵袭飘散在战场上。 “刀盾手,长枪手,给我杀!”杜芳大吼一声,五千多士兵来到壕沟前,将内中还未被拒刺扎中正欲爬出来的流贼纷纷刺杀,而前方不断有不知情的流贼继续在惯性冲击下陷入坑中丧命,没死的也纷纷被坑道上方以逸待劳地官军活活杀死。 “咻咻咻~” 又一阵箭雨攒过坑道,飞向那些依旧不知死活向前冲的贼群。成片成片流贼倒在壕沟前方,不得再寸劲一步,整个战场只余中箭流贼的惨叫声以及官军吼叫着收割性命的兵刃入肉声…… “撤!撤!”眼见大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丁坚虽然暴怒,也只好无奈下令撤退。得到命令的流贼如释重负,大喊一声潮水般的向后退去,战场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 段洪望着六道口外不断回撤的义军,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见他们人人面带恐惧,有些甚至已经被吓疯了,着魔般不停大喊大叫,更让本已低迷的士气雪上加霜。 傅如海见此也哀声叹气,对段洪说道:“常听人说李宿温用兵毒辣,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两次我义军怕是已经折损十万大军啊……” 段洪面色沉重,回道:“一个李宿温就将这些二流官军变的已经如此难对付,如果这次他带的是卫怏直属军,恐怕伤亡远远不止如此,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看来我顺义军要想攻克五梁镇还要再费些周折。” 傅如海听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又该如何对付李宿温呢? “要不是那精卫营从中作祟,今日又岂会这般惨状?可恨!”段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次会有如此难堪局面,固然李宿温毒辣异常,但终其原由,依旧是辎重被精卫营所劫才让自己如此铤而走险,他自然是恨极了那精卫营。 …… “毒?各位将军谬赞了。”官军大帐内,李秀文面对底下各将领的称赞,笑着摇摇头。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正色道:“现在还远远不到庆祝时候,流贼主力未损,不把流贼锐兵拔除,再胜十场也无济于事。” 李秀文见众人不再开口,而是略做思虑之色,继续道:“流贼依仗的是什么?锐兵,那是流贼根本,每一名都是百战老兵,战力不容小觑,即使比之雷霆军直属军也不遑多让,我意在逼出贼部主力与我决战,只要流贼锐兵一灭,段洪在河源势力就立马土崩瓦解,官军可一鼓作气收腹失地,也好对朝廷对圣上有个交代,诸位现在切记不可掉以轻心,真正的胜利还远没有到来。” 帐下众将领一听齐声下跪抱拳:“末将谨遵师旗使教诲。” 李秀文点点头:“好了,诸位将军今日辛苦,暂且下去休息吧,我已命人向五梁镇发信,相信不用两天,就会有大批军械辎重运抵营中。” 帐中将领渐渐离去,只余下李秀文一人。他起身从胸中掏出块洁白无瑕的玉佩,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温柔…… “若颜,等着我,待我恢复我李家荣耀后,定实现你心中所愿,介时你可要兑现你在鹤阳楼上的承诺啊,我会亲自将玉佩交于你手中……” 李秀文爱抚着手中玉佩,不住喃喃自语,脑海回想起那一抹天仙似地容颜,不由痴了。 “爷爷,伯父,你们放心,孩儿定会重振李家威望,圣上已经答应我重新组逐雁军,大周将再现西凉铁骑赫赫威名!” 六十四 江南细语 江南苏州府,常驻人口八十万,此地不但风景迷人,还是江南各地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即使现在是寒冷的冬天,依旧挡不住街道两旁青楼酒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这远离战火兵燹肆虐的城市显得额外惬意。 巨大的苏州城内西街口,有一华丽庄园占据整条街道三分之一,正是大名鼎鼎的姜府,当朝丞相姜晏的府邸。 府邸内一处格外清新的别院内,梅花开的正盛,在寒风中傲寒而立。梅花树下,姜若颜身披雪白的裘绒,玉手捧着一块暖玉,眉头深锁,说不出的绝世倾颜。 立在身后的婉儿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进屋吧,小心别冻着。” 姜若颜闻言微微摇头,轻启玉唇:“不知道现在远东百姓可否安然渡过这个冬天,被胡奴掳走的百姓现在定是百般煎熬吧,失去家中顶梁柱的妻女老小又该怎么办?” 婉儿道:“小姐,你又来了,那些事自有老爷做主啊,还有小姐,我就说了不要叫你在鹤阳楼乱说话的,这下好了吧?整个相府和大周各地都传开知晓了,连老爷和夫人都为你操碎心了。” 姜若颜蹙眉说道:“他们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姜若颜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改变,娘亲那边我自会去与她说道,婉儿你就不要管了。” 婉儿搓了搓冰冷的手叹道:“唉~小姐呀,你太任性了,夫人原本想将你许配……” “婉儿……”姜若颜微微一怒,“我说了,谁能给远东百姓带来安宁,驱逐胡虏我才会委身下嫁,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儿戏么?” “这……”婉儿一下子不知所措,“婉儿自然是知晓小姐性子,一言即出,谁都无法改变的……” 姜若颜眉头一松:“知道就好,此事休要再提。” 婉儿犹豫了一下子,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小姐,容奴婢多一句嘴,我听说老太爷知晓此事后,已经给小姐物色了一些将门之才……” 说到此,婉儿紧张地望向姜若颜,见她没阻止,便接着说道:“一个叫宋景浩,远东将门宋渊之后,也是燕州总督宋濂之子,小姐你应该见过的……” 姜若颜轻轻点点头思索片刻道:“宋家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观他谈吐确实不凡,也有领军作战经验……可惜……” 说到这儿,姜若颜不再多言,意思已经很明显,宋景浩还是颇有不足。 婉儿接着道:“另一个则是那李家大公子,李宿温……” 姜若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李家公子确实人中龙凤,或许……” 姜若颜欲言又止,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或许真能实现我心中所愿罢……” 婉儿见姜若颜似乎对李宿温略有好感,趁机取笑道:“小姐,你还记得么?那年你十四岁,你俩初见时,将定情之物交托给了李公子……” 姜若颜面色罕见一红:“多嘴,那年我才多大,不懂事才……婉儿你休要多想……” “小姐,你脸红嘞……真不多见啊。”婉儿对姜若颜打趣道。 “哪有,只是天太冷了……”姜若颜被揭穿心思,脸更红了。 婉儿继续说道:“听说李公子可是为了小姐你不顾族内阻挠一直未成婚,对小姐一番心意连奴婢都知晓了,就等着小姐点头,将你明媒正娶,用八台大骄把小姐抬进李家呢。” 姜若颜毕竟不到十八,女孩子家在这个年龄段对美好事物还是非常向往,听闻婉儿这么说也没反对,轻声道:“希望他能实现我的心愿,还远东一片安宁,届时我什么都答应他……” 婉儿见姜若颜这么说,抿嘴笑了笑,然后紧紧身上棉袄道:“小姐,回房吧,这天太冷了。” “嗯……”姜若颜轻声应道,“多命人采购些粮食油盐,等正月一过便回远东,给那些被蛮子欺凌而破败的百姓家里送去些安慰罢。” 婉儿道:“小姐,你还是这么善良,远东百姓会感激你的。” 姜若颜摇摇头道:“每次胡虏过后,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我所做的这些根本微不足道,只希望有人可以阻挡塞外侵袭,远东百姓早日远离战乱,能过上太平日子。” 说完,将手中暖玉交到婉儿手上:“瞧你双手冻得,回房吧。” 婉儿心中一阵感动,还是小姐对自己最好,以后小姐有什么危险,无论如何也要挺身挡在小姐身前。 …… 苏州府东街一处,江南史家,史家三公子史宗杰正独自在亭中吹奏玉笛,一股凄凉之音从他笛声中缓缓道出。 良久,一曲吹罢,他举起桌边斟满酒水的瓷杯,仰脖一口饮尽。 “如鸢……”他双目因为酒精原因而通红发直,嘴里不住念叨佳人芳名。 念至深处,史宗杰突然拔出桌案边的玉雕宝剑,舞动起来,剑势显得疯癫异常。 “哼!”史宗杰正舞的入神,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怒斥声。 “爹!”一见是自己父亲,史宗杰只能停下手中长剑,立在原地不出一言。 史父,也就是苏州行省总督史文靖,姜若颜的舅舅。 只见史文靖见儿子这般形态,一副恨铁不成钢,怒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不就一个女人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史宗杰满脸带泪:“爹,我只喜欢如鸢一人……” “住嘴!”史文靖大怒,“这辈子别想了,现在薛如鸢已经成夏国异族玩物,我劝你最好赶紧把她忘掉!莫要再惦记……” 史宗杰被触及痛处,嚎啕大哭:“如鸢,如鸢啊……” “哭什么!”见儿子这番模样,史文靖气的上前就是一巴掌,大喝道:“为了这么个破败女子,你居然这番模样,这几日在外丢尽了我的脸!连你表妹若颜回来许久都不去探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史宗杰捂着通红的脸,被自己父亲震慑住,吓得说不出话来。 史文靖继续呵斥:“赶紧收拾下,沐浴更衣,今晚随我去姜家赴宴。” 史宗杰道:“赴宴,这是为何?” “逆子!”史文靖一听顿时又是心头火起,“前几日和你说的话忘了?见你每日消沉,为父已经托人给你说了门亲,王家千金年芳二八,端庄贤惠,又兼才貌两全,是个持家相夫教子的好女子,今夜设宴你和他见一面,等正月一过就拜堂成亲。” “爹!我不娶!那王家千金我都没见过,我不会喜欢她的!”史宗杰一听,立马咆哮起来。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亭院,史文靖满脸怒气冲冲。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省得你整日惦记着那残花败柳,坏了我史家脸面,更坏了你自己前程,哼!” 史文靖丢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留下史宗杰一人呆立在原地,许久就闻一声哭喊声。 “如鸢啊!” …… 入夜,姜府大厅内热闹不凡,桌宴上满是美味佳肴,数不胜数,上百丫鬟进进出出,端着各类果食茶水放置各桌之上,等待客人上宴之时可以享用。 掌灯时分,姜浔夫人史芸澜一身华冠荣服携着自己小儿子姜矍以及掌上明珠姜若颜缓缓从后堂屏风处行来。随后而来的便是族内各主事以及亲属家眷,七七八八竟达二百人之多。待他们入席后,史文靖携带着儿子史宗杰以及他的正室夫人和几名随道同来的史家子弟,带着大堆礼品行礼之后也入座各席间。最后便是王家千金以及王父——王富贵和族内一些随从主事和家眷子弟,给姜夫人行礼后也一道入了席。那些跟来的王家子弟都为一睹姜若颜绝世美颜而来,一见之下无不倾心,不时露出失态之相,惹得姜若颜不断蹙眉,很是不满。 如此浩浩荡荡的里外千余人相亲场面该怎么形容呢?如果刘策在场的话定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尼玛相个亲怎么搞的比选举总统还有排场?” 酒过三旬,客套话讲完了,该谈正事了。王富贵起身对姜夫人和史文靖行了礼,望了眼无精打采地史宗杰笑着说道:“史公子人中之杰,我家小女嫁过去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嘿嘿嘿……总督大人。” 史文靖忙回礼道:“王老爷谬赞了,小儿多有顽劣之处,还望令千金以后严加管教,过完正月你我便是亲家了……” “岂敢,岂敢……嘿嘿……小女年幼不懂事,以后还请总督大人多多海涵……”王富贵不住地谄笑,他能攀上这门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以后王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王家千金也是美艳动人,可惜的是有姜若颜这么个连天仙都自叹不如的盛世妖孽存在席间,风头早就被完全盖过。 她望了眼失魂落魄的史宗杰,抱以羞涩的一笑,而史宗杰全然没有注意到,笑话!你王家千金和自己表妹以及如鸢一比,能及万一么? 此刻的史宗杰内心那是无比沉重,满脑子都是如鸢的身影,最后在史文靖愤怒的推搡下,才对自己这次相亲对象抱以礼貌性微笑,然而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娘,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姜若颜实在不喜这种场面,尤其无数双眼睛盯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和自己母亲轻声说道。 史夫人听闻爱女这么一说,顿时怜爱地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颜儿累了?那就先回房吧,婉儿扶小姐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着凉……” “娘……”姜若颜对母亲无语,娇声道,“才几步路啊,又不是府外……” 史夫人疼爱地说道:“瞧娘这记性,好了回房歇息吧。” “嗯,孩儿告退。”说罢姜若颜起身跟史夫人行礼道别,随后又和桌宴上众人轻轻一行礼,便迅速消失在了屏风之后,留下一堆富家子弟失魂落魄。 一路上,姜若颜越想越气,尤其那王家某主事,都四十多岁了,妻妾都六房了,那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贪婪,实在令她感到作呕,心中暗暗决定正月一过,立马坐船回远东,远离这片污浊。 婉儿一路跟着小跑,待进入姜若颜的别院内,才气呼呼地说道:“过分,太过分了!他王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也好歹是士贵之家,怎么那些随行子弟和各房主事一个个竟如此缺乏礼数,席上望小姐的目光满是非分之想……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明日我就和夫人说去。” 屋内有两名丫鬟正在拨弄暖炉内的碳火,等姜若颜和婉儿进来时,房间里温暖如春…… 姜若颜解开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貂裘绒,内中同样一袭洁白的衣裙,露出了完美婀娜的身段。 “罢了,娘那边还是不要再去劳烦了,不就一个月么?熬熬就过去了。”姜若颜坐在梳妆台前,在婉儿帮她卸妆时说道。 “只是我表哥,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必是为了薛姑娘的事吧?” “可不是嘛,薛家姑娘命真苦,唉~”婉儿望着自家小姐叹了口气,无论名门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女人的地位依旧极其低,是随时可以扔出去换取利益的筹码。今天可以是薛如鸢,明天又岂不知会否轮到自己和小姐呢?不要看相府上下现在全宠着小姐,哪天如果真的需要她牺牲,婉儿知道老爷老太爷会毫不犹豫的将小姐推出去的…… 又闲扯一阵,卸妆洗漱完毕,姜若颜换上细棉睡衣便上床准备歇息,婉儿查看了下火盆里的碳火以及香炉内的安神香,确保无误后,便和另外两名丫鬟缓缓退出房间,顺道将烛火熄灭…… 安神香散发着阵阵幽香,清新的香气飘荡在姜若颜的闺房之中,如坠雨雾间妙不可言,佳人在朦胧间沉沉入睡。 恍惚间,姜若颜做了一个梦,仿佛自己身临远东战场,无数百姓四下惊吼溃逃,她也跻身在滚滚人流之中,但闻身后马蹄轰鸣,回身看去,只见望不到边的呼兰骑兵正疯狂的策马奔腾,将追上的百姓一一砍倒,入眼尽是殷红一片。 忽然一名呼兰骑兵发现了她,狞笑着向自己策马而来,她万分惊恐,害怕极了,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想跑双腿却被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眼看那名呼兰骑兵就要撞向自己,突然在马身仅离自己半步之遥,硬生生地停下。只见那名想抓自己的呼兰人满眼恐惧,不单是他,所有呼兰人都停止了杀戮追击,惊恐的望向自己身后,连胯下马匹都开始不安的嘶鸣,纷纷来回踱步。 姜若颜顺着他们目光向自己身后望去,但见一名浑身包裹铁甲的骑兵正缓缓逼近,脸上的面甲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冰冷无情,更可怕的是那名骑兵浑身缠绕一只巨大神鸟,正闪耀着万道火焰向自己逼近…… “啊,婉儿……”待梦中姜若颜能动时,她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大声呼唤着婉儿。 “怎么了,小姐?”婉儿听闻自家小姐叫喊,急忙披件外衣步入房间倒了杯水来到床前,“做噩梦了么?哪里不舒服……” 姜若颜惊魂未定,哆哆嗦嗦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道:“太可怕了,婉儿,留下来陪我……” 婉儿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小姐,婉儿陪你……” 姜若颜和婉儿同卧一床,将自己在梦中情景同婉儿说了一遍。婉儿听闻后,笑着安慰道:“那名骑士定是李公子啦,他见小姐有难肯定现身相救啦……” “是这样么?”姜若颜仔细回忆梦中那张冰冷的面甲,“真的是李公子么?但……为何我却那么陌生?” 婉儿笑着说:“小姐,那是梦啦,别多想了,赶快睡吧。”说着将姜若颜身上棉被向上拉了拉。 姜若颜摇摇头,忽然起身披了件外衣,对婉儿道:“婉儿快,研磨,趁现在记忆犹新,我要将那张面容画下来……” 六十五 各方心思 连续八天,五梁镇前方李秀文部队和六道口流贼的战事已经处于白热化,每日都会有成千上万条人命尽丧在这片平原。 面对李秀文密不透风的防御,以及不顾手段的狠辣,让段洪吃尽了苦头。三里坡下整整四道数里长陷坑内外已经血流成河,即使今日已经填完三道,但只要自己攻势一停,第二日原本已经填平地壕沟又会被再次挖开,不知情的饥民又会成片成片死去,算算这八天时间,至少已经有二十万人死在进攻的路上…… 段洪想了想对身后众将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传我命令,今夜开始在三里坡扎营,一道道将那些沟渠填平,我看李秀文还能撑多久!” 张忠道:“段帅,待壕沟填平,这破营就交我铁虎军吧!” 段洪点点头:“张将军放心,我已命龚清、雷猛两人各领三千锐兵待命,介时助你铁虎军一臂之力。” 张忠躬身行礼:“多谢段帅!” 段洪道:“无需多礼,你我皆是顺义军一员,理应相互帮衬,共同对敌!” …… 官军营地,李秀文大帐内,各旗营部都哭丧着脸,阎衡等人不时向李秀文诉苦道:“师旗使!连着八日我旗团伤亡已经过半,敢问援军到底何时抵达?兄弟们快撑不下去了。” “是啊,师旗使大人,现在粮草也不过三日之用,卫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派援兵和粮饷?”其余一些将领也纷纷起哄。 李秀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面色平静地看着帐内众人。良久,他才出声道:“实不相瞒,其实卫大人在本将军上任之前就交付一整个旗团的雷霆直属军与我指挥……” 众人一听,顿时暗吸口凉气,果然这李秀文不亏是卫怏手中底牌,如此被器重…… 但也有人表示不满,阎衡说道:“既然,师旗使大人手中有如此强盛的军队,为何不赶紧派出来扭转战局,而是任由我旗团将士殊死血战八日,落得如此惨重伤亡?” 李秀文一听淡淡道:“我们伤亡重不好受,流贼伤亡比我们更重,更加不好受!现在比的就是耐力,谁先撑不住谁就出局,想赢就必须继续撑下去!” 阎衡目光一寒说道:“但现在粮草不足,在这大冷天缺衣少食,想撑怕也撑不住了。” 李秀文点点头:“阎旗团使请放心,我已经命雷霆军埋伏在附近,只需再两日,撑过这两日我保证你们不用再撑了!” “师旗使大人说的可是实话?”阎衡一听急忙问道,自己旗团如此大伤亡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如果两天后能不再死守那倒是还可以坚持下,他看向杜芳,发现他眼中和自己同样的神情。 李秀文正色道:“本将军何时诳过你们?到时我旗团大军一到,必能一举击溃流贼,待回五梁镇我李秀文一定亲自向卫大人禀报诸位将军功绩,相信加官进爵、飞黄腾达必不远矣……” 众人一听,不由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谁不想能升官发财呢? 望着帐内众人交头接耳不住地窃笑,李秀文默默拿起桌案上的兵书,犹自看了起来,嘴角弧度轻扬,一丝阴冷浮现眼帘,仿佛已经掌握了一切。 …… 五梁镇关墙之上,卫怏肃立在风中,遥望着远处李秀文大营,陷入了沉思。 卫怏昨日便已经收到李秀文的求援信件,然而打开一看,所要的物资竟是些干草、火油、松脂等易燃物,以及三千石粮食。很快他就明白李秀文要做什么了,万万没想到这位名将之后年纪轻轻竟是如此的毒辣,不过卫怏也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将他所要东西命人备妥送往营地,只要能赢,他不在乎任何手段…… “唉~后生可畏啊!”卫怏叹了口气,连着八天,李秀文硬是凭着手中两旗团地方军活生生将百万流贼抵挡在五梁镇之外的十里之地,让他极为佩服。 “看来逐雁军复起最佳帅将非李宿温不可了,不过这逐雁军必须牢牢控制在我皇室手中……嗯……”卫怏眼神微颌沉思片刻,马上有了主意。 正当卫怏沉浸在自己臆想中,他的副将走上城楼打断了他的沉思:“启禀军长,义和口平原已经打探清楚了,是一支名唤精卫营的义军干的。” “嗯?精卫营?甘州地界还有这么支义军存在么?”卫怏十分好奇这支精卫营到底什么来头。 副将道:“这个目前不清楚,不过末将可以肯定,这支义军绝对和流贼不是一伙的,至少可以保证的是不会对我们五梁镇造成威胁……” “嗯……”卫怏点点头,随即道,“待将眼前流贼击败后,本将军倒要去会会那精卫营,如果确实如同情报所说一般,定要将他们诏安为朝廷效力。” …… “疯子!你他娘给老子站住!看我不砍死你吖的,丢不丢人!”校场外,杨开山手持腰刀追着封愁年追了整整两条街的路,只因两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玩起了下围棋,结果封愁年快输的时候耍赖将棋子掉包,才有了这局面。 封愁年回头大声喊道:“兵不厌诈晓得不!再吵把你脑袋拧下来信不信!” “诈个屁!你来拧个试试!”杨开山大怒,“被我抓住我非把你这身牛皮剥下做成冬衣不可!” 两人就这样在各旗将士中间来回叫骂着打转,而围坐在地上的士兵没人阻止,只顾各自干自己眼前的事情,因为他俩这行为大家已经习惯了。倒是薛鹏所部的人对这种情况比较好奇,受惯了传统军伍习性,一时无法适应眼前嬉闹情景。 府衙内,刘策和秦墨、叶斌、薛鹏四人坐在圆桌边。 此时的刘策面色冰冷,因为秦墨以及叶斌两人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告诉给了刘策,希望精卫营能成为官军一支,未来开赴远东战场。一时间刘策第一感觉就觉得自己被利用了,秦墨、叶斌之所以留下来帮自己纯粹就是看中自己和精卫营的能力?本欲拒绝,不想秦墨却说出了这么番话。 “将军,墨确实有私心,但你仔细斟酌下,精卫营未来需要发展就必须要有个属于自己地名分,什么名分最好?自然是官军身分!而且河源已经一片死局,就算精卫营能控制整个河源北部又如何?流贼兵匪肆虐十余年,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早就十不存一,试问精卫营如何壮大?将军承诺让他们活的更好可否实现的了?而且没有正规身份很难在大周立足,精卫营再强悍也就几千人马,有可能敌过几百万大周军队么?请将军三思。” 刘策脑中不断回想着秦墨的话,身后叶斌、秦墨和薛鹏也是紧张地等着刘策做出答复。尤其薛鹏,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这支军队和刘策为人颇有好感,十分希望他能成为官军一员。 良久,刘策心中权衡了利弊,回头道:“既然如此,为了精卫营能长久立足,我答应秦先生……” 秦墨起身双眼通红,深深抱拳鞠躬道:“墨,在此谢过将军!” 刘策扶起秦墨后,回看着窗外,只见精卫营的图腾正在寒风中飘扬,在阳光照耀下,额外的亮眼,回想起从穿越到现一直都在刀口上挣扎,没有几天安生过…… “生在这世道,当真没的选?可若是就此被人随意拿捏,只为活着而活着,那这种活法,我绝不能忍受,精卫营将士也不能接受。”刘策对身后三人淡淡地说了这段话后,缓缓步出门外,留下几人仔细地品味着这番话…… “官皮披上也就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了这身官皮很多事或许更为轻松,但想染指陷害我精卫营,不管是谁,这代价他绝对承受不起。”一路上,刘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开始着手安排诏安后的事了。 “都站好咯!”校场一角,在八千六百多名被刘策带回湄河镇的高阳百姓中,挑选出了一千二百名为人老实的精壮汉子充入精卫营的辎重大队,暂时有刘策麾下的武镇英操练接管,待日后再做分配。 天气寒冷,在刘策将这些百姓带回湄河镇的途中,还是有二百多名之前一路被流贼虐待的虚弱不堪的百姓流民永远倒在了山道小路边,很多连名字都叫不出,刘策只能命人在来时道路上将他们一一埋葬以免被野狗吃了去。 不过依然有八千多百姓活着来到了湄河镇,这其中自然有刘策为他们着想的缘故,虽然同样押运物资,但即便背在身上的东西也就三四十斤重,完全可以承受。而且累了想歇就歇别掉队就好,到休息吃饭时间铁定有热食给他们吃饱,夜晚有篝火和车围在一块儿避寒,就这样这些百姓流民到湄河镇时,依然有八千六百余人。 考虑到将来可能要开赴远东,刘策便从这八千多号人之中挑选了两千号人充当将来运输辎重的队伍,无奈最后筛选下来足足剔去了八百人之多。好在刘策一向都是走精兵路线,对于这些并不在意,而且这八千多人大部分都思念远在高阳的家眷,指望他们归心那是不可能的,再说现在的精卫营也未被朝廷官府正式认可,这身份也确实比较尴尬…… “跑步走!”武镇英带着这一千二百人开始向镇外跑去,嘴里还不住念叨:“想要在精卫营立功,就要时刻保持强健的体魄!光吃饱饭是不够的,还要多加操练!你们刚入我精卫营,操练强度减半,来回十里小跑……” 那些辎重队的士兵不由叫苦连天,这样的练法已经连着三天了。很多人第一天操练下来就开始上吐下泻,由于随地大小便导致挨军棍不在少数。 “武百长,哪有这么个练法呀?”一名辎重队士兵满脸难堪,边跑边对武镇英说道:“练兵就应该血勇为先,这么跑真的有用么?” 武镇英听他这么说,立马跑到那士兵身边说:“你懂个屁!血勇?押送你们的流贼不少血勇之徒吧?结果呢?还不是被我精卫营杀的人仰马翻一触即溃?要不是我们赶到你他娘早死在流贼手里了!赶紧的,跑起来!” 周围士兵听闻武镇英这么说,也纷纷闭嘴了,想想也没错,八千多流贼都被眼前这支军队冲杀的丢盔弃甲,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老老实实跑吧,至少这军队伙食还是不错的…… “看到没?当初我们也这么过来的。”望着叫苦不迭的辎重队,新上任的封字旗什长聂磐得意地和手底下士兵说道,“想想当初刚入精卫营时,我们几个也跟他们一样,可现在呢?我都升任什长了,你们也都是老兵了!以后要多帮衬着这些新兵蛋子。” “聂什长说的对啊。”手下的士兵听聂磐这么说,一本正经的应道。 聂磐想了想继续说道:“待会儿吃饭时我们一去和辎重队的兄弟打声招呼,增进下袍泽之谊,你们觉得如何?” “聂什长说的好啊。”那些士兵依旧一本正经的应道。 聂磐一听,很明显自己手底下人是在敷衍自己,想了想于是说道:“但怎么增进袍泽之谊呢?本什长想了想,决定午饭将大家的肉分出一半给辎重队的兄弟,如此一来必定可以加深情谊。” “聂什长说的……嗯?不行!”底下几人正要继续应声,但一听肉减半,立马惊醒过来摇头拒绝。 “哼!”聂磐故意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故意敷衍本什长,怎么?一听肉没了就一个个哭丧着脸,瞧你们这出息。”刚一说完,整个个什人队便笑了起来。 一名士兵笑着对聂磐说道:“聂哥,你说了升任什长就请我们吃羊肉火锅,这都几天了,啥时请啊?” 聂磐拍了下那士兵皮帽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隔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等操练结束吧,我已经和把羊肉送到了庆嫂地方打了招呼,晚上去她那儿吃肉……” “什长威武!”手底下士兵一听齐齐欢呼道。 聂磐感觉倍有面子,说道:“现在休息够了?那就起来继续操练了!” 就在此时,镇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只见苏文灿带着几十骑带头飞速冲入城门,跟身后几名骑兵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向刘策所在府衙疾驰而去。 “又要打仗了?”望着马上苏文灿那肃重的表情,聂磐暗自嘀咕了一句,第六感告诉他很快又要出征了…… 六十六 毒将手段 “末将这几日马不停蹄前往五梁镇附近查探,从俘虏的流贼口中得知那边现在已经尸横遍野,战势已经趋向白热化,据探马回报,六道口和五梁镇之间的三里坡和下方平原尸横遍野,如同森罗地狱般……” 苏文灿将自己探知的五梁镇战况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刘策,听完这些,刘策陷入沉思:如果自己真的要加入官军阵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让自己能顺利诏安? “高阳那边有什么消息?”刘策问道。 “根据混入城内的细作传来消息,高阳城的流贼依旧整日处在逍遥窟中醉生梦死,因为月前我精卫营劫了他们的粮草辎重,张恢等人是不敢再对五梁镇派出任何援助。” “那高阳城现在有多少人马驻守?守军将领又是谁?” “高阳城内外现有流贼兵马十一万四千人,其中锐兵不足三千,其余皆是普通贼兵和流民所组成,除了人多之外,一无是处,这是高阳郊外流贼屯兵据点,请将军过目。” “好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末将告退。” 苏文灿离去后,刘策开始按着有些微微发痛的脑袋,仔细思量起下一步的方略。望着案上一整幅炭笔描绘的地形图,眉头深蹙:如果一个个拔除高阳附近的据点,那必定会引起连锁反应,介时高阳城铁定会紧闭大门全力防守,但如果不拔掉这些据点又如何安然挺进到高阳城下?外面据点流贼发现也定会传到高阳城内!必须另外再想个法子。 想到这儿,刘策起身离开府衙向秦墨所在房屋走去。 …… 五梁镇,横尸遍野的平原上,依旧喊杀震天,数万流贼和官军怒吼着撞在一起,各自挥动手中兵刃要将眼前的敌人放倒。 李秀文大营内,在箭楼上的李秀文注视着不远处厮杀场面,双目异常的冰冷,身后几位随从亲卫也是静静地望着流贼和官兵相互搏杀不发一言,等候李秀文下令指示。 “将军!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我们快顶不住了!”箭楼下,杜芳大声问道,他麾下万余兵马如今不足四千人,弓弩手的箭枝早已射尽,酸痛的双臂再也提不起任何东西。 李秀文将手扶在箭楼栏栅之上,并未回答杜芳的话,而是同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心领神会,随即对箭楼下的杜芳大声说道:“杜将军放宽心,最多半个时辰,雷霆军必定前来解围!请杜将军务必守住这最后半个时辰!” 杜芳闻言,大声回道:“那好,末将就再撑半个时辰!如果到时还未见到援军,那末将旗部和阎衡所部会发生什么,末将也不能保证了!” 李秀文闻言,暗自笑了笑,心道:看来这地方军依旧不能指望,想拿哗变威胁我?呵呵,我会给你们机会哗变么? 想到此处,李秀文爬下箭楼来到杜芳跟前,笑着望着他,直看的杜芳头皮发麻,在这寒冷天气,甲内后背竟是湿了一片。 良久,李秀文举起双手,重重地拍在他双肩上说道:“用不了半个时辰,本将军这就前去接应雷霆军给予流贼致命一击!这功劳皆赖杜将军和阎将军两部这十日来殊死抵抗流贼进军,使之不得寸进,等日后击溃流贼,将军当属首功。” “谢师旗大人栽培,末将万死难报将军知遇大恩!”杜芳说罢重重跪下磕了一头。 李秀文望着跪伏在地的杜芳,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上前将他抬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就有劳将军在抵挡这半个时辰了,事不宜迟,本将军这就前去接应雷霆军前来,将军多保重。” 言毕,李秀文大踏步行到自己战马前一跃而上,几十名亲卫也纷纷翻身上马,但闻一声鞭啸,几十骑飓风般出营而去…… “给老子杀!”阵前方数里,阎衡大吼一声,一枪将一名流贼胸腔贯穿,枪势不减撞上他身后另一名发愣的流贼,竟是一枪两命。 “呼……”此时的阎衡浑身浴血,气喘吁吁,自己的配刀早已砍的卷刃丢在一旁,只能捡起地上的长枪继续厮杀,他周围已经围成一圈流贼尸首,观之触目惊心。 “将军,师旗使大人有令,再坚持半个时辰,援军就会抵达战场!”杜芳部一名士兵来到阵前对阎衡说道。 “半个时辰!”阎衡闻之双目滚圆,“我旗团现在不足七千人,箭矢也已耗尽,如何坚守这半个时辰?” 那名传令士兵道:“将军下的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坚守营寨半个时辰!” “坚守营寨是吧?”阎衡一枪扫倒两名正欲上前的流贼,继续说道,“那好!我知晓了!” 随后他大声一吼:“全军退入营内!”说完,率先向后方几里外营地跑去,然而没跑几步,忽然感觉后颈有一道劲风吹过,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低头,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将他头盔掀飞出去,一时间阎衡披头散发,如同恶鬼一般。 “和硕,这几日是不是在高阳玩女人玩的没力气了,这都没射到?”数十步外,三名异族胡人在流贼刀盾手掩护下出现在战场之上。 那名叫和硕的胡人神色冰冷,从背后取出另一支狼牙箭道:“算他运气好,不过到此为止了。”说完手中步弓拉开满圆,随着绷弦轻响,狼牙箭飞速的向阎衡后背冲去。 “噗……” “呃……” 狼牙箭矢撕碎阎衡后背的甲叶,整根没入他后背,只余箭尾部分在体外。阎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体内断裂的箭矢瞬间割碎了他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双大脚从他眼前经过。忽然他感觉像是掉入冰窖一般,感觉异常的寒冷,恍惚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飞到了半空中,看到了士兵溃逃的景象以及身后奔杀流贼那狰狞的表情…… 那叫和硕的胡人见一箭放倒了阎衡,顿时神色一松,回头对身边两名胡人同伴淫笑道:“中原的女人,真是令人回味无穷,那细腻的皮肤实在令人欲罢不能,在她们身上我可以尽情的发泄,如同对待可口的绵羊般,这点不是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可以比拟的。” 那俩胡人闻言深表同意,其中一人道:“怪不得呼兰部为什么年年南下远东各地劫掠,我总算是体会到了,能从这些富庶的周人身上榨取如此多的财富女人,换谁都会心动。” 和硕眼冒精光地笑道:“待攻下前方那座关墙,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发出肆无忌惮的淫笑,继续弯弓搭箭收割官军将卒的性命。 …… 官军大营内,溃散至此的官兵缩在一起,吃力的握着手中兵刃横在营外黑压压的流贼面前。 “阎衡……死了?”当杜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面如死灰,呆呆地立在原地,“你确定么?” 那名禀报的士兵无力地说道:“死了,我亲眼所见,他被流贼一箭射杀……将军,现在怎么办?” 杜芳闭目沉思片刻,猛地张开眼大声说道:“阎将军死于流贼暗算!我等官军理应死守营寨,为他报仇!”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杜芳竖起阎衡的大纛,继续吼道:“我杜芳发誓定手刃段洪首级!以慰阎将军在天之灵!现在阎旗麾下将士暂有本将军接管,弟兄们随我一道死守大营,静待师旗使大人的援军到来!” “嗷嗷嗷!” 官军的士气一下子被杜芳的话语提了起来,顿时眼中满是血气方刚,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就在此时,流贼大后方一阵箭雨出现在官军营地上空,那些刚提起勇气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发挥血勇之气就被箭矢一一射翻在地,顿时惨叫连连。 “流贼什么时候有弓箭手了?为何现在才出现?”刚表演完的杜芳当场楞在原地,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将军,救我~我不想死~” “我的腰中箭了~” …… 哀嚎呻吟之声不断在大营内外回荡,不单有官军,更有流贼的。龚清部锐兵两千弓箭手根本不分敌我的将同伴和官军一并射杀,在他们眼中,这些流贼不过是群炮灰而已,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完了~”杜芳万万没想到刚把士气提起来还没来得及硬守一波,就被突如其来的箭雨给击的粉碎,望着遍地哀嚎和四处逃窜的官兵,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营外出现了张忠铁虎军的身影,九百多身披铁甲手持各色兵刃利器的锐兵正狞笑着向营口袭来。只见张忠在离营门十步远的时候,猛的开始加速,他身上沉重的甲叶震动声如同地狱的铁链一般敲打着官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轰~喀啦~” 一声巨响,碗口粗硬木制成的营寨大门竟然在张忠一幢之下,出现了断裂的痕迹,刺耳的木裂声响混合甲叶撞击,终于把官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击溃——官军,败了! 不等营门被撞开,满营的士兵嚎叫着向五梁镇方向逃窜,后营大门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无数官兵被推倒在地活活踩踏而死,甚至无数昔日同营袍泽持刀相向,人性的丑陋在这生死一刻体现的无比黑暗。 “我杜芳从军二十载,好不容易有今天这位置,不想也只是昙花一现啊,罢了!至少我也做到过旗团长之位,族内子弟以后念及我也会为之自豪。”杜芳望着缓缓倒下的营门,以及不断被掀翻的拒角,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双臂张开,迎接飞向自己的数十支羽箭…… …… 数里之外,李秀文望着官军大营被流贼攻陷,神色却异常平静,这些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 “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就被攻陷了,看来我还是对这群乌合之众过于期望了。”李秀文语气不带任何情感,“不过,这些乌合之众也不会白死,接下来……是该收获真正战绩的时候了。” 李秀文清秀儒雅的脸上此时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对身后亲卫招招手,随后雷霆军直属军团缓缓出现在远处平原上,最先的是三千身披皮甲的弓箭手,从他们神色看去就知道这是支真正的精锐,各个都是百战之后的成果…… 李秀文对身边亲卫道:“传令过去,半个时辰后开始行动,成败在此一举。” …… 当张忠所部无一人伤亡,将最后名官兵砍死后,望着偌大的营地发出了震天怒啸。十天,整整十天,伤亡三十万人终于打下官军前阵了!接下来就是一里之外的五梁镇,“卫怏!我来了!准备受死吧,哈哈哈哈……” 三里坡上,段洪望着无边无际遍地残肢断臂,不由叹离开口气:“不想攻打个小小的官兵营寨,竟会折损我这么多人马……” 傅如海站在一侧摇了摇头,对段洪道:“段帅莫要忧心了,毕竟对手可是李宿温,能以三十万饥民性命换来这次大胜而未伤及我义军根本已是大幸了……唉……” 说完傅如海深深叹了口气,瞥见坡下三名胡人并肩而过,顿时蹙眉。 段洪道:“好在横在五梁镇前的阻碍已经扫清,明日一鼓作气攻下关墙,让李宿温和卫怏的雷霆军就此成为大周的历史,只是……如何能保证不伤及卫怏的性命呢?” 段洪说着陷入沉思,他现在觉的自己离总督之位已经越来越近,要做的就是保住卫怏以及皇室成员的性命,以免引来朝廷派遣更多军队围剿自己。 良久他想起那日张忠的言辞,心中愤恨地道:“为了我的前程,你必须得死……” …… 官军大营内,丁坚、张忠、龚清和雷猛正端坐在之前李秀文大帐内。 “哈哈哈……这些官兵万万没想到我老龚的弓箭手会在这个时候出动吧……哈哈哈。”那龚清坐在一张凳子前将腿搭在前方桌子上,一脸惬意的自吹。 “哼,可惜让李宿温这小子跑了,可恨!”张忠不断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一脸忿忿不平。 “张将军,消消气,好歹将李宿温打的如同丧家之犬,值了……”雷猛粗生粗气的安抚张忠的情绪,但见张忠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丁坚坐在边上一角,注视着帐内几人对话,并没有发言,可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虽然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拿下营寨,可是……似乎还是太过轻松了点,李宿温就这么点能耐么? “首领!”就在丁坚还在沉思之际,突然帘帐被人拉开,一名流贼慌张的进内。 “瞎嚷什么!”龚清满脸不耐烦的大声吼叫:“跟你们说多少次了!我们不是土匪,而是义军,义军懂不懂,要喊将军!再喊错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听到了没?” 那流贼吓得跪地上连声呼“是”。龚清不再搭理他,丁坚随即问道:“何事惊慌?你且说来。” 那流贼跪在地上说道:“营内屯粮处发现五千多石粮食,还有不少草料……” 雷猛闻言笑道:“这不是挺好么?正好兄弟们攻寨一天,腹中饥饿,赶紧埋锅造饭,饱餐一顿,明日好一鼓作气拿下五梁镇。” 那流贼面露难色,道:“只是,那些粮草上全是火油气味,整个屯粮之所都是如此……” “嗯?不好!中计了!”丁坚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总算明白为何会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整个营寨气味似乎不对,只是之前被血腥味弥盖,不曾仔细分辨出来。 丁坚大声对帐内喊道:“赶紧把人撤出营地,快!再晚可就迟了!”说完,率先跑出营帐。 张忠、龚清、雷猛三人互望一眼,随即瞳孔睁大,叫喊着跑到帐去。 “嗖嗖嗖……” 刚步出营外,就见营地上空无数支冒着黑烟的箭矢落了下来,其中一支准确无误的射中一团草料,涂满火油的干草瞬间燃烧起来,被慌不择路的流贼一不小心一撞,瞬间侧翻,带火的草料飞速而去引燃了另一车的草料,不一会儿整个屯粮点和各处营帐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远处观望着这一切的李秀文此时脸上哪还有半分儒生气息,此时正满脸狰狞的冷笑。 “厚土堡一战,我听闻有一兵士冒死用火油阻挡了流贼前行,今日,我正好借此机会用火油让流贼精锐尽丧此地……” 说完随即对身后的雷霆军下令道:“目标三里坡,直取段洪首级!另外,让第三旗团绕过三里坡,守住六道口进出口!此战我定要流贼死无葬身之地!” 下完命令,李秀文又恢复了之前儒生之态,暗道:殊不知我从卫怏地方得到的援兵有两个旗团之多,这次我看你段洪还能如何应对! …… “这……这……”段洪望着前方漫天大火听闻依稀传来的哀嚎惨叫之声,不由踉跄倒地。 “为什么?”他愤恨地看着漫天浓烟,发出不甘的咆哮,“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个结果!老天爷!你对我太不公了!”说罢一口鲜血从段洪口中喷出…… 傅如海赶紧搀扶起段洪道:“元帅快撤吧,已经败了,保存实力要紧啊。” “杀!”此时,一声震天喊杀声从战场上响起,众流贼定眼望去,顿时如遭雷劈一般,“雷霆军!是雷霆军!快逃命啊!” …… 六十七 智取高阳 “救命……咳咳……咳……” 营地烈火之中,无数“火人”正四处奔窜,想要挣脱身后的火焰。不少流贼翻在地上不断打滚,然而刚扑灭身上火势就被无数双大脚活活踩扁,或被翻倒地上的其余流贼再次引燃烈火,在无尽的折磨中逐渐死去…… 铁虎军锐兵身上的铁甲被火烧的通红,滚烫的甲叶将他们的肌肤一寸一寸吞噬、撕裂,直到最后被烧作一堆白骨化为灰烬,只余下不似人叫的凄厉之声回荡在整个平原上空…… 营外,无数流贼踩着遍野尸体不断逃窜,然而这异世界的火油极其粘人,一旦烧起就如同风吹麦浪般,带起一整片的火海。地上的尸体成了火油燃烧的助力,一些“火人”经过之时带起一片片火苗,寒风一吹瞬间在整个战场之上蔓延开来,浓烟直冲天际,遮住了西斜的太阳,宛如黑夜一般…… 五梁镇上,卫怏和众守兵望着滚滚浓烟久久无语,此时大家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回荡:这李宿温好狠。 没过多久,李秀文缓缓踏上城墙,立在卫怏身后一同观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制造的成果,周围将官见到他不由避开几步。 良久,卫怏缓缓叹了口气,对李秀文道:“宿温啊,你不亏是将才之后,这把火烧出了你李家赫赫威名,李家复兴有望了……” 李秀文微微一鞠躬,说道:“全赖卫军长支持,末将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周围几名将官一听不由眉头一皱: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一把火烧的流贼大军灰飞烟灭,还是小事? 只见李宿温神色坦然,喜怒不行于色,淡淡地对卫怏说道:“将军,如今段洪溃败已成定局,五梁镇危机已解,但想必段洪身边依然有敢死之士舍命护主,六道口后路一断,段洪残部必定只能退往高阳,末将恳请领一支兵马,趁此良机追击段洪,顺路收复高阳,一举平定河源贼患!” 卫怏思虑片刻说道:“嗯……此事重大,容我再想想。” 李宿温抱拳行了一礼,他知晓不用多久卫怏铁定会同意的,自己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便是。 …… 龚清、雷猛此时已经随同众多流贼一道被烈火烧成了焦炭,底下加起来六千锐兵也随之付之一炬。他们此行本来还带着刺杀张忠的任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火不但让他们此生再也完不成任务,顺带自己小命也葬送了…… 丁坚被火熏的满脸漆黑,身上被烧伤一大片,瘆人的血泡遍布整条裸露的手臂,望着浓雾中隐隐而现的焦尸以及四周雷霆军震天厮杀声,心中满是懊悔。 “这次若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必定前往靖泰投奔林总督,再也不当流贼了。”打定主意后,丁坚忍着手臂伤痛撕下一大片衣布抱在头上,匍匐着向战场外移动…… 当段洪在雷霆军追击下和手下流贼逃到六道口时,被以逸待劳的另一支雷霆军给追上,双方又是一阵厮杀,带起无数血液飞溅…… “流贼!纳命来!”但见一命雷霆军第三旗团的一名将领见到段洪,大吼一声拍马而来,一路连续撞翻七八个拦路的贼兵,手提铁杆长枪直取段洪所在,身后数千士兵紧紧跟随,沿途收割一切四散惊恐的流贼。 “哈!”但闻六道口进口处数千将士齐喝一声,以自身铁甲为兵刃,将那些拥挤而来身无片甲的流贼活活撞翻在地…… 段洪吓得回身夺马而逃,无奈此时的流贼几十万人已经彻彻底底的崩溃,再无半点勇气回头和雷霆军死战,拥挤成一团团等待着雷霆军屠戮。 …… 高阳城外,杨开山阵前,数千被俘虏的流贼用绳子串成一片,当着城墙上数万流贼面将他们一个个削首致死。 杨又怀边上看的起劲,和身后方竞嘀咕了几句,就策马来到杨开山面前,大声道:“杨旗总!过分了啊!” 杨开山斜眼瞥了城上目瞪口呆的流贼一眼,然后大声说道:“我精卫营就是专杀畜生不如的东西,来人,动手!” 话音一落,立马又有上百流贼被精卫营士兵用长矛活活捅穿咽喉…… “这……这……”城楼上的张恢此刻脸色惨白,望着城下这一幕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五六日以来,原本和高阳城井水不犯河水的湄河镇精卫营突然发难,直接攻破了厚土堡,挺进到了高阳城下,将一路所有顺义军的据点都一一拔除。很多据点的流贼听闻精卫营到来,立马吓得连夜摸黑躲进城内,城外百里之内竟再无一处流贼匪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张恢望着城下又一波百余流贼被处死,不得不壮着胆子问城下精卫营士兵有什么要求。 “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否则这就是你们下场!”说着杨开山,拿刀背狠狠地拍向一名流贼天灵盖,顿时流贼七孔流血,活活被敲碎脑骨而亡。 “不……不可能……”张恢吓得哆哆嗦嗦,现在总算体会到了湄河镇被攻破后逃往城内流贼和溃散的辎重队回城时充满惊恐的神情,但是要让他打开城门这是万万不可能。 “嗯?”杨开山看了杨凯和郭涛一眼,又瞅了瞅杨又怀和孙承,然后大声说道:“那你就接着看吧!来人,继续行刑!这次你们自己换个花样杀,将军说了,想怎么杀他都不过问,只要别跟疯子一样就行了。” “哈哈哈哈!”一千七百多名精卫营将士爆笑一声,然后纷纷将一个个流贼拖到一边,或勒或割喉等各种能想到的法子一一应用到了这些畜生头上。其中一名拿着铁刷的精卫营士兵,直接对着一流贼脑袋就是一扎,瞬间一声惨叫,鲜血溅了他一脸。精卫营士兵被压抑的黑暗面,此刻正无情的发泄出来,看的刚加入精卫营的一千多将士强忍着恶心不吐出来…… “交……交给你们了,守住……本将军先……先回城主府了……”张恢怕再待下去整个人就要崩溃,索性在亲兵护送下离开城楼回府里去了。 见城楼上没了张恢踪迹,杨开山等人也懒得再搞什么花样,直接命人草草将剩余几千个流贼捅死,然后喃喃自语:“将军应该快到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希望秦先生计策能成功。” 高阳城楼右侧大道上,突然出现千余骑兵,这些骑兵衣衫破旧,手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啥都有。 “妈的,呸!”只见这些骑兵行至右侧成楼下,领头一个首领模样的骑兵策马向前吐了口口水,对着上面全神戒备的流贼指了指,大声道:“妈的,还不快开门!楞着奔丧啊?” 城楼上的流贼一时目瞪口呆,一名守将模样的流贼探出脑袋仔细看了一眼,只见那长的十分年轻的骑兵头领正坐在马上拍打着自己身上灰土,他身后有个光头一看就是锐兵中人,还有一个痞气十足,满脸胡子的家伙。 “你们是什么人?”那流贼将领怯生生的问道。 那名年轻的流贼将领立马气的大骂:“干里凉!你家段洪千里之外求着让老子从靖泰请来帮你们镇守城池,你个混蛋什么态度?水烧好了没?饭煮了没?娘的一千多里路,累死老子了!还不快开城门!” 那守将听他如此讲,稍微信了几分,现在正门前几千精卫营士兵还在不断挑衅,这些骑兵来的正是时候,虽然不能保证能退敌,但壮壮胆识安定下军心还是可以的。 虽然那守将已经信了几分,但还是不能轻易开门,只好对下面的人大声喊道:“诸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我们首领!” “我尼玛!”那年轻骑兵叫骂了一句,大声说道,“请示你麻痹啊?敢情就这么把老子千余号人晾这儿是吧?告诉你,等开门后你爷爷我进去第一个宰了你个孙子!” 那守将眉头一皱,暗道句怎么锐兵都这么个德行,一个个如此横?但想到自己脑袋,还是小心翼翼的赔罪道:“这位头领息怒,小的也是混口饭吃,请谅解啊!” 那年轻将领见此又大骂道:“我尼玛!赶紧的!顺便准备几个娘们等老子进去来陪我知道么?别想拿庸脂俗粉忽悠我们!否则老子进去把你们全捅了信不信!” 那守将连声呼是,然后又怕那骑兵首领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飞也似地跑向城主府请示了。 待那名流贼守将消失后,骑兵统领拨转马头回到阵中,之前痞子般的神情立马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精卫营主帅——刘策。 刘策回想起当日和秦墨等人商议对策时,秦墨建议用此计,一旦成功便能用最低伤亡换来巨大的战果,为将来诏安时攒足资本,毕竟高阳一旦收复可不单单是经济财务上收益,更重要的是政治上有了绝对多的资本,能给精卫营争取足够大的地位。 刘策的演技看的旗内众人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的主帅还有这个天赋,尤其薛鹏和封愁年,包括徐辉、楚子俊在内千余人真的是对刘策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就看接下来的成果了。 他心中继续计算着这次忽悠成功概率,如果单单直接化妆成流贼来骗城概率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派兵在正门之前给流贼压力,自己这边就大有可为了,毕竟人在极度恐慌下会丧失部分判断,让自己有机可趁。 刘策觉得只要流贼一开城门,那么就有七成胜算,剩下的就看如何打开正门了,毕竟流贼锐兵稀少,其余流贼虽有数万之众,但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更重要的是秦墨和自己分析过五梁镇战役,直接指出流贼必败的几条理由,因此必须赶在雷霆军攻克高阳前率先拿下来。 “将军,此次五梁镇战役流贼必败,原因其一是李宿温手段计谋狠辣,又善领兵作战,知道如何鼓舞将士卖命,流贼断不是他对手。其二,流贼从高阳运送的辎重被将军所劫,段洪为防军心混乱只能仓促应战,原定计划一年多的策略必定因此有所变动,这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究其二点主因,河源流贼所部败局已经注定了,因此如果将军想为精卫营博个好前程的话这高阳城必须赶在雷霆军之前取下来。” 回想着秦墨的话,刘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哪怕为了自己这高阳城也一定要拿下。 “小文,累不累。”徐辉部,那个之前倔强的少年劳力,此时正和徐辉一道随军而行。这名少年名叫翟破文,今年十三岁,是高阳城内商户独子,流贼进城后烧杀抢掠,他亲眼见到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却无能为力,伤心之余对流贼从恐惧逐渐转为刻骨的仇恨,无事不想着报仇。 由于翟破文和一些救回来的百姓对城内消息知道的比较清楚,因此他们这次也是随刘策军队混在其中好为刘策等人详细讲解城中情况。 翟破文摇摇头道:“只要将军能为我报仇,手刃张恢几个,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徐辉摇摇头,心道:这世道,把一个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此次行军,刘策特意绕远路从义和平原快马赶来,只为做戏做的像一点,给人感觉的确是千里之行的姿态,也能更近一步取得流贼的信任。 正在沉思间,城楼上出现了张恢的身影,他半露着身躯向下望去,希望能辨别清楚下方是否为顺义军的人。 刘策见此和封愁年使了个眼色,立马换上一服痞子气息然后大喊:“老头!看够了没?看够了赶紧开门,你个老**子!” 张恢微微蹙眉,然后道:“敢问这位壮士你是段帅……” “段你麻痹!”刘策粗暴打断他的话,“什么段帅段丑!老子是他请来的,少在我面前提什么身份,你知道么,大爷我这辈子最恨就是拿身份压人,上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坟头草都两米了!” 张恢气的差点拂袖而去,但一想到正门那些如狼似虎的精卫营,还是忍了下来,道:“敢问将军是靖泰……”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刘策双目通红,和身后将士打了个招呼道,“有话先他娘开门行不行!晾在这儿半天了水都没喝一口!兄弟们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破开城门,片甲不留!” “干死他吖的。” 望着城下群情激奋,张恢叹了口气,和守门流贼使了个眼色,然后那守将派人缓缓将门打开。 “真是墨迹!”刘策不满的嘀咕了一句,率先踏马进入城中,身后的将士也缓缓策马鱼贯而入…… 刘策来到张恢面前,翻身下马对他说道:“实不相瞒,老子怀里有你家段帅重要信件,你且去安排酒宴,把众将领一并带至席间,我要宣读你家段帅的指示。” …… 六十八 兵不血刃 在刘策众人进入高阳城前往城主府途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流贼摧残到麻木的百姓,见到刘策等人时满是恐惧地缩在一旁。 记忆中的繁华的街道此时已经一片萧条,看不到半点生机,只余无尽凄凉。薛鹏等人望着昔日富庶的高阳城如今落得如此凄凉,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进入城主府内,刘策大踏步来到本该张恢所坐的位置翘起二郎腿,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薛鹏、封愁年、楚子俊三人。 “先上点酒食!娘的饿死了!”刘策大手一挥,对张恢指手画脚。 张恢一听,犹豫片刻,还是忍气吞声地命人下去准备酒菜,随后缓缓步到刘策身边道:“将军,你看城外那些精卫营……” “少废话!”刘策一章拍在桌子上,“没吃饱就让老子去拼命?你家段洪都没你这么不尽人情!尼玛的老**子离大爷我远点,恶心!” “你……”这话气的张恢浑身发抖,他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的爆发的怒火,笑着道:“是是是,都是在下不是,不过将军即是从五梁镇赶来,还敢请教下那边战况如何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送不可能和前世一般信息网络化,几分钟时间全世界都能知晓某个地方发生什么大事,五梁镇流贼大败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递过来,刘策也不晓得那边战况如何,毕竟苏文灿的斥候还未回报。 刘策一听,立马拍着桌子大喊道:“老**子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饭菜上来了没?老子饿死了!妈的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怎么办事的?我就问一句!我和我兄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饭都没吃酒也没喝,女人都没碰一下,就让人他娘的出城玩命!我就奇了他娘的怪了!敢问一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高阳城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说啊!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老**子!” 张恢一听不由气的直翻白眼,妈的真要遵守王法还造个屁的反,当什么流贼?段洪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来? 见张恢迟迟不动,封愁年突然把斧子重重往地上一立,顿时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从他重斧落地点出现道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开来,唬的张恢以及其他流贼一愣一愣的。 “还不快去准备!再愣把你脑袋扯下来信不信!妈的多准备点酒!快!还有,顺便让你那些什么狗屁头领全滚过来议事!” 封愁年这吼声贯彻全厅,张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派人通知各将领来城主府商议,吓的哈喇子也是流了一地。 见张恢等人离开后,刘策脸色一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后对薛鹏轻声道:“薛将军,待会儿就劳烦你麾下将士了。” 薛鹏回道:“尽请宽心,刘兄弟既然如此信任在下,断不会坏了大事。” 这次之所以带薛鹏和他所部前来,主要原因便是刘策的部队适合抱团列阵作战,但若分开单打独斗,那场面绝对惨不忍睹,这也是精卫营目前的短板和劣势,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而薛鹏所部都是自小习武,对个人武艺这块要远远甩开精卫营几条街,而此次执行的计策偏偏对武艺这块极为为重要,目前精卫营上下没有任何人比薛鹏所部执行这次行动更为合适的人选。 没过多久,府外响起了凌乱脚步声和叫骂之声,刘策对薛鹏、封愁年、楚子俊各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镇定,不要露了马脚…… 很快,府中大厅上横七竖八站满了一堆人,楚子俊暗暗扫了一眼,包括张恢足有四十人之多。又过了一会儿,几个长相姣好穿着靓丽的民女哆哆嗦嗦着将一盘盘酒肉端到刘策他们几个面前。 “过来吧你。”刘策故意淫笑一声,把一名送完酒食想离开的民女拉到自己怀中,看的边上楚子俊微微蹙眉,暗道这真的是将军么?整个就一色中饿鬼啊! “倒酒!”那民女忍着屈辱挤出笑容给刘策倒满了酒,坐在一侧的薛鹏和封愁年也纷纷眯眼,暗想不会来真的吧?刘策见他们三个这么木讷,心中骂道会不会演戏?于是便对另外三个民女说道:“哈哈!本将军就好这口,你们几个全都来陪我喝酒吧,哈哈哈!” 厅下张恢众人顿时一脸黑线,尼玛都什么时候了,外面精卫营都快打进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女人!再说了,你一个人收服得了四个么?那么猴急?但也有人叹了口气,淫秽的想着年轻就是好啊,嘿嘿…… 随后,在张恢等众将领注视下,刘策和封愁年、薛鹏三个飞速地趴在桌案边不住推杯换盏开始消灭眼前酒食。 只见刘策扒开一只肥鸡,撕下一条鸡腿,二话不说往嘴里送,吃的是吧唧吧唧直响。边上的封愁年连干三碗白酒,大呼一声好酒,然后拿起整只肥鸡狠狠地咀嚼起来,吃的是满嘴流油。另一侧薛鹏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埋在盘子内就没抬起来过。只有楚子俊依旧十分斯文的吃着眼前美食,虽然他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流贼了。 “妈的,饿鬼投胎么?”厅下各人望着眼前四人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暗骂一句。不过同时也放下心来,眼前这支部队应该是自己元帅请来的锐兵无疑。 刘策又撕下一条鸡腿,正要吃时却见下方一众人望着自己发呆,于是把鸡腿伸向他们问道:“来一点?” “不必了,不必了,将军慢用。”张恢连忙摆摆手,一脸无奈。 “哦。”刘策应了一声然后不客气的将鸡腿送入自己口中,那吃法看的边上几名女子微微皱眉,又想到有可能被眼前这人玷污,心中顿时滴血叹自己命苦。 酒足饭饱,刘策盘子内满是吃剩的骨头,以及一些残羹剩饭,还饶有兴致的将油腻的手指放嘴里吸吮了一番,这才擦了擦嘴端坐起来。 张恢见刘策已经吃完,便上前道:“将军,可满意否?” “嗯。”刘策大手一伸,将两名女子搂入自己怀里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那将军可否告知元帅指示,另外五梁镇战况如何了?”张恢急问道。 刘策眼珠子一转,说道:“此事事关机密,你们都都过来。” “嗯。”张恢众人立马上前围在刘策周围。 刘策将手从两名民女身上移开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千里迢迢到这里,就是想借诸位项上人头耍耍罢了了。” 众将士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恢以为刘策在开玩笑,又问道:“好汉可否把话说仔细了,还有段帅的信呢?” 刘策阴冷一笑,道:“我是说,本将军要借你们脑袋一用……” “嘶……”众人立马散开,张恢指着刘策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之前从湄河镇逃窜至此的曹恩认出了席中的楚子俊,大声吼叫:“他们是湄河镇的人!” “湄河镇……精卫营!”张恢总算惊醒了过来,身后将领猛的拔出刀剑对准了席前四人。 刘策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痞子神色顿时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这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但见刘策站在桌前用绢帕擦了擦嘴角说道:“没错,精卫营主帅刘策,在此送诸位头领上路,另外……”刘策说到这儿扫了眼桌上的狼藉,冷冷笑道:“多谢盛情款待!” 话音刚落,但见封愁年大吼一声,手中长斧挥旋,瞬间两名流贼将领脑袋就飞了出去,吓得那四名女子惊叫不断,抱在一起缩在角落。这变化太快,之前还算和气的饭局一下子就变成血染的修罗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薛鹏将桌子掀翻在地,酒水碗筷掉落一地,随后手中偃月刀闪过一道青光,三名贼将就觉得自己掉了下去,然后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腰斩! “跟他们拼了,就四个人而已!”张恢一怒,指挥府中各人向刘策几个冲去,但刘策却是神色不变,静静地看着他们,忽见一把腰刀出现在刘策左侧,一直不动的楚子俊出手了。 只见楚子俊一刀砍断一名贼将手臂,随后腰刀一掷,正中欲出大厅喊叫的曹恩后心,那曹恩应声倒地而亡。 封愁年长斧一扫,冲入人群又带起一片血雨,看他神色如同一尊恶鬼。薛鹏偃月刀势大力沉,每一刀下去就会有一名贼将身首异处。楚子俊此时使用的是一柄长剑,正是之前裴绪的佩剑,剑花缭乱,虚实之间已经连续带走三人性命。 “妈的,叫人!”张恢眼见手底下将领一个个倒下,片刻时间已经有二十多人死在府内,不由开始惊恐万分,让一名贼军去开门叫援军。 那流贼将领应了一声,赶忙跑去府门打开正欲求援,就见一把刀刺进了自己胸膛。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杀死自己的年轻人,但见那年轻人抽出他胸中的刀,然后一脚将自己踹开…… 聂磐面带笑意进入屋内,对着这些流贼将领玩味地说道:“还想着叫人?你们在这儿吃饭的功夫,门口那些虾兵蟹将早被我精卫营料理了……” 随后又对内中薛鹏说道:“薛将军的手下果然各个了得,聂某佩服。”说完又恭敬地对刘策和封愁年行了个军礼,大队薛鹏下属此时也已经进入府中将人包围在厅前。 “什么?你!”张恢望着聂磐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张头领,我看你还是自杀吧,念在今日盛情款待的份上,我留你具全尸。”内中一直未动的刘策淡淡地说道,年轻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感。 “嗯?”张恢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将目光对准了刘策,顿时有了主意,“擒下他……否则我们都没活路了!” 说完他带头冲了过去,周围十几人也嚎叫着向刘策杀去,现在想要活命只有擒下刘策这名主帅才行…… “大胆!”封愁年一声怒吼,长斧一挥,当场有三名贼将被拍碎胸腔而亡。薛鹏一刀横劈将一名贼将拦腰斩断两截…… 刘策看着逼近自己的张恢,从容一笑,随之腰中一条细链缠绕的环首刀对着张恢胸口直直挥刺过去。 “呃……”张恢身上的铁甲阻挡不住环首刀直刺造成的破甲威力(环首刀属于汉剑范畴,当然能刺),只觉胸口一痛,待张恢回过神来,只见刘策拉动细链一抽,一团血雾在他胸口喷爆而出…… “环首刀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用!”刘策暗暗兴奋,自从那日刘策见到陈庆骑兵使用布条延伸刀势挥砍杀敌之时,就有了想法,特命高老汉给自己打造了一把,后面贯以铁细长链以便挥刺。 一击得手,刘策飞身一跃,环首刀重重劈下,一名贼将额头刀下巴瞬间出现道血痕。随后又是一闪避开一刀横砍,刀刃划过那贼将腰间,带出一道殷红…… 望着城主府遍地流贼将领的尸体,刘策等人不住冷笑,聂磐徐辉等人削下张恢和贼将头颅向正门城墙之上走去,不一会儿城楼上一片骚乱,紧闭的高阳城门被缓缓打开,高阳……收复了…… 刘策进入屋内收拾残局,忽然看到那几个之前被自己楼在怀里的民女,顿时脸上一红,踏步来到她们跟前。那几名民女吓得不断往后缩,试图把角落墙壁挤出个洞来。 “诸位姑娘,莫要惊慌,刚才事出有因,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现在流贼已经伏诛,待此事平定后,你们就回去和家人团圆吧。”说罢行了个标准的稽首礼以表歉意。 听闻此言,那些女子紧张恐惧的心情才略有缓解,又见眼前这年轻将领如此懂礼数,还要放自己回家,不由暗自欢喜,望向刘策的面容也感觉他英俊不凡。 刘策被这几个民女盯的尴尬无比,匆匆告辞离去,身后的薛鹏看着这一切,眼睛一眯暗想:看来这年轻人也有如此腼腆的一面,有趣至极。 城外精卫营大军缓缓开进城内,两旁立满了投降缴械的流贼,不少百姓则缩在屋子内浑身发抖。虽说现在流贼被打败了,但接下来意味着什么?胜利者将开始纵兵三日的狂欢,马上又要面临地狱般的屈辱和苦难,战争受苦的永远都是这些无辜的底层百姓…… “爹,娘!”翟破文见精卫营已经收复高阳城,几十颗滴血的贼首正悬挂在城楼之上,哭着跪在自家破败的商铺前,“贼首张恢伏诛!你们可以瞑目了!精卫营的好汉替孩儿报仇了!” …… 六十九 剑拔弩张 连续两日,高阳城内的百姓在惶惶不安的气氛中渡过,然而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精卫营的将士都在各自划分的区域内忙活,顺带还帮着维持治安,好像把纵兵劫掠的事给忘了一般。 见这些精卫营士兵好像没之前流贼这么凶神恶煞,几名胆子稍大的百姓便怯生生地步出屋外和这些士兵打起了招呼。 一名高阳城平民拉了拉正在指挥流贼俘虏的杨(杨帆部)旗士卒,轻声道:“这位军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名士兵回头望了眼,说道:“没看到么?正在押送这些流贼……” 那平民咽了下口水:“那……敢问军爷……你们啥时候……那个……” “什么?你说清楚点。”那士兵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仔细问道。 那平民被他这么一问,浑身哆嗦,轻声回答:“就是那个了……小的只求军爷到时高抬贵手,给咱全家老小留条活路……” 那精卫营士兵顿时一脸黑线:“你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点,什么留条活路?” “呃……”那平民看了身后跟来的百姓一言,鼓足勇气说道:“就是‘鼓舞士气,与民同乐三日’啊,只求军爷不要抢走我家全部米粮,家里还有老小指望这些活命啊……” 说着那平民眼泪汪汪,身后一些百姓也同样不住落泪,这半年时间真的是已经被流贼祸害惨了。 “与民同乐三日……”那士兵不住嘀咕着,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呵斥道:“放肆!你当我精卫营是流贼兵匪么?” 那些平民被他这么一喝,顿时一怔,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那士兵抓起他询问百姓的衣领大声说道:“我精卫营成军以来纪律严明!对良家百姓秋毫无犯!你竟敢在我面前谣言蛊惑,是何居心!什么与民同乐,我乐你个头,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你想死别害了我,走开!” 说完那士兵松开他衣领,气呼呼地继续指挥押送流贼的队伍,周围百姓赶紧围上来扶住差点跌倒的那平民。 “真的?”那位平民虽然被一顿臭骂,但惊惧之余也略感安心。 “真的有这样的军队么?”望着那士兵离去的背影,那被人搀扶着的平民喃喃自语。 “刚才吵什么?”听闻这边喧闹,杨帆带着数名随从士兵过来了解情况。 “见过杨旗总。”那名士兵对杨帆打了个招呼,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杨帆听完眼睛一眯,说道:“还有这样主动寻不自在的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周围士兵纷纷点头,只见杨帆又道:“也怪不得他们,我以前也在军伍之中待过,无论兵匪都一个鸟样,攻城而下纵兵三日一直是我大周军中不成文的规定,毕竟军中克扣粮饷士卒多有怨言,借此机会好发泄胸中恶气减少怨念,只可惜苦的都是城中百姓,以前我也不晓得,如今读了几天书又加之将军点拨,才知这个中道理。” 说完叹了口气,周围士兵都是怔怔地望着他,杨帆笑了笑拍拍那名士兵脑袋:“好在我精卫营治军严明犒赏丰厚,竟显大气之态,汝等要严以律己,将来要成为官军一员必能出人投地,别树一帜!” “谨遵旗总教诲!”众人齐齐握紧左手拳头敲打在右胸行了个军礼。 对于即将转变成为官军,精卫营上下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自己身份能得到正式认可谁都乐意,倒是少了刘策劝解的不必要麻烦,但大家只认精卫营为自己所部,如若去往其他官军阵容那宁可去做流民…… “很好。”杨帆欣慰地点点头,对自己旗下的士兵充满了信心。 又说笑一阵,看管押送流贼的那名士兵悄悄问道:“旗总,这些流贼怎么处置?” 杨帆眼神一冷,一抹杀意浮现眼前:“你进精卫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知道落入将军手中的流贼有一个好下场的么?” 那名士兵脸上兴奋神情一闪即逝,想了想说道:“八万多人,不好杀啊,万一引起骚乱恐怕很难收拾……” 杨帆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杀人一定要用刀片的,今夜就是这些流贼的死期,哼哼……” 周围人见杨帆这么说,顿时背后冷汗直冒,万幸自己不是流贼一员…… “爹,娘!我回来了……” “我的孩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受苦了……” 城内街道一旁,数十名被精卫营救出的民女哭喊着扑入自己父母怀中,街道内响起一片啼哭之声。 望着自己女儿从**脱险,那些父母不住老泪纵横,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只要自己孩子仍然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精卫营从流贼魔窟中救出的女子达二千多人,无不是面色姣好的妙龄少女,可惜各个面容憔悴,被流贼日夜发泄,折磨的惨不忍睹。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啊……”百余人齐齐下跪,对护送这些姑娘回来的徐辉所部不断磕头。 “各位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徐辉赶忙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双眼通红,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其余士兵也触景生情,不住悄悄擦干眼泪,又自豪的把胸膛挺的笔直,能为自己将她们救出火坑感到自豪。 …… 此时,城主府内早已收拾干净,刘策、秦墨、叶斌、薛鹏四人坐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刘策拿着苏文灿送来的情报,陷入沉思。 良久,他开口道:“苏文灿送来的消息已经证实秦先生之前的判断,段洪大败生死不明,麾下近二百万乌合之众四散溃逃,大部已朝靖泰方向所去,五梁镇危机已解除,但是……” 说到这儿,刘策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道:“雷霆军卫怏本部已经派大军向高阳城方向杀来,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秦墨接着道:“而雷霆军这次派遣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西凉李家之后,也是一举击败百万段洪所部的主将——李宿温。” 薛鹏点点头:“逐雁军后人不愧是虎将之才啊!这仗打的漂亮。” 叶斌摇摇头道:“可惜我观此子心术略有不正,叶某从他人之处了解到他生平作战经历,为了取胜时常不择手段,杀敌一千,自己麾下将士也会损失过半,毫不顾惜他们性命,听说这次五梁镇一把火烧的漂亮,但却折损了两个地方军旗团和万余百姓……” 刘策将手中情报放下,说道:“现在不是研究李宿温怎么毒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风格,我们无权去评论好坏,摆在我们面前最需解决的问题是,李宿温进城后如何与之相处?” 秦墨笑道:“那得看将军了,有时候忍一时之气,方为海阔天空,这是为精卫营诏安最好办法。” 刘策道:“我受一点气无所谓,如若精卫营跟着连累,那我刘策是绝不会答应的。” 秦墨、叶斌互看一眼,点点头,有这种护短的将领,精卫营未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叶先生,我请你准备的药物可否备妥?”刘策突然问起叶斌关于药物问题。 叶斌道:“已经备妥,息盐草加上紫合叶再用虫灵草配以灵芝,剧毒无比,混入饭菜中食用,半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一旦药性发起,立刻会暴毙而死。” “嗯。”刘策点点头,阴冷地道:“着手准备吧,今夜过后,高阳城内将再无半个流贼。” “嘶……”一旁的薛鹏一听,顿时吸了口凉气,都说李宿温毒,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八万多条人命,就这么谈笑间全部决定了。 “薛将军。”刘策突然将薛鹏从沉思中唤醒,“此次能如此顺利取下高阳城,薛将军和你的麾下功不可没,这次缴获物资已经清点上来了,按我军中惯例,三成拿出来分给底下将士,我已将属于你们一份给算进去了,还望不要推辞。”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薛鹏一听不由一阵感动,自己和下属这些日子在湄河镇吃穿用度皆赖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赐,精卫营上下也没有对他们当另类相看,只是平日里教授些武艺罢了,此次出征本着报恩心思,根本没想过什么赏赐。可刘策还是愿意将到手的巨量物资分出一部分给自己和麾下,怎能不让他感动呢?自己虽为士族之后,但家族早已没落,生活也并没有比庶族将领好上多少,这些奖赏可以说是对自己和麾下将士有所交代的一个巨大好处。 “薛将军,别推辞了,拿着吧。”秦墨说着将手中一个箱子交到薛鹏手中,里面全是领取钱粮的竹牌。 薛鹏也不再客套,直接抱拳道:“刘兄弟,那我薛某就愧领了,我替底下士兵谢谢你。” 刘策罢罢手道:“薛将军,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待诏安后,你我可就是同僚了,以后有需要将军的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薛鹏正色道:“刘兄弟放心,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刘策点点头,然后又对叶斌说道:“这次钱粮分完后,除了马匹军械铁料等所需物资之外,钱粮留下三成补贴军用,其余……全部分给城中百姓!” “嗯?”秦墨三人对刘策这行为不解,分给百姓为了收买人心么? 刘策见众人不解道:“流贼祸害高阳已经长达半年,将钱粮分下去一来可以让百姓有个活下去的念头,二来我精卫营成为官军若真如秦先生所说,必定开赴远东的话,留那么多物资钱粮又有何用,路途遥远运送也不是很方便,容易耽误脚程,另外……” 刘策眼睛眯成一条黑线,缓缓道:“我精卫营打下的城池,凭啥给李宿温当粮仓?对了,这次我破例,留下的三成钱粮中再拿出一成分给百姓和精卫营士兵……想从我精卫营口中捡白食?哼哼,等我死了再说吧。” 其余三人一听,各自互望一眼,同时暗道:这家伙当真不是什么善茬,比猴还精。 …… 三日后,高阳侧门外十几里地,李宿温亲领一个雷霆军直属旗团一万七千余人风尘仆仆地向目的地赶去,他依旧高坐在战马之上,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 精卫营攻陷高阳城的消息他已经知晓,现在要做的就是接手城务,本是急行军的他们不由放松下来,但脚程并未因此而变慢多少。只因李宿温十分想见见那个精卫营到底是支怎么样的军队能赶在自己之前将高阳城取下来,顺道看看他们主将到底是何妨神圣。 李宿温怀中揣着姜若颜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一路上不时拿出来观赏爱抚。 “若颜,等此间事了,我就前去远东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定会早日达成你心愿……” 李宿温每次战事之余一想起姜若颜那张绝世容颜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 然而,这次沉浸在幻想之中并没有多久,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味给拉回现实…… 李宿温抬眼望去,顿时眼孔睁大。只见前方一大群人正不断挖着一个个大坑,将身边席子里的尸体丢进掩埋。更吃惊的是这种晦气而吃力的活,这些人却干的热火朝天,只见楸铲飞舞,带起一片片泥土,若不是内中满满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大修土木。 李宿温喝住众人,和身后随从策马上前观看,纵使见惯了尸山血海,对眼前景象还是心有余悸。 “呸!你也有今天……”一名当地高阳城百姓将一具死尸踹入坑内,随口吐了口痰,便开始掩埋起来,嘴里还不住道:“算你走运,死了还能掩埋,换我的话就让你曝尸荒野喂狗。” 李宿温很好奇,翻身下马上前询问:“这位小哥,这里发生何事?为何这么多尸体?” 那百姓被打断手中活很是不满,这活一趟二两银子啊,上哪找去,哪来的人嚼舌?但当他抬头一看是位风度翩翩相貌不凡的儒生,身后又有上万列阵大军的时候,吓得冷汗直冒,唯唯诺诺地回答:“这些都是高阳城里的流贼,我们是高阳城内的普通百姓,奉命前来给这群流贼埋尸的。” “嗯。”李宿温点点头,随后道:“这位小哥,埋尸这种事那么晦气,你们为何如此卖力?” 那人一听,嘿嘿笑道:“一趟二两银子,能不卖力么?再说了这些流贼平日里没少祸害我们,能亲自把他们掩埋也算解恨!这位公子,若没事我接着干了,干完好回去再拉几车来……”说完他就继续开始挥舞手中铁铲更加用力的干起来,好像要把之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李宿温想了想,暗道句:“有趣……”便跨马回到阵中继续前行。 约摸一个时辰后,高大的高阳城墙便印入在雷霆军众人眼帘之中。 “嗯?警戒!”守在侧门前的精卫营守军发现不远处旗号,立马大喊一声,边上有人立刻敲响大鼓。瞬间城楼上呼啦啦一整片精卫营士兵手持弓箭兵刃严阵以待,沉重的八角弩也快速装填完毕,随时准备射出,无数旌旗也立刻浮现城头,一面血红的精卫营大旗迎风而立。 但大门却并未关闭,孙承所部三百五十名将士迅速出列到门口,阴森的长矛对准了对面雷霆军,城后还有陆续赶来的杨又怀部,气氛一时十分紧张。 “这……”李宿温和周边将领一看这阵势顿时目瞪口呆,从听到敲鼓声到现在才多久?立马就上下列阵完毕了?这种效率真的只是义军? “你们是什么人?”孙承大声问道。 “大胆!”李宿温身边的一名亲卫大喝一声,“此乃雷霆军卫军长麾下首席大将李秀文,尔等还不快快让开,放我等进去!” “李秀文?”孙承脑子里闪了一下,发现以前在朱嵩旗团中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于是大声道:“没听过!现在想进城的话不得超过百人,其余人等城外候命!” “放肆!”那雷霆军将领立马骂道:“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对我家将军不敬!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孙承脸一沉,眼中杀机顿现,身后精卫营将士也是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孙承一停,冰冷地说道:“杀我?呵呵,就凭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不怕死就上前试试!孙旗听令!结阵迎敌!” “喝!喝!喝!” 顿时数百士兵将手中长矛对准了前方,阴森冰冷的矛尖散发着浓浓杀意。 “雷霆军备战!”那雷霆军将领也是一声令下,身后数千人手持兵刃弓箭,也一样对准了前方精卫营士兵。 “韩旗听令!拉弓瞄准!”城楼上的韩锋也是一声怒吼,但闻一声鼓声,四百多名弓箭手已经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就等一声令下离弦飞奔。 双方一时间互不相让,气氛浓重,剑拔弩张…… 七十 蔡州册封 “都退下!” 就在精卫营和雷霆军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之际,李宿温轻喝一声,身后数千雷霆军兵士闻言收起手中兵刃。 李宿温踏马上前一步,对孙承躬了躬手,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此来并没有恶意,还请让你身后的将士收起兵刃吧。” 孙承见李宿温如此客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开口道:“请问将军可是前来接管高阳城的雷霆军主帅?” 李宿温点头道:“正是,还烦请将军先收起兵刃,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孙承回头看了一眼,大喝道:“立!” 但闻数百人齐喝一声,将平端的长矛立了起来,整齐如一的动作令从伍多年的李宿温眉头不由一皱,暗道眼前这支军队绝对不简单,真要动起手来胜负还真难说。 孙承抱拳道:“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但是我家将军说了,城中大战刚过,容不下如此之多人马进城,最多只能一百随从入内。” “也罢。”李宿温止住身边刚要发作的将领,“那就劳烦将军带路。” 随后又对身后雷霆军将士说道:“你们在此等候,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说罢只带了亲卫三十人随同孙承一道进入城门,城楼上的韩旗士兵也收起步弓,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城外上万大军,孙承所部和随后赶来的杨又怀也是分道一旁给孙承和李宿温等几十人让开一条道路。 沿途一路到城主府前,李宿温发现城内并没有城池攻破后的惨状,而且各家神情喜悦,不少商铺酒楼也已经重新开张,城里渐渐有了活跃的气氛,这让他倍感意外。 “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将军。”城主府前,孙承止住了李宿温等人,进入府中去向刘策复命。 不多时,孙承便出来请李宿温进去,然后原路返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有意思……”望着孙承离去的身影,李宿温翻身下马嘀咕了一句,随后只带了一个亲卫进入城主府大门。 一进府门大厅,就见正中站着一位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青年,论相貌比自己那是自然不如,可李宿温总感觉那青年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和自己见过的将门公子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自信。 刘策眼神看向李宿温,也是暗暗震惊。眼前之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相貌出众,一幅儒生模样,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将门豪族气息却绝不是他所见过的朱嵩、宗盛这些二流门第所能比肩的。 两人四目相对,恍惚间如临战场,四周都是震天般地厮杀声,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良久,两人同时抱拳躬身行礼。 “在下刘策,见过李将军。” “在下李秀文,久仰精卫营大名。” 两人客套一番后,相继入座,很快就有精卫营士兵送来三碗茶水,刘策拿起茶碗道:“大战方歇,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李将军谅解,刘某只能以这碗粗茶了表心意,请!” 李宿温对刘策不卑不亢态度很是满意,随后端起茶碗道:“将军说的哪里话?请。” 两人同时打开碗盖轻轻滑过碗沿,呡了一小口后,将茶碗盖上开始谈论起来。 李宿温温声问道:“敢问刘将军一句,可否行伍出身?” 刘策笑了笑道:“不瞒李将军,在下正是雷霆军下属军伍出身,只因昔日流贼势大,兵败厚土堡后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无奈之下才拉起义军为求自保,让李将军见笑了。” 李宿温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刘将军跟在下还是正军同僚啊,失敬失敬。” 刘策笑着回复:“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朱旗团军中一名小卒,怎敢和李将军相提并论。” 李宿温挥挥手道:“英雄不问出处,刘将军,在下并非那些士族中不务正业之徒,每日打着家族名号在外狐假虎威,对刘将军这般英雄豪杰那是相当敬仰,刘将军虽非名门中人,但所作所为尽显男儿本色,在下来时途中也略有所闻,实在是佩服的紧啊。” 刘策笑着拱手道:“李将军谬赞了,在下所做这些和李将军相比那是微不足道,其他不说,光五梁镇前百万流贼谈笑间付之一炬,在下得知后实在对李将军您仰慕不已。” 李宿温一听心中稍有得意,摇摇头笑道:“刘将军过奖了,流贼虽众,然都是乌合之众,胜之意料之中,可惜还是让贼首段洪逃脱,在下对刘将军以数千之众攻下高阳城之壮举感到万分钦佩,想借此讨教下将军是如何攻陷十万流贼把守的城池,还望不吝赐教。” 刘策笑道:“赐教不敢当,不过略施小计罢了,先削贼首以寒其贼胆,剩下的李将军应该可以揣摩一二。” 李宿温一听,沉思片刻,然后点点头叹道:“刘将军智勇过人,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请恕在下冒昧,自进城中来沿路见百姓面无忧色、城内治安良好,街道商铺也已开张渐有生气,军中惯例克城三日法,想必刘将军定没有执行,那又是如何满足将士赏赐需求呢?” 刘策拿起茶碗喝了口水,起身道:“克城三日,受苦的依旧只是劳苦百姓,刘某虽不才,但也是草根出身,深知此法对百姓之害,所以自成军之日起便杜绝此策,断不可能在我精卫营中发生,至于将士所求赏赐,依剿敌所获按需分配,这样既能保证将士归心,又不会伤及无辜百姓,岂不两全齐美?” 李宿温一听,暗暗记下,随后叹道:“刘将军治军之法深得我心,可叹我大周缺少的就是刘将军这般纪律严明的王道之师,否则流贼匪患也不会如此嚣张,唉~” 这时刘策缓缓走到李宿温面前,深深一鞠躬道:“李将军,在下斗胆请你务必答应在下一事。” 李宿温赶忙起身扶住刘策,说道:“刘将军这是何意,无需如此,有何事尽管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刘策起身道:“在下只求将军大军进驻高阳城后,莫再实行那克城三日法,百姓受流贼侵扰时久,已经够苦了,还望将军务必答应在下请求。” 李宿温听后对刘策道:“高阳好不容易光复,百姓受流贼迫害已久,就算刘将军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随后,对身旁亲卫正色说道:“传令下去,大军进城后胆敢骚扰百姓者,无论士庶,立斩不赦!” 那亲卫起身道:“遵命!”然后步出城主府而去。 “多谢李将军。”刘策拱手抱拳谢道。 李宿温道:“刘将军请入座,现在没外人,你我不必如此多礼,在下还想再请教下,来时沿途见众多百姓正在掩埋流贼尸体,既然刘将军用计攻下的高阳,那么如此多的流贼尸首……” 刘策面不改色道:“无他,这等祸害百姓的畜生留之何用?落在下手里断无生路。” 李宿温眼睛一亮:“十万流贼啊,说杀就杀?” 刘策眼一眯:“将军火烧百万流贼,还不是说灭就灭?” 李宿温轻声道:“可在下是在战场上剿灭流贼,而刘将军所杀的可是降卒,难道不怕杀俘不祥么……” 刘策坐回自己椅子上道:“这有何区别么?所谓杀俘不祥不过笑谈儿,在下相信李将军绝不会信这类无稽之谈。” “哈哈哈!好!”李宿温猛地一拍大腿,起身道:“说的好!刘将军果然人中豪杰!很合在下胃口!请受李某一拜。” 刘策连忙起身,躬身抱拳:“李将军过誉了,在下万不能受此大礼!” 李宿温起身道:“无妨,今日同将军一番讨论受益匪浅,刘将军且放宽心,卫军长那边我自会与他禀明,如无意外下月将军的精卫营便能正式转为官军,以正义军威名,这等精锐之师理应受到朝廷嘉奖!” 刘策回道:“有了李将军这番话在下万分感激,将军威名赫赫,先破流贼与五梁镇,后轻取高阳解救万民与水火,在下万分敬仰。” 李宿温一惊道:“刘将军……你……”他知道刘策这番话等于将光复高阳城的功劳全给自己了,不由震惊之余又是刮目相看。 刘策接着道:“将军大军进城之后秋毫无犯,不愧治军严明,名门望族之后。” 投桃报李这一点刘策当然知晓,前面李宿温已经答应自己会和卫怏替自己和精卫营说话想必诏安事情会更顺利,省去不少麻烦,那么这攻城的功劳让出去又如何,而且刘策从秦墨处得知李宿温为重振李家那是费劲心思,单单火烧流贼还不够,如果将光复高阳的政治因素算上,那绝对是雪中送炭般的帮助。 而刘策的精卫营注定要开拔离开此地,留着这份功劳是可有可无,更何况实实在在的好处捞在手中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精卫营依然强势,不怕以后无立功机会。当然最重要的是,朝堂断然不会接受一之庶民义军收复高阳这种惊天奇闻,那不是等于变向告知世人,士族皇室都是饭桶,还不如人家一介草民么?与其到时闹出些事端,不如退一步争取些实际的利益…… 李宿温握住刘策的手激动地说道:“刘将军,你我初次相见就赠在下这么份大礼,好!你的好意我收下,但这流贼缴获我分文不取,还望刘将军别再推辞,否则我寝食难安!” 刘策心道正好省去不少麻烦,于是谢道:“如此就多谢李将军!” 李宿温笑道:“太见外了,你我相见恨晚,在下年长刘将军几岁,就以贤弟称呼可好。” 刘策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多谢李兄另眼相看。” 李宿温大笑:“刘贤弟客气了,来,你我坐下说话。” …… 两人在城主府内相谈甚欢,直至日落时分李宿温才告辞离去。刘策望着李宿温离去背影,脸上笑意逐渐消失,暗道:“不愧是逐雁军后人,这等气魄果然不同寻常!” 殊不知,李宿温在回营途中也是暗自揣摩:“不卑不亢,礼数到位,治军严谨,懂得能屈能伸,此子断非池中之物,如我所料不差,他日定有一番作为!” 两人各自带着心事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半个月后,李宿温亲自送来封卫怏信件,让刘策前往蔡州城内接受卫怏册封。刘策命人带上几箱金银等物同徐辉、封愁年、孙彪、武镇英、楚子俊、杨又怀、方竞、杨开山几人一道,和李宿温所部做了下交接事宜便踏上了前往蔡州城的路程。 …… 神都,皇宫养心院。 卫稹正端坐在桌案前,听着身边贴身太监读着卫怏送来的前线情报,得知高阳被雷霆军收复不由松了口气,高阳沦陷以来这段日子他也是备受各方压力。 当他听到李宿温战绩时,不由点点头道:“这李宿温不愧是名门之后,大将之才,朕定要加以重用。” 那太监缓缓道:“这李宿温将军确实非同凡响,谈笑间击溃流贼百万,皇上理应重用,为我大周再添一员猛将。” 卫稹点点头:“远东那块朕有意派他前去,只是逐雁军重建还需时日,唉~这可如何是好~” 那太监说道:“皇上,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卫稹道:“现在无外人,锦盛你但说无妨。” 锦盛道:“奴婢认为派谁去都不能派遣李宿温。” 卫稹奇道:“嗯?这是为何?” 锦盛轻声说道:“皇上请听奴婢给你分析一二,如若不对还请恕罪。” 卫稹不耐烦地道:“朕说了现在无外人,有什么想讲的但说无妨。” 锦盛躬身道:“这一来,李宿温也是名门之后,万一前往远东对阵胡人有个闪失,也不好和李家有所交代。” 卫稹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锦盛接着道:“这二来嘛,奴婢听闻这李宿温和姜浔爱女姜若颜之间暗生情愫,姜丞相也在想方设法撮合他们俩……” 卫稹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听闻那姜若颜生的美颜绝伦,和李宿温也算郎才女貌,这有什么奇怪的?” 锦盛忙道:“皇上,这才是奴婢担心的啊,您想啊,李宿温到了远东和姜若颜独处机会就多了,两者正直壮年、血气方刚年华,万一他们之间把持不住发生点什么,那么姜家势必为了名声和李家联姻,姜家势力岂不是更大了?最亏的是谁?还不是皇上您嘛……” 卫稹摇摇头蹙眉道:“不会吧,朕听闻那姜若颜知书达礼,外柔内刚、脾性倔强,对决定的事很有主见,而且鹤阳楼上立下重誓,怎么可能会在之前发生这种有损自身家族声誉体面之事?朕断然不信。” 锦盛俯身说道:“皇上哟,您那套说辞是针对那些世家纨绔子弟,但你觉得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不爱李宿温的么?再说,就算她姜若颜真能抵住李宿温才貌引诱,但您觉得姜家会让自己女儿一直不嫁么?所谓誓言什么的奴婢也见的多了,有几个真靠谱的?还望皇上三思……” “嗯?”卫稹深觉有理,“若不是锦盛你提醒,朕倒差点忘记这么严重后果,看来李宿温的确不适合前去远东,但朕已经答应他待河源之事有所缓解便调任远东了啊!如此不许,李宿温势必会有怨言,不再尽心为我皇室效力。” 锦盛道:“皇上,玉香公主已经到了适婚芳龄,何不赐婚给李宿温,听闻玉香公主对李宿温也很是十分仰慕,正好可以撮合玉璧,这样皇家李家就能联姻,李家必定对皇上此举感恩戴德……” 卫稹点点头:“嗯,锦盛此言甚得我意。”随后又蹙眉道:“只是远东那边该如何是好?” 锦盛轻轻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份密报交给卫稹。 “这是什么?”卫稹接过并未翻看,而是直接问锦盛。 锦盛恭敬的说道:“回禀皇上,这是卫军长举荐的庶族义军,特来求诏安……” 卫稹打断他的话道:“这种事就让皇叔自己定夺就行了,何必跑来找朕呢?” 锦盛道:“皇上,为何不让这支义军开拔远东呢?” 卫稹笑道:“区区一支庶族义军去远东有何作为?” 锦盛道:“正因这是支庶族义军,姜家才不会重视,也避免了皇上和姜家直面冲突,至于有无作为嘛……奴婢斗胆问皇上,这对皇家来说有什么损失么?若是成功压制住姜家势力那皇族可是受益无穷啊,即使失败也只能说这支义军不行,和皇家无干。” 卫稹眼睛轻颌,思虑片刻,然后打开密信扫了一眼。 “刘策?精卫营?”卫稹喃喃自语,随后说道:“罢了,就姑且让他去试试吧,拟旨!精卫营忠义无双,贼匪祸乱河源期间,尽思报国护民之举,特此诏安义军,精卫营转为官军,旗营规模为旗团,刘策任精卫营旗团指挥使,册封为翊校尉,食千户,下属官阶有他自命,无需上报,圣旨到日一月内开拔远东,直授姜浔节制。” 锦盛听罢点点头道:“皇上圣明,奴婢这就去研磨。” “唉~朕乏了,先扶朕去歇息吧,顺道再拟道旨赐婚与李宿温,让翰林苑大学士亲自操笔,词藻需华丽尽显皇恩浩荡,介时就有你锦盛宣旨一并送往蔡州罢,李宿温那边一定要牢牢抓在皇族手里。”说完这些,卫稹便感觉有些头痛,其实他打心眼里就没指望过精卫营有什么能为,结局无非就是要么被姜家吞没,要么亡于塞外铁蹄之下,断无第三种可能。 然而,几年后的卫稹很快会为自己今天的无心之举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将当初提此建议的卫怏、锦盛等人千刀万刮…… 七十一 徐辉身世 正月刚过,刘策一行人经过雄壮的五梁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蔡州城附近。远远望去,河源首府蔡州城墙依稀可见,不少行人拉着各种货物包裹进出城内外,与北面一水之隔的甘州平原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刘策坐在马上拉住缰绳,和身边众人说道:“蔡州城已近在咫尺,进城后诸位要严于律己,待朝廷诏安文书下来后,立即返回高阳城,明白否?” 众人齐声道:“明白!” 刘策点点头,对薛鹏说道:“薛将军,待进入蔡州城后,你我便分道扬镳了,这些时日薛将军对我精卫营诸多帮衬,在下铭记于心,待来日有缘相见,定要好好同将军把酒言欢。” 薛鹏拱手对刘策和其他人笑道:“刘兄弟言重了,该感激的是我薛某,承蒙精卫营上下多日关照,要不薛某和麾下将士断无法活到今日,他日相聚定和刘兄弟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刘策和精卫营将领一起拱手答应一声,便缓缓向蔡州城门策马行去。多日相处下来,精卫营和薛鹏所部也建立了良好友谊,薛鹏等人在为精卫营能成为官军暗暗高兴之际,也不免有些即将分离的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 行至蔡州城门口,刘策出示了前来册封诏安文书,又命徐辉取出二十两白银给予守城主官。那守城将官接过装银子的小包垫了垫,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笔不小的收入,只叹出手大气,对刘策等人也热情了许多,很快便盖好了出入文书,并嘱咐刘策等人路上所需注意事项。 刘策和那守城官道谢后,便带着众人进入城中,随后和薛鹏以及他麾下将士郑重道别,直接往总督府方向走去…… 总督府内,卫怏、赵元极等当地士族官员立与堂间,等待刘策等人前来接受诏安。 自从李宿温杀了自己次子赵梦喜之后,赵元极对李家是恨之入骨,当然真正幕后主使就是眼前的卫怏,但他不敢迁怒与他,只能把这口怨气挥洒到李宿温身上,只可惜现在李宿温不在蔡州,否则定要他好看。 卫怏端坐正堂,暗暗扫了赵元极一眼,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随后道:“赵大人,可否还在为令郎一事怨恨啊?” 赵元极沉声道:“岂敢,不孝犬子胆敢以下犯上,死有余辜,下官还要感激卫军长不追究我赵家之恩。” 卫怏听后暗自冷笑一声,随后道:“赵大人,我知道你有怨气,但你也知道这事怨不得李秀文,当时的情形不少人都见证了,赵梦喜确实对李秀文先动手。” 赵元极暗道:“哼,现在两旗团地方军全军覆没一个不剩,根本就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你卫怏和李宿温一张嘴信口开河么?” 想到这儿,赵元极没好气的拱手道:“下官知晓的……” 卫怏见他这幅神情,知道心中很是不平,于是便道:“赵大人啊,听闻大公子现在可在隶阳省任职?” 赵元极道:“不过在岳鑫文总督门下任个管理司总主事之职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赵元极说到自己大儿子时可是面带得意之色,那管理司总主事可不是一般官职,总管一省粮草、军械、矿产、食盐等战略物资。里面油水自不必说,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仕途前程那可是有着一层极高镀金效果,将来若有一日可以身居朝堂,任过管理司之职的升迁速度那是远甩其他人几条街,即便不步入朝堂,以后回各行省任职也是游刃有余。 卫怏道:“大公子在隶阳任职也有五六年了罢?此次春季官员考核,本王有意替大公子争取了个名额,如无意外,等皇院考核完毕令大公子必能进翰林院任职,赵大人你意下如何?” 赵元极一听,眼睛一亮,立马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多谢卫将军,下官愿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大周皇室,以报圣上和将军皇恩!”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暗道这值了…… 赵元极知道自己任职河源总督后,朝堂就和自己无缘了,加之已年过五旬,也没其他念想,就想着自己几个儿子能有出息,好不让赵家没落下去。如今好不容易卫怏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蛋糕,当然要感恩戴德抓住机会,再说赵元极对赵梦喜死活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伤痛,有的只是愤恨,恨李宿温、卫怏太霸道罢了,反正死个庶出也无所谓,自己还有八个儿子…… 卫怏赶忙扶起赵元极,请他入座:“赵大人不必如此,令大公子任职总主事期间恪尽职守,乃可造栋梁,本王也是为国择才,份内之事罢了。” 府内的朱嵩和宗盛满脸羡慕嫉妒,心道这种好事为何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就是普通士族和望族门阀之间的差距么? “报~”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亲兵禀报之声,“义军首领刘策已在门外恭候。” 众人听后,正了正衣冠,顿时总督府内一副肃穆庄严气息,卫怏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刘策就出现在总督府内,面对眼前景象也不慌,开到府堂中间跪伏在地拱手道:“卑职刘策,见过卫军长,见过赵总督,见过诸位大人!” 卫怏向刘策望去,但见跪在堂中年轻人礼数到位,处事冷静,完全没有那些普通将领的焦躁和惶恐。 卫怏还没发话,边上的宗盛不屑冷笑道:“卑职?哼,圣上诏安文书都尚未到,就这么迫不及待以同僚下属自称了?” 卫怏闻言点点头,暗道看来眼前这年轻人还是太过急公好利了。 但见刘策不卑不亢的说道:“宗副指挥使此言差异,在下本就是朱旗团长麾下邓字营小卒一员,这‘卑职’之称又有何不妥?” 宗盛冷哼道:“你是朱旗团麾下可有凭证?你当我雷霆军是三教九流之所,什么人都收么?” 一旁的朱嵩点点头,对宗盛的话感到满意。 刘策心下一寒,随后脸上一丝笑意闪过,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制镶铜边的腰牌平放在手掌中,道:“如若宗副指挥使不信,此块腰牌可以为证。” 卫怏同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便上前将刘策手中所持腰牌接过来双手递给卫怏,卫怏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上面所刻一行小字“雷霆军下属军团第四旗团邓字营”,正中间大大的“刘策”两字,断无可能造假,边上的朱嵩和宗盛见此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卫怏笑了笑,将腰牌拽在手中,直盯盯地望着刘策,坐在一侧的赵元极只看了刘策一眼,便自顾自地端起茶碗喝水。 良久,卫怏见刘策依旧平静地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微微点点头说道:“很好,我雷霆军中出来的将士当真不同凡响,不愧对王牌这两个字!再两天诏安文书就下来了,你介时身为官军一员切记不可辱没我雷霆军威名,知晓否?” 刘策道:“卑职谨遵军长教诲!” 卫怏又观察了数息,便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自找住处静候文书下达之日。” 刘策淡淡道:“卑职告退。”话毕刘策起身步出门外,对这总督府没有半分留恋。 卫怏暗道:此子桀骜不驯,应变迅捷,难怪宿温对他百般推崇,如果说李宿温是霸气侧漏的长刀所向披靡,那刘策就是锋芒内敛的宝剑深不可测。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一个庶族将领能掀起什么风浪,远东之行他刘策能有什么作为?平定匪患,整顿秩序,他行么?驱逐胡奴,收复冀州,他行不行?就凭那数千精卫营士兵?还不够姜浔和胡人塞牙缝的…… 想到这儿,卫怏轻声笑了笑,看来李宿温是太高估他了,或许这刘策能力是有,可惜不是士族出身,没有背景注定一事无成。 …… 刘策出得总督府来,对府内冷落自己只字未提,和徐辉几个打了招呼就一道牵马寻找落脚的客栈,顺道打打牙祭,毕竟半年多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道商铺,正好可以借此观赏下这处风光人景。 “将军……嘿嘿……那儿……”孙彪突然在刘策身边轻声说道打断了他的沉思,刘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座青楼,上书“丽姬阁”,牌楼上不少风尘女子穿着暴露站在二楼窗前、门口莺莺燕燕地招呼路过男人。 “嗯。”刘策木讷的点点头回过头看了孙彪一眼,发现他喉咙一直在上下翻滚,两眼死死盯着青楼方向,再看边上杨开山也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立马明白过来。 “罢了,这么久也难为他们了。”刘策摇摇头想到这儿就对他们说道:“我们就在前方客栈落脚。” 然后从还中掏出一整包银子足有上百两之多交到孙彪手中,对他和杨开山说道:“这段日子辛苦了,去吧,记得找最好最干净的姑娘,别带一身病回来。” 孙彪和杨开山嘿嘿一笑,连声道谢,顺带将杨又怀也一并拉了进去。见他们进去,刘策又问徐辉、楚子俊、武镇英和方竞以及封愁年道:“你们呢?想要进去只管去,银子我地方有……” 楚子俊立马红着脸道:“将军,别笑话我们了……” 方竞也道:“杨旗总他们几个想必很久没那啥了,毕竟没成家和成家天壤之别……” 武镇英点头道:“方竞这话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孙百长和杨旗总如此可恶,将杨旗总都给带坏了……” 封愁年大喝:“屁!老子也没婆娘成家,咋就定力这么强呢?” 徐辉憋着笑道:“封大哥成日里就知喝酒杀敌,自然不晓得其中奥妙了……” 武镇英一听,立马眼睛一眯:“这么说来莫非徐旗总已经有过这方面经历……” 徐辉面色一下子通红:“没没没,我只是听人说起的,莫要取笑。” 方竞窃笑道:“原来徐旗总也好这风月之景啊……” “哈哈哈……”众人立马当街大笑起来,徐辉脸更红了。 刘策笑着止住众人,道:“前面客栈到了,进去吃点东西吧,顺便等等杨开山孙彪他们三个。” 进入客栈后,内中马倌将刘策一行人的马匹牵到后院内喂食草料,店掌柜忙招呼小二将刘策一行人带至一张方桌边。 “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客栈虽小,但美味佳肴是应有尽有……”小二一脸恭敬地询问道。 “有客房么?”刘策问道。 “有有有,您要几间?”小二一听眼前五人要住店,不由更为热情,这意味着能拿到不少赏钱,观这几位客官人人带马,必定不俗。 刘策对店小二说道:“八间上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喏,赏你的。”说着一块五两重银子丢在他手里,那小二见此眉开眼笑,乐的合不拢嘴,千恩万谢地去后堂准备酒食。 “菜来啦!”不一会儿小二就端来一大盘盘子,里面鱼肉鸡鸭蛋应有尽有,顺便要了小坛子酒给封愁年解馋。 刘策五人边聊边吃,谈的正欢,突然就闻客栈门口一声暴喝:“你个逆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员外郎正带着几个短衫家仆怒冲冲地向刘策这桌奔来! “啥情况?”刘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将手按在腰间挂刀刀柄上,其余几人也是严正以待。 “爹……”就在那员外郎冲过来,刘策等人即将动手之际但闻徐辉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顿时刘策、封愁年四人一脸懵逼地楞在原地,尼玛这什么情况?爹?徐辉全家不是满门抄斩了么? “起开。”那员外郎一把推开徐辉一侧的发愣地武镇英,伸手就要去抓徐辉,徐辉一个激灵,迅速躲在刘策身后。 “你个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员外郎此刻见到徐辉已呈现暴走状态,夺过家仆手中木棍就向他挥去。 刘策单手接住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木棍,缓缓道:“老人家,先莫动手,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哼!你是何人?我教训这不孝子与你何干?”那员外郎见手中木棍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对刘策怒目圆睁。 刘策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徐辉现在是我军中将领,我是他上司,你说与我有干系么?” “什么军中将领……嗯?将领?”那员外郎顿时清醒了些许,手中棍子也减弱了力道,缓缓放了下来。 刘策道:“老人家,你且说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员外郎见眼前年轻人是徐辉上司便将事情来由和刘策说了遍。 原来眼前这员外郎真是徐辉亲爹名唤徐岩,是没落士家之人,只因徐辉不愿意娶他至交好友之女才逃婚离家出走,徐岩和徐母急得团团转,全家上下就这么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如何能不急,于是辗转各行省足足找了一年多,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徐辉。 刘策听后脸色一沉,回身问道:“徐辉,这些可是事实?” 徐辉唯唯诺诺地点头表示认可,这下子不光刘策,封愁年、武镇英、楚子俊、方竞全是一脸黑线,暗道妈的这徐辉看上去老实巴交其实也不是啥好玩意儿,这种逆天的谎言都能编出来,还编的有模有样…… “刘……刘大哥……我……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只因我爹至友那女儿太肥了,整个儿就我两人这么重,所以我……”徐辉见众人看向自己眼神不怀好意,满头大汗地解释。 “胖点有什么不好?胖点好生养,为我徐家生七八个娃不好么?想我徐家到我这辈连生六个都是女儿,我和你娘求神拜佛才把你生下来,你理当早日成家给我徐家传宗接代!跟我回去!”徐岩听徐辉所说的话后,气的那是吹鼻子瞪眼。 “我不回去,我……刘大哥……”徐辉急得抓住刘策的手跟个姑娘家似的不停摇摆哀求。 刘策和其余三人互望一眼,只见各人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线,然后一本正经地转向徐辉,用手整了整他衣领道:“不用说了,我懂。” 然而下一刻,刘策四人十分默契地齐齐坐下,开始推杯问盏。 “疯子,这肉不错,多吃点。” “将军我给你斟酒。” “这鱼不错,英子多吃点补补,回去打包一份给你家媳妇儿子尝尝。” “方竞,这葱花蛋不错,回去让嫂子也学学。” 各人集体无视了徐辉…… “逆子,你完了!”徐岩眼见刘策几个不再管自己家事,顿时露出一抹得逞地奸笑,缓缓朝徐辉走来。 “不,爹!别打了!将军,救我!封大哥!”徐辉此时正被他爹按在地上一顿暴揍,不住大声哀求。 “徐辉他爹这脾气够火爆,哈哈哈……”封愁年一阵大笑,各人也是表情各异,一幅看戏的神态。 七十二 差别待遇 精卫开拔 傍晚时分,杨开山、孙彪架着杨又怀心满意足的从青楼归来,来到刘策房间内报道。 “怎么样?你们满意了?”刘策见杨开山、孙彪那模样就知道这次他俩应该很尽兴而归。 孙彪嘿嘿笑道:“很久没这么满足了,多谢将军成全,嘿嘿。” 刘策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只要不祸害良家女子就行,记住回去后好生操练兵士,还有孙彪,你和杨开山两人也老大不小了,该想着成门亲了。” 杨开山道:“将军我省得,待诏安文书下来,开赴远东安定后我和孙彪就找个合适女子成亲,也是该有个家了。” 刘策点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随后看到双腿还在打颤的杨又怀,不由问道:“杨兄弟,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没……没……”杨又怀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今日初经云雨,青楼那诸多花样让他大涨见识,感觉整个人精气神都快被榨干,两腿至今还在发软打颤,感觉像踩在云片上一般。 杨开山、孙彪互望一眼,暗自窃笑不已,刘策一见他俩这幅表情不由摇摇头,看来这俩损货又带坏一个纯洁的青少年…… 孙彪凑到刘策身边神秘地说道:“将军,你不去尝试下么?包你神仙般的享受。” 刘策轻笑一声摇摇头,他虽来自科技发达的那个世界,但骨子里对男女之事还是非常传统的,认为和风尘女子之间毫无感情的苟合那只是一种交易,令他感到十分恶心,别人怎么样他管不着,但对自己无论怎么样在这块都会克制住,除非遇到个让他心动喜欢的女子才会有所付出。再说,即将开赴远东,那里的情况比河源还要恶劣的多,面对的将是塞外凶名赫赫的异族军队,这可是真正的精锐部队,远不是流贼这些乌合之众能比肩的,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只有活下来才能考虑那般风花雪月的情调,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刘策的风格。 …… “爹,我已经决定和将军一道开赴远东了!”徐辉房间内,他正和自己父亲徐岩第一次正式交流。刘策毕竟没真看着徐辉被他爹活活揍死,上前将他俩劝开,希望他俩好好交谈一番,让徐辉把心中想法告知他父亲知晓。 徐岩道:“儿啊,你可要想好,那远东可是虎狼环伺之地,凶险异常,你当真要去么?你所说的精卫营只是庶族军队,远东会有人支持这么一支军队么?” 徐辉道:“爹,我在精卫营这些时日受益匪浅,让孩儿学会了许多道理,将军他不是普通人,定会创造奇迹,要不是他,孩儿早就死在厚土堡了。” 徐岩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儿既然有此雄心壮志爹很是欣慰,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到远东后,一定要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最好生十个八个孙子来见我。” 徐辉惊道:“爹你是答应了?” 徐岩起身替徐辉整整身上衣服道:“去吧,我徐家已经没落许久,爹这把年纪已经指望不上了,如果你能光耀门楣,恢复祖宗荣誉,爹为何不支持一把呢?你娘那儿我会料理,远东寒冷,记得多保重身体啊,看我儿长大了爹甚是欣慰。” 徐辉哽咽道:“爹……” …… 两日后,朝廷前来宣旨的太监,已经坐船抵达了腾江边。 蔡州沿岸道上此时已经被完全封锁,到处都是手持兵刃的士兵把守在河岸两旁。码头上,卫怏、赵元极、朱嵩、宗盛、刘策以及昨日刚趁腾江桥梁修复赶来的李宿温等当地大小官员,肃静地立在原地,看着天使大船缓缓靠近,但见船上几名水手,将几根粗大的麻绳套子准确的甩在码头上几个立舟桩子上,然后用力一拉,巨大的船只便缓缓停了下来…… 但闻一阵锣鼓钟乐齐奏,大周宣旨天使,锦盛公公便在船上众人簇拥下,缓缓步下搭船的木阶,之前跑下船的其中一名小太监,立刻趴伏在木阶口,锦盛一脚踩在那名太监背上走到了提前铺就的红地毯上。 卫怏带头众人立马上前迎接,跪在锦盛跟前大声道:“臣恭迎天使驾临!” “恭迎天使驾临!”码头上响起了百官齐呼,一时气氛异常热烈。 锦盛赶忙上前扶起卫怏道:“王爷莫要行此大礼,真是折煞奴婢了,圣上十分挂念王爷您那,待此间事了,请随奴婢一道回京面见圣上罢。” 卫怏忙道:“多谢圣上挂怀。” 锦盛又和卫怏客套了几句,赶忙对跪在地上的百官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叩谢起身,锦盛又缓缓来到赵元极身边躬身道:“赵总督,这些年流贼祸乱河源,苦了你了,皇上也甚是为赵大人寝不能昧啊,特送来东珠百颗聊表心意。” 赵元极哽咽着道:“多谢圣上挂念,臣愿为大周社稷鞠躬尽瘁,万死不辞!”说完重重地跪了下去,周围百官一见暗道:果然赵元极和他叔父赵有荣一个鸟样,人才啊! 锦盛和码头一些重要官员一一见过,然后细声叫道:“刘策何在?” 刘策窜出人群,毕恭毕敬地拱手抱拳道:“在下刘策,见过天使大人!” 锦盛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如同卫怏信中描述一般,异常的年轻,直眼望了他片刻后便从袖子中取出一本文书说道:“刘策,今日起你精卫营就是官军了,切记要遵守我大周律法不可胡作非为,定要效忠皇室,圣上可是对你额外器重,特封你为翊校尉之衔,扩你营部为旗团,远东事态紧急,你拿了文书就速速离去,准备早日开拔吧……” 这话已经额外明显,连宣读圣旨都省去了,等于是不把这刘策和精卫营放在眼里,周围有人不住摇头,叹道果然士族才是大周社稷基业,岂是区区一支义军能令他们另眼相待?朱嵩和宗盛暗自冷笑,只有李宿温蹙眉,远东?为什么让刘策和精卫营前去?不是自己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策跪地大声说道:“末将一定谨遵皇上和天使大人教诲,必不辜负信任!”话毕双手准备接过文书,却见锦盛手中文书轻轻滑落在地。 “哎呀,抱歉啦刘指挥使,咱家坐船太久,身心疲惫,这手啊一时就软啦,提不上劲儿,还望多多体谅啊……哈哈哈……”说罢尖笑了几声在众人簇拥下向总督府走去,周围不住有人轻声嘲笑,宗盛和朱嵩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庶族?也配获取皇家赏识和信任? 码头上很快就只剩刘策一人,他缓缓拾起地上的文书站了起来,望着百官消失的地方冷笑了一声:“就这样想给我个下马威?我刘策在数十万流贼军中都能屹立不倒,就凭这种手段想震慑我真是可笑,等着吧,有了这身官皮,我定要把远东翻个天出来!”一转身,刘策身上朴素的披风在码头江风中掀起一道飞扬的光彩…… …… 当锦盛在总督府内接受圣旨时,在场官员全部震住了!除了册封李宿温为上将军,和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赏赐外,皇上竟然还将十六岁的玉香公主赐婚给他。这种恩赏早就震慑的众人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意味着什么?李宿温是驸马,也是皇秦国戚了!李家再次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李宿温听到这消息时,头脑一片空白,虽然李家势必能重振威名,但内心依然不住挣扎地念叨:“若颜,若颜!我该怎么办!” 第二日,李宿温即将成为驸马爷的消息快马向各行省传去,举国欢腾,为李宿温能获此荣耀感到羡慕嫉妒恨。 当日卫怏亲自包下蔡州城内最豪华的酒楼,蔡州城内百官不停为李宿温庆祝。锦盛也一道在席间庆贺不断向他敬酒,赵元极自知自己此时身份和李宿温已经有了质的差距,只能硬着头皮不断讨好他。 李宿温面上神采奕奕,和众官不断相互敬酒,内心却是无比煎熬,不住滴血般地呼唤:“若颜,莫不要怪我,皇命不可违,但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李宿温封赏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时,一时热闹非凡,无数女子为此黯然神伤,敢问天有下哪个女子不爱李宿温?现在被玉香公主抢先了,又不敢和皇室争,只能躲在自家房内在臆想中独自落泪。 而此时,另一个被册封的对象刘策却默默地踏上回高阳的路途,早已被人遗忘。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更不知道在甘州平原沦陷期间,有一名年轻的将领带着一支朴素的军队为了生存不断四处征伐,所过之处,流民百姓都因为这支军队而免遭流贼荼毒…… …… 半个月后,破败的厚土堡前,五千七百名精卫营将士清一色骑在马匹上,排列的整整齐齐,另有二千四百名押运辎重的队伍也整装待发,他们身边满是装满物资器械的骡马驴车。代表各部的旌旗迎风飘舞,属于精卫营所有将士的荣耀图腾——精卫鸟,正在熊熊冽风中甩的噼啪直响。 刘策码头受辱地事情,随行的将领都已经看到了,和李宿温的满城喝彩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很为刘策感到不甘心,但刘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在意,也没有隐瞒这件事,很快全营上下都知晓了,各个都为自家将军受这等屈辱感到愤怒,不少士兵咬着牙双眼通红,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刘策骑马缓缓来到阵前,身后跟着秦墨和叶斌。秦墨得知刘策受辱十分愧疚,但刘策却安慰他根本不必在意,顿时秦墨也对刘策的忍耐力感到由衷佩服。 “叶先生,将士家眷和工匠以及万庄百姓安排妥当了么?”刘策询问叶斌。 叶斌道:“回禀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一万七千名将士家属和万庄百姓以及一千二百名各职工匠全部已经安排到许瞳的船上,相信一路出海两月就能抵达目的地。” 许瞳是叶斌多年至交好友,经营船务运输生意,听闻刘策近两万名人口以及诸多物资需要运输时,不由犯难。好在他干这一行数十年,很快就找来诸多可靠的同行一起接这么一大单生意。刘策为了保证这趟将士家属一路安全,特意花费大量白银给予许瞳,并额外安置数千石粮食蔬果保证他们一路不挨饿,还能适应海上风浪引起的一系列不适。 刘策点点头道:“叶先生,这次麻烦你了!” 叶斌正色道:“将军,切莫如此说,在将军拿到诏安文书那一刻起,我和秦兄便正式效命精卫营了!这是在下份内之事!” 秦墨点点头,随后和叶斌一并下马跪伏在地:“墨(斌)!拜见将军!” 肃肃寒风呼啸,一月的北方,依旧十分寒冷,刘策骑与马上,坦然接受了秦墨和叶斌的效忠! “出发吧。”刘策轻道一声,策马缓缓来到阵前,望着旗风冽冽,近六千带甲精卫营将士,感觉天地仿佛连成一片,何其壮观。 “兄弟们!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战士!我发过誓要让你们活的更好!让你们活的有尊严!让你们的妻儿老小不再忍饥挨冻!让你们子孙后代为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感到骄傲!但是!” 刘策顿了顿,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前方要阻挡你们前行的障碍还有千千万万!贪婪的士族官宦!愚昧野蛮且毫无人性的塞外异族!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告诉我!你们有信心将这些横阻你们前行的障碍全部击碎么?回答我!” “能!”数千将士齐声一喝! “大点声!我听不到!” “能!能!能!”底下将士无论官兵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整片天地间。 刘策重重点了下头,继续喊道:“好!那就随我一道!踏上远东那片混乱的土地!用你们的悍勇告诉世人!我精卫营!来了!”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无边无际的声浪此起彼伏,形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强悍意志力,敲震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间,精卫营的图腾再寒风骄阳中格外耀眼…… 刘策手一挥,止住声浪大声喝道:“精卫营!出发!” 话音甫落,精卫营军乐队的《希望》奏响,雄壮的希望之音传遍整个队伍…… “唏律律~” 马啸嘶鸣之声伴随着重重的铁蹄声响,直扑远东方向而去。刘策望了眼自己曾经血战的厚土堡,流贼压境、兵败溃逃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日般令人醒目。 “这样的活法我绝不会接受,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刘策暗暗发誓,双腿一蹬,胯下战马嘶鸣一声缓缓踏步,迎着初升的骄阳渐行渐远…… 七十三 那一日,心碎 大周历三六九年,二月十八,远州总督府…… 姜浔握着李宿温成为驸马的诏书久久无法平静…… 这李宿温是姜浔和姜晏为爱女嫡孙女姜若颜择偶的第一首选,不想却被皇室插手捷足先登,提前将卫稹爱女玉香公主赐婚给了李宿温。 姜若颜和李宿温之间的那些小暧昧,姜浔又岂会不知?虽说昔日自己爱女在鹤阳楼上誓言,只要能驱逐胡奴为奴为婢再所不惜,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为奴为婢断不可能发生,否则姜家声誉和脸面往哪里搁?再说能娶自己女儿那是对面几世修来的福分,还能搭上姜家这个士门望族,谁敢把姜若颜当下人看待,先不说当奴婢,当妾都绝对不行! 因此姜浔心中已经把李宿温剔除择婿人选,但是除此之外,剩下的人选之中好像找不出第二个比李宿温更为优秀的人才,这让他十分恼火。 更何况这次赐婚,皇室是明摆着打压姜家进一步坐大了,这让姜浔异常难堪,女儿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芳龄。如若找不到可以比肩李宿温的夫婿人选,那让其他士族怎么看?有损姜家颜面事小,就怕到时候宵小之辈有心算计,和自己敌对的士族勾结使绊子,以致疲于应付。 好吧,退一万步说,暂时找不到合适婚配人选,那么就暂时物色一个有潜力的总行吧?但是,有潜力的目前就宋景浩一个,可宋景浩所钻研的是守城之道,让他率军直面和呼兰人野战?那画面太美,实在不敢去看。当然也许以后能有机会改性也说不准,可姜浔预估最快也要十年以上才有可能改变宋景浩作战方式,对现在局面无半点帮助,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女儿哟,你给你爹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文人雅士那么多,你为何偏偏要立那个破誓言啊!”姜浔头痛欲裂,索性暂时抛开这些不去想。 他随手翻开桌案上朝廷的调令,只见上面写着精卫营调到远州属地的文字,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说除了自己外,不受任何军队管制。姜浔直接把调令文书丢在桌子上,用手指揉揉自己太阳穴。 “精卫营?刘策?庶族?一支数千人武装的官军?都什么款七八糟的?问题那刘策还这么年轻,别说呼兰骑兵,就算远州境内匪患都能把他们全办挺了。皇室派遣这么支三流官军就想掣肘我么?我看提这建议的人脑子必定被驴给踹了,呵呵。”姜浔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这也不能怪姜浔,大周立国以来对士族的优待长达数百年之久,已经养成了士族门阀骄纵高冷的秉性,对庶族的一切都是俯视而望,如同看着条狗一般不屑。 …… 鹤阳楼内,近百名当地贵族家中的妙龄少女此刻正齐聚在二楼大厅内,一时间莺莺燕燕,令人眼花缭乱,他们相聚此地无非就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李宿温赐婚。 “可惜了,李公子这等文武双全,又兼仪表堂堂的君子,就这么被皇上赐婚了,我这心都快碎了……” “唉~李公子这般的男儿只怕此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下马能文,马上纵横四野,你说怎么会有这等优秀的男儿?” “不要说了,现在说这些什么用呢?这几日我整日以泪洗面,伤心死我了……” 众女手持丝绸团扇,身披锦罗绸缎,将各自身段衬托的淋漓尽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这些时日来的感触…… 鹤阳楼顶层,姜若颜此时正端坐在窗口静静观望外面风景,任凭窗外寒风吹拂自己的脸庞,带起青丝三千不自知,绝世容颜上浮现一抹惨白。 婉儿悄悄将一件貂裘风衣披在她纤细的双肩上,防止她受寒风侵袭,又从身后圆桌上端来一碗莲子银耳羹。 “小姐你都待在这儿一个时辰了,不吃饭怎么行啊?快吃点儿吧。”婉儿心疼的对姜若颜说道。 然而姜若颜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对婉儿的话语充耳不闻。 婉儿急的快哭出来,劝道:“小姐,你别这样了,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呢,小姐,小姐!你说句话啊,别吓婉儿。” 良久,姜若颜回过神来,对婉儿说道:“李公子也是有苦衷的,当今圣上赐婚,又岂能拒绝呢,这样也好,有了皇家支持,李家必会重振旗鼓,介时……他定会实现……我夙愿……驱逐胡奴……” 说到这儿,姜若颜那天籁之音竟不住发出一丝颤抖,终于忍不住,面颊上流下一行情泪。 婉儿见姜若颜这样,赶忙拿出腰间秀帕轻轻擦拭她的脸庞:“小姐别哭了,再哭不漂亮了……”说着也跟着抽泣起来,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傻婉儿……你哭啥……你……哭……”姜若颜强忍悲痛安慰着婉儿,但却再也忍不住,纤纤玉手猛地捂住自己俏脸,转过身去,身体一阵颤抖,显是克制自己努力不发出哭声。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会憋坏的,哭出声来吧,会好受些儿……”婉儿努力去掰姜若颜的手,忽然姜若颜转身抱住婉儿,将整张脸埋入婉儿怀中,不住抽噎,婉儿很明显感觉到怀中湿了一片。 “我苦命的小姐……”婉儿轻轻地将姜若颜揉住轻声拍打她后背,缓缓安慰着。 良久,姜若颜从婉儿怀中抬起俏脸,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滴缓缓轻启玉唇:“婉儿,我没事了,不必再为我担心。” 然后看了婉儿一眼微微笑道:“看你,金豆还挂着呢,去清洗下吧。” 婉儿见姜若颜恢复如初,也破涕而笑:“还笑话奴婢呢,小姐不也一样……” 姜若颜连忙抚摸自己的湿腻的脸庞,然后道:“快去打盆水来,梳洗下,这样子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婉儿叹了口气道:“小姐你就是性子太犟,下回千万别再这样了。”说着就走出房间去往打水了。 “唉~”姜若颜起身来到桌前,桌子上一幅丹青栩栩如生,但画中却是一张极铁甲面具和燃烧地火鸟,正是当日自己夜间所绘梦中景象。 她微微蹙眉,回想起神算子璇机真人见到此画中情景时的吃惊的样子,然后掐指一算对自己说到:“如若贫道推算不差,远东不久将迎来天翻地覆地巨变,画中人会带着满腔怒火出现在战场之上,至于此人身份,贫道实在推算不出,但既然是在小姐您梦中所现,想必应该是与您密切相关之人罢……” “密切相关之人……”姜若颜拿起丹青怔怔地看着,“现在和我密切相关的这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璇机真人,你这次失算了。” 说罢刚撕开丹青上方一角,却又硬生生止住继续撕扯的动作,又将它轻放桌案上,用丝步将撕裂处轻轻捋平,暗自说道:“我既起誓,只要能阻止胡虏南侵,保我远东百姓安危,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又何必在意李公子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呢?” 姜若颜看着丹青中的铁甲烈焰,良久仿佛下定决心,缓缓说道:“只要李公子你能达成若颜心愿,我愿在你身侧为一妾婢,希望你能不嫌弃。” 大周历,三六九年,二月二十…… 雁云关,是司州和远东之间的分岭线,一旦踏过雁云再行数十里,就抵达远东行省之一的酆州行省。沿酆州边界向东继续前行七百里便可以达到定州行省地界,然后再在定州、幽州交界处沿道行军四百里后,就可以抵达精卫营此行第一个目的地——远州行省。 雁云关外,精卫营所部将士以及雇佣而来协助押运辎重的八千多人,正整齐的立在关隘前。 关墙上的守军见关口外如此雄壮威武之师不由直冒冷气,只见那支静立的军队身后无数旌旗随风飘舞,战马沉闷地嘶鸣声时刻在关口内外响起。再见这些骑在马匹上的士兵,人人披甲,而且大多数所披的还是铁甲,手中所持那令人望而生畏地超长铁矛,密密麻麻足足一整片,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给人一种破海裂潮般气势…… “吁……”刘策策马至雁云关前,等待着关内守将下发通关文书,秦墨跟叶斌也缓缓行至身边。 “六年了,不想我还有回到远东的这一天。”秦墨望着如此雄壮的关口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六年前,我自雁云关内孤寞而出,今日再次立与此前,真是感慨万千……” 叶斌也触景生情:“回想起来,恍若隔世,叶某也很久没有回远东了,但愿此次归来能在此落根,不再流浪……” 秦墨和叶斌相视一笑,和第一次出关时的无尽凄凉不同,眼中满是期待和炽热。 “姜浔,我回来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待我回归远东之日,必定带来一支精锐之师,你就拭目以待吧!”秦墨此时心中不住的颤抖,远东百姓有希望了!义军的血不会白流。 刘策望着高耸的雁云关口,神色冷酷,心中暗道:“就让我精卫营在远东这片土地上!让世人永远铭记吧!” “吱轰轰……” 雁云关口的大门缓缓打开,守军将官,带着十几名士兵来到刘策跟前不到五步左右,带头守将跪伏在地行礼道:“末将雁云关守将屠大勇,见过翊校尉刘指挥使大人!” 刘策翻身下马,说道:“屠将军无需多礼,起来吧。” 屠大勇大声道:“谢刘指挥使!”起身后,从边上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精卫营的文书和盖好印章的通关文牒,恭敬地交到刘策手中。 刘策接过文书和文牒,交到叶斌手中,然后上前对屠大勇说道:“有劳屠将军了,我军必定快速通关,不给将军和守关将士添麻烦。” 屠大勇一听,连忙还礼道:“这是末将份内之事,刘指挥使千万别这么说。” 刘策点点头,拍拍他肩臂不再言语,而是翻身跨上战马向雁云关内缓缓行去,身后数千精卫营人马也紧跟前行。 叶斌和秦墨对望一眼,然后走到屠大勇面前,轻声说道:“屠将军,借一步说话。” 然后,两人来到一旁,叶斌从腰间解下个沉重的布袋,塞到屠大勇手中,小声说道:“这是我家将军一点心意,不多,白银一百两外加黄金十两,请务必收下给守城的兄弟们买点酒喝。” 屠大勇手中店着沉甸甸的钱袋,赶忙说道:“这怎么行呢?” 叶斌笑道:“将军尽管收下,以后我精卫营还需要屠将军多多帮衬,就当交个朋友。” 屠大勇听完,又看看手中银钱,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一月俸禄只有可怜的六两白银,还要保证不被上司克扣,如今远东各地物价飞涨,粮价跟去年相比也是翻了三番,虽然现在有所回落,但依旧十分昂贵,每日和自己麾下将士也只能稀粥咸菜果腹。手中这百两银子和十两黄金,全部折算成白银达四百两,可以让你自己和手中几十士兵几个月不用挨饿。 良久,屠大勇道:“叶先生,刘指挥使大人这番美意,末将收下了,在下穷困潦倒也没什么积蓄,有了这些银钱至少我跟我下属暂时不用再挨饿了,这份恩情末将铭记于心,既然刘指挥使初次相见便如此厚待我等,那末将也只能投桃报李告诉叶先生一些事情,还望转达给刘指挥使。” 叶斌道:“屠将军但说无妨。” 屠大勇道:“烦请告知刘指挥使大人,经过酆州行省时,万望收紧脚程缓行,呼兰人即将南下叩关,虽然开春呼兰人数南下的并不多,只有不足万余骑,但为了以防万一,请务必转告刘校尉小心行事,最好在高墙堡垒之后歇息落脚最为稳妥。” 叶斌道:“多谢屠将军提醒,在下一定将话传达给刘将军知晓,告辞!” 和屠大勇告别后便跨上快马,向关口内精卫营大军策马行去…… 七十四 那一日,绝望 大周历三六九年,三月初六…… 远州和冀州两省交界处,此时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行驶在坑洼僵硬的道路上,每辆货车边上就有三到四名手持短枪镗把的守卫护送,仔细数去车队数量竟达二百多辆,整整八百人的护送队伍浩浩荡荡向远州境内的军堡城关开去。 领队的一名守卫不断催促车队加快脚程,现在已经三月初了,呼兰人很有可能南下侵袭,必须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车上物资运送到所在目的地。 他们是这一带帮军队商人运输物资的保镖护卫,由于呼兰人和山贼匪患导致的治安恶化,他们这一行倒开始兴盛起来,不过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 “快点,溪文镇就快到了,交了货物好歇歇脚。”领队守卫大喝一声,“呼兰人随时会南下,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都三月了,我看呼兰人不会再来了吧?”一名护卫笑道,“去年他们抢了那么多东西不至于这么快就又来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领队护卫一听,怒道:“呸!这群胡人什么时候满足过?十年来掳掠我远东百姓数百万,金银财宝更是天文数字,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歇过手?” 那护卫小卒听了顿时无语,想想也是,这群畜生根本毫无人性可言,还是赶紧把货物运到目的地,然后拿了银钱回去潇洒吧,别管这么多闲事。 又行约半个时辰左右,商队终于抵达此次目的地——溪文镇。那领队的护卫,手持一份清单交给前来验货的一名士兵,只见溪文镇城墙上插着一面青色大旗,上面绣着个黑色大大的“宋”字,正是姜浔口中的宋景浩所部。 那验货的后勤士兵点验完货物后,对那领队说道:“去帐房找老张领银子吧。” 那领队守卫一脸傻笑:“多谢军爷,多谢……嘿嘿……”然后回头对身后押运货物的护卫大声喊道:“跟着这位军爷一道把货推进仓库,赶紧的。”随后自己跑去账房里结账了 二百多辆满载刀枪弓弩的货车缓缓驶入到一座巨大仓库门口,被守在门口的士兵给拦了下来,然后就有溪文镇内指定士兵开始卸货搬运。 那领队的护卫长结了帐,怀里揣着一个包裹走出帐房外,从包裹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白银,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笑了。 他将这锭银子塞回包裹中,整个包裹内约有三百两白银,他笑着将它挎上右肩向人群中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镇门外陆续进来数百名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流民百姓,正在守城官兵呵斥下在镇内广场中央蹲好接受盘查。 “唉~”那领队护卫叹了口气,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为躲避呼兰人侵袭而来避难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摇着头向自己同伴走去分银钱了。 城楼上,现年二十三的宋景浩正站在城楼上不住眺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这宋景浩也是颇有才华,虽和李宿温没法相提并论,但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加之他那风流倜傥的外貌也受到不少名门才女佳人青睐。 可惜的是,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对这些庸脂俗粉一向保持一定距离,偶有鱼水之欢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在总督府中一次偶然机会遇到姜若颜后,才发现世间竟有这等美的令人不敢有半分淫念地佳人。在得知姜若颜鹤阳楼顶肺腑誓言后,便开始收敛起之前的纨绔脾性,认真操练起麾下兵马,希望将来有一日可以驱逐胡虏,令她刮目相看。 然而李宿温的存在让他始终被压的无法喘气,只因李宿温那家伙实在太优秀了,文韬武略样样出众,又兼相貌堂堂,自己和他比确实有些自惭形秽。不过,现在这个难题解决了,李宿温已经被皇上赐婚,这可是自己千载难逢和姜若颜表露心迹的好机会,只要好好表现没准真能娶到姜若颜,更何况姜总督也对他宋景浩有抱以很高的期待,久而久之就觉的整个远东就他宋景浩最为优秀的错觉。 “姜小姐还没到么?”宋景浩不住握紧拳头,他前几日得知姜若颜会在这几天赶到自己镇中给避难的百姓分发物资时,便日夜期盼,每日都在城楼之上不停眺望。 就在他焦急等待之时,一队数十人全副武装的骑兵队护送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渐渐出现在溪文镇前方。 “来了!”宋景浩见到那车队中竖着一面“姜”字旗,眼前一亮,知道姜若颜到了。“赶紧出门迎接!”宋景浩满心欢喜地下得城楼向门外迎去。 …… 车厢内,姜若颜和婉儿清点着车内满满的银钱、水果、米面等从苏州带来的特产,只希望能帮到眼下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哪怕带去一丝些许的温暖也好。 婉儿拉开车帘一角望了一眼道:“小姐,到了,宋家公子在门外等候呢。” 姜若颜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边上挂有白纱的青竹斗笠,戴在头上遮住自己面容,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在婉儿搀扶下,缓缓步下车厢。 “姜小姐,宋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宋景浩整个身子快成九十度角,恭敬地对姜若颜行了个稽首礼。 姜若颜轻抬玉手说道:“宋公子无需多礼,小女子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接济镇中避难的百姓,别无他意,还烦请宋公子前面引路。” 宋景浩道:“为小姐引路是宋某的荣幸,这边请!”说罢站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若颜回头对一名年长的将领说道:“姜三叔,车厢内的东西就麻烦你和麾下将士卸下了……” 姜三叔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前去。”说完指挥几名士兵一起进步香内将一箱银钱和几袋米面果蔬取下。 …… “你肯定是仙女啊,不然不会这么好……” “这位小姐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搭救我们的?老妇人给你磕头了……” “菩萨,你一定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儿啊,快给这位神仙小姐磕头啊,她这是在救我们的命啊。” 望着遍地获取资助的流民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神情,姜若颜面纱后的双眼早已眼含热泪。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姜三叔不住摇头。 姜若颜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别这样,都起来,大家都起来吧,挖宝不可如此啊……”热泪终于从她双眼滑落,上一次为李宿温,这一次亲眼目睹了百姓惨状才明白他们有多苦,尤其他们脸上挂着那满是凄凉惊惧的神情不断刺痛着姜若颜的内心…… “轰轰轰~” 就在姜若颜还待继续安慰,镇外却突然响起漫天马蹄声响夹带百姓的哭喊声,正向溪文镇袭来。 “嗯?”姜三叔和宋景浩顿时察觉不对。 “姜三叔,你先带小姐去我府上!小姐,恕在下不奉陪了!”说完宋景浩拜别姜若颜,带领士兵爬上城墙,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鸣鼓!关城门!迎敌!”宋景浩大喝一声,一通巨鼓敲响,镇门在众人合力推动下关闭严实,不断有重物被取来顶在门后。 城墙上一下子列有两千士兵,王向城楼外全神戒备。 姜三叔点点头暗道:“这宋景浩倒是个人才,短时间内就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姜若颜道:“三叔,发生了何事?带我也去城楼上看看。” 姜三叔道:“小姐还是算了吧,万一有个闪失……” 姜若颜道:“三叔,我好歹是远州总督之女,岂能退缩不前让人看我笑话,更何况有你和宋公子在这里能有什么闪失?” “那好吧,可小姐你要答应我,一旦不适就立刻走下城楼。” “婉儿,随我一道上去看看吧。” 就在姜若颜即将上城楼时,一阵犀利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姜三叔一听立马惊道:“不好!是呼兰人的角号!” 城楼之上本来还保持镇定的士兵此时听到这阵号角声顿时脸色惨白,握兵刃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 “三叔,我意已决,带我上城楼。”见姜若颜坚决,姜三叔无奈的带她走上城楼。 接下来的姜家大小姐,赛嫦娥般众星捧月的姜家名门望族之女,第一次将见识到了最为血腥残酷的一幕。 “这就是呼兰人?”姜若颜透过细纱,看到了城门外数十步外的呼兰人,只见他们身材矮壮,人人双马,长相极为丑陋。 婉儿也是惊惧异常,她和姜若颜都是第一次见到呼兰人真容,觉得非常可怕。 此时一名呼兰骑兵手持弯刀,策马来到镇前城楼下,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胡语。 “他在说什么?”姜若颜问姜三叔。 姜三叔道:“好像在说……呃……有胆量就出镇决战,大周男人都是孬种。” 姜若颜蹙眉,对另一侧的宋景浩说道:“宋公子可否……” 不等姜若颜说完,宋景浩便开口道:“小姐,目前不可出城镇迎敌,否则镇内百姓必定遭殃。” 姜若颜不懂军事之道,听闻宋景浩如此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见那呼兰骑兵见城楼之上无甚反应,便拨转马头回到镇中,随后一阵哭喊声从数百呼兰骑兵中被人鞭笞着来到镇楼前,被一一按在地上跪好。 “西嘞磕,萨特噎尔姆,句酷谱图哇一色……”一名呼兰骑兵跳下马背对着城墙上众人大笑的说道。 “他说什么?”姜若颜问道,却见姜三叔和宋景浩,此时面色都铁青,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随后,就见那几百呼兰人跳下马背,嚎笑着来到跪伏在地的百姓身后,手中弯刀高高举起。 “他们要干什么!”姜若颜瞳孔顿时放大,娇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已经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不!不可以!宋公子!宋将军!你快阻止他们!” 宋景浩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姜三叔将姜若颜拉倒一旁道:“小姐,快下城楼,这个你不能看!” “三叔!求求你阻止他们!”姜若颜抓住姜三叔大声求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姜三叔忍痛摇了摇头,自己职责是保护小姐安危,至于其他事是有心无力。 “噗~” 一道道血柱在跪伏人群中飚射而出,地上满是身首异处的百姓尸体。 “不!不~”姜若颜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整个城墙内外,然而并不能阻止呼兰人对俘虏百姓的残忍的虐杀。 很快,这数百百姓就在哭喊求饶声中全部被斩首在溪文镇前。那四百名呼兰人对着城楼之上的官兵不屑地大笑数声,然后翻身上马,驱赶着数千百姓缓缓离去…… “小姐,你没事吧?”吓昏过去的婉儿被唤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姜若颜,确定她是否安好。 只见姜若颜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望着城外百姓尸首目光呆滞,久久不发一言。一旁的宋景浩此时只能躬立一侧,面带苦色。 忽然姜若颜回过头来,摘掉头上斗笠,那张无法形容的绝世容颜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愤怒地对城楼之上的守军喝道:“我远东就没有一个带血性的男儿么!七千守军面对数百胡奴居然闭战不出?眼睁睁看着百姓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屠戮!这就是我大周力保远东水土的将士?” 众人本就不敢看她,听到姜若颜这番话,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姜若颜看着眼前这些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对婉儿说道:“我们回去吧!”说着步下台阶不理会宋景浩等人,向自己车厢走去,姜三叔等几十名护卫也一道跟在她身后。 第一次,姜若颜深刻体会到了远东百姓到底有多么的凄惨,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远东军队有多么的无能,更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恐惧之外,还有种断绝一切美好的绝望感,令她浑身无力…… 七十五 那一日,曙光 大周历,三六九年,四月初三…… 八千多名呼兰骑兵在远州各地村庄小镇肆意劫掠了近一个月,带着无数的金银粮草和捕获的十余万百姓,浩浩荡荡的向冀州方向行去。 这次开春“狩猎”对这些呼兰部族来说收获无疑是额外的巨大,呼兰人内部传统就是秋季“狩猎”缴获大部由呼兰贵族分配,基本上都是优先分配给呼兰族内的亲卫和各贵族部落头领,到了普通出征士兵手中基本所剩无己。 这种吃相极其难看的方式呼兰部族内的领袖贵族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引发其他小部落的不满,甚至会发生叛乱,这是呼兰领导者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现任呼兰单于董狸,为了缓解贵族部落和普通部落之间的日益加深的矛盾,特旨二三月开春时分,趁马匹繁殖季节,加开一场针对远东百姓的“狩猎”活动。不过和秋季“狩猎”不同的是,这次狩猎所有贵族部落不得参与,全由呼兰牧区普通部落自行决定参加与否,缴获所得全归部落各族所有,只需象征性送几个貌美的女子或几坛子美酒给当地贵族部落头领就可以了…… “哈哈哈……孽图,这次你可发达了,抢了这么多女人,用不了多久你部落就要人丁兴旺了!” “别笑话我了,罕詹,你看看你身后那些牲口,怕不是有几万吧!你小子别这么贪行不行!我拿女人和你换怎么样?一名周女一只羊,怎么样?你尽管挑选。” “滚,老子地方周国女子多的是,缺你那几个么?” “哈哈哈哈……” 回塞外在路经冀州途中,数个出征劫掠的部落聚集在一起兴奋的讨论这这次“狩猎”成果,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黑压压一片掳获的百姓。 这些百姓一想到自己即将来临的无尽奴隶生涯,无不在人群中呻吟哭泣。那些被掳获的女子一路行来这哭声就没停过,听得部族头领孽图不由一阵烦躁。 “哭什么哭!”但见孽图策马来到那些女人跟前手中马鞭一甩,发出一阵霹雳般的破空尖响,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们周国的男人都是绵羊,懦夫,保护不了你们!现在,由高贵的呼兰勇士接纳你们,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我呼兰部族的男人各个都是勇士,比起你们周国那些只会缩在高墙后的懦夫强出百倍,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伺候我部中勇士,多为我部落添置丁口!” 那些被俘女子一听,顿时哭的更凶了。草原部落不像关内农耕文明这般礼数周到,整个就是落后愚昧的原始姿态,讲究的是血勇,崇尚的是暴力,对待女人的方式没有什么花前月下、诗词歌赋这般浪漫,只有野蛮的交合交合再交合,完全就是繁殖和泄欲的工具,这些大周女子落到这群禽兽手里,的未来命运可想而知。 …… 远州总督府内,听闻呼兰人退往冀州之后,姜浔不由松了口气。这近一个月来他密切关注着呼兰人的动向,得知只是劫掠了一些小镇村庄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拿起桌案上边镇各地发来的文书开始查阅起来。 “爹……”正当姜浔看的入神之际,门口传来了女儿姜若颜的呼唤声。 姜浔抬眼望去,只见姜若颜面色忧愁,双目呆滞无神,仿佛受了巨大刺激一般。 自那日姜若颜在溪文镇见到呼兰人屠杀百姓那血腥一幕,回来后便沉默寡言,成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甚少走动,今日听闻呼兰人满载退去才在婉儿陪同下出门来总督府拜见自己父亲。 “哼……”姜浔见女儿憔悴不少,不由心疼,但依然故作强硬,“女儿家擅自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以后出远门前必须告知与我,知晓否?省的人看我笑话,丢我姜家的脸面。” 将若颜闻言,淡淡地说道:“丢脸?女儿丢的也只是爹您的脸,可那些百姓丢的可是性命。” “放肆!”姜浔怒道:“你敢这么和你爹说话?那些百姓死活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姜若颜失落地说道:“我身为大周丞相姜晏嫡孙女,远州总督姜浔亲生女儿,你说这些与我有干系么?如今百姓受辱被胡奴虐杀,各地守将却闭门不出,畏畏缩缩不敢应战,我想问句,爹!这些和我有没有干系?” “你……”姜浔被自己女儿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她气的浑身颤抖。 姜若颜接着说道:“爹身为一省总督,理应保护治下百姓不受敌寇侵扰,可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女儿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我远东百万将士会对区区不足几十万的呼兰人畏惧到如此境地,而爹您却对这些视若无睹,甚至暗中默许,恕女儿实在不解爹您的用意何在。”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么!”被女儿如此一问,姜浔整个人火气就窜了上来,大声呵斥,“姜若颜,你给我听好了,不该过问的事你别问,爹怎么处置自有分寸,女儿家成天都在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 怔了怔,见女儿低头不语,又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再过几个月你也十八了,爹给你择了几个名门望族的子弟,你介时……” “爹别说了。”姜若颜打断姜浔的话,“女儿昔日在鹤阳楼立誓,您应该知道的,谁能保护远东百姓不被胡掳欺凌,女儿才会委身与他,否则女儿终身不嫁。” “你……”姜浔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一次被姜若颜的话语给挑了起来,怒声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还不是对那李宿温念念不忘,但我告诉你,你们之间不可能了!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诏告天下,难道你想给人家作妾不成!” 姜若颜淡淡道:“那又如何?能了却女儿夙愿,救远东百姓与水火,不要说做妾,为奴为婢又有何不可!” 姜浔一听,气的抓起桌上文案书册作势要砸向姜若颜,但最终没舍得下手,只能将书册重重摔在姜若颜跟前,怒道:“我姜家女儿居然想给人做妾?我姜浔上辈子作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看来我平日对你太过宠溺了,好,你想做妾是吧?当奴为婢是吧?随你!我不管了!” “报!”就在姜浔在府内大发雷霆之际,门口传来亲卫的禀报之声。 “什么事!说!”姜浔对那卫兵怒气冲冲地说道,吓的那亲卫浑身一颤,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姜若颜的背影,心中了解几分。 那亲卫躬身怯生生说道:“启禀总督大人,精卫营已抵达城外十里之地,旗团指挥使刘校尉派人送来报道文册,敢问大人是否要出门迎接?” 姜浔怒道:“不是给你们调任文书了送过去了么!让他直接去汉陵城属地上任,还迎接?你看我现在有空么!一支庶族部队还值劳师动众?下去。” 那亲卫领命离去,姜浔望了眼姜若颜道:“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这几日不准再出门!”说完拂袖离开总督府,只余下姜若颜一人依旧呆呆跪在空旷的大厅内。 姜若颜双眼无神,木讷地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书,随手捡起一本调任文册,翻开看去,只见上面一串小字赫然印入眼帘…… “刘策……精卫营……汉陵……”姜若颜看完这份调任文书,不住喃喃自语,随后合上册子将地上的书册捧在手中起身放回桌案之上…… 四月初五,清晨…… 汉陵城外,几十名百姓正推着板车将一具具死尸搬运到车上,无数妻儿老小俯在自己丈夫儿子尸体上不住发出欺厉的哭喊声。 “娘……娘……”一名年仅四岁的女童依附在一名浑身赤裸的妇女边上不住摇曳哭泣,那妇女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儿啊……你走了……留下为娘一人怎么办啊……”一名老妇人扑倒在板车上的一具尸体中,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令人不住动容。 “他爹……他爹……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怎么过啊!他爹啊……”另一名妇女不断拍打着车上丈夫的尸首,泣不成声,身后两个孩子也跟着滚动的车轮一道追跑,稚嫩的抽噎声令人万分沉重。 周围几十名身着破旧军服的汉子望着这一切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很是不忍,但又能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血腥的一幕幕每一年都在循环上演,仿佛永无止境…… 突然,那些士兵和城外收尸的百姓感到地面一阵晃动,好像天崩地裂般。 一名士兵敏锐的听出这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巨响,他心下一惊,猛的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远处一条隐隐可见的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慢慢越来越粗,最终形成数道巨浪缓缓向汉陵城推进。 “胡……胡人又来啦!”那士兵惊恐地大喊,引来周围其余士兵和百姓一阵恐慌,呼兰人不是离开远州地界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一时间,破败的城楼上钟鼓齐鸣,城外殓尸的百姓丢下装尸首的板车,拉着那些仍然在自己亲人尸体上哭泣的家眷老小,向城内逃去…… 刘策望着远处那座属于自己管辖的城池,久久没有说话,进入远东地界后,刘策就没有笑过,脸上冷的如同挂了层寒霜。一路行来受尽了士族门阀的白眼,姜浔给了自己一处远州冀州两省交界处的凶险之地任命为太守,但这些并没有对刘策有什么影响,真正给他感触颇深的便是胡奴欺凌之下百姓民不聊生,各地官军真如秦墨和叶斌所说这般畏敌如虎,这些才导致刘策内心冰凉的真正主因。 “将军,前面就是汉陵城了……”秦墨策马走到刘策身边轻声说道。 刘策点点头,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走吧。” 刘策一夹马腹,身后精卫营兵马缓缓跟在身后。 当刘策大军抵达城下之时,众精卫营将士望着遍地横尸久久说不出话来。秦墨双眼含泪,看到远东百姓这股惨状,悲愤欲绝,抓马缰的手握的更紧,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 “又怀,拿我的上任状,通知守城将领打开城门。”刘策对身旁杨又怀说道。 杨又怀领命而去,将刘策的委任文书放入城楼上吊下来的篮子内。过了会儿,就有一个守城士兵将篮子缓缓拉上城楼…… “惨啊……”这一路行来,连一向暴戾的封愁年此时也不由发出感慨,将手中大斧重重插入地面。 “原以为河源已是人间地狱,不想这远东士阀聚集之地也是如此,甚至比河源还惨……”杨开山摇摇头叹道。 各精卫营将领这一路行来心情都十分沉重,尤其徐辉楚子俊等人,更是触景生情,不住暗暗落泪。 刘策立在马上,依旧不发一言,胯下马匹好像感受到主人此时的心情不住嘶鸣。 “吱呀~” 汉陵城门被缓缓打开,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士兵,胆怯地来到刘策跟前,其中一个面黄肌瘦,身披破旧皮甲的将领,上前跪伏在刘策马下:“卑职洪应文,拜见刘旗使!” “起来吧。”马上的刘策平静地说道,“前面引路。” 洪应文起身后,定睛看了刘策一眼,只见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大人异常年轻,身后的兵士甲胄俱全,威风凛凛,一见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不由心头一怔,暗道句难道总督大人转性了?派了这么强壮的军队来保护汉陵城? 在洪应文的带领下,大军缓缓开进城内。遍目望去,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垃圾污秽!两旁静候的百姓见到精卫营众人,无一不是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不断向身后缩去,眼中全是麻木不仁…… “娘……我要娘……”一声稚嫩的哭声传入刘策耳中,他寻着哭声望去,只见一名四岁女童正在人群之中不住哭泣,正是之前那位失去母亲的孩童。 “打扰到旗团使大人了,我这就把她赶走。”洪应文见刘策眼中愈发冰冷,怕他发作,就打算将那女童打发走。 “住手!”刘策止住了洪应文欲上前驱赶的动作,翻身下马,身后秦墨、叶斌等所有精卫营将领也一道翻下马匹。 秦墨见到此情此景,再也忍受不住,仰天嚎啕大哭:“塞外胡虏年年南侵,远东各府城百万大军龟缩高墙之内,目睹百姓遭劫屠戮却无动于衷,朝廷每年拨付白银上亿与远东各军到底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啊!” 秦墨的呐喊声敲打着众人心弦,洪应文等人也尴尬地低下了头,呼兰人的可怕已经深深印在他们脑海里。 刘策缓步向那名哭泣的女童走去,围在四周的百姓见刘策走近,怯生生的纷纷避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娘……我要娘……”那女童依然在哭泣,每一声都让刘策内心倍感煎熬。 终于刘策来到那女童身边,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摸她脸蛋,任凭泪水打湿自己手腕,然后轻轻地将那女童揽入怀中,拍打着她的后脑勺…… 女童俯在刘策怀里依旧在不停哭泣,来到异界许久哪怕无数次面对生死关头都未落泪的刘策,此时坚毅冰冷的脸庞一行泪水悄声无息地滑落,轻抚着女童后背颤声轻道:“不哭,我来了……我来了……” “我来了……”刘策抱着怀中女童,不住地轻道,泪水已经打湿了他整个脸颊…… 大周历,三六九年,四月初五,刘策所部精卫营抵达远州边界属地——汉陵。在长达十多年的血腥摧残谱奏而成的远东血泪史,在看不到未来的无边黑暗之际,即将迎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七十六 规划 在刘策抵达汉陵城第二天,就开始了风风火火的管理城镇工作。 在一间破旧的官衙内,临时变成了刘策办公场所,洪应文将一本满是灰尘的文册放在刘策桌子前,里面记载的是汉陵城人口、物资以及附近庄园土地和矿产。 刘策拿起文册对着上面灰尘吹了一口气,顿时灰烟在四周弥漫,他挥了挥手将它们驱散,翻开文册慢慢看了起来。现在汉陵城内人口共计五万七千口,各地庄园十四座,堡垒七个。仓库现有生铁打制的腰刀二百把,长枪一百四十条,步弓三十五张,铁料六百七十斤还全是生铁,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兵器比如什么柳刀、飞镖、镗把之类的短兵暗器,但数量都不多,有些甚至只停留在纸面上而已。 望着这些文册上的数字,刘策眉头紧皱,没想到一个边境城池的武备竟如此稀缺糜烂,连一件皮甲都没有,那几十张步弓起码半数因为保养问题无法使用,另外边城原本记载二十四万八千人口,如今只剩下五万七千余,还是都从各地庄园农场堡垒里凑算进来的,那些大户士族什么的早就跑到百里外的远州城去了,这姜浔脑子在想什么?好好一个边城会落败到这地步! 再看农田,只有可怜的四千五百亩,此地一亩地一年三熟,由于缺少水力肥料等各种客观因素导致一次收成稻谷八十几斤,一年也就二百五十斤粮食的产量,只能靠种植土豆红薯这类产量稍高的农作物充饥。可是长期吃这类食物身体定会越来越虚弱,面黄肌瘦还哪来的力气劳作练兵?城外各处荒废的土地倒是不少,可是由于胡人时常南侵,还有匪患袭扰导致村民渐渐失去了耕种热情。 然而令刘策略微感到意外的是离汉陵城不到十里之地,有两座铁矿场和一座煤炭矿场,里面矿产质量还算不错,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些矿物都是可以露天开采,在二十里开外还有两座巨大的石料场,其中有一座盛产的是石灰岩矿。在其他人看来这石灰岩或许不值一文钱,但刘策毕竟是穿越而来,明白那东西意味着什么……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东西目前全被各处的土匪山贼霸占,不少土匪还都是塞外躲避呼兰人屠杀的异族人,凶悍异常,令人非常头痛。 刘策默默的规划着城镇的发展,首先要想安稳发展,自己辖区内那些土匪山贼必须全部肃清!这是一定要做的,然而现在初来乍到,很多事都需要仔细斟酌,不能像在河源那样为所欲为,毕竟现在除了精卫营,治下即将还要养活七八万人口(一万多精卫营家眷),收要就是确保他们的安全。 “那就先从城内治安秩序开始吧,这次带来的粮草还能撑一段时间,暂时不用太过焦急。”刘策捋了捋心绪,决定先从哪开始做起。 “徐辉!”刘策大喊一声,门外的徐辉立马走了进来。 徐辉道:“将军有何吩咐?” 刘策道:“你和叶斌带五百骑去把赶来的将士家属带入汉陵安顿好!现在就去!” “遵命!”徐辉领命二去。 刘策见徐辉离去又道:“苏文灿!” “卑职在!” “给你十天,不,五天时间搞清楚汉陵附近到底有多少土匪山贼!记住查仔细后回来禀报。” “遵命!” “秦墨!” “将军请吩咐。” “你对汉陵比较熟悉,立刻绘制此地地形图,越详细越好。” “遵命。” “杨又怀、孙承、杨帆!” “末将在!” “你们三人立马组织人手安排城内治安卫生!顺道将城外百姓尸首一道清理干净,切记死者为大,要谨慎。” “末将领命!” “杨开山!” “末将在!” “立刻召集城内所有工匠!记住我要所有工匠,集中到广场中,我有话要说!” “遵命!” “郭涛、陈庆!” “末将在!” “你们和洪应文一道将各堡庄园内主事带到此地!速去速回!” “遵命!” “其余人原地待命!记住不准扰民!” “遵命!” …… 一道道命令从刘策口中飞出,原本死气沉沉的汉陵城顿时忙活起来!尤其打扫卫生这一条,不少百姓在军令之下从屋内扫出整整一大车垃圾,自己见时也颇为吃惊原来自己住的地方竟会如此之脏。 广场之中,大约三百三十名工匠木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大人究竟想干什么。 刘策见到他们后打了个招呼,说道:“我这有一件东西,你们谁能打制?”说完抽出腰间的环首刀。 那些工匠一看,暗道句好刀,但依然没人敢站出来!他们不知道刘策葫芦里卖的究竟什么药。 “怎么?没人么会么?你们可以拿去观看……”刘策又问了遍。 依旧没人愿意出声,一眼望去那些工匠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哼!”刘策脸一冷,道:“看来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封愁年,全拉出去砍了!要这些酒囊饭袋何用!” “是!来人……”封愁年答应一声,就喊身后将士作势上前要把他们拉出镇外砍首。 顿时这些工匠信以为真,连忙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其中一名铁匠近身爬到刘策脚跟说道:“大人饶命啊!不是我们不会做,而是大人你手中的宝刀一看就知道是纯精铁打造,小人虽然不知道打制工艺如何,但只要给小人一些时日研磨定能仿制出来,只是没好的铁料根本就无法打造啊……大人饶命啊……” 刘策对封愁年使了个眼色,封愁年点点头立马对着身后士兵挥手示意退下,然后自己站到刘策身后。 刘策扶起那工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工匠怯生生说道:“小的名唤吴成孝,是本地铁匠。” 刘策拍拍他的肩道:“你说说这刀如何吧,说真话!” 吴成孝接过环首刀仔细看了看,见刘策确实没有阻扰的意思,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技术环节的研究中去了。 “大人,恕我直言。”吴成孝眯着一只眼望着刀背,“刀背略微不平整,未呈一条直线,刀身稍有凹凸,此刀理应是上等精铁打制,刃口也异常锋利,但……如此这般不能久用,否则必会损坏影响作战使用……” “哦?”刘策一惊,由于做工赶时,这批环首刀刚打造出来之时高老汉和冯英就说过类似的问题,不想眼前这个吴成孝居然也能如此准确的说出来,不由佩服几分。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大人应该是急于将刀打制成形,对诸多工艺化繁为简,没错吧。”吴成孝看完就恭敬的将环首刀双手奉还给刘策。 “吴成孝,你很好!”刘策点点头道,“不久我将在城内重新开炉打制兵刃器械,你就当个领队,待冯英和高老汉两名铁匠到后,你就去他们地方报道吧,另外……” 刘策转身向封愁年努了努嘴,封愁年立马将两锭十重银锭塞到吴成孝手里,吴成孝接过银两楞在原地。 “吴成孝,你能说出此刀缺点说明你确实钻研此行,这是你应得的,还有,我在这里宣布,任何有手艺的人都将得到奖赏,只要我刘策在一天,你们的日子就会过的比以前更好!只是你们必须能展现你们应有的价值!” 这番话既是对吴成孝所言,更是对在场中三百多工匠说的,只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绝不卑微,甚至异常伟大。当然这些东西不可能一次性灌输给他们,需要他们循序渐进,自己慢慢去体会去改变,这样将来才能展现出异样的风采。 “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吴成孝哽咽着说道,工匠属于贱业,在大周王朝中的地位极其低微,根本不会有人去重视他们,如今听到刘策这番话怎么会不激动? 刘策坚定地点点头道:“当然真的!我刘策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保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荣华富贵,但可以让你们衣食无忧!不过,这些需要你们拿自己的本事来换!” “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听从大人吩咐就是了!大人我是石匠……” “大人,我是木匠……” “大人,我也是铁匠,我会……” 广场上瞬间喧哗起来,刘策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欣慰,暗暗想道:“来得及,希望一切都来得及,五个月,我只有五个月时间,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呼兰人秋季南侵前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这是我的领地,是我精卫营的根!我绝不会再让汉陵百姓受胡奴欺辱。” …… 四月十号,徐辉和叶斌带着浩浩荡荡近两万百姓来到了汉陵城,这些来自河源的百姓从此将扎根此处。不过他们所跟随的是精卫营,对这支纪律严明,无往不胜的军队是无条件的信任。 …… 城楼上,许多工匠正在测量断壁残垣缺口处,用手中碳笔在刘策发的羊皮本子中记下一连串数据,以待日后修复。城楼之下,不少木匠正用力锯着砍伐而来的各种木材,满头大汗,不过个人都热情非常高昂。还有那些铁匠,不断将仓库内的几百斤铁料回炉重造,打造出一枚枚四面带刺的铁蒺藜,有大有小,大的刺长三公以上,专门用来对付骑兵,小的则二公分不到,对付步兵专用…… 这些工匠之所以如此卖力,是因为刘策制订了一系列赏罚条例,大大提高了工匠待遇所致。随着冯英和高老汉以及几十万斤铁料到位,铁匠坊正式开工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优秀的工匠,那些新来的学徒你们只需教会他一些部件简单的制作工艺,然后将这些工艺分开给他们制作,你们自己只需研磨制造核心部分,是不是打制快上很多?” 众匠心中反复思量着刘策这套叫“流水线”的说辞方案,顿觉好像很有道理,按他所说干了几天,果然效率变快了许多,这些当地的工匠渐渐对刘策感到佩服起来,而那些湄河镇的工匠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看到匠户工作渐入正轨,刘策呼了口气,将这些技术性问题抛给了冯英、高老汉、吴成孝几个后,便开始着手下一个事情——征兵。 …… “杀啊!” “饶命!别杀我!别杀我!” 姜若颜此时又陷入噩梦之中,梦中满是当日溪文镇百姓被屠的情景,只见她浑身香汗淋漓,紧闭的双眼眉头紧蹙,终于大喊一声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口中不住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 “不愿妻儿为奴者!拾起地上长矛!与我等一道并肩!把残害你们的胡人扒皮抽筋!喝干他们的鲜血!现在起!你们就是精卫营一员了!”校场上,武镇英站在检阅台上手握铁皮阔声器大声对底下那些新招募的士兵打气。 经过两天的招募,刘策共募集到两千五百名士兵,暂时被分配到武镇英地方开始训练,待合格之后再逐一分到各部,现在武镇英正在校场上措辞激昂地鼓舞这些士兵:“我精卫营成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能被选入这支军队你们要感到幸运!现在你等不可懈怠,我军中福利待遇优厚,只要肯努力操练、听从指挥,那么我武某你们保证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但要是耍什么小心眼,哼哼……” 远处刘策看着这一切,点头心道:“这武镇英倒是挺适合练新兵。” 由于精卫营被扩编为旗团后,刘策就将各旗总直接默认升级为营旗使,原本百长以下默认升一级,暂时不设千长,毕竟军队目前都还没有满额,很多事情要一步步走,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七十七 远州 刘策现在很恼火,真的是异常恼火,冯英又一次拒绝了自己甲骑具装的计划,说到底还是铁料不足。 想到此处,刘策便开始托秦墨和叶斌前往远州城内找商家购买铁料等物资,顺便让他们回自己的家乡看看,毕竟两人也离开远东多年,即便不再自己家中,到远州城解下思乡之愁也是不错,自己则接替秦墨开始绘制汉陵地形图。 秦墨和叶斌领命前去,临行前秦墨要刘策写份报备文书让他们顺路带给总督府。毕竟现在姜浔是刘策直接上司,不管姜浔如何对待精卫营众人,可面子上断不能闹的过僵,尤其是现在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要重头开始的关键时刻。 刘策想了想同意了,亲自写了封份自认为比较诚恳的报备信,至于叶斌提议的送礼,直接被华丽丽的无视。现在城镇初建到处都要用钱,自己虽然在河源半年多时间缴获不菲,可还没到四处当散财童子的地步,更何况目前财政预计很长时间内只有支出没有收入,能省掉不必要开支就尽量省掉用在刀尖上。 秦墨和叶斌拜别刘策后就带着数十名士兵,前往远州城采购所需物资了。刘策望着他俩离开背影,对身后洪应文道:“老洪啊,本将军初来乍到,你现在带我去治下各堡看看吧,我也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洪应文恭敬应道:“卑职遵命。”他今年三十六,干了二十年军伍生涯,由于家中贫寒,没钱贿赂以前上司,久而久之便被发配到此地当个守城官将自生自灭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位新任的上司,刚上任十几天就风风火火把汉陵城搞的生机勃勃,让他本已死心混到死的心态又有了丝活力。 …… 远州城内,秦墨和叶斌走在宽敞地街道一侧,不由感慨万千。 “六年了,秦兄,这番重游故地有何感想?”叶斌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中央,随口问道。 然而却迟迟没传来秦墨回音,叶斌回头看去,只见秦墨正呆呆地望着四周街景对叶斌的话充耳不闻,叶斌笑了笑没有打扰自己好友。 良久,秦墨叹了口气说道:“城外百姓如临人间地狱,此处却是这般一番太平景象,唉~这就是士族啊~” 叶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秦兄,别想太多了,有将军和精卫营在,我相信远东百姓很快就都会如同这边一般太平安逸,这不也正是你我远走他乡的原因么?” 秦墨点点头道:“叶兄说的正是,墨只是有所感触罢了,我们还是赶快联系商家,购买好将军所需物资,去总督府报道后赶紧回汉陵,将军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帮忙……” 经过一上午的采购商宜,叶斌和秦墨联系了十余家商户,购买了大批目前急需的铁料、石料以及木料和布料等物资。付过订金后,商户承诺三日内发货再五日内运送到汉陵城中,秦墨和叶斌见洽商顺利,也就满意的离开向总督府衙走去…… 刚入远州内城,秦、叶两人就被守卫拦了下来,需要出示代表士族的身份或通行文书,毕竟远州城规定只有士族中人才可以随意出入。秦墨早已不是士族中人,自然没有身份物件,可手中有刘策的报备册子在,那守卫自然不好为难。虽然刘策属于庶族,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掌控一整个旗团的指挥使,绝不是个小小守卫能随意挑衅的。而叶斌只是离家出外游历,身份依然是士族中人,只见他取出远东叶家的赤铜方牌,那几个守卫二话不说立刻放行,两人就这样很轻松的进入了内城向总督府走去…… “启禀大人,门外有两个自称精卫营刘策下属的人求见,说是送来上任文册。”总督府大厅内,亲卫正在向姜浔禀报秦墨和叶斌的到来,征询是否见一面。 姜浔正在案头处理各地送来的应呼兰人造成的损失文册,手中毛笔就没停过,听闻亲卫禀报,头都没抬轻哼了声:“都十几天了才晓得来报备,我还以为他刘策把我这上司不放在眼里,庶族当真不懂礼数,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说辞。” 亲卫退下后不一会儿,秦墨和叶斌就踏进了总督府大厅,见到姜浔边齐齐下跪拱手道:“精卫营刘指挥使门下长史秦墨(叶斌),拜见总督大人。” 姜浔合上文册将笔轻放在砚台边上,抬眼望去,只见下跪两人皆是衣衫整洁、仪表堂堂,不似印象中的庶族将士那般粗鄙不堪,不由暗暗点头,说道:“起来说话吧。” 两人起身后,秦墨便将精卫营到任的报备文书呈在手中:“启禀总督大人,精卫营上下五千七百二十八名将士全部已进驻汉陵城,外有从河源迁徙而来的将士家眷以及工匠等共计一万九千二百八十三人也已安排妥善!请总督大人查验。” 姜浔接过秦墨递过来的文册,翻开看了几眼,然后放在桌案边抬眼望向秦墨,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便问道:“恕我眼拙,你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秦墨道:“大人,还记得六年前义军资助者,秦墨否,正是下官。” 姜浔眼睛一亮,顿时想了起来,对秦墨道:“难怪我看你这么眼熟,原来是秦家秦燕之子,即是士族中人,那就入座说话吧。” 秦墨笑道:“回禀总督大人,在下早已被家族逐出门第多年,现在已是庶族一名,不敢入座……” 姜浔脸色不由浮过一丝愧疚:“秦墨,当年你莫要怪我,这是朝廷的旨意,并非本督的意思,本督也只能按旨行事,过几日我便修书一份送予你家父,定会让你重回士族门阀。” 秦墨道:“不劳总督大人费心了,这些年墨游历天下,性子早已野惯了,恐无法适应士门那么多繁文缛节了,回不回士门早就不挂心上。” 姜浔叹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此事暂且放下,秦墨你先坐下说话。” 随后又望了眼站在厅中的叶斌道:“这位是?” 秦墨道:“这位便是叶仁长子叶斌,这几年一直是叶兄陪我游历天下,已结成知己。” 叶斌拱手对姜浔行礼道:“叶斌见过总督大人。” 姜浔点点头道:“不想是定州叶家之人,很好,你们都坐下说话吧,不必拘礼,上茶。” 三人入座后,就有几名下人送来茶水糕点,客套一番后,进入正式话题。 姜浔抚摸着下颚油光发亮的胡须,缓缓道:“请恕本总督无礼,两位即是士门之后,为何愿屈身与庶族军中?不知这么做有辱家门么?” 秦墨道:“总督大人,墨自游历天下至今已有六载,可还记得当年我出走之时对总督大人说的话么?” 姜浔寻思许久,说道:“自然记得,当日你说再踏入远东之日会带回一支精锐,但……那精卫营……呵呵……”说到这儿姜浔摇摇头笑了笑,意思很明显对这支军队根本不抱希望。 秦墨和叶斌互望一眼,暗自冷笑一声,这位总督大人对庶族成见那可谓根深蒂固,连精卫营的面都没见过就下此定论。 秦墨道:“大人,墨在精卫营许久,刘指挥使大人手中这支精卫营绝不寻常。” 姜浔道:“如何不寻常?” 秦墨道:“高阳沦陷,甘州官军尽撤,流贼肆虐无忌,只有刘指挥使麾下精卫营,甘州地界征战流贼半年之际斩杀流贼十数万却无败绩,更重要的是……” 秦墨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姜浔询问的眼神道:“世人皆知李宿温火烧流贼百万兵,却不知刘策兵不血刃收高阳。” 姜浔一听轻声笑道:“秦先生说笑了,这高阳不是李宿温打下的么?和他刘策有什么关系?你之前说的我或许能信几分,但这高阳城天下人尽皆知是李宿温带雷霆军收复,秦墨你身为精卫营长史替刘策说话这本督都懂,可不能因此信口开河。” 秦墨听后,也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摇摇头,为刘策感到不值。当日收复高阳计策确实是出自自己手中,但是执行人却是刘策,这过程万分凶险,说到底就是对敌我心理要有十分准确的把握才能成功,否则一步失误就会导致满盘皆输,甚至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刘策为了精卫营前途明知凶险却还是豁出去了,收复高阳后又把功劳让给了李宿温,自己却甘愿隐与幕后,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心胸?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李宿温大名,可何曾有人记住过一名普通的庶族士兵为了整个甘州百姓做出了怎么样的努力? 看着秦墨眉头紧蹙,叶斌沉思片刻,笑着对姜浔说道:“大人,今日我等只是替将军送来报备文册,顺道采购些物资回去修筑城镇,如无他事,我等便告辞了。” 叶斌说着就和秦墨起身要告辞,只闻姜浔说道:“两位不急着走,对了,那刘校尉为何不亲自前来?” 秦墨道:“刘指挥使刚上任,诸多事物繁忙,现正在各堡庄园巡视,无法抽身前来面见总督大人,还请海涵。” 姜浔点点头,说道:“他刘策有这份心倒是不错,你等回去后好好督促下他加紧修整城墙堡垒,最迟九月,呼兰人就会再次南下,本督实在不愿再见诸多百姓受辱了。” 一听到呼兰人,秦墨眼中浮出一股透彻的阴冷,坚定地回道:“大人请放心,呼兰人……他不敢来犯汉陵!” 姜浔听着秦墨耐人寻味的话语,稍作思考还是没明白其中意思,只当秦墨听从自己的话会回去加紧督促刘策修复防御工事。 “那大人我等暂且告辞了。”秦墨和叶斌齐齐抱拳行礼想要离去。 “且慢。”姜浔突然叫住了他们。 秦墨回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姜浔起身来到叶斌身前,神色略带尴尬道:“有件私事烦请叶家公子帮忙。” 叶斌道:“大人尽管吩咐。” 姜浔叹了口气道:“听闻叶公子颇通医术药理,还请劳烦你为小女诊治一番。” 叶斌和秦墨对望一眼,然后道:“姜小姐得了什么病?” “这……”姜浔犹豫片刻,将姜若颜的情况缓缓说来。 这几日眼见爱女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发呆,身体也憔悴了不少,姜浔很是心痛,请了许多大夫诊治都没有效果,也说不出什么症状,这可把他急坏了。 叶斌听后道:“大人,请恕下官冒昧,能否见一见姜小姐,也好对症下药?” 姜浔思虑良久,对两人道:“随我来吧。” 说着向总督府后院走去,秦墨和叶斌也一道跟在姜浔身后。 “两位,小女的房间就在前方,叶公子,有劳了。”来到一间秀丽的院子门口,姜浔指了指对面女儿闺房同秦墨和叶斌说道。 叶斌点点头,正要进房,秦墨对姜浔说道:“大人,此处即是令嫒闺房,下官还是不便踏入,就有您领叶兄进入吧。” 姜浔对秦墨礼数到位很满意,暗道人言秦墨人中君子,又兼豪侠气概,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秉性如初,可惜他早已成婚,否则倒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想到此说道:“无妨,姜某对秦公子的为人非常敬佩,一道进去看看又何妨,小女平日也对豪侠事迹极为仰慕,两位游历天下,见识颇多,或许能让小女心神安宁也说不准。” 姜浔这番话没有任何官架子,甚至以本姓和秦墨相称,足以说明他为人处事精与老练,姜家能立足大周朝野数百年不倒,自是有他一套独特的手段。 见姜浔这么说,秦墨也不再推辞,和叶斌一道在姜浔带领下缓缓踏入姜若颜院门…… 七十八 天意? “婉儿拜见老爷。”姜浔三人刚进院子,恰好碰见婉儿正端着食盘出来,见到姜浔,立刻跪在地上给姜浔行礼。 姜浔左手微抬道:“免了,小姐呢?” 婉儿说道:“启禀老爷,小姐正在屋内。” 姜浔看了眼食盘上的饭食未曾动过,叹了口气又对婉儿道:“怎么?还是没动?” 婉儿面露忧色地回道:“未曾动过一筷。” “唉~”姜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你先放放,让其他下人端走,我给小姐请了两位大夫,你且前面带路。” 随后姜浔又转身对秦墨和叶斌做了个手势道:“两位请。” “请。”秦墨和叶斌回礼,三人在婉儿带领下向姜若颜屋内缓缓而去。 此时的姜若颜正端坐在那幅丹青面前,单手托腮怔怔地看着,那张令人望之心动不已的绝世容颜此时苍白了许多,眼中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和当日在鹤阳楼上赫然立誓的豪言壮志相距甚远,简直判若两人。 “小姐,老爷带人来看你了。”婉儿推开房门,轻声说道。 姜若颜闻言,缓缓起身来到姜浔三人面前,行礼个万福礼:“见过爹爹和两位先生。” 姜若颜见女儿又消瘦了不少,不由内心一阵不忍,回过头对叶斌和秦墨说道:“这就是小女,叶公子还请劳烦你了。” 叶斌对姜浔点点头,然后朝姜若颜望去,一见之下暗道姜若颜不愧是令无数人疯狂的对象,那容颜身段即使现在有些憔悴消瘦依然倾国倾城,反而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但叶斌很快就进入属于自己的医理范畴,眼中杂念一扫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夫对患者的诊断之态。 边上秦墨也暗自叹道那句“姜家若颜赛嫦娥”果然不是常人杜撰,但他对姜若颜更感兴趣的却是敢指天立誓的豪壮言语,简直令无数男儿羞愧地颜面扫地。 叶斌望了会儿对姜若颜道:“小姐,不知可否让在下把把脉。” 姜若颜道:“先生请坐。”说罢在婉儿搀扶下坐回放置丹青的桌前,叶斌也坐在姜若颜一侧,姜浔则带秦墨到窗口茶几边上落座,命门外侍女上茶。 只见姜若颜缓缓伸出玉臂,婉儿立刻拿出一块软垫置于桌上,姜若颜将袖子微微一拉,放在软垫上,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腕,腕上细小血管隐隐若现,婉儿将一条丝绸绢帕轻轻放在她手腕之上。 叶斌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搭在姜若颜手腕脉搏上,开始闭目诊断起来…… 良久,叶斌收回搭脉的手指,微微一笑:“如若在下所料不差,小姐心中似有郁结?观小姐气色只是甚少进食所致,理应和小姐心结有关吧,可否说来给叶某听听?”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位姜小姐当然没什么大病,有的只是心理上的问题,其他大夫断不可能不知道,应该是迫与姜家势利不敢直言罢了。 他笑着起身,瞥了眼边上丹青,一下子愣住了,也不顾礼数,未等姜若颜回话,直接走到她身后端视那画中景象,忍不住奇道:“咦?这不是……” “叶公子,请自重。”婉儿本来对叶斌印象极好,但见他此时竟直接走到自家小姐身后,让她不由有些气恼。 “婉儿。”姜若颜回身止住婉儿,对叶斌道:“叶先生,你说的没错,小女子心中确实有心结未开,只是难以启齿。” “我来说吧。”姜浔知道不能再见女儿这般下去,于是鼓起勇气出声道:“西凉李家想必两位也略有耳闻,我就不多说了,就说这李宿温,他和小女本是青梅竹马,只可惜……” 姜浔缓缓叙说完李宿温和女儿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总算如释负重,他这话憋在心里许久,今日见秦墨叶斌绝非那种纨绔子弟,才说了出来,又道:“这本是家丑不欲提起,让两位见笑了。” 秦墨叹道:“自古英雄配佳人,人之常情也,如今生出这种事端,也怪不得小姐,只叹造化弄人啊。” “唉~”姜浔摇摇头,眼见爱女为情所困整日消沉,如何让他心安的下来。 姜若颜闻父亲提起自己伤心事,不由内心又是一阵酸楚,差点落下泪来,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说道:“远东百姓被异族胡奴欺辱虐杀,小女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惨死屠刀之下,我……我只希望能有男儿不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保我远东一方水土……不被胡虏肆虐……” 说到这儿,情仇双重夹击之下,姜若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颤抖着身体落下泪来,既有为李宿温,也为了远东百姓惨死而激动。 秦墨双眼紧闭道:“不想小姐年纪轻轻竟会如此心念百姓,真是令我等男儿汗颜至极。” 随后秦墨脑海中浮现刘策的身影,睁开眼坚定地对姜若颜说道:“放心吧!小姐!你和李宿温之间在下爱莫能助,但这驱逐胡奴……” 说到这儿,秦墨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道:“用不了多久!塞外胡奴就不敢再肆意妄为了!请小姐安心!我秦墨这番话绝对不是安慰小姐所说!” 姜若颜闻言,擦干眼泪说道:“谢先生吉言,若颜今日听闻这些话,心情舒畅许多,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秦墨见姜若颜神情确实有所好转,便点点头,发现闺房一角放有一把清香古琴,又道:“小姐,大人,在下有个不请之情,听闻小姐说起远东百姓遭遇,触景生情,想借小姐绣琴抚作一曲,以慰百姓在天之灵,可否?” 姜浔闻言,向姜若颜望去,见她点头,就对秦墨说道:“秦公子请自便。”他自是知晓秦墨颇通音律,也想听听秦墨能弹奏出怎么样的曲调,便独自坐在一旁。 姜若颜对婉儿说到:“婉儿,取琴给秦先生。” 婉儿答应一声抱起古琴放到外厅长案上,秦墨谢过后缓缓坐到案前,拨弄了几下琴弦,暗道不愧是豪门世家,这把琴无论质地音色绝对都是上佳之选。 随后秦墨缓缓弹奏起来,一股无尽凄凉从弦音之中弥漫开来,正是昔日刘策在万家庄所奏的乐曲,此时经由秦墨弹奏更是将这股凄凉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姜若颜听闻,顿觉这曲调将自己内心的哀伤凄凉感全部表达出来,她本就是极通音律,能很直观地感受到这曲调所表达的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一曲弹罢,姜若颜还沉浸在余音之中无法自拔。姜浔则起身抱拳道:“姜某虽不通音律,但也能感受到曲调中的无奈悲凉,唉~想我身为远州总督,却不能驱逐胡奴,保一方水土平安,真是羞愧万分……” 说罢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神情绝不似作假。姜浔又何尝不想阻止呼兰人南下呢?但自己尝试过好多次,无不是以失败告终,到现在远东军队都畏敌如虎,已无半点血勇令他无可奈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先生,这曲子可是先生您所作?”姜若颜行余音中醒悟过来,轻踏玉步,来至秦墨跟前问道,“我从未听闻如此凄凉之音,必是出自高人之作。” 秦墨起身行礼道:“小姐谬赞了,然此曲并非秦某所作,只是无意间听闻我家将军弹奏,才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让小姐见笑了。”这话倒不是客套,姜若颜琴棋书画哪样不是精通?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姜若颜道:“你家将军?他是何人?莫非是哪位名门望族之后?为何我不曾听闻?” 秦墨道:“非也,我家将军并非名门望族中人,只是寒门子弟,得朝廷垂怜,近日才到远东赴任,小姐不曾听闻也是人之常情。” “秦先生,可否报之你家将军名号,日后好为我引见一番。”姜若颜并没有因为对方寒门而有所另眼相看,在她心中认为能作出此曲者,断不是泛泛之辈,庶族又如何? “这……”秦墨犯难了,毕竟姜浔对刘策可不怎么看重。 “就是那日朝廷调来的那支军队,名唤精卫营,主帅刘策,我已将他安排至汉陵,方圆百里之地都受其管辖,不想还有这般造诣,我倒小觑他了。”姜浔见女儿神态有所好转,便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反正今天家丑都说了,还在乎这些么? “刘策……精卫营……”姜若颜暗自念叨,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些话,猛然间想起那日与父亲对峙时,自己收拾地上的文册,其中有一本就有这些记载。 姜若颜沉思片刻对秦墨道:“劳烦先生帮我转谢刘将军,就说我姜若颜很喜欢这首曲调。” 秦墨躬身道:“小姐如此说,秦某一定如实转达,现我军初到辖地,诸多事务繁忙,叨唠许久也该回去了,免的将军着急,叶兄,我们走罢,叶兄……” 秦墨连呼唤几声,但见叶斌一直望着桌上那幅丹青正入神,并没有听到秦墨呼唤。 “叶兄!”秦墨稍稍加重了语气,叶斌这才回过神来。 叶斌向姜浔和姜若颜抱歉道:“在下失礼了,还请见谅……” 姜若颜何等聪明,见他如此盯着这幅丹青必有蹊跷,于是问道:“先生,可否识得画中之人?” 叶斌道:“敢问小姐,你是从何处得到这幅丹青?” 姜若颜走到桌案边抚摸着画卷道:“不瞒先生,这是若颜梦中所见,凭借记忆所绘,让先生见笑了。” 叶斌笑道:“哪里,小姐画技出神入化,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太巧了……” 秦墨闻言不由好奇,跟姜浔行礼后来至桌案前望去,这一看之下不由眼睛放亮,心道这身后烈鸟不就是精卫营图腾么?那全身铁甲的骑士,尤其那面甲全大周目前为止不就是精卫营独有的么!怎么会如此巧合。 秦墨抬眼和叶斌互望一眼,齐声道了句:“天意!”然后相视一笑…… 姜若颜见他们这般,便出声询问:“两位先生在说什么?天意?莫非当真见过画中之人?还望不吝告知,若颜感激不尽。” 秦墨笑着对姜若颜和姜浔行了个大礼道:“大人,小姐,天色不早了,打扰许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说罢就缓缓跺出门外,姜浔望了爱女一眼,发现她气色确实好转许多,便出门去送秦墨叶斌两人离开。 姜若颜呆立在原地,回味着秦墨和叶斌的话语,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所指天意为何,但她知晓他们两人一定见过画中之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便细说罢了。 “婉儿,我有些饿了,去命厨房熬碗粥来吧。”见过秦墨和叶斌后,姜若颜心情舒畅不少,心结稍开,顿觉饥肠辘辘。 婉儿激动地说道:“小姐,你终于肯进食了?太好了,你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我这就去厨房命人备饭菜,你等着啊小姐!” 婉儿迈着碎步,快速走出姜若颜闺房向厨房跑去,留下姜若颜一人独自在房中,望了眼桌案上的丹青,随后来到绣琴前,缓缓弹奏起秦墨之前弹奏的曲子,但闻琴音袅袅,在空幽的闺房内缓缓传开。 …… 秦墨和叶斌拜别姜浔后,直接向外城走去,一路上两人不断互望,随后秦墨开口说道:“不想世间之事竟如此巧合。” 叶斌道:“是啊,说不定这就是缘分吧,不想姜小姐梦中所绘之画卷竟和我精卫营图腾如此相似。” 秦墨道:“秦某本不信天命之言,不过,今日看来秦某还是要相信一次,此次天佑我远东,必能早日驱逐胡患!还百姓一片安宁。” 两人缓缓步出外城,消失在人海之中…… 七十九 新的开始 数日后,当远州商队满载所购物资抵达汉陵城时,城镇建设就正式开始了。 这几日刘策跟随洪应文巡视了治下各处堡垒村庄,发现各处武备荒废,人际罕至,破败的土墙和坑洼不平的地面令他不住蹙眉,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见过的百姓脸上写满了麻木畏惧,这让他意识到事态远比自己想象的恶劣。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让治下百姓对未来抱有希望之情,有了希望一切才能朝自己预想的方向走去,那该如何着手呢? 汉陵局势不同湄河镇和高阳城,毕竟那时自己主要考虑的是精卫营生存问题,而且也不需要参与城镇建设中来,缺什么抢流贼的就行。但如今刘策必须要把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他没有这方面治理的经验,可无论如何也要逼自己去学,逼自己去做,因为这里就是自己的根基,容不得他懈怠。 看来,想要城镇发展,矿产资源必须要有,以便发展工业。农田必须要重新开垦,让百姓衣食无忧。要想解决这些难题,首先就是要有个相对安稳的发展环境,呼兰人暂且不说,但盘踞在这一带的匪患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难题。 与河源不同的是,汉陵附近土匪山贼基本都躲在山林之中,一旦作战,山中地形长矛阵很难摆开架势,即使获胜也容易造成很大伤亡,这是刘策不愿意见到的,如果剿个匪都要造成巨大伤亡,还谈什么和呼兰人玩命?因此刘策这几日命冯英、高老汉、吴成孝以及秦墨叶斌从远州带来的一个名唤张拱的铁匠,一起研制打造自己设计的新兵器:戚刀和劲弩。 戚刀,明朝著名抗倭名将戚继光根据倭刀、鞑靼以及西方传入的兵器各种优点融合而成的单兵利器,可配盾牌使用,完全就是贴身近战利器,刀质优良者可破铁甲,而且戚继光所创的刀法,简单实用兼具攻守之效,在抗倭过程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往往一场战役下来,倭寇和戚家军伤亡对比可以用碾压来形容。而且刘策发现此刀也十分适合山地作战,因此成为心中首选兵刃。 劲弩,大周境内手弩不多见,即使有,威力射程也不大,最主要问题是装填耗时,没有弓箭这么高的效率。但一个弓箭手训练周期太长,远远没有手弩训练来的快,所以尽管弩的制造工艺再精密复杂刘策也下定决心要批量装备到精卫营之中。而且刘策还将弩制造工艺进行了改良,主要是因为张拱居然知道齿轮制作方式,这简直就是替刘策解决了最重要的一个难题,只要将齿轮结合到弩臂之中,那么开弩阻力就会轻松许多,以后大规模发展出一支类似秦汉时期的弩阵也未尝不可。前世自己国家古代重装骑兵为什么不如国外那般耀眼,一来战场规模过大,几万十几万规模战役数百重装骑兵(重装骑兵和重骑兵不同概念)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二来变态的弓弩装备比例直接导致了重装骑兵在自己国家古代时候的地位十分尴尬。至于所谓价格昂贵,装备不起?刘策认为纯属无稽之谈,金国这种渔猎文明都能有铁浮屠几万,农耕文明还会装备不起?开什么玩笑?再说还不是被刘琦、岳飞给灭的渣都不剩?首功当属各式弩箭的使用。 想到这儿,刘策索性前往冯英所在地查看军械打造进度,好为下一步做准备。 “嗞……”汉陵城外靠近河流连成片的铁匠铺内,一名铁匠正在将打制成型的戚刀刀片放在水中冷却,随后仔细观察了下刀的弧度以及刀刃以及刀身是否平整,随后满意的点点头将刀片放置在一旁堆置起来,只见他身边满满一排打制完成的戚刀刀片,其余铁匠四周也是如此。 铁匠铺外,不少木匠正在打制刀鞘或刀柄,河流边一群壮汉正在磨刀石前研磨刀刃,使其变得更为锋利。 另一侧,在张拱带领下,数百工匠正在将打制成型的齿轮安装到完工的劲弩之中,边上篾将正在将一条条异界特产烘干的桐树皮合并在一起不断用手搓成弩弦状,然后拉直放在一边。不一会儿就有人取走这些弩弦,用从乌树(异界特产)上取下的汁液制作成的胶水,将搓成型的弩弦彻底粘合在一起…… 另一间铁匠铺内,高老汉指挥一些壮汉将铁匠打制好的甲叶放置竹筐内交给门口几名钻孔的的工匠,只见那些工匠取过一片甲叶就放置在一座小型水力钻床之上,每片甲叶用青铜所制造的小钻头飞快钻出上下四个均匀的孔方便拼接,一眼望去,这样的小型水力钻床足足四十多台。 这种水力钻床是冯英得意之作,虽然创意来自刘策。但实际操作还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属于跨时代的产物,借助水流速度和力度达到快速钻孔目的,而且各孔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比之前还要费劲心思手工凿打或熔炼之时钻孔效率高出不知道哪里去。 那些汉子将钻完孔的甲叶放在另一侧竹筐中,一会儿功夫又被人搬到一间巨大的屋子内。屋内有六百多名女子被分配在不同房间内,正在用韧绳将甲叶分别拼接在各自指定的部位,例如护腕、前胸、背甲、裙甲、肩甲、臂铠等…… 这就是刘策为工匠所规划的标准化流水线生产。各司其职,从炼铁到铁器成型每个环节都有各自的分配工作,其他工种的工匠也是如此,这套流程颁布下来,工匠打制的效率比之前远远要提高不少。 当然,最主要还是刘策给工匠的待遇真的太好了,每个工匠和劳力都有保底薪水,按工种技术难度决定高低。除此之外,一日两顿,顿顿白米饭,菜里油水充足,每隔两天还有肉吃,肯加班还额外给工钱和加顿饭,更重要的是按照打造数量分成,但质量必须保证,要被查出粗制滥造,企图滥竽充数那后果十分严重。另外还有高额分红这一块,就是有技术这块儿别藏着掖着,尽管拿出来,只要证实确实实用又是自己独创将会有刘策买走,按一次性买断或按月分红两种方式结算。在这种高福利的刺激下,所有工匠顿时散发出了无限热情,冯英的水力钻床和高老汉的畜力锻压以及新来的张拱齿轮技术所获的红利让这些穷怕的工匠分外眼红,暗暗下决心定要研制出属于自己的技术“发明”来。 这些工匠和劳力是最先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一批,对刘策未来工业大发展,敢孤军对阵整个蒙洛帝国,敢跟全大周士族皇室叫板奠定了重要基础。 “将军,三百把戚刀已经打造完成,另有四百把已经成型,我亲自检验过,质量绝对没问题,只是这劲弩制造繁琐,目前为止才完工七十六把,离既定指标尚有一段不小距离。”冯英见刘策问起,便如实回答了他的提问。 刘策点点头表示理解:“急不得,毕竟劲弩所需的齿轮加工十分精密,我也不指望能在短时间内大批量生产,这些成品戚刀明日就派人送往各营吧,另外铁甲进度如何?” 冯英道:“比之前在湄河镇快上不少,这套流水线标准化制造确实可行,这十几日来已产出一百四十多套步兵盔甲,相信一个月之内只要铁料足,三百套不是问题。” 刘策想了想又道:“骑甲如何了?” 冯英道:“陈庆所部原三百五十二人,现又增一百八十八名骑手,已完成三十五套,另外那些不合格的环首刀我已经和工匠们修复,经吴成孝检验全部为良品,又生产了二百七十把,现在原有的陈庆所部已经齐备,余下的部分也可以给新兵使用,至于长矛和骑枪,数量太多未能估算,对了,骑枪可以在水力钻床上打孔,只要稍微换根长点粗点的钻头即可,高老汉正在打造,相信明天就可以投入使用。” 刘策很满意目前的进度,拍拍冯英肩膀道:“老冯啊,铁料目前足么?” “照这种情况,可以支撑两个月。”冯英如实回道。 “那好。”刘策突然眼睛一眯,道:“那甲骑具装是不是也该考虑下?” 冯英一听乐了:“将军,你跟我来。” 冯英说着将刘策领到一间屋子内,只见里面挂着足足十套马甲,光看这架势就知道气势不凡。 刘策激动地道:“老冯你……” 冯英说道:“将军,我也想通了,你说的没错,耗点铁料没什么,只要能保护将士性命,少流血,多打胜仗比什么都重要,早在湄河镇之时我就在偷偷制作了,不过马甲重量没一百四十斤,我削减了些不必要的部分,连同皮甲在内重约九十二斤,骑兵那骑甲七十斤太重了,我擅自做主削到六十斤,但主要防护部位没有变动,将军你可以先拿去训练你的亲卫了,待日后有矿场自然会再帮你制作更多。” 刘策很感动,对冯英说道:“老冯,谢谢你。” 冯英道:“都这么熟了,说什么谢,对了将军,你所说的投石机我也造好了,共计十二辆,要不要去看看?” “走!”刘策拉起冯英的手向投石车摆放地行去…… “喝!”“喝!” 城内校场上,数千士兵手持长矛木刀和盾牌在各营使指挥下玩命的操练,包括洪应文手中的一百八十人也被并入到杨开山营和孙承以及封愁年营中一起操练。 刘策并没有对他们有歧视之意,给所有原汉陵士兵都发了套打有铁钉的皮甲,待日后铁甲足量再分发,而且待遇伙食也等同老兵营伍。 经过刘策军队改制,现在各营称号都变了。 杨开山部,改为山字营。 杨又怀部,改为怀字营。 孙承所部,改为承字营。 杨帆所部,改为帆字营。 韩锋所部,改为锋矢营。 封愁年部,改为先锋营。 徐辉所部,改为辉字营。 郭涛所部,改为浪涛营。 陈庆所部,改为庆字营。 另外,刘策只领三百亲卫,命名为督军卫,原本正旗由楚子俊担任,改为破军营,这让楚子俊万分感动。另有武镇英所部为镇字营,除开作战任务外,征兵时为各部操练新兵一月后分配到各营。 如今精卫营总兵力除开二千三百名新招募和二千四百名劳力中留下七百人外,总计八千七百二十二人,离自己所配满额兵力二万二千人一半都没有。 但刘策没想过继续无脑招募新兵,一来暂时没那么多资源装备那么多人,二来人一多训练难度就会增大,影响军队整体素质。刘策打算在秋季呼兰人南下前尽量满一万士兵且全部披甲,原因嘛很简单,那就是把军队拉出去和胡奴野战中将他们信心击垮,至少让呼兰人不敢轻易来犯自己领地。 不过现在嘛,再半个月是时候拉出去和土匪山贼交手见见血了,按前世网游的话说,就是下副本升级,顺便缴获点物资维持下城中开支,总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姜浔那边自己是不用再指望了,也压根就没指望过他,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无视掉了。想精卫营成立至今都是自立更生,一刀一枪从虎口谋食,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看过别人眼色?真以为披了身官皮就能到处被掣肘了?天真! 再说姜浔对自己的态度,刘策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妈的老子十里之外给你打招呼告诉你我来了,你不来迎接就算了,结果直接一封任职信就打发了?连城都不让进,有这么对待自己下属的?行,你牛,将来走着瞧吧,汉陵现在开始改姓刘了,你姜家一边凉快去吧。 八十 成家、重逢 汉陵城精卫营驻地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此时郭涛一身喜庆的红色礼服站立在红毯之上,身侧立一美娇娘,在婚妆衬托下额外的娇艳动人。 刘策立郭涛跟前,一身黑红相间的主婚礼服给人感觉高端大气又不失喜庆,边上叶斌也是一身华服充当着司仪角色,指挥堂前新人将婚礼流程一步步进行下去…… 良久,大婚典礼结束,钟乐琴筝轻声齐奏,军营内尽显一片喜气端庄的气氛。 刘策缓步上前望着眼前这对新人,良久温和地说道:“今日开始,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要相敬如宾,相互体谅,两情相悦的最高境界是相对两无厌,祝福一对新人真心相爱,相约永久恭贺新婚之禧……”刘策尽量把前世记忆中婚礼上司仪的说辞套用到现在,说着说着暗道自己还挺有天赋,想着以后万一混不下去可以在异界搞这行发家致富。 郭涛携着新娘齐齐双手抱拳与胸前,鞠躬朝刘策行了一礼。 刘策颔首致意,轻声道:“入宴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很快军营内不断传来各营将士的祝福声,敬酒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喜气洋洋,新娘则在几名随行女子陪同下,步入自己洞房静候新郎回来…… 深夜,郭涛被热情的将士灌的有些恍恍惚惚,在宴会散去之后被属下搀扶着来到自己的婚房门口,郭涛挣开属下的手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位下属心领神会,道:“春晓一刻值千金,恭喜郭营使大婚之喜,与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郭涛大悦,从怀里拿出两个装有几两碎银的红包对他们道:“说的好!嘴真甜!这些给你们的……” 见两个下属拿着红包千恩万谢屁颠屁颠的离去,郭涛笑着点点头,刚要推门进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整了整自己衣冠,才缓缓推开房门。 房间内,红烛香案,花纸青烟,虽然简朴,但在此刻对郭涛来说,则是额外的温馨。 内堂床边,新娘正端坐中央等待新郎到来,只见她身披红装,头戴凤霞,垂落的珠帘遮住了靓丽浓妆,在烛光映衬之下若隐若现,显得额外动人。 郭涛收拾了下紧张的情绪,再次整了整自己衣冠,缓步向内堂走去。路过床前的圆桌时,取过喜秤,轻轻将床前璧人挂在脸前的珠帘掀起…… 郭涛望去,但见今天的她是格外的美艳,胭脂浓妆下那略带羞涩的眼神是多么令人心动,不由让他看呆了,温柔的唤道:“凝儿……你好美……” 杨凝儿听闻郭涛呼唤,缓缓起身解下戴在头上的凤霞珠帘,轻放在桌案旁,随后拿起边上酒壶倒满两杯酒来到郭涛身边柔声道:“相公,饮下此杯相思酒,你我此生便不再分离,从今往后奴就是你郭家的人了。” 郭涛木讷地接过酒杯,和凝儿手中杯子轻轻一碰,随后放入嘴边一饮而尽。 饮罢相思酒,凝儿俏脸通红,说道:“相公,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奴来替你宽衣……” 说着替郭涛解下衣衫上腰带,将礼服从他身下脱下,挂在床角衣架之上,又替他取下头上礼冠,端来脸盆毛巾替他和自己卸妆…… “凝儿……”郭涛眼神迷离,“能娶到你是我郭涛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想我郭涛家境贫寒,你……” 凝儿突然用手止住郭涛的嘴唇,缓缓道:“相公千万不要如此说,能嫁给相公才是奴这辈子最大的幸事,相公你不嫌弃奴被流贼侮辱非清白之身,奴心是万分感激,自觉对不起相公,日后定全身心把持家业服侍相公,将来为你郭家生儿育女,做一妻子应尽之本分。” 郭涛轻轻抓住杨凝儿放在自己嘴角的手,道:“凝儿,我郭涛此生定不负你。” 杨凝儿是刘策第一次带万家庄流民攻打流贼据点夺粮时所救的众女之一,无意之间和郭涛起了涟漪,经过近一年的相处接触,终于走到了一起,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功德圆满。从此以后郭涛就多了份牵挂,肩上也多了分责任,将要为这个家更加努力拼搏…… 杨凝儿见郭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含情脉脉地细声说道:“相公,吻我……从今往后奴家只属于相公你一个人了……”说到这儿,杨凝儿俏脸羞的更加红艳。 双唇接触一刹那,杨凝儿的心都要融化了,浑身酥软无力,轻吟一声依偎在郭涛胸膛,郭涛再也把持不住,顺势将她挽入怀中拦腰抱起来到床边轻轻放在棉床之上,拉下了挂在床上的帘帐,深情的唤了声:“凝儿……” 屋内烛光摇曳,香案中的安神香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这一刻,道不尽的情意连绵在房屋中回荡…… “将军,可以了,回去吧。”屋外,正趴在婚房窗口偷听地刘策、秦墨、叶斌三人不住窃笑,在叶斌催促下,刘策才不舍的跟他们缓缓离去。 回去途中,叶斌和秦墨互望一眼,对刘策说道:“将军,现在我精卫营大部分都已经成家了,连孙彪和封愁年都已与前日成婚,营级将领尚未成婚的只余楚子俊、徐辉和陈庆三人。” 刘策点点头笑道:“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介时我精卫营高级将领就都是有家室之人了。” 秦墨笑道:“此言差异,营部各将士俱已成家,可唯独将军您好像……墨在想,是否不妥?毕竟精卫营条例都是将军所立,主将不该做个表率?” 刘策笑着说道:“秦先生你都说了我是主将,规矩我立的,那我自然要有点特权,更何况我刘某人至今没遇见让我心仪的女子,即使遇到恐也不能轻易表露心迹,此事暂且不提了。” 秦墨和叶斌顿时无语,实在看不透眼前这年轻人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对了。”刘策忽然想到什么,对秦墨道:“秦先生的妻儿这几天就快到汉陵了吧?” 秦墨一怔,随后道:“贱内和犬子以及小女今日已抵达远州城,如无意外明日应该可以到汉陵了。” 刘策叹了口气:“先生多年未见妻儿,想必甚是挂念,明日我在城中设宴为夫人和令公子接风。” 秦墨双眼泛红道:“多谢将军,墨感激不尽……”漂迫多年未见家中妻儿,秦墨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挂念,在精卫营到汉陵安定后,刘策就派人前去接送秦墨家眷,好解他相思之苦。 …… 第二日下午,秦墨、刘策、叶斌等一些精卫营将领守在城门口静静等候秦氏母子到来,秦墨不住地向远处眺望,显是有些焦急。 远处地平线上,数骑快马领头,身后缓缓跟着一辆马车,秦墨顿时满脸激动,刘策默默望了他一眼,暗道不想一向沉稳的秦墨如今也会有失态之时。 “吁……” 行到刘策等人所在不到十步距离,苏文灿等十余名斥候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见过刘策后,上前拉开马车车厢帘子,立时一名少妇携带一双儿女缓缓走下马来。 秦墨见此,忍不住上前来到秦氏跟前,顿时双目通红,颤声道:“琴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琴娘此时见到多年不见的秦墨也是激动万分,连忙行礼道:“见过相公……” 秦墨连忙将她扶起:“夫人……莫要如此,是墨……对不住你们……” 琴娘也是泪流满面:“相公,切莫如此说,琴娘既然嫁入秦家,就是秦家的人,相公雄心壮志,出外寻求驱寇之法,琴娘虽为妇道人家,但也知晓相公此举是为远东百姓谋福,岂有不支持的道理?如今见相公安然无恙,琴娘心中万分欢喜。” 秦墨不想妻子如此明事理,不由更是愧疚万分,坚定地说道:“琴娘,你放心,从今往后墨不会再弃你而去……” 琴娘擦干眼泪不住点头,随后拉过一双儿女:“毅儿,芸儿,还不快拜见你爹爹。” “拜见爹爹。”那秦毅九岁,秦芸七岁,秦墨出走时他们尚小,对他早已没什么印象,但琴娘家教极严,虽被逐出士门也没放弃对一双儿女教育,听闻母亲如此说,也极懂礼数拜见了眼前已经陌生的父亲。 秦墨将两个孩子拉入怀中,不住抽噎,连说几个好,看的身后众将也是唏嘘不已。 良久,秦墨才回过神来,对琴娘道:“我都差点忘了,快随我一道拜见将军!”说着拉着琴娘和一双儿女来到刘策跟前。 琴娘见到正门中间站着一位极其年轻的将领,一身戎装好不威风,便上前轻俯在地,做了个极其标准的士族拜见礼:“贱妾秦氏拜见刘指挥使大人。” 刘策赶忙上前一步,双掌平摊微抬道:“秦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刘某受不起如此大礼,城中已备酒宴为夫人和令公子令嫒接风,我精卫营初到,城中简陋,不周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海涵。” 琴娘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寒门主帅竟是如此懂得礼数,不由多了份好感,为自家相公投奔精卫营颇感欣慰。 在刘策亲自指引下,秦墨和他夫人以及一双儿女进入城内,身后各营将领也一并进入城中前往设宴之地…… …… 酒宴过后,安顿好秦墨一家,已是傍晚时分。 刘策独自一人手持竹笛,来到城楼之上,望着夕阳倾斜,不由触景生情,将竹笛轻置唇下,一首乐曲《神话》(徐立老师的神话笛音简直把我听哭)缓缓弥漫在汉陵城上空。 刘策闭目全身心将感情投入到笛音之中,前世这首曲子吹奏无数遍怎么都吹奏不出感觉,这一刻竟是将心中所要表达的情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笛音靡靡中,刘策回想着前世和家人一起平淡的生活,到来到异界后成为一名小卒每日厮杀求温饱,忆起精卫营从河源到远东这一路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情形,又想到精卫营将士成家立业,满脸幸福的神情……刘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份美好,前路再多艰险,也要逼自己把这包袱捆在自己身上,哪怕它异常的沉重,代价无比的巨大。可他相信自己可以办到,精卫营宗旨就是化乱世为祥和,将一切蛇神鬼怪全都扫清,只要见到治下军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就知足了,比什么称王争霸满足私欲更能让自己感到舒心。 “等有一天,乱世终结,百姓能安居乐业,我刘策就卸甲归田,找个两情相悦的另一半,一起好好游历下这异界的名胜古迹,做回本来的自己,或许前方无尽凶险等着我去挑战,但只要我刘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必还朗朗乾坤与这个世间!”沉浸在自己笛音中的刘策暗暗发誓。 无尽忧思,在夕阳之下,随袅袅笛音扩散四周,精卫营的大纛屹立在高墙之上仿佛能感受到刘策此时情绪,竟是无风自起,在余晖照射下不住摇摆…… “将军……”秦墨在城楼下某处听出这靡靡之音中所蕴含的情感,不由热泪盈眶,“墨不会让将军独自背负这个包袱,你理应获得世人应有的尊重和理解……” 八十一 缴匪 五月初三清晨,汉陵城外集结了两营兵马,分别是杨开山的山字营和韩锋的锋矢营,总计一千三百余人,以及一些攻坚器械,此次他们的目标是十里外山林叫“飞鹞子”的山匪所部。 这部山匪人数有三千多人,是附近匪患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但刘策决定还是先拿他们开刀。之所以这么决定,刘策有这几个方面考量:一这股山匪横行汉陵周边二十多年,远州官兵多次围剿无果,还损失不少人马,先拿它开刀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也可以向其他山匪昭示现在汉陵已经变天了;二来是为了锻炼新兵,同时告诉自己治下百姓我精卫营到底有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提升他们对自己的认同感;三既然这股山匪横行这么多年,寨中物资必然丰富,积攒了这么久的物资正好可以为自己所用;四嘛,这股山匪所部有不少胡人,拥有两千多匹好马,有的甚至是塞外战马,自己要组建重装骑兵正好需要这等良驹,为啥不取? 虽是山地阵形,但这一个月来,刘策所部已经改变了战阵,前排枪盾手全部换成了手持戚刀的刀盾手,经过一个月训练,初步形成了战斗力,就缺实战效果了,而后排长矛全部换成了长达五米的超长矛。经过油水肉食不住改善伙食和不断训练,原来这些长矛手早就已经可以挥刺这等长矛。 韩锋所部新添二百名弓弩手,其中有一百五十人手持新造的劲弩,这弩手训练远比弓箭手要快捷,仅几天这一百五十人便已经能熟练操作这劲弩,虽说射击效率不高,即使有齿轮也才一分钟四五次射击频率,但这命中率和力道以及射速却远不是步弓手可以比拟的。 “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领军作战,记住万事谨慎为先。”刘策望着阵前杨开山和韩锋说道。 杨开山和韩锋也是新婚不久,还未和家中娇妻温存够听闻要缴匪,就立马屁颠屁颠跑来请战,刘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们此次出战请求,封愁年晚到一步没被选上,郁闷了半天。 “放心吧,将军!几个山匪而已,我杨开山又不是第一次缴贼,当初我们八百人就能打的上万湄河镇流贼抱头鼠窜,这区区三千山匪何足惧哉,更何况又添了这等神兵利器。”杨开山大大咧咧的说道,一边已经升为旗总的孙彪非常合事宜的拔出戚刀来。 只见刀身长七十八公分,全精铁打制,刀柄三十多公分,全刀长一米一左右,和前世倭刀十分相似,但却比倭刀更为注重挥砍方面的优势。 刘策看着孙彪那模样笑着摇摇头,走到他跟前轻声说道:“孙彪,如今你已经成家,那些花花肠子要收敛些了,多为家中考虑一下,知晓么?” 孙彪嘿嘿一笑,眼中却突然难得浮现一股柔情对刘策说道:“不瞒将您说,自从成亲之后,我觉得自己多了分说不清的感觉,一看到我家那位的脸,那些花花肠子就抛九霄云外去了,只想对她再好点儿。” 刘策点点头道对孙彪也是对在场已成亲的将士说道:“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以后你们就不再一个人了,家中有人会为你们牵肠挂肚,要时时刻刻牢记你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家人活的更幸福。” “谨遵将军教诲!”韩锋、杨开山、孙彪等各营将士齐声道。 “好!”刘策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大手一挥道:“出发,我在此等你们凯旋!” 杨开山大吼一声,山字营七百人齐齐转身,踏出脚步向“飞鹞子”山寨进发,韩锋所部随后跟上。只闻一阵甲叶晃动的声响回荡,精卫营来到远东的第一战,即将打响。 城内不少百姓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麻木许久的内心不由被微微震动,或许这精卫营当真和其他官兵不一样吧…… 十里之外的燕雀山上,“飞鹞子”所部营寨内,几十名胡人正和数百大周境内落草为寇的山匪把酒言欢,压根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为首一名胡人,鼻子边上镶嵌一枚铁环,头上发束扎成一条条挂在脸上,整个看上去丑陋至极。 由于蒙洛帝国在草原上强势崛起,对那些不服从的部落采取残忍血腥的大屠杀,侥幸躲过噩运的胡人逃入远东境内,久而久之见远东各地官兵软弱可欺,便干起了土匪山贼的勾当,专门打家劫舍,欺凌奸**女。尤其在冀州和远州边境更是遍地都是,有胡人的,也有远东本地土匪,有些胡人和当地土匪甚至称兄道地一拍即合,合伙在山头建立城寨拉起大旗,明摆着和远东官兵对着干。姜浔和其余各省总督也发兵征讨过,但效果不明显,久而久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而这些山匪也聪明,从不轻易找士族管辖地麻烦,专门劫掠些庄园小镇,倒也是变向和官兵达成某种默契。 “陈,你说,汉陵,来了,官兵?是什么,人?”那首领模样的胡人用生硬的中原话问道。 那姓陈的山匪道:“娘的谁知道,兄弟们下山打听,足足来了好几千人?硬茬子,阿句你最好别打那汉陵主意了。” 阿句不屑道:“几千人,又如何,我勒颜部,各个都是,勇士,能以一敌十,岂是,官军那些,绵羊,能比的?” 阿句的话引起周围七八名胡人共鸣,要不是蒙洛呼兰部对自己部族展开杀戮驱赶,自己勒颜族人也不会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入大周远东境内,同时也见证了远东官兵无能。 陈匪仰头饮罢碗中酒水,对阿句道:“话是这么说,但阿句你还是多加留意些,兄弟们打探出来这股官兵不同以往,还望小心为好。” 阿句听罢笑道:“陈,你太过,小心了,我不怕,我勒颜,勇士,各个,马术,精湛……” 正在此时,阿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名山匪飞速跑了过来,对陈贼和阿句大声说道:“启禀两位头领,山下发现千余官军正向山上逼近。” “嗯?”陈匪和阿句同时互望一眼,眼中带满疑问,良久陈贼问道:“哪来的官军?可看清旗号?” 那山匪道:“好像什么山字营,也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从汉陵城方向开来的。” “汉陵?”阿句眼中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将手中酒碗重重摔碎在地上起身道:“我,不去,找他,他反而,来了?很好,就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他中指弯曲放进嘴中一个尖啸,顿时二百多名胡人手持各类兵刃,集结在阿句身边。只见他们身上多数身披皮甲,还有少数锁子甲和札甲。 然后阿句用胡语大声说道:“勇士们,山下有一股官军正在向我们杀来,让他们见识下我们勒颜部勇士的厉害,教会这群绵羊,汉陵地界,有我们说了算,现在跨上你们的战马,随我一道杀下山去!” “嗷嗷嗷……” 这些愚昧凶残的勒颜人此时不断嚎叫着,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 陈匪闻言立马阻止阿句:“阿句,你冷静点,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要轻举妄动,既然汉陵官军敢以千余人来我燕雀山,必有所依仗,还是把守山寨,伺机而动。” 阿句听闻,不屑道:“陈,你胆子,太小了,区区,千余,官兵,我,一次,就能,全部,消灭。” 说罢不等陈贼回复,便跨上一名胡人牵来的战马一跃而上,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寨门,其余二百胡人也一并策马紧随其后。 陈匪暗道句:“真是匹夫一个。”随后命五百山匪跟着阿句一道下山,以防万一。 …… “报,启禀两位营旗使,燕雀山上发现数百人马正向山下赶来。” “知道了,全军备战。”听闻探子回报,杨开山当即下令备战,在离山道口六十步距离结阵备战,山字营和锋矢营个将士很快就结好阵型,静待山匪下来。 “怕么?”一名精卫营老兵见身边两个新兵身体不住微微颤抖,便出声问道。 “有点……”那俩新兵艰难地点点头答道。 “不用怕,怕也没用,想当初我也跟你们一样。”那老兵安慰道,“遇到流贼冲上来,怕的要死,只想转身就跑。” 那俩新兵一听,原来这位老兵也会害怕,不由奇道:“那后来为何不怕了?” 老兵说道:“如果跑了,全伍同罪,还有我的妻儿也要被将军赶出他的领地,因此我就一咬牙心道反正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只求不连累自己家眷,结果啊,等那些流贼一上来,我顺势一矛刺去,心里一下就踏实了,不过都是些绣花枕头,根本冲不到阵前,而且那战之后我还获得了不少赏赐,好多白米啊……” 那老兵说到这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见两个新兵情绪稳定下来,随后又道:“后来才知道没什么好怕的,出征有奖赏,死了有人埋,家中老小还能获得不菲抚恤,后顾无忧啊,而且我精卫营结阵而战,成军至今战无不胜,这些区区山匪又能怎么样?你们啊,见见血就知道了,没准还会喜欢上这感觉呢。” 那俩新兵听老兵这么一说,稍作沉思,顿觉有道理。是啊,死有什么好怕的?将军说好了给抚恤,而且平日里操练每顿吃这么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没准这次过后,也能获得不少赏赐,和这些老兵一样富足起来,好娶和媳妇儿呢。想到这儿这俩新兵紧张的情绪顿时稳定下来,静静等待战斗来临。 其余各伍也是如此,有老兵把自己经验告诉这些新兵,安抚他们的情绪,很快各新兵恐惧渐渐消失,除了稍微还有些紧张外,已经不影响阵型作战了。 阿句的马蹄声渐渐在山道上响起,不多时便见二百名面貌丑陋的胡人骑在马上,悠闲的向山下精卫营两营缓缓而来。 “胡人?”杨开山在阵后方看到对面山道上骑兵,和韩锋互望一眼,“正好,跟呼兰人开战前先拿这群丑八怪练练手,也好消弭军中对胡人畏惧的心态。” “弓箭手,瞄准。”韩锋将手一抬,瞬间四百五十名弓箭手取下挂在身后步弓,从插在地上的箭袋中取出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就等一声令下攒射而出。最前三排一百五十名劲弩手,拉动弩弦,但闻齿轮一阵“咯吱”摩擦转动后,就听“噔”的一声轻响,弩弦已经固定在弩机之上,然后劲弩手取出腰间一支成人拇指粗细的按入箭槽之内,齐齐平端利用弩机前端十字准心对准了那些胡人…… 山字营部,前排二百名刀盾手上前几步将手中粗长的铁蒺藜投掷到地上,直到覆盖二三十步左右距离后,齐齐从长矛阵缝隙处侧身退往后阵待命,一旦骑兵冲锋,这些刀盾手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些可怕的扎马钉可以很好的阻止骑兵上前冲撞。后五百名长矛手列阵完毕后齐齐蹲下,长矛置身一侧,给后侧弓弩手提供良好的视野,以达到最佳杀伤效果。 “哼,我倒要看看这些胡人山匪有什么手段和我精卫营较量!”身为此次剿匪的主帅,杨开山一脸冷笑,如此铁通般的防御就不信你这些胡人能拿我如何,胡人不是骑射厉害么?好啊就看看你那不过五十步弓力的马弓射的准,还是我一百二十步内破甲的劲弩强悍,更何况还有数百步弓和长矛阵虎视眈眈,想互射一波,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检验下这些劲弩在实战中效果如何,如有不足,也好回去再仔细研究一番。 …… 八十二 不过如此 “唏律律……” 阿句带着他部族勇士出现在山道口斜坡处,精卫营千余人的阵容一下子印入眼帘。 “嗯?”放眼望去,阿句看到对面严阵以待的官兵,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衣衫褴褛、萎靡不振,反而各个装备精良,那千余号人竟清一色全部披甲,不由开始疑惑起来。 “那些官兵兵甲齐全,头领,我们是不是先回山寨待命?”阿句族中一名勇士面露惊色,毕竟对面官兵装备比自己实在要好太多,和印象中皮甲都没几件的地方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由不得他不谨慎。 阿句拉紧马缰沉思片刻,忽然大笑了起来,对身后骑兵说道:“勒颜部的勇士!远东官兵懦弱不堪,只是一群绵羊!而现在对面那群绵羊竟然装备了如此精良的兵甲,可惜绵羊始终是绵羊,哪怕再怎么武装也脱不了羊的本性!今日被我勒颜部勇士撞见,正是大地之母给我们的恩赐,让我们杀光这些官军,夺下他们甲胄兵械!只有狼才有资格拥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勒颜部的勇士们,跟我杀下去!” “嗷嗷嗷~” 周围二百骑胡人顿时狂叫起来,远东官兵懦弱无能、战力低下的印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那些官兵和呼兰人战争就从没胜过。 如今眼前这些官兵虽然装备精良,但依旧脱不了羔羊本质,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么!此战过后,人人都能获得至少一件甲胄,这样二百多勒颜部可就是清一色铁甲了,将在汉陵这一代有着更加绝对的话语权,没准还能学呼兰人那样,横行远州城郊…… 由于阿句的刺激下,这二百多胡骑控制好马速,手持马刀虎枪缓速向山下精卫营冲去。 在这些勒颜部人的印象中,这些远东官兵往往不等战马冲到阵前就会受不了刺激,崩溃而散,到时就可以像狩杀猎物般将他们一一追上杀死。 “一口气将这些绵羊冲垮!”阿句大喊一声,他前两排的十几名胡人双腿使劲一夹马腹,顿时马速提了起来,借助下坡之势飞速地向前方山字营冲去。 …… 杨开山眼睛一眯,望着山口坡道上马蹄震震、黄沙滚滚,暗道句这些胡人骑术当真不是流贼那种半吊子骑手可以相提并论,不过那又如何? 韩锋望着滚滚而来的胡骑,手指微微抖动,不断计算着敌我之间距离,争取达到最大射伤能力。 “轰隆隆……” 马蹄声响越来越近,斜坡处嘶鸣的战马正一步步挺近至山道口,考验着山字营士兵的毅力。 当第一个马身蹿出山道口时,韩锋将铜哨口丢入嘴中,用力一吹,一阵阵犀利的哨声传遍锋矢营个弓弩手耳中。 “嘣~”整齐的绷弦声响遍全阵,数百支羽箭铺天盖地的向山道口胡骑压去。 “噗噗噗~” “吁~” 锋利的箭镞刺入躯体的声音在前方战场回荡,很快就有二十余骑勒颜部连人带马滚落到地上。 然而这些自小塞外长大的胡人骑术相当精湛,就在前方马匹倒下阻碍住去路瞬间,身后的勒颜人竟是策马一跃,马匹腾空而起纷纷跳过地上的障碍,继续向前推进。 “卜!”锋矢营前排五十弩手齐齐按下劲弩的弩机,弩臂两侧滑轮快速转动,只一瞬间弩弦就将固定在弩槽内的弩箭猛的推送出去,在机械力作用下,急速射向前方勒颜胡骑…… 一名刚腾马跃过同伴尸体的勒颜人,在马蹄落地那刻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胸口有一股巨大阻力要把自己掀飞出去,让他感觉异常难受,随后剧烈的疼痛终于使他拉马缰的手掌一松,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后面胡骑见他飞来,一个低身将自己挂在马侧躲过了被撞翻落马的下场。 “吁……” 一名骁勇的胡骑在马上左闪右躲避开前方袭来的箭弩,将马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下一刻,他的战马却突然被一支弩箭射中,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将他重重摔了出去。另一名胡骑眼见前方战马倒地,立刻纵马一跃,飞过了地上马尸,然而坚硬的马蹄却不幸一脚踹在之前那名落在地上的胡骑脸上。顿时只闻一阵骨骼崩裂清响,那胡骑整个面皮被马蹄撕开一道巨大口子,一层阴森带血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令人不寒而栗,只见他此时七孔流血双目圆睁,早就没了气息,竟是活活被踢断面颊骨而亡。 “卜!” “咻~” 随着韩锋阵中铜哨声再次响起,第二排五十劲弩手和数百弓箭手再次射出手中箭弩,前方不到六十步距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阿句此时整颗心都在滴血,望着自己族人一个个被对面弓弩射翻在斜坡山道口外,却无法再寸近半步,而且自己所部始终被堵在马弓射程之外,这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头领,已经有七十多个勇士倒下了,不能再打了!”一名胡骑眼见同伴惨死,却无法对前方的官军所部造成半点威胁,顿时开始惧怕了。 “七十多人……”阿句嘴角不住抽动,自己所部勇士就二百余人,这一次冲锋还没短兵相接就损失超过三成,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都听好了!卑鄙的远东绵羊只会躲在阵中放冷箭!我勒颜部勇士只要冲到官军阵前,这些卑鄙的绵羊就会不战自溃!所有勇士,随我一道!冲啊!”阿句怒吼一声,冲下斜坡,身后一百多骑嚎叫着紧随其后,彻底进入疯癫状态。 “蠢货,还不跑?那么急着送死?”杨开山望着满是胡骑的斜坡山道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传令官点点头,那传令官立刻将手中令旗向锋矢营高高举起。 “瞄准!”韩锋收到消息大吼一声,弓弩阵中又响起了各百长之间的铜哨声响。 “圆盾!”眼见对面弓弩手又准备完毕,阿句大喊一声,顿时一面面圆盾从这些胡骑手中举起挡在身前。 无马镫的劣势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这些胡骑一手持盾,一手拉马缰防止马背颠簸被掀落马下,再无握持兵刃马弓的位置。当然也有个别马术出神入化的直接用两腿夹紧马腹手持马刀圆盾前行,可这些毕竟少数,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劲弩冲击力。 铜哨声再次响起,箭弩齐射,尽管胡骑已经提早做好了防范,但……效果并没有意料之中那么完美。 一支弩箭重重钉在一名勒颜胡骑的圆盾上,百步破甲的劲道顿时把圆盾活活扎穿。弩箭箭镞从他手指贯入握盾的手背,一直延伸到腕部,将整条手筋腕骨全部碾碎,巨大的冲力把他整个人掀落马下,下一刻钻心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终与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凄厉的哭喊声响遍战场,随后空中飞攒直下的羽箭将他咽喉洞穿,一道血花绽放,被活活钉死在地上。 “吁……” 一匹战马被一支弩箭射中马颈,那马儿一时没有死去,顿时发疯一般不受控制四处乱奔,直到把马背上的胡人活活甩飞出去,又直直撞倒边上正在疾驰的战马,才倒在地上不住的挣扎,慢慢断气。 “噗!”又是一支弩镞钻入一名疾驰中胡骑的小腹,疾驰的冲锋速度和劲弩机械力双重作用让整支弩从他小腹后洞穿而过,挂在被射穿的皮甲后。那名胡骑也是狠硬,死死拉住马缰不松手,可下一刻小腹中传来的绞痛和颠簸的马背让他面容扭曲,终于丢掉手中圆盾去抓抚伤口。另一支飞蝗般的羽箭一下没入他的心脏,最后一刻他终于失去全身力气,跌落马上,在冰冷痛苦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可恶!冲,继续冲,不要停!”眼见这波弩箭齐射又造成十几名族人丧命,阿句变的更加疯癫,举着插满羽箭的圆盾大声呼唤剩余骑兵继续前进。 “不错!别停!装填箭弩,弓箭手继续瞄准!”弩箭齐射效果令韩锋十分满意,尤其前方三排一百五名劲弩手连续不断地箭矢压制,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切,胡人也不过如此,还没冲到跟前就损失过半,跟河源的流贼一样不堪一击,不出半月,这附近匪患就能被我精卫营一扫而空。”山字营中,已经升任百长的左硕叼着根稻草,不屑地和麾下将士说道,顿时之前那些见到胡骑还心有余悸的新兵也纷纷点头称是,那些老兵则是神态自若,仿佛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左硕点点头嘱咐了他们这些新兵几句,然后回头望向另一侧的百人队,跟同是百长的黄横云打了个招呼,只见黄横云笑着对他竖了个中指挑衅了一番。 “妈的,好无聊,真希望这些孙子能到跟前让老子捅几个窟窿。”黄横云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疾驰的马匹上方不断有人跌落,不由摇了摇头。 “噗噗噗~” 一声接着一声箭弩入肉声和马匹倒地巨响混合交汇谱奏,二十多名胡骑又一次倒在前方不到五十步的官兵阵前。 此时这些胡人内心又是恐惧又是憋屈,恐惧的是自己同伴一个个毫无意义的倒在冲阵路上,却没有带走哪怕一个官军的性命,给他们内心带来一股无与伦比的绝望感。憋屈的是悲哀的发现即使进入马弓射程也无济于事,那种连绵不绝的箭矢射击压的自己根本抬不起头来,只要松开手中圆盾,相信下一刻就有无数箭枝插在自己身上,哪还有功夫瞄准射箭?再说观对面那些官军不少身披铁甲,自己马弓那点力道能不能破开他们身上那精良铁甲连他们自己都十分怀疑。 阿句此时早已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渐渐对这支官军产生恐惧。现在自己手中只余七十余骑了,其余全部死于这可怕的箭弩之下,汉陵地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强大的官军武装了?那种新式弩箭怎么能射这么远?还出奇的又准又狠?这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从脚底产生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可是阿句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继续冲下去,如果此时一掉头士气必定崩溃,介时自己和部下剩余的士兵就成了那些箭弩的活靶子,好在不到五十步距离了,加速冲过去,博一下看看! “驾!”阿句刀背一拍马臀,加速冲刺,身后七十余胡骑此时也齐齐一喝,全力冲向近在咫尺的官军前阵。 “列阵!迎敌!”眼见胡骑逼近五十步内,杨开山命传令官把令旗一挥,止住了锋矢营继续射击,随后大声下令。 数百山字营将士瞬间起立,五十人一列齐齐站好,手中五米长矛缓缓置于胯下斜放,一道密林般的拒马阵已经准备完毕。 此时锋矢营一百弓箭手挤入山字营前阵每排之间空隙处,除了手中步弓外,还各带一支长一米五左右的投枪随时准备向前方胡骑掷去…… “嘶……”冲在最前方的胡骑见前方这密密麻麻长的超出想象的长矛时,不由一个个倒吸口冷气,一股无尽的恐惧感袭遍各人全身。 “再进到二十步内用弓箭射死他们!”阿句大喊一声,虽然他现在也十分害怕,但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不能后退,一旦后退那下场可想而知。 那些胡骑此时纷纷放下圆盾,取下背后马弓,就等冲入必定破甲范围就开始展现骑射手段。 一名胡骑手中马弓已经挽上箭枝,就等马匹在近十步收割那些官兵性命,对取胜他已经不保任何指望,只求能杀一两个官兵解解恨也好。 就在他全神贯注瞄准山字营一名将领模样的军官时,突然胯下战马一声嘶鸣,下一刻他感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被掀下马来,重重摔下马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全身上下剧烈的刺痛,定睛望去,立马发出不似人叫的凄嚎…… 八十三 胡骑尽灭 那名落马的胡人向自己身上望去,只见自己腿上胸口手臂到处都扎满了带血的铁蒺藜,伤口处不住有鲜血冒出,脚踝、手掌被粗长的扎马钉直接洞穿,裂骨撕肌的刺痛传遍全身上下。见到自己这般惨状,他忍不住凄厉的叫喊,仿佛后悔来到这世上,要受这等极刑…… “吁~” “荼呜呜~” 不断有疾驰的战马被这些粗长的铁蒺藜刺穿马蹄,纷纷倒在地上将背上的胡人甩落马前。同时地上密集的扎马钉又将这些落马的胡人一个个扎成刺猬…… 一名骑术高超的勒颜族人从马上倒地瞬间就势一个翻滚,待稳住身形起身之时发现浑身上下血如泉涌,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自己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在失去意识陷入黑暗之际,他哀嚎一声,重重地倒了下去…… 还有些胡骑比较“幸运”,没有承受多少痛苦,在落地一刹那,铁蒺藜就已经透入他们的咽喉、脑袋、眼睛、心脏等要害处,闷哼一声当场死亡…… 还有名胡人在战马下沉之际猛的将圆盾护在胸口,待他落地起身后,赶忙向身上望去,发现身上果然没有扎马钉,只有圆盾内侧星星点点的钉尖阴森可怖。就在他想狂笑之际,猛的感觉下身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战战兢兢向下看去,顿时目如圆灯,只见他胯下一片鲜血正在不停流淌,代表男人象征之处,挂着一枚粗长的铁钉已经被鲜血染红……山字营前排士兵看到那胡人惨叫的一幕,顿时觉得胯下一凉,不自觉地夹住自己的命根子。 “太他娘损了,将军到底是怎么整出这么些玩意儿来的?”左硕见那些胡人不断翻下马来,被地上的铁蒺藜活活扎死扎残,就是逼不近本阵二十步之内,也不由对这种损招感到佩服。 其实大周也并非没有类似铁蒺藜这类“暗器”,只不过多是为对付步兵准备的,一般也就一公分多点。但可惜的是大周的铁蒺藜只有一面带尖刺,铺设十分麻烦,必需专人提前在战场之上一枚枚固定起来,如果铺设完成战场转移了,那收拾起来又是一件麻烦事,等于之前一切都是徒劳。 而刘策所制造的铁蒺藜只需要在干硬地面撒上去或抛投出去便可以了,无论怎么翻转,必定有一面会朝上,便捷又省事,而且这杀伤力还十分可观…… “狗贼!”眼见三十多骑同伴亡与地上铁蒺藜之中,阿句满眼通红,紧紧夹紧马腹,手持马刀嚎叫着向山字营那可怖的矛林冲撞过去,身后仅剩余的三十多胡骑虽然心生恐惧,但依旧紧紧的跟在阿句身后。 “吁……” 眼看胡骑就要冲到拒马阵上之时,忽然仅剩的三十多匹马硬生生停了下来,差点将马背上的勒颜人甩飞出去,都开始在矛尖边上来回打转踱步,死活都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牲口也懂危险临近,未经特殊训练的马儿对锋利的东西异常敏感,尤其眼前这种超长又森冷可怕的矛刃,断不会傻到轻易就撞上去白白送命。 “嗖嗖嗖……” 山字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百余韩锋部的弓弩手,将身旁投枪狠狠地掷出。这些就在阵前踱步的人马纷纷被粗长的投枪扎了个透心凉,阵前再次一片人仰马翻,传来凄厉的人马嘶喊之声…… 山字营长矛阵前方,只余下六骑胡人在马背上拉着马缰来回打转,包括阿句在内每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 阿句现在满头散发,丑陋的面部满是恐惧之态,从带骑冲锋到现在才过多久?自己部下纵横远东多年,数千官军围剿都能以零伤亡将其击溃的勒颜勇士,现在因为一次冲锋已近全军覆灭。 但现在阿句心中已经没有半点想要复仇的欲望,而是想要尽快想法逃离此地保住性命。不管周人还是胡人事实上本质都一样,在死亡临近之际,不管你如何血勇最先想的就是怎么活命,至于报仇什么的至少在此刻是断不会浮现脑海。 然而阿句和其余五骑悲哀的发现,自己所处境地万分凶险。前方是虎视眈眈的长矛拒马阵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弓弩,身后遍地都是肉眼可见的长钉,自己能冲到官兵阵前没被扎中已万分幸运。如果此时策马调头,就算侥幸再次躲开这些长钉,那些投枪弓弩会放过自己么?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 “我,投降……别,杀我!”一名胡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死亡来临的气氛,丢掉手中兵器在马背上用生硬的中原话哭喊着向那些官兵大声饶命。 “别,杀!”除阿句外,其余勒颜人也开始跟着求饶。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带头,那么其余人仅剩的血勇也会随之一泄,心中只留活命的念头。 “切阵!”左硕一声大喝,随即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铜哨,他两排百人队立刻从拒马阵切换成对阵步兵的长矛阵。 “丢掉兵器!下马!”左硕随即对那些想投降的胡人大喊一声,那五个胡人一听,立马翻身下马,认为总算保住了性命,以后再找机会溜掉就行了…… “你呢?”见阿句依然跨与马背之上,左硕眼神阴冷的怒喝一声。 阿句见仅剩的几骑胡人都投降了,又见官兵阵中弓弩手正举着步弓对准自己,不由煎熬了一刻狠了狠心,为了活命只好翻身下马丢掉手中兵刃,小心的避开地上铁蒺藜带五个人向官兵前阵走去。 “很好。”左硕看着眼前一切,笑着夸了一句,然后面色突然一沉,单手一举:“长矛手!刺!”随着举着的右手重重挥下,前排五十名士兵齐喝一声,上前两步将五米长矛刺向前来受降的六个胡人。 “噗噗噗~” 长矛入肉声沉闷的回荡在阵前,随即传来那些胡人凄厉的喊叫声,五名胡人直接被长矛破开身上甲胄,每人身上至少有四五个窟窿,血流如柱…… “混蛋,你们,不讲信用!卑鄙……啊……”阿句猛的向后一跃退后数步避开长矛来势,正待怒斥,却发现一支生锈的扎马钉将他脚掌整个洞穿,痛得顿时大叫起来。 “切!”左硕闻言,不屑的说道:“什么信用?我只说让你们下马丢掉兵器,但答应放过你们性命么?可笑!杀!” “卑鄙!无耻!”眼见七八条长矛向自己身体刺来,阿句知道避无可避,知道今天必死无疑,索性开始大骂起来。 “噗噗噗噗~” 八支长矛将阿句整个身躯全都淹没在枪林之中,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息。随后只闻什长一声“起”,八名长矛手士兵齐喝一声抬起矛杆将阿句的尸体高高举起,立于空中,身后精卫营将士见到这一幕,齐齐欢呼一声,这股胡骑全军覆灭!而精卫营则无一人伤亡。 …… “启禀两位营旗使,此次共计剿灭胡骑二百一十三名,掳获战马七十三匹,我精卫营将士无人伤亡。”黄横云清点完战场,毕恭毕敬地站在杨开山和韩锋面前汇报战况。 杨开山点点头道:“很好,韩营,这次你的锋矢营居功至伟啊,射的这帮蛮子头都抬不起来。” 韩锋罢罢手谦虚的说道:“这都拜将军所赐,能将昔日毫不起眼的手弩改造的如此犀利,韩某只不过谨遵教诲将之应用到战场之上罢了,不敢居功,真正要算功劳的还是那些匠户,日夜加时铸造,为我精卫营添置克敌神兵。” 杨开山点点头,看了眼前方战场,但见遍地横尸、残骑裂甲,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闻之作呕,两刻钟之前战斗场面历历在目。 良久,杨开山道:“这劲弩跟扎马钉当真是克骑利器,希望吴成孝他们能早日解决技术难题,大批量猎装到我精卫营军中,将来对阵塞外蛮子能发挥巨大用处。” 韩锋点点头表示认同:“这弩手操练远比弓箭手简便,士兵只需每日直线瞄上靶子练个十天半月就能达到合格标准,而且这弩力劲道非步弓可以比肩,百步之外亦可破铁甲,这点我军中羽箭是万万无法达到的。” 顿了顿又道:“另外将军所创这‘多段密集射击’完全弥补了劲弩装填缓慢这个劣势,源源不断的将箭矢倾泻到敌阵之中,这等战术根本无懈可击,可叹以前在一个帐中怎么就没发现将军有这般才华。” 杨开山言语冰冷地说道:“官军之中都是些酒囊饭袋,除了知道克扣军饷物资、打骂将士外,可考虑过普通将士感受?若不是甘州沦陷、雷霆军溃败,将军的才华将会一辈子都被埋没,又岂有我等今日意气风发。” 黄横云也表示赞同:“我黄某粗人一个,本是一介流民,多亏将军教会我读书识字懂得做人道理,又授以杀敌之法临阵立功,定一生效忠将军,为我精卫营弥平乱世尽献一份绵薄之力,以报他知遇之恩。” 杨开山和韩锋听闻黄横云这番说辞相视一笑,然后重重点了点头。三人相互之间又是一番交流后,便各自回到所属营部,准备攻寨事宜,胡骑是灭了,但这次缴匪还远没有结束。 “孙彪!”杨开山看到孙彪和手下正在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大吼一声将他唤到身边。 孙彪屁颠屁颠来到杨开山身侧,笑着问道:“杨营,有什么指示?” 杨开山拍拍他肩膀问道:“你们在说啥?笑的这么开心?” 孙彪道:“没什么,就是和他们讲关于我精卫营在河源如何杀贼的经历,好让这些新兵蛋子知道我精卫营是如何威武,也能减轻他们临敌之时的畏惧。” 杨开山点点头表示赞同:“彪子,你也成长起来了,很好,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有战功,又能成家就和将军举荐,让你独领一军,如今你我皆已成家,只是这战功还略有不足……” 孙彪听闻,心下稍稍失望,但很快转换过心情来:“瞧杨营说的,我这不成旗总了么?” 杨开山笑道:“一个旗总就把你满足了?好了,别说了,这次攻打山匪,你的戚刀旗就为先锋吧,立下军功就且记下,来日精卫营满额招兵扩大我一并将你功绩如实禀明将军,日后你也是一营指挥使了!当然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孙彪一听立马脸上乐开了花:“多谢杨营栽培!你且宽心,连胡骑都一战全殁,这区区山匪营寨我还不放眼里,既然有此立功良机,我孙彪必定不负众望。” 杨开山点点头,伸手去抚摸脸上胡须,却发现光秃秃一片,猛地想起成婚当日已经剃光,不由尴尬的抚摸着下巴。他杨开山满脸虬髯之时很像一个豪侠,此时脸上无须却是英武不凡,完全两种视觉感受。杨开山想起家中娇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温柔,只想赶快结束这次缴匪,回去好和她再温存一番。他定眼望去,发现孙彪也是这幅神态,两人不由大眼瞪小眼,从眼神交流之中,心领神会的一笑…… “快,回去禀报陈爷,阿句部全死了,这支官军不是善茬。” 燕雀山山腰处,躲在密林山崖中前来支援胡骑的五百山匪目睹了阿句部全军覆没整个过程,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按原路朝山贼大营返回。 …… 八十四 山道伏击 “你说什么?两百多骑就这么全没了?你不会看错?”山匪营寨内陈匪听闻阿句所部在这么短时间内全军覆没,不由大吃一惊。 远州地方官军什么德行他最清楚,除了姜浔麾下的府兵以及宋家的守军外,根本就没有一支能打的。阿句那勒颜部的胡人各个骑射过人,曾创下过二百骑兵活活把前来攻寨的步渊定远旗团四千官军冲射的溃不成军,可如今这才多久从阿句冲出寨门到得知全军尽殁的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这支驻扎汉陵的官军难不成是皇室派来的不成? 事实上陈匪猜对了一半,精卫营还真是朝廷派来的官军,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连朝廷都不清楚派了个怎么样的怪物到远东来。 陈匪陷入沉思,看来山下这支官军绝不好惹,连如此骁勇的胡人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那自己手中这些不到三千的人马更加不是他们对手,只能智取不可硬敌。 “你们说说现在怎么办?”陈匪问着眼前几位头领,希望能想出个办法。 一名土匪头领道:“官军既然如此势盛,我等理应紧闭寨门,多备滚石擂木,依寨而守,待官军知难而退,再遣以重礼前往汉陵与之交好,只求井水不犯河水。” 陈匪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前几任汉陵守军将领就是接受自己贿赂,才对自己在汉陵地界打家劫舍的行径充耳不闻。可惜上一任汉陵太守与去年在去远州途中遇到呼兰人南下,直接嗝屁了,时隔那么多月自己和阿部借着远东百姓对胡人和骑兵畏惧,着实过了把山大王的瘾。现在汉陵新任太守肯定是因为自己没去送礼才派兵前来报复,待他们知难退,定要前去理当打点一番。 又一名山匪却说道:“如今阿部二百胡骑尽殁,山下官军必定更加士盛,万一他们铁了心要打下山寨呢?要知道汉陵城离此地不过十余里,运粮送兵是极其便利,只需不消一个时辰而已,依寨而守虽然可以,可万一官兵将山道口团团围住,我们又该如何?虽然寨中粮草富足,但我们难道就不再下山了么?” 陈匪一听,也觉的他说的没错,要有两手准备,万一这官军软硬不吃呢?要想获得好的谈判筹码就必须先把这些官军打疼。 可这些官兵真这么好打么?陈匪摇摇头,虽然自己没见过阿部勒颜人灭亡过程,但从那些探子回禀中也能揣摩出一二来。 “首领!”此时一名山匪忽然起身道,“不如我遣一众兄弟埋伏在山道密林之中,待官军攻寨之际,趁其不备杀出,必能大获全胜!” “这……”陈匪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复,而是仔细斟酌这种方案可行性。 那山匪头领见陈匪久久没有回答,急道:“首领!赶紧拿个主意,官军就要攻上寨来了!这山林地势我等最为熟悉不过,正好可以借此优势给这些官军迎头痛击,只要能打疼他们,以后打点起来也方便不少!” 陈匪听完他的话,又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没错,遍点头同意:“你遣些敢战兄弟,再多找些箭术精湛的,赶紧前去安排吧,切记要小心为上。” …… “好了,歇够了没!都起来准备攻山了!午时之前拿下匪窝,好快点回家和自家婆娘亲热去!”孙彪拍着手掌大喊着让自己旗下二百来号刀盾手起身准备开战。 “哈哈哈……”听闻孙彪这么说,旗内爆发出一阵朗朗笑声,随后缓缓起身,这些旗部将士甲叶晃动,竟是清一色的铁甲。 孙彪大手一挥,接着说道:“都他娘给本旗总听好了,这次攻寨先锋是老子死磨硬泡拼了老命求来的,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待会儿进攻的时候都给老子悠着点,谁要是敢跑老子第一个就宰了他,当然了,作战要听指挥,让你们走就走,让你们停就停!谁要是耍威风脱离阵形单打独斗,就算打赢了老子也要砍下他脑袋来,好了!列好阵,好好在原地想下平时怎么训练的,遇到山匪都给我拿出本事瞧瞧,别他娘到时吓得连刀都握不稳,丢我孙彪的脸,笑什么笑,说的就是你们这几个新兵蛋子,还笑……妈的希望你们见了血还能笑这么开心,别躲一边把明儿个早饭都给吐了出来,哈哈哈……” 看着旗中将士临战前还能笑出声来,孙彪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新来的将士之所以这样求战,一来平日里操练时憋着一股子劲,加之旗中老兵每天给他们灌输精卫营不可战胜之类的言论,这一个月下来自己都觉得蠢蠢欲动想要杀匪见见血。二来身上那精铁打制的铁甲摸上去沉重厚实,给了自己十足安全感,手中戚刀也是锋利无比,更别说每人头盔上一副面甲加手中一面镶嵌铁边能遮住半个身子的圆盾了,优良的装备往往能给将士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去面对强敌。三来,刚结束一场对阵之前令他们闻风丧胆的胡骑,以零伤亡全歼二百多骑,更是提升了自己的士气,试问连这等可怕的胡人都能杀个一干二净,虽然山上还有几千山匪,但那些人能和胡人相提并论么,简直就是群乌合之众。这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精卫营的老兵太富有了,最少得家底也有百余两银子十几石米面,令他们这些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汉子十分眼红,当得知这些全是他们征战得来的,也都暗自发誓要在战场上立功换取封赏……综合起来各种主因客因,至少眼下孙彪旗部那一百二十名新兵还是十分渴战的。 “孙彪,过来!”杨开山将孙彪唤到跟前道:“你来看看,这是苏文灿的斥候探得的情报,有秦长史和将军共同绘制的燕雀山地形图,进入山道后你旗打头阵,记住万分小心,山中地形复杂,山匪很可能会埋伏在我标记的几处密林中,你此次作战首要目的是将这几处埋伏点的山匪全部清理干净,为我后军清理这些乌合之众,免得影响行军,我会跟在你身后百步之内,等清理完毕之后你发信号给我,让我军此次携带的霹雳车(投石机)再无阻碍的行进。” “请杨营放心,就怕山匪不在这几处,我保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孙彪目中精光闪烁,手中将士这么精良的装备要是再打不赢,出门都没脸和人打招呼说自己是精卫营的人,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杨开山点头道:“彪子,这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军作战切记要谨慎,切记不可贪功冒进,我特意从韩营地方借调三十名劲弩手予你旗部以防山匪冷箭暗算,你要好好把握。” 孙彪马上立正同韩锋行了个军礼:“多谢韩营支援!” 韩锋点点头示意不必如此,虽然以前在一个营中不对付,但自孙彪加入精卫营来,再没有以前那股子仗势欺人的架子,久而久之也算相处比较融洽。更重要的是韩锋已经身居营旗使位置,那些陈年芝麻绿豆的小事,也不会去在意了,更何况现在是一个旗团中的袍泽了。 “打起精神来,出发!”回到旗中,孙彪对着麾下二百将士和三十名劲弩手大吼一声浩浩荡荡向山道口行去。 …… 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山道斜坡之上,孙彪按地图上的标记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埋伏点。 孙彪对名唤韦鹏的伍长说道:“你和你的人去查探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如实回报。” 韦鹏应声带着伍中五人齐刷刷拔出戚刀,缓缓向对面林子内走去。 “三头领,他们来了。”密林内,百余山匪隐匿在林中各栖身之处,其中一名山匪探哨看到韦鹏五人进入林中时,小声向躲在一旁的山匪头领说道。 “妈的这么谨慎,才几步路就开始查探?不要惊动他们,叫兄弟们都藏好,这些只是官军探子,等他们大队来了,发我信号,叫各处兄弟一道杀出!”那三头领小声和匪探说道。 韦鹏五人慢慢向林内各处巡视,五人间距一步左右距离,呈“人”字型,紧密靠在各人周围,一旦遇到敌袭就能立刻结阵作战。 林子内静的只能听到韦鹏五人甲叶晃动的金属碰撞声响以及铁靴踩踏地面松软土地的泥泞声,连只飞鸟的叫声都没有。 “不对,停下。”韦鹏敏锐的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气息,手中戚刀一伸轻声喝止住队伍前行。 剩余四人立刻围成一圈,背靠着背,手中圆盾立与胸前半蹲而下。 “伍长,怎么了?”一名靠在韦鹏背后的士兵小声问道。 韦鹏向四周扫了一眼道:“太安静了,没发现么?连虫鸣鸟嘶声音都没有,此处必定有所埋伏。” 众人一听,顿觉有道理,确实安静的出奇,否则一路行来不可能一只飞鸟都没见到。 “要不回去告诉孙旗总?”一名新兵小声问道。 “不行,山匪隐匿地点未找到如何交差?更何况山匪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盯着我们,此时想走恐怕也晚了。”韦鹏和伍内士兵分析道。 “那现在如何是好?” “放慢脚步,把这群山匪引出来。” “可我们就五个人,万一这……” 韦鹏听到那新兵这么说,眼睛一眯道:“我精卫营什么时候怕过人多了?以前八百战兵一身破烂都能攻灭上万守城流贼,这林中能有多少山匪?待引出来,孙旗总定会派兵杀来,到时一鼓作气歼之,好获得战功领取赏赐!到时你们家中一年钱粮就不用发愁了。” 众人一听顿时热血沸腾,是啊,怕个软!一身精良铁甲外加杀敌利器在手,比其他官军那身破烂要好上不知多少倍,此时不借此立功领赏更待何时? 韦鹏见众人情绪高涨,点点头,忽然对前方大声喊道:“出来吧!看到你了!” 两名山匪弓箭手一惊,本能的跳了出来射出手中早已准备多时箭矢,那三头领想阻止却晚了一步,暗道句妈的被套路了。 “笃!” “叮!” 伴随一声箭镞扎入木盾和射中木盾内沿铁条被弹开的金属声响,山匪终于暴露了。 “左侧前方!敌袭!备战!”韦鹏一下甩掉圆盾上的箭枝,大声下令道。 “喝!”五人将刀架在圆盾边沿,重约六斤的单手戚刀配合圆盾严正以待。 “一群废物!算了!干掉他们!兄弟们,杀!”三头领知道现在自己彻底暴露了,索性跳了起来,周围百余山匪立时吼叫着向韦鹏五人杀来。 “哼!拉面甲!”韦鹏望着林内百余山匪毫无惧色,拿刀的手缓缓拉下头盔上的面甲,顿时一张恐怖的修罗相呈现在密林中。其余四人也同时拉下了面甲,只余眼孔和呼吸孔,进入战斗状态…… 同一时间密林林外,孙彪听闻林中喊杀之声立刻大吼一声,留下五十人原地列阵待命,其余一并向密林中结阵而去。 “叮叮叮~” 山匪处十几名弓箭手不断射出手中箭矢,然而无一例外都被圆盾和那密不透风的精良铁甲给挡下弹开,五人竟是无任何伤亡。 “稳住!来了,拿出你们平时训练的七成本事来,杀敌立功就在今日!”韦鹏见山匪嚎叫着向自己冲来,冰冷的面甲后,满是激动的声音,仿佛就要立下不世之功般兴奋不已。 …… 八十五 密林激战 “噗~” “啊~” 韦鹏阵前,一名冲上前不及闪避的山匪被锋利的戚刀刀锋砍入肩颈,伴随那名山匪一声惨叫,一道红艳的血柱崩溅而出,韦鹏五人对阵百余山匪的战斗正式开始了。 只见那名把戚刀切入山匪肩颈的士兵,刀势猛的向下一沉,将那山匪斜劈至腰间,洞开的躯体顿时血肉模糊。能破铁甲的戚刀去势凶猛,将他体内的骨骼五脏彻底碾碎绞成一团,死状极其可怖。 “叮~砰!” 韦鹏身前一名山匪手举短矛向他刺来,只见韦鹏单刀一挥,一声金属声响搁开刺来的矛剑,趁那山匪立足不稳之际,迅速将左手处圆盾砸响他胸口。那山匪整个胸口被撞的凹陷进去,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向后飞去,撞翻了两名正欲上前的山匪。 右侧一名新兵略显慌张,在挡开两名山匪的兵刃之时,又一名山匪挥刀纵身一跃向他劈来。那新兵一时慌乱,修罗面甲后的双眼惊恐的看着刀锋落向自己左肩。 “铛郞~” 刀势砍中左肩没出现意想中的血肉飞溅,那士兵只觉的左肩轻微一麻,然后惊奇的发现对面的刀砍在自己左肩竟然断成两截…… 那山匪一时愣住,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手中断刀,万万没想到这些官军的甲胄竟优良到这种地步。正当他反应过来想退开之际,忽然自己眼前飞快的转动起来,等停下之刻,发现自己落在地上,随后眼前一黑,一具无头的尸体将他脑袋重重压了下去。 “呼……呼……”那面甲后的新兵此时不断喘着粗气,出于本能的他,按照平日训练的刀法横砍向那名山匪颈部,不想锋利的刀锋直接将他削首,让第一次杀人的他即是紧张又是兴奋…… “啊……” 那名新兵背后的袍泽处也传来一声山匪的尖叫声,只见那名山匪持刀的右臂被戚刀齐齐削断,平整的伤口处血如泉涌,分不清血肉筋骨…… “顶住!不要让他们逼近,孙旗总应该快到了。”韦鹏挥刀砍死一名持镗把的山匪,大声说道,面甲后传出的声音沉闷无比,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杀死他们!快!”眼见韦鹏阵前派去的人在如此短时间内倒下了十几个,还有不少身受重伤,那三头领不由心惊胆战,不断催促身边山匪继续压进,企图将他们活活耗死。 “这些官军怎么会如此悍勇?区区一个伍竟然有这么精良的装备,如此强悍的战力!那要是林外那些官军全冲进来岂不是……”三头领不敢再想,只求赶紧解决掉这五个人,然后迅速移动到下一个伏击地点另寻良机。 韦鹏一伍周围已经围了数十名山匪,但此时他们却都犹豫不敢再向前一步,因为那可怖的面甲后看不出任何情感,配上他们脚下同伴还留有余温的尸体,只觉得如同来自冰窖般的冰冷传遍这些山匪全身。 “呼……呼……” 韦鹏一伍同时喘着粗气,此时他们所有人心中满是热血沸腾尤其那三名新兵,看着倒在自己跟前的尸体,第一次感觉原来自己也有这般杀敌能力。 “怕不怕?”韦鹏面甲后沉闷的声音响起。 “怕个卵!” “有什么好怕的!” “为什么他们不敢上前了?” “我还能再杀几个!” 听闻其余四名士兵满不在乎的回答,韦鹏重重喘了口粗气,大声道:“好!现在!贴紧你们的后背,跟紧我!老子带你们再立军功!” “喝……” 四人齐喝了一声,紧紧贴住身后袍泽背部,开始紧随韦鹏脚步,向敌人前进。 韦鹏正前方,数名山匪紧张地望着踏步行进的官兵,不由紧张的向后退却…… “犀……幽……” 一声刺耳的尖啸在林中响起,韦鹏前方一名山匪忽然左太阳穴被一支锋利的弩箭射穿,那山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冲力掀飞在地,同时箭簇之处带起几滴血珠,死不瞑目。 “卜卜卜~” “噗噗噗~” 一阵劲弩弩机扣动和弩箭刺入骨肉的声音以及伴随着倒地山匪的哀嚎声,回荡在这片密林之中…… “给老子杀!”孙彪带着一百多名刀盾手和三十个劲弩手终与赶到密林内的战场,韦鹏等人见援军赶到同时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也是一阵失落,好不容易能扩大战功的机会没了。 “喝!喝!喝!” 那百余列阵的刀盾手拉下头盔上的面甲,手中戚刀刀身不住敲打在自己圆盾之上,发出震天的轰鸣,不断刺激着那数十名山匪的神经。 “这……”三头领此时面对眼前这个满是面甲的官军时,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心跳也越来越加快,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十分难受。 “归队!”孙彪路过韦鹏他们身边之时,大吼一声,冰冷的面甲之后同样看不出是他此时带有何种情感。 韦鹏等人领命归队后,刀盾手继续结阵踏步前行,黑压压一片逼的前方山匪快喘不过气来。刀盾阵后三十名劲弩手已经再次装填好了弩箭,开始再次瞄准各自的猎物…… “叫人,快叫人!”三头领再也受不住这种刺激,命令身后的弓箭手射出响箭,将附近伏击点内所有山匪全部调动过来,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埋伏点已经暴露,那眼前的官军是断不会再上当,暗的不行就明着来吧。 在山匪射出响箭同时,铜哨声响在孙彪阵中响起。一百五十名整的刀盾手,原地结阵待命,身后三十名劲弩手起身鱼贯而入进到阵中前两排位置,将劲弩架在前方两名刀盾手的左右肩膀上,通过弩机上的准星稳稳瞄准了前方的山匪。 随着又一声铜哨声响在阵中响起,十五支弩箭呼啸破空冲入眼前只有不到二十步山匪的躯体,瞬间就有十人被弩箭产生的巨大的机械力掀飞出去。随后最前排三十名刀盾手手持戚刀冲入发呆的山匪阵营,这一冲之下,山匪彻底崩溃了,疯狂的四散溃逃。 “唉!”三头领正欲阻止手下逃跑,然而看到每人脸上带着无尽恐惧之态也只能作罢,叹了口气也一并向林子外跑去…… “弓弩手!”但闻孙彪怒吼一声,又是十五支蓄势待发的弩箭射向那些山匪的后背,但闻一阵惨叫倒地之声,地上又躺满了七八具山匪的尸体。那些逃窜的山匪见此,跑的更快了…… “冲出林子外就安全了!等到其他兄弟赶到再杀他个回马枪!”三头领大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脚下步伐就没有停下来过。 劲弩手射完两轮弩箭之后,手臂有些微微酸麻,于是从自己身上取下扳机,卡入弩弦之中用力一掰,随着滑轮滚动摩擦声响,再次将弩弦固定在弩机之上…… “三当家的!莫慌,我花太岁来也!”就在三头领为了避开身后官军那弩箭带来的死亡气息,和手下慌不择路地在密林之中左右闪躲之际,但闻一声巨吼,一支近千人的山匪大队在一名手持狼牙杵、面容可憎的壮汉带领下印入三头领的眼帘。 “花平来的正好!”三头领见援军已到,立马眼睛一亮,再次重新振作起来,“随本头领一道杀回去,杀光林中官军以解我心头之恨!” 花平闻言挥舞手中狼牙杵尖啸几声,周围聚集在一块儿的山匪立马发出一阵嚎叫,三头领所部残兵原本低迷的士气立刻重新高涨起来!杀气腾腾的向官军杀去。 孙彪望着前方出现的近千山匪正怒气冲冲地向自己杀来,满眼的不屑,无论是流贼还是山匪,对孙彪来说没有本质区别,在精卫营面前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原地结阵!切守阵!”孙彪大吼一声,但闻一百五十名精卫营刀盾手齐喝一声,身上甲叶同时一阵晃动摩擦,各人迅速并在一块儿将手中圆盾立与胸前,三十名劲弩手也趁结阵完毕之前挤入阵中心俯身待命。 “旗总,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孙彪身旁一名士兵看着近千山匪将自己所部团团围住,不由提醒了他一句。 孙彪一听,顿时大怒:“包围?就凭这些不过千人的山野村夫也配在我精卫营面前谈包围?老子现在就让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见识下那所谓的包围就是他娘的一个笑话!全军听我哨令!” 说完孙彪将铜哨透过面甲塞入嘴边,一声清脆的哨响,静立原地的“盾墙”立刻前行了数步,向正前方山匪花平所部逼近。 “嘶……”花平见到眼前不足二百人的官军竟然敢在人数如此劣势之下还敢上前主动进攻,不由为这支军队所展现的气势感到震惊,倒吸了口凉气。 “冲上去!我们人数是他们好几倍!杀!”眼见身边山匪面带惧色,花平嚎叫一声,率先冲向盾墙,周围山匪受到鼓舞,从四面八方向孙彪旗部吼叫着杀来。 “止步!弓弩手!”见山匪向自己冲来,孙彪不由冷笑一声,随后自己阵中二十把劲弩五人一组对着了正在冲锋的山匪。 “放!”孙彪一声令下!顿闻一阵弩机扣动的声响,二十支拇指粗细的弩矢带着霹雳般绷弦声,呼啸着向十几步外的山匪飞去,只见前方一阵血雾弥漫。 如此短的距离,急速冲撞的力道将他们身上任何甲胄都毫无悬念的破开,其中一名山匪被迎面而来的弩矢射中脑门,待他反应过来之时绝的眼前一片血湿腻,仿佛有什么东西流满了整个脸庞。他情不自禁的用舌头舔了下,感觉有些咸腻、苦涩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臭味,然而还未等到他仔细品味脸上挂的到底是什么便仰面载到在地,被刺骨的冰冷和铺天盖地袭来的黑暗慢慢吞噬……那支弩箭将他整个脑壳都掀飞了…… “放!”孙彪眼见这一波弩矢效果不错,立马再次下令射击,剩余十把弩箭朝左侧山匪人数最多的地方射去,就闻一阵惨嚎尖叫在密林之中响起…… “刀盾手,准备迎战!”孙彪望着逼近的山匪再次下令。三十支弩箭带走二十多名山匪的性命,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令他们此刻疯狂的神态有所冷静,依旧毫无畏惧的向官军本阵冲来。 “杀啊!将这些官兵全部斩杀,片甲不留!”花平怒吼着纵身跃向官军阵中,想凭自己的悍勇砸开眼前这个龟壳般的盾阵,好打乱他们的阵型。 “砰!”一声巨响,身披铁甲的花平重重撞到了官兵盾阵之中,然而并没有出现他意料之中的横倒一片,在他撞到前排两名士兵圆盾时,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不受控制地顶飞出去。密集的盾阵经过严格训练操演,岂是个人悍勇能够撼动半分? “呸!妈的,什么鬼!”落在地上的花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吐掉口中的泥土,一脸的惊讶,身边不断有同伴红着眼向前方的官兵盾墙杀去。 “听我号令,稳住!”见大队山匪即将和自己旗部接触,孙彪不住热血沸腾,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给士兵下令。 “砰砰砰……” 四面八方的山贼毫无保留的撞上了各方位最前排的官兵,手中兵刃不断挥砍着眼前看上去约半身高的圆盾,仿佛能砍裂一般,然而经过三层铁条加固盾牌岂是轻易就会碎裂? “盾击!砍!”就在阵中士兵死死抵住山匪挥砍刺杀之际,各排甲长大吼一声。 出于平日训练本能,抵受山匪挥砍的将士竟是齐齐挥动左手圆盾,向眼前敌人一个左甩,顿时各阵前沿的山匪无不是被这圆盾甩倒在地。 下一刻,把这些山匪甩倒的将士竟是手持戚刀一个整齐的旋转,伴随着震天齐喝,一刀砍向俯在地上的山匪,只见各人眼前一片殷红,伴随着山匪凄厉的惨叫,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将士的身上的铁甲…… 八十六 恐惧 …… “这……我……”望着眼前这一幕,花平和那三头领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近百同伴,眨眼之间像被割草一样的全倒下了,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支官军的战斗力究竟强悍到了什么地步,自己所谓的伏击偷袭不过是个笑话…… 遍地的残肢断臂,戚刀配合旋身之势,如同排山倒海般将眼前障碍拍倒在地,刀锋所指之处带起一道道血雨腥风。 一击的手之后,四面各甲刀盾手迅速回到阵中,身后列阵的将士持盾侧身让开一条容纳半人通过的缝隙,那些刚斩杀山匪的将士就侧着身子向后阵挤过去。在他们进入第一排刀盾手空隙位置后,那些侧身的将士立即归位,将圆盾持与胸前,戚刀夹在圆盾内测,可怖的面甲后,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紧紧盯住前方山匪。 随着一声铜号响起,原本第一排的将士已经撤到了阵中心位置,现在属于第一排的士兵齐齐向四周迈进两步,刚略显狼狈的四面阵形再次恢复如初。 “喝!” 又是一阵齐喝,各面最前排的将士再次挥舞手中戚刀,将眼前不知死活的山匪砍倒在血泊之中,随后又迅速挤入阵中…… 这般杀伐果断、进退自若、训练有素的阵容,让原本还抱有人数优势一簇而上的山匪顿时心中一片凄凉,体内沸腾的热血瞬间化为刺骨的冰寒,脑海中一片空白,转而换成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到底怎么打?”花平和三头领互望一眼,从各自眼看到的只有迷茫之态。弓箭破不了甲盾,众人上前被纷纷割了麦子,时不时还从内阵中有冷箭射出将自己的人扎几个血窟窿,更没天理的是这不到二百人从脸到脚都被甲叶包裹着,就连那靴子都有铁叶镶嵌,再看手整条臂,从肩到甲臂甲再到腕甲,全他娘是铁叶镶嵌的,就连握刀盾的手掌都有副皮手套,这么个防御严谨、油水不进的龟壳阵让人怎么下手?就算塞外呼兰人也没几个如此夸张的。 此时,围在精卫营四周稀散的山匪再也没人敢再上前一步,战战兢兢的立在戚刀攻势范围之外,踱步不前。 “哼!别浪费时间了!”见山匪不敢在上前,阵中传来孙彪的怒吼,“必须在杨营他们赶到前将这些山匪全部击溃!否则老子以后怎么在军中抬的起头来!听我号令,正前方单点突破!前进!” “喝!”刀盾手齐声一喝!四名第一排士兵用刀身不断敲击着圆盾,伴随着甲叶和铁靴踏步整齐的震动声响,直扑三头领和花平的方向…… 此时的三头领两眼发直,面对缓缓逼近的铁甲洪流,体内最后一丝血勇也被磨灭殆尽,只感觉如同坠入冰窖般,浑身不停地颤抖。 花平此时状态也不比三头领好上多少,手中的狼牙杵早就在被前方“龟阵”顶飞的时候不知道掉落在哪里了,浑身上下泥泞不堪,满头散发在密林中飘散如同一条冤魂现世。 “杀!”夺命的铜号声再度响起,前排二十名精卫营将士持盾一个冲刺,将十几名懵逼的山匪直直撞倒在地,然后沉重的戚刀迎空挥下,再次带起一道道死亡的殷红…… “娘啊!他们根本不是人!快逃命吧!”终于,山匪中几名小头领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大吼一声开始疯狂的向外跑去,从开战到现在,自己这边近千人已经倒下有三百多人,对面至今没看到有半个人伤亡,再见那些全身上下连面部都包裹着铁甲的士兵,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凶兽,人怎么可能战胜地狱里的野兽?这一刻那名头领彻底崩溃了…… 而这所带来的连锁效应就是整个林子中的山匪也跟着一轰而散,嚎叫着四下逃命去了,只求能快点离开这片带血的密林。 “走吧……”三头领望着眼前这一幕和花平无奈地说道。其实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在精卫营如此精锐军队面前能撑到三成损失才知逃命,算的上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了。 花平叹了口气,和三头领转身向密林外奔去,然而就在此时,只闻一阵滑轮急速的转动声响,十几支弩箭飞速的向他们后背冲来,但闻“噗噗”两声弩矢入躯,三头领整个人就被掀飞出去,重重倒在前方松软的土地上。花平定眼望去,只见三头领后脑勺插着一支拇指粗细的弩箭,没入了整个脑壳之中…… “啊!”突然花平感觉自己腰间一痛,用手摸去,但见入手之处有一截弩枝,这才明白刚才两声弩矢入躯声响其中有一箭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只是太过全神关注三头领一时竟没有感受到疼痛。 花平望着满是带血的手掌,不由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听闻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响,知道死亡已经离自己近在咫尺,不由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起开!”韦鹏抬起一脚踢在花平腰间,伤口出发出的震荡使他难以忍受,剧烈的疼痛让他当场喷出一口鲜血,重重的迎面扑倒在泥地之中…… 花平忍着巨痛刚要起身,突然感觉身后有重物向自己压力,偏偏压的位置依然是受伤的腰部。只闻“噼啪”一声木裂声响,那挂在腰边上半截枝木应声断裂,花平仰起头七孔鲜血直涌,恐怖如嘶,痛的不断大喊大叫。但好在没多久,他一下子就解脱了,只觉得的脖子一凉,那伴随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瞬间消失,然后他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立了起来,眼珠子向下望去,看到一具无头尸体脖颈处正在喷溅着滚烫的鲜血…… “好刀,真是好刀……”这是花平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呸,晦气……还不扔了!”眼见韦鹏提着那花平脑袋好似邀功一般,孙彪赶紧上前一步对他嫌弃的说道。 只见韦鹏回过头来,带血的面甲看不出什么情感,但还是从两洞处的黑孔内发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孙旗,这是个山匪将领,理应算我一功,给我甲长当当,不,什长也好啊……”冰冷的面甲后传出一阵戏谑的笑声。 “滚!现在别跟老子提这些花花肠子!回去再说,赶紧扔了。”孙彪面甲后冰冷的声音传来。 韦鹏摇摇头,直接将人头丢到一边,继续跟随部队逼杀正在逃亡的山匪,目及之处,全是丢盔弃甲、血勇尽失的溃匪。两位头领死后更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只求能赶紧逃出这片山林喘口气保住自己的性命。 …… “呕~” 密林之内,刚结束一场血战的孙彪旗部,一群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的新兵大多数忍受不住眼前血腥的场面,扶在树干上不住干呕,看这架势早上吃的基本全吐出来了。 “哈哈哈,笑啊,怎么不笑了?你们上山前不是都笑的很灿烂么?老子就说了你们见了血就笑不出来了,哈哈哈!瞧你们这一幅幅怂样,出息!哈哈哈……”孙彪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麾下那些新兵不断呕吐,忍不住大声戏谑,周围一些老兵也是不断大笑。 “旗……旗总……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吧……”一名吐的浑身无力的新兵跑到孙彪面前妄图辩解。 “屁话,老子当初第一次杀人面不改色,单枪匹马杀的那是畅快淋漓……”孙彪又开始吹嘘自己杜撰的故事,事实上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人和眼前景象一模一样。 “好了,都平复下,过来吧,我有事要说。”孙彪正了正神色道,周围很快就围满了他麾下士兵。 孙彪见周围都是人,说道:“此处密林山匪已经肃清,但为了保险起见,待会儿继续按原定计划搜索剩余各处埋伏点,我们在这儿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以免耽误杨营他们攻寨行程。” “遵命。”麾下将士齐声领命。 “嗯。”孙彪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旗中这支军队见过血后总算成形了,也不辜负刘策力排众议,将自己麾下二百人全部优先装备铁甲利刃,这下可以堵住那些有对自己想法的将领嘴巴,证明我孙彪是有资格领受这种待遇的。 想了想,孙彪又道:“这次你们表现不错,待缴匪结束回去后,我保证你们人人都有封赏,我精卫营奖励可不菲,绝不是那种地方官军二三百钱就打发的主儿,看你们这么累,等回营后我嘱咐厨子给你们杀几头猪,多放点猪血给你们补补,我孙彪可是不会亏待自己兄弟的……” 然而那些新兵本来听说有犒赏很是兴奋,但后面一听到杀猪,猪血之类的,立马忍不住集体起身跑边上继续吐了起来,他们内心纷纷呐喊这孙旗总实在太他娘损了…… “真是群怂球。”孙彪见此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些新兵吐的七上八下。 …… 燕雀山山寨之内,陈匪望着寨中那些满脸狼狈、惊惧不已的山匪,不由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平死了……”陈匪不住念叨,三头领死活他不在乎,但花平可是跟随自己多年的福将啊,好几次官兵围剿都安然无恙,现在就这么死了? “首领,现在我们只有死守山寨一条路了!”之前提议守寨的二头领说道,“我早就觉得这些官兵不同寻常,连阿句的胡骑都一战尽殁,那三头领和花平又岂会是他们敌手?他俩折我寨中兄弟,扰乱军心,真是死有余辜。” 陈匪听后,点了点头,呆滞地说道:“你吩咐下去吧,叫弟兄们架好锅把金汁(粪水)烧沸,多备滚石擂木,待官军来攻寨,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二头领大喊一声前去准备守寨事宜,足足三百名山匪踏上木头伐制的五米多高寨墙依寨而立,几百名山匪握着手中猎弓兵刃紧张地盯着前方,寨下又有千名山匪随时待命,等寨墙上方出现伤亡就迅速补上。 …… “杨营,各处埋伏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那些山匪现在都已经躲回寨中不肯出来了。”孙彪正站在杨开山边上向他禀报山匪动向,经过一路勘察,其余密林山崖之内已经确定没有山匪埋伏。 “那么接下来就是直接攻打匪寨了……”杨开山摸着光溜溜下巴做沉思状态,但他脸上却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咯吱吱……” 一阵刺耳的木轴转轮声响传入杨开山和孙彪等人的耳内,杨开山向斜坡下望去,眼中精光一闪:“这次攻寨成否就全靠它了……” 只见斜坡下方几十名锋矢营将士正分别推着两辆工匠新建的投石机缓缓向上推进,再往后则是一辆辆装满各种大小石料跟包裹生灰的布袋浩浩荡荡足有十几辆之多。 孙彪顺着杨开山眼神向下望去,也是目露精光,有这等大杀器在手,这区区匪寨又何足道哉? 此次攻打“飞鹞子”匪寨,刘策特意拨了三辆投石车给杨开山和韩锋,由于斜坡山道地形狭隘,容不下三辆齐放,故有一辆隐匿在之前孙彪与山匪交战的密林之中,由一伍士兵把守,以备不时之需。 杨开山又望了一阵然后回身对正在原地休整的将士大声说道:“休息结束!继续前行!一鼓作气攻破匪寨!” 山字营数百将士闻言,立刻起身列阵,向燕雀山匪首营寨齐步而行…… 八十七 攻坚利器 …… “轰轰轰!” “飞鹞子”山寨之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山道斜坡中回荡,陈匪站在寨墙向外望去,但见远处入眼竟是一整列望不到边际密林般的长矛,正在缓缓向自己寨口袭来。 “呃……”陈匪周围不断有人发出丝丝低语,对眼前的铁甲洪流感到深深的震撼。 “守好城寨!”二头领此时也心里不住打鼓,颤声指挥墙上山匪准备作战。 “这些就是汉陵的官兵?”尽管相距还有一大段距离,但陈匪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寨墙之上,两口大锅内的金汁正不住沸腾冒着丝丝白烟,一股恶臭四散飘开扑鼻而来,闻之令人作呕。 两锅边上各站两名山匪忍着恶臭蒙着衣布,将手中木棍不住放在锅中搅拌,尽量将内中干硬的粪便搅散。 二头领观望了一阵对陈匪说道:“首领,这些官兵虽然甲胄精良,但我并没有发现他们携带冲车云梯这类攻坚军械,难道他们想凭借那身铁甲撞开寨门不成?” 陈匪闻言,立即向前望去,虽然尚有百余步之遥,可当真未发现他们携带什么破城器械,不由奇道:“这不对啊,前来攻寨岂会不带攻坚器械?其中必有蹊跷,让弓箭手和守城兄弟都准备好,断不可掉以轻心。” “或许他们此时正在密林中制造攻坚器械也说不准……”二头领忽然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准确的判断。 …… 离匪寨百步左右,杨开山喝令军队列阵休整,等待身后五十余步外韩锋部的投石机架设好。 原本有木轮的投石机此时已经被卸下,沉重的陷入地面之中,只见数名锋矢营的将士分别在投石机四周用绳子把整个机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防止抛射时引起过大震动导致机身倾斜倒塌。 投石机一边的几名士兵将六米长的杠杆长臂高高架起,另有数名将士一起用力将两块特别磨制的石锤抬入杠杆短臂处悬挂的镶铁木匣之内,之前那四名站在杠杆长臂处的士兵便一起用力将长臂上方长绳缓缓向下拉去,直到固定在底下木轴边,然后开始从后面车中抱起一个重十几斤的生灰包裹,塞入抛绳处的弹袋之内。 一切就绪后,那几名士兵向韩锋回禀道:“准备完毕!” 韩锋点点头,对身边一名亲卫说道:“去给杨营发旗号吧,我要开始试射了。” 那名亲卫领命来到前方吹响了铜哨声,然后杨开山部有一名亲卫也吹响铜哨,韩锋部亲卫手中小旗一举,但见对面杨开山部也是同样将手中褐色小旗一挥,双方已经交接完毕。 “开始吧。”韩锋对阵前操作投石机的人说道。 “放!” 只见那名操控手一声大喝,两名士兵松开木轴边沿踩着绳子的大脚,固定在木轴内的绳子顿时一松随木轴一道飞速的开始旋转,但闻一声“唔唔”声响,杠杆短臂处那装有石锤的木匣缓缓落下,只见杠杆长臂慢慢越伸越高,终于在那短臂处木匣重重落下之际,长臂也是发出一阵急促的呼啸,将弹袋内的生灰袋子重重甩向一百五十步外的山匪营寨…… 陈匪和二头领看着半空中呼啸而来的两个包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俩包裹越来越近,直到飞入了自己身后的营寨中…… “砰砰!”两声巨响先后在山匪营寨内地面上响起,但见一团褐色烟雾夹带着铁渣废料一道炸开,周围有十几个还未从“密林遇险”打击中回过神来的山匪顿时一阵惨叫,无不捂脸满地打滚,其中几个山匪更是满脸灰白,脸上头上扎满了铁渣碎石,模样极其瘆人。 受此影响,剩下百余精神本就不振的山匪顿时大喊着四散而逃,给陈匪这次守寨带上了一丝阴影…… “不行,太远了,将拉伸再放松点。”韩锋对这次抛射成果很不满意,继续吩咐属下调整抛射力度,以便能准确命中寨墙上的山匪。 那名操控手仔细回忆着刚才抛线轨道,又竖起大拇指眯眼瞄了下对面匪寨,然后继续吩咐调整抛绳的力度…… “轰隆!” “轰隆!” 投石机杠杆长臂一挥,又是两声巨响,弹袋中的生灰包再次呼啸着向匪寨木墙之上飞去…… “砰!” 一袋生灰包一下落在木墙之外数步空地上,一团白雾迅速四散绽开,木墙上的山匪只觉眼前一片灰白遮住了自己视野,同时那刺鼻的味道令他们不住咳嗽起来。 然而,另一台投石机上抛出的生灰包此时却准确无误的冲入了木墙之上的山匪之中。又闻一阵布包爆裂的声响,生灰夹带着碎石铁渣在整个木墙一角炸开,数十名山匪捂脸乱撞,口鼻吸入了生灰粉末让他们呼吸都很困难,异常痛苦的纷纷滚跌落木墙,摔死摔残。 “我的眼睛!”一名山匪小头领正在地上捂着脸不住来回打滚,生灰袋爆开的时候他就被炸开的碎料给糊了一脸,满是碎渣的脸庞此时血迹斑斑。然而与之相比更加令他难受到呻吟的主因是眼睛被生灰粉末侵入火辣辣一样的疼,却怎么也睁不开…… “快拿布蒙住鼻口!”陈匪对这种意外的变故感到异常惊心动魄,不想这世上还有这等大杀器,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总算从最初的震慑之中反应过来,立马想出了对应之策,命木墙上的山匪用布料遮住自己口鼻防止那可怖的生灰侵袭,也好降低碎渣造成的伤害。 木墙之上的山匪一听,顿时四下里乱哄哄的开始找寻可以遮口鼻的一切物什,毕竟那些还在木墙下呻吟的山匪历历在目,想想都知道这种痛苦有多么可怕。 “轰!”投石机杠杆长臂再次将弹袋内的生灰包狠狠抛向远处的木墙,经过前两次的试探性抛射,这一次的成果十分喜人,两个包裹准确无误的落入墙上密集的匪群之中,两片白雾在木墙上空腾起。 “啊……”尽管木墙上的山匪之前已经做好了防范工作,不但口鼻用布包裹,还将盾牌立与木墙跺口,然而依旧有十几名山匪眼睛以及暴露在外的皮肤被袋子内生灰碎料击伤,无孔不入的粉末还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骚乱,尤其墙上现在一片腾云驾雾,对自己视野造成严重阻碍。 “好!”看到这一幕的杨开山和孙彪二人竟齐喝一声跳了起来,孙彪兴奋地说道:“这下有的那群乌合之众受了,哈哈哈,韩营这下砸的真准!” 杨开山激动地说道:“这等攻坚神器,将来定会为我精卫营屡立奇功!” 就在此时,锋矢营的铜哨声犀利的响起,杨开山朝声响之处望去,只见韩锋所部一名士兵正手持一面紫色小棋来回摆动。 杨开山立马对一侧亲卫说道:“回令,就说我知晓了,让他们尽管上吧。” 亲卫领命来到锋矢营那名士兵身边,也吹了一声铜哨,举起手中灰色小棋,反方向转了几圈后,对面那名锋矢营士兵便转身回去。 杨开山看着这一切,阴阴地自语道:“好戏现在才开始,嘿嘿……”然后又回头看了眼百步之外的山匪木墙:“这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废物如何应对……” “换石弹!”投石机前,测距手大喊一声,数十名操作手立马将原本装填生灰的弹袋卸了下来,换上一个更为夸张的弹袋绑在抛绳之上。随后有两名士兵用木杆抬着一块重六七十斤、凿磨成四面锥型的石块来到杠杆长臂下方,在另一士兵帮助下将石料塞入弹袋。拉着杠杆长臂的两名士兵,努力将绳子往下一拉,固定在地上木轴之中,之前塞石料的名士兵立刻用力转动木轴,直到杠杆长臂已逐渐成弓形…… “怎么了?”远处木墙之上,久久没见官军有所动静,那可怕的生灰袋子也没有再抛来,不由心生疑虑。 “首领,那些官军在玩什么把戏?为何迟迟没有动静了?”二头领也表现的一脸疑惑,对于目前这种情况感到十分诡异。 “这……我也不知……或许在酝酿着什么吧……”陈匪不确定地对二头领说道。 “轰!” “轰!” 陈匪和二首领并没有疑虑多久,只闻两声远胜之前的巨响,就见两块巨大的石弹从半空中向山匪木墙口袭来…… “什么!”陈匪和二头领不由睁大了双眼,望着半空中五黑八七的石料满脸不可置信,他们万万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噗洳!” 一块石弹准确的砸中了木墙垛口,但闻一声巨响,坚硬的木料承受不住加持了机械力石弹的撞击,应声而裂,巨大的石弹去势未减,重重将守在垛口处十几名齐齐冲到身后木墙之下,顺势还将准备守寨使用的擂木跟滚石也一并掀落,随同石弹一道砸向下方正在待命的山匪守军。 “砰砰砰……” “娘啊……” 山寨内传来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那些未及反应过来的守寨山匪一个个被迎空落下的滚石擂木砸的人仰马翻。 当那六七十斤重的石弹落下之时,两名倒霉的山匪立刻被石弹上打磨成锥形的部位活活凿穿脑袋,只闻一阵黄白飘散在空中滑落。石弹并未因为受到这两名山匪阻力有所减弱,在落地后又不住向密集的匪群滚动了七八步之多,所过之处无不是哀嚎惨啸,好几人活活给撞断了手脚…… “砰!”在这块石弹落入寨墙同时,另一块石弹也从高空狠狠砸下,只闻一声重响,狠狠地撞在木墙之上。守在木墙上的山匪顿时感觉整个木墙都在震动,只闻一声刺耳的木裂声响,那用粗绳捆绑固定的木料竟出现断裂预兆。 “轰!轰!” 不等匪寨内山匪反应过来,沉重的石弹在机械力抛射下,再次呼啸着向木墙冲来。 一名山匪望着空中落下的石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恐惧感,尖叫一声向身后木墙下挤去,然而当他刚来到木阶口,却突然感觉头顶有一片黑云闪过,只闻一声巨响,扬起无数灰尘。 “咳咳咳……”那名山匪咳嗽几声,待灰尘散去定睛看去,顿时心惊胆颤,吓的一屁股坐到了木阶之上。只见下方原本还在待命的十几名山匪,此时无一例外全部被这块石弹撞翻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几个未死透的山匪嘴里不断冒着鲜血,身体也不住的抽动。 “啊!”还未等那名山匪回过神来,只听闻他身后也发出一声惨叫!一颗石弹击中了木墙跺口一角,虽没有凿进墙内,重重落到木墙之外,但巨大的冲击力将垛口边上烧沸的金汁活活掀的飞转起来。滚烫的金汁瞬间四下飞散将木墙上下的山匪淋了个皮开肉绽,整个山寨充斥着恶臭和哀嚎,一片混乱。 “嗞……”之前那名坐在木阶上的山匪眼见一道金汁飞来,本能的用手一挡,然后就是一声惨叫从他嘴中响起。只见他浑身上下都冒着丝丝白烟,脸上目及之处全是一块块冒烟的黑点,那裸露在外的手腕肌肤瞬间被金汁吞噬,内中烧糊的空洞处,白骨依稀可见,散发出一股熟肉和金汁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闻之令人狂呕不已。 …… 八十八 破寨 “轰!轰!” 投石机上杠杆长臂不断将弹袋内的石弹抛向一百五十步之外的“飞鹞子”老巢,木质结构搭建的寨墙经过石弹连绵不绝地撞击,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咔啦啦~” 当第八块石弹重重撞击在寨墙之上时,陈匪、二头领等木墙上的山匪听闻一阵刺耳的硬木断裂声响,然后感觉整个身子都仿佛在逐渐下沉…… 随着“啪挞”一声巨响,木墙一角再也承受不住石弹的冲击,轰然倒塌。站在此处的三十多名弓箭手连同堆积成片的滚石擂木也一道随着木墙倒塌狠狠地摔落下去,扬起一成片木屑和惨叫声飘散在空气中,留下道足有五米长的口子。 “好!”寨前空地上,数百山字营士兵齐齐欢呼一声,随后不等杨开山等将领下令,自发的列好阵型,准备向眼前这座山匪老巢进发。 韩锋见木墙已经被投石机轰塌,于是一吹铜哨,几百弓弩手迅速结阵向山字方向营靠拢。 “死守住缺口!别让他们进来!快点!弓箭手!人呢!”陈匪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木墙在如此短时间内就被石弹轰塌,不由惊惧万分,但与此同时也知道如今事态紧急,必须死死顶住缺口,绝不能让眼前的官兵攻入寨中,否则一切都完了,于是不断催促在身后待命的山匪前去缺口处与之死战。 “二头领,快让你的人守住缺口!二头领!二头领!”陈匪连患几声,却见那二头领没有半点反应,于是上前一步推了推他身子…… 然而陈匪一推之下,二头领却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在石弹轰塌木墙之时,掉落的滚石擂木将一根飞溅的木刺带起直接刺入了他的眉心,他就这么靠在木墙边上活活死去…… “孙彪!迅速攻入缺口!占领木墙!”山字营中,杨开山对整装待发的孙彪大声下令道。 孙彪回道:“交给我吧!”然后回到旗中对自己麾下将士大声下令道:“结阵!前进!” “喝!” 二百刀盾手再次拉下头盔上的面甲,在孙彪带领下向前方营寨缓缓而去,身后不远处,锋矢营的弓弩手也紧紧跟在他们后阵不到十步距离,以便便随时接应。 “来了,守住!我们尽占地势,以逸待劳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在缺口处!”此时守在木墙缺口处的山匪在陈匪带领下死死盯着前方正在逼近的铁甲方阵,刀身敲击盾牌的声响仿佛在敲打着他们灵魂一般,他鼓足勇气不断给自己和身边的同伴打气。 “六十步!”锋矢营的测距手准备的全军报出了木墙和自身的距离。 韩锋手一挥道:“弓箭手!”话毕立马有数百弓箭手弯弓搭箭,调整好了弓弦力度,瞄准木墙之上的山匪蓄势待发。 “放!”韩锋一声令下,绷弦破空之声连贯响彻半空,旋转的羽箭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无情的向木墙上那些呆若木鸡的山匪攒射而去。 “噗……” 箭镞无情地钻入木墙缺口四周的一切可见活体中,带出一道道绽放的血雾,但闻一阵急促的落地声响,缺口处上下近百山匪被这轮箭雨射翻滚落到地上,一时哀嚎连连,给余下的山匪心里浮上了一丝阴影。 “冲上去!”眼见自己同伴处在在崩溃边缘,陈匪心下一凉,立马拔出腰间长刀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身后数百山匪见头领如此悍勇,之前的冰冷恐惧一扫而空,怒吼着向孙彪所部袭来。 “盾阵!”而此时已经进入五十步范围的孙彪旗部,见山匪冲了上来,立刻切换了阵形。只见正在继续推进的孙旗所部第一排刀盾手立刻将圆盾立与胸口,后面数列纷纷将手中圆盾举过头顶,架在前列将士头盔之上,和两侧袍泽紧密贴合在一起,远远望去如同堵盾墙正在缓缓压境。 “砰砰砰~” 山匪撞击盾阵的响声不断在刀盾手耳边回荡,有几个身手矫健的山匪甚至直接一跃,妄图以泰山压顶之势把盾阵凿开。 “稳住,继续向前压,别停!”孙彪在阵中努力举着圆盾指挥,他和周围两名士兵一道,盾上方正趴着一个山匪不断扳着盾沿,想要把它扒开。 孙彪紧紧握着左手的盾牌,忽然神色一变,索性主动将圆盾向左侧一翻,那名山匪瞬间被自己的惯性掀落阵下。然而不等孙彪松一口气,又是一阵剧烈晃动,五六名山匪再次跳了上来…… “妈的真是没完没了……”孙彪暗骂一句,随后眼中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起!” 就闻一声齐喝,原本举盾的后列士兵盾牌猛的齐齐一顶,那三四名山匪立马如同沙袋一样飞了出去,另有两人直接掉入阵中被乱刀砍死。 “砰!” 此时此刻的山匪愈发的疯狂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纷纷向孙彪的盾阵撞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旦官兵攻陷山寨,那连命都没了,眼前这股官军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想要活命由不得自己不拼命。 陈匪一个冲锋,左肩上的肩甲狠狠撞在最前列韦鹏的圆盾上,只见韦鹏身子微微往后一扬,然后持盾用力一顶,企图将陈匪给顶翻,再用戚刀将他斩杀。然而陈匪见圆盾朝自己袭来,横刀一挡,立马退开数步,稳稳站在原地,迅速被后面一拥而上的山匪淹没在人群中。 “真是可惜,这厮有些手段……”韦鹏暗暗叹息一声,见疯狂的山匪又再次撞来,又全神贯注了起来。 孙彪见自己盾阵周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山匪,暗道一声差不多了,然后立刻下令:“切阵!攻!” “喝!”整个盾阵爆发出一声齐喝,四周第一排刀盾手手中圆盾集体一甩,将眼前疯癫的山匪撞的晕头转向,随即右手戚刀在他们身上闪过一道极其精致的弧线,带出一片片鹅毛般的血液在空中飞溅,很多山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陷入无边黑暗…… 前排刀盾手解决掉眼前山匪后,立刻原地蹲下,盾持胸前紧紧盯着眼前冲过来的山匪。 就在山匪嚎叫着冲过来要撞上那些士兵之际,突然这些刀盾手身后出现又一整排的刀盾手。只见他们一脚踏上蹲在地上将士的肩甲,腾空一跃,手中戚刀高高扬起,此时在这些山匪眼里那些腾空的刀盾手如同一片巨大的殃云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噗~” 腾空士兵落地刹那,戚刀沉重的去势将眼前敌人一个个砍翻砍烂,伴随着血肉横飞的场面,令后面本还激奋的山匪头脑渐渐清醒下来。 “喝!”在腾空刀盾手收获战果的时候,原本蹲在地上的整列士兵起身一喝,从前方刀盾手间距空隙处跑过一个旋转将企图冲上来的偷袭的山匪砍翻在地,随之又是半蹲持盾立与胸前,后方的士兵再次踩在前排士兵肩甲上月向匪群,但见一道道飚溅的血液染透了将士们的衣甲…… 眨眼之间,前去冲阵的山匪已经折损过半,剩余的人此时早已失去了应有的血勇之气,望着眼前腥红的铁甲修罗,早就吓得心胆俱裂,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知道怕了?迟了!”孙彪看到之前还血勇异常的山匪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前方不知所措,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吼道:“集结!切盾阵!” 原本四散而开的阵形在听闻孙彪下达指令后,立刻向木墙前方刀盾手处集结。不一会儿功夫,盾阵又再次恢复如初,继续向前方不到三十步远的木墙缺口处推进…… “咻咻咻~” 韩锋眼见前方孙彪部战果显著,在他阵势重新集结后,立马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再次攒射出手中箭矢。 这波箭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呼啸的箭镞钻入缺口处山匪的躯体时,凄厉无助的惨叫声终于让那些依旧发愣的山匪彻底醒悟过来,官兵不单单只有眼前这两百铁甲刀盾手,还有弓弩手,还有那快接近寨墙高的长矛,以及那些能投掷巨石生灰的投石机…… 下一刻,寨外的山匪终于彻底崩溃了,转身就疯狂地向木墙缺口处的老巢跑去,早就守在缺口处的陈匪望着眼前这一切,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面的军爷请止步!”眼见那铁甲洪流离自己不到十步距离,陈匪狠了狠心,气沉丹田大声说道:“军爷阵容强盛势不可挡,陈某万分佩服!我愿将寨中辎重银钱全部孝敬军爷,只求军爷能不能给我和兄弟们一条活路!”如今自己手中军队士气崩溃,知道再打下去也无法改变什么,到了生死关头陈匪首要就是考虑保命,只要留得自己性命在,不怕以后不会东山再起,大不了离汉陵地界远点罢了,反正远州乃至整个远东那么大,还怕没自己容身之所么? “呵呵……”孙彪一听,不屑地笑道:“别做梦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讲条件资格么?机会我精卫营之前已经给过你们了!自己不珍惜怪不得我,至于你那些家底,待我大军攻下营寨后,你以为还轮得到你做主么?想推延时间?你算盘打错了!” 那陈匪和一听,顿时心下一凉,颤声道:“军爷当真不肯放过在下?就不怕鱼死网破么?兔子急了还咬人,我麾下仍有两千敢战之士,军爷最好再思量下!” 孙彪听着寨内传来的哭喊之声,面甲后的脸庞浮出一抹笑意:“好啊,既然如此,我倒要见识下这两千敢战之士到底如何神勇,全军听令!进攻!” “喝!” 二百孙旗刀盾手五人一组向缺口处扑去,冲在最先的正是韦鹏一伍。韦鹏对之前没斩杀陈匪一直感到耿耿于怀,势要将其头颅砍下来方能解恨。 陈匪见这支军队软硬不吃,惊怒之余也只能指挥剩余不到百人开始迎战冲过来的官兵,众人抱着杀一人够本杀两个血赚的想法嚎叫着向韦鹏一伍杀去。 当沉重的甲盾和肉体碰撞那一刻,一阵阵清脆的骨裂声不断在两军中间响起,最为血腥直观的肉搏战开始了。 只可惜这肉博对象根本不成正比,就如同一个手持凶器的两百斤胖子将一个长期营养不良连衣服都打满补丁的儿童对打一般,结局已经非常明朗。 全身武装到牙齿的刀盾手肆意妄为地收割眼前山匪的性命,只一个瞬间,冲在最前的五名山匪一个接触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而韦鹏这面除了身上挂满了山匪的血液,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损伤。 “叮~” “噗~” “砰!” 一名山匪一刀砍在冲上来的刀盾手肩甲上,这一刀势大力沉,然而仅仅带起了一片甲叶,他的刀就应声而断。那名刀盾手手中戚刀一转,直接在他胸前布甲上划起一道靓丽的血弧,那山匪还未来的及尖叫,就见一面巨大的圆盾向他脑袋砸来,但闻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他的颈骨被砸断,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倒了下去。 “啊!”陈匪怒吼一声和韦鹏缠斗在了一起,只见陈匪将一手多年习练的“陈家刀”挥的栩栩如生,一时让韦鹏无从下手,只能以盾挡住他的刀势。 “砰砰!” 陈匪连续不断地将刀砍在韦鹏圆盾上,盾身处不断有木屑飞舞,如此快捷势沉的刀法逼得韦鹏节节后退,只能全力防守,但面甲后的双眼从眼孔处一直注视着他的行动,就等一个破绽到来。 连砍十余刀后,陈匪气息一滞,刀势逐渐变弱,韦鹏抓住时机,圆盾用力一甩,随即一个侧身,手中戚刀回旋而出,陈匪见此,强行提气将手中腰刀同时向韦鹏脖颈处砍去。 利刃入肉声音和金属碰撞同时响起,韦鹏一下被这一刀的巨大冲力掀翻在地。但见陈匪此时鼻子上方的脸已经没了,只留飞溅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 八十九 科技产业 …… “韦鹏,你小子死了没?没死放个屁来听听。” 木墙缺口处,孙彪旗部已经鱼贯而入攻进了匪寨之中,剩下的就是收拾下残局将木墙之上残余山匪清理干净,打开寨门让后续大军进入,总之这一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咳咳……旗总,别摇了,脖子……快断了……” 被士兵抬到缺口外一角的韦鹏在孙彪不断摇晃之下清醒过来,他现在感觉脖子十分的僵硬酸痛,连转一下都异常困难,望着孙彪和伍中将士关切的眼神轻声说道。 “呼……”眼见韦鹏没事,孙彪和其余将士不由呼了口气,将吊在心口的大石重重放下。 孙彪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就好,吓死老子了,看你从缺口处滚落下来,还以为你小子死定了,正盘算着你的祭词怎么写。” 韦鹏在士兵搀扶下坐了起来,摸了摸脖子处一块整片精铁打制的颈甲心有余悸地说道:“多亏这片颈甲,否则我现在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刘策为了将士减少伤亡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尽全力在不影响身体行动的情况下把士兵身上所有要害处都用精铁武装的严严实实,整个大周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刘策更为注重将士生命安全的将领了。 孙彪踢韦鹏解下脖颈处那还带有刀印的颈甲,叹道:“将军他老人家为了我等作战避免伤亡可谓是不计一切啊,有了这些甲胄护身我精卫营岂有不胜之理?” 韦鹏轻轻抚摸着脖颈处那乌青肿大的伤口道:“所以能追随将军加入精卫营,也是我韦鹏这辈子的幸事,为此我定当奋勇杀敌建功力业,不辜负将军厚恩。” 就在此时,山寨大门被缓缓打开,杨开山的长矛方阵处传来一阵震天齐喝,缓缓向寨门行来。 “看来,这飞鹞子今天过后就成为历史了。”孙彪自言自语道,韦鹏努力起身望去,只见眼前方阵寒甲夺目、长矛如林,气势是何等的威武…… 大周历,五月初三,祸害远州汉陵地界二十年的“飞鹞子”燕雀山匪患,被精卫营中的山字营、锋矢营两部一朝尽灭,所掳一千余七百众山匪全部削首,无一生还。 五月初四,精卫营大破凌沟匪患“天王殿”…… 五月初五,灭静海“触礁帮”匪患…… 五月初七,怀字营、浪涛营连破“龙啸堂”、“八卦门”、“忠义亭”三处匪巢…… …… 一直到五月十九,苏文灿回禀汉陵地界十四处大的匪患以及几十股小的散匪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困扰汉陵几十年的山匪恶霸,在精卫营连续半个月不停打击下全数剿灭,汉陵成了整个远东第一个无匪患侵扰的太平盛地,为刘策秦墨和叶斌规划的发展计划创造了一个相对良好的环境。 …… 五月二十,汉陵。 “小民拜见太守大人。” 刘策办公屋子内,一名三十多岁书生模样的青年正恭敬地跪在他面前。由于匪患平定,刘策正式开始了停留在纸面上近两个月的发展计划,五天前就张贴告示,招募一切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报酬不菲,那青年看到告示后回去和妻子商量了一番,终于决定前来试一试。 刘策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年说道:“起来吧,我管辖区域不兴跪礼,只要你却有一技之长,待遇必定从优,说说吧你会些什么。” 那青年闻言起身道:“回禀大人,小的名唤卢建,对农事颇有研究……” 一番交谈下来,刘策不断点头,虽然他对农事一窍不通,但结合记忆中前世一些信息结合,还是能听出这卢建说的有几分道理。 “如此一来,小民不敢夸言,一亩地一季收成绝对超过一石。”卢健款款而谈,将毕生所学和盘托出,希望能得到刘策认可。 卢建实是穷怕了,迫切想要改变家中窘迫的境遇,只要刘策一旦认可他的能力,至少自己妻子儿女不会再挨饿了。 刘策见他说完,对一旁已经身为文书的周逢说道:“你切记下,待土地重新开垦后,就由按卢建所说实验下,如若确实可行,就大规模推广下去,我治下百姓要想日子过的舒坦就首要就是吃饱饭,不饿肚子。” “是。”周逢应了一声飞速的用手中毛笔记录下刚才卢建所说的一切,以备将来可以派上用处,也能给卢建发送技术红利。 “多谢大人。”卢建忙要下跪拜谢,突然想到刚才刘策所说不兴跪拜,便行了个平首礼以表谢意。 刘策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如此,然后又道:“我听闻你家中目前窘迫,一双儿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就先在我新立的技术司任职吧,再好好研究下农事生产,争取多提高些产量,毕竟民以食为天啊。” 卢建一听,赶忙抱拳答谢,在门外护卫带领下,欢天喜地的去技术司报道了。 …… “嘭!” 匠作坊内,刘策正盯着高老汉的技术产物——畜力锻锤,只见那巨大的锻锤重重砸向固定在模印内的精铁板面,待一声重响过后,刘策和高老汉以及周围工匠齐齐望去,顿时刘策面色铁青,只见那精铁板块依旧原样,纹丝不动…… “妈的,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靠谱!畜力锻锤能把钢一次冲压成型是哪个混蛋杜撰的?害我白高兴一场。”刘策心中把文艺复兴前,锻锤板甲论的支持者狠狠地问候了一遍,当然之前他也是其中一员。 殊不知文艺复兴前无论水力还是畜力锻造的板甲都是熟铁所制,能把钢铁一次冲压成型以及大规模普及那是在欧洲文艺复兴之后的事了。 而这个世界所谓的精铁已经是无限接近前世钢材了,那密封不实地锻锤冲压自然无法一次将它们打制成型。 “将军,要不再把精铁搞薄一些试试?”高老汉见刘策脸色很不好看,怯生生地说道。 刘策摇摇头:“不能再薄了,断不能拿将士性命开玩笑,也急不得,高老汉你再好好琢磨一下,争取早日可以研制出能压造精铁的方法。” 高老汉道:“将军放心,我一定尽力,再好好研究番。” 高老汉自从跟随精卫营以来,刘策一直没亏待过他,稍微富足之后,他跟着刘策到远东也又续弦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寡妇,小日子过的也是有滋有味。闲下来之后他也开始琢磨如何将手艺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在冯英制作出水力钻床不久,他的畜力锻压技术也随之横空出世,本以为自己的技术已经达到了顶峰,不想今日锻压精铁失败,给他造成了不小打击,暗暗发誓一定要解决冲压精铁的难题。 刘策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高老汉你也不用太急,要多注意身体啊。”高老汉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精力有限,刘策也不希望他累垮。 高老汉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怎么会累垮呢?老汉现在钻心研究工匠技术,每日都醉心不已呢,嘿嘿……” 刘策点点头,对他的热情抱以欣慰,正待再说之时,就见吴成孝从外面跑进来一脸兴奋地对刘策说道:“成了成了,将军,我成功了!” 刘策一听,顿时目露精光,对高佬汉以及周围工匠告辞一声便随他一道向另一间房屋跑去。 吴成孝的工房和冯英高老汉不同,内中十分干净,每天必定会仔仔细细打扫干净,尽量看起来一尘不染。因为吴成孝所制作的工匠行业并非铁料一块,而是和玻璃有关…… 当然,光玻璃也就罢了,刘策也压根没指望一块玻璃能发什么家。试想下一块翡翠屏风几万两银子和一块玻璃屏风几万两银子你会选择哪个?古人不是笨蛋,这个世界的人也同样,也许会被蒙骗一次,但绝不会任你宰割,就像前世古代某地一块半人高玻璃价格甚至被压到二两银子以下还卖不出去同个道理。 刘策真正关心的,是吴成孝和他手底下工匠通过他自己设想共同打造的一件行军利器——单眼窥镜。 “这就是窥镜?”刘策抚摸着眼前这根长约六十公分,两侧包有铜皮的木制长柄,颤声问道,这一看就知是精工打造。 “没错,这就是属下下和作坊工匠按照将军您当日所绘图纸日夜加工研磨打制的窥镜,为了这根窥镜,耗材甚巨,好在不负重托,总算成型了。”吴成孝说这话时内心也是万分激动,十几万两银子的材料才打制一根,这有多奢侈,好在成型那一刻,所有工匠都差点流下泪来,刘策没骗他们,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东西,让他们眼界大开的同时,也知道了只要敢想敢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同时也佩服刘策的魄力,十几万两银子的原料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全部采购过来让自己研究,而且中途也从没过问。 刘策拿起窥镜,拔下两边的冒盖,放到眼前向窗外望去,周围工匠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有所不满。 刘策抬着窥镜,眯着一只眼睛不断向窗外四处张望,良久,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工匠顿时放下心来,看来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对窥镜相当的满意。 “很好!”刘策放下窥镜拿在手中,来到工匠中间对他们赞赏地说道:“这段时日你们辛苦了,我刘策在此对你们的所作贡献万分感谢。”说完深深一个鞠躬,态度十分诚恳,没有半点做作。 吴成孝等一些工匠连忙回鞠一躬:“将军万不可如此,这是属下应尽本职!” 工匠在大周地位低下,属于贱业,一般没人重视,但刘策却对他们一直以礼相待,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尊严的东西。人出生或有高低之分,但任何一个职业断无贵贱之理,刘策就是要打破这种士族成见,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底层百姓拿血汗给他们换来的。 回礼过后,吴成孝说道:“将军,目前这窥镜要想量产还是有些困难,主要打磨这些镜片太过耗时耗力,不过既然有了第一次经验,用不了多久在下定会让所有精卫营百长以上之位者每人可配备一支。” “打磨困难?”刘策好像抓到什么灵感,但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只好说道:“不急,慢慢来,这份技术我精卫营收了,待过些时日计算下来,我就将红利颁布给你们,我想五十年以内你们家中老小吃穿用度就不用愁了。”对技术型人才奖赏,刘策一向不会吝啬。 “多谢将军!”吴成孝等工匠激动之色难以言表,有些甚至嘴角都不住抽动,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摆脱窘困之境了,美好的日子即将到来…… 刘策见他们这模样,笑着点点头,心道虽然板甲大业没成,但好在有了窥镜,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几日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还要去其他工坊巡视,就失陪了。”刘策一边说着一边将窥镜装入镜袋之中,然后挂在腰带上,不等吴成孝出声就走出了他们的匠作室。 等吴成孝几个从兴奋之中回味过来准备继续工作时,刘策早已经离开室内,突然一个工匠大喊一声:“不好!将军把窥镜拿走了,我等没参照物岂不是……” 吴成孝闻言一拍大腿,暗道怎么把这事忘了,然后推门大喊:“将军,等等!”然而刘策早就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吴成孝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有过一次经验,还有诸多图纸,第二次打磨成型不难,既然将军如此喜爱那窥镜,也是对我等技术肯定,我也不好再去强求……” 九十 男儿之誓 …… 六月初二,汉陵。 刘虎带着翟破文、宝儿以及一堆八到十余岁的孩童正在游街玩耍。 很明显,这些人之中刘虎显然就是个头头,只见他走路如同螃蟹一般,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逢人便说:“我家大哥是太守,我是他同姓弟弟。”惹得众人忍不住暗暗发笑。 翟破文对此很不满,对他的行径感到十分丢入,便好心出声提醒道:“虎哥,你别太招摇了,对将军影响不好……” 刘虎不满地回道:“怎么会影响不好?我们不偷不抢,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想当初我和我哥可是过命交情,面对数万流贼一路马踏连营,势不可挡,流贼一听闻我兄弟到来,立马吓的夜遁千里,现在我只是告诉大家我是太守弟弟而已,怎么叫影响不好?更何况你们也跟着沾光不是?” 话音刚落,刘虎又和一名路过的妇孺说道:“我哥是汉陵太守,我是……” 翟破文被他呛的彻底无语了,真是没见过有这么号不要脸皮的人,和他走在街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噗嗤……”身后宝儿见刘虎这幅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虎和翟破文同时回头向宝儿望去,不由有些呆了。经过近一年时间的调养,宝儿已经逐渐走出心魔阴影,性格开朗了不少,加之遇到刘策以来,没让她们母子吃过什么苦,加之营养充足,气色和刘虎初见之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翟破文和刘虎虽然还是年少之龄,但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内心其实已经和成人无太大差别,早已对宝儿情窦初开。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么?”宝儿见两人直勾勾望着自己,不由怯生生地问道。 刘虎和翟破文脸一红,连忙转过脸去,惹得宝儿很是奇怪…… “这群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瞎转悠,得找周逢多加管教一番。”刘策站在自己住处二楼窗口拿着窥镜望着街角各处,看到刘虎一行人不由吐槽道。 身后的秦墨和叶斌坐在桌前喝茶,听闻刘策这么说,知道是在说刘虎,也一起笑着摇摇头,这刘虎真是个活宝。 良久,叶斌起身道:“将军,如今土地开垦已经如期执行,你拖卑职所购买的耕牛、农具数量太大,商家最快要等下旬才能到达汉陵,如今静海之边码头与日前开工修建,问许瞳订购的渔船也要再等两个月,而那四处的矿场与前日已经雇佣劳工开采了,可惜人手太少……” 刘策收回窥镜,对叶斌点点头:“这些时日有劳叶先生了。” 叶斌笑道:“这是卑职职责所在,将军无需挂怀。” 如今汉陵建设一切都缓缓步入正轨,和自己当初设想的规划一致,让他倍感欣慰。 秦墨喝了口茶道:“将军,你上任都两个月了,姜总督那边你不去见他当真合适么?” 刘策闻言又拿出窥镜来到窗前向街道望去,嘴里说道:“不见,他还欠我精卫营两个月军饷没发,难道要我去见面求他要?” 秦墨道:“一码归一码,墨觉得毕竟将军受姜浔节制,对上司闹的太过僵硬不利我精卫营发展,还是去见一面吧。” 刘策继续用窥镜探视四周,随口道:“闹僵那又如何?我上任两个月以来,他可曾派人来过汉陵与我接触?既然我都被人家遗忘了,还恬不知耻的上门去求见人家?不见不见,这脸不能丢了。” 秦墨和叶斌对望一眼顿时犯难了,这年轻人倔起来真的什么都听不进,这可如何是好。 听闻身后没了动静,刘策再次收回窥镜回过身来到桌前,见秦墨叶斌一脸犯难,便安慰道:“好了,两位先生也不必犯愁,守城将领不得擅离职守,我要离开去见那位总督大人,岂不是被人抓住把柄么?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姑且过段时日吧。” 秦墨一听笑道:“将军不用犯愁,现在眼下正好有一桩大事,将军借此事面见讲总督,断不会被人落下把柄。” “哦?说来听听。”刘策来了兴趣,向秦墨询问道。 秦墨道:“六月初六正是姜总督爱女姜若颜生辰,介时各处将领士家子女皆会去姜府为姜家小姐庆生,将军可以借此备份薄礼顺道送往姜府,顺便把平匪功绩说与他知晓,那姜总督必会对将军这些时日未曾前往总督府亲自报备感到谅解,没准还会得到他赏识……” “啥!”刘策眼睛瞪的滚圆,“我还没问他要军饷,却还要我备薄礼?秦先生我没听错吧?那姜……姜什么来着庆生关我何事?这买卖血亏,秦先生还是不要再提了。” 秦墨怔了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叶斌赶忙把话接过对刘策道:“将军,还是去一趟吧,总督府都派人送来请柬了,不能不给面子啊。” 刘策问道:“请柬呢?” 叶斌和秦墨将姜府请柬从怀中掏出,递给了刘策。 刘策接过一看,然后将它们合上还给了两人,笑道:“两位先生,姜若颜生辰请柬上可是没我刘策的名号啊,既然没有,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这里哪都不去了。” “这……”这下轮到叶斌尴尬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策真的会把请柬拿去看一下,没错,姜浔请的就是秦墨和叶斌两人,是为报答他们医治爱女之情才特地派人送来请柬让他们前去赴宴,对刘策那是只字都未提及。 “那好吧。”秦墨叹息一声,妄图再劝:“这姜浔,将军你可以不见,但姜小姐的生辰在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参加一下。” “不去,没空,再说请柬都没有我就这么跑去参加生辰宴,你让人家怎么想?感情我刘策就是去蹭饭么?”刘策说着起身又取出窥镜来到窗前把玩起来。 秦墨说道:“将军虽未收到请柬,但那姜小姐我见过,为人得体端庄,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有所计较。” 刘策用窥镜望着窗外,沉声回道:“不是说见姜浔么?怎么又扯到姜若颜的生辰宴上去了?秦先生,你话里有话啊……” 秦墨摇摇头道:“实不相瞒,那日我和叶兄为姜小姐诊治时提起过您,姜小姐托我帮忙引见下将军,正好借此机会结交一番啊。” 叶斌点头又道:“那姜家小姐美若仙子,又知书达礼,无数士家子弟为求见一面而不可得,听闻那沐家公子沐云臻出银十万两想与她相见一面未曾如愿,一时传为远州佳谈。” “啥?多少?”刘策一听,立马收回窥镜来到两人身边,大声问道。 当刘策确定自己没听错的时候,不由嘴巴张成“o”形,呆呆坐了下来,十万两白银都见不到人家一面,这沐云臻一定是精虫上脑,丧失理智了。 “那我更不能去了!”刘策连忙说道,“十万两白银啊,我能招募多少人力加快治下产业进度?能买多少铁料把我精卫营武装到牙齿里?她姜若颜的面子可真值钱,这生辰宴我更吃不起。” 叶斌忙道:“将军你误会了,姜小姐断不是那种贪利拜金的俗世女子一般,而是真性情中人,在下给其诊治之时,因提及百姓遭胡奴屠戮而落泪抽噎,此等忧国为民之心,尤其是一介女儿身,让天下无数衣冠楚楚的士家子弟汗颜。” 秦墨点头也道:“更何况鹤阳楼起誓之语天下又有几个男儿能有此气魄?这等心胸气度谁能相信会是一个不足十八芳龄女子所言,真让秦墨钦佩不已。” 刘策奇道:“两位先生恕我冒昧,她姜若颜起什么誓让你们如此推崇备至?还有,鹤阳楼在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秦墨和叶斌齐齐出声,顿时如同看傻子般看着刘策。姜若颜鹤阳楼起誓全天下都知道了,即使自己刚回远东不久也早已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的一清二楚,再加上那日与姜若颜会见之时,从她言语中可以证实所言非虚,可眼前这位精卫营旗团使大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秦墨将姜若颜那日在鹤阳楼上起誓的言论说与刘策知晓,顺道还将姜若颜跟李宿温之间恩怨情隔也一并合盘托出,算是违背了姜浔的意思…… “这等豪言壮语,墨根本不会想到会出自一名女子口中,在下真的是钦佩之至,我想这天下男儿也不曾有过这等豪迈。”秦墨不断夸赞着姜家这位大小姐,大有推崇至圣的意思,对面的叶斌也不住短头。 “就这样?”不想刘策听完后就来了这么一句。 秦墨听闻刘策这么说,奇道:“嗯……将军,难道你不觉得姜小姐不令人钦佩么?” 刘策起身抬起窥镜又一次瞄向窗外,缓缓说道:“幼稚至极,不堪入耳。” “噗……咳咳……” 一旁刚喝口茶的叶斌听闻刘策这么说,已经到喉咙的水一下吐了出来,呛的眼泪都出来了,不住地咳嗽。 秦墨也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如此为民着想的豪誓居然在刘策嘴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还感到厌恶? 不等秦墨和叶斌说话,刘策便继续开口道:“你们只知她姜若颜起誓多么豪情壮志,但有没有仔细想过,她这句话会害死多少人,都说姜若颜美的月宫广寒仙子都自叹不如,那她这句话会让多少手握军权却能力不足的将领想入非非?然后不惜一切代价跃跃欲试?结果呢?他们打不赢胡人或许不会有事,有事的都是那些将领麾下白白丧命的将士,那些将士死去后家眷老小谁来照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将会每天上演,一将功成万骨枯,和我知道的典故‘烽火戏诸侯’如出一辙,为了一个女人真是不顾惜一切只为讨其欢心,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秦墨和叶斌震惊的哑口无言,他们还真没想到过这一层,今日听刘策这么一说,不由又仔细思量一番,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刘策瞄着窥镜朝街角一处看去,继续说道:“所以,这种用心险恶、蛇蝎歹毒,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能为所欲为的女人,我还是不要去见的好,之前听秦先生你说起她和李宿温的事我还真有点为姜若颜抱不平,不过现在仔细想想真应该为我那位李兄感到庆幸,否则哪天怎么被她害死的也不知道。” 秦墨和叶斌此时尴尬之色难以言表,上一段话他们仔细想想也认可了,但要把姜若颜说的如此不堪那确实有点过分了,于是秦墨对刘策说道:“将军,这话就有点言重了,或许姜小姐触景生情没想这么多……” “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刘策打断秦墨的话道,“没想好的事最好不要信口开河,否则就怕自己到底怎么害死人的也不知道,还言姜若颜冰雪聪明,我看也不过尔耳,她道一千说一万远不如我治下汉陵城中的妇孺为我精卫营将士性命安危添置一件战衣,缝制一套铠甲来的实实在在!” 秦墨和叶斌听到这里,齐齐起身走到刘策所在窗口观看街边景象,暗道果然还是将军说的话在理,姜若颜的誓言固然再好,最终只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而真正实现这个梦的人却不需要那么多言语,用心去做便可,我精卫营上下每一人何尝不是在一步步为成就梦想的铺垫做出实质努力呢? 良久,刘策放下手中窥镜,沉声说道:“再者,谁言我辈男儿不如她姜若颜?今日我刘策借此也起个誓,就八个字……” 秦墨和叶斌一时好奇,想听听刘策会说什么。 刘策闭目深吸一口气说道:“胡奴不灭,何以家为!”说完将手中窥镜塞入镜袋踏步走下楼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秦墨和叶斌两人立在窗口边…… 九十一 薄礼? …… “嘿呦!嘿呦!” 在汉陵离远州城之间交界处十里外的庄园附近,几百个农户正牵引着百余头骡马,用尽全身力气重新开垦那些已经荒废的土地。这十几天来,他们一共在这片庄园附近重新复垦了三千多亩土地,只待今年结束后便可以复耕农田。现在各处庄园村庄都是这般,田亩恢复数量已经超过了四万多亩,汉陵地界因为匪患弥平之故慢慢恢复了生气,那些早已荒废的堡垒庄园也因为农田开垦复耕之故逐渐有了人烟。 “吁~” 秦墨和叶斌策马经过正在开垦的农田之处,同时拉住马缰看去,但见前方几百人挥洒着汗水,干的是热火朝天,虽然很累,可此时他们脸上洋溢着满是幸福的神态。 “不想短短十几天就有如此成效,我想用不了多久整个汉陵地界就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将军为了农田早日恢复生产也是煞费苦心……”叶斌见到农户干活的场面,不由点点头对刘策目前实施的方略表示肯定。 秦墨骑在马上同样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面,但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让他此时十分犯难…… 自前日刘策在家中起誓过后,秦墨和叶斌依旧不断劝说刘策去远州面见姜浔,但刘策始终摇头拒绝,急得他俩无可奈何。 最后,刘策也许真的被秦墨和叶斌整烦了,或许是不好折了他俩脸面,总之刘策答应他们会考虑一下倒底去不去姜府赴宴。 转眼两天过去了,刘策每天在汉陵内外忙着各种事情,仿佛对要去姜府赴宴之事给抛诸脑后一般,然而当秦墨提及之时得到的回复就是已经备好薄礼,让他俩不要过问,会在姜若颜生辰那天前去赴宴,即使人不到礼也一定会送到。 “也不知道将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秦墨感觉这几日脑子快跟不上刘策的思维,尤其那天刘策把姜若颜贬的一文不值时说的那番话,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秦墨和叶斌今日正好前往远州赴宴,本想邀请刘策一道前行,但却被周逢告之将军前去静海了,好像那边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要等他亲自处理,不能一道前去赴宴了。 好在秦墨和叶斌失落之际,周逢又告之他俩送往远州的贺礼已经备妥,有苏文灿亲自在姜若颜生辰晚宴那天送达府上,希望秦墨他们有个照应。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秦墨和叶斌以及几名随行士兵一道,带着备好的礼物向远州城出发了,直到经过这片庄园时,才停下马来观望一阵。 叶斌见好友一脸紧张不安的神态笑道:“秦兄,还在为将军的事烦恼么?你且放宽心,我相信将军他自有分寸。” 秦墨叹道:“其他事情我自然不会担心,但这件事……秦某总觉得会出些意外。” 叶斌奇道:“哦?秦兄此话何意?可否说来听听?” 秦墨说道:“将军虽未和姜浔父女谋面,但前日在将军府中一席话秦某已经听出他对姜家父女印象极其恶劣,这对将军以及精卫营未来发展很是不利。” 叶斌点点头却回道:“将军真乃人中豪杰,叶某那日回去后仔细思量了他一番话,顿觉十分有理,再闻将军起的誓词,‘胡奴不灭,何以家为’这短短八个字,真是大涨我辈男儿豪情气概,相较之下,那姜小姐的长篇誓词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秦墨摇摇头道:“将军所誓这短短八个字自是将我辈男儿驱逐异族、守一方水土的豪情气势表达的淋漓尽致,但你可曾想过,将军起誓之后将要背负起怎么样的包袱?他这是要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啊!” 叶斌点点头道:“是啊,这誓词背后所需背负的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姜小姐的誓词是让有能力之人去做,自己只需安分守己的等候完成他夙愿那人出现,然后委身下嫁便可,而将军的誓词却是逼自己亲自去做不求与人,这当中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万分清晰。” 秦墨道:“但也不能说姜小姐就当真如将军所言一般不堪,毕竟身为一介女流能有这般豪情壮志已实属不易了,墨相信只要将军见过姜小姐一面一定会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叶斌闻言一拉马缰,和秦墨一道向远州方向缓行:“只可惜咱将军这脾气,唉……” 秦墨道:“所以墨真担心这次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叶斌笑道:“将军不是说了已经略备薄礼了么?相信这种大是大非上他必有分寸,你我现在瞎担心也没用,还是安安心心前去远州赴宴吧。” 秦墨点点头,心道但愿是我多心了,等见过姜总督少不得又要替将军走动客套一番。 …… 六月初六,这天是姜家大小姐十八岁的生辰。从各地赶来的世阀门第携带一堆稀世珍宝鱼贯而入,将整个远州内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各处高档酒楼一时间人满为患,就连谈论诗词歌赋的鹤阳楼也被各府千金儒子“霸占”,成为暂时落脚之地…… 姜浔站在内城城楼上,望向城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住捋着下颚胡须点头。他心中还有另一个目的,想借此次自己女儿生辰,好相中些士阀之中未成家的公子给姜若颜把婚事先订下,断不能任爱女再这么折腾下去了,否则姜家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 “秦先生、叶先生,大人特意吩咐小的在此等候二位,他已经在厅内恭候多时了。” 秦墨和叶斌手中各自提着一份礼盒排队好不容易进入总督府,刚一入门就有一名管家上前对他们打招呼,从另一边捷径带至姜总督内厅之中。 一入内厅,姜浔一身礼服,满脸红光地迎了出来,见到秦墨、叶斌两人就抱拳笑道:“两位能来参加小女生辰之宴,真是让舍下蓬荜生辉,来来来,快请坐。” 秦墨鞠躬道:“大人言重了,能得大人亲自派人送来请柬请我等赴宴,是墨和叶兄的万分荣幸,在下手提薄礼,不便给大人行礼,还望大人恕罪。” 姜浔听秦墨这么说很是满意:“无妨,今日不拘礼数,就当家常闲聊,快快入座。” 秦墨和叶斌道谢后将礼盒放置茶几边上,缓缓坐了下来,身后侍女很快就将手中茶盘端到他俩落座的茶几边上,然后款款而退…… 三人端起茶碗又是一番客套后,叶斌拱手问道:“敢问姜大人,令嫒这两月来身体可否无恙?” 姜浔笑道:“多谢叶公子挂怀,小女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叶公子医术高超,令姜某万分佩服。” 叶斌道:“大人谬赞了,叶某不敢居功。” 姜浔说道:“小女这几日还在念叨两位先生,说要当面致谢,待生辰宴席结束后,我就带两位去见小女。” 秦墨道:“这只是我等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值得令嫒如此挂怀。” 姜浔摇摇头笑道,随后重重叹息一声,那神情似乎非常落寞。 秦墨见此,抱拳问道:“大人为何长吁短叹,是否秦墨说错话,有礼数不周之处?若是还请大人见谅。” 姜浔道:“秦墨你多虑了,与你等无关,唉……” 秦墨和叶斌互视一眼,然后对姜浔说道:“大人是否有难言之隐,可说与秦某听听,我和叶兄或能为大人排解一二。” 姜浔道:“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生辰宴过后,小女就十八了,我正为她的终身大事犯愁啊,想借此次世家子弟云集之际,为她择一门夫婿……” …… 当姜浔还在内厅和秦墨、叶斌为姜若颜终身大事犯愁时,姜若颜的闺房内,刚刚沐浴完毕的姜若颜在婉儿帮衬下,将一套五彩琉璃裳缓缓披戴在身上,遮住了裸露的玉肌…… “小姐,你真好看,我要是男人,肯定会为你发疯的。”婉儿一边帮姜若颜系好腰间挂袋,一边羡慕地说道。 “别贫嘴了,婉儿你也很漂亮啊……”姜若颜一边拿毛巾擦拭自己湿腻的发丝一边轻笑道,见衣裳已经穿戴整齐,便缓缓移步至梳妆台前,立刻有两名静候一旁的侍女将名贵地胭脂水粉交到婉儿手中……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梳妆打扮,此时的姜若颜与之前一袭白衣或素色衣衫打扮时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如果之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脱尘仙子,那么现在在这套五彩琉璃裳以及玉簪头饰承托下,就如同初升骄阳一般璀璨夺目。 婉儿仔细端详了一阵,觉得确实没问题后就拿过铜镜对姜若颜说道:“小姐,好了。” 姜若颜向铜镜内照了一眼,左手玉指轻台,滑了下自己脸庞,然后缓缓起身,一名侍女立马就将一双丝绸秀鞋放置在貂绒毛毯边上。 只见姜若颜玉足轻抬,将丝鞋穿入足中,随后玉肘之处戴上一条淡黄色的丝绸飘带,在众女簇拥下,款步向宴厅走去…… 此时的苏文灿已经抵达了远州内城,由于有秦墨的照应和身上精卫营身份标牌,内城守卫也未好阻拦。 当叶斌在门口左顾右盼见到苏文灿之际,不由总算松了口气,暗道句还好总算在生辰宴开始前赶到了。 “见过叶长史。”苏文灿来到叶斌身边抱拳行礼道。 叶斌忙道:“免了免了,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苏文灿道:“怎么会呢?将军所托,如何敢懈怠?” 叶斌连连点头,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仔细望了圈苏文灿,忽然道:“苏文灿,将军托你带给姜小姐的生辰贺礼呢?” 苏文灿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盒,道:“当然待在身上了。” 叶斌欲接过折叠盒打开看下,却不想被苏文灿拦了下来:“叶先生,将军说了,盒中之物必须要在下亲自交予总督大人和姜小姐,恕在下不能将它给你,万望海涵。” 叶斌奇道:“这样么?将军一向喜欢出人意料,或许能给姜大人父女带来什么惊喜吧。对了,将军还说什么了么?” 苏文灿想了想对叶斌道:“对了,将军还对卑职说让我万万不可损毁盒中之物,因为这是一份薄礼,已经薄到不能再薄了……” “薄礼?不能再薄?”叶斌不住嘀咕着这句话,“这到底什么意思?” 良久他忽然觉的心里一紧,和秦墨一样感到七上八下。 苏文灿道:“叶先生,劳烦您带我去献礼大厅等候,在下送完礼还要连夜赶回汉陵去。” 其实苏文灿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刘策告诉他这趟送礼只要能连夜赶回,不但他的斥候增加到二百旗任职为旗总,还会考虑即将新建的情报司中首任司长之职是否交给他担任,苏文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军中哪怕一个伍长都竞争激烈,升级之难可想而知,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至于可能存在的危险?斥候本来就是每天在危险之中挣扎,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己不去手底下肯定会有人愿意去,绝对不能把这到手机会拱手让给自己下属,好让他们有机会爬自己头上来。 …… 九十二 献礼 …… 掌灯时分,远州总督府贺宴堂之内张灯结彩,热闹不凡。前来庆生的公子千金分席而坐,足有两千多人,还不算献礼厅等候的那些使从。 贺宴堂分外堂和内堂,外堂主要招待男宾儒子,内堂为各府千金小姐以及夫人淑宴之所,毕竟男女之间礼数在士族之中额外重视,基本都是分席而食。 “姜家大小姐到!”就在众人入席没多久,管家喊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姜若颜一袭五彩琉璃裳,在婉儿搀扶下缓缓步入正堂,众人望去,但见姜若颜如同黑夜里一抹骄阳般靓丽刺眼,让人不敢直视。不少心有旁念的士家公子在扫过姜若颜的脸庞一刹那,立马羞愧地低下头去,怕多看一眼都是对姜若颜的侮辱,同时暗道姜若颜不愧能和仙子比肩的美人,当真生不起半点杂念。 那位花十万两白银都不可得见一面的沐云臻也在席间,在见到姜若颜那一刻起就已经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呃……”沐云臻边上一名公子哥此时低下头不住吞咽口水,同时心中一个想法产生:怎会美成这样,不行,我驾驭不住,还是别妄想了。 就在席间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姜若颜已经玉足轻踏步上红毯,挂在两臂的飘带垂在腰际,着地的琉璃裙摆缓缓拖过地面,路过各世家子弟的席间,弥留一缕清香扑鼻,让那些血气方刚的公子哥深深着迷…… 不一会儿,姜若颜已经来到姜浔跟前,行了个标准到找不出半点瑕疵的请安礼,只见她一双玉手平措至胸前,轻轻低下头,身子微微一躬,轻启抹了胭脂的玉唇道:“女儿见过爹爹。” 姜浔见到自己女儿如此靓丽动人,不由满意的点点头道:“不必拘礼,快去见过各位世家长辈吧。” 于是在婉儿指路下,姜若颜对那些世家长辈同样行了个大礼,那些长辈望向姜若颜不住点头,心中开始不断盘算起来…… 在姜若颜给在场的世家子弟行过礼后,传出了她那天籁般的声音:“今日是若颜十八生辰,若颜在此谢过诸位世家长辈、名士才子肯赏若颜几分薄面前来赴这的生辰宴,请各位务必尽兴而归,若颜先失陪了……”话毕,她在婉儿搀扶下步入内堂淑宴中去见那些千金小姐,只余下一群呆坐席间的士家公子哥…… “蛇蝎歹毒,用心险恶?”席间的秦墨和叶斌对望一眼,纷纷想起刘策对姜若颜的评价,顿时一阵无语。 叶斌轻道:“看来将军确实有些过早下结论了,人都没见到这等评价实在有些不妥。” 秦墨无奈道:“岂是不妥?这简直就是……罢了,这事就烂肚子里,对谁也不能提起。” 叶斌摇摇头不语,他现在担心的是苏文灿到底会送什么进来,总觉得这场还算喜庆的生辰宴马上就会有所变故。 宴席上方,姜浔扫视了一圈席间士子,对一些看上去儒雅守礼的,那是中意的点点头,而对那些举止有失体面的则暗暗摇头,最终他心中有了七八个暂定人选,待筵席结束就去和那些士子长辈交际一番。 内堂淑宴中,姜若颜见过诸位千金以及那些夫人之后,落座与自己席间,听着下方众女谈论各种诗词风月…… 其实姜若颜此时心情有些复杂,只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现的那个人,今日却没有在自己生辰宴中,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了,这大概就是有缘无份吧…… “罢了,从今以后我会独自面对这一切,若颜不会再害怕了!”姜若颜努力平复自己失落的情绪,给自己打气。 …… “王家大公子送来千年乌参一株,庆贺姜若颜小姐生辰之喜!” 姜若颜闻言,知道奢靡的献礼大典开始了,她微微蹙眉,对此非常不喜,每年自己的生辰宴到这里都会被搞的乌烟瘴气,变成外面这些士族门阀斗富场所。 “云家二公子送来金玉帆船一艘,祝姜若颜小姐一帆风顺!” “文家四公子送来碧玉如意一对,祝姜若颜小姐万事如意!” “步渊步旗使之子步赦送来金龟一只,祝姜若颜小姐长命百岁!” “宋家二公子宋景浩将军送来天山雪莲一株,祝姜若颜小姐容颜不老。” “……” 一件比一件奢侈华贵的礼品就这么出现在姜若颜的生辰宴上,不断让内堂那些莺莺燕燕的千金小姐深深羡慕嫉妒恨,只叹自己一没姜若颜身世,二没姜若这种绝世容颜…… “太奢侈了……”姜若颜实在听不下去了,“远东百姓孤苦伶仃,衣食都无着落,却为了我的生辰宴如此破费!这是想让天下人骂我姜若颜是贪图富贵名利之人么?婉儿,去告诉爹爹,这些东西我一样不收,全退回去!” 婉儿正待要劝,下方却突然发出一声嬉笑:“哎呦,妹妹好大的气魄,这些稀世珍宝说不要就不要,姜家当真财大气粗呦,我们姐妹几个可是见都没见过呐……” 姜若颜闻言望去,不由眼神微变:“沐姐姐,你有话请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那说话的女人正是沐云臻的妹妹,叫沐琳裳。 沐琳裳阴阳怪气道:“妹妹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拐弯摸角呢?只是姐姐我呀,对妹妹你不收豪礼的气魄感到钦佩呐,当然啦,妹妹你美若天仙,这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呐,要啥都有,自然不稀罕这些了,瞧你一句誓言惹来多少事端啊……呵呵,不过可惜啊,妹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姜若颜听闻她言辞阴冷,顿时很是不快:“姐姐,你这话到底几个意思?” 沐琳裳冷笑道:“妹妹如此冰雪聪明还会不知我在说什么么?你这即是当妾又要当婢……哎呀,难怪他李家公子会弃妹妹而去去娶那什么公主呐……” 姜若颜闻言,娇躯一颤,明白过来沐琳骂自己是荡妇不要脸面,极力压抑住怒火对沐琳裳冷静地说道:“沐姐姐,孙家三少爷的事你不希望我当着那么多姐妹的面说出来吧?步家二公子的事你也不希望我宣扬的整个远州城内外都知晓吧?还有……” 沐琳裳此时早就惊的花容失色,她万万没想到姜若颜会把自己在外面和多名士族公子有染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抬头望向姜若颜,只见姜若颜俏目盯着自己,内中精光闪烁,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大小姐绝不是外表光鲜的花瓶可以任意被人拿捏的主,自己真是自讨苦吃,于是索性低头不语…… …… 外堂献礼仪典已近尾声,数百件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姜浔下人带入后室内摆放的整整齐齐。 姜浔双手端起酒杯笑着对众人说道:“呵呵,诸位不惜路途遥远前来给小女庆生,姜某在此感激不尽,请满饮此杯!” 在座所有人立马举杯起身向姜浔回礼,姜浔举着酒杯和各方席间轻轻示意一番,正要一口饮下之际,堂外传来了管家的喊声。 “汉陵太守刘策遣人送来贺礼一封,恭祝姜小姐生辰……快乐……”喊到这儿,那管家怔了怔,因为他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手中根本没有任何礼物。 “刘策?哼!”姜浔冷哼一声,暗道:“这刘策好大官威,上任俩月一次都没来总督府向自己报道,今天知晓我女儿生辰就跑来献殷勤,我倒要看看他送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儿,姜浔放下酒杯,对管家说道:“有请。” 随即苏文灿在管家的带领下,缓缓步入贺宴堂,席间几乎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位两手空空的庶族将领部下,究竟能拿出怎样的稀世珍宝来给姜若颜庆生。 “刘策?”内堂中的姜若颜听闻刘策遣人送来贺礼,不由感到好奇,起身和婉儿来到堂口珠帘边上向外望去。 苏文灿不顾众人奇异的脸色,款步来到姜浔的面前,只见他行了个军礼却并未下跪,朗声说道:“精卫营刘指挥使旗下苏文灿,见过姜大人,同时恭贺姜小姐生辰之喜!” 姜浔面色稍有不悦,一般庶族将领见到自己早就巴不得五体投地得跪下讨取自己欢心,可眼前这个精卫营下属非但不跪,脸上挂的表情也看不到一丝紧张神态。 姜浔问道:“苏文灿,你既然知晓我是远州总督,为何不跪?” 苏文灿道:“启禀大人,我精卫营中不兴跪拜之礼,就连遇到将军也只需军礼相待,更何况,今日在下只是受将军嘱托前来恭贺姜小姐生辰之喜,属于私事,所以此时跪拜十分不妥!还望大人海涵!” “嘶……”不旦姜浔,周围席上众人一听,齐齐倒吸口冷气,暗道这刘策到底什么人?一个跑来送礼的都敢如此嚣张,看那神态好似根本不把姜浔放在眼里。姜若颜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又竖起耳朵仔细向堂外听去。 “好好好……”姜浔连说几个好字,将胸中不快硬生生压了下去,随后问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且问你,刘策他人呢?为何不亲自前来?” 苏文灿道:“回禀大人,我家将军公务繁忙,实在抽不身前来祝贺,再者将军并未收到请柬,不便离开汉陵,所以特托在下带来薄礼一封,聊表心意。” 这下席间众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暗道这刘策什么人?自己为了能见姜若颜一面那是费劲百般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居然不前来瞻仰下仙子风采么?还公务繁忙?再繁忙有比能见姜若颜一面,讨好姜总督更重要么? 姜浔心中又是一阵冰冷,自己爱女令无数士家子弟想方设想接近,这刘策倒好,一句公务繁忙就推脱了,怎么感觉还很嫌弃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不好。”席间秦墨和叶斌看到姜浔脸色,知道这位姜大人已经在爆发边缘了,不由暗自忐忑起来。 良久,姜浔再次问道:“那好吧,敢问刘策的薄礼何在,为何见你两手空空?” 苏文灿闻言,立刻从怀中将那折叠盒取了出来,双手恭敬的举到姜浔面前道:“我家将军贺礼在此。” 姜浔疑惑,正待去取,却见苏文灿把手一缩道:“大人,我家将军说了,这份薄礼要在下务必交予姜小姐手中。” “你……”姜浔脸上怒意渐盛,正待发作,就见婉儿走了过来在姜浔身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见姜浔点点头。 婉儿来到苏文灿跟前说道:“这位将军,奴婢是小姐身边贴身丫鬟,小姐托我前来谢过刘指挥使大人,请将礼盒交予奴婢吧。” “这……”苏文灿犹豫了一下,突然瞥见不远处的秦墨同他点了点头,便将折叠盒交到了婉儿手中。 当婉儿回到内堂将折叠盒给姜若颜时,周围一些千金也一并好奇,想围上来看看内中究竟是什么稀珍之物。 当姜若颜将绑在折叠盒上的红绳解开,打开看时,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容颜。这折叠盒不是别物,正是一面梳妆镜。 姜若颜顿时一呆,喃喃自语:“这……这真是我么?”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见过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现在看到这面镜子不由惊讶万分,暗道当真有如此宝物不成? 姜若颜轻轻合上折叠盒,对堂外的苏文灿说道:“劳烦这位将士回去告知刘将军,就说这份贺礼,我姜若颜万分欢喜,替小女子向将军问好。” 苏文灿一听松了口气,只是堂外众人一下懵逼了,这刘策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能让姜若颜亲自出声言谢? 姜浔听女儿声音流露着欢喜,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苏文灿朝内堂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又转过身对姜浔说道:“大人,将军另外托在下带来封信请您过目……” 九十三 刘策! …… 苏文灿将一封铺排的整整齐齐地信封交到姜浔手中。 姜浔接过信封,此时因为之前爱女欢喜之态,面色已经大有缓和,席间的秦墨和叶斌脸色不由一松,虽不知道刘策究竟送的什么礼物让姜若颜如此欢心亲自出声答谢,但目前来看,自己之前忧虑显然是多余了。 姜浔撕开那上面写有“姜总督亲启刘策拜上”信封,取出内中白纸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之前缓和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全堂都能感受到的怒意。 “这就是刘策让你转交给本总督的信件!”姜浔忍不住举着白纸对苏文灿大怒道,身体不住地颤抖。 苏文灿浑然不顾姜浔即将暴走的神情,淡淡说道:“没错,这的确是将军叮嘱在下务必亲自交予大人的信件,现在信件既已交予大人手中,如无他事,在下就告辞了。” 苏文灿此时内心十分激动,只要出了这总督府,骑上快马在城门关闭前冲出远州城,那自己的斥候队伍就能得到扩编,情报司那里也有机会当上首任司长之职,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就在苏文灿暗自得意之时,就见姜浔把手中信件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圆桌上的瓷器也被震得哐啷直响。 “欺人太甚!”只见姜浔嘶声对苏文灿吼道:“他这是什么态度!想要军饷是吧!回去告诉刘策!让他自己滚来总督府当面问我要!否则一粒米都别想从我手中拿走!竖子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堂内立时鸦雀无声,就见姜浔整个人发飙咆哮,连内堂的姜若颜也是一脸吃惊,究竟信中写了什么让自己父亲在大厅广众之下不惜失去体面? “在下一定将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我家将军,如无他事,在下就先告退了,请大人多保重身体。”说完,苏文灿看了眼情绪失控已近暴走的姜浔,若无其事地拱手抱了抱拳,向后退去,心中也是一阵暗爽。 “滚!给我滚!”姜浔听闻苏文灿那仿佛心灾乐祸的语气,更是气的直接破口大骂。 见苏文灿已经离开贺宴堂,姜浔更是越想越气,心里好像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般,不顾颜面随手将边上一串不知道哪家公子哥送给姜若颜生辰之礼的紫玉翡翠项链一把抓起朝苏文灿消失的门口重重扔去…… “老爷,消消气……”边上管家立马把姜浔搀扶到席外正堂的太师椅上,不断用手平抚他正在起伏的胸口。原本坐在姜浔边上的宋家族长宋濂,偷偷拿起那张白纸信件看了一眼,顿时也是傻眼愣住了,总算明白了一向修养极好的姜浔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发雷霆。 只见方方正正的白纸上就写这两个大字:要饷! 想那姜浔是什么人?姜家在大周朝野数百年不倒又是如何的显赫?就连皇室中人都要对姜家礼让三分以示尊重,其余百姓门阀更是对姜家尽行万般讨好之态,哪敢对姜浔以及他族人有何不敬? 而如今一个区区庶族将领不但连个面都不愿意露,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在如此喜庆的生辰宴上派人向自己要军饷!这也算了,只要纸中文笔诚恳点或许看在刘策能让爱女欢心的份上好言安慰几句,过几日发下也就是了,可你这白纸黑字上如此简单粗暴,就两个字是几个意思?简直是在赤裸裸打姜浔的脸,等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姜浔就是个克扣军饷的小人。 其实姜浔也并非那种喜好克扣军饷的小人,不愿意把军饷发放下去,只是对刘策两个月连个脸都不露感到非常不满,想要借此给他个下马威而已。其他下属哪怕再远也至少会每月来一趟总督府报备,汇报番治下公务事宜,可这刘策倒好,汉陵距此不过百里之地,足足俩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你个区区庶族将领这架子到底多大?还要我亲自登门拜访不成? 姜浔越想越是不平衡,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更何况还是在这士族云集的大厅广众之下,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姜家在大周屹立几百年还没见哪个敢如此明目张胆不给姜家颜面的! 想到这儿,姜浔终于忍不住起身大喝:“刘策!咳咳……你给我等着……咳咳……”由于太过激动,一时呛到了咽喉,姜浔不住的咳嗽,管家和下人连忙将他扶住,之前主客席上的各世家族长也纷纷上前安慰劝解。 一场好好的生辰宴因为刘策信中的要饷两个字闹的不欢而散,之前还打算给女儿择婿的姜浔此时早就没了那心情,将自己关在房中努力平复心情…… 此时姜若颜的闺房内,刚过十八生辰的姜仙子已经换下那套靓丽缤纷的五彩琉璃裳,卸下浓妆,穿回了洁白无瑕的白玉轻衫,正端坐在桌前对着那盒梳妆镜不住观看镜中的自己,不时俏脸上浮出一抹魇红,嘴角轻扬,露出一丝笑意。 良久她将梳妆盒缓缓盖上,不由奇道:“这刘策到底什么人,能将一向稳重的爹爹气到这般境地?” 婉儿温怒道:“那个什么刘策也真是的,把小姐好好的生辰宴会搞的乌烟瘴气,气死我了。” 姜若颜轻轻笑道:“散了好,我待在堂中早就受够了那些虚与蛇委,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清净清净,这刘策倒是帮了我这个大忙。” “小姐,老爷受那么大委屈,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婉儿见姜若颜非但没半点怒意,反而心情极佳,对此感到奇怪,从得知李宿温赐婚开始至今,自家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了。 姜若颜说道:“爹爹平日里养尊处优,受尽下人官宦万般奉承,如今却有人当面让他如此难堪,也好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畏惧我姜家势力,我当然满心欢喜了。” 婉儿一阵无语,实在不明白姜若颜脑子里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若颜起身将梳妆镜捧在手中,又道:“更何况,窥一斑而知全豹,婉儿你没发现么?那来献礼的小将态度是不卑不亢,除了对爹爹尽行客道之外,却无半点惧意,试想一名普通的小将都能如此处变不惊,那这精卫营主帅又将是何等的桀骜不驯?” 婉儿回忆了下,也奇道:“经小姐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来献礼的小将当真与众不同呢,浑身上下好像透露着……小姐,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那叫自信。”姜若颜走到床边,将手中镜盒轻轻放至床枕沿内测,继续说道:“这足以说明那位刘策将军治军严明,不同与其他官军萎靡不振,畏敌如虎。” 说到这儿,姜若颜眼中浮出一抹神彩,喃喃道:“也许,我和爹爹都看走眼了,我总有种预感,这支精卫营……应该是一支精锐军伍,会给远东带来一丝希望的勇武之师……我现在很想见见这位未曾谋面的刘策刘将军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说到这儿,窗外一阵轻风吹过,将桌案前那幅丹青轻轻摇摆,姜若颜俏目望去,心道:也许我真的弄错了…… …… “欺人太甚?那姜浔也有脸说欺人太甚?” 第二日,刘策在静海边上听着边上苏文灿将生辰宴上种种事情如实道来,当听到姜浔大发雷霆时,不由感到好笑。 只见刘策又说道:“这话要说也是我说,欠饷不发还有理了?想拿军饷要挟我?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苏文灿不住点头,现在精卫营刚经过之前缴匪缴获,发下的三成奖赏拿到手最少的也顶以前好几年全额薪饷,已经看不上那点可怜的月俸了。尤其洪应文他们几个原汉陵守兵,拿到如此大一笔封赏时不由热泪盈眶,如今整个精卫营士兵人人都有些家底,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只需安心操练等待下次再上战场时便可。 刘策又问道:“好了,我且问你,那姜若颜收到镜盒说什么了没?” 苏文灿道:“我差点忘了,姜小姐让我转达将军,这份礼物她很喜欢。” 刘策一听,脸上浮出一股笑意,心道自己心还是太软,这次就暂且给你留点脸面,便宜你了…… 其实刘策本来还在镜盒内准备了一份纸张,上面大意写着让姜若颜自己每天照照镜子,不要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围着她转。但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样似乎太过分了,毕竟自己未曾与之谋面接触,仅凭秦墨叶斌的说辞和自己臆想得出结论过于武断,万一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那岂不是糗大了?所以在将镜盒交给苏文灿前,又将内中纸张取了出来销毁。 想到这儿刘策又对苏文灿说道:“现在起你是旗总了,等叶先生回来,就去领取身份令牌吧……” 苏文灿一喜,立马行了个军礼道:“多谢将军,卑职一定不负重托!”想到自己去送趟礼回来就高升旗总之位,不由觉得这趟太值了。 殊不知这其实也是刘策对苏文灿的一个考验,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胆识,心思究竟缜密不缜密。斥候情报似最主要就是应变能力,这必须要有过人胆识和精细的心思,好在这一趟苏文灿表现得非常完美,是个搞情报的合适人选。 苏文灿离开后,刘策继续向静海下方望去,只见下面在一群石匠指挥下,那些经过筛选恶迹不大的山匪正在将一块块巨大青石板铺设在静海边…… 原本按精卫营规矩,无论山匪还是流贼,一经捕获全部处死,但是现在汉陵的人口实在太少了,于是将那些恶迹不深的近千山匪处以五年到十年的苦力管教,被安排到各个矿场或开垦农田的活计之中。 此刻,下方二百多山匪劳工正在修建的东西称之为蓄盐池,没错,刘策打算要炼制海盐了。 要说这世界什么东西最为赚钱?恰恰和前世古代一样,盐铁最为赚钱,尤其盐这块,那更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人一天不吃饭可以,但不能一天缺少盐,尤其在这油水产量不高的世界,盐更是重中之重。 但是这个世界盐价实在太贵了,一斤粗粗加工的滤盐内含至少三成泥沙的盐价格居然卖到一百五十文以上,精盐价格更是夸张,远州城内精盐价格都快涨到五百文了。 恰好刘策手中粮食经过剿匪跟河源带过来的足足几十万石粮草,目前还算丰盛,以眼下属地人口足够撑一年之久。但盐却只能维持半个月了,所以他不得不放弃前去姜府转跑静海开始亲自监督蓄盐池的修建进度,毕竟五百文一斤的精盐傻子才会去购买! 想到这儿,刘策忍不住说道:“不就是盐么?巧了,本将军其他都是半吊子,但偏偏这精盐制作知道的一清二楚!谁都别想阻止我装逼……呃……阻止我精卫营和治下百姓自力更生。” 九十四 姜浔震惊 …… 当最后块青石板被石匠砌上的时候,静海边上两千多亩蓄盐池也就完工了,最后就只剩下那些山匪劳力正在用手中农具用力将堤口掘开…… 静海的海水渐渐流淌进蓄盐池中时,刘策知道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等海水晒干后的一系列技术性操作…… “嗨……”一名山匪见坝堤终于掘开,不由地一屁股坐在边上,不断拿毛巾擦拭满是汗水的脸庞…… “怎么?很累?很苦?”就在此时,这名劳力身边一个声音沉沉响起。 “能不苦不累么?我……呃……不累,不累。”他本能地抬头说道,但万万没想到说话的正是刘策,身边还站着那全身甲胄的武镇英,立马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刘策闻言冷哼一声,望着蓄盐池内逐渐起浮的海水说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当山匪祸害良家百姓?现在知道苦知道累了?” 那山匪苦力一听,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回禀大人的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呵呵。”刘策不屑地冷笑,“每次遇到你这种山匪流贼求饶时都是这套说辞,一句迫不得已就可以把自己所犯的罪、所造的孽全部抵消了?一句迫不得已就可以心安理得当贼做匪了?你们可知你们所作所为害苦了多少良家百姓?多少姑娘被你们糟蹋而被人唾弃自尽,多少家中顶梁男儿惨遭你等毒手而致老小无所依靠?又有多少百姓家里因为你们夺走了那救命口粮而忍饥挨冻?如此累累罪行你们却妄图以一句迫不得已一揭而过?简直就是畜生行径,令人不齿!看来你们到现在都还不知悔改?” 那苦力一听,更是羞愧的低下头,随即突然大声哭道:“大人说的这些,我骆三一样都没犯啊,我平日在寨中就是个打杂的,没杀过人也没奸淫过妇孺,我就想找回我家娘子这也有错么?去年我去远州城找活干,刚攒了些银子那呼兰人突然就来了,我是拼了命往家赶,只想把我的老父亲、娘子和一双儿女接到城里避难,但我还是晚了一步啊!等我到芜莱镇的时候,遍地都是死尸,没一个活人啊,我那老父亲和板儿都被呼兰人活活给害了呀!我那二丫也活活饿死了,秀儿也被他们掳走了,我只想找回我的秀儿啊……” 说到这儿骆三已经泣不成声,但见刘策面无表情依旧盯着盐池的水慢慢满上来,只不过嘴角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骆三擦拭了下眼泪接着说:“后来我就想去冀州找回我的娘子,结果遇到了胡人山匪头子把我给绑了,那胡人头领答应我只要肯为他效力,加入他们,就一定带我过冀州去塞外草原找我的娘子!我只想再见我的秀儿一面难道这也是错么?大人!” “说完了?”刘策此时面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说道:“正因为你不曾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我才饶你一条性命,让你以工代罚,偿还你所犯下的罪业,不要以为没杀人放火就觉得自己心安理得了,你错了!在你成为山匪那一刻开始,就是在助纣为虐,已经是罪行累累,至于你说的那些缘由,远东那么多被胡奴祸害的家眷为何没有从匪从贼?偏偏就你等这种人心甘情愿入匪窝祸害良家百姓?你说你要救你家娘子,那些被胡奴掳走的妻儿老小又何尝不想找回自己的亲人?” 骆三一听只能低头不再言语,刘策又说道:“所以,好好在这里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吧,希望有一天你们能真的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让我对你们网开一面的决定不会感到后悔。”说完刘策就和武镇英大踏步离开了,只留下呆坐在地的骆三在仔细回想刘策的话…… 各个蓄盐池的水已经有一半这么高了,最多再一个时辰就会蓄满所有分列的盐池。 刘策将那些工匠召集到身边说道:“从今天起这静海堡就是你们暂居之所,我会派兵把守此地,顺道帮你们看管这些劳力,切记任何人没有我的指令都不能靠近盐池!” 那些工匠点头说是,但心中还是疑惑的问道:“大人,这海水炼出来的盐虽然量大,但十分苦涩,杂质又多,远不如井盐和盐湖的水炼出来的干净,您真有办法将海盐变得跟它们一样么?” 刘策闻言,神秘的一笑:“这你们就别问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些蓄盐池的海水晒!晒足一百八……不对,总之你们就等着晒出粗盐颗粒之后全刮取下来,之后再来找我吧,具体操作步骤你们找李森,本将军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先回堡了。” 说完,刘策转身向堡内走去,同时对身边武镇英说道:“你去安排三百将士守在此地,一百看守这些山匪,另外二百给我牢牢守住此地,就算他姜浔来了要硬闯,你也得给我拦下来,若守不住,那你的营旗使就该让贤了。” 武镇英拱手抱拳道:“请将军放心,只要我武镇英在静海堡一天,盐池那边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刘策点点头,对这位自己正旗营出来的老兵还是非常信任的,然后停住脚步,紧了紧他有些松垮的铁甲系带说道:“镇英啊,这段日子你先委屈下,等将来我治下人口多了,把你们一个个营差额都给补齐了,到时就让你营升为战兵营,练新兵的人选你再多留意下。” 武镇英很是感激,见刘策帮自己把铁甲系好,立刻行了个军礼道:“多谢将军,末将万死不辞。” “什么死不死的,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好日子还没来呢!”刘策敲了他左肩一拳,只闻甲叶一阵晃动声响。 刘策见甲叶震动,又蹙眉暗道这复合型札甲虽然防御力尚可,但制造还是太过耗时,而且无论如何缝制,始终有缝隙会被破开,希望高老汉他们早日解决锻压难题吧。 …… 远州总督府内,姜浔正在听闻下属军官汇报各属区内军务状况,不由连连摇头,心中暗道句真是群废物,几个土匪都收拾不了,如何指望他们能阻挡呼兰人南下? 良久,待各属区将领离开后,姜浔起身走到门外,舒展了下酸痛的腰背,却见秦墨和叶斌正缓步向自己走来。 “哼,定是又为那刘策说情来了。”姜浔一看到他俩就想到前日爱女生辰宴的情形,这可能是姜浔见过最难忘的一次生辰宴了,实在令他印象深刻,只不过这印象是负面的。 秦墨和叶斌来到姜浔面前行礼道:“见过总督大人。” 姜浔因为刘策的事对他俩冷落了不少,只是淡淡说道:“免礼,两位还不回去么?” 秦墨道:“我等今日就是前来拜别大人回转汉陵的,这几日多有打扰了。”说完和叶斌抱拳鞠了一躬。 姜浔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两位,你们之前说精卫营悍勇敢战,此话可当真?” 秦墨道:“断不敢欺瞒大人,句句属实。” 姜浔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立刻下道册令,有你们两人转交给刘策,命他一月之内扫平境内匪患,否则提头来见!” 秦墨和叶斌一听顿时傻了眼,感情将军他真的一点都没把已经平定匪患的消息上报给姜浔啊!看来是真的一点不把这个背景庞大的上司放眼里了,也怪自己疏忽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姜浔见他俩不语,还以为害怕了,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于是问道:“怎么,精卫营不是悍勇善战么,几十万流贼之中都不畏惧么?怎么区区几个山匪就犯难了?还是说这精卫营并没有两位所说的这般本事,只是杜撰的?” 说完这些,姜浔心中想道:“汉陵地界有大大小小数十股山匪恶霸,尤其那飞鹞子,几万官军缴了多次都铩羽而归,就凭你那支庶族军队如何胜之?再说了山匪都聚集在各地几十年了,早已根深蒂固,有这么容易取胜么?刘策,你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我看你到时如何在我面前求饶!我定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羞辱你一番。” 良久,秦墨和叶斌同时叹了口气,尴尬对姜浔说道:“不瞒姜大人,精卫营已与半月之前扫平汉陵境内所有匪患了,如今,汉陵地界虽不能说夜不闭户,但过往之人再也不用担心被山匪劫财害命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姜浔大吃一惊,深怕自己听错,让叶斌再重复了一遍。 当叶斌又如实说了一遍后,姜浔整个人彻底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墨和叶斌见姜浔没了反应,便拱手道:“大人,若没事我们先回去了。” 姜浔此时回过神来,立刻说道:“且慢,请随我前往屋内说话,你俩给我详细说说剿匪经过!” …… “什么?半个月时间,盘踞汉陵所有山口据点的山匪就全部灭绝了?”听完秦墨所言那么短时间就灭掉了头痛二十年的汉陵匪患后,姜浔彻底震惊了,暗道这刘策当真不同凡响,和之前前来汇报山匪肆虐的将领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然,秦墨和叶斌对军中武备和如何攻灭山匪经过那是只字未提,只是一笔带过而已,他俩知道现在这些武备就是精卫营的立足资本,越晚被人发现越好。 “这么说来,本总督倒是小觑他了。”姜浔不断捋着胡须,此时开始盘算着怎么应对这支军队。首先要先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皇室安插的棋子,如若是那就必须想办法拔除,如若不是,再设法拉拢下,毕竟现在自己手底下缺的就是能打的军队,刘策的精卫营如此悍勇当然要想办法牢牢握在手里,不过唯一让他感到可惜的是那刘策是庶族,到时又该如何对待呢? 三人在堂内又是一番说话后,姜浔亲自将秦墨和叶斌送出了门外…… 见他俩走远,不由眼色一变,大声喊了句:“来人!立刻派人前去汉陵地界探听下,看看山匪是否真如他俩所说已经尽数歼灭,如实向我禀报。” …… 秦墨和叶斌刚步出总督府内院,就见姜若颜和婉儿向他俩缓步走来。 “见过两位先生,若颜在此有礼了。”姜若颜来到秦墨和叶斌身前,行了个小礼,“经过那日两位先生开导,小女子现在已经好多了,若颜在此谢过两位先生。” 秦墨和叶斌见姜若颜一袭雪白轻衫着实如仙子下凡一般,再联想到刘策的对她评价,不由暗自摇摇头,随后齐齐回礼道:“小姐无需多礼,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姜若颜起身道:“不知两位先生欲往何处?” 秦墨道:“小姐生辰宴已过,我等也该回汉陵找将军复命了。” 姜若颜闻言和身边婉儿点点头,只见婉儿取过一块寒玉道交到姜若颜手中,随即姜若颜将寒玉递给秦墨道:“将军送我的贺礼贵重异常,若颜无以回报,只能以这块冰魄寒玉相赠,希望将军的夫人能不嫌弃区区薄礼。” “将军夫人……”这下轮到秦墨和叶斌尴尬了,刘策压根没成婚哪来的夫人? 叶斌刚咳嗽了两声,却闻姜若颜道:“怎么,莫非两位怕这薄礼太寒酸,配不上将军夫人么?” 叶斌笑道:“不不不,恕在下冒昧,你是从何得知我家将军夫人的。” 姜若颜道:“未曾谋面,但将军所送贺礼断非凡品,若颜心想这等优秀男儿必定早已成家立业,所以,特备薄礼回敬将军夫人。” 九十五 盐业暴利 …… 秦墨和叶斌听闻姜若颜这般说辞,楞了片刻,不由摇头轻笑几声。 姜若颜见此,忍不住蹙眉问道:“两位先生,小女子有什么失礼之处么?为何如此发笑?” 秦墨说道:“非也,只是我家将军二十都不到,何来的夫人?” “二十……不到……”这下轮到姜若颜感到吃惊了,万万没想到刘策竟然是这般年轻,竟和自己年龄相仿。 姜若颜喃喃细语:“将军这般年轻有为,为何不曾成家呢?” 秦墨听闻叹了口气,一旁的叶斌黯然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将军行伍小卒出生……” 叶斌将自己和秦墨在河源遇到刘策到精卫营四处为战的过程大致和姜若颜说了遍,当然他省去了精卫营如何拿下高阳后将这等功劳让给李宿温的事迹,毕竟这太过惊世骇俗,一般根本没人会信。 话毕,叶斌又叹道:“因此,将军他又哪来的妻室呢?” 姜若颜听完叶斌对刘策在河源经历的描述后,沉默不语,久久无法平静…… 秦墨点点头也道:“是啊,秦墨在河源见证了将军创造了太多的不可思议的奇迹,实在令人佩服不已。” 姜若颜忽然开口说道:“既然刘策将军如此人中豪杰,难道就没有佳人为之倾心么?” 叶斌摇摇头道:“自然是有的,但将军却从未有过那方面的思虑。” 姜若颜奇道:“这又是为何?” 秦墨对姜若颜说道:“将军他追求的是两情相悦,而非毫无感情基础的澜配,更何况……现在更难了……” “两情相悦……”姜若颜一怔,“看来刘将军断非是那种以貌取人、追求名逐利的世家子弟可以比肩,若颜万分佩服,只是方才听秦先生所言什么更难了?” 秦墨叹了口气道:“将军怜悯治下百姓受胡虏侵犯而家破人亡,决意与呼兰人对阵,为了鞭笞自己,他曾立下了豪誓……” 说着和秦墨互望了一眼,只见两人眼中忽然精光闪烁,惹得姜若颜万分惊奇。 “胡奴不灭,何以家为!”秦墨和叶斌同时出声道,脸上满是敬佩之情。 “啊……”姜若颜一听,娇躯不由一阵颤动,忍不住发出声来,当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抬起玉腕用白袖遮住嘴唇,对秦墨和叶斌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良久,姜若颜平复了下情绪继续问道:“刘将军他当真敢对阵胡虏么?” 秦墨点头坚定地说道:“我家将军从未失信与人,小姐且宽心。” 姜若颜此时内心十分的复杂,那句“胡奴不灭,何以家为”让她心中震撼万分,与自己在鹤阳楼的誓言异曲同工,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男儿敢为远东百姓存亡立下如此重的誓言。 思虑片刻,姜若颜将手中寒玉交回婉儿手中,毕竟这块寒玉雕琢作工是专为女儿身定做,既然刘策并未成家立业,那是断不能再送去,否则这其中表达的意义就过于暧昧了。 婉儿接过寒玉后,姜若颜接着对秦墨和叶斌说道:“如此一来,若颜倒是唐突了,万没想到刘将军竟是未曾成家,现在身边也无他合适物件馈赠,只能烦请两位先生回去代我转谢将军,就说他送的这份厚礼若颜很是欢喜,望日后刘将军公务闲暇之时,能前来远州城中与我见上一面,若颜在鹤阳楼顶层恭候将军大驾,必当面感谢赠礼恩情。” 说罢姜若颜从腰间取出一块白玉吊坠,交到秦墨手中:“这块白玉吊坠请先生交予将军手中,凭此吊坠进鹤阳楼可畅通无阻,若颜就在顶楼雅间静候将军到来。” 秦墨和叶斌大吃一惊,鹤阳楼顶层姜若颜的房间,外人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哪怕李宿温也没有这种待遇,如今却给了刘策这般大礼,这当真是足以轰动整个远东的大事了,试想天下第一豪门的大小姐对一个寒门庶族将领给予如此规格礼遇,绝对会让所有人难以置信。 秦墨接过吊坠对姜若颜行礼说道:“在下一定会将此物连同小姐的话如实告知我家将军,如无他事,秦某就先行回去了。”边上的叶斌也一并行礼告退。 姜若颜欠身目送他们离去后,转身对婉儿说道:“婉儿,那些贺礼都退回去了么?” 婉儿忙道:“回禀小姐,已经尽数遣人送回各府了,除了秦先生、叶先生以及……以及刘指挥使三人的贺礼依旧留在府中。” 说话间婉儿暗叹,那刘策送的镜盒姜小姐一直都贴身带在身边,想送也送不回去了。 姜若颜点点头,随即说道:“嗯,我们回房吧……”说着轻踏玉步向总督府内院走去。 “刘策……你当真会为远东数亿百姓带来希望么?”途中,姜若颜内心不住挂念着刘策的名字,绝望许久的内心总算有了一丝期盼…… ……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看看桌子上着三袋子盐有什么不同。” 静海堡一间房屋内,刘策端坐在一张方桌前,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得意。 只见桌子上碗里放着三袋子盐,一袋是远州市面买来的滤盐,另外两袋是刚用瓷锅煮出来的海盐。 周围七八个工匠围成一圈,对着桌上的三袋盐指指点点,一名工匠见讨论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上前一步,对刘策鞠了一躬,来到桌子边用手指轻轻先沾了点远州城购买的滤盐。 “呸……”那工匠尝试后,立马吐掉然后对刘策说道:“大人,这不就是我们常吃的盐么?市面盐商在卖一百五十文一斤,内中杂质过多,苦涩不堪。” 刘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品尝下那两袋海水煮出来的盐粒。 那工匠又沾了点煮出来的海盐,伸出舌头尝了下…… “嗯?”顿时那工匠楞住了,又沾了点继续尝了尝,随后不住点头,对刘策问道:“大人,这真是海盐煮出来的?” 刘策笑道:“那是自然,你觉得如何?” 那工匠激动地说道:“大人,这盐虽不如精盐,但比那些粗制滥造的滤盐强出太多,盐中杂质甚少,也可以当精盐食用了。” 刘策笑道:“李森你先别激动,还有最后袋盐,你再品尝下,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 “是。”李森答应了一声来到最后一袋盐面前,只见这袋子里面装的盐光看成色就知道远比之前尝的两袋要好出不少。 李森战战兢兢地抹了一小口,放到嘴里,顿时整个人如同电击一样,整个人呆立原地,嘴里只有一种味道:咸。 这种咸不带任何杂质,就是纯正的咸味,和市面上数百文一斤的精盐味道毫无差别,甚至还要再纯上几分。 “李森,你觉得怎么样?”刘策见李工匠这幅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由一阵得意,“这盐和市面上的精盐所差无己吧?” 李森听闻刘策出声,这才回过神来颤抖地说道:“大人……这真是……海水烧制的……据我所知这海水烧制的盐苦涩不堪,根本不能食用,更别提可以烧制成精盐了,敢问大人您是如何做到的。” 刘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着摇摇头。他当然不能把这套制作精盐的过程告诉李森,甚至任何人都不行,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一旦被那些门阀士族知晓自己有可以量产精盐技术的手段,那么势必会永无宁日,在自己手中实力威望还不足以俯视整个远州之前,这些手中的仅有的资本必须要慎之又慎的重点保密起来。 因此从蓄盐到成盐整个过滤熬制过程,刘策都按流水线方式,逐步分开制作,而真正的全套技术一直在刘策自己脑子里呆着,其中最为重要一点,就是活性炭汲取海盐中的金属杂质…… 刘策起身来到桌边,抓起一把精盐说道:“李森,你说这种精盐拿到市面上能卖价几何?” 李森思虑片刻道:“大人,这滤盐至少一百八十文一斤,而这等精盐就和市面上一样四百九十文一斤。” 刘策摇摇头道:“盐是百姓必不可缺之物,如此暴利行径与山匪何异?我决定,本将军治下的百姓购盐价格一律从优,军中将士以及家属购盐再以七折出售,这滤盐就按本价五十文一斤,精盐八十文一斤,当然仅限本将军治下军民!” 他计算过整个制盐过程的成本,除开人力之外,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最多就是些架设清水竹管的材料费用以及工匠的薪水,这些根本用不了几个钱。而市面上这盐品价格当真是已经超出了普通百姓承受的极限,很多人连掺和了三四成泥沙的滤盐都吃不起,只能去食用那些未经过滤的粗盐,久而久之便落下一身病痛。 刘策当然想要拿盐来赚取自己发展工业城建的资本,但断不能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般不顾百姓死活,至少自己治下的百姓必须要能人人都吃的起优质的盐品。 “将军仁义啊!”李森和周围工匠不由热泪盈眶,哽咽的对刘策道谢,要知道这个价格可能是全大周最低的盐价了,而且这还都是优质盐品啊,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如此关心自己治下百姓生计,他们是打心眼里的尊敬。 “好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刘策见他们抽抽噎噎顿时无语,其实他还是觉得自己定的这盐价有点高了,算下来依旧有十几倍暴利,可话都说出去了,不能再随意更改。见众人稍稍平复下了情绪,便又说道:“一个月后我治下至少有七八十万斤这两类盐品,到时除去百姓大军食用外,剩余的要托你们找找门路给卖出去,不过这价格就不是我治下军民这般优惠了!” “七八十万斤!”各人一听刘策这么说,顿时眼睛瞪得滚圆,脑子一片空白,感情将军已经能把滤盐和精盐量产了?怪不得价格定的如此便宜!真是神人呐…… 九十六 请自重! …… 六月初十,秦墨和叶斌终于赶回了汉陵,恰巧刘策也刚好回到城中,于是两人便一道赶到刘策办公的“将军府”,回报这几天在远州的所见所闻。 刘策见秦墨和叶斌回来,立马迎了出来:“两位先生,一路辛苦了,先坐下说话。” 三人入座后,叶斌见刘策满面红光,似乎有什么称心之事让他心情舒畅,便忍不住出声问道:“卑职见将军气色极佳,是否有什么值得欢心之事,可否说来让我和秦兄听听,也一道舒缓下路途劳累?” 刘策故意说道:“没什么,只是久未见两位先生,甚是想念,如今两位先生既已归来,且安然无恙,我心中自然欢喜万分。” 秦墨和叶斌同时一笑,自然知道刘策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也不点破只是齐齐拱手抱拳说道:“多谢将军挂念。” “好了好了,客套话省下,本将军也不瞒你们。”刘策笑着让他们免礼,然后说道:“那日没和两位先生一道前去参加姜小姐生辰宴是我不对,不过我也并非有意刁难姜府,而是真有要事需亲自处理……”说着刘策将自己在静海堡制盐经历与秦墨和叶斌讲述了一番。 当两人听闻刘策能将海盐成规模的制成精盐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他们印象中精盐制作首先必须是那种杂质稀少的优质盐湖或盐井内的盐矿才能炼制,大周上下诸多优质盐矿早就被士族皇贵瓜分的一干二净,剩余的竟是些劣质盐矿也多被奸商巨贾霸占。而海水烧制的成盐苦涩难咽,不要说大周境内百姓,就连塞外那极度缺盐的胡人都不吃,但刘策却能把海盐烧制成市面上几百文一斤的精盐,不得不惊讶这年轻人手段高明,而且更令两人钦佩的是盐价定的是如此之低,如此等于是造福与民的义举啊…… 听完刘策讲述后,秦墨和叶斌不由感慨万千,像这等年纪轻轻却万分注重百姓生计的将领官宦真的是越来越少了。看刘策到任两个月来,先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汉陵匪患,再是大力开垦荒田,现在更是把百姓生计必不可缺的盐品问题给解决了,试问全大周还找的出几个这样文武双全的将领么? 良久,刘策对他俩说道:“两位先生,你们一路劳累,先回家歇息一日与家人团聚,明日再来一道议事吧。” 秦墨道:“不急,卑职先向将军禀明下这几日姜府所见所闻……” 虽然刘策从苏文灿地方得知了远州姜府内发生的事,但也只知大概经过,具体细节还是从秦墨两人口中说出来更为值得推敲一番。 秦墨说完后,尤其听到姜浔要让自己缴匪之时,刘策不由感到好笑:“这位总督大人气量也忒小了,我要饷乃是天经地义,居然想拿这种事来让我和精卫营难堪?可惜他难道不知道我精卫营本身就是缴贼起家、以战养战么?” 叶斌点头赞同道:“没错,这姜总督也太不把我精卫营放眼里了,想拿军饷拿捏我等这算盘要放其他将领地界或许真能奏效,但可惜的是在精卫营面前,这种小伎俩只是徒添笑柄罢了。” 秦墨见叶斌如此说,不由捋须点头,随即又道:“虽说我精卫营目前自立更生、不受掣肘,但也要时刻防备来自远东各大家族的觊觎之心,尤其将军能制作精盐这块技术,一旦泄露出去必会遭到那些士族门阀巧取豪夺,请将军务必小心。” 刘策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没错,但天下没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那些贪婪之辈会得知我精卫营中各项精良技艺存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将实力提升到他们不敢直视的地步。” 秦墨叶斌闻言深觉有理,起身道:“将军所言甚是。” 刘策罢罢手道:“好了,两位先生先回去休息,具体事宜明日再商议吧。” 秦墨和叶斌又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秦墨忽然想起姜若颜的嘱托,便又折回到刘策身边取出那块白玉吊坠交给刘策道:“差点忘了,这是姜小姐托我转交给将军您,凭此玉坠可以自由出入鹤阳楼,哪怕姜小姐顶层阁楼都能随意出入,她十分希望能得见将军一面,好感激赠礼之情。” 刘策接过看了一眼,只见白玉吊坠晶莹剔透,图案仿佛是一头白鹿,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了,我知晓了,秦先生先去歇息吧。”刘策边说边把吊坠随意往边上一放,丝毫没放在心上。 秦墨不住暗暗摇头,别人为求见到姜若颜一面巴不得把天上星星摘下来给她,以求能得其芳心。可这位自家将军倒好,人家主动邀请她见一面,居然浑然不当一回事,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带着满心疑惑,秦墨退出“将军府”屋子,向自家走去。殊不知如果秦墨知道刘策此刻内心所想,必定会吐血三升。 “见一面就要十万两银子,现在主动要我去见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这等颇有城府心计的女人还是离她远些,否则什么时候穷的只能要饭都不知道。”刘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顺手将吊坠丢进案边盒子内,重重地盖上…… …… 远州城外,数骑人马带起阵阵黄沙向城门之内疾驰而来,带头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名满天下的李家大公子——李宿温! “若颜,我来了,这次我定会向你解释清楚一切!”马背上的李宿温不断念叨着姜若颜的名字,这次他瞒着家族中人和皇室特意从万里之遥的神都赶来远州,只为见姜若颜一面。一来解相思之情,二来就是告知姜若颜无论怎么样一定会完成她驱逐胡奴的夙愿…… “小姐,再让我看看呗。”姜若颜的闺房内,婉儿不住哀求姜若颜让她把梳妆镜给自己看看,她第一次见到这件贺礼时,也不由惊呆了,自己的样貌清晰的隐射在镜子中,让她爱不释手。毕竟是女人都喜欢新鲜的东西,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尤其这种能看清自己模样的镜子,谁又会不喜欢呢。 姜若颜笑道:“都让你看这么久了,还不腻啊?” “小姐,再让我看看嘛。”婉儿不断轻摇姜若颜玉臂,撒着娇说道。 姜若颜实在拗不过她,于是将镜盒递给她道:“好啦,好啦,别摇了,给你就是了,记得千万别摔碎了。” “多谢小姐。”婉儿欢天喜地的接过镜盒躲一旁臭美去了。 “唉~真是……”姜若颜见她这般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来到琴案边,刚要准备抚琴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若颜……” 姜若颜一听,娇躯不由一怔,呆呆地坐在琴案边说不出一句话来…… 婉儿一见是李宿温,立马惊地说不出话来,将镜盒放在边上,赶紧跪下行礼道:“啊……奴婢……奴婢拜见李公子……” 李宿温缓步走到姜若颜身后,刚想伸手想挽住她的香肩时,只见姜若颜忽然起身闪到一旁,对李宿温欠身行礼道:“不知道驸马爷光临寒舍,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李宿温一听愣了一下,只见姜若颜比以前更加漂亮,心中不由一动,可听闻她这般说辞,顿时又觉得异常尴尬。 “你先下去吧。”李宿温对跪在在地上的婉儿说道,婉儿抬眼望了姜若颜一眼,见她眼皮闪了一下,便缓缓起身退出门外,屋内只剩李宿温和姜若颜二人。 李宿温面带苦色,柔声问道:“若颜,你为何对我这般生疏?” 姜若颜道:“驸马爷请上坐,小女子这就给驸马爷去倒茶。”说完就转身向内屋走去。 李宿温见姜若颜面带不快之色,心中也是一痛,缓缓说道:“若颜,你还在怪我对么?” 姜若颜捧着茶碗,轻踏玉步来到李宿温面前,将茶放在李宿温落座的茶几上,然后淡淡说道:“驸马爷,请慢用。”然后落座在李宿温斜对面的椅子上。 “若颜,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但你应该知晓,这件事不是我本意,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不能不从啊……”李宿温不停为自己辩解,一心只想获取姜若颜谅解。 姜若颜闻之,身上雪白轻衫轻摆一下,说道:“驸马爷所说,若颜当然知晓,我从未怪过驸马爷,望驸马爷不要瞎想。” “若颜!”姜若颜一句一个“驸马爷”真的让李宿温有些恼火,不由加重了语气,“咱俩关系何时这般生疏了?不要再提那三个字,你知道我这些时日心里有多苦么?你知道么?若颜!” 姜若颜一听李宿温这般说辞,不由内心一颤,没有接话。 只见李宿温起身向姜若颜行来说道:“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有多想你么?为了完成你的夙愿我与朝堂那群高官每日虚与蛇委,我有多痛苦你知晓么?一切都是为了重建逐雁军替你完成夙愿,你知晓么?若颜!” 姜若颜本低头不语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听闻李宿温这般说辞,突然起身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远东百姓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在我最绝望害怕的时候你又在哪?你就是这样来完成我的夙愿么?” 李宿温道:“我说了,我是被逼的,我需要一支军队,需要全家族的支持,需要全士族的支持,更需要皇族的支持才能帮你驱逐呼兰人,达成你心中所望!” “我不想听这些!”姜若颜略带颤音道,“是不是没人支持,你就不能驱逐呼兰人,上不了战场了?只要你真心愿意前来远东替远东亿万受苦百姓对阵胡虏,就算没人支持你,我姜若颜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尽全力帮助你!” 李宿温摇摇头道:“若颜,你太天真了!在大周没有士族支持的军队根本无法长久生存下去的!” 姜若颜不屑地轻笑道:“所以,这就是驸马爷你堂而皇之弃远东百姓与不顾,入赘皇家的理由?” “我……”李宿温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同时暗道这姜若颜怎么了?以前对自己所说是言听计从的,为何会有如此这般想法?莫非还是在恼怒我要迎娶玉香公主。 姜若颜又道:“再说,即使皇家逼婚,只要李家大公子誓死不从,皇室又岂会过于逼迫?大周史上拒绝皇家联姻虽不多见,但亦不少,为何堂堂西凉逐雁军后人,新起名将之秀就这般在皇室面前屈服了?” 李宿温此时被姜若颜呛的面色铁青,终于忍不住说道:“若颜你不懂!我……” 姜若颜打断他的话道:“没错,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我自小仰慕的那位文武全才李家哥哥会变得如此畏手畏脚,我不懂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会帮若颜实现夙愿娶我为妻的李宿温李将军会即将迎娶皇家公主而置我与不顾,我真的不懂……真的不懂!” 说着说着,两行情泪悄声滑落,李宿温见此不由心生怜爱,将手缓缓搭在她香肩柔声道:“若颜,你放心,你的李家哥哥依然还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带大军驱逐胡虏……” 话毕,看着姜若颜眼含泪水的面庞,那精致到无法形容的容颜,再看脖颈下到上胸口裸露出的一抹玉肌,一时竟把持不住将她搂在怀中欲向她唇部亲去。 忽然,姜若颜一把将他推开,轻踩玉步退后数步,正色道:“驸马爷请自重!你当若颜是那种轻浮随便的女子么!” …… 九十七 闲不住 …… 李宿温听闻姜若颜这声喝斥,内心猛地浮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只见她那张面带梨花泪的脸庞满是怒容,不由心头一怔,忙道:“若颜,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才会一时控制不住……” 姜若颜摇摇头轻声道:“不要再说了李哥哥,你还是赶紧回神都吧,大婚在即,若颜在此提前祝你和公主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不,若颜!”李宿温听闻姜若颜这般说辞,立马情绪激动,“你知道的,若颜!我根本不爱那什么玉香公主,我李宿温此生此世只爱你一个,我和那公主根本无感情可言,若颜你要相信我!” 姜若颜轻轻擦拭完眼角滑落的泪滴说道:“李哥哥,你这样说对得起和你即将成婚的公主么?你撇下未婚娇妻却跑万里之外和另一个女人说这番话,你不觉的你这样做真的很残忍么?你们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颜会在心里永远祝福你和公主的……” 李宿温一听,立马眼神一冷,微微怒道:“若颜,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违背你在鹤阳楼的誓言么?” 姜若颜道:“若颜又岂会违背誓约,只要谁能保我远东百姓一方水土平安,我必下嫁于他……” “但你别忘了!”李宿温此时已经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对姜若颜轻声咆哮道:“你还曾说过,不惜为奴为婢!” 姜若颜浑身一颤,缓缓点头道:“若颜……说过。” “那好!”李宿温大声咆哮道:“你听好了!姜若颜!我李宿温必会带兵前来远东驱逐呼兰人,全天下只有我李宿温能帮你达成夙愿!就算你为奴为婢也只能是我李宿温一个人的奴婢!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手中夺走!听清楚了么!你只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哪怕一根头发!一根手指!你的一切一切!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属于我李宿温一个人的!我绝对不允许在这之前有其他男人靠近你!谁都不行,他们都不配!” 姜若颜闻言心中一片冰凉,原来自己曾经仰慕的李宿温真的已经变了,变得不再顾及自己的感受,变得那样的令人陌生,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一件可以炫耀的战利品么…… 良久,她眼神惘然,轻启玉蠢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保我远东水土平安,阻止胡奴南侵,我亲自去你府上为奴为婢,任你摆布……” 李宿温听到姜若颜这么说,理智也顿时恢复不少,轻声道:“若颜,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冲你发火,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姜若颜浑身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用手轻按着额头对李宿温说道:“驸马爷,赶紧回去吧,若颜有些乏了,想一个人静静……” “若颜,我……”这下轮到李宿温为难了,很后悔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同时也第一次感受到姜若颜的性格绝不像外表这般柔弱可欺。 姜若颜闭目道:“李哥哥,早点回神都好么,你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你能来见若颜,若颜心中万分感激,神都距此万余里,纵使西域良驹日行七百里也需费不少时日,大婚在即,还是赶紧回去要紧,免得世伯他们担心。” 李宿温点点头说道:“若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李宿温一定会带我李家铁骑来到远东,若颜你等着我,我先告辞了……”话毕李宿温就消失在了闺房门口,只留下姜若颜一人独自黯然神伤。 “明明很想见他,为何见到了却会令我感到如此陌生?”姜若颜此时脑海里不断回味刚才李宿温对自己咆哮的言语,越想越是心寒。 “胡奴不灭,何以家为。”突然姜若颜脑海里蹦出那日秦墨和叶斌的话,顿时感觉心中寒意少了几分。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句话?刘策……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姜若颜喃喃自语道。 …… “喝!” 汉陵地界,精卫营各营旗正在各自划分的区域操练,喝声震天,好不气势。 现在精卫营已经开始全部驻扎在城外了,城内防务治安工作各营旗各自互相轮流值守。 怀字营内,已经身为旗总的方竞正在对旗下训练一天的将士喊话:“好!今天列阵操演结束!接下来是自由操练时间,记得别忘了把这几天教的字背熟,明天抽查要是谁认不出字,哼哼……就别怪我军棍不留情面!解散!” 数百人闻言,喝了一声后,便四散离去,跑前方写着“锻练场”内训练各自喜欢的项目去了。 刘策为了锻炼将士体内,同时也为了缓解枯燥的操演列阵带来的焦躁情绪,特意命工匠打造了百余套锻炼器材。比如专门为锻炼臂力而制造的十二石强弩(45公斤一石力),弩身全用铁料打制,固定在磨盘之上,精卫营士兵闲时没事都可以去试试自己臂力,而且刘策说了能拉满此弩弦三息不喘者,会有重赏,因此不少士兵经常在结束训练后跑强弩边磨炼一番。这套强弩对弓弩手作用尤其明显,因为长期需要拉弓绷弦,对臂力要求特别高,经过一些时日训练,再开弓时,效果显著。 除了强弩训练器材之外,还有诸如举重、高低杠、拉力器以及悬浮梯等各式各样的器具可供将士们训练各种体能,这是每次结束枯燥操练后,大家最喜欢来的地方,可以和其他旗营士兵一边聊天一边锻炼。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高低杠下方,已经身为甲长的聂磐不断做着引体向上,下方围着一堆喝彩的士兵,不断数着他所作的次数,很多人也摩拳擦掌想跃跃欲试。 “三十二……”做到第三十二个的时候,聂磐努力咬咬牙,想做第三十三个时,实在没了力气,直接松手跳了下来。 “甲长威武!足足三十二个,比那什么廖祯强多了,他上次才做二十七个而已呢。”聂磐脚刚一落地,底下就有一名甲中士兵递过来一条毛巾和一壶水。 聂磐接过毛巾擦拭了下满是汗水的额头,随后打开壶塞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待舒服了便对那士兵说道:“那廖祯根本就没尽全力,不可掉以轻心。” “怎么会呢?”那士兵道,“那天我看到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了,怎么还会没尽力?” 聂磐笑道:“我刚开始操练的时候不也才做那么几下么?大家都是会进步的懂不,你们平里也不可懈怠。” 就在此时,“锻练场”内爆发一阵巨大的喝彩声浪,聂磐闻声看去,只见举重器械边上,刚还在挂念的廖祯一次举起了二百斤重的石盘。 “谢谢!谢谢!嘿嘿嘿……”只见廖祯放下杠铃后笑着和眼前士兵抱拳感谢,脸上这表情笑的眼睛都只看见一条黑线。 “切。”聂磐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就是两百斤么?瞧把他高兴的。” “就是,甲长,要不要和他比比?”聂磐身边几名士兵听他这么说,也不断起哄着怂恿涅槃和那廖祯比试一下。 聂磐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吧,军中严禁私斗,一旦发现这处罚事小,面子是大……” 那名士兵说道:“甲长,只是比试下体能和训练效果,又不是私下里斗殴,没事的!上吧。” “是啊是啊,甲长你看那姓廖的笑的多风光,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行,好让他知道这先锋营里还有您聂甲长在才行。”一位看廖祯不爽的甲中士兵说道。 这聂磐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经大伙儿这么一怂恿,就大踏步来到廖祯训练所在,挤开周围观看喝彩的士兵来到廖祯面前。 “廖甲长好威风啊,小弟这厢有礼了。”一见面,聂磐就拱手抱拳行礼,但这语气和眼神却是充满了挑衅的气味。 那廖祯定睛一看是聂磐,立马脸色一沉,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礼保拳:“呦,我当谁呢?这不是聂甲长么,怎么?你也来玩这个?” 只见廖祯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石盘,玩味地看了聂磐一眼,然后露出自己健壮地胸肌说道:“不过聂甲长这身板?啧啧啧……还是太过瘦弱了,就怕没搬起来就让这石盘给压坏了。” 说话,四下不断有些暗自窃笑,聂磐这身板确实不如廖祯健壮,毕竟廖祯在河源成为精卫营士兵前是矿场劳工出身,身体壮硕的很。 聂磐一听,也没恼怒,而是缓缓说道:“是啊,廖甲长说的对啊,这种玩意儿也就廖甲长这样的壮汉才玩的起,我等自是无福消受,除了这个之外那诸如高杠、悬梯、反应墙之类的……也不是常人随便能玩的呐……” 廖祯一听,立马明白过来聂磐当着众人面在奚落他,顿时脾气就上来了:“妈的,聂磐,你这话阴阳怪气的几个意思?骂老子是牛只会用蛮力对吧?” 聂磐立马做出委屈的模样,连连摆手道:“哎呀,廖甲长千万不要误会,聂某没这个意思……” 说到这儿,他脸色又是瞬间一变,沉声道:“不过,廖甲长自己都承认了,说明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聂磐!”廖祯大怒道:“你今天是存心来找不自在的是吧!好,说吧,你想比什么?随你挑!我廖祯奉陪到底!” “头脑简单的家伙。”眼见廖祯被自己激怒,聂磐心中不由一阵得意。俗话说以己之优攻彼之劣,现在廖祯主动放弃自己强项,把选择权交到自己手里,那就是随自己拿捏了。 “好!”聂磐立马答应下来,生怕廖祯会反悔,然后说道:“咱也不比别的,就比试下投枪!谁输了接下来三天把自己碗里的肉给让出来!廖祯你敢么?” 廖祯一听不由冷笑,暗道之前还在懊恼着了这小子道,太冲动了,现在一听比试投枪,不由松了口气,自己在投枪上造诣也不小,三十步内不脱靶,二十步内能射中靶心,你聂磐这次太托大了。 廖祯想到这儿,说道:“好!这肉我还真吃定了!请!” 聂磐也做了个请礼,说完就和廖祯一道向投枪训练处走去,身后不断有士兵起哄一道跟了过去…… 由于汉陵地界最近没什么战事,土匪也已全部弥平,精卫营将士除了日常操练之外,实在是憋难受,会有今天这种场面完全就是闲不住闹的。 …… 刘策站在高处拿窥镜看着锻练场内情形,不由眉头直蹙,看来军中目前真确实有些焦躁,必须再打一仗来把这股浮躁的气息平复下去。 缴匪得胜归来后,由于赏赐丰厚,出战又无后顾之忧,军中士气旺盛,纷纷期盼能下次再出征赚取封赏军功!想要在精卫营立足,最大的本钱就是战功,有了战功就能向上爬,就能在军中得到尊敬,但要获得战功的唯一途径就是战争…… 就在此时,苏文灿策马来到刘策身边,下马后小心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刘策听后放下手中窥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苏文灿这份情报来的真是时候,是时候再发泄下将士们无处消磨的精力了…… 九十八 兵变 …… “妈的,老子这么给他们卖命,却连饷银都不发!这都几个月了,兄弟们,我们找步旗团使去好好说道说道!” “对,半年都没见兜里叮当响了,看看吃的都是些什么?就这样还想卖命?我们不答应!找步旗理论去!” “对,走……” 远州城外四十里,步渊大营内,因为这个月军饷又没下发,导致士兵怨气冲天,隐隐有发生兵变的苗头。 那步渊的亲卫前来告知营伍当月薪水延迟发放,见营伍中怨声载道时,立马换了幅面孔道对其中一个闹的最凶的士兵说道:“呦呵?你这是想干什么?啊?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那名士兵一边推搡着他一边不屑地对其他士兵笑道:“不就晚几天发么?真不知道你们急什么?一帮子穷鬼,难不成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那些底下官兵面露惧色,大家虽有怨言,但真让他们去造反,还真没有这个气魄和胆量,毕竟士族杀起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起来,那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那亲卫见眼前士兵不说话,很是得意,继续挑衅道:“刚才那个谁不是要去找步旗团使么?来来来,本大爷陪你们去,出来出来,人呢?怎么不吵了?” 就在这时,一个被骂的士兵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对那名亲卫说道:“我们就只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把欠的薪饷发了,家里等着这笔钱糊口啊,好几个月了,总不能一文不给吧,兄弟你去跟步旗团使好好说说,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把这饷银给发了,哪怕一个月也好,要再不发我们就……” 说到这儿,那士兵不再说话,这意思已经说的十分明显。 “呵呵……”那名亲卫笑道:“不发又怎么样?能怎么样?嗯?”说完竟是当着众人的面重重扇了他一巴掌,随后又是一脚将他踹倒在一旁…… “说啊!不发你能怎么样?能怎么样啊?嗯?你们这帮子穷鬼能怎么样啊?”那亲卫不断用手中刀鞘挥打着地上那要饷银的士兵,表情十分狰狞,根本没把这些将士当人看待。但他似乎没发觉,周围官兵此时看他的眼神已经从之前恐惧变成了一丝阴冷,可以说已经出现在哗变边缘。 “叫你要饷银。”那亲卫见地上官兵已经被自己收拾的只剩一口气时,这才停了下来,对身边其他官兵吼道:“谁还想要找步旗讨饷银的出来!” 那亲卫一声怒吼之后,见众人没半点反应,顿时以为他们被自己给震慑住了,可当他看向那群官兵还待再说之际,却发现气氛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静,出奇的安静,那些官兵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已经没有半点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如同看着一具死尸一般。 那亲兵心头一怔,立马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都给我滚回各自营帐去!”说着自己缓缓踱步向营门口移动,因为现在这军营中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了。 “把门关上。”就在那亲兵差几步就要走出营门时,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随后,营口大门被官兵缓缓的关上了,将前来的步渊亲卫给关在了营内。 “你……你们想干什么……老子可是步旗团使亲卫……敢乱来当心灭你全族……”那亲卫见周围官兵望向自己眼神充满了浓浓敌意,一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想拿出自己身份逼眼前众人不敢对自己造次。 “呵……饭都快没吃了,老子还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亲卫,现在你先给老子去死吧!”一个沉闷的声音从那名亲卫身后响起,未及那亲卫坑声,就见他胸口插着半截血淋淋的腰刀…… 那名一刀杀了那亲卫的官兵名唤胡广才,是这一营旗中的百长,平日里在营中声望很高,很受底下士兵拥戴,这次不顾一切手刃步渊亲卫,只是为了自己也同样好几个月没拿到饷银,怨气冲天。 不要说手下普通官兵,就连这些庶族的底层将领同样被那些士族上司克扣军饷,底层从上到下无不怨声载道,加之上面对他们没有什么安慰之语,只会以强压手段逼使他们屈服,久而久之这股怨气越积越盛,最终走向哗变的道路。 胡广才一刀杀了那亲卫后,周围官兵一下子冷静下来,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浑身发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见四周官兵不知所措,胡广才跳到一辆板车之上大声喊道:“兄弟们,你们也看到了,这步渊压根不把我们当人看!足足克扣了我们半年饷银,今日忍无可忍情况下才杀了他的狗腿子!反正这死罪已经犯下了,与其等步渊派人来缴杀我等,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他娘的!我们现在就去各营团纠集被这群狗官压迫的弟兄,一道开赴远州城下,找那姜总督讨个说法!问问他到底管不管我们当兵的死活!” “对,我们去找总督大人要个说法!实在是没活路了……” “我们都听胡百长的,这就去纠集弟兄们……” 只见众官兵群情激愤,不断有人开始应声,最后整个营地二千多人全部都开始呐喊起来。 胡广才见众人情绪被调动起来,后面更是加了句令人血脉膨胀的话语:“如果姜总督他不管我们!那我们就打下远州城,抢粮!抢钱!抢娘们儿!” “抢粮!抢钱!抢娘们儿!” “抢粮!抢钱!抢娘们儿!” 营地内连绵不绝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暴乱即将在远州行省爆发。 …… 六月二十七,远州总督府…… 姜浔望着桌案上一堆远州各地兵变求援的册子,不由眉头紧皱。自那日胡广才杀步渊亲卫之后,各旗团治下数万多被克扣军饷的士兵纷纷倒戈杀死自己上司加入到“讨饷”的队伍中。步渊以及其他各属地将领根本镇压不住乱兵攻势,纷纷领各自亲信队伍躲进远州城内美其名曰保卫远州城,实际上是为了逃避那规模浩大的匪兵。 “这群蛀虫,真是坏了我的大事,我每月足额发放的军饷居然全给吞没了!”姜浔在屋内来回踱步,气的浑身发抖。他当然知道这次兵变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军中将领克扣饷银所致,本以为顶多克扣个三成就可以了,但步渊这帮人倒好,只接连着半年一文饷银都没发,全部进入了旗团各级要将腰包,这种吃相已经难看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怎么可能不会引起士兵哗变! “大人,胡广才、姚少晃、罗青山三部乱军四万多人,已与昨日集结到城外三十里杜庄,还有不少各地乱军正在四处向远州城外赶来,属下估计不出两日就会到抵达城下。”姜浔得力下属正恭敬的向姜浔如实禀报乱兵动向。 姜浔闻言问道:“本府的兵马何时才能回援?” 下属回道:“算算时日,最快尚需七日,还要保证路途之中不出意外才行。” 姜浔听后坐到案前,开始思虑起来。现在自己城中剩余府兵不足三千,剩余守军虽有两万之众,但由于是新招募不久,无论训练还是士气都不足以应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乱军,至于步渊几个那近千亲兵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如何守住这七天等自己那两万府兵回归?这些时日由于乱军为祸,城郊各处已经尸横遍野,多处庄园被焚毁,损失不可谓不重,更主要的是如果处理不好,姜家在远东乃至整个大周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这是姜浔以及姜晏极其不愿意见到的。 良久,姜浔问道:“本府向那宋、何、于三家求援的信件可曾派人送出?他们可否派兵前来解围?” 下属道:“属下早已派人送达,那何家以境内匪患骚乱为由,拒绝调兵前来支援,于家以防范呼兰人为由也不曾派兵,至于宋家,倒是愿意派兵前来,无奈被乱兵堵在溪文镇动弹不得……” “这群混蛋!”姜浔气的瑟瑟发抖,这些远东世家门阀看来是打定主意看姜家笑话了。 “大人。”那下属说道,“其实只要死守远州城,那些乱兵断不可能攻进来的,当年数万呼兰人围城一月有余,都只能望城兴叹,这些乱军又怎能奈何?只需静待大人府兵回援就能一鼓作气破掉这股乱军。” 姜浔道:“这我当然知晓,但这几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乱军在远州城下肆虐么?唉!”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可惜眼下手中无一支可战之兵,恼也。” 那下属一听,眼睛转了几圈,走到姜浔跟前轻声道:“大人,其实你手上还有一支军队可用,不妨调来试试。” “笑话。”姜浔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府手上有多少军队难道还不知晓么?现在还哪来的可用之军?” 那下属说道:“汉陵,刘策,精卫营。” “嗯?”那下属短短七个字倒是提醒了姜浔,是啊,怎么把汉陵那边的军队给忘记了。 姜浔之前命人打探过汉陵各地,真如秦墨和叶斌所言般,刘策治下各处山匪确实已经全部肃清,本来这种功绩姜浔是要当面召来嘉奖一番委以重任,无奈姜若颜的生辰宴上那些不快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才赌气不予召见。 可如今乱军肆虐为祸四方,各处守军闭门不出,姜浔确实无人可用,经下属提醒,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刘策来试试了。 想到这儿,姜浔立马对下属说道:“事已至此,你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汉陵,让刘策快快领军前来远州协助守城,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属下遵命。”那下属立刻领命退下。 见下属离开,姜浔起身来回踱步喃喃道:“刘策,这次本府想看看你是否能助本府解决眼下难题……” 此时汉陵地界…… “哞……” 刘策订购的三千五百头耕牛已经全部送达属地,现在正在叶斌的安排下交付到开垦农田的村民手中,当然这些都是租借的。 “大人,一头耕牛十二两白银,三千五百头总计四万二千两整。”贩牛的商户恭敬地立在“将军府”外,对刘策说道,手中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关七,你很不错!这些牛确实健壮。”刘策拍着一头牛,笑着对那叫关七的商户说道。 那关七收起算盘笑着说道:“为大人效劳,自然尽心尽力,小的和叶公子结识日久,诓骗谁都不敢和叶公子过不去,更何况这么大一笔买卖,将军给的价钱又让小的大赚一笔,又怎敢动那些歪脑筋。” 刘策对关七态度很是满意,这人倒是实诚,果然叶斌结交的人都十分靠谱,不只是一味昧着良心赚那黑心钱。 “关七,待会就去我账房结算银子吧,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衬下。”刘策对关七颇具好感,如果这人可以,倒是不介意和他长期合作。 “多谢大人!”关七连忙鞠躬谢道,然后又说道:“大人,恕小的冒昧,我来到汉陵城中之际,见各户所用盐品皆是上等,但汉陵城并不富裕,想必大人手中有大量这类盐品吧?”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刘策感叹商人的嗅觉不愧灵敏,这么快就发现了商机,于是也不再隐瞒说道,“没错,我现在手中确实有不少此类盐品……” 九十九 佳人立城墙 …… 那关七一听刘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承认,也不由为眼前这年轻人气魄感到惊人,于是说道:“既然大人承认了,那小的有个不请之情,可否将牛价所获白银换取那些盐品。” 刘策笑道:“你倒是直接,也好,进来说话。”说完径直向屋内走去。 关七闻言心中一阵狂喜,顿时屁颠屁颠跟在刘策身后。要知道盐铁可是大周最为暴利的行业,而且远比奢侈品要稳定的多,能傍上这条粗腿心情自是万分激动,他本质是个商人,对这等利益自然是趋之若鹜……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精盐价格以一百文一斤,滤盐价格六十五文一斤成交,关七仔细算了下,不管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自己拉到定州、燕州转手至少四百文一斤精盐,这等无深沙泥的滤盐也能差不多二百文一斤,最主要的是刘策答应每月至少能提供二十万斤这两种盐品货源,这更让关七笃定决心要抱住精卫营这条大腿。 “当然也可以拿矿产农物种粮来换,不一定非要用金银。”刘策又补充了一句,更是让关七喜出望外,定州和燕州其他没有,矿石多的是,完全可以再省下一笔开支。 当然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关七自然也知道这么优惠的条件必须要付出些代价,于是起身道:“大人,初次见面就以这等豪礼馈赠,关七虽是商户,但也知需有所付出,说吧,需要小人做些什么?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尽心尽力。” 刘策点点头,暗道这家伙真是上路,于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只需将你经营之地有一技之长又生活又窘迫的青壮工匠都想法子带到汉陵来便可,另外有良家肯吃苦耐劳的劳力都可以举家带过来。” “就这样?”关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其他辖区太守、将军巴不得将自己治下这些苦哈哈往外赶的越远越好。这位汉陵太守倒好,不但不赶还要再拉进来,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治下劳力不足啊。”刘策见关七面带疑虑,就这么来了一句。 关七这才恍然大悟,来到汉陵时到处都在开垦农田,但目前所见人力稀少,确实不足以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劳作量。 “大人放心,这只是举手之劳,小的一定尽力办妥。”关七拱手道。 刘策点头道:“如此,那就签下这份合同吧,周逢拿纸笔来。” 周逢拿来事先印好的合同,与关七签下了这份交易合同,一式两份,各持一份以为凭证,这也是精卫营第一次签订的贸易合同。 令关七感到新鲜的是这份合同居然和以前签订的那些水墨纸张不一样,只见上面字迹干净清晰,两张对照笔迹完全一模一样,想更改作弊一眼就能看出来,感觉这些字迹好像是镶嵌进纸张内一样,而且还散发阵阵清香。 这当然是精卫营治下又一项科技产业了,前世老祖宗的宝贵遗产之一:活字印刷术,四大发明中最无争议的一项。有了它,为刘策治下将来的教化司设立提供了便利,无数文明将得以保存留传下来,源源不断的各业人才将因为这项科技产业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送走了关七后,刘策刚要开始翻阅文册,就见秦墨带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走了进来。 一见到刘策,秦墨就说道:“将军,远州姜总督派人送来急件,请过目。” 刘策轻笑一声接过秦墨递过来的信件,摇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难得啊,他姜大人日理万机还记得我这个庶族将领,真是让人思之感动万分,潸然泪下。” 秦墨白了刘策一眼,暗自苦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两人之间那僵硬的关系。 “对,这姜浔确实不是个东西。”秦墨一旁的横肉将领听刘策这么说,不由出声嘟囔了一句。 刘策一听,差点眼睛都掉了下来,赶紧向那将领望去,缓缓道:“不知这位……” 那将领拱手道:“大人,在下姜浔麾下府兵百长周伯熊。” 刘策听他对自己倒算恭敬,但却敢当外人面之呼姜浔名号,不由感到一阵好奇:“既然是周百长,那就入座说话吧。” 周伯熊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说完直接坐到一旁椅子上,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根短小的烟杆,拿出火褶点上自顾自的抽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屋内就一片腾云驾雾。 刘策倒没去在意,反而对这种不拘礼数的做法感到认可,找到了前世那种无需这般繁复礼数的轻松感觉…… 看完信件,刘策不断摇头,随即对秦墨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秦墨接过信件扫了一眼,也是摇头:“不想几日功夫乱军已经如此壮大,远州各府官兵尽是如此不堪。” 那周伯熊闻言,吐出一个烟圈,眼睛眯成一条黑线,脸上横肉不住抖动地说道:“本来就是群酒囊饭袋,还指望这群废物能干什么?”说着将一条腿架到椅子边上,一副兵痞模样。 刘策看了他一眼,暗自好笑,对秦墨说道:“秦先生,你觉得我该去解围么?” 秦墨道:“大人,既然总督大人都亲自遣人送信了,那就不得不去啊,毕竟大人可是直接受总督大人节制。” 话音刚落,那周伯熊又插嘴道:“甭说了,这信还是我自己要求送来的,娘的城里那些兵爷一听说出城来汉陵求援,一个个就差尿裤子了,逑用都没有,姜浔只会养群废物,天天浪费粮食。” 秦墨顿时有些恼怒的看了他一眼,暗道你到底是来求援的还是借机发牢骚来了?有这么说自己上司的么? 刘策笑着问周伯熊道:“那么周兄弟,你说我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呢?” 周伯熊脸上横肉一抖道:“这得看将军您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当他放个屁,反正现在远州城下五万乱军压境,那些废物只知道躲在城后面瑟瑟发抖,救不救无所谓了,死了更好,大家也太平,省得见了心烦。”说毕又深吸一口烟,久久不见他吐出来。 刘策也无语了,看来这周伯熊感情平日也没少受同僚排挤,满腹牢骚不断。 正待刘策再问之际,周伯熊却说道:“不过,在下意思,将军要有能力还是去救下吧,不为别的,就当是为姜小姐吧。” “又是姜若颜?”刘策暗道一句,这些日子听到这名字已经耳朵都快起茧了,于是略带不快地说道:“周兄弟,此乃军国大事,岂可为一介女流如此儿戏?” 周伯熊眼睛一亮说道:“怎么?将军你没见过姜小姐?” 刘策冷笑道:“我这等身份哪有什么资格面见天下第一美人姜家大小姐?” 周伯熊听后点点头道:“这也难怪,不过姜小姐平日为人和善,对我等庶族将士也是百般照顾,不和其他士族千金公子般对我等万般歧视,我妻儿就曾受她接济照料过,所以这次求援我是主动前来,是不想万一城破之时姜小姐被乱兵凌辱,将军如果肯卖我个面子就出兵帮一把,如果不给我这个面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其实我也知道我周伯熊算个屁啊,能有什么面子。” 刘策眼睛一眯和秦墨对望一眼,然后起身道:“周兄弟你放宽心,你既然这般重情重义,我当然要卖你这个面子。” 周伯熊一听,立马熄灭烟锅里的烟丝,起身对刘策拱手谢道:“将军果然豪气,肯卖我周伯熊这个面子,我代姜小姐谢谢你,不知何时出兵?” 刘策笑道:“周兄弟暂且下去歇息片刻,我和秦先生要商议一下,万望海涵。” 周伯熊也不多言,起身谢过后,就直接走出屋外…… 见周伯熊走远,刘策沉下脸来,对秦墨道:“秦先生,这次出兵事宜,你心里可有计较?” 秦墨道:“刚思虑片刻,我精卫营此次不得不战,这一来先前说了,姜浔既然送信前来,说明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不得不去,二来远州是整个行省首府,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皇室再插一脚实在不敢断言会对将军治下产生何种变数,三来精卫营中现在求战心切,是时候再征战一番了。” “还有。”刘策笑道:“姜浔还欠我大笔军饷没给,不是想让我当面去要么?行,我来要了。” “哈哈哈……”说完和秦墨一道笑了起来…… ……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士音菩萨,保佑我远州城百姓安然无恙……” 城中慈安寺内,姜若颜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为远州城内百姓祈祷。 …… 远州城外,五万多乱兵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如同蝗虫一般驻扎在城郊。 城下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白色横条高高立在城墙之下,只见上面写着“义勇无双,忠君报国,奈何饥寒交迫,无以为济”十八个血红的大字。 只见城楼下胡广才大声喊道:“姜大人!兄弟们也不想这么做,我们来就是想讨个说法!为什么不发军饷?为什么兄弟们这么拼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姜大人你给我们评评理,有这种道理么?” 城楼上的姜浔面色铁青,看着城外胡广才大喊却不发一言,周围除了府兵外,其余士兵都是面带惧色,浑身不住颤抖。 “大人!说话啊!”胡广才不断大喊道。 良久姜浔说道:“胡广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立即解散众人回到各自大营,待本督调查清楚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狗屁的交代!”胡广才大怒,“现在解散回各自属地还不是等着被你定罪么?姜大人,不要忽悠我等了!把步渊交出来!再放兄弟们进城歇息几日,等大人把这事妥善处理了,我等自会回转各营安分守己!” “断无可能!”姜浔立刻拒绝,放他们进城?那城内百姓士族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本督再说一次,立刻解散聚众军队,回到自己所属营地,本督会既往不咎,给你们一个合理交代!” “那就不用再说了!”见姜浔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说辞,胡广才也懒的再废话,直接拨转马头,向自己本阵策马而去。 随后,就闻城外乱军大营一阵怒嚎,无数乱兵抬出各种攻城器械,摆出了攻城架势。 “不好,他们真的敢攻城?”姜浔眼神一冷,见到城下无数云梯冲车之时,不由心头一怔,如果他们真要攻打远州城的话,那就不是乱兵而是叛军了。 “防守!备战!”姜浔急忙命令城上守军戒备,周围新兵慌张的守在垛口旁,握兵器的手不住颤抖。 “爹爹……”忽然一声柔音在姜浔耳边响起,姜浔猛地一回头,只见一袭白衣印入眼帘,不是自己的爱女姜若颜还有谁? “胡闹,你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府!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姜浔见自己女儿向自己走来,不由怒道。 姜若颜来到姜浔身边道:“女儿身为姜府豪门之女,理应和爹爹一样为保远东百姓尽一分心力,请爹爹容许女儿待在身侧。”说完对姜浔深深一鞠躬。 姜浔见此,不由道:“此地凶险万分,你……” 姜若颜道:“爹爹不用担心女儿,若颜会照顾好自己。” 说罢来到城楼前,望向城外无边无际的人海,一脸无畏。骄阳衬托下,如同玄女下凡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虽然姜若颜没只言片语,但周边将士望向她时,却仿佛注入了无尽的勇气,握兵刃的手也停止了颤抖。 姜浔点了点头,暗道我姜家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攻城!”胡广才一声怒吼,无数士兵潮水般向远州城墙席卷而来…… “擂木,滚石!”守城将士大吼一声下令道。 “呜呜呜……” 然而就在此时,汉陵方向却传来了一阵号角声响…… 一百 精卫至 …… “呜呜呜……” 正准备攻城的乱兵和城楼守军齐齐向号角鸣响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汉陵方向,无数黑点慢慢闪现在远州城内外守军和乱兵眼中。 “敌袭!”乱兵营中姚少晃大吼一声,立马有近万人混乱的向汉陵方向集结而去,城下乱兵也纷纷放弃攻打远州城向阵中汇合。 姜若颜此时额头上一滴冷汗顺着脸庞缓缓滑落到地面上,说实话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当然害怕眼前乱军密密麻麻的景象,但为了安定军心士气,硬是强撑着让自己战胜恐惧,此时见城下大军退去,不由心中呼了一口气,微微摊开紧握的玉手,玉手掌心处竟湿了一片。回过神来的她,也和周围士兵一道向号角传来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斑斑点点,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就是远东的官兵么?”精卫营中,此次跟随刘策出战的楚子俊策与马上正在用窥镜望向远处那大片混乱的乱兵大营,不由发出一声鄙夷的话语。 边上陈庆放下窥镜不住地摇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远东局势为什么会糜烂到这种境地了,观那些乱兵身上戴的甲胄兵械,还不如之前山匪精良,再看那些人神态,各个面带菜色,想是油水不足所致,上面如此虐待这些士兵,岂会有不反之理?” “然可惜……”就在陈庆话音刚落之时,刘策的声音也在他们身后响起,“无论何种理由,何种委屈,那些被他们祸害的百姓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把怒火牵扯到他们头上?” 只见刘策放下窥镜,然后冷冷地对陈庆和楚子俊接着说道:“他们有怨气就应该去找他们自己的上司,而不是对养活他们的百姓挥动屠刀!将好好的庄园堡垒变成人间地狱,这般行径跟山匪流贼何异?” 楚子俊一听,不由直点头:“将军所言甚是,军士因为断饷心生怨恨却将怒气撒向无辜百姓,的确与匪无异。” 陈庆接过楚子军的话说道:“好在我精卫营纪律严明,赏罚清晰,断不会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来,这一切全赖将军教导有方……” 刘策罢手止住了陈庆继续说下去:“这种奉承之话省下吧,现在大战在即,你们说说如何破敌,毕竟我军此次出征平乱只带了不足五千兵力,而乱兵多达五万有余,从人数上来看我等处于绝对劣势,如何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迅速击溃眼前乱军,解开远州之围?” 陈庆和楚子俊闻言,又拿起手中窥镜向敌营方向望去。自从得到这窥镜后,他俩也和刘策一样是爱不释手,惊呼为神器,但由于技术问题,目前只生产了不到十把,勉强只能普及到各营使以及苏文灿手中,至于剩下的,需要慢慢等着了…… 楚子俊望过一阵后,放下窥镜说道:“乱兵虽重,但这武备却和我精卫营不在一个层面,而且粗略观之,其神态萎靡,断非和我精卫营一个层面……” 陈庆接过又道:“而且这些乱兵是临时四处拼凑,操练不足,相互间配合混乱,一旦前阵受挫,无法快速传递军情给后阵,人数上优势反而会成为一种累赘……” 楚子俊道:“而我精卫营结阵相互配合而战,行令禁止的军风早已渗透到每位军士脑海中,加之平日操演刻苦,将士一心求战立功,虽然兵力上不占优势,但所能展现的战力,绝非那些乱兵可以比肩的,再加之武备间重大差距,子轩敢断言,虽还未开战,但胜负已经十分明了了。” 刘策点点头,暗道看来陈庆和楚子俊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将领了,如此短时间内就分析出了敌我双方优劣,这种成长令刘策很是高兴。 陈庆又对刘策说道:“将军,请允许末将让我庆字营中八百骑兵从左侧侧翼进攻,先破其侧翼阵型……” 楚子俊忙道:“即是如此,请将军允许末将的破军营六百骑军从右翼进攻,和陈营形成两面夹击之态……” 自从缴匪获得近两千战马后,如今楚子俊手中的原长矛手也全部转变为骑兵,和庆字营一样,成为精卫营第二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部队。 “很好。”刘策欣慰的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你等先下去准备吧……对了,顺道把杨又怀叫来。” “遵命!”楚子俊和陈庆领命离去,不一会儿杨又怀就来到了刘策身边。 刘策见杨又怀到来,将楚子俊和陈庆的作战方案告知一便,然后温声说道:“又怀,这次就由你和我一道从乱兵正面进攻,好和陈庆、楚子俊形成三面夹击之势,在最短时间内将这群乱兵阵形凿穿砸烂。” 杨又怀拿出窥镜望了对面密密麻麻人群一眼,说道:“请将军放心,无需将军亲自出马,我怀字营定能一鼓作气攻溃敌军阵型……” 刘策摇摇头打断他:“不行,你怀字营以步兵为主,结阵而行那行军速度必定赶不上陈楚两位,更何况正面乱兵足足上万有余,且阵形集结也较两翼颇为完整,又有弓箭手辅助,冒然直上,会造成不小损伤……” 刘策说的这些,杨又怀又岂会不知道正面冲阵的风险,只是他实在不愿意让刘策亲自涉险,毕竟精卫营和自己有今天全是刘策一手带起来的,他要有个闪失那精卫营和他治下百姓包括自己就全完了。 想到这儿,杨又怀道:“将军!那我让麾下将士骑马去冲!反正现在营中人人都会骑马,未必会输于怀字营和破军营……” “放肆!”刘策闻言对杨又怀怒声喝道:“杨又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让我精卫营将士因为你这句话白白送命么?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忘啦?这营旗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杨又怀第一次见刘策发这么大火,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见刘策摇摇头又道:“本以为你怀字营成军以来战力可观,你年纪虽轻却又一向稳重,此次当委以重任,现在看来真是令人失望透顶,算了,你且下去待命吧,去把孙承叫来……” “将军!”杨又怀听刘策这般说,立马不顾一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末将知错了,还望将军务必让末将随你一道出战!”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真知错了?”刘策冷声问道。 杨又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轻声道:“末将真的知道错了,还望将军责罚……” 刘策这才神色稍缓,对杨又怀说道:“起来说话,跪着成何体统,让将士们看见了还以为我刘策虐待你等……” 杨又怀听闻刘策这般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听从刘策安排布置,但听闻刘策居然要带头破阵时,不由面色一惊,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塞了回去。 …… 乱兵大营,胡广才等人望着汉陵方向隐隐出现的数千官军时,不由脸色骤变,只闻那沉重的马蹄铁敲击地面带起一阵阵碎土黄沙,与将士身上甲叶晃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谱奏成一曲钢铁乐章,正逐渐向自己逼近…… “列阵!列阵!”最前阵的罗青山大声对正面乱成一团的士兵下令,这些虽是乱兵,但也毕竟在行伍沉浸多时,听闻罗青山下令,很快就开始结阵迎战。 只见一万多名长枪手列阵与前,剩余两千刀盾手和一千弓箭手也各自排列阵中,死死盯住出现在前方地平线上的一条条愈发变粗的黑线…… “都别慌,我们有好几万人,看对面这些顶多也就数千人,没什么好怕的。”罗青山和身边紧张的乱兵打气道,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也稍稍放宽,暗道没错啊,不过数千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远州城墙之上,姜浔望着汉陵方向逐渐出现的官军不由深深呼了一口气,暗道:“这刘策倒来的及时……” 姜若颜怔怔地立在姜浔身侧,一道看着远处渐渐浮现的官军,心道:那……就是精卫营么? …… “轰轰轰……” 精卫营的铁甲大军已经浮现在乱兵阵前一里之外的平原上,整齐的脚步声踩踏在干硬的地面上,如同雷鸣一般击打在那些乱兵的内心深处。 “这是……这是……” 当精卫营的铁甲阵营整齐的浮现在那些乱兵眼中时,众人不由额头冷汗直冒,后背也湿了一整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慌……稳住……”罗青山不住给阵中乱兵打气,希望能稳住军心士气,然而面对那密林般的铁甲长矛阵,包括罗青山自己在内,心里都没底…… “怎么样?各部消息都已经传达到位了么?”精卫营中,刘策此时身着一套异常沉重的铁甲,跨下战马也是全身披甲,正是刘策心心念念很久的人马具装,在刘策身后边,二百三十名督军卫将士中有五十六人身着和刘策一样的……甲骑具装。 孙承看了刘策一眼,不由喉咙不住上下浮动,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他所构思的“重装铁骑”。这种人马具甲的庞然大物让人如何下手?虽然只有区区几十骑,但孙承知道,这不足六十的重装骑兵一旦冲入敌阵,将会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 “回禀将军,一切都按事先计划进行,陈、楚二位营使已经随时待命,就等将军您一声令下!”孙承如实的向刘策回禀道。 “唏律律……” 骑军胯下的战马不断传来沉闷的吐息声,回荡在即将爆发的战场上空。 刘策伸出带了皮手套的手掌,轻抚胯下战马身上的铁甲,缓缓说道:“孙承,这第一阵就拜托你了,那调来的四百弓弩手你也一并带上,记住结阵以守待攻。” “遵命!”孙承领命前去,很快八百长矛阵就缓缓向乱兵正面缓缓而去,身后四百弓弩手紧紧跟随在方阵两侧。 …… 一百零一 督军卫! …… “喝!喝!喝!” 承字营八百人的长矛阵已经接近乱兵前阵不足两百步,最前列刀盾兵右手持戚刀不断敲击着左手边圆盾,和后方长矛手一道喊着整齐如一的口号,向眼前万人大阵缓缓逼近。 “弓箭手!”罗青山大喝一声,顿时千余弓箭手战战兢兢的站到最前列,将手中步弓对准了承字营的将士。 刘策在窥镜中望着这一切,当然知道如若承字营继续这样前行,纵使甲胄护身,也必定会伤亡惨重,现在要做的就是打乱对面这股乱兵的阵形,最好让他们主动来进攻…… 想到这儿,刘策对身后的传令官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传令官应声而去。随后一直紧随的八辆投石机在徐辉的指挥下,在承字营后阵迅速组装开来…… “停!结阵!”在进入乱兵前阵一百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孙承命令营部原地列阵。 “满圆,射!”承字营两侧立时有两名弓箭手各取出一支羽箭,拉开满圆,在上司的命令下,瞄准乱兵前阵上空…… “飕……” 两声急促的尖啸划破天际,响彻整个战场上空,待羽箭落地之处,正好是乱兵前阵三十步距离,挂在羽箭尾部的红色布条十分引人注目。那些前阵乱兵见此,本来有些慌乱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各人互看一眼,大笑起来,没人关心那两支羽箭尾部为什么会有红色布条…… “将军,八辆投石机已经全部架设完成!”后方刘策督军卫边上,一名徐辉下属正在向刘策禀报投石机架设进度。 “好!”刘策眼睛一冷,随即下令道:“开始吧!” 不一会儿,一声犀利的铜哨声响滑过天际,但闻一阵轰鸣巨响,八辆投石机同时挥动那长长的杠杆长臂,将弹袋内的石弹向前方乱兵阵营倾泻…… 罗青山等人望着半空中向自己飞来的巨石,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东西。 “砰……” 一块七十多斤重的石弹冲入乱兵前阵,只闻一声石弹撞击地面的声响,扬起一片巨大沙浪,随后哀嚎呻吟之声遍布前阵,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砰砰砰……” 剩余七块石弹也准确的落入密集的乱兵大阵,带走无数条鲜活的生命…… 一块将近八十斤重的巨石直接落在最前排弓箭手身上,但闻一声肌肉骨骼碾碎挤压混合之声,两名不及闪躲的弓箭手当场被石弹击碎了半边身躯,携带血水的肉雨飘落在前阵上空…… 然而这块石弹功绩不单单只有如此,只见它在杀死那两名弓箭手之后,落地瞬间又是弹起一阵翻滚,直接掀翻了十几名列阵的士兵,石弹所过地面全被染的血红…… “轰……” 在造成巨大骚乱之后,本以为可以暂且歇歇的罗青山等人再次听闻了那可怖的声响,抬眼望去,又是一片石弹向自己本阵袭来…… “砰砰砰砰……” 罗青山只见前阵不远处一块石弹落地后,扬起一阵灰沙,然后就见石块落地四周如同一块石子落入水中一般产生一阵晃动,不少乱兵被这块石弹硬生生掀飞了起来…… “罗将军,想想办法啊!光这么挨打谁受得了!”罗青山边上一名士兵哭丧着脸说道。 “叫弟兄们顶一下,我不信那石头能落个不停!”罗青山嘴上这么说,此时内心也是不确定,十分的煎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支官军人数虽不多,但器械武备会是这般精良,那从未见过的投石机展现出来的杀伤力是这般的令人心生恐惧。 “换灰弹!”承字营后方的徐辉拿窥镜望了眼前方乱兵,见还未上前进攻,索性再给他们上一剂猛药,看这群乱兵能支撑多久! “轰!” 当每个二三十斤重的生灰弹落入乱兵阵中各个方位之时,营阵中全是被生灰灼伤双眼,或被爆开的铁屑碎料扎成刺猬的、满地打滚,只余下痛苦的哀嚎惨叫在不断蔓延,给乱兵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不行!”此时的罗青山望着军中这幅惨状,瞳仁可怕的抽搐着,心中仿佛一团火在燃烧一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思虑至此,罗青山果断下令道:“全军听令!冲过去!把眼前的几百官军全部击溃!” “嗷嗷嗷~” 阵前乱兵在遭受巨大打击之后,本已士气低迷,听闻罗青山下达的命令时,顿时提起血勇向承字营扑去,不少人借着人多还壮着胆子疯狂吼叫起来…… “来的好!”孙承见乱兵开始向自己发起进攻,不由冷笑一声,“列阵!迎敌!” “喝!” 只闻一阵齐喝,方阵第二排第三排那新式五米长矛缓缓压下,探出第一排圆盾缝隙之间,冰冷的对准了前方冲过来的乱兵,等待着嗜血的一刻。 承字营两侧的弓箭手则拉开步弓,对准了前方上空。测距手一直盯着之前各自射出的羽箭尾部的红条,左手缓缓抬起,嘴里含着铜号就等乱兵步过那红条的一刻…… “杀呀!”冲在最前的乱兵喊杀之声震天,浑然不觉越向前一步越是危险一分。 “放!”在乱兵把钉在地上的两支羽箭淹没之际,两边测距手大喊一声同时下令。 “飕飕飕……” 数百支羽箭向半空之中抛射出手中箭矢,随着弓弦剧烈地绷响抖动,密集的黑点在承字营两侧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道夺命的毒蛇,直扑那些正在冲阵的乱兵…… “噗噗噗……” “毒蛇”无情的钻入正在冲阵的乱兵躯体,一道道隐隐可见的血花在阵中绽放开来,可怜那些乱军身上那单薄的布甲根本无法阻挡精良箭镞的侵袭…… “呃……”冲在最前阵的一名刀盾手刚将手中方顿举过头顶,就被一支高空攒落的箭镞切入大腿划破了大动脉。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裤脚处瞬间鲜血直流,还来不及呻吟,就被身后冲阵的乱兵一脚踹开,随后无数双大脚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放!”测距手未来的及细看这轮战果,再次冰冷的将命令下达下来,瞬间惊弦如雷,霹雳破空声再次再弓弦一绷刹那,无情又冰冷的钻入前方百步阵形。 “啊……” 惨叫哀嚎之声不断在乱兵阵形之中回荡,两轮箭雨已经造成至少二三百人伤亡。罗青山此时面色铁青,总算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两支羽箭看似无心之举,实际上是为了测量箭矢射程之用…… “怪不得啊……”此时罗青山懊恼不已,只是被投石机的威力吓得失去了理智,之前只要沉住气,将队形分散开来就不会有如此被动局面了,不过如此又怎么样?上万人冲锋就不信你那几千余人可以抵挡得住。 “飕飕飕……” 精卫营的箭雨如蝗,已经连续不断地射出七八波羽箭,百步以内,此时已经遍地都是被射翻得乱兵,孙承粗略估计至少有千余人之多。 连续不断地拉弓、瞄准、攒射,让精卫营的弓弩手臂力也渐感酸痛无力。再又一轮箭矢从自己弓弦之中攒射之后,孙承当即下令让他们撤往后方,随即指挥自己营部向前数步,准备迎击一拥而上的乱军…… 刘策望着孙承的长矛阵渐渐向乱兵压去后,拨转马头来到自己的督军卫跟前。 “唏律律……” 二百多匹战马嘶啸声不住响起,背上的骑兵清一色包裹着精铁打制的铁甲,尤其那五十六骑人马具甲的重装铁骑,一字排开,气势咄咄逼人、汹涌磅礴。 刘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兄弟们,你们是我麾下最精锐的战士,这世上没人可以战胜你们。” 督军卫的将士一听,顿时把身子挺得更直,此时此刻眼前这位年轻将领所说的话胜过平日里获得的任何赏赐,这是一种被认可的荣誉感。 刘策扫视了自己亲卫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正因为你们是这世上最强的战士,所以就更不应该只躲在各营旗身后消磨自己的武勇,正因为你们是这世上最强悍的战士,所需肩负的责任要远远重与任何一名普通的将士,正因为你们是这世上最强悍的战士,就更应该勇往无前,替我精卫营扫平一切障碍,我刘策很幸运,今天能与诸位兄弟一道,共享属于你们的荣耀和勇气!” 眼前督军卫将士闻言,顿时心中热血沸腾,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焰,没想到将军对自己是寄予如此厚望,这一刻就算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噗噗噗……” 孙承营部终于和乱兵接触在了一起,冲阵的乱兵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阴冷的长矛成片成片捅翻在地,只见一阵血雾散去,承字营阵前已经躺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些乱兵企图从侧面冲阵,但很可惜,经过精卫营连番征战,改进后的长矛方阵早就运用的炉火纯青,守的密不透风,侧翼处的刀盾手和长矛同样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禁地…… “喝!” 当承字营的长矛阵齐喝一声,又一次带起一片片鹅毛般的血雨以及五脏六腑之际,那些乱兵早已经胆寒心裂,浑身不住地颤抖…… “我们只是来找总督大人要饷银的,不是来送死的……”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天哪快看,那长矛又动了……” “不,不,这饷银我不要了,我还不想死啊……” 原本群情激愤的乱军在付出数百人生命的代价后,立刻清醒了过来,面对那不断逼近的方阵,只能畏缩不前,已有后退趋势。 “不要慌,稳住!列阵!弓箭手准备!”眼见冲阵的乱兵开始出现混乱,罗青山顶住内心深处散发的恐惧敢,大声下令改变策略。他发现那长矛阵确实不同凡响,但是也并非没有缺陷,那就是移动速度太慢…… 那些乱兵闻言,立刻潮水般的退了下来,在离承字营六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紧张的开始列阵,不到一千的弓箭手也躲在阵中,步弓搭上了箭矢,拉开满圆随时准备射向前方的长矛方阵,但同时他们内心也打鼓,自己的箭矢能否破开那些精良的铁甲…… “呜呜呜……” 就在乱兵还在乱哄哄的结阵之际,精卫营后方响起了沉闷的角号声响…… 本结阵而立的承字营听闻号角声响,立刻在孙承的指挥下松散开来,只闻一阵马蹄震地的轰响,督军卫……出动了! “今天,就让远州城内外的士族百姓都见识见识,我精卫营!到底是何等的威武!竖旗!”浑身包裹在铁甲内的刘策一马当先,身后一字排开的五十六骑重装铁骑紧紧跟随,再之后一百七十余同样身着骑甲的将士手持骑枪分成数列跟随在重装铁骑之后。 在刘策话音刚落之际,腥红的精卫图腾高高耸立在督军卫阵中,随风摇摆,与此同时,高空盘旋的苍鹰发出一阵犀利的鹰啸与精卫图腾遥相呼应…… 战马渐渐加速,在行至承字营避开的道路时,刘策慢慢拉下了头盔之上的面甲,在面甲将他整个面庞覆盖之际,他大喊一声:“督军卫!冲锋!” 随后一张铁面修罗相浮现在乱兵眼中,身后所有骑兵齐齐将面甲拉了下来,在精卫图腾耀射下如同来自地狱的死神,最终胯下战马一声急促地呼啸,彻底飞奔起来,向前方乱兵阵营席卷而去…… 一百零二 芳心颤动 …… “这……这是什么怪物……” 乱兵阵前,刚排列完毕的各处官兵见到几十步外铁蹄震震,人马具甲的骑兵时,感觉那马蹄声响把自己的灵魂都快给敲碎了,整个脑海中一片空白…… “唏律律……” 刘策一马当先,四米长的槊矛平放在左侧马身,用皮扣死死固定枪杆,长达一米的枪刃散发着夺目的寒光,远远望去,人骑一体如同一尊地狱窜出来的死神即将收割一切可见生灵…… 在刘策身后,五十六骑重装铁骑紧随跟随,所过之处掀起阵阵黄沙,唯有腥红的精卫图腾在马速冲刺下,被风吹的啪啪直响…… “射……弓箭手……射啊!”罗青山此时感到从灵魂深处传来了刺骨寒意,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让弓箭手企图阻止眼前的怪物逼近。 “咻咻咻~” 近千弓箭手慌张地射出手中箭矢,一时间漫天的箭雨落向前方不足五十步的铁骑身上…… “叮叮叮……” 箭镞撞击金属的声音不断回响在督军卫铁骑之中,冒出阵阵火花飞溅,沉重冰冷的铁甲无视射来的箭矢,将他们纷纷弹开,一轮箭雨下来,眼前五十多骑尽无一人落马。 “唏律律……” 铁蹄阵阵,嘶鸣地马啸愈来愈逼近乱兵前阵,那可怖的面甲后传来的夺命气息不断刺激着这些装备简陋士气低迷的乱军。 “呃~” 此时,一名最前排的乱军士兵承受不住这股逼人的气势,轻呵一声,口吐白沫,重重的倒了下去,竟是直接被眼前马蹄声响活活震破心胆而死。 “啊……” 在督军卫的铁骑不到三十步距离时,乱兵前阵的弓箭手顿时嚎叫起来,立马丢掉手中步弓,转身向身后挤去。与此同时,手持盾牌的刀盾手也是目露惊恐,眼见铁骑逼近,双腿不住打颤,纷纷将头埋进盾牌内侧,试图以此驱赶那心中的恐惧…… “顶……顶……不要……乱……”罗青山此时整个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不停地开始颤动,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这种前所未见的重装铁骑让他全身上下的神经不住跳动,鼻孔里甚至渗出了鲜血…… “虎……” 不到二十步,刘策手中的臂粗般的骑枪已经缓缓压下,随即而来的是身后五十六骑和剩余督军卫将士也纷纷将将骑枪端平,夹在腋下,经过精养的战马体力充沛,此时已经将马速提升到了最快的地步…… “方竞,你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必须要紧紧盯住将军的大纛!将军万不可有闪失!知晓了么!”后方六十步外,怀字营紧紧追随在铁骑之后,杨又怀心念刘策安慰,对一旁的方竞下了死命令。 方竞道:“营旗你放心,我一定死死盯紧将军,将军对我等恩重如山,方某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他无忧!” 杨又怀紧张地点点头,随后又恼道:“陈庆、楚子俊这俩混蛋为什么不阻止将军?怀字营!加速前进,保持阵列完整!” “喝喝喝!” 怀字营一听,顿时加快了脚程,这次他们也不再为了立什么功,各个都心系刘策的安危…… “不……不要过来……啊……不要!” 几步之外,守在最前方的三列乱兵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重装铁骑,集体发出声恐怖地嚎叫,有几个机灵的转身就跑,但大部分吓的脑子一片空白,连脚都迈不开来…… “啊啊啊啊啊……” 在刘策即将冲入敌阵一刹那,冰冷的面具后爆发一阵震耳欲聋地怒吼,下一刻,一米多长的矛尖将最前方一名刀盾手的盾牌一下刺穿…… “唏律律……” “噗噗噗……” 嘶鸣声连绵不绝,那名被刘策铁骑刺穿盾牌的乱兵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手臂处传来,直至胸口处一阵重压,还未哀嚎一声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飞速倒退,目及之处,身边无数乱兵如同稻草一般腾空而起。下一刻他感觉枪神一沉背后似乎有一股又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顶住试图阻止倒退,然后,只是一个呼吸,他发现自己依然在飞速后退,直至陷入黑暗之中…… 刘策马身左侧的槊矛此时已经挂穿了四具乱兵尸体,他抬腿将槊矛轻轻松开,随着马速冲刺,只见槊矛一阵极端扭曲,随后重重一弹,那四具尸体就这样被弹甩在地面之上,随后马速因为阻力一减,立刻再次飞驰起来,将几名长枪手撞飞到半空之中,槊矛在被刘策用腿夹住恢复原位之时,飞溅出一道又一道沸腾的血液…… “唏律律……” 身后五十六骑此时也凿入了乱兵大阵,只闻一阵铁蹄轰鸣,原本守在阵前的四列数百乱兵刀盾手,如同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地面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连血迹都没留下一滴。后方滚滚而来的百余督军卫铁骑,虽不是重装具甲,但毕竟也是重甲骑兵,分为两列收割着未来的及被重装骑兵席卷的残兵…… “呼噜……” 这五十七骑铁甲怪物如同一群永不知疲倦的猛虎,不断向乱兵阵中心凿去,所过之处黄沙滚滚,无数残肢断臂的在铁蹄之下翻滚,空中有不断被铁甲撞飞而飘荡起来的乱兵…… 罗青山此时早已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向后跑去,本就拼凑而成的“讨饷军”,此时早就飞速的向后阵飞奔夺命而去,哀嚎呻吟之声响彻在整个远州城上空…… “不!”一名逃跑的乱兵听闻身后马蹄声逼近,猛的停下脚步,将另一名正在逃跑的乱兵拉住,转身挡在重装铁骑面前,然而下一刻,他只觉的右胸腔一阵巨晃,连同抵挡的那名乱兵一道被活活甩飞了起来。这一刻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只觉得这天空多么的蔚蓝,风景多么的迷人,整个人都觉得异常舒畅…… “砰!”当那名两名乱兵重重摔落在地面的时候,刘策手中的骑枪也应声而断,他毫不犹豫的弃下长枪,拔出马鞍前方的环首刀,横放马前,再次一踩马镫,向前方撞去…… 督军卫的铁骑这一次冲锋已经彻底将这万余乱兵击溃,铁蹄所过身后,是无数死状凄惨的尸体,如同末日来临之时的景象…… 几名侥幸从铁骑冲锋下活命的乱兵刚一起身,就闻一阵齐喝声响,还未回过神来,一支支冰冷的长矛将他们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 “将军呢?”杨又怀紧张的拿出窥镜四下寻找刘策的大纛,当见到前方精卫营的图腾依旧耸立之时,不由呼了口气…… “咻……” 一支响箭从刘策督军卫手中射出,下一刻,蓄势待发的陈庆、楚子俊二人带着各自铁骑从左右两翼向乱兵阵营袭去…… 三路遭袭,正面活生生被二百多骑凿穿,左右两翼凭空出现千余铁骑,那战力也是彪悍无不,后面又有密林般的步兵长矛逼近,本就胆寒心裂的“讨饷军”前阵此时彻底崩溃,不管不顾的向后阵冲去。 “放慢马速,让他们退往后阵。” 听闻刘策下令,督军卫立即放缓马速渐进前行,逼那些溃兵冲杀自己后阵,顺便将恐惧蔓延至乱兵全军…… 远州城墙之上,姜浔和守军全都睁大了眼睛,由于路太远,虽然不知道刘策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前阵的乱兵溃不成军却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只见那些溃兵发疯似的往城墙之下的乱军大营潮水般奔来,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惨像…… “这怎么可能……”姜浔实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才接触多久?万余乱兵就崩溃了? 他派探子去打听过刘策所部,军队数量不足九千,除开守军部署,此次解围派出的军队数量绝对不会超过六千,而乱兵光前阵待命数量就有一万五千多人,如今这么快就崩溃了?那这精卫营麾下战力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一侧的姜若颜眼中精光闪烁,直盯盯得望着精卫营方向那杆模糊的大纛,总感觉异样的熟悉。再看向城下哀嚎遍野,乱兵四处逃窜的情景,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妈的给老子滚开!”一名溃逃的乱兵一刀砍翻后阵胡广才处的一名刀盾手,纵身一跃从他尸体上跨了过去,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跑离这块死亡禁地…… 有了第一个“榜样”,身后万余溃兵立刻纷纷举起手中屠刀砍向眼前一切阻拦自己逃命的“同袍”,一时间,乱兵内讧开始了…… “继续前进……”见楚子俊和陈庆已经攻破两面侧翼,刘策面甲后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举起手中环首刀,拉住刀尾部的细链,开始来回旋转,身后二百余骑跟着刘策做着同样的动作,再次开始加速向混乱的军阵冲杀过去…… “噗~噗~噗~” 就在乱兵因为内讧杀的你死我活乱作一团之际,督军卫铁骑再次夹带雷霆之势冲杀过来,手中环首刀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给我……呃……”胡广才刚下想下令,却突然感到后背出一片冰凉贯入体内,直至破出胸口,他惊惧的望着胸前透出的可怖矛尖正慢慢向前延伸,只到整根枪杆一片殷红,随即身体不受控制着向前开始飞速移动…… “噗~” 胡广才在移动过程中,亲眼见到那粗长的槊矛又将一名乱兵的后背扎穿,重重的将他和自己连串在一起,随后又是一阵慌动,前端又一名乱兵被扎穿躯体…… “呼~” 刘策一松踩踏的槊尾,挂在上面的三具尸体同时跌倒在地足足拖出去数步之远才从槊矛之上脱开。再望眼时,面甲的瞳孔处已经浮现出了远州城那高大的城楼,身后两百骑此时人马身上的铁甲已经都被血水浸透,远州城下的后阵乱兵处已经被彻底凿透。随后陈庆和楚子俊也赶到了远州城下百米之处,渐渐聚集到刘策的大纛之下。 “啊……”城楼之上的姜若颜此时忍不住发出一阵娇呼,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玉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因为他看清了那面腥红大纛上的图腾,正是梦中所见的烈鸟,而图腾之下那名浑身浴血的将领,不就是梦中所见的修罗相么!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我梦中的人为何会是……”姜若颜望着城下刘策的面甲,芳心不住颤动,极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生怕自己会受不了这种刺激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举动来。 “刘策……刘策……”姜若颜不住在心中呼唤,此时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梦中重叠一般,那精卫图腾在骄阳照耀下,仿佛真的生出了火焰,将那可怖的骑士全身缠绕在一起,忽然她感觉脚下一软,连忙扶住女墙垛口,不让自己摔倒…… “全军听令!”刘策望着眼前疯跑的溃军道:“不缴械者,尽诛!” “喝喝喝!” “唏律律!” …… 一百零三 算账? …… “将军,总计俘虏三万二千五百三十三名乱兵,场上可完尸达七千六百余具,此次乱兵主谋胡广才、蒋维、黄虎文三人已经伏诛,姚少晃、罗青山已成我精卫营阶下囚,我军伤三十六人,皆为轻伤,此次可谓是大获全胜啊,阵亡无……”正在向刘策禀报这次战果的徐辉此刻满脸的激动。 “呃……知道了……呃……”刘策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想把面甲拉上去,却发现好像被卡住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徐辉见刘策心不在焉,于是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刘策一时尴尬地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索性停下继续拉面甲的举动,就听徐辉继续汇报战场打扫情形。 “遵命。”徐辉答应一声接着开始禀报战场缴获的一系列情况。 “这怎么回事?妈的真难受,都快憋死我了,冯英这混蛋是不是特意在整我,其他人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我的面甲现在就是拉不动?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听着徐辉报着清点来的各种数据,刘策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狠狠地问候了遍冯英全家…… “将军!”就在此时,孙承跑到了刘策身边问道。“这些乱兵如何处置?” 刘策说道:“这次我们只是奉命前来解远州城之围,如今远州城围已解,剩下的就交给姜总督他们去操心吧。” “是!末将告退。”孙承应声和徐辉退下去了,刘策见他俩已走远,立刻和面甲继续开始做起了搏斗:“我真不信了,还治不了你!” “将军!”就在此时,陈庆和楚子俊在杨又怀带领下策马向刘策方向驰来。 “唉……”刘策不得不停下和面甲继续缠斗的想法,端坐在马背之上。 杨又怀三人一来到刘策跟前,立马跳下马来,陈庆最先跑到刘策铁驹一侧,拱手道:“将军,您为何不事先告知我等这种大事?身为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原来战斗结束后,杨又怀找到楚子俊和陈庆,责备他们为什么不阻拦刘策率军冲阵,楚子俊和陈庆两人一听大吃一惊。督军卫要参战他们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策居然会亲自带队冲阵!冲阵凶险可想而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刘策听闻陈庆这么说,于是也翻身下马对他说道:“我身为精卫营主帅岂有待在后阵观望之理?更何况我督军卫装备如此精良就是为了躲在后面看着你们拼命?这样的话又和朱嵩、宗盛之流有何区别?” “将军!”楚子接过话说道,“主帅乃一军支柱,断不可轻易涉险,好在今日将军无恙,否则精卫营上下该如何是好,请将军以后万万不可这般意气用事。” “请将军三思!”三人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道。 刘策想摇头,但发现自己脑袋包裹在铁盔之中,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一动不动地敷衍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你们先下去吧。” 杨又怀三人带着满脸忧虑退了下去,刘策趁此机会又赶紧去拉脸上的面甲…… “刘将军!”就在此时背后又响起一阵拍马屁似的吼声,刘策叹了一口气暗道真是没完没了啊,只得再次停下手中动作,回过身来望去。 只见周伯熊一脸横肉不住抖动,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身旁秦墨也是满脸笑容。 周伯熊在刘策出兵后,就一直跟随在秦墨后阵观望,本来对刘策这不到五千人马是不指望的,虽然这些人马甲胄精良,但面对超过五万多乱兵他真没想过能有什么作为,顶多就是拖延时间等姜浔府兵归来。 然而,战斗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完全就是一边倒的碾压之势,看的他是目瞪口呆、心惊胆战,这才知道自己主动请缨前来求援是多么的明智之举…… 周伯熊一见到刘策就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竖大拇指:“刘将军,你麾下的兵……真是好样的,这次真是给足了我周伯熊的面子,我倒要看城上那群熊样还有什么话说,一个个都想看我周伯熊笑话?现在看来到底谁笑话谁,哈哈哈……” 刘策心里直摇头,叹道这周伯熊也当真是个极品…… 边上秦墨也笑而不语,良久才对刘策说道:“将军,现在乱军已经平定,是否让姜总督打开城门,让将士们歇息一番?” 刘策冷笑道:“你觉得如果你是姜浔,会开城门放我等进去么?” 秦墨默默思虑一番,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刘策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姜总督怕不会轻易大开城门。” 刘策又道:“当然,这也不怪他,换我是姜浔也不会轻开城门放援军进城,毕竟大周军纪败坏,尤其这客军更是和土匪一般无异,一旦进入城中那后果可想而知。” 秦墨闻言,略带失望:“那现在如何是好?” 刘策笑道:“命令全军列阵待命,原地休整,等和城中交接完关于俘虏押送事宜后,即刻回转汉陵!” “啥?这就要走了?”边上的周伯熊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大老远跑来解了远州之围,如此赫赫巨功不应该进城夸街游历一番,以示军威么?就算……就算不进城,他姜浔也应该出城来犒劳下有功将士吧?” 秦墨对周伯熊笑道:“我精卫营只为解远州之围才出兵到此,如今大局已定,自当回转汉陵了……” 周伯熊听秦墨这么说,为精卫营感到不平:“那姜浔也真是,都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派人出来犒劳下将军,真是令人失望……” 刘策笑道:“周百长就不要满腹牢骚了,刘某此来本就是受姜总督所托解围而来,如今远州之危已经解除,我等自当回转汉陵了,更何况远州城大战方歇,还有诸多善后事宜等着总督大人忙活,我等就不多留了……” “只是……唉……”周伯熊听刘策这般说辞,也不知道说啥好,只能叹了口气,“不想刘将军这般仁义,我周伯熊服了……只是大战方歇,麾下将士如此疲惫,不歇息一日再走么?” 刘策沉声说道:“不必了,就等城内守军前来接管这些乱兵打扫战场,我精卫营便回转汉陵,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有笔帐要和姜大人好好算算……” 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铁驹,一跃跨上马背,身后数骑立刻围与身后,精卫图腾再次高高竖起,缓缓向城楼之下驰去…… 秦墨见此,不由苦笑着摇摇头,随即拍马和周伯熊一道跟了上去…… 城楼之上的姜浔等人早就惊的不知所措,两个时辰前下方的乱兵气焰嚣张,甚至要开始攻打城池。现在居然全都蹲伏在地,成了精卫营阶下囚,这种剧烈地反差让他们脑子立马一片空白,暗道这精卫营到底什么来头?怎会有这等彪悍战力? “唏律律……” 刘策策马抵达城楼下方,抬头向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望去,由于面甲之故,只能看出个大概。 “请姜总督出面说话,刘策有要事和总督大人禀报!” 沉闷的话音从刘策面甲之后的呼气孔传出,让城楼之上的姜浔等人听的一清二楚。 姜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整了整衣冠向下望去,只见那腥红大纛之下,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士正端坐在同样被血水浸透的铁驹之上,那股透露出来的肃杀气氛让姜浔心中不住打鼓……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本总督在此,下方可是精卫营主帅刘策刘校尉?” “正是在下!”刘策拱手抱拳对城楼之上行了个礼,由于视线问题,无法看清那未曾谋面的姜浔究竟长什么样,当然姜浔也同样看不到刘策的面容。 姜浔见刘策承认,便开口道:“今日多亏刘校尉解我远州城之围,姜某感激不尽,待此间事了必加以重赏……” 刘策闻言轻笑了几声打断道:“姜大人,大战方歇,你就不让我精卫营进城休整一下么?” “这……”姜浔此时十分为难,其实他本意是想让刘策和他的精卫营进城休整的,毕竟人家的军队可是一鼓作气将数万乱兵平定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这些悍兵进入远州城后无法约束,给城中士族百姓带来苦难。 良久姜浔向下大声喊道:“刘校尉,你且约束你的部下在城外歇息,本督会尽快送来酒肉犒劳有功将士,你看如何?” “呵,果然……”刘策内心一阵不屑,既然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那也别怪我现在就要和你算算旧帐。 随后刘策抬头继续对城楼上喊道:“大人不必麻烦了,你即刻派兵前来和我部交接下,待事宜结束,我精卫营就打道回府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些帐想和大人您算算清楚。”说着刘策拿出一张满是血水的印纸,大声向城头上的姜浔报着纸上的内容。 姜浔此时脸色非常难看,暗道这刘策到底什么意思?话没说几句就开始跟本督算起帐来了? “……总计饷银是十二万七千四百九十三两五钱四分一厘,粮草一万四千三百二十石又九十八斤六两,大人那些零头我也不要了,你就给白银十二万八千两白银和一万五千石粮草,索性凑个整数你看如何?是现在让我带回去呢?还是过几天大人您派人给末将送来?” 姜浔听闻顿时肺都快气炸了,这就是所谓去掉零头?妈的这刘策还能要点脸么?再说现在什么时候,是讨要军饷的时机么?城外横尸遍野,你却堂而皇之站在城下跟老夫算账,还当着众将士面前如此奚落本督,当真可气。 但仔细想想,毕竟这次远州之围确实是刘策解的,他这些要求也是正正当当的并不过分,于是强压下怒火对刘策道:“刘校尉放心,待此间事了,本督定会把军饷尽数派人送抵汉陵城中!” 刘策闻言,点点头道:“有大人这句话末将就放心了!事不宜迟,请大人赶紧派兵前来接管俘兵,我等也该离开了……” 姜浔闻言奇道:“刘校尉当真要回转汉陵了么?不再多待片刻?” 刘策呼了一口气,对城楼之上拱手道:“末将在此等候交接事宜,恕不奉陪了。”说完,他拨转马身向本阵驰去,只留下发愣的姜浔众人…… 姜若颜将刚才刘策和父亲对话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对城下这位梦中出现的烈焰骑士赶到万分好奇。 “这个刘策当真与众不同……”她喃喃自语道,望着刘策离去的身影,玉手轻抚自己胸口,只觉的心跳正在不断加速,一抹绯红浮上脸颊…… “娘的,冯英你死定了,等回到汉陵看我怎么收拾你……”刘策在用手强拆面甲过程中,心中不住咒骂着冯英…… 一百零四 冲突 …… 大约过了一刻钟,远州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从内中跑出数千守军在姜三叔的带领下前来替精卫营接手乱兵俘虏。 在秦墨和徐辉的帮助下,很快就和姜三叔完成了交替手续,现在正在在清点乱兵人数,将他们按各处将领归属一一划分出来。 “让开,让开!”就在此时,步渊带着数十名亲卫趾,高气昂地赶到精卫营阵中,几名亲卫一脚将那些蹲在地上的乱兵踹开,嘴里叫骂声不断,引起一阵骚乱。 姜三叔和周伯熊向步渊所来的方向望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周伯熊脸上横肉不住抽搐:“这个怂包之前吓的连城墙都不敢上,现在看大势已定,又耀武扬威起来了……” 秦墨听周伯熊这么说,不由向骚乱地点望去,不由问道:“两位将军,那位是……” 姜三叔沉声道:“那货叫步渊,靠着家族势力爬上了旗团使位置,授以少将衔位,这次之所以会闹出兵变,他可是背后罪魁祸首……”说着就将步渊如何克扣军饷导致兵变的过程说与秦墨知晓,听得秦墨直摇头,望向步渊的眼神也没有半分好感。 “找到了,步旗团使,在这儿呢!”一名亲卫终于发现了自己麾下参与讨饷的乱兵,大声向步渊喊道。 “好啊!可算找到你们了。”步渊冲那些自己麾下的士兵怒喝一声,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名乱兵。 “长能耐了?想造反?现在知道怕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步渊死死掐着那名士兵脖子呵斥完后,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摔,随后拔出腰间长剑,向他缓缓逼去。 那名士兵吓得魂不附体,嘴里求饶声不断,整个人不住向身后爬去,唯恐那剑刃刺到自己身上…… “住手!”就在剑尖即将碰触到那名士兵咽喉之际,一声暴喝在步渊身后响起。 步渊一怔,手中长剑顿时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一名不到三十、身披血迹未干铁甲的军士满脸怒容向自己走来。 “呦呵。”步渊冷笑一声,大踏步迎了上去,来到那名军士身前问道:“刚才你喊的住手么?” 那名军士正是杨又怀营部的新任旗总——方竞,见步渊问来,也不惧怕:“正是在下。” “哼……”步渊冷哼一声,打心眼里就没瞧的起这些庶族将士,认为庶族命贱,要不是看在他们这次能将乱兵平定的份上,早就一剑刺过去了。 “本将军教训自己麾下将士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身份?”步渊斜眼对着方竞尽显纨绔姿态。 方竞冷笑一声,说道:“末将不过刘指挥使麾下一名小小的旗总,方才见你等欲对俘兵行凶,特出声……” 方竞还未说完,步渊边上的一名亲卫就讥笑道:“切,我当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旗总竟敢对我家将军如此出言不逊,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知道我家将军什么身份么?说出来怕吓破你的够胆。” 方竞一听,眼神立时骤变,只见他缓缓说道:“你家将军什么身份和方某无关,现在我郑重告诫诸位,在交接事宜结束之前,那些俘兵都归我精卫营管辖,谁要敢胡来,后果自负!” 步渊一听,脸色立马变得阴鸷起来,边上亲卫一见步渊神色,立马上前一步对方竞大骂道:“什么狗屁精卫营!还后果自负?一群叫花子贱民拼凑成的乌合之众,还真他娘把自个儿当回事了?来来来,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怎么个后果自负!你动我下试试!今天就算那什么刘策来了,老子照样骂的他狗血淋头!” 那亲卫大声呵斥的言语,一下子把周围正在原地休整的精卫营士兵给惊住了,敢辱骂精卫营和将军?简直不知死活的东西,数百将士立马不约而同的起身,提起手中长矛戚刀,看向步渊那十几人眼神变的异常冰冷。 步渊和那些亲卫也感受到了周围传来的肃杀气氛,顿时各人心丽打了一个冷颤,纷纷将手按在自己腰间的兵刃上,紧张地看着四周。 “都吵什么?”就在此时,刚刚在徐辉和孙承帮助下卸掉面甲的刘策来到了方竞身后。 “将军!”方竞包括四周数百精卫营将士见刘策到来,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刘策拍拍方竞肩膀,然后扫视了周围将士一眼,示意他们都坐下。 “你就是刘策?”步渊一见周围士兵对眼前这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十分尊敬,已经猜测到了几分。 刘策点点头对步渊说道:“没错,我就是刘策,敢问阁下是……” 不等步渊开口,之前那名趾高气昂的亲卫立马傲气十足的说道:“连我家将军都不认识?听好了,我家将军是……” “问你话了么?”刘策厉声喝断那名亲卫的话,随后又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和你家将军说话,你个废物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还是说你家家将军是哑巴,要你代劳动嘴?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开!” “我……”那名亲卫顿时被刘策喷的说不出话来,步渊也是一脸震惊,暗暗叹道这年轻人气势好盛,把那亲卫和连同自己都一块儿骂进去了。 刘策呵斥完步渊亲卫后,又面带微笑,怔怔地看着步渊,等着他回答。 步渊被刘策看的心里发毛,刘策的眼神对自己根本没半分尊敬,有的只是一股刺骨的冰冷射入自己心扉…… 良久,步渊深吸口气说道:“在下步渊,乃远州业宁太守兼旗团指挥使,任少将衔位……”他刻意加重了“少将”两个字,要显示出自己虽和刘策同级,但军衔比他要高出一级。 大周军衔封位为:督尉、校尉、少将、中郎将、上将、大将。这六大军衔,其中每个衔位又分为上中下阶,下阶中阶都是散阶,可以任意插个名号,比如刘策的校尉为翊校尉,就属于下阶位置,想胜任旗团指挥使非校尉军衔不可,而上阶都是正规名号,按身份地位来说刘策哪怕就是正规校尉也断无法和步渊相提并论。 然而很抱歉,军衔高低只能是一个身份荣誉的标志,如果校尉的实力超过将军级别,而且都是处在同个指挥使位列,那么很遗憾,就如同眼前的刘策和步渊一般。 刘策听完步渊介绍了一番后,并没有因为他的军衔身份而有所顾忌,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步渊见刘策对自己报上名号的事毫不在意,顿时有些恼怒,克制了下情绪对他说道:“刘指挥使,在下斗胆请你将那些属于我麾下的士兵让我领走,我定会好好管教一番。” 那些乱兵一听,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步渊所说的管教一番,那真的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每人回去最差也会被折磨的掉一层皮。 “你的士兵?”刘策眼睛一眯,望向步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弱智一般感到万分同情,“步将军,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他们都是兵变的乱军,已经不是什么你麾下的士兵了,你让我怎么把你麾下的士兵交给你?再说了你问问他们现在是不是你麾下的士兵?” 一连三个“你麾下的士兵”把步渊呛的是面色铁青,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是如此的难缠…… “看来,刘指挥使是不打算卖我步渊一个面子了?我劝你最好再仔细掂量下,我步家在远东还是有些威望的,只要你让我把人带走,我保证刘指挥使以后能安安稳稳在远州立足……”步渊此时语气开始变得异常阴冷,已经搬出了家族势力,大有威胁恐吓之意。 刘策冷笑一声,双手负与背后,不屑地说道:“不劳步将军费心了,恕本指挥使不能答应,还是等候交接事宜结束后,将军自己找姜总督去说吧。” 笑话,我刘策连天下第一士族的姜家都不放在眼里,你的那个什么步家又算老几?再说你那些虾兵蟹将吊打个山匪都差点被反杀,拿什么来和我精卫营过招?吓唬谁呢!只要我的精卫营存在一日,你步渊整个家族就别想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好,很好,好的很啊!”步渊听闻刘策这么说,眼中阴鸷更甚,心中已经将刘策和他的精卫营划入必除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先告辞了,还望刘指挥使多多保重。” 说完步渊带着亲卫回身欲向远州城走去,这口恶气将来一定要出,一个庶族居然敢在自己这个世家子弟面前如此嚣张,刘策你给我等着。 “慢着!这就走了?”就在步渊内心不住咒骂刘策之际,却听闻刘策一声呵斥。 步渊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刘指挥使还有何贵干?” 刘策上前两步没理会步渊,而是直接来到之前那位很嚣张的亲卫面前,笑着问道:“本指挥使刚听说你要骂的我狗血淋头?好啊,我现在就在这儿,来!骂吧,让本指挥使听听怎么将我骂的狗血淋头。” “我……”那亲卫顿时不知所措,赶紧避开刘策那面带杀意地笑容,望向边上步渊眼神里满是求助之态。 “刘指挥使。”步渊不满地说道,“我的属下不懂事理冲撞到你了,回去我自会好好管教,望刘指挥使就别再计较了。” 刘策轻哼一声,随后说道:“不不不,步将军的这位下属语出惊人,敢以军士之职就敢大言不惭对我麾下的旗总大呼小叫,还指名道姓想要让本校尉难堪,刘某很想见识下这位‘壮士’到底怎么将我骂的狗血淋头,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身侧的方竞一听刘策这么说,顿时心中一暖,原来之前那亲卫和自己说的话将军全听见了,这是借着由头让步渊几个下不来台。 “刘策!”步渊终于怒了,对刘策大声吼道,“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了!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你不就是个下贱的庶族么?老子低声下气让你把乱兵交出来,你不交也罢了,还蹬鼻子上眼了是不是?你真当我怕你不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来,他就骂了,你待如何?今天你有本事动下他试试!” “可惜这条狗真的白养了!”刘策见步渊发怒,不由摇摇头,随后腰间甲叶一阵晃动,步渊只觉的寒光一闪,顿时感到有黏稠的液体喷了自己一脸。 待步渊定睛望去,只见那名亲卫肩膀中间一股血液飞溅,他的头颅早就滚出数米之外…… “你……你……你敢……”步渊一下子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刘策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把那亲卫给杀了。 只见刘策望着手中戚刀刀刃,不紧不慢地说道:“好了,本指挥使动完了,步将军有什么指教可以开始说了,在下洗耳恭听,要不要我把各营将士都喊来一道聆听您的教诲?”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吹了一下刀身上的血液,只见几滴滚烫的血液顺着刀刃缓缓滴落…… 冰冷,彻骨的冰冷传遍步渊和剩余几名亲卫全身,刘策那番漫不经心的话语如同索命梵音一般,令他们从灵魂到身心只感到一股堕入无边地狱般的刺冷…… 一百零五 战歌凯旋 …… “步将军,怎么不说话了?在下正准备好好聆听将军教诲呢。” 关押乱兵阵营中,刘策依旧面带微笑,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步渊此时吓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脖颈处喉结不住上下起伏,刘策每走近一步,他就和周围亲卫一道向身后退一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身首异处。此时他们总算明白眼前这个能以数千之众把数万乱兵顷刻间击溃的主帅到底有多可怕,早知道没事惹他干什么…… “住手!”就在此时,姜浔带着百余士兵向刘策这边策马奔来。他之前已经看到步渊和精卫营起了冲突,怕事情闹大赶忙带领麾下亲卫不顾一切跑来阻止两边矛盾升级。 “姜总督,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刘策根本不把我放眼里,还想杀我啊……”当姜浔赶到刘策和步渊身侧时,步渊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拉住他的马缰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诉说刚才经历的委屈。 姜浔见他四十多岁的人了,如同一个妇孺般哭哭啼啼,毫无为将者风范,不由恼怒道:“松手!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成何体统!还不让开!” 步渊见姜浔发火,只得松开抓紧马缰的手让到一旁,同时眼角瞪了一眼前方正在把玩戚刀的刘策。 姜浔翻身下马,来到刘策身前问道:“阁下可是精卫营指挥使,翊校尉刘策?” 只见刘策手中戚刀挥舞,但闻“呛”一声清响,刀身已经回入鞘中,随后丢给边上的方竞,对姜浔拱手俯身行礼道:“精卫营刘策,见过总督大人,属下甲胄在身,不便向大人行拜见礼,还请海涵。” 刘策当然未见过姜浔的面,但之前在城下和姜浔对话时记住了姜浔声音,更有步渊这个草包向姜浔求救,刘策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唯一顶头上司——姜浔。 姜浔望向刘策,暗道此子果然年轻,这般年纪就能带领这支如狼似虎的军队,当真小觑不得。见他礼数还算得体,又顷刻间解了远州之围,之前心中不快登时稍减,对他的印象不由改观起来。 “好,刘策你且抬起头来,这套礼数暂且免了。”姜浔见刘策一直低头对自己行礼之姿未变,于是出声示意刘策起身。 “谢过总督大人。”刘策闻言直起身子。 姜浔看到刘策真容后,心中叹道:“嗯,不错,虽不如李宿温等儒雅才子之流面容光鲜,但也算英俊不凡了,尤其那双眸子,里面透露着无边的自信……” 良久,姜浔不断捋着下颚胡须对刘策说道:“刘指挥使此次能解我远州城之围,这份恩德本督就且记下了,日后必会上报朝廷,断不会抹了你的功绩,而且本督也会重重嘉奖与你。” 刘策闻言心中不屑,但嘴上依旧说道:“多谢大人厚爱,这是属下应尽职责,不敢居功。” 姜浔点点头,对他态度很是满意,随后说道:“放心吧,我姜浔不会没了你的功绩,不如你现在随我一道进城,本督设酒宴款待与你,当然你放心,城外将士的酒肉本督也断不会忘记……” 刘策闻言心中不由好笑,但依然正色道:“不劳总督大人费心了,如今交接事宜即将完成,我精卫营也是该回转汉陵了……” “这……”姜浔这时听刘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精卫营百里之外赶来解掉远州之围,无论这份功绩还是恩情都令姜浔心下宽慰不少,可之前自己对他态度不算好,如今刘策连城门也不愿进,那实在过意不去啊。 刘策见姜浔面露为难之色,便出声道:“大人不必在意这些,属下是个粗人,不善在席间与众将领打交道,万一再冲撞了某些士门子弟,在下脸面损失是小,有损大人声誉事大,再者,你看我这浑身上下血迹未干也不便进城赴宴,还望大人切莫强求了。” 边上的步渊一听,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心道你丫的还会损失脸面?人家就背后说你几句坏话,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砍了,你这么要脸面的人会不怕损失脸面?这话真比说书还好听。 见姜浔仍在犹豫,刘策又低声道:“如果大人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那就把欠的军饷发了吧,顺便再加个百八十万我也不嫌多……” “你……”姜浔听闻刘策又开始老账重提,不由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释怀了,毕竟那些军饷确实是自己欠他的,更何况今天见识了精卫营战力,姜浔已经有心要拉拢刘策,没准不久后的胡虏南犯还会用到这支部队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姜浔四处望了一眼,将刘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怎么又提起来了?” 刘策说道:“总督大人日理万机,难免会有疏漏,属下只是善意提醒罢了……” 姜浔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过几日我便派人将军饷给你发下去,还有……”说到这儿姜浔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别再大厅广众之下令我难堪了……你知道么那天我真的被你气糊涂了,以后有事尽管来我府上和我说知道不?” 姜浔这番话已经把刘策当成心腹看待了,刘策闻言暗道这姜家果然有些手段,懂得把握尺度,要不是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没准真要感激涕零了…… 于是刘策说道:“大人海涵,那日确实是属下唐突了,还请见谅。” “罢了,这事就先这么过去了,休要再提。”姜浔摆摆手道,“刘策,既然你执意要回汉陵,那本督也不强留,回去后切记要好好操练将士,可能再不到两个月,呼兰人可能又要南下了,你且要万分小心……” 说到这儿,姜浔眼中也是一片迷茫,对呼兰人的入侵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刘策见姜浔说到呼兰人一脸呆滞,于是出声安慰道:“大人放心,属下知晓该怎么做的。” 姜浔拍拍刘策肩膀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策你……算了……”其实姜浔今日见到刘策后,对他印象极佳,他虽为庶族出身,但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麾下不少将领,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没准会成为另一个李宿温,只可惜这么年轻优秀的将才为何不是士族中人呢…… 想到这儿,姜浔回头看了眼城墙上依稀可见的白衣身影,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又对刘策说道:“既然你要回转汉陵,那就早点动身吧,你放心!军饷过几日便会送达你汉陵属地。” “那属下就多谢总督大人了,待交接事宜结束,我便起身回转汉陵了,大人你要多保重身体,万不可太过操劳。”白给的好处,不拿白不拿,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一直是刘策的座右铭,反正动动嘴皮子说点好听的话又不会缺斤少两,这买卖血赚,虽然现在治下钱粮不缺,但谁会嫌少不是? 姜浔见刘策这般说,心中不由划过一阵暖流,说也奇怪,其他人也和自己这般说辞就只是感觉他们是为了从自己地方获取些什么,但眼前这年轻人这番说辞却让自己倍感欣慰。 随后姜浔又扫了眼地上那步渊亲卫的尸体,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霾,暗道:这步渊真是个废物,要不是他克扣军饷连着数月不发,只为中饱私囊,会有今日变故么? 想到这儿,姜浔向步渊瞪了一眼,吓的他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直视,随即又对刘策温声说道:“你呀,还是太过冲动,下次断不可如此鲁莽行事了,知晓不?” “谨遵大人教诲。”刘策拱手抱拳道。 姜浔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以后多来我总督府走动走动,这上任几个月今日才见到自己下属长什么样子,这传出去真是个笑话了,唉~” “多谢大人厚爱。”刘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不断吐槽鬼才去你那什么破府,妈的我上任时你那什么态度?现在知道我能打就开始拉拢了,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这笔账以后还要慢慢和你算计算计,看我不从你身上掐下一块肉来。 …… 交接事宜终于完成,刘策此时已经卸去那身重装,只余一件轻甲在身,策马而立。 在刘策眼前是数千精卫营将士,除了徐辉营部外,全部骑与马上,高耸的长矛散发着夺目寒光,由于马匹踱步,将士身上的甲叶不断发出晃动声响,此刻他们就等待刘策一声令下开始向汉陵进发…… 刘策回头望了眼不远处姜浔所在地,然后策马向前数步,大喊一声道:精卫营!出发!” “喝!喝!喝!” 阵前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长矛如同巨浪般,不断上下起伏!看的身后姜浔、步渊等其他将领不断倒吸凉气。 “这精卫营……好强的气势……”城墙之上,姜若颜美目含光,被下方的精卫营气势深深震撼,整副娇躯不住颤抖…… “奏乐!为我精卫营!贺!为将军!喝!” 徐辉一声大吼,顿时战鼓轰鸣,胡琴弦音响彻军中。 “嗨……”随着孙承一声暴喝,伴随而来的是精卫营将士一声齐喝。 “吼……” 随后各营将士齐声唱道: 白雪纷飞看那战场 谁愿意孤独留在中央 铁马金戈空自辉煌 马儿我能往何方 白酒一杯再加胆量 敢问世间不平乱象 管他面前障碍多强 誓把乱世化呈祥 狂沙一阵卷走哀伤 尘埃落地不再流浪 家国天下尽饮豪放 一杯酒醉倒四方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我自孤胆上那战场 管他敌有多么凶强 槊戟铁甲震八荒!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好汉何惧千重浪 携手袍泽踏步前方 愿世上永无战场 愿世上永无战场! 气势磅礴的歌声随着精卫营离去渐行渐远,但这阵余音却深深印在远州城墙内外守军脑海里。姜浔此时体内热血沸腾,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浮现了…… “誓把乱世化成祥……愿世上永无战场……”城墙之上的姜若颜此时因为这阵澎湃磅礴的歌声,早已震撼的浑身酥软跪倒在地,口中不住默默念叨着精卫营战歌歌词,眼角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脸庞,“刘策……你真的能做到么?你真的可以还太平与远东百姓么?若颜在此拜谢了……” 言毕,姜若颜朝精卫营远去的方向,深深的拜了下去…… 一百零六 变化 …… 七月初一,汉陵城郊,天王堡。 高老汉和冯英此时正在一口小高炉面前紧张地计算着铁水出炉时间,周围百余山匪苦力正手持各中长柄勺子严正以待。这座小高炉是刘策根据前世记忆中搜罗的零零碎碎相关资料让冯英和高老汉以及一些工匠重新整理后制作出来的。 “开炉!”眼见桌案上一炷香燃尽,在长长的香灰脱落之际,冯英和高老汉同时大喊一声,立马有两名工匠手持长长的铁钩将炉门一起拉开,顿时一股热浪迎面向众人扑来。直见一阵白烟飘散,下一刻大片鲜红沸腾的铁水缓缓向斜坡处的沟槽流去,那沟槽是用石灰岩、黏土和铁料碎渣等混合凝制而成,可以说算是一道土水泥制成的沟槽。 几名山匪苦力在铁水留下那一刻纷纷顶着热浪,冒着被铁水吞噬的危险,将手中长柄铁勺不住伸向铁水中将那些大块残渣捞起,防止堵住下方三层同样是土水泥制成的过滤板,导致铁水外溢造成悲剧。 铁水流过滤板时,挡住了不少杂质,待流入到下方开好的模具中时,经过层层过滤内中杂质已经十分稀少…… “很好,呵呵呵……”冯英笑的跟花一样,那可怖的刀疤此时也随着他的笑声不住抖动。 他粗略估算,这一锅铁水可生产的铁料不少于五十万斤,也就是刘策所说的二百五十吨,只要能从内中获取五万斤精铁,就够他做梦都能笑醒。 他依稀记得刘策解开远州城之围回来那天,带着那面甲气势汹汹找自己的情景,不由感到好笑。刘策非要说自己打造有问题,为此还大吵一架,后来自己将他头盔取过检查时,才发现头盔内侧有一颗断裂的门牙死死镶嵌在内中皮套处,这才平息了这次风波。 “这小子,就知道胡闹,不过看在这么多铁料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冯英看着飞溅的铁水星沫不由如此想道。 “哎呦,一锅就出这么多铁水我高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真是神人啊,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高老汉见磨具内铁水渐渐冷却变成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铁块时,也是激动的手舞足蹈。 另一名叫孔异色工匠此刻也是忍不住叹道:“观这些铁水怕是远远超出五十万斤啊,依我看不少于六十万斤,如此算算一个月两锅铁水,怎么也不少于百万斤啊!整个远州一年也才产多少铁?” 冯英闻言,不住点头,同时暗道这无烟煤制作的焦炭当真管用,可惜现在人手还是太少,铁矿石产量不够,否则他打算再造个七八座小高炉,就算每座一月只产一锅铁水,都远远超过远东诸省好几年铁料产量了…… 当铁水全部流入下方的磨具内时,那些山匪苦力就等铁块冷却后便拉往匠作坊内交给那些工匠好打制成各种兵备农具,同时等待小高炉降温后再清理内中残渣…… “开饭啦!开饭啦!你们还吃不吃了?” 午时时分,精卫营的伙头军就来到各操练场地敲着竹梆喊他们吃饭。 各营正在操练将士的甲长、百长听闻喊声后,吹响了手中铜哨将士兵集结起来,又教导了几处训练时所需注意的事项后直接一句“解散”,然后士兵们纷纷来到兵器架上将手中长矛、戚刀、盾牌等兵器一一放列整齐,和自己同袍踏着轻快的步伐有说有笑地朝食堂大营走去。 偌大的食堂营地,搭建着百余顶巨大的帆布帐篷,帐篷四周用土水泥涂沫过,看起来厚实沉重,雨天还能防雨水渗漏。 每顶帐篷内放置着十张长桌,每张长桌可容纳十人吃饭,一顶帐篷也就是能容纳百人进餐。由于现在精卫营离满编还差的很远(厨子不算),所以这些帐篷足够容纳精卫营目前的进食需求。 “我来看看今天吃什么……”黄横云大踏步迈进一间帐篷,向摆放在长桌上的食盘望去。只见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红烧肉丸子印入他的眼帘,不由咽了下口水,边上是满满一碗冒尖的米饭,还有那青菜光鲜亮丽,一看就知道没少放油水,食盘一端还放着个用卤水浸泡过的咸蛋和一碗紫菜汤…… 只见黄横云不由食指大动,一个大踏步来到桌子前找了个靠近帐口的位置,跨过长凳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往食盘里竖着敲了下,随后夹开一块肉丸子,取下上面一截肉就往嘴里送,吃的很是满意…… “肥腻刚好,这营里伙食是越发的好了……”黄横云一边赞叹着一边狠命把米饭扒到自己嘴里,突然噎了下,显然吃的有些急,他立马端起紫菜汤喝了一大口,瞬间一股满足感袭遍全身。 与此同时,黄横云周边不断有人入座开始就食,帐篷内一片咀嚼以及碗筷敲击发出的声响在长桌边上不断回荡…… 食堂的伙夫看着帐中将士们吃的开怀,心下也是一阵满足,随后回到厨房中和内中其余火头军端起几桶白米饭和一桶肉汁以及部分青菜向营外走去。 营地之外,有不少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正坐在一边焦急的等待。忽而几个嗅觉灵敏的孩童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下子把营口围了起来…… 那些伙夫和厨子看到眼前这一切,不由叹了口气,暗道将军仁义啊,每次给精卫营将士做饭时总嘱咐要多做百余成人份的饭,就是为了接济这些失去家人无法得到照料的老弱幼残…… 厨子和伙夫给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顺带舀起一勺带有散碎肉丸的肉汁浇在饭上,递给那一个个伸来的手中。 “喏,拿着,这个给你的,还有个给你妹妹带去。”一名伙夫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时,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趁人不注意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塞入他怀中。那孩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端着米饭向自己妹妹地方走去了…… 看着那些妇孺孩童狼吞虎咽的吞食白米饭,不远处手持窥镜望着这一切的秦墨不由心中一阵感慨,他永远忘不了初到汉陵第三天时的情景…… “我刘策发誓,只要我在一天,我治下的百姓就不会忍冻挨饿,只要有我在一天,我治下百姓就不会被胡奴欺辱!那些失去依靠的家眷幼儿我来照料,那些因为战乱而死的百姓我来掩埋,我刘策定要让这汉陵方圆百里之地成为远东人间乐土,永无战火、安享太平……” 那一天,秦墨依稀记得刘策再次落泪了,他就站在自己所立之地,用匕首划开了自己手掌指着汉陵城,在血液从他握紧的拳头处滴落时,为了他治下那数万百姓,含着热泪重重地立下了誓言。 “将军……墨能追随你,三生有幸……”念及此处,秦墨哽咽了…… “咯吱吱……” 汉陵城外,近千护卫押送着巨量物资朝城内开来,刺耳的木轴摩擦声响不绝于耳……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都快过饭点了!” 走在最前面指挥那些护卫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来汉陵求援解远州之围的周伯熊,而那些护卫正是最早替溪文镇押送过物资的保镖。 很快就城门处就有两名精卫营的士兵将他们拦下,周伯熊上前一步,递给他姜浔手书以及一路行来的各精卫营庄地文书印章。 那精卫营卫兵打开仔细看了一阵,然后将两件文书还给了周伯熊,并左手击打右胸口,行了个精卫营标准的军礼。 周伯熊见此奇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刚才看文书甚是认真,莫非你识字?” 那精卫营士兵道:“那是自然,我精卫营上下几乎人人都能读书识字!” 周伯熊一听顿时尴尬的说道:“呃……怪不得……怪不得……”想他长这么大可还是大字都不识一个,而眼前只是个小小守兵就能观看文书印件,怪不得这精卫营能一下将乱兵击溃…… “周百长,你来啦?一路辛苦了!”眼见姜浔真把军饷运来,刘策顿时眉开眼笑,忙着把周伯熊请进屋内说话。 周伯熊还是老样子,一条腿搭在凳沿,掏出烟杆抽了起来,一下子刘策办公屋又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只见周伯熊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一脸的享受,随后说道:“刘将军,这次姜总督托我押运的军饷粮草都在这里,这是他的文书册子,请过目,您放心,这次是一粒米一个铜子儿都没克扣,我全程负责看押的,要不去点点?” 刘策笑道:“周百长出马我还有啥好不放心的?对了,最近远州城可安好?” 周伯熊眯着眼睛,脸上横肉抖动几下说道:“好的很,您带精卫营攻破乱兵之后,那几个怂家子弟第二天就派兵前来远州,前前后后多达七八万人马,说是帮着姜总督防范乱兵,实际上都知道不过是群又怕死又要功名的废物罢了。” 刘策也暗自好笑,这群士家子弟当真各个人精,远州城最混乱需要援助之时各个找理由推脱,眼见远州城安全了就纷纷向姜浔开始表忠心了,当真无可救药。殊不知是骡子是马早晚有一天会被证实的,更何况这些士家子弟军估计连驴都算不上…… 周伯熊接着又对刘策感谢道:“将军,那日你给足了我周伯熊面子,在同僚面前大大露了个脸,现在那些人看到我无不客客气气的,这份恩情我先记下,待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您……” 刘策笑着罢罢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周百长就别取笑我了。” 周伯熊立马说道:“这还举手之劳?不足五千破敌五万,十倍差距啊,被你一击定乾坤,这还叫举手之劳那我看其他酒囊饭袋连个手指甲都算不上了。” 刘策摇了摇头笑了几声,正待再说,就闻一阵“咕呜呜”的叫声,只见周伯熊尴尬的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看着刘策。 “瞧我……”刘策故作懊恼之态,用手掌轻抚额头,“周百长路途辛苦,定是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走走走,我带你去食堂随便将就点,粗茶淡饭还请不要见谅……”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周伯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老实的站了起来,跟着刘策一起向食堂走去。精卫营的伙食他吃过,油水足还有肉有鱼有蛋,在送信求援那几天可把他足足吃的长了一斤肉,对此一直是念念不忘…… 一百零七 七夕 …… 七月初六,汉陵城,匠作坊。 “叮叮叮……” 匠作坊内,热浪冲天,铁锤撞击金属的声响不绝于耳,带起阵阵火花飞溅。几名光着膀子身上满是汗水的铁匠,此时正用长柄镊子夹着一些锻打成形的铁块放到水桶里冷却。 “嗞……” 只见一缕缕白烟从桶里窜起,一件件已经成型的铁器从水中捞起,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小高炉炼出的铁块经过工匠仔细甄别,由内中杂质多寡细细分类开来。那些经过简单锻造就能成为上等精铁的铁料自然归类为一等品,用以军备打制兵刃铠甲。稍次一等的精铁归类为混合军民共用,比如锅碗瓢盆、投枪、骑枪之类,再次一等普通铁料的完全就是民用了…… “唉……歇会儿……” 之前忙活的工匠眼见手里的活都干完了,便走出匠房外透透气,一些老烟枪顺便磨出腰里别着的烟杆,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张头,你也在啊?” 工匠孙链在河边见到了同样在休息的张拱,便迎了上去打了个招呼。 张拱闻言,努了努嘴示意孙链坐到自己身边,孙链也不客气大步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顺带将手中水壶递给了他。 张拱接过喝了一口,把水壶还给了孙链,然后问道:“孙链,这几日如何?听说老冯、高老汉那小高炉炼出的铁水质量均数上品、数量也大,怎么样?忙坏了吧?” 孙链笑道:“哪里话,活多赚的也多,不过都是些粗活,上不得台面,比不上张头你搞那些精细活计,令人叹为观止啊……” 张拱笑了笑,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现在正钻研齿轮技术,争取早日解决齿轮制造繁复的难题,将它们普及到百姓日常中,造福与民。 这些都是刘策和他说的,在听闻这些话时,张拱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低贱的工匠居然会被寄予如此厚望,不由热血沸腾,更加努力的投入到工作研究之中。 “都一样,将军说了,工种不分贵贱,我能研究出的东西还不是需要你们锻造坊来完成制作么?没有你们,我就算再怎么研磨出一堆东西也无法问之与世……”张拱客气的回应道。 孙链一听内心也是骄傲非常,张拱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无论再怎么精良的器具都需要有人用心给制造出来,否则就只是存在与纸面上毫无意义可言。而自己恰恰就是那些精良器具问世的执行者之一,心中当然可以也有成就感…… 想到这儿孙链立马对张拱客气道:“张头瞧这话说的我都怪不好意思,你只管安安心心研究那些精细的活儿,只要我老孙能帮的上的只管说,别的不会,这敲敲打打的力气我还是有点的!” 张拱闻言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吃不消太累可别怪我哦……” 孙链脸一横:“张头别瞧不起人,我要喊个累字孙链俩字倒过来写……” 说完两人又同时笑了起来,他俩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收入高了,日子也好了,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种名叫尊严的东西! 忽然张拱来了一句:“明日就是七夕了……唉……”只见他眼中渐渐黯淡起来,望着流淌地河水深深叹了口气,“英子,你要是晚走一步就好了,还能让你享几天福……” …… “将军,明日便是七夕了,末将可否告半天假回去陪陪我家那位?” “将军府”内,郭涛、杨帆、孙承等一些年轻将领回禀完一天的军务后,集体向刘策告假半天,因为再一天就是“情人节”了。 “这群混蛋,诚心是在虐我这单身狗么?老子就是不准,看你们怎么办!”刘策心中不断吐槽着,不过也仅仅只是吐槽一下而已,在这种节日里自然不可能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更何况还都是新婚燕尔…… 思虑片刻,刘策点点头笑道:“本将军也正有此意,你们明日忙完军中事务后,就各自回家和亲人团聚温存一番,这些时日操练辛苦,也是该让你们放松下了。” 顿了顿,刘策又道:“另外军中成家将士也一并放假半日,不过必须在明日晨练之前回营,不得有误!” “多谢将军成全!”堂下各营齐齐答谢道,脸上流露着满是幸福的神情。 刘策望着他们样子不由开始思量起来,精卫营操练是不是过于辛苦了,除开作战归来休整歇息外,根本没什么休假日,是不是该来个七日一休的条例?也好缓解下将士们的心情,多和家人亲近亲近,不过这要等呼兰人今年南下之后才能正式开始颁布了…… 七月初七,夜晚…… 汉陵城内,一对对璧人衣着鲜丽走在城内街头之上,尤其那些精卫营将士的家眷,穿上了崭新靓丽的轻衫长裙,一个个如同仙子一般,挽着自家男人的臂弯依偎在身侧满脸的幸福。 “夫君,你看那儿……”杨帆身侧,他妻子宁氏指着空中升起的纸灯(孔明灯),对杨帆说道,脸上满是渴望的神情。 杨帆望去,不由点点头,回头望向自己妻子时,发现本就娇滴滴的宁氏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愈发动人了。他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后,柔声说道:“走,为夫带你一起去放祈愿灯……” “嗯……”宁氏脸上一抹绯红浮起,轻轻答应一声,踩着小碎步跟着自家男人向卖祈愿灯方向走去…… “年糕,我要放祈愿灯,赶紧的陪我去买。”街角一处,一名美娇娘拉着封愁年不住向前一路小跑,此女正是封愁年妻子卢氏。 只见平日里凶狠恶煞的封愁年此时如同一个孩童般任由卢氏摆布,实在被拉的急了,只好出声道:“慢点慢点,会买的,我好歹是个营旗使,你这样让大家看到影响多不好,给我留点脸行不行……” “要什么影响?到底你脸面重要,还是你家娘子重要?还不快走……”卢氏说着又死死拉着封愁年向前走去。 路上封愁年麾下的将士看到自己营旗使这幅模样,不由暗自窃笑,惹的封愁年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些和精卫营将士成家的女子大都是比较幸运的,尤其那些跟随刘策一路来到远东的老兵,家境都比较殷实,可以给自家女人很优越的生活条件。当然更主要的是由于刘策的循循善诱,那些将士对自家女人那是相当的尊重和照顾,尽量不让他们受委屈。这个世界女人地位十分低下,被男人打骂欺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也是随时都可以抛弃送人的对象,如今她们能受到自家男人如此对待,自然是万分甜蜜幸福…… 汉陵城外空地上,秦墨、杨又怀、杨帆、孙承、杨开山、韩锋、郭涛、封愁年等各级将领携带自家女人齐聚在一起,在祈愿灯前默默许下心愿,随后一起将祈愿灯用火褶点亮放飞空中…… “愿我家夫君长命百岁,逢凶化吉……”空地上的女人们齐齐望着飘向夜空的纸灯,心中不住祈求上天,保佑自家男人能在战场上平安归来。 “愿我精卫营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愿我家将军早日能遇到自己所属,不再孤单……”这是精卫营各级将领许下的心愿。 此时的远州城内,姜若颜也在府内小院放飞了祈愿灯。 “愿乱世弥平,永无战火……”这是姜若颜许下的心愿。 …… 汉陵一处酒楼二层雅间,刘策、楚子俊、徐辉这三条单身狗此刻正坐在一起抱团取暖,陈庆因为军中将领放假而代他们前去值守军营…… 刘策看着窗外纸灯飞起,对徐辉和楚子俊肆无忌惮地嘲讽道:“怎么样?羡慕吧?嫉妒吧?你俩赶紧找个喜欢的成家吧,不要再拖了,这样明年也可以和他们一样了过这七夕了。” 楚子俊忙道:“将军说笑了,子俊现在一心扑在军务之上,无瑕顾及儿女私情,等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徐辉也忙道:“在下也和子俊兄一般,暂且没考虑那么多……” 刘策闻言看了他们一眼,不由摇了摇头,精卫营中楚子俊和徐辉两人相貌最为出众,而且两人学识渊博,修养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年纪轻轻已经是独领一军的将才,可谓是文武双全又兼仪表堂堂,无数年轻貌美女子对他俩可是青睐有加、暗送秋波,但无奈他俩现在一心只挂念在事业之上,对那些女子投来的情意却视若无睹…… “随便你们,我真不知道操的哪门子心,管那么宽干什么……”刘策无奈的嘀咕了一句,随后端起酒杯对他俩示意了下。 楚子俊和徐辉连忙起身拿起桌前酒杯向刘策回敬,三人同时扬脖一饮而尽。 刘策放下酒杯后对他二人又说道:“如今我精卫营是在汉陵扎稳脚跟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力抵御呼兰人的进犯,你们要加紧营伍操练,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只要能挨过胡奴这一次进犯,我精卫营就会营来一次质的飞跃!” 楚子俊和徐辉一听,立马起身说道:“末将一定不负将军厚望!” 刘策没有说话,而是站到窗口处望向夜空中越飞越高的祈愿灯,久久无法平静…… 良久他心中叹道:“七月了……塞外那边应该有所动作了,老天爷,你既然把我刘策送来这个世界,一定有你的道理,绝不是让我来称王称霸这么肤浅,这也非我心愿,自到这世界一路行来,你让我见识了什么叫人间地狱,我明白你是看不下去了,想让我当这个救世主对吧?那好,这份重责我刘策扛了,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让我有足够勇气守护眼前这份安宁和平静……” …… 一百零八 塞外 …… 七月十四,塞外…… 呼兰草原上的罗津部,位于冀州边界以北四十里处的拉尔加湖附近,此处占地方圆三百余里,周围水草茂盛、牛羊遍地,是十分适合牧民定居的佳选之地。 罗津部是呼兰人一支分部,部中本部人口达到了四万余人,奴隶二十万余口,控弦之士更是多达二万有余,是呼兰高层南下掳掠远东各省的重要拉拢对象。 在一片木栏围建起来的毡包外,无数被罗津部掳获的草原各族和从大周劫掠而来的男子正在凶神恶煞的异族监工鞭笞下,干着最累最脏的活。 这些掳获的男子无一不是被贬为奴隶供罗津人驱策。在所有奴隶中,周人地位最为低等,待遇也最恶劣,常常吃着发霉变馊的食物,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还要忍受其他异族奴隶的欺凌。而且周人男子不能有所反抗,不然轻则就是凿鼻挖眼,重则扒皮抽筋。不远处个木架之上,便倒挂着几具正在淌血的周国百姓的尸体…… 而毡包内中,不时发出男子淫笑喘息和女人啼哭地声音,可想而知内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情景……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向毡包木栏挺近,木栏口两名罗津部守卫立刻取下背后角弓,沉重的狼牙箭已经搭在弦上,警惕地望着马匹渐行渐近。 “吁……” “唏律律……” 马背上的身披锁子甲的异族骑士策马来到到那俩守兵跟前,喝住胯下战马,一跃而下用胡语说道:“别紧张,是我!科穆尔……” 那俩守卫一见是自己族中千人长,顿时收起手中角弓,恭敬的匍匐在地向他行礼。 科穆尔并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拍拍身侧战马,让他自己去周围草地就食,然后径直向木栏内最大的一个牛皮毡包走去,四周的奴隶看他经过,紧张地闪到一边,以免激怒这位喜怒无常的贵族将领。 毡包前,巨大的牛皮帘帐被科穆尔拉开,但见内中一股荷尔蒙气息迎面扑来,入眼尽是白花花的胴体…… “科穆尔,我的勇士,你回来了?来来来,先干了这碗酒!”毡包正中位置,一名赤裸上身满是五黑胸毛的彪悍异族将领坐在虎皮毯子之上,搂着身旁是两个一丝不挂的大周女子,对科穆尔递着酒碗大声说道。 科穆尔上前一步,接过酒碗一口喝干,辛辣的马奶酒进入腹中如同火烧一样,洒落的酒水从嘴角不断洒落。 只见科穆尔喝完马奶酒后,直接把盛酒的木碗丢在地上,对座上的异族将领跪伏在地:“我尊敬的统领楼那千族长,你的仆人现在向您禀报来自董狸可汗的指示。” 楼那千立刻推开身边两名女子,走到科穆尔跟前,座下方十几名异族将领也同时起身跪伏在地。 科穆尔起身后,直接口述道:“尊敬的呼兰之主董狸可汗下达了最新指示,托大地之母照顾,今年各部风调雨顺,部落相较去年更为壮大,马儿过了繁殖交配季节,现在是膘肥体健,是时候准备南下给远东那些绵羊再来一次血的教训时机,好让他们知晓远东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着我罗津部出八千控弦勇士前往冀州与其余各部汇合待命,待八月初大军集结完毕就杀向远东各省,掳掠丁口和财物,为我呼兰草原更填旺盛。” 楼那千和其余将领听完科穆尔述说后,齐齐将双手伸到半空中大声道:“赞美可汗!” 之后众人齐齐起身,回到各自座位上继续开始和那些周国女子淫乐起来。 科穆尔转述完董狸的话后,也卸下锁子甲,摘下头盔,光溜溜的头顶露出两条细细的长辫,丑陋至极。他直接坐到属于自己位置上,边上马上就有一名罗津部将领把自己一侧的大周女子推到他怀里,科穆尔搂过那名**笑着向她赤裸的臀部重重拍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红的手掌印,那大周女子脸上痛苦的抽搐一下,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楼那千看了科穆尔一眼,笑了几声,同时自己的那粗糙的大掌向两侧**抓去…… “哈哈哈……”楼那千肆无忌惮地笑道,“终于又可以出征了,这次我定要再为我罗津部落增添几十万周国奴隶,再多捕获些周国女人赏赐给我部落勇士繁衍丁口,哈哈哈……本族长这次决定出一万勇士南下,吓破那些绵羊鼠胆!” 毡包内各人闻言,不住点头称赞统领英明,毕竟远东周人孱弱已经深入他们每个人骨髓中,每次南下都是满载而归,此次人派越多自然也就能得到越多的利益,至于所可能面临的危险,那可以忽略不计了…… “统领英明,你的奴仆也正有此意!”科穆尔对楼那千的话十分赞同,“今年各部风调雨顺,马儿健壮,丁口旺盛,就算我罗津部不多派部中勇士前去,其他部族也会加派人马,与其这等好处被他部所获看着他们愈发强盛,不如趁现在兵强马壮多分一杯羹,好让那些部落不敢觊觎我罗津部……” 毡包内各级将领纷纷点头,毕竟草原竞争是十分残酷血腥的,一切以实力为尊,楼那千听科穆尔这么说很是满意,对座下将领说道:“既然如此,本统领下令,三日后集结一万勇士随我一道开赴冀州!” “统领英明!”众人齐齐喝声道,满眼的兴奋。 科穆尔将那周国女子搂在怀里,用匕首尖端轻轻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慢慢滑过,眼中淫光炽盛:“这周国女子当真令人回味无穷,这次南下定要多掳掠些回来……”言毕,将手中匕首重重扎在皮毯上的羊肉中,然后将自己裤子拉了下来,抬起那周女臀部,朝自己小腹重重压了下去,但闻那周国女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身后传来了科穆尔浓重的喘息声,“当真回味……无穷……我定要……多掳掠……啊……” 四周将领一见科穆尔这番场景,顿时感觉小腹一股邪火在燃烧,纷纷开始向自己身边的**扑去,帐内很快传来了媾和的喘息和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这算什么……”楼那千看着下方将领这幅猴样,不屑地笑道,“你们是没见过远州姜浔的女儿,那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啊,总有一天我会攻破远州城将她掳掠到手,让其在我胯下日夜啼哭求饶,哈哈哈……”说着他也不管不顾将身边两名一丝不挂的**推倒在地…… 三日后,罗津部牧区内,一名异族老人正拉着马头琴,琴弦悠悠沉闷,仿佛在诉说着呼兰草原上那些神奇的故事。周围几名罗津部落的妇女正在毡包外缝补着自己男人出征的战袍,她们哼着草原上的民调,一脸的惬意…… 轰鸣的马蹄声在牧区外响起,一队队身着锁子甲的呼兰骑兵呼啸而过,一名正在赶羊的异族少女抬头望向那滚滚黄沙,眼神不由有些痴迷…… “阿妈,我就要出发了,你放心,等我征战归来,一定多带几个奴隶,这样你就不用再这么操劳了。” 一座白布毡包内,一名即将出征远东的罗津部青年在和自己的阿妈告别。草原上的女人地位虽然低下,但唯独对自己母亲还是额外尊重,包括呼兰可汗董狸也是一样,否则也不会拜大地之母为自己信仰的神灵了…… “我的儿啊,一路小心,到了远东要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妄送了性命啊……”母亲轻抚自己孩子的脸庞,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妈放心,周人胆小如鼠,儿子不会有事的,你就只管在家中好好等待我凯旋归来吧,等这次归来获取战功,我就向统领要求给个贵族身份,这样阿妈就不用再每日如此受累了……”儿子对母亲的关切之语不以为意,认为这次去远东劫掠和以往一样没半分危险…… 母亲叹了口气帮他紧了紧身上盔甲说道:“好吧,早去早回,阿妈就在这里等着你得胜而归。” “阿妈,那我走了,保重身体……”儿子说着就拉开毡包帘帐,刚好遇到自己的女人捧着一盆羊奶进入,随口说了句:“照顾好阿妈,等我要回来阿妈有半点不适,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异族女人点了点头,然后让开站在一边,目送自己男人离去…… 拉尔加湖畔边上,楼那千望着眼前整整一万骑兵,满意的点点头大声喊道:“罗津部的勇士们!你们是呼兰草原上最勇敢的战士!董狸可汗对我们予以重任!让我楼那千再次带领你们南下劫掠远东的丁口和财物!等归来之日你们都能安稳的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嗷嗷嗷……” 万人齐齐嚎叫起来,满脸的兴奋,楼那千大手一挥,止住了他们的嚎叫,继续说道:“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虎枪弓弦教会远东那群绵羊!我呼兰罗津部就是他们的主人!用你们手中的弯刀链锤告诉那群绵羊!我呼兰罗津部就是群苍狼,专吃绵羊的苍狼!而远东就是绵羊!现在我以罗津部第十二任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向远州进发!” “嗷嗷嗷……” 随着骑兵们的吼叫声浪,一万罗津部精锐骑兵拨转马身,在楼那千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冀州开拔而去…… 大周历,七月十七,呼兰人从塞外进入冀州,七月二十八便已经在离远东各省的边界处六十里外集结完毕,比往年足足提前近一个月,而罗津部所要劫掠的对象……便是远州省各处庄园。 然而无论这些呼兰人还是远东百姓都不会想到,一场远东史上久违的残酷血战即将在今年的远州打响,因为……今年的远州省出现了一个异数……一个足以令整片呼兰草原和远东感到颤抖的异数…… 一百零九 山雨欲来 …… 七月三十,汉陵…… 刘策的“将军府”内,此时各旗总以上的将领齐聚一堂,每人脸上神色凝重…… “根据探马所获情报显示,远州边境五十里外已经聚集了九万呼兰人,如卑职所料不差,最多再半个月,胡奴就会南下进犯远东各地……” 已经身为情报司首任司长的苏文灿,将探知的呼兰人动向全部告知在场诸位将领知晓。 刘策坐在桌案前闭目不语,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左手大拇指不住来回摩挲着姜若颜让秦墨带给他的吊坠,这举动不是说他现在因为姜浔关系就对姜若颜有好感,而是为了缓解紧张地情绪才将吊坠取出来握在手中而已…… 秦墨听闻后,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努力平复了下自己情绪开口对众人说道:“不想此次胡奴居然会纠集近十万之众,真是前所未有举动,不知这次侵犯远州的胡奴又有多少人?” 苏文灿道:“此次看胡奴动向,对远州有攻略趋势的应该是呼兰罗津部一万骑兵以特让和多延两部一万三千人,总计二万三千人马胡奴……” “两万三千人?可笑!”孙彪一听不以为意,他抬头看了一眼闭目入定的刘策,慢慢说道:“现在我精卫营各营总计一万一千将士,那胡奴不过二万余兵马,完全可以吃的下,再者远州各府二十万兵马还是有的吧,就算胡奴再怎么凶悍,难不成还真能以一敌十不成?” 未等众人开口,叶斌忙出来对孙彪说道:“非也,孙旗总你不知晓胡奴战力,如果真有你这么说的简单,那远东官兵也不会畏奴如虎了,缩与城墙之后了……” 杨开山摸了摸刚有些胡渣子的下巴问道:“叶先生,胡奴真有如此骁勇?” 叶斌笑道:“这个就得问秦长史了,在场诸位恐怕没人比秦长史更为清楚胡奴的实力。” 秦墨叹了口气,说道:“胡奴确实骁勇凶残,远东各府官兵遇到呼兰人都是屡战屡败,最好的战绩就是三十四颗胡奴人头,诸位想想几万人就只击毙三十四名胡奴,而且这胡奴头颅姜总督已经开到二百两一颗,却依旧无人敢去迎战,诸位想想这呼兰胡奴究竟如何彪悍……” “这……”杨开山听秦墨这么说,立马和孙彪把嘴闭上不再言语,也和刘策一样沉思起来。 杨又怀思虑了一下,起身说道:“诸位营旗,胡奴或许真的很强大,但也未尝不能一战,毕竟我精卫营不同其他官军,一直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何惧他胡奴呢?” 郭涛也点头赞同道:“杨营说的没错,我精卫营成立以来一直都在和强敌交锋,想当初千余将士都能攻城掠地,一直都以少胜多,他胡奴敢来犯我汉陵,必叫他有来无回。” 封愁年此时也站起来大声说道:“就是,怕他个卵!老子正想拧几个胡奴的脖子下来!” 屋内一时群情激昂,被封愁年的话语给感染起来,各个摩拳擦掌想要和胡奴决一死战。 秦墨见之心情十分复杂,既为精卫营好战无畏感到欣慰,同时又为眼前过于乐观的景象感到担忧,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刘策闻听屋内众将领七嘴八舌乱成一团,不由眉头紧蹙,握吊坠的拇指来回摩擦的更重了,缓缓他张开眼睛,向屋内各人扫视了一眼,众将见刘策目光射来,顿时安静了下来。 刘策看了他们一阵,随后问道:“我军中现在武备情况如何了?” 叶斌忙道:“回禀将军,现在武库库存充足,各营将士披甲(铁甲)率高达八成,戚刀、环首刀除开各营旗装备外,剩余三千八百柄,劲弩库存一百六十把,其余各类箭枝步弓等武备器具属下会列出一份详细报表呈上来……” 刘策点点头,继续问道:“各处堡垒城建进度如何了?” 周逢起身说道:“将军,不甚如意,目前只能修建了城外三十里要道,城墙只修复了汉陵一段,离计划所定目标相差甚远,一来人口不足,二来时间实在太紧,如今呼兰人即将南下,卑职只能让他们先行进城避难,暂缓动工,待呼兰人退去后再请将军定夺。” 刘策闻言起身来到众将身边,示意他们全部坐下,然后走到门口望着街角百姓簇拥而行的景象开口说道:“诸位,此次我们将面对的敌人不同以往,不是毫无纪律的流贼山匪,更不是装备简陋士气全无的乱兵,而是真正的胡奴精锐……” 众人一听刘策语气这般严肃,立刻安静了下来,尤其秦墨和叶斌,怔怔地望着刘策…… 刘策没有回身,而是负手而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说实话,我现在很紧张,甚至可以说很害怕,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我们来远东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我知道诸位对胡奴不屑一顾,这很好,有这种想法对三军将士也算一种鼓舞,可是……因此太过轻敌绝不是什么好事,会吃大亏的,我们可以在战略上藐视他们,但在战术上绝对不能轻视!” 屋内众将听后不住低头揣摩刘策的话,一些想通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沉默一阵,刘策继续说道:“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各营将士最佳状态积极备战,我相信只要我精卫营上下齐心,就一定能渡过这次难关……” “谨遵军令!”屋内众将起身齐齐行了个军礼。 刘策看了眼手中的吊坠,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他压抑的情绪有些好转。 “姜若颜……”刘策轻轻呼唤了一声,随即将吊坠抛向脑后,只见一道完美弧线滑过众将眼帘,吊坠稳稳地滑入案前的盒子中,待众人再望向门口之时,只见刘策已经踏步来到了屋外。 望着天空不远处黑云滚滚,大有暴雨来临之势,刘策目光坚定:“我发过誓我要让治下百姓永享太平,既然我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这时一滴雨水打在刘策脸上,他轻轻抚去,对着那片黑云叹道:“山雨欲来啊……” …… 同一时间,远州总督府内,姜浔接到呼兰人屯兵远州边境的密报,也是同样面色凝重,这次呼兰人来势比以往更加汹涌了…… “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地方被胡虏荼毒……”姜浔无奈地叹了口气,远东糜烂的局势让他身心备感疲惫。 姜家虽然依旧是大周第一豪门士家,但姜浔自己也知道这些年虽然看着风光,但个中难处只有自己知晓:朝廷猜忌不断,先是扣下李宿温,避免自己和李家联姻近一步壮大,再是派了一支目的不明的骁勇精锐之师待在自己身畔让自己寝食难安,虽说姜浔努力在和刘策缓和相互之间紧张地对立关系,但一个月过去了,刘策依然一次都没来过总督府和自己报备,让他忧心忡忡。再来便是呼兰人年年南下给远东各地造成的破坏那是相当可怕的,自己有心经营以渐残破的远东,无奈总感到心力憔悴。 “可叹我手中无敢战之兵啊,否则也不会让胡虏如此猖狂,刘策,希望你真的不是朝廷派来对付我姜家的,只要你能让你治下百姓能安然渡过这次劫难,本督定会对你加以重用……”姜浔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无力的坐到桌案前。 鹤阳楼顶层,姜若颜望着窗外乌云滚滚,心情万分沉重。 婉儿待在她身侧轻声说道:“小姐,快下暴雨了,让奴婢把窗户关了吧,小心着凉了……” 姜若颜摇摇头:“不必了,我想吹吹风……” 婉儿不忍道:“小姐,每年这个时候你都忧心忡忡,婉儿看了真的很心疼,要不和老爷说说早日回苏州吧,省得见了心烦……” 姜若颜说道:“婉儿你还不知我脾性么?远东百姓即将遭难,我岂能就此一走了之?” “可是……”婉儿还待再说,却被姜若颜止住了。 “我知道婉儿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怕我对远东百姓遭遇感到难受伤心对吧?” 婉儿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毕竟每次远东劫难过后,自家小姐都会伤心落泪好几天不止,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姜若颜这样了。 姜若颜叹了口气对婉儿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很傻,这种时候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苏州府去游历美景换换心情,但你知道么婉儿,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想见到奇迹发生的那一天,我要求不多,只希望那一天来临时刻,远州城内能听到百姓欢呼的声浪,能看到远州城的夜空绽放靓丽的烟火,你知道么?婉儿,我多想看到那一幕,哪怕一次也好,我真的不愿意再见到呼兰人退去后,城内外那死气沉沉,百姓脸上满是绝望的景象了!” 婉儿感叹道:“小姐,你真的好善良,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定有一天会让这奇迹发生的……” 姜若颜拉住婉儿的手说道:“婉儿,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让我们一起期待这一刻来临吧。” “嗯!”婉儿重重点了下头,把姜若颜的手握的更紧了。 此时挂在墙上的修罗骑士画卷被窗外暴风响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姜若颜的话一般。 姜若颜闻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刘策,拜托你了,让若颜见证一次奇迹,只要一次就够了,远东百姓真的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不要让若颜失望好么?虽然你我素未谋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你……刘策……你能听到么?刘策!”姜若颜看着那幅画卷,心中不断默默念叨。 一百一十 征略 …… 八月十七,汉陵“将军府”。 刘策握着手中苏文灿情报司探得的最新情报,呼兰人已与三日前进入远东各行省,所过之处庄园村落尽数夷为平地,现在各地已经是烽火连天、哀嚎遍野…… “诸位,胡奴已经开始南侵劫掠,我远州省亦无可幸免,情报司探知的军情显示,以罗津部统领楼那千为首的三部两万三千奴骑已开始在远州各地肆虐,虽然我汉陵尚未波及,但也必须加紧防范了……” 秦墨对众将说完这些就和案前刘策行了一礼,然后款款落座。 此时的刘策脸色越发的凝重,从呼兰人在远州边境集结开始,他就再也没露出过一丝笑容,每天时刻关注着那群畜生的动向。 良久刘策抬起头来对众人说道:“眼下战事紧急,遍地烽火,正如秦长史所言汉陵虽未遭受兵燹之灾,但也不得不加以防范,我刘策目前能力有限,无力保住整个远东幸免胡奴荼毒,可治下这十余万人口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再被胡奴凄凌掳掠,这是本将军对他们的承诺,也是精卫营应尽的职责……” 座中各位将领不住点头,认为将军说的没错,同时为精卫营能身负这种使命感到骄傲。 “好了。”刘策又道,“先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一起来商议下我精卫营该如何应对胡奴侵犯吧。” 刘策话音刚落,杨又怀便起身说道:“将军,我们几位营旗这些日子私下里和秦先生商议过了,通过苏司长的情报探知呼兰人无论马术骑射还是机动力都在我精卫营之上,秦先生建议我等应该坚壁清野,死守汉陵……” 其他将领也点点头,自从那天刘策和他们讲过一席话后,他们开始放下骄兵心态,认真的研究起呼兰骑兵的优劣起来。现在通过苏文灿的情报提供,大家是了解越深一分就越觉得呼兰人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渐渐收起轻敌的心态,开始考虑最有效的应对之法。最终发现呼兰人虽然野战强悍,但攻坚方面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只要守住高墙厚壁,那呼兰人也就拿自己没辙,否则其他任何一种方式应对都会对精卫营造成不小的伤亡,这是各营将士都不愿意看到的…… 刘策看了眼秦墨,好像在向他询问一般,秦墨见后点点头,表示的确是他的建议,毕竟现在精卫营本钱还是太小,拼不起太大损失。 就在此时,陈庆站了起来说道:“那我们死守城内,各处刚修建的堡垒庄园以及新开垦的荒地岂不是要被胡奴给损失殆尽了么?这几个月来辛勤劳作又要白白付诸东流了……” 孙承一听起身说道:“陈营,话不能这样说,农田荒了可以再垦,庄园毁了可以再建,但将军治下百姓如果死光了,那这一切都完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孙承边上的杨帆也不住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毕竟将军治下人口资源远远少于其他封地。就比如那步渊,兵变之后才短短十几天就又将麾下上万空额给填满了,只因他治下两座城外加数十个堡垒庄园光在册普通百姓就超过了一百六十万,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兵源,而汉陵人口连同关七带来的也才刚好十万出点头,精壮数量更是有限,实在折损不起。 刘策扫视着各级将领,这几日来已经大致摸清了他们的心思,可以归类为三派,其中以孙承、杨帆、杨又怀为首的是守战派,以陈庆、杨开山、封愁年为核心的是主战派,再就是韩锋、楚子俊、徐辉、郭涛四人是中立派,既支持守也支持攻,简直他娘的和墙头草一样,两边都不愿得罪。在这时候自己的决定直接影响接下来对阵呼兰人进犯的战略方针了。 思虑良久,刘策开口说道:“我想问句,诸位,我精卫营成军以来是如何一步步壮大的?”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陷入沉思,许久杨又怀说道:“自然是以战养战,愈战愈勇!” “没错!”刘策说道,“就是因为不断地征战才使我精卫营不断壮大,有了今天的实力,自我精卫营成军以来可否靠过城楼高墙抵御强敌?” 杨又怀一听,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一直都是精卫营去打人家地盘据点,还从没躲在城墙厚被动挨打过。 杨开山等主战派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暗道句看来将军是支持自己这边的。而那些守战派将领一听,纷纷低下了头,懊恼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了?而中立派诸将此时听闻刘策如是说,自然是表示支持无任何异议。 看众人神情各异,刘策继续说道:“所以,一味防守像我精卫营风格么?我大军是肯定要出汉陵地界迎击呼兰骑兵,不为其他,哪怕为了治下百姓,也要将战祸抵挡在汉陵地界之外!” “但请将军下令,我等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堂内众人齐齐抱拳行礼对刘策大声说道。 “好!”刘策见众人众志成城,于是打开桌案上苏文灿情报司绘制的远州到冀州边界的地形图,对他们说道:“都过来!” 众将立刻上前来到刘策桌案前,围在一起向地图看去,只见巨大的地形图上,各处山川要道河流尽入眼中,不由啧啧称奇,同时暗道这情报司当真了不起。 “你们看这儿……”刘策手持碳笔指着地图上远州边界的一处峡谷,“此处名为回雁谷,也是胡奴回转冀州最佳捷径,内中要道延绵长达十余里,两面皆是群山峻岭,地势十分险要,要道最多只能容纳八马并排而行,我打算在此处埋伏一军,再打一次采石场伏击!” 刘策话音刚落,徐辉和杨帆同时开口道:“就由末将前去把守要道,给予敌骑重创!” 刘策罢罢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表态,继续说道:“然而胡奴谨慎远非山匪流贼可以比拟,他们定会闻到凶险,必会派哨探打探,单单埋伏一军成功性微乎其微,因此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再跟这些胡奴正面打一仗,将这些畜生全部打疼,打的他们抱头鼠窜,打的他们心惊担颤丧失判断!这样伏击计划才能顺利执行!” 众人听的热血沸腾,还是将军有气魄啊,敢与正面硬撼胡骑,尤其秦墨此时感觉血液里一股烈火在熊熊燃烧,眼中精光闪烁。 “所以……”刘策慢慢将碳笔顺着远州边界线向下方移动,最终在一个叫巫山镇的四周画了一大个圈道,“和胡奴首战地点就在此处!”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巫山镇标记处印有“平原、斜坡”的小字。陈庆一看满脸兴奋,这说明自己的庆字营绝对会参与进这个首战之中来,介时是时候和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异族好好过过手,自骑兵成军以来根本就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他很期待和凶名昭著的呼兰骑兵过过招。 刘策看了眼身边的陈庆,心道是时候真正考验下庆字营和破军营的铁骑战斗力了,只有战胜了呼兰骑兵,他们才真正意义上称的上是精锐铁骑。 秦墨见刘策如此胸有成竹,不由也点点头,随即问道:“那将军是否现在就派兵前往两处地点待命,晚了属下怕回雁谷有胡奴把守啊……” “断无可能!”刘策很自信的说道,“至少这一次不可能!从苏文灿收集的资料情报来看,四年前开始,回雁谷就没有胡奴把守,只因远东各地官兵软弱可欺已经印在这群畜生人脑子里,轻敌加盲目自信已经让他们放松了某些该有的防范事宜,至少在我精卫营将他们打痛之前,是不会有所顾忌的,不过也该给这群畜生上一课了……” 秦墨仔细思量了刘策的话,觉得很是在理,胡奴确实对远东已经万分轻视了。 “当然,也不是现在就出兵……”只见刘策眼神变得愈发阴冷,“现在胡奴士气旺盛警觉性强,冒然出兵不合时宜,待这胡奴大部掳掠休整之际才是最好的决战时机,这两万三千颗胡奴头颅本将军要定了,今年这群畜生别想从我手中带走远州一名百姓一粒米,我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远州已经变天了,我刘策就是他们胡奴的克星!我精卫营就是他们的噩梦,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哔……” 屋内齐齐一声军礼震响,只见众人眼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对刘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秦墨心中万分感慨,为了对付呼兰人,刘策果然每一步都已经计算好了,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胡奴横尸遍野、满山溃逃的豪迈景象…… 刘策语气坚定地对麾下将领说道:“诸位,现在都赶紧回各自营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随时听候调遣!这一次我们就要让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士族官宦知道,更要让整个远州乃至整个远东百姓都知道,我精卫营究竟有没有能力保住一方水土!驱逐胡奴南侵!” “末将领命!”众人齐喝一声便带着一腔热血退出屋外,回转各营安排事宜去了,最后屋子内又只留下刘策孤零零一个人。 “这次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啊……”刘策闭目深深的叹了口气面带苦色,随后又坚定的说道:“但我必须这么去做,为了精卫营,也为了治下百姓,一切就由我刘策来承担吧!荣誉是属于你们的,有什么怨言委屈忧伤就都向我来发泄吧……尽管来吧……我刘策一人全部扛起……” 再睁眼时,刘策目光炯炯有神,仿佛一切都已经想通了一般…… 一百一十一 暴雨前夕 …… 大周三六九年,八月二十八。 此时的远州城内和往年同样,外城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从各地赶来躲避战乱的百姓,妇孺孩儿的啼哭声每日每夜都回荡在远州城上空,令人闻之唏嘘不已…… “造孽啊……” 此时远州城内某间酒楼二层,一名四十出头的华衣中年男子望着窗外遍地流民的情景,不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而在这位中年男子边上,站着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黑衫青年,只见他眉头紧蹙,望向窗外那些百姓时,眼中所带并非同情,而是一道彻骨的阴冷之色。 那华衣中年人回头看了眼黑衫青年,又叹了口气说道:“许贤弟还是早日回江南吧,这远东怕是容不下你的才华了……” 黒衫青年并未回答那中年人的话,而是一直盯着街上难民,如同鹰视狼顾一般,良久从他嘴里吐出两个鄙夷的字来:“废物!” 华衣中年人摇摇头,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原来眼前这名黑衫青年名唤许文静,现年二十二岁,江南卢州府人士,虽为庶族子弟,但由于家中世代经商,家境倒也异常殷实。 只是这许文静自小心高气傲,对自己的才华颇为自信,视那些士族纨绔子弟如粪土,不屑与之往来,总梦想有一日能大展心中抱负。可是由于许文静性格刚直,久而久之得罪了不少士族官宦,自然影响他一展才华的夙愿,眼见江南容不下他,索性辞别父母来到远州想通过姜家的影响力来想实现心中理想。 无奈他因为庶族身份,又没官位凭书在身,别说见到姜浔,连内城都进不去,愤恨之下索性在远州城内找了个客栈暂且住下,想另外寻机会亲见姜浔。 不想姜浔没见到,这几个月来却见识了远州一堆乱局。先是各地匪患多如牛毛,官军却无力平患,再是官中克扣军饷虐待下属已成常态,然后远州兵士哗变直逼远州城下三日之久等种种糟心事令许文静对姜浔万分失望。 正在他心灰意冷,打算离开远州去定州、燕州两行省看看有没有机会展开抱负时,却遇到了呼兰人南下劫掠,许文静再一次见识了整个远东官兵的无能,彻底让他失望了…… “废物!”许文静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我看这大周第一豪门也不过如此,看看这姜浔治下,吏治腐败、武备松懈,各地将领只知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士族官宦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却对我这等满腹才华的学子不屑一顾,当真令人作呕。” 那华衣中年人一听不由摇头道:“这是远州城,许贤弟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哼……他还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不成?”许文静冷笑道。 那华衣中年人劝道:“你呀……吃亏就吃亏在你这脾气上,说话就不能委婉点么?这么盛气凌人谁受的了你?” 许文静负手而立不再言语,继续看向窗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神色愈发的凝重…… 汉陵城,城主府中。 刘策正在翻阅苏文灿最新送来的情报,这些日子远州各地都被呼兰骑兵的铁蹄席卷践踏,唯独好像就把汉陵地界忘记了一般,不过这也省下了刘策不少麻烦,可以专心应对即将来临的血战了。 想到这儿,顺口对坐在一侧的叶斌道:“叶先生,出战将士已经都批准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了么?” 叶斌回复道:“启禀将军,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有妻儿老小的全部放假三日回城中和家人团聚,无家眷亲属则让他们待在营中休息,每日有戏班轮流供他们娱乐消遣……” 刘策“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叶先生,这次你的‘医护’队也要随军出征,辛苦你了……” 叶斌忙道:“将军切莫如此说,属下知道此次对手非比寻常,伤亡在所难免,将军既然托属下组建了医护队,就理应尽全力在战场上救治每一个受伤将士的性命,不让他们的亲属留下遗憾……” 在刘策组建医护队那一刻起,叶斌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所作的一切是有多么重视精卫营每一名将士的性命,从武器铠甲到伙食饭菜,再到医护队组建培训,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刘策不愿意看到他们妻儿失去自家男人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感…… 刘策对叶斌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药品绷带也要多带一些,越多越好……” 叶斌道:“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备妥了,莫要再操心了……” 刘策叹了口气,对叶斌说道:“叶先生,谢谢你了……” 叶斌鼻子一酸:“将军放心,斌一定倾尽全力!” …… “好了,记得三天后出征之前回到营地,知道不?谁没到一律按军法行事!别他娘的一个个搂媳妇搂的找不找北了,知晓么!解散,都赶紧滚吧!”孙彪训斥完自己旗中将士后,直接把他们解散了,随后自己却率先冲去大营向汉陵城内跑去。 各营旗之中,即将出战的将士都开始陆续走出营地向家中赶去,他们心中也都知道,或许这次出战呼兰人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额外珍惜和自己亲人相处的时光…… 杨又怀径直来到自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只闻“吱丫”一声,他新婚妻子十七岁的钱氏就迎了出来。 “夫君……您回来了?”钱氏见到自己男人脸上一红,神情分外的激动。 杨又怀见钱氏这番娇滴可人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阵燥动,立刻挤进屋内,不等带上门就想和她亲热一番。 “夫君,啊……别……别这样……门还没关呢……”钱氏连忙止住杨又怀对自己的动作,满出声提醒道。 “想看就让他们看呗,我和自己娘子亲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犯法!”杨又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赶紧转身把门关上,随后又连忙向钱氏扑了过去。 杨又怀毕竟正值血气方刚壮年,在蔡州城初试云雨后,对男女之间房事那是乐此不疲。并且钱氏也是花季年华,在被杨又怀不断“蹂躏”后,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十分渴望见到自己丈夫,但她倒是恪守妇道,只有在杨又怀面前才表现得如此热情…… “哎呦!老婆子我可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在此时,厨房内的佣人婆子正巧端着饭菜出来看到杨又怀和钱氏抱在一起这一幕,不由闭着眼睛故作夸张的喊道。 钱氏赶忙把杨又怀推开,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被扯得有些松垮的轻衫。 杨又怀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坐到椅子上一脸的郁闷,看向那佣人婆子不由有些恼怒,暗道句“扫兴”。 钱氏见丈夫闷闷不乐,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对佣人婆子说道:“王妈,先把饭菜端上来吧。” 王妈忍着笑意,将一盘盘做好的菜端了上来,不一会儿,满满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摆在眼前…… 钱氏让王妈先去街上走走,顺道买些醒酒的菜来,王妈当然心领神会,窃笑着开门离去…… 见王妈离去,钱氏便赶紧锁好门,来到桌边倒了一杯酒递给杨又怀道:“夫君,请……” 杨又怀接过后一口喝干,然后轻声对钱氏说道:“娘子,坐下说话……” 钱氏一怔,发现此时杨又怀却是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刚才那种猥琐焦燥之态,便缓缓落座在他身边…… 见钱氏坐下后,杨又怀起身给钱氏斟了一杯酒,然后开口说道:“娘子,过几日我就要随将军一道开赴战场和胡奴决一死战了……” 钱氏一怔,问道:“真的要去惹那些胡人么?今年汉陵又没有被他们侵袭,理应庆幸才对啊……” 杨又怀道:“你不懂,将军这正是为了汉陵百姓能永享太平才主动要和胡奴决一雌雄,让他们永远都不敢再犯。” 钱氏黯然说道:“但是……那胡人,很凶残啊……” 杨又怀傲声说道:“再凶残又如何?遇到我精卫营就得乖乖跪下领死,我精卫营成军至今还没怕过谁!” 钱氏说道:“将军的军队,妾身自然是知道其中厉害的……但是我就是担心夫君你……”说着说着钱氏突然跪在杨又怀面前。 杨又怀忙道:“娘子,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说话。” 但见钱氏跪伏在地,满眼含泪说道:“夫君,能不能和将军说说,这次你就别去了,只要你说了,凭你和将军的交情相信他肯定会答应的,贱妾真的怕啊……” “你说什么?”杨又怀一听钱氏说出这番话后不由怒喝一声,“你知道这次出征首战是我主动争取来的么?有多少人想要还抢不到你知晓么?现在你却让我别去?想让我在将军和精卫营将士面前失信么?” “夫君……我……”见杨又怀发火,钱氏立刻有些慌张,暗道自己说错话。 杨又怀大手一挥继续说道:“此事休要再提,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以为我们现在富足的生活都怎么来的么?你身上穿的,碗里吃的,现在住的!都是将军带着我们精卫营一刀一枪拿命拼来的!我身为军中将领却临阵退缩,先不说将军怎么想,你让我堂兄怎么看我?让我营旗内的将士怎么看我?你希望你嫁的男人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么?” “夫君别说了,妾身知道错了……”钱氏见杨又怀发这么大的火,立刻轻声向他道歉。 杨又怀听钱氏这般说,看向她时不由心中不忍,于是将钱氏搀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随后轻声说道:“娘子,这次出征凶险难料,如果我有个万一……你就再找个好男人吧,相信我留下的这些家底够你嫁个比我更好的……” “夫君……你这说的什么话?”钱氏一听面带怒色,“我钱小霜既然嫁给你杨又怀,就算是死也是你杨家的鬼!你听好了,我就在家等着你凯旋归来,你若死了我钱小霜就给你守一辈子寡……” “娘子,我……”杨又怀听钱小霜这样说,心中感动万分,“可这样就苦了你了,你还年轻……” 钱小霜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想你家娘子守寡受苦,那请夫君一定要平平安安归来,小霜这辈子只认杨又怀是我的丈夫!” “娘子……”杨又怀一把将钱氏拉入怀中,激动地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嗯……”钱氏被杨又怀用力抱在怀中,闻着他身上散发着雄性气息,不由浑身酥软,竟是主动伸出舌尖在杨又怀耳陲边舔舐。 杨又怀感觉此时小腹内气息炽热,全身上下欲火中烧,立马把持不住起身反客为主,和钱氏在饭桌前疯狂“互动”起来…… 不久,只见一件件衣裙在餐桌前飞舞,很快便传来男女之间欢愉的呻吟传遍整个屋子…… 一百一十二 出征 …… 九月初一,汉陵,寅时时分。 封愁年早早就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在妻子卢氏的帮衬下,正在穿戴他那一身沉重的盔甲。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打理打理,让你下面将士看到这幅模样还不笑话咱……” 现年十九的卢氏一边替封愁年系好甲带,一边不住埋怨着,而向以凶残暴戾著称的先锋营指挥使,此刻却温顺的如同一只兔子一般,任由卢氏摆布拿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求求你别说了,都说一整夜了还没说够么?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封愁年被卢氏讲的满脸尴尬,杵在原地不敢动弹,望向她眼神满是求饶之态。 卢氏一听,将一条绑在封愁年肩上的铁甲护带重重一拉,然后说道:“怎么?才成亲几天就嫌我啰嗦?这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告诉你年糕,你别想甩掉我,这辈子都别想!从我和你成家第一天起,我就吃定你这块年糕了。” 封愁年用手挠挠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嘿嘿笑了声,对卢氏说道:“是是是,我封愁年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你这几天还没吃够么?” 卢氏一听顿时俏脸一红,轻轻拍了他一下胸前甲叶,轻启朱唇说道:“臭不要脸,没个正经……”这三日来卢氏可是近乎疯狂地缠在封愁年身上不断榨取他一切精气神,好像要把自己和他融为一体般,把身体一向强健的封愁年都搞的连连求饶,恨不得马上跑回军营。 当一件青灰色的袍子覆盖在封愁年身上的铁甲时,整套铠甲已经穿戴完毕,封愁年来到刘策送的穿衣镜前,仔仔细细望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转身对怔怔望着自己的卢氏柔声说道:“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言毕,封愁年来到门口,正准备去拉门栓,卢氏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封愁年。 “年糕,你一定要回来,知道没?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给你给你祈福,没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也不许你死,不准你丢下我一个人,你听到了没……” 说着卢氏已经满脸泪痕,眼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随同压抑许久的情绪,此刻一道爆发开来。 封愁年此时心中一阵颤动,双手紧紧握住卢氏环在自己腰间的纤纤细手,忍住想哭的冲动,重重点了下头…… 卯时时分,庆字营大帐内,陈庆此时正望着挂在门口的甲架上盔甲怔怔地发呆,不多时就有两名亲卫走近帐中站在他身后等候给他披甲。 “人都到齐了么?”陈庆沉声问道。 一名亲卫回答:“此次出征八百七十三名将士全数到达营中待命,请营旗使指示。” 陈庆点点头,闭目沉思片刻,说道:“替我披甲!” 两名亲卫即刻来到甲架前取下那套属于营旗使的将甲,来到他身边,开始替他穿戴起来。而陈庆耳边却不断回荡着刘策的话语…… “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非常凶悍,他们很强,强的令人窒息,强的令人恐惧,强的整个远东都为之颤抖不已……” 亲卫已经将盔甲穿戴在陈庆身上,正在拉紧各结合处的甲带…… “这也是我精卫营将士所面临的最大挑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园不被胡奴侵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妻儿不被屠杀掳获、沦为胡人的奴隶!就看诸位将士有没有这份胆识和勇气!” 陈庆缓缓伸出双手,亲卫将精铁打制的臂铠重重套上…… “很多将士会死,很多妻儿将失去自己的依靠,但是!我精卫营就是要用自己热血告诉那群愚昧落后的草原部族!只要我精卫大旗一天不倒!就休想再染指我远州治下一寸土地!只要我精卫营还有一名站着的将士!胡奴就休想欺凌我远州一名百姓!” 陈庆的铠甲已经穿戴完毕,随后亲卫将一件雪白的衣袍捧在手中来到陈庆身边…… “今天,就让世人都知晓!在远东!有一支天下间最强悍的军队,敢于挑战凶名赫赫的呼兰铁骑!今天,就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晓,我精卫营!无惧任何艰险,敢于孤军奋战!让我们迎着初升的那一抹骄阳,共同开赴战场!用自己身上的长矛盔甲,用自己胯下战马,让所有敢于阻碍你们前行的敌人闻风丧胆!” 陈庆猛的挥手甩开那袭白袍,只见那白袍一阵旋转,最终落在自己身上。 “白袍!既是战袍,也是丧服!生时护体,死后裹身!就让我陈庆以这袭征衣来助我精卫营填平乱世,踏破胡骑!” …… “夫人留步,前方就到军营了……”秦墨在自己夫人和子女的陪伴下来到城外大营之前,出声提醒道。 琴娘替秦墨紧了紧他的披风,说道:“相公,你去吧,琴娘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我会和孩儿在家中等你们凯旋归来。” 秦墨神色坚毅,握住琴娘的双手说道:“琴娘,多谢你……” 琴娘说道:“相公你赶紧去吧,别错过了出征校阅!” 秦墨点点头,刚转身却又被琴娘叫住了。 “相公,这是我在庙里给你求来的平安符,你且带上吧……”说着琴娘将手中一块折叠好的护符交到秦墨手中。 秦墨接过护符揣入自己的怀中,对琴娘温声说道:“回去吧,等我回来……” 琴娘点点头,拉过秦毅和秦芸对他们说道:“来,跟你们的爹爹告别,你们知晓么?你们的爹爹将要去做一件造福万民的大事,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就不用再活在恐惧之中了。” 秦毅和秦芸来到秦墨跟前,齐声说道:“儿子(女儿)恭送爹爹,祝爹爹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秦墨嘴角一阵抽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然后将他俩拉入自己怀中,嘴里不住说着:“好,好,好……” …… 校阅台前,九千即将出征的将士整齐地立与空旷的广场之上,等待精卫营主帅刘策的到来。 就在众将士肃立等待之际,但闻一阵鼓号响彻,刘策踏步来到了校阅台上,下方精卫营将士立刻精神一震,眼中精光闪烁,望向刘策满是崇敬的神情。 刘策此时一身铁甲,身后暗红色斗篷迎风飘展,他扫视了一眼台下整装待发的将士,深吸一口气,接过身旁亲兵递过来的铁皮扩声器,对下方将士大声喊道。 “胡奴残暴,擅开兵戈,欺我同胞,毁我家园,今我刘策奉苍而至大周!将义兵,行天诛,寇敢持兵杖凌我者……” 说到此处,刘策眼中烈焰炽盛,逼人地精光扫向台下大军,大吼一声:“必戮!” “必戮!必戮!必戮!” 台下声浪滔天,一浪盖过一浪,九千精卫营将士同时爆发出了令人血脉膨张得怒吼! 见此情景,刘策大手一挥:“精卫营!出征!” “喝!喝!喝!” “呜呜呜……” 校场内声号齐鸣,响彻整片汉陵上空,精卫营出征的将士踩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走出大营,迎着初升的骄阳,开赴远东的战场! 营门外,无数将士家属守在道路两旁,静静望着出征的大军,努力从人群中找寻自家男儿的身影。随着大军不断前行,他们也一道跟着向军队远行的方向簇拥而行,直到被守在汉陵的将士拦下为止…… …… 远州城总督府内,姜浔望着一堆各地求援的文书,不由一阵烦躁。二万多呼兰骑兵在远州地界如入无人之境,疯狂的劫掠一切可见的人口物资,粗略计算各地百姓已有三十万死与胡虏屠刀之下,百余庄园小镇被夷为平地、付之一炬,财产损失简直就是笔天文数字。而且更重要的是情报显示有近五十万百姓和海量钱财物资正被呼兰人押送着向巫山镇进发…… “步渊这个废物,属地内不过五百胡兵,自己麾下两万人竟是犹自躲在高墙后看着他们四处劫掠,还有脸问我求救兵?” “王海盛这个混账东西,身为师旗,麾下八万兵马,却被三千胡骑给逼的只能躲在凌州城内!还求援?简直蠢的跟头猪一样!” “还有这宋景浩怎么搞的,七千守军对兵临城下那一千胡兵闭门不战,还敢自比李宿温?简直可笑至极!” “我远州无人可用,当真无人可用!一群饭桶啊!”念及此处,姜浔双手一挥,将桌案上一堆文册重重扫落地面,显是气坏了。 “不好了老爷!” 就在此时,姜浔的管家跌跌撞撞的冲进总督府,由于情急,连摔了两个跟头。 “又怎么了!”姜浔本就心烦意乱,此时见管家这幅德性,更是不耐烦的冲他大声怒吼道。 那管家也不管姜浔发火,焦急的说道:“不好了,老爷,小姐……小姐他……”情急之下那管家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了?说!”姜浔见管家提及自己女儿,不由心中一颤,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管家喘了口气说道:“小姐她与前日就不见身影,老奴找遍整个远州角落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你说什么!”姜浔一听,顿时如同五雷轰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不早来禀报!你们干什么吃的?废物!” 那管家说道:“老奴也是昨日才发现小姐不在闺房之中,前日老奴见她提着一些盒子,以为她去接济城内流民也没在意,毕竟姜小姐历来如此……” “别扯这些没用的,她去哪了?人呢!”姜浔没兴趣听管家一堆废话,而是直切重点。 管家见姜浔大怒,冷汗不住从额头滴落,战战兢兢道:“老奴方才从外城守将处得知,姜小姐和她的贴身侍女那日已经出城向巫山镇方向去了……” 姜浔一听差点晕过去,外面那群野蛮人正在各地疯狂肆虐,自己女儿如果被撞见,那下场简直比薛如鸢还要凄惨百倍不止,更不用说胡奴云集的巫山镇,于是忙道:“怎么可能!我五天前不是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么,那些守卫干什么吃的!我要杀了他们!” 管家忙道:“老爷,不怪那些守卫将领,而是小姐她出示了您的手谕,这才放行的……” “手谕……”姜浔怔了怔,猛然想起那日姜若颜来过自己大厅,好像取走了什么东西,由于自己当时忙于公务,也没在意。 他立刻起身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果然自己的出入令不见了。 “完了……”姜浔顿觉浑身无力,双目呆滞,此时自己女儿外出恐怕凶多吉少,一旦落入呼兰人手中……姜浔真的不敢再想了,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报……” 就在此时,门外亲卫冲进总督府内…… “什么事……”姜浔此时精神萎靡,对亲卫的话毫不在意。 亲卫激动地说道:“大人!精卫营刘策……他出征了……” “知道了,下……什么!你再说一遍!”姜浔本已萎靡的神情顿时一震,起身来到亲卫身边,大声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亲卫吓了一跳,但出于本职,还是继续重复道:“探马来报!汉陵精卫营率大军九千有余,已与昨日踏出属地,正在向巫山镇方向前行!” “嘶……”姜浔一下瘫坐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刘策,当真……如此有胆识……那可是两万奴骑啊……” 一百一十三 失身…… …… 离巫山镇三十里外,数千名百姓正在相互拥挤,使劲全身力气疯狂的向远州方向跑去。在他们身后是三十骑罗津部的骑兵,正悠哉悠哉地在他们身后策马缓行,如同驱赶羊群一般…… “这些绵羊逃跑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一名头顶只留一撮毛发,面色黝黑丑陋的呼兰人笑着对身边同伴说道,只见他一口黄黑相间的牙齿令人闻之作呕…… “巴喇,别逗了,赶紧将那些老弱杀死,多掳掠些精壮和女人回去吧,头领说了,让我们好好看管那些奴隶和财富……”边上一名与巴喇同样丑陋的呼兰人不满地说道。 巴喇笑着说道:“图塔,巫山镇那边有一万五千多呼兰勇士看守着那群奴隶和物资,怕什么?我们就陪这些绵羊好好玩玩,这次劫掠太顺利了,才二十几天就有如此收获,过于无趣……” 图塔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要以防万一,如果这时候远东官兵前来攻打巫山镇,也好马上应战……” “哈哈哈……”巴喇听图塔这么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图塔,你担心多余了,你看看我们进远东这么久,那些官兵有敢出来迎战的么?不是我夸口,一名呼兰勇士顶的过五十个官兵!” 图塔仔细想了想,觉得巴喇说的也有道理,进入远东至今二十多天了,远东官兵全部畏战不敢出城,自己在各地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为所欲为! “所以,让我们在闲暇之余好好的享受下狼戏绵羊的快感吧,等玩够了,就把他们一口一口地吃掉……”巴喇肆无忌惮的说着,他很享受现在几十名骑兵碾着几千人跑这种感觉。 …… “婉儿,前方怎么有这么大的哭喊声,我们去瞧瞧,肯定又有百姓遭到胡奴荼毒了……” 数里之外,在一辆红色车厢内,出外“体验民情”的姜若颜和婉儿听到远处凄厉的哭喊声,不由拉开马车上窗帘向外望去。 婉儿忙阻止姜若颜:“小姐,赶紧回远州吧,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万一真的遇到呼兰人那可就危险了!” 姜若颜美目轻颌,对婉儿说道道:“不出来走走真的不知道胡人将我远东百姓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远东各处官兵会这般的无能……” 婉儿急道:“小姐,别说了,赶紧回去吧,先不说老爷会怎么发火,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真的遇上呼兰人可怎么办啊?三叔也不在身边,谁来保护我们?小姐你就听我一次,赶紧让车夫调转车头,回远州吧!我这就去和车夫说……” “婉儿!”姜若颜赶忙阻止她,“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你要怕的话,我马上下车,你自己和车夫回远州!” “小姐!”婉儿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姜若颜给劝回去,“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到处是流离失所的流民,遍地都是惨死的百姓,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被胡人发现,算婉儿求求你了!一起回转远州吧!” 姜若颜听后沉默片刻,然后对车夫说道:“停车!” “吁……” 那五十多岁赶车的车夫听到姜若颜喊叫,立刻呵住马匹。 只见姜若颜对婉儿淡淡说了句:“你自己回去吧……”随后拉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小姐!”婉儿一惊,立马跟着跳了出来,赶紧上前拉住姜若颜。 “放开我!”姜若颜此时那张绝世美颜上满是怒容,“婉儿,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么?你怕就自己回去吧,我说了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看看胡虏到底怎么个凶悍,令我远东百万大军畏之如虎!” “小姐,我……”看到姜若颜发这么大的火,婉儿一下子不知所措,原本想好的话此时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只见姜若颜继续说道:“一路行来,我姜若颜真是越行心越凉,几十数百胡骑就敢在整个旗使属地横行无忌,那些平日里满口豪迈言语不离口的士族将领竟各个龟缩在城内不敢轻动!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能如此承受得住治下百姓被胡奴欺压屠杀?” 婉儿轻咬下唇,对姜若颜的话不置可否…… 只见姜若颜神色突然变得黯然起来:“李宿温今年还是没来远东,我寄以厚望的刘策还是守在自己属地不见动静,一个个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婉儿,我其实应该听你的,不该去相信什么奇迹的,根本没有奇迹可言,即使有也不会发生在我身边……”说到这儿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那是希望升起后又被打入绝望的无奈。 婉儿见姜若颜落泪,连忙取出腰间丝绸帕绢,轻轻替姜若颜拭去眼角泪滴,道:“小姐,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承受那么多的包袱……” 姜若颜打开婉儿的手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回远州去吧,不用管我了……” 婉儿继续抬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坚定地说道:“小姐,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婉儿不会抛弃你一个人回远州的,就算死我也要陪小姐一块死!” 姜若颜抓住婉儿的手说道:“婉儿,谢谢你……我知道这次我很任性,连累你了……” 婉儿轻轻摇摇头道:“只要小姐能达成心中夙愿,每日不用再为远东百姓的安危发愁,婉儿愿意替小姐去死也在所不惜。” 姜若颜心中感动,正待再说,突然那阵哭喊惨叫之声愈发地逼近,他俩赶紧回头看去。 只见坡下满是疯跑、面露惊惧之色的百姓,不断有人绊倒后被身后无数双大脚掩盖。 “这……”姜若颜和婉儿顿时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些百姓如此惊恐万分,如此亡命奔跑。 “笃笃笃……” “吁……” 很快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和战马嘶鸣声传入姜若颜和婉儿的耳中,她俩向马蹄声源地方放眼望去,只见那些百姓身后跟着几十名手持弯刀,身披铁甲,背挎角弓的呼兰骑兵正嬉笑着追赶眼前的“猎物”。 “两位小姐,赶紧到车上来!”车夫敏锐地感觉到危险逼近,立马出声提醒姜若颜她们。 姜若颜震惊的浑身颤抖,虽然之前在宋景浩的溪文镇遇到过呼兰骑兵,但那次是在城楼之上,还有重兵保护,哪有像今天在野外直面遇见凶险重重…… 眼见呼兰骑兵越来越近,婉儿连忙拉住姜若颜,想往车厢内跑,但姜若颜此时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腿,只是呆呆得望着越来越近的呼兰骑兵…… “巴喇,你看那!天哪,那是大地之母么?真是太美了!”正在驱赶百姓的图塔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山坡,猛然间眼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图塔!你敢侮辱大地之母?让族长知道,你人头……那是……天哪……这是真的么?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刚欲对图塔开骂的巴喇顺着图塔手指的方向,顿时也惊呆了,这女人长得也实在太美了,简直就是女神一样。 “吁……” 几十骑一起望向姜若颜所在地方,顿时齐齐拉住马缰,被她的美艳所震惊,一时竟放弃追赶那些逃亡的百姓,楞在原地望着她发呆…… “不好!两位姑娘,赶紧上车,快啊!”那车夫见到下方呼兰骑兵齐齐望向自己这边山坡,顿时感到不妙,好心劝这两位女子上车赶紧逃命,毕竟他也不想这两位漂亮的姑娘落入胡寇手中,尤其那个仙子一样的妙龄女子…… “小姐,走!”婉儿大喊一声,拉住姜若颜向车内跑去。 “嗯……”这时候姜若颜才回过神来,赶忙跟着婉儿向车内跑去,事实上从呼兰人望向自己时他就十分的害怕,竟慌得不知所措、迈不动腿…… 坡下的呼兰人,见那袭白衣消失不见,久久没反应过来,依旧沉浸在那惊世骇俗的面容中久久不能自拔。 忽然,率先醒悟过来的巴喇举起弯刀大声说道:“勇士们!那个神一样的女子是大地之母为了犒赏我等呼兰勇士忠心所恩赐的礼物!现在我们就将她掳掠过来,用她那完美的身躯来缓解我们近日来的疲惫!勇士们随我去收取这份大礼,冲!” “嗷嗷嗷……” 三十多名呼兰骑兵发出疯狂的嚎叫,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根血毛孔都膨张起来,在巴喇一声令下,向马车跑离方向追去…… 车夫听闻后面马蹄逼近,对车厢内大喊一声:“坐稳了!” 随后将马鞭重重挥打在马背上,马匹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嘶叫,然后快速向马车追了上去。 “小姐,别怕……婉儿一直会在你身边。”车厢内正在颤抖的婉儿不住安慰着姜若颜。 “我……不怕……我……”姜若颜此时全身上下抖的厉害,胡骑在身后紧追不舍,依稀可闻的马蹄声依然越逼越近。 “驾!”那经验丰富的车夫眼见胡骑就要追上,立刻将马车往人群里赶,那些正在相互拥挤、逃命的百姓严重阻碍了那些胡骑的马速! “噗!” 图塔手中一把弯刀滑过阻挡自己前行的一名百姓脖颈,只见那百姓原地转了两圈重重摔倒在地,鲜血溅了一地…… “敢阻碍我们获取大地之母厚礼的,全部就地格杀!”眼见马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巴喇焦急地大声呵斥道,随即百姓队伍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呼……小姐我们安全了……”婉儿听到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远,顿时呼了口气对姜若颜说道。 姜若颜俏目含泪说道:“可惜又有百姓惨遭胡奴之手,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 “小姐,你……” 婉儿正待再说,却听闻一阵更为轰鸣的马蹄声逼近。 “不好!那里也有胡人,足足上百多人!”车夫大声说道。 这句话吓的婉儿和姜若颜顿时花容失色,两人在车厢内抱在一起闭着眼睛不断颤抖。 不多时,但闻马蹄声越来越近,异族那可怕的吼叫声飞入耳内…… 突然,姜若颜停止了颤抖,目光变得异常坚定,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说道:“如果落入胡奴之手,被玷污失去清白,我情愿一死!”说着她将匕首拔出向自己心脏刺去…… “小姐,使不得!”婉儿大吃一惊,死死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轻生。 姜若颜怒道:“婉儿,快放开,你想见我姜若颜被胡掳侮辱,生不如死的样子么!” 婉儿死死拉住她的手含泪说道:“小姐,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啊!” “还等什么!”姜若颜大声说道,“胡奴已近在咫尺,我姜若颜断然无法承受这般污辱,你快放开我!” 然而婉儿此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尽是硬生生夺下了姜若颜手中的匕首,也大声说道:“小姐,赌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你这么善良,婉儿不相信上苍会这么待你!如果真要死!婉儿会陪你一块死!绝不让小姐失身与胡奴!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婉儿,那些都是我骗我自己的谎言罢了,不会有奇迹的!”姜若颜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把匕首还给我,对不起,是我太任性连累了你,下辈子就由我姜若颜做你的丫鬟!”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连同身后追赶的呼兰骑兵也忽然齐啸一声,集体停了下来,久久没见动静。 婉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拉开车帘向外望去,一旦胡奴冲进来就立马和姜若颜一道自尽…… 但是,想像中的恐惧景象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帘,只见车夫满脸呆滞,手指指着前方,浑身激动地直哆嗦…… 婉儿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眼睛发亮足足怔了半饷,随后她喜极而泣,对车厢内的姜若颜颤声说道:“小姐……奇迹……发生了……我们……有救了……” …… 一百一十四 军乐震烁 …… 姜若颜将身子缓缓探出车帘之外,顺着婉儿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美目圆睁,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但见不远处,旌旗招展浓烟滚滚,铁甲枪林正在不断像自己这边移动。军队阵容虽未完整呈现众人眼前,却听闻一阵晃铃响动、鼓乐齐鸣,一首从未听闻的行军战曲(北伐进行曲,见龙卸甲插曲)慑入姜若颜等人的心扉。 悠缓肃杀的排笛声侵入姜若颜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让他完全忘记了恐惧。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军乐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杆血红的大旗高高竖立在大军之中,其中隐隐可见的精卫鸟睁展翅待发,似乎随时都能窜出来一般。 “精卫营……是精卫营!将军来救我们了!真的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老天啊,你总算开眼了……” “快往将军那边跑,跑到他们身后就安全了……” 逃亡的人群之中,有些本就是汉陵地界的百姓立刻认出了远处那支军队旗号,正是自己将军麾下的精卫营时,激动的落下泪来,本已绝望的神情一扫而空,伴随着那阵震慑人心的战曲,努力向他们奔跑靠拢。 “刘策……”姜若颜此时已是泪如雨下,当那杆血色图腾印入眼帘之际,她轻轻地呼唤一声。 “多少年了,我远东终于出现一名不惧胡奴的威武将领……我远东终于有一支敢于正面对虏的精锐之师,刘策……你果然没让若颜失望……” 期盼了一年又一年,几近失去最后半分希望的姜若颜,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当精卫营踏着战乐出现在她眼前时,美眸中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大坝,不断倾泻在她那张精致无比的脸庞,悄声滑落下来。 …… “唏律律……” 伴随着战马不断嘶鸣,之前气势汹涌的一百多名呼兰骑兵,此时全都忘记了追赶正在奔逃的百姓,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远处那支缓缓逼近的雄武之师,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氛向他们迎面扑来。 他们胯下的战马此时不安的喘着粗气来回踱步,仿佛被对面滚滚洪流给惊吓到一般。 图塔望着前方密林般的长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远东什么时候有这样气势雄壮的官军了?”在图塔印象中,远东官军大都装备简陋、士气低迷,只会缩在高墙厚壁之后,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如今见到这么一支气势磅礴的军队,心中不由开始打起鼓来。 “反了!反了!”巴喇见本可以手到擒来的姜若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对那支正在不断逼近的铁甲军队恼怒万分,大吼一声,“绵羊竟敢跑出羊圈反过来想吃狼了!天底下有这种道理么!勇士们,随我冲过去,告诉这群周国人!我呼兰草原的勇士就是一群凶狼,哪怕对面千万头羊群,也只能成为我们嘴里的肉!听我号令……” “慢着!”图塔赶忙阻止巴喇说道,“冷静点巴喇!你仔细看看,眼前这支军队不同寻常,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绝对不是绵羊所能拥有的!” “图塔,你个懦夫!简直有辱勇士的称号!”巴喇听闻图塔这般说,顿时对他大声吼道,“我呼兰勇士纵横远东这么多年所向披靡!各处官兵遇到我等无不是望风而逃!现今居然还有胆敢出城在我部族勇士面前敲鼓行乐的军队?简直是在挑衅我整个呼兰草原的威信!今天我巴喇定要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绵羊知道,在远东!我呼兰人才是真正的霸主!” 图塔被巴喇呛的是一阵无语,只能闭嘴不再开口,只见巴喇继续吼道:“勇士们!前面的绵羊妄图阻止我们收获大地之母的馈礼,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不答应!” 这些残暴野蛮的呼兰骑兵发出不甘心的怒吼,手中弯刀虎枪不断来回挥舞。 “好!”巴喇大喊一声,“那就随我一道去把那群绵羊击溃,夺回属于我们的厚礼!杀啊!” “嗷嗷嗷……” 在巴喇的刺激下,八十名呼兰骑兵,呼啸声震耳欲聋,迎着前方数千精卫营大军滚滚而去。 “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动!违令者斩!”图塔见巴喇向前方官兵大阵杀去,不由摇了摇头,立刻对自己麾下的五十余名骑兵吩咐道。 …… “妈的智障!”精卫营大纛之下,刘策从窥镜内看到不到百余呼兰骑兵居然敢向自己七千大军冲锋,忍不住骂出声来,为这群智商几乎为零的野兽感到深深地同情。 “真以为我精卫营和那些兵痞一个德性么?行了,既然那么急着找死,本将军就成全你们吧……”说到这儿,刘策放下眼前窥镜,脸上浮现一股嗜血的笑意。 刘策身旁的封愁年立马出列对他说道:“末将愿领兵击杀这群畜生,还望将军成全!” “不必了,现在还轮不到你先锋营出战的时候。”刘策拒绝了封愁年的请战要求,随即又说道:“锋矢营韩锋听令!” “末将在!”韩锋听闻刘策叫到自己,立马出列听候调遣。 “待百姓退往我大军阵后,这八十骑全部给我射杀!就当为我精卫营战前祭旗!记住!我要的是全部射杀,不留一骑!” “遵命!”韩锋一听,顿时热血沸腾,领命退下开始部署营旗事宜。 “怀字营杨又怀听令!” “末将在!” “即刻调拨刀盾手和长矛阵列与锋矢营后随时接应!” “遵命!”接下命令后,杨又怀立马退了下去,随后数百怀字营将士整齐列与锋矢营后阵。 “破军营楚子俊听令!”刘策又道。 “末将在!”楚子俊立即策马来到刘策身前,大声领命。 “立即派人掩护百姓撤往后阵,要快!” “末将领命!”楚子俊答应一声后,立刻安排骑兵前去接应那些正在溃逃的百姓。 最后,刘策又大声下令道:“其余各营各旗,列阵迎敌,等候军令!” “遵命!”众将士齐吼一声,随即回到各自营旗前开始排兵布阵。 刘策望着远处不断嚎叫的呼兰骑兵,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决定远州命运的第一战,就由我刘策和精卫营一道来亲历见证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胡骑狼嗥绝千响,还是我精卫展翼势更高!” …… 楚子俊带领麾下三百骑兵,清一色的灰袍裹住甲叶,向前方人群中奔腾而去,转眼便已出现在百姓眼前。 “楚将军,是我,我是汉陵城的小三,太守大人真的来救我们了?” “楚将军,我是……” 刘策治下的数十名汉陵百姓,此时见到楚子俊率军前来接应,不由激动万分,不少人泪流满面不断像他打招呼,周围其余各地百姓此时望向眼前那年轻俊朗的将领也感到格外亲切,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在各人心头荡漾…… 楚子俊在马背上望着眼前百姓,拱手说道:“诸位邻里乡亲,现在不是叙旧说话的时候,胡骑还在后方追逐,还是赶紧随子俊一道向精卫营后阵撤离,子俊在此保证,只要到了精卫营后阵,你们就能安全无虞!” “婉儿,你去看看,顺道打听下外面那将领是什么人?” 车厢内,刚脱离胡奴魔爪侵袭的姜若颜和婉儿两位佳人在听闻车厢外面一名将领前来接应百姓一阵欢呼轰鸣时,不由都心生好奇,在姜若颜催促下,婉儿拉开车厢窗帘向外望去…… “啊……”一张年轻且俊秀无比的面容印入婉儿的眼帘,她万万没想到骑在马背上的那名灰袍青年竟会是这般年轻,竟会是这般温文儒雅,除开身上那些晃动的甲叶,根本就不像一名将领,一时间她感觉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眼中只有楚子俊的一举一动…… “婉儿,你怎么了?婉儿?”车厢内的姜若颜见婉儿拉开窗帘后,就一直怔怔发呆,不由拉了拉她衣裙提醒道。 “啊……没……没什么……”婉儿猛地醒悟过来,她感觉自己心跳在不断加速,脸颊红的如同一只苹果,支支吾吾的对姜若颜回复道。 姜若颜此时并未察觉婉儿有异,只道他还未从胡奴追击中缓过神来:“婉儿,我不是让你问下那将军名号么?怎么没见你有动静?” 婉儿一听,暗道句该死,怎么把小姐嘱托给忘了,而且她也确实再想见见那名英俊的将领,于是再次拉开车厢窗帘对不远处正在指挥的楚子俊细声道:“这位将军……能否过来说话?” 楚子俊听闻有人呼唤,定睛望去,只见前方一辆马车车厢窗帘口,仿佛有位女子在看向自己,便和身边将士交代了下指挥事宜,便策马行了过去…… “他过来了……”婉儿见楚子俊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心中如同塞了一只兔子不断活蹦乱跳。 当楚子俊来到车厢前,看了一眼婉儿,不由也是心中一颤,暗道句好漂亮的女子,但随即立刻恢复一名将领该有的气质,对婉儿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呼唤子俊有何要事?” “我……我……”婉儿此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看他礼数周到、彬彬有礼,完全被迷的有些晕头转向,良久问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我……我想问下你成亲了没……” 话音刚出口,婉儿立马捂住嘴巴,赶紧拉下窗帘,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羞死人了,怎么办啊……”婉儿身子不住来回摆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蛋,看的姜若颜一阵无语,于是亲自出声问道。 “不好意思,这位将军,舍妹年幼不懂事冲撞到您了,还望海涵。” 楚子俊也被之前婉儿的那句话给问的懵逼当场,好在军人应有的素质和良好的家教马上让他恢复过来,听车厢内姜若颜天籁之音传来,立马恭敬说道:“无妨,两位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子俊立马安排人手护送你们撤往后阵……” 姜若颜又道:“有劳将军了,另外可否告知将军名号,若……若日后有缘见面,定当面答谢。” 楚子俊道:“小姐客气了,保护百姓安危是我精卫营每名将士应尽职责,在下精卫营刘指挥使旗下破军营营旗使楚子俊是也,两位小姐,如今事态紧急,子俊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怠慢两位了,马上会有将士护送你们赶往安全之所,尽请放心……” 话毕,楚子俊一拨马头,回到了人群之中…… “这精卫营当真不同凡响,一名营旗使就有这等气魄礼数,那将这些人训练到这般境地的刘策又将会是怎样的人呢?” 带着满是欣慰和对刘策的满腔疑惑,车厢在楚子俊派出的骑兵护送下,和一众百姓快速经过精卫营大阵。 姜若颜拉开车帘一角,只见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开,她娇躯微微怔动片刻,只见中阵处一杆梦中出现的神鸟图腾正在烈风中不停摇摆。 …… 见楚子俊回报百姓已经撤过后阵,刘策望着一里之外正在嚎叫冲杀的呼兰骑兵冷笑了一声,对韩锋说道:“开始吧……” 一百一十五 那是什么军队! …… “咚!咚!” “喝!哈!” 随着战鼓敲击声响回荡,杨又怀部四百刀盾手和七百长矛兵此时齐喝一声,迅速列好阵型,韩锋部三百名劲弩手迅速来到刀盾手阵前百人一列,举起手中劲弩,早已装填完毕的弩箭冰冷的瞄准了前方冲杀而来的呼兰骑兵,就等将士扣下弩机就能呼啸而出。 “杀过去!杀!把大地之母赐给我们呼兰勇士的厚礼抢回来!”巴喇直到此刻都对姜若颜念念不忘,对眼前整装待命的数千精卫营将士有的只是愤怒,就是这群胆大妄为的绵羊阻止了自己发泄兽欲,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 “二百八十步!” 此时韩锋手持窥镜,望着对面八十骑奴骑,准确的计算出了敌我之间的距离,将所知数据一一报出。 杨又怀此时也手持窥镜,单眼一眯望着已经印入眼帘的丑陋脸庞,开始盘算着一旦胡骑逼近阵前又该如何应对。 “二百步!” 韩锋大吼一声,前阵三百劲弩手此刻已经完全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眼中所见只有自己瞄准的胡人,耳边能听见的只是韩营报出距离的声音。 刘策面色凝重,从苏文灿得来的情报来看,呼兰骑兵的角弓是步骑通用,在马背上最大射程可达七十步破甲,如果是抛射那更远。而韩锋的劲弩经过张拱再次改良之后,破甲射程为一百三十步,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单方面吊打的。 然而这其中考虑到的因素是弩箭射程威力虽大,但无论怎么改善,在高质量伸缩弹簧问世之前,射击频率是远远不如弓箭的。就和前世火铳一样,由于装填繁复以及变态到极点的哑火和滑膛那感人命中率,自从问世到彻底成熟整整花费了数百年时间,这期间成熟的冷兵器阵容大胜初显端倪的火铳阵容的军事案例,无论东西方那是比比皆是,当然这其中士兵的心理因素也是极为关键的。 唯一让刘策感到欣慰的地方就是眼下这些士兵手中作工精良的劲弩没有“哑火”烦恼,这也是刘策为什么选择制作精良的弩箭而暂时抛弃火铳的想法。 这一来刘策对火铳制作不甚了解,贸然让工匠坊技术司研发的话,所需耗费人力物力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时日也太过长久,来不及应付眼前的战争。而且即使火铳能做出来还需要大量火药和铳管供将士训练所用,刘策没那个耐心和时间去赌这些不成熟的火器是否能让士兵快速适应过来在战场上熟练的运用。 二来弩箭工艺虽然复杂,但精度高射程远威力大,有参照物可以逐步进行改良,也能很快被麾下将士接受,毕竟火铳那玩意儿目前来看还是太过超前了,而且造出来也不一定就实用,毕竟火铳射程就那鸟样,远远不如劲弩稳定。刘策更不敢拿自己麾下性命去开那玩笑,能将眼下实用简单的冷兵器制作精良,再加以改进那就足够了…… “一百五十步!” 沉思间,韩锋的怒吼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刘策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举在眼前的窥镜直盯前方已经依稀可见的呼兰骑兵,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一百二十步!放!” “卜虎……” 随着韩锋一声令下,最前列一百劲弩手,齐齐扣下手中弩机,但闻一声空气扭曲的噪音,一道密集的黑线整齐如一的扑向那群丑陋的野兽。 “吁~” “噗噗噗~” “砰趴~” 但闻呼兰骑兵震中一片人仰马翻,马速的冲刺加上弩箭机械力的贯入,直接将马背上的禽兽掀飞出去。几名马术精湛的呼兰人连续闪过两三支弩箭,无奈座下战马的目标实在太过显眼,锋利的弩镞深深没入它们的躯体,随着马匹倒地重响,那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只能无奈的滚落马背摔的那是七零八落…… “放!” 在第一列劲弩齐射刹那,不过两息时间,韩锋冰冷的铜号声再次响起!一声“放”!顿时第二列上百条毒蛇再次紧随弩弦开绷的脆响,脱离弩槽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噗……” 一支弩箭狠狠地钻入一名身着铆钉锁子甲的呼兰骑兵胸口,带出几滴沸腾的血液,他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身上如此精良的铁甲居然会被这区区一根弩箭给轻易洞开,下一刻直觉的那支弩箭似乎还在体内不停转动。他终于忍不住这种绞肉般的疼痛,大吼一声吐出口黑血,仰面摔落马匹,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连续五年横行远东最终会死在区区一支弩箭之上! “冲,冲过七十步!”巴喇眼见两轮弩箭过后,和他一道冲锋“夺礼”的八十骑已经不到三十人还在马背上,顿时一股寒意袭便全身。短短一瞬间八十人就没了大半,眼前这些军队到底是什么人?远东什么时候冒出支如此可怕的军队了?那弓箭到底是什么武器?怎么可能射这么远、这么准?这真的是绵羊该有的实力么? 然而此时,无论巴喇和麾下骑兵如何恐惧害怕,都必须继续向前冲了,他们犯了和之前燕雀山胡骑相同的错误,那就是——轻敌! “卜虎~” 刚进入八十步范围,那些呼兰人还未来得及取下身后角弓,就闻那阵恶魔般的弩机声再度响起,第三道百支如同流星赶月般的弩箭立刻印入他们的眼帘。 这次由于距离更近,弩箭命中率更是成倍提高,只见数支弩箭直接破开那些身着锁子甲的呼兰骑兵,在一阵火花与血液同时飞溅过程中,这群曾经无数次在远东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牲口,彻底覆灭了,八十骑最终只余下巴喇一人。 “勇士们!冲啊!”巴喇身上已经被三支弩箭洞穿,可惜没中要害,此时立与马背之上,浑身上下被血水浸透,他双目圆睁,血丝不满的发黄的眼球,不断大声呼喊着,神情已经完全崩溃了。 “拿来!”韩锋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劲弩,迅速拉开弩弦将一支弩箭塞入弩槽之中,对准了那个正在疯叫的胡人。 “妈的,还敢瞎叫!给老子滚下马来!”韩锋怒吼一声,狠狠扣下了弩机,但闻一阵齿轮摩擦和弩臂两侧滑轮飞速转动,一支饱含满腔怒火的弩矢如同闪电般的旋转绷出…… “噗!” 数十步外,巴喇被冲刺的弩镞洞穿那丑陋无比的脸颊,弩矢巨大贯力以及不停旋转的箭身不断钻入他肌肉内部,将他整个脸部绞成一坨血泥四散开来,最终弩箭巨大的机械力量把他重重的甩飞出去…… “喝!喝!喝!” 八十骑三轮弩矢连射之下,全军覆没,精卫营将士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在精卫营后方的百姓见到此情此景,无不痛哭流涕,不过,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那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的泪水,精卫营!劫后余生的百姓纷纷将这支军队名字印在了自己心中! …… 图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血腥景象,呆滞的无以复加,一股久违的刺冷在他血液里来回循环。周围那些呼兰骑兵此时也是眼中充满了恐惧震惊,同时也庆幸自己听从图塔的话,没有贸然跟上去,否则下场绝对和巴喇以及他麾下的士兵一个下场。 “一刻之前巴喇还在我身边与我大呼小叫,驱赶着那群百姓,那场面是如何的惬意,现在他……死了?”图塔至今无法相信巴喇已经战死的事实,即使亲眼所见也觉得仿佛置身梦里一般,不住来回念叨着这句话,最后重重地叹道:“那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良久,他大声对身后的呼兰骑兵说道:“记住这支军队的旗号!赶紧回转巫山镇!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那楼千族长!这一次,我们呼兰草原的勇士在远东将要面临一个可怕的劲敌了!” 说完图塔一马当先,拨转马身,向巫山镇疾驰而去,身后五十余骑也紧随其后,在溅起的黄沙之中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刘策在窥镜中一直密切关注着一里以外的那五十骑呼兰人动向,见他们已经撤离,嘴角不由冷笑了一下说道:“总算学乖了……”随后又面色凝重,开始思考解下来的战术布局,因为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 后阵之中,姜若颜得知胡奴退却,八十骑呼兰人一触即灭时,芳心不住颤动,望着远处精卫营的大纛,久久无法平静。 “小姐,呼兰人跑了,精卫营真的打赢了这一仗,我们现在彻底安全了……”婉儿在姜若颜身侧兴奋地说道。 姜若颜听闻婉儿这般说辞,木然地点点头,他目前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过她望向那精卫营大纛的眼神里充满了信心。 “小姐,我们现在就去那精卫营主帅地方当面谢谢他,顺道让他护送我们回远州城好不好?”婉儿这样对姜若颜提议着,其实脑海中一直浮现楚子俊那张英俊儒雅的脸庞,很想再见他一面。 姜若颜刚要开口,就听到车厢外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仔细甄别了下,正是之前替自己治病的叶斌。 她缓缓拉开窗帘一角,只见叶斌此时身上围着一条白大褂,上面斑斑血迹依稀可见,正在和他麾下医护队给那些受伤的百姓包扎伤口。 “好了,你没什么大碍,回去后记得这几日伤口不要沾水……”叶斌替一名百姓包扎好后,将手放洒有精盐的水盆里仔细清洗了一番,然后取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取过桌边的绷带和药膏,走向另一名伤者。 “叶先生……”姜若颜见他经过自己车边,轻轻呼唤了一声。 叶斌回头一见车厢内是姜若颜,立马大吃一惊,赶忙拉过边上一名医护队将士,小声嘱咐了几句。那将士闻言后点点头,从叶斌手中接过绷带和膏药向那些伤者走去,叶斌见他走远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姜若颜车前。 “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地十分凶险你可知道?” 叶斌在车前小声的对姜若颜说道,他万万没想到姜若颜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姜若颜咬着下唇,轻声说道:“这都怪我太过任性了,差点害得婉儿和自己落入胡奴之手,若非精卫营所至,若颜不敢想象自己和婉儿会受到何种屈辱……” 叶斌道:“姜小姐,先不说这么多了,此地距离远州三百余里,你打算如何回去?” 姜若颜一听,顿时惊讶道:“怎么?先生,你们还不打算回去么?我还以为……” 叶斌摇摇头小声说道:“我精卫营此次是为解救巫山镇那数十万百姓与胡奴决战而来,此次救下小姐和百姓完全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啊……” “巫山镇,决战胡奴!”姜若颜这下心中震撼无比,“先生,巫山镇那边若颜听闻有上万胡奴把守,还有不少胡骑正从四面八方胁裹百姓财产赶来,我观精卫营不过数千之众,即使各个精锐,又如何敌过数倍与己的胡奴呢?” 叶斌叹了口气,随后坚定地对姜若颜说道:“将军说过,只有把胡奴彻底打怕打残打的他心惊胆战,远东百姓才有安宁的一天,我精卫营成立以来历来就是如此,就算是面对数十倍与己的敌人,也从未惧战!” …… 一百一十六 战书 …… 听完叶斌讲述,姜若颜心中感到有一阵血液燃烧的感觉,这种豪情气概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庶族将领能做到的么? 思及此处,姜若颜忙对叶斌说道:“叶先生,趁此刻若颜就在精卫营中,可否帮我引见下刘将军,数月来只闻其声却始终未曾与之谋面,万望先生助若颜了却这个心愿,引我前去大帐亲自面见将军。” 叶斌摇摇头道:“姜小姐,非是叶某不愿答应小姐请求,而是现在绝非见将军的时候,如在下所料不差,不出半个时辰精卫营就又要起征开拔了!” 姜若颜闻言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失落感袭来,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思虑片刻又对叶斌说道:“既然如此,若颜此刻也确实不便去打扰将军……” 叶斌沉思片刻道:“姜小姐,你稍等片刻。”说完解下身上白大褂,来到一张桌子前,取出碳笔在一张纸上快速书写起来,不多会儿便已取起纸笔来到姜若颜车前,将纸和自己随身携带那象征家族身份的铜牌交到她手中。 叶斌说道:“姜小姐,此处向南十里之外,有一处庄园名唤‘平安堡’,庄园之主尤世贤是在下至交多年好友,你见到他取出我纸墨和身份铜牌交付与他,必会对你等照顾有加,就是委屈小姐和百姓先行前往他处暂避兵祸了,待我大军凯旋归来时再一道护送两位回远州可好?” 姜若颜接过纸见和信物,对叶斌谢道:“叶先生考虑周到,若颜感激不尽,那若颜就先行一步,在平安庄内静候精卫营将士凯旋而归!” 叶斌点点头,然后唤来自己护卫说道:“你们四个,护送车内两位小姐前往平安庄,一路需多加看顾。” 那四名护卫一听,面露难色道:“大人,我们走了你身边可就没……” “无需多言,我在军队并非战兵编制,能有什么意外和危险?还不快去!” 那四名卫兵一听,也只好跃上快马,来到车厢两侧待命。姜若颜心存感激,暗道这叶斌当真思虑周到,于是和叶斌点头告别后,便在护卫护送下向平安庄行去…… “目前巫山镇方向胡奴聚集一万五千人以上,所被掳获的百姓和钱粮物资全被集中在镇中,末将的斥候无法靠近,因此没发探得具体数据……” 苏文灿一脸疲惫,这几日他亲自带斥候来回打探巫山镇情报,自己和麾下的快马都累死了整整五匹。 “巫山镇酋奴何人?是哪个部落的?”刘策听闻苏文灿禀报,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巫山镇地形图问道。 苏文灿说道:“据末将探得消息,巫山镇现任胡奴主帅是罗津部族长楼那千,其麾下目前至少有八千奴兵汇聚在侧,另有特让和多颜两部七千多骑一道把守,可谓是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刘策听闻不由冷笑道:“这些畜生若真缩在巫山镇内,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苏文灿说道:“没错,楼那千三部兵马多为骑军,是断不可能守在城中的龟缩不出的,见我大军到来,铁定会跟我精卫营对决荒原之上……” “那更好!”刘策将手中的碳笔重重一摔,沉声说道,“我精卫营最不惧的就是野战!就算对面是胡骑又如何?” 苏文灿听闻,脸上疲惫一扫而空,顿时精神抖擞,深觉刘策说的太有道理了,精卫营的确最不惧野战,好几次都以低伤亡杀的数倍与己的敌寇丢盔弃甲、溃逃千里…… “苏文灿,你继续前去打探!胡奴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属下遵命!”苏文灿大声领命而去…… 刘策随即又道:“来人!” 只闻一声甲叶晃动,督军卫一名亲卫立与身后站的笔挺,等候刘策发令! “擂鼓吹号!起征!” “遵命!” 不多时军中一阵鼓号齐鸣,徐辉部军乐队长号奏起,精卫营各营旗将士再次齐喝一声,列好阵形,缓缓向巫山镇开进…… “你说巴喇就这么死了?”巫山镇内,楼那千听完图塔的描述,半天没回过神来,“我罗津部骁勇善战的八十位弓马娴熟的勇士就这么死了?” “族长,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巴喇确实已经死了!”见楼那千眼中怒火越来越盛,图塔紧张地缩了缩身子。 “哈哈哈哈!”忽然楼那千大笑起来,狰狞地笑声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忽然楼那千笑声戛然而止,大声咆哮道:“我罗津部纵横远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那些低贱的周狗居然还有胆量敢杀害我族中高贵的呼兰勇士?真是岂有此理!” 下方众多异族将领听闻楼那千的话语也是忿忿不平,整个场面如同一群野兽聚会一般,毫无半点属于人该有的气息。 “然而更可笑的是!”楼那千阻止下方将领吼叫,然后大喊声道,“那数千杀害我族中勇士的刽子手,居然正在向我巫山镇行来!” 此话一出,各胡奴将领立刻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楼那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远州的官兵居然要来攻打巫山镇? “大地之母啊,这世道真的变了么?你最忠心的奴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绵羊敢向狼发起挑衅了?那些远东人难道疯了么?求您给我指点下迷津……”无数人心中不断地这样祈祷着,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奇观感到万分好奇。 此时身为千夫长的科穆尔出列说道:“尊敬的族长,这些卑微的周狗居然敢如此挑衅我高贵的呼兰勇士,既然他们敢杀害我族中八十名勇士,那我就要死去的每一名勇士身边就有一百条周狗陪葬!请族长下令,让我前去屠灭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远东官兵!然后再去各地征伐一番!” 楼那千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科穆尔,你不愧是我麾下最强悍的勇士!不过,既然图塔对这支周国军队这般慎重,那索性就一道前去看看那军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是!族长英明!”科穆尔和周围所有罗津、特让、多延部将领此时全都齐齐匍匐在地,对楼那千行了最隆重的大礼。 “报!”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名胡人的叫喊声,“十里之外,发现数千官军正在向巫山镇逼近!” “来的好!”楼那千一拍大腿,立刻起身吼道,“胆敢在我罗津部面前如此耀武扬威,现在就让这群卑贱嚣张的周狗知道,在远东!我呼兰骑兵才是真正的主人!” “吼!” 屋内齐齐地一声巨喝,震的屋顶瓦砾都不住晃动,落下了些许灰尘。 楼那千见此大声下令:“三部各留下一千勇士看守城中人口和物资,其余人跟本族长一道出城!去将那来犯的周狗一网打尽!” …… 距离巫山镇不到十里的平原之上,但见精卫营七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呼兰人阵营开来。 “呜呜呜~” 不多时,就闻数里之外一阵低沉的角号不绝于耳,不多时地平线上便出现一道道粗长的黑线,从窥镜里望去连绵不绝似乎永无尽头一般,慢慢向精卫营靠近…… “嘶……”孙彪在窥镜中望着眼前一切,不由倒吸口凉气。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密集的骑群,心中不由开始打起鼓来。 他望向周围自己旗中三百刀盾手,不少一路从河源杀来的老兵此时眼中也同样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惊慌…… “不要慌!”因为缴匪表现优秀,已经升任百长的韦鹏见此情景,立马压抑住心中的恐惧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我们是将军麾下最强盛的旗营,也是整个精卫营中战功最高的队伍!不就是一些未经开化的胡奴么?介时冲上去一刀将他们砍成两半!有什么好慌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在此时,隔壁封愁年麾下的聂磐却发出声响,其他好说,但那韦鹏居然大言不惭说什么他旗部是精卫营中战功最大的?立马就忘记了对敌惊慌,大声反驳道:“韦百长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军功第一的位置整个精卫营都没人敢提,怎么就落到你山字营头上了?” “对对对,聂甲长说的好!”一向与聂磐都不对付的廖祯此时也幸灾乐祸的说道,“我先锋营这般战功彪炳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山字营一个百长出来耍威风了?” 听他俩这么说,韦鹏却傲然说道:“事实胜于雄辩,远的就不说了,就从到远东开始的缴匪战吧,燕雀山这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要寨,都被我山字营一鼓作气拿下,敢问你先锋营有这等战绩么?” “哎呦,我去!”韦鹏一听顿时乐了,“你还真有脸说!要不是锋矢营的兄弟,你们能攻下山寨?你说这话脸蛋臊不臊?” “我去你妈的!聂磐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试试!”韦鹏一听彻底怒了,无视对面滚滚而来的异族骑兵,直接对着聂磐大骂起来,“老子好歹是个百长,你个区区甲长神气个屁啊!” “当个百长就瞧把你乐呵的,你这人追求太低,我不屑和你再多动嘴皮子,真是失望透顶……”聂磐不断摇头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好像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孙旗总!”韦鹏实在忍不了,怒气冲冲对孙彪大声说道,“这一百军棍回去后我加倍领受,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不可!真是欺人太甚” 说完他就向聂磐所在方阵跑去,孙彪和他麾下将士连忙将他拉住,阻止冲突近一步升级,阵前一阵骚动,两边大队互相嘲讽瞎骂,大有干一架的趋势。 “吵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信不信我现在给你们每人一百军棍!这军功你们也不用想要了,直接逐出精卫营回家和你们老婆亲热去吧!” 就在此时杨开山和封愁年同时发出巨响,两边一听闻自己营旗使说话,立马全部安静下来!由于聂磐和韦鹏这么一闹,众人对胡奴的恐惧情绪反而大为缓解…… “这就是敢杀我族中八十勇士的官兵?” 楼那千望着眼前二里外旌旗招展,寒光凛凛的铁甲军队,不由呼了口气。 图塔在一旁对楼那千说道:“正是,这股远东官军绝不寻常,族长请务必谨慎以对……” “哼!”楼那千不屑的怒喝一声,对身旁三名骑兵说道:“你们几个持使节前去对面军中质问番为何胆敢杀害我呼兰勇士?不想血流成河就让他们立刻放下兵器跪伏在地!” “是!” 那三名骑兵,顿时一拍马臀向精卫营方向疾驰而去。 “将军,对面有人前来,好像是胡骑使者。”身边亲卫见有数骑胡人向自己这边靠拢,出声向刘策禀报的。 刘策神色冰冷,放下手中窥镜后,缓缓拉下头盔上的面甲,策马走到大阵前方。 那呼兰骑兵策马来到刘策跟前,傲慢的将手中使节重重往地上一插! “我罗……” “噗……” 那骑兵刚开口还没几个字,就见他头颅就从身上飞洒了出去,然后身躯在一片血雨之中缓缓倒下马匹…… 身后两名胡骑顿时一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望向眼前骑士那张可怕的面甲时,顿时寒意袭遍全身。 “喝喝喝!” 身后精卫营将士见刘策一刀杀死来使,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刘策手中环首刀对着剩余两名胡奴用新学的胡语说道:“无需多言,回去告诉楼那千!这具尸体就是我精卫营下的战书!滚。” 话毕将插在地上使节一刀砍成两段…… 一百一十七 弓弩对决 …… 当两名胡骑将同伴尸身带回到自己阵前时,楼那千反而冷静了下来,双目望向前方那支铁甲洪流,流露出满是惊讶的神情。 “图塔说的没错,那支军队果然与众不同!”楼那千眼中寒意愈发的阴冷,“必须要将眼前这支官军全部消灭殆尽,否则日后必会阻碍我呼兰勇士在远东劫掠打粮大计!” 思及此处,楼那千对图塔大声说道:“图塔!你说对面军队的弓弩十分厉害?巴喇他们八十骑全部殁与箭矢之下?” “是的,族长!”图塔回想起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弩箭,整齐一排能直接射在百步之外,巴喇他们身上那么厚实的铁甲都无法保护他们!” 楼那千点点头,低头思虑起来,如果图塔所言属实,那再派弓骑靠近也会造成巨大伤亡,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听我号令!”楼那千大喝一声,“出列三千控弦之士,弃马步行,至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先试试那些周兵的弩箭是否真如图塔多言一般如此可怕!” …… “将军,胡奴压上来了……” 精卫营大纛之下,一名亲卫看到远处人影窜动,立刻向刘策禀明情报。 刘策手中的窥镜一直在眼前没放下过,由于骄阳照射,他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汗滴…… “胡奴这是想干什么?”刘策见窥镜中的数千呼兰人此时全部弃马步行,感到有些奇怪,再仔细望去马上明白了过来。 刘策放下窥镜轻哼一声暗道:“看来真的学乖了,知道我弩箭射程威力惊人,现在想要靠角弓射程来压制我么?” “韩锋听令!”刘策大喊一声叫来了锋矢营主帅。 韩锋拱手领命道:“末将在!” “数千胡奴想要用箭矢与你对阵,你有胆量与之对射?” 韩锋立刻说道:“有何不敢?末将这就让去这些胡人知道!步弓对阵,我精卫营就是他祖宗!” “好!”刘策欣慰的说道,“就由你锋矢营让那群胡奴领教下我精卫营的箭弩究竟如何犀利!我会让怀字营继续接应你,立刻前去准备!” “末将遵命!”韩锋大声领命而去…… 随着一阵战鼓擂动,三百三十名劲弩手配合九百弓箭手立刻出现在怀字营刀盾阵后方,一字排成数列,劲弩在前步弓在后。 在各列测距手铜号吹奏下,弓箭手取下背后箭匣,固定在干硬的地面上,随后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开弓。而劲弩手则将早已经开弦准备完毕的劲弩箭槽内填上了一支支冰冷的弩矢…… 胡奴弓箭手还在缓慢地靠近角弓射程范围,虽然目前距离尚远,但蓄势待发的锋矢营将士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远处那支胡人身上所散发的暴戾如同一头头饿狼一般。 “三百步!” 测距手大吼一声,报出了胡奴同自己的距离。 韩锋心里思量着角弓抛射最大射程应该是一百三十步,和弩矢破甲极限距离一样射程,当然抛射的命中率和破甲能力可以忽略不计了,这点还是很有优势的。 但是这次毕竟是三千多善于骑射的胡奴,自己这边仅一千二百多弓弩手,只要被胡奴进入八十步之内,那他们角弓射出的重箭将会破开任何甲叶,自己的士兵能不能顶住就全看对敌的心里素质如何了! …… “对面的绵羊还真沉的住气……” 正在持弦前行的胡奴弓箭手之中,身为弓兵统领的蔑瓦格业对前方那支数千军队感到一丝好奇。他印象中那些远东官兵在一看到呼兰人立马远远逃遁,哪怕只有几十人时也一样,可眼前这支军队居然在自己大军行进到三百步依然纹丝不动…… “或许吓傻了吧。”最终蔑瓦格业得出这种结论,不屑地嘲笑一声,随后从背后取下一支狼牙剑搭在自己的弓弦之上,大声催促道:“加快脚程,一轮箭雨就要这*群绵羊四散溃逃,让他们知道惹我呼兰勇士的下场!” “嗷~” 三千余野兽齐齐狼嗥一声,声势普天盖般,回荡在荒野之上…… “二百步,劲弩瞄准,弓箭手搭弦!” 精卫营阵前,测距手大声报出胡奴同自己前阵之间的距离,同时下令弓弩齐齐准备。 前排劲弩手早就在死死瞄准了前方正在嗥叫的胡奴,身后的九百弓箭手抬起了手中改良过后力道达到了一石二斗的步弓,将一支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呈半圆之势瞄准斜上方天空。 此时有十名弓箭手开弓满圆,随着绷弦清响,十支尾部插有血红艳丽布条的羽箭带着破空尖啸扑向前方胡奴前进的方向,最终有六支羽箭钉在了地面上……在窥镜帮助下,测距手能很清晰的看到羽箭尾部正在飘荡的布条。 “准备抛射!”蔑瓦格业一声令下,进入一百五十步范围的胡奴弓箭手纷纷将手中狼牙箭搭在了弦上,边行边将角弓抬起对准精卫营上空,伴随着沉重脚步踩踏,一场激烈的弓弩对决即将来临。 “放!” “放!” 韩锋和蔑瓦格业的呼喊同时在两军阵中响起…… 下一刻,锋矢营和胡奴的箭矢几乎也是同一时刻腾空跃起,之间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刺耳的霹雳绷弦响彻整片战场,密集如蝗的箭镞随着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啪嗒……” “叮……” 一阵木材碰撞和金属摩擦的声响在这骄阳似火的半空响起,只见一阵木屑四散爆开,无数箭枝相互碰撞洒落一地,然而还是有不少箭矢落入两军弓弩手阵中…… “噗噗噗……” 精卫营的弓弩手尽管有优良铁甲护身,无奈一些锋利的狼牙箭镞还是从甲叶缝隙处钻入了他们的身躯…… 几十名弓弩手闷哼一声仰面躺下,其中有两名弓箭手一个被半空落入的箭矢割破了脖颈血管,一个面甲被狼牙箭镞死死钉入,这二人可以说是当场死去。 其余弓弩手身上也是各个部位中了箭,估计不少人还是会失去性命。 当然,胡奴那边也并不乐观,空中扑落的箭矢对他们造成的伤亡确实不大,只有十几人中箭倒地,但呼啸的弩矢却毫不留情的将四十多名胡奴射翻在地,顿时阵前一片哀嚎。 “快快快!”精卫营那边,医护队冒着箭雨扑落得危险,将一个个倒地的将士抬上担架,快速向后阵移动前去救治…… “放!” 韩锋见自己麾下将士遭受如此重的伤亡,嘴角不由抽搐一下,随即再次狠狠地下达射击命令! “放!” 蔑瓦格业在又行进数步之后,也下达了射击命令。 两股漫天箭雨再次铺天盖地般落向双方阵形之中,带起一股股崩发的血雾和双方将士的惨叫声。 弩箭的威力和精度在胡奴接近之时表现的尤为显眼,只见锋利的弩镞带着飞速旋转之势将那些身披锁子甲的胡奴一个个掀翻在地。在弩机机械力的推动下一个个口吐鲜血倒下一片,目测至少百余胡奴在这波箭雨之下倒落地面,草原上落后的医疗资源,很多人即使没当场死去也活不成了…… “呃……” 锋矢营这边在胡奴箭雨之下也足足有四十多人倒了下去,其余各人身上也插满了箭矢,好在优良的甲叶防护住了他们躯体,这一轮他们赢了一局。 “换重箭!射死那群绵羊!”蔑瓦格业见自己麾下勇士死伤惨重,顿时心中怒火中烧,再进入到九十步范围时下令换上中箭射击! 一支支沉重的重箭搭在了角弓之上,正待射击之时,只闻对面又是一阵破空声响,只见入眼处整齐如一的弩矢正如一条条夺命的毒蛇向他们扑来。 “噗噗噗~” 那些尚未来得及射出手中重箭的胡奴顿时纷纷被破开的弩矢纷纷掀飞出去,一时间角弓、重箭不断在空中旋转,飞溅的血液宣示了精卫营复仇的熊熊怒焰。 “放!” 蔑瓦格业忍住寒意袭身的恐惧,再次大声下令! 下一刻沉重的狼牙倒勾箭镞带着呼兰人满腔怒火腾空而起,呼啸着飞向锋矢营阵地。 “噗噗噗~” 势沉的重箭将弓弩手身上的甲叶迅速破开,没入他们身躯,不少将士当场被这些可怕的重箭夺去了年轻的性命,不少人甚至来不及闭上双眼,就被黑暗吞噬。 “给我放!” 眼见自己部下伤亡如此惨重,韩锋下令的声音都在颤抖,怒火已经快让他失去了理智。 “咻咻咻~” 夺命的飞蝗从精卫营上空腾空飞起,发出复仇的怒吼声响钻入那群胡奴阵形。 “啊~” 只闻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百多名胡奴在这一波箭雨之下倒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流逝的血液宣告这群野蛮愚昧的胡奴即将迎接死神的召唤。 由于重箭极耗臂力,对体能要求又特别大,即使这些从小弓不离手的草原种族,此时也无法马上再抬起角弓还击,需要一定时间恢复臂力才行。 “放!给我放!放啊!” 锋矢营中,趁此机会的韩锋几乎歇斯底里的下达射击指令!只见一阵小旗挥下,劲弩手和弓箭手再次齐齐将箭弩攒入胡奴之中。 “噗噗噗~” 还未恢复体能的呼兰人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头顶和正前方无数箭矢袭来,尤其那些弩箭,毫无感情将冰冷的箭镞贯入自己火热的躯体之中…… 伴随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些还未被箭雨弩矢洗礼的呼兰人心中已经产生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异样感,他们有些怕了…… “好狠!这样都不退,这支军队果然如同图塔所言一般非同凡响!”眼见自己族中勇士在弓弩对射之中一个个倒地身亡,楼那千此时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告诉蔑瓦格业,不惜一切代价将眼前这股弓弩手消灭掉!否则!对我骑兵进攻会造成莫大威胁!”楼那千呲牙裂嘴的说道,“只要这股弓弩手尽灭,我不信那些军队还能对我呼兰铁骑造成什么威胁,待我骑兵一冲,看你如何应付!” “是!”身旁楼那千的亲卫立即领命而去,然而那亲卫刚没走几步,就闻精卫营那边发出一阵巨响,楼那千和周围胡骑将领一道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天啊,那是什么?天火么?” …… 一百一十八 先锋对狼骑 …… 精卫营上空,数十道火球带着长长的黑烟从天而降,呼啸着扑向正在发呆的胡奴射手阵中…… “砰啦……” 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入呼兰射手阵中,六七名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胡奴立刻被火球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出去,其中两人半截身子早就成了漫天血雨洒落在大地上,扭曲的下半截身子内肠子和肉酱正在不断地挥舞,可怖至极…… 火球落地一刹那四裂而开,绽放出夺命的气浪,顿时四周已被一片火海包围…… 浓烟滚滚中,无数个被火焰包裹的身躯不断发出乞活的哀嚎声,正在四处散逃。 “这……这……”蔑瓦格业见到此景此景,脑子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自己所立之地竟会成为一片修罗地狱,眼前的场景不正是草原上大地之母故事里出现的恐怖场景么? “咳咳咳……”不少胡奴射手被刺鼻的浓烟呛的头痛欲裂,嗓子发不出任何话语,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无比,只有不住的咳嗽,但每咳一下都感觉喉咙火烧一样的疼痛。不少人没被火焰吞噬却活活被这股浓烟窒息而死,那种痛苦绝非肉体可以承受…… “放箭!” 趁你病要你命,韩锋冰冷的夺命号令再次在锋矢营中响起。 蓄势待发的箭弩齐啸,扑向前方滚滚烈焰,只听闻一具具躯体倒地的重响,和惨叫声混合而成谱奏出一曲血与火的乐章…… “轰!” 徐辉部的二十多架投石机再次将一枚枚混合了碎渣火油的火弹点燃通过杠杆长臂处的弧形铁匣抛射而出,只闻一声巨响,整个胡奴射手前后方已经完完全全被火焰包围…… “阿妈……阿妈啊……我错了……” “救命……我……” “大地……之母……救救你的信徒吧……” “阿鼻地狱啊……真的是阿鼻地狱!” 顷刻间,之前还气势汹汹地呼兰射手此时已经彻被眼前景象震惊崩溃了,不断四下逃窜,妄图离开这片火海以求换得片刻生机,草原民族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准跑……咳……你们……咳……是呼兰草原高贵的勇士……咳咳……怎么可以……” 蔑瓦格业试图阻止眼前崩溃的景象,但无奈他此时却感到咽喉和脑袋异常的疼痛,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由于吸入太多浓烟,此时的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不一会儿感觉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抓向地面上的碎石,整个手指甲都被他磨断,鲜血淋淋…… “不!我的三千部族勇士啊!”眼见自己三千部曲葬身在火海之中,楼那千大吼一声,双目通红,拔出自己身上的弯刀,想要指挥身后骑士冲杀过去。 “族长,且慢!”科穆尔和图塔立刻阻止了他。 科穆尔道:“族长,眼前这些远东官军不同寻常,现在浓烟滚滚,贸然冲将上去,恐战马受惊,正好中了他们奸计啊!” 楼那千重重将弯刀收鞘入刀,大声说道:“唉!三千人啊!这三千人可是自小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草原勇士啊!就这么没了!我呼兰勇士纵横远东十余载,何时有过这等损失!” 众人听闻楼那千再看向那片火海,顿时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就算当年的义军“驱掳军”和姜浔的十几万大军反扑加起来整个呼兰部族伤亡都没超过五百人,如今短短时间内三千呼兰勇士就全军覆没了,眼前那支军队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以后还能在远东随意出入劫掠么?想到此处,各人心头一股寒意窜了出来…… “韩营!冷静点,胡奴已经没声响都跑了,冷静点!” 精卫营方面,杨又怀率刀盾手护住锋矢营的将士后,死死拉住还在不断发号施令的韩锋,显然韩锋因为自己麾下伤亡惨重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尤其最后胡奴那两轮重箭造成了二百多名麾下伤亡。 “放啊!怎么不放!给老子把他们全灭了!”韩锋依旧不管不顾的大声怒吼,杨又怀都快拉不住他了。 “韩锋听令!”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杨又怀和韩锋耳边响起,顿时让韩锋冷静了下来。 “将军!”两人见到刘策过来,立刻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 刘策面无表情,缓缓对韩锋说道:“立马随怀字营退往后阵休整,留下一百劲弩手,我自有调度!” “遵命!”韩锋和杨又怀领命离开了,走之前韩锋回头看了一眼屹立不动的刘策,然后摇摇头带领麾下将士向后阵撤去。 “你们当我不心痛么?错了,我比你们还要顾惜将士的性命,但……这是战争……如果我们不能承受,那总有一天下场会比今天惨几十倍几百倍!”刘策心中不住的念叨。 刘策快速平复了下情绪,大声下令道:“封愁年!” “末将在!”封愁年立刻出列,一身两层重达六十斤重甲披在身上,手上一柄几十斤重的纯精铁打造的冷艳锯,此时散发点点寒光,等待着饮血开锋。 刘策道:“呼兰骑兵即将进发,你的先锋营准备好了么?” 封愁年大声道:“早就准备好了!先锋营一千将士随时听候将军调遣!” “好!”刘策沉身道,“介时胡骑冲锋就看你的先锋营能否以步兵阵容给他们一个血的教训!” “请将军放心!”封愁年道:“末将绝不会辜负将军起名‘先锋’的厚望!胡骑敢来,就别想再回去了!” 刘策道:“去准备吧!我命杨开山、杨又怀部守住左右两翼,你只管正面迎击来犯敌骑!” “末将遵命,定将这群狗娘养的杀个片甲不留!”封愁年傲声说道。 …… “火势已经减弱,勇士们,亮出你们的屠刀!给这群屠杀我们呼兰勇士的刽子手一个血的教训!”楼那千愤怒地大喊道,此时他一心要灭掉眼前这股可恶的远东官军! “族长,就让我去吧!”科穆尔立刻出声对楼那千说道,“我率麾下三千勇士正面冲锋,请特让和多延两部将领各领千骑与我一道攻灭眼前敌阵,为死去的勇士报仇雪恨!” 多延和特让两部头领一听科穆尔这般说,立马出列请战,毕竟以后想在远东纵横劫掠,这股官军是必须要除掉的对象。 “好!本族长就在此等候你们将这群绵羊击溃!”楼那千大吼一声答应道。 科穆尔回转身后对自己麾下滚滚狼骑吼道:“勇士们!眼前的绵羊竟敢如此残忍虐杀我们草原上高贵的部族,现在我科穆尔以你们统领的身份命令你们!随我一道将这群绵羊全部吞噬!远东是我们呼兰人的远东,这里所有的一切,财物、女人、粮食都是属于我们呼兰人的,眼前这股官兵想要阻止我们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为族人报仇!” 三千狼骑疯狂的怒吼起来,科穆尔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手中虎枪对准精卫营,大吼一声道:“狼骑勇士,跟我冲!” “嗷嗷嗷~” 三千狼骑在科穆尔带领下,嗥叫着向精卫营大阵正面冲杀过去,两侧的特让和多延两部两千骑兵也一道冲杀过去。 “轰隆隆~” 五千匹剽悍的战马奔驰前行,沉重的马蹄声敲击在地面,发出轰鸣的震响,整片大地仿佛都在为之颤抖…… “我要是有这么多优秀的骑兵和战马,何愁远东胡奴不灭?”窥镜中刘策望着滚滚而来的呼兰骑兵,由衷的赞叹道,这些异族人虽然野蛮愚昧,但他也不得不佩服他们都是优秀的骑兵,毕竟他们脚上并没马镫还能在马背上如此娴熟的操控战马,这在自己营中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刘策放下窥镜回头望了眼,只见身后一片白袍在骄阳之下如此显眼,随即释然了,“我麾下的骑兵未必会输给你们这群胡奴!” “先锋营,出阵!”眼见胡骑出动,封愁年大吼一声下达军令。 顿时,但闻一声齐喝,一千先锋营将士整齐的踏出步伐,向前十步列阵完毕。 但见最前五百名先锋营将士竟是清一色的重装步兵,全身上下包裹着着重达五十多斤铁甲,分为两层,外层是精铁打制的甲叶一直延伸得到膝盖,内中则是用畜力锻锤锻压的半身熟铁板甲。每位将士双手握有一把长达一百六十公分的窄细长刀,此物是刘策让工匠坊打制的新式武器——苗刀(具体不介绍了,只想说句苗刀属于汉刀,是华夏民族为对阵敌掳精心设计的神兵利刃)。 “听好了!等这群胡奴靠近,就给老子往死里杀,不用给老子留面子!记住你们是先锋营的人!什么是先锋营老子就不再重复了!懂了没!”封愁年此时如同一尊恶神临世,对麾下将士大声说道。 “喝喝喝!” 一千将士齐身回应道,眼中满是嗜血的肃杀气氛! “列阵!迎敌!” …… 科穆尔此时在狼骑阵中,望向对面依稀可见的步兵阵容,脸色冰冷异常。 “取弓!抛射……” 进入百步之内,他刚准备下令开始射击,却见空中几十道火球向自己骑兵阵中扑降而来! “放弃!继续冲杀过去!加速!”科穆尔立刻大声取消之前命令,此时如果射出箭矢,那么自己胯下战马速度减弱,必定会被这一股股火球吞噬,造成巨大的伤亡。 “轰轰轰……” 只闻三声巨响,火球在骑兵阵前炸开,顿时一股巨浪将十几名骑兵掀飞出去,不少胯下战马受到惊吓,顿时不受控制的骚乱起来,四处乱蹿又将十余骑撞翻,原本整齐的阵形顿时稍稍显得混乱起来…… 不过,好在科穆尔及时阻止之前命令,并没有给自己麾下胡骑造成更大伤亡,冒着滚滚浓烟和熊熊烈火,冲入了先锋营数十步范围! “嘶……怎么可能,那是……什么鬼东西……” 当先锋营的重装步兵印入眼帘之际,科穆尔心中一股彻骨的凉意油然窜起…… “老子等你很久了!准备受死吧!你的脑袋老子非要亲自拧下来不可!” 封愁年见到烈焰中滚滚而来的呼兰狼骑,顿时眼中冒出嗜血的光芒,他舔了下干燥的下唇,手中冷艳锯顿时重重往地上一立,缓缓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甲。 五百重装步兵也同时拉下了面甲,将手中苗刀插入刀鞘槽口,一把把长达三米多的长刀树立与在重装阵前,好似尸山血海中踏出来的修罗死神相,浮现在这些塞外狼骑眼中…… 一百一十九 浮屠 …… “去死吧!” “飕飕飕!” 当科穆尔狼骑前阵冲入先锋营重装步兵阵之际,先锋营后阵处数百条投枪迎面扑来,这些胡奴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冰冷的投枪贯穿身体,活活震飞出去…… “噗噗噗噗!” 投枪入躯声响不绝于耳,在如此近的距离,任凭你披什么甲都只有被无情洞穿的下场,转瞬间冲在最前方的二百余骑马背上已经没有一个坐着的骑士,纷纷被投枪沉重的力量扎死在马下,那些无主的战马失去约束之后立刻四散奔腾,严重影响了后方骑兵的阵形和速度。 “先锋营!给老子杀!” 封愁年抓住这个机会,率先向前一步,五百重装步兵齐吼一声,也一道向前迈开一步,迎着冲将而至的胡骑,将手中苗刀高高举起…… “吁……” “唏律律……” “砰!” 战马嘶鸣、兵刃交接、马匹撞击金属声响一瞬间齐齐爆发开来,先锋营阵前一片人仰马翻,鹅毛般的血片,如同落叶般洒落在战场之上…… 一名先锋营的重装步兵面甲后流出一丝鲜血,他被战马冲撞震碎了心脉,但在临终之际,手中的苗刀重重挥砍而下,势大力沉的锋芒直接将坐骑上的胡人连人带甲斜砍成两半,然后单膝跪地直挺挺的去了…… “当!” “咔擦” “噗!” 一胡骑将手中虎枪用力刺向一名重装步兵的胸膛,虽然破开了他外层甲叶,然而却被内中板甲挡住了去势。随后这名步兵手中苗刀由下往上重重一挥,刀锋沿着马身一侧直冲那名胡骑头顶,直见一道完美的血线呈现在空气中,随后重重洒落在地面上,只闻一声木杆折断的声响……再望之时,那胡骑此刻从整个侧身已经浮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滚烫的血液从锁子甲内喷溅而出,最终连人带马重重摔落在干硬的地面上。 “啊……” 一名胡骑毫无畏惧,吼叫着冲向前方一名重装步兵,然而那重装步兵可怖的面甲瞳孔处闪过一道精光。随后将苗刀横握腹部,单膝向前微曲,另一条腿死死固定在后方地面上,见那战马冲来,猛的头一缩,避开挥砍过来的弯刀,只闻一阵刀锋切剖声响,战马两条腿被齐齐削断,那胡骑不及防备重重向前摔落下去。 但那胡骑生命力极强并没有摔死过去,他就地一个打滚正欲起身,却看到一只脚底带有铁刺的铁靴向自己脸上踩踏而来,还未来得及惊叫,铁靴上的钉子重重将他整个五官踩爆,那胡骑不甘心的抽搐了几下身体,便再也没了动静…… “嘭!” 一名狼骑将手中链锤重重砸在一名重装步兵身上,那步兵闷哼一声倒了下去。但下一息时间那胡奴还未来得及高兴,数把苗刀向他袭来,他连忙挥动链锤将他们格挡开,正欲策马突出包围之时,却突然发现马缰不见了,只觉得的手上一股湿滑的感受还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味。待他定睛看时,马颈部一道整齐的切口,正在喷发着滚滚血浆,而马头早就不知去往哪里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一抹寒光在他眼前闪过,下一刻他觉得自己视野在飞速旋转最终停下之际,只觉得看眼前的景象是直斜的…… “杀!” 封愁年怒吼一声,冷艳据一刀将一名飞驰而来的狼骑截腰砍成两截,落地刹那,那胡骑一时没死,见自己胸膛以下正在马背上离自己远去,顿时嚎叫起来,双手一直不断挥舞,想去追赶脱离自己的身躯…… “呀!”封愁年又是一声怒吼,手中冷艳锯重重挥砍直下,一名胡骑当场人马具裂,死状极其恐怖…… “反啦!反啦!”科穆尔眼见前方五百重装步兵如此凶猛,自己冲在最前的一千狼骑不但没冲破他的铁甲大阵,反而已经损失过半,顿时大怒起来,“这群绵羊倒底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疯羊!疯羊!”这时科穆尔边上一名狼骑士兵惊恐的大吼起来,“他们是疯羊!一头疯羊就猛如虎啊!更何况是一群疯羊!” “住口!”科穆尔一听那士兵这么说,一枪将他刺落马下,随后大声说道:“妖言惑众者,死有余辜,狼骑营的勇士们,随我继续冲!” “嗷嗷嗷……” 剩余不足两千胡奴大喊一声,再次策马奔腾起来! “来的好!”封愁年见科穆尔再次冲来,带血面甲后的脸上不由浮现一股残酷的杀意,他和先锋营阵前已经留下密密麻麻近千具敌我尸体,自己重装步兵在刚才和胡骑搏斗中也损失了七十人,不少人还带有被钝击造成的暗伤…… “拒马阵!”封愁年大喝一声,顿时后阵五百长矛手立刻将手中五米长矛斜立胯下,森冷冰寒的矛尖对准了数十步外疾驰而来的狼骑。 四百多名重装步兵立刻从长矛阵中挤入回到后阵待命,顺带恢复体力。 “好可怕的长矛!”科穆尔见到前方拒马阵,顿时心头一怔,随即大声喊道:“蒙马眼!” 下一刻无数黑布条在狼骑战马前挥舞,最后缓缓绑在马眼之上,但闻马匹一声嘶啸,此刻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能任由马上骑士摆布向前冲去。 “早知道你们有这手了!”封愁年此时一阵冷笑,随即再次下令道:“毒瓶!” 随即五列长矛阵中最后两列士兵弃矛从腰间取下几个巴掌大小,内中混合辣椒粉、生灰、毒蝎沫的瓷瓶,重重掷向狼骑阵前,前三排士兵箭壮赶紧拉下自己的面甲,防止那可怕的粉末吸入自己肺腑…… 瓷瓶碎裂的声响伴随腾地而起的阵阵红褐色烟幕,在这些草原骑兵之中扩散开来,在一瞬间就有数十名骑兵受不了这种“毒烟”侵袭纷纷滚落马上,淹没在自己同伙的铁蹄之下。 “吁~” 战马虽然看不见任何景象,但却无法阻止吸入那刺鼻带有剧毒的粉末,顿时许多马匹开始变的狂躁不安,不受控制的四处乱蹿乱撞,不停将背上的主人甩落地面,本来整齐的骑兵阵形一下子变得散乱不堪,严重阻碍了马速。 “来了,这战过后,百长之位就是我的看!”向以毒舌之称的聂磐此时因为兴奋而不住颤抖,死死盯着即将冲过来的狼骑胡奴。 “噗噗……” “噌……” “吁~” 拒马阵前,百余呼兰骑兵义无反顾的一头撞上那密林般的长矛阵,锋利的矛尖不带一丝怜悯,将他们一个个捅落马下,最前排百余矛刃处满是飞溅的血液。失去控制的十数匹战马急速冲入长矛阵,将十几名严正以待的先锋营士兵撞飞出去,随后马上又有后列矛兵充填进来,阵容始终保持在最完整的状态。 金属挥砍碰撞的声响和利刃入肉之声此起彼伏,步骑对决双方比拼的勇气和素质在此刻得到最好验证! “勇士们!杀!”眼见前方百余骑兵一个冲锋就已经消失殆尽,不由怒火中烧,这些都是自己转战多年带出来的精锐啊!每个人都自小开始操练,整整十几年才能培养出这么一支军队,如今却在这个不过千余步兵阵型前全部流尽了鲜血,麾下勇士差不多已经损失半数,这让他如何可以接受!于是不顾一切的下令剩余骑兵继续冲过去,誓要将这千余远东官军尽数歼灭。 “轰塌!” 由于之前“毒烟”侵袭,身后数百骑兵和战马此刻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纷纷跌倒掉落地面之上,发出一阵巨响,被身后疾驰而过的战马践踏淹没。 而此时同一时间,妄图攻击两翼的特让和多延部,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比科穆尔更为凄惨,杨又怀和杨开山这对堂兄弟的长矛阵简直就是一面铜墙铁壁,凡是接近矛尖范围的骑兵无一不是被刺穿身上铁甲倒落在马下,一阵阵血雾弥漫散开,将两翼整个战场全部都包围起来,无数殷红的血液在空气中相互碰撞最终散成一团团崩裂的“花海”…… “别冲了,别冲了!再冲下去勇士们就死光了!如果勇士们都没了,那多让部还怎么立足与草原之上啊!”多让部将领眼见闯入前方怀字营长矛阵的百余骑兵很快被枪林淹没,不由心惊胆寒,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遍全身! 而另一边的多延部将领此时也是目光呆滞,无法相信能将数万远东官军碾压的溃不成军的部族勇士,如今在这几道区区拒马阵前被如同割草一样,以肉眼不及辨认的速度,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此时他们感到害怕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袭遍这些胡奴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 “压上去!”杨开山见冲阵的最后一骑胡奴倒落马下,于是大吼一声,命令山字营齐齐上前。 “喝……哈!” 千余将士浑身浴血,齐齐喝了一声,拔起地上被血水染红的长矛,踏着雷鸣般的步伐,向前方挺近…… 同一时刻,杨又怀部也同样向特让部逼近,阴冷淌血的长矛无情的朝这些愚昧无知的胡骑挺近…… “啊!” 多延部十几名骑兵见长矛向自己逼来,顿时发出惊恐的呼喊,拨转马身,大腿用力一夹马腹向后方本阵跑去。这声凄喊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部族剩余几百骑兵齐齐疯狂的向后跑去,有的甚至举起手中弯刀虎枪,将阻止自己逃跑的同伴砍落马下…… “浮屠炼狱……浮屠炼狱啊……”后阵处的楼那千看着远处硝烟弥漫的战场,顿时喃喃自语道,只见两翼骑兵此时早就没有了往日血勇,疯狂的向本阵溃逃而来。 “这还是我呼兰草原的勇士么?”楼那千的心都在滴血,看他们惊恐的脸色,就算这些人存活下来估计也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支官军,算是彻底的废了…… “轰!” 投石机抛射巨响再次响起,只见一团团恐怖的“天火”从天而降,砸向那些正在溃逃的胡骑,只闻一声巨响,胡骑逃离方向立刻成为一片夺命火海…… “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他们么?难道他们真要赶尽杀绝!啊!可恶!”眼见特让和多延两部溃逃的骑兵在火海浓烟中看不见身影,楼那千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 一百二十 变数 …… “老子宰了你!” 先锋营阵前,封愁年大吼一声,手中冷艳锯重重地朝一名正在冲刺的青年胡骑胸膛滑过…… 沉重的刀身携带破甲之势,将那疾驰而过的呼兰青年身上锁子甲连同内中所穿皮甲一道砍裂,但见一道血弧呈半月痕迹从他胸前浮现,下一刻他头一歪,整个人都翻落马下。 “阿妈……永别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再……做您的儿子……” 那呼兰青年带着满心的不甘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陷入了黑暗之中。 “呸!” 此时浑身上下早就被血水浸透的聂磐,再又一次杀死一名冲阵的狼骑胡人之后,吐出被马蹄踢起溅入口中的沙土,顺便狠狠对着地上死尸踢了一脚…… “甲里的弟兄,还能喘气的出个声!”眼见周围地上有不少自己同僚,聂磐大声喊道。 “我……” “我……” “我……” “十三个,哈哈哈哈!”当聂磐得知自己麾下站着的还有九个,躺地上受伤的四个人总计十三人还活着时,不由大笑起来,“七人换掉一十九骑胡奴!够我聂磐在精卫营里炫耀了!现在还有力气的就把长矛端起,本甲长再带你们立军功,杀他个人仰马翻!” “喝喝喝!” 九名站立的将士立马喊着整齐口号向聂磐靠拢,挡在几名受伤的袍泽身后,握紧手中长矛,缓缓向前方胡奴骑兵逼去。 “虎!” 只闻先锋营后阵一声齐喝,四百余名重装步兵再次手持苗刀杀向胡骑。几十名医户队的人抬着担架快速通过人群将地上受伤未死的将士送往后阵救治,这些医护队此时也跟时间在赛跑,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腿。 “嘭!” 几十骑零散的狼骑胡奴此时和重装步兵重重撞在一起,但闻一阵骨骼断裂地脆响,新一轮的搏杀开始了! 刚刚经过血战洗礼的重装将士士气已经膨张到了极点,他们举着苗刀,拖着沉重的步伐迎着疾驰而来的战马冲了上去,此刻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群畜生。 “呀……喝!” 封愁年再次将一名胡奴一刀砍落马下,手上冷艳锯散发着殷红的血光,再也找不到一处金属的冰寒,刀身上滚烫的血液随着每一次挥砍都会带起一片血雾…… “呀!” 就在此时一名胡骑手持链锤选转着袭向封愁年,在链锤甩出之际,封愁侧身一闪,但闻一阵金属撞击声响,他左肩肩甲被来势汹汹的链锤击飞出去。 “嗯?喝!” 剧烈的震动感从肩胛处传来,封愁年怒吼一声,手中血刀一挥,一刀砍中那名胡骑腹部,将他扫落下马来。 然而令封愁年感到意外的是,那名胡骑虽然腹部鲜血直流,却死死抓住他的血刀不愿放手,眼中满是恶毒的目光。 “给老子放手!”封愁年大怒,一脚踩在他脸上,但见一股血液溅射,他脸上此时已经被铁靴下的钉子活活撕扯下一层皮来,满是血洞的脸颊暴露着森白的碎骨和泉涌般的血液,简直如同一尊恶鬼般。可不知为什么,他竟还没断气,死死抓住腹中血刀不放手…… “唏律律……”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啸在封愁年耳边响起,他猛的抬头一看,从面甲瞳孔处见到一条带血的虎枪正无情的向自己脸上刺来,可地上的胡奴此时就是死死的抓着他的兵器不放手,顿时封愁年脑海一片空白…… “年糕,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别丢下我一个人……”死亡来临之际,封愁年耳边回荡起出征前卢氏对自己说的话…… “鱼儿,对不起了,你再也吃不到这块年糕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真不想这么死啊,好想再见你一面……”见虎枪枪尖已经逼近自己面甲几寸处,封愁年无力的闭上眼睛,暗暗嘀咕了一句,等待死亡的来临…… “噗……” 一声利刃入耳声响贯空而起,封愁年猛地睁开双眼,但见原本近在咫尺的枪尖此时却早已不知去向,马背上那凶残的胡人此时被一支巨长的铁矛洞穿咽喉,满脸的震惊和不甘…… “起!”一矛刺死这名胡骑的聂磐大吼一声,将手中长矛用力向上一抬,那胡人整个头颅就被矛杆活活弹飞出去,那无头胡奴带起一道道腥热的血雾缓缓倒在地上。然下一刻,无主的战马猛地向他撞来,眼看是避无所避了。 “糙!亏大了!”见战马冲来,聂磐也是瞳孔圆睁,只能无奈地暗骂一句。 “砰!” “吁……” 就在战马即将撞上聂磐之际,封愁年突然弃刀一掌拖住马腹,然后用力一顶,那飞速疾驰的战马就被他活活向敌骑顶飞出去,随着一声马啸,撞倒了后面前进的胡骑,扬起一阵黄沙。 “呼……这下血赚啊!”刚脱离危险的聂磐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封愁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谁让你脱离阵列的!”封愁年对聂磐大声吼道,事实上他对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下属,感激不尽,至少自己妻子不用守寡了…… 聂磐见眼下暂且安全,对封愁年说道:“封营,这次你得给我个百长坐坐!要不回去后我保证你怕老婆的事全精卫营都知道,你不想杨营他们几个看你笑话吧!” “滚!归队!”封愁年大吼着让他回到阵列中,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把聂磐升职到百长了,毕竟他战功就摆在那儿,就是考虑到他这嘴巴实在太毒很容易得罪人,所以一直按下想等他有所改善再上报刘策,不过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封愁年是铁了心要提拔他了…… “勇士们,随我回转本阵!” 眼见自己三千狼骑如今只剩不足一千,科穆尔彻底从怒火中冷静下来,知道眼前这支铁甲军队是断无可能突破的,再拼下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自己麾下勇士已经死的够多了,必须要留些种子给狼骑营,这样将来才能再次壮大起来…… 得到科穆尔撤退命令的胡奴,顿时齐齐拨转马身向己方后阵疾驰而去,动作是如此的整齐如一。 他们其实早在之前的战斗中,就被眼前的精卫营步兵的意志战力给震得胆战心惊,只是全凭体内一股血勇在支撑着自己继续搏杀。如今一听到科穆尔下令撤退,立马如释重负,飞也似的向后阵策马奔去,经此一役可能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眼前这支军队了…… “想走?有这么容易么?”刘策在窥镜中望着后撤的狼骑胡奴,发出一阵冷笑,当即下令:“劲弩手!射杀溃骑!” “喝!” 之前锋矢营留下的一百劲弩手闻听刘策下令,立即齐喝上前数步,将手中劲弩死死瞄准了正在后撤的胡骑。 “卜虎……” 伴随着弩机扣动的声响,百支弩箭化作一道道索命流星,嘶啸着窜入胡骑群中,银白色的锁甲上绽开一朵朵彼岸的花海,吞噬着这些胡骑的生命…… “不要回头,继续后撤!”眼见身边数十骑胡奴被弩箭射落马下,科穆尔心中愈发冰冷,强压窜升的恐惧努力指挥剩余的骑兵向前方硝烟弥漫的后阵撤离。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冲出这片修罗场,逃的越远越好…… 刘策在窥镜中看着胡骑渐渐跑远,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督军卫说道:“告诉徐辉,用投石机,想走有这么容易么?都给我留下来吧!” “轰轰轰!” 十几道火弹再次腾空而起,快速窜向正在奔逃的狼骑营,但闻一阵剧烈晃动,碎石铁渣夹带黏人的火花在胡奴撤退的前方四散溅开,冲在最前方的几名骑兵被铁渣碎屑活活覆盖在整个脸庞,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掀飞马下! “吁……” 科穆尔和剩余属下赶紧勒住马缰,望着眼前滚滚浓烟,一下子不知所措,胯下战马此时都在不停来回踱步,显然受到了惊吓。 “告诉封愁年、杨开山、杨又怀,奴骑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现在三营齐压,将他们全部斩杀阵前!” 冰冷的话语从刘策口中说出,传入三营各将士耳中,顿时三营二千多名将士齐踏步伐,缓缓逼近受困的胡骑…… “统领,现在怎么办?”眼看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这些自小以血勇著称的草原勇士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牧民,面对死亡有的只是恐惧和不安。 科穆尔大声说道:“勇士们,我们不能束以待毙!既然退路已封,那就随我一道再冲杀过去!” “可是,我们的战马都跑不动了,我们的大腿早已磨破了一层皮疼痛难忍,统领!我们如何再战?”一名胡骑担忧的说道。 科穆尔听后,怒道:“你们都怎么了?你们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么?你们可是罗津部最强悍的勇士,现在面对一群绵羊却胆怯了?简直丢尽了我呼兰草原的脸!” 那些骑兵听后,顿时羞愧的低下头,只见科穆尔又说道:“马儿垮了,我们狼骑营的勇士没垮!既然战马不行,那我命令你们!全部下马结阵!将这些刽子手全部杀死,为我草原勇士报仇雪恨!” “嗷嗷嗷~” 数百胡骑听闻,纷纷翻身下马,取过圆盾弯刀虎枪以及角弓等兵器,十几人为一列,静候精卫营铁甲大阵的逼近。 “步骑对决都不如我,你步战和我精卫营对决?真是佩服这群胡奴的勇气,可惜太天真了!”刘策在窥镜里见到胡骑下马这一幕,顿时就乐了,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啊,随即下令道:“一百弓弩手跟上,火弹不要停,校准继续放!” “报!” 就在刘策气势汹汹要将眼前这股胡骑尽数歼灭之际,苏文灿的斥候将却传来紧急军情。 刘策递过情报一目十行后,顿时心中一惊,前去远州各地劫掠的剩余七千呼兰人正在押送着二十几万百姓和物资向巫山镇方向行来,已抵达此地二十里外…… “不行,必须要阻止这股胡骑与眼下胡奴汇合,否则对我军士气影响很大,后果不堪设想……”刘策脑中快速开始计算起如何阻止甚至消灭这支呼兰骑兵,断不能让他赶到此地。 沉思片刻,刘策大声喊道:“楚子俊、武镇英何在!” …… 一百二十一 致命错判 …… 楚子俊、武镇英听闻刘策呼唤,立马出列来到跟前:“末将听候将军调遣!” 刘策说道:“西北方不足二十里处有数千胡奴胁裹大量百姓正在向此处逼近,本将军现在命令你们派遣本部兵马去挡下这股胡骑,为我大军攻破眼前胡奴争取时间!” “末将领命!”楚子俊和武镇英齐齐领命而去。不多时,但闻一阵鼓号轰鸣,“楚”、“武”两面将旗缓缓离开主阵,两将麾下两千骑向西北方滚滚而去…… “杀!” “杀!杀!杀!” 先锋营正前方,弃马步战的胡奴士兵和精卫营三部精锐杀声震天,很快就绞杀在了一起,一道道沸腾的血液在战场上不断挥洒,身后精卫营所过之地,入眼尽是一片残骑裂甲、尸山血海。 …… “笃笃笃……” 距离主战场不到十里的荒原之上,武镇英和楚子俊领麾下兵马向胡骑所在方向快速移近,铁蹄敲击地面的震响遍布耳畔。 “子俊,此次大战凶险异常,不如就在前方斜坡口上方就地结阵防守,胡奴多为骑兵,坡道可以大大缓解马速,定能坚守到巫山镇战斗结束。” 武镇英的话事实上的确最为稳妥,依地势之利可以最大程度削弱骑兵攻势。 “不,武百长……”楚子俊闻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武镇英虽和自己职位相同,但自己心中武镇英依然是自己的上司,那个教会自己如何行军作战的正旗百长,“还记得将军出战之前所言么?他要的不是守住胡奴进犯,而是希望这群胡奴的血在这片土地上流干、流尽,子俊不才,得将军厚望委以重任,自当要为将军在战场上排忧解难,这七千胡奴,子俊势要一击破之。” 武镇英怔了半饷,发现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像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而不是一名只会言听计从的儒雅书生…… 接着又见楚子俊说开口道:“武百长你就在前方斜坡口布阵御敌,子俊这就领破军营七百将士冲散胡奴大阵!” 武镇英大吃一惊道:“子俊不可,你麾下一共就七百二十骑,胡奴七千骑,如何敌之?更何况胡奴押送百姓物资,行军缓慢,此时精力一定万分充沛!如此贸然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楚子俊笑道:“正因为胡奴行军缓慢,没有防备,我才要趁此良机一鼓作气破开敌阵,而且胡奴肯定料不到我竟会以七百之众对数千骑兵主动发起进攻!” “但是……”武镇英还待再说,却又见楚子俊说道。 “敌骑虽众,然此时都专心注重在押送百姓物资之上,阵形散列四处短时间内难以成型,再者远东官军的孱弱已经深入他们骨髓之中,必料不到我破军营会主动敢打他们主意,更何况我精卫营的铁骑从不单打独斗,一列三四十骑并进,任他胡奴马术再高超,就算人再多也必败无疑!更何况骑兵本来就该一往无前,岂有结阵固守之理?” 武镇英听后正色说道:“好,子俊!既然你有此魄力,我武镇英也倍感欣慰,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麾下三百标骑手一并拨你调遣,奴寇势大,多一人就多一份胜算,我就在前方斜坡口列阵以待,替你守住后阵,只要我镇字营尚有一人存活,绝不让一骑胡奴踏过此地!” 楚子俊对武镇英抱拳道:“百长,谢谢你……” 武镇英大笑道:“什么时候咱俩变这么生疏了?”随后又低声说道:“子俊,如果战事不顺,一定要赶紧撤回来,你现在还年轻,都没成亲,断不可随意葬送性命啊……” 楚子俊道:“百长放心,子俊自有分寸,事态紧急,我先行一步了……”话毕楚子俊大吼一声,破军营七百二十骑灰袍铁骑向前方奴寇滚滚而去。 “你们也赶紧跟上!”见楚子俊率军远去,武镇英对身后标骑将领罗敬晖说道。 “属下遵命!”罗敬晖大声领命,率麾下三百标骑紧紧跟在楚子俊身后,马蹄所过之处尽是阵阵黄沙蔽日。 …… 此时押送人口物资的胡奴大军之中,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长龙正在各胡骑鞭笞下,拉着沉重的物资缓缓向巫山镇前行…… “孽图,这趟收获还是这么多,今年的冬天你又不用发愁了!” “罕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掳获的人口和物资九成都会被那些贵族部落取走,留下的能有一成已经非常不错了!” 两个说话的正是之前开春之际大肆掠夺一番的草原部落首领,孽图和罕詹。 孽图和罕詹各属特让和多延两部,此次随军各带两千族人主要负责劫掠各处村落,至于大的庄园什么,就算能有收获回去后也都会被呼兰贵族没收,能留点残羹冷炙已经谢天谢地了…… “唉~真希望春天赶紧来临,那才是属于我们部落的盛会!”孽图不由叹息了一声,说实话此次秋季“狩猎”他部中族人积极性都不高,包括罕詹部也一样…… “算了孽图,反正春天很快就会来临,介时再好好把今秋的损失补回来!反正上次劫掠的一切够部落族人安稳渡过今年的寒冬了……”罕詹只能这般安慰着孽图,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免的影响了此次出征远州的心情。 “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收获……”孽图突然眼中露出一道野兽般的淫光,向人群中望了一眼,“那什么宋家的女眷被我掳掠到手,待回去我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罕詹惊道:“你说的可是宋家宋文奎的小女儿,溪文镇宋景浩的堂妹,宋……” 孽图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她,嘿嘿……能掳获一名远东士族门阀的千金,那是胜过任何金山银山,她是我见过最水灵最漂亮的女人,等我玩腻了,就赏赐给其他部落勇士,一起品尝下这士族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罕詹立马一脸嫉妒,随即说道:“孽图,你可别忘了我,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当然,当然,哈哈哈……不过也怪栽,此女见到我们竟没有一丝惧色,而是神色坦然的主动跟在所掠人口之中,我孽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有气魄的女子……”孽图回忆起捕获那名士家小姐时的情形,顿时感觉那女子和其他女人非常的不一样…… 就在孽图和罕詹聊女人正兴起之际,突然感到地面一阵晃动,仔细听去,仿佛有无数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轰鸣的声响? “怎么回事?”孽图和罕詹心中同时一怔,向铁蹄传来的方向同时望去,只见前方几里外小坡之上缓缓浮现一个个黑点,渐渐地无数黑点出现在他们眼中…… “还有十几里路,楼那千就迫不及待要来接手这些奴隶和女人了么?”孽图见远处黑点面带不满,天真的以为是巫山镇的骑兵获知消息来接应自己。 罕詹仔细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不对,好像不是罗津部的骑兵,也不是你我族中勇士,难道是董狸可汗的亲卫么?可是今年并没有收到可汗来远东的消息啊……” 孽图呼了口气道:“观他们骑阵整齐如一,只有我呼兰草原黄金部落才可能拥有,定是可汗的亲卫队瞒着众部落暗暗抵达了远东,你我一道下马恭候,以免得罪了他们。”说着用胡语大声让麾下骑兵下马前行以示尊敬,一时间孽图和罕詹部除了看守人口物资的一千人外,其余三千人齐齐策马上前数十步,然后纵身一跃跨下马来,将手中兵刃插入地面跪伏在,地殊不知这一错误的举动直接给他们两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轰轰轰!” 铁蹄声越来越近,孽图低着头心中产生了些许疑虑:“这呼兰亲卫军架子也太大了点吧?快到跟前怎么不见马速减弱?” 草原的制度极其野蛮严苛,就算同族中人,属下如果未经许可擅自盯着自己上司都有面临刀斧加身的凶险,而孽图和罕詹这种不大不小的部落自然身份低贱,对贵族除了背后说说坏话过下嘴瘾,还真的不敢有所造次…… “不对不对……”孽图听闻马蹄声临近,心中一股不祥预感也越发的浓重起来,额头一滴冷汗滑落之际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只见最前方三十步外,几百名手举投枪做投掷状态的骑士正狞笑着望着自己,胯下的战马每一次将马蹄踩中干硬的地面都会扬起一阵碎石飞溅,彻骨的冰冷袭遍孽图全身…… “敌袭,敌袭!防御……”孽图发出撕心裂肺大声喊叫,顿时跪伏在地的所有胡奴立马抬起头来,只听闻一阵呼啸的破音声,一支支冰冷的投枪已经汇聚成一整列可怕的黑海印入了他们的眼帘。 “噗噗噗……” 投枪毫不留情的钻入那些胡奴躯体,一道道血花在他们的甲胄上绽开,瞬间就有一百五十多名毫无防备的胡奴被可怕的投枪扎穿、扎透,哀嚎声在战场上不断响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飕飕飕!” 又是一阵破空尖啸,刚起身准备上马的胡奴,刚一翻身就连人带马被投枪掀翻在地,如此近距离的投掷,这些受伤的胡奴断无身还可能,等待他们的就是在和战马嘶鸣哀叫声中,血逝而尽!胡骑阵前一阵混乱…… 孽图躲过一支迎面而来的投枪,翻身跃上马背,然而还未来得及拉住马缰,就又重重摔下马背,待再看去,有两支投枪活活将自己战马扎穿。战马生命力十分旺盛,一时没死,竟是不断在地上挥舞四蹄哀鸣,看的孽图是心胆惧裂…… “狼烟!狼烟!快放狼烟,通知后面的勇士赶紧前来支援!”另一侧,从投枪下侥幸逃过一劫的罕詹正不断嚎叫着让族人向身后呼兰人求救,同时他就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地上向后方爬行,此刻他头上皮盔也不知丢在哪里了,整张脸披头散发,和野兽无异…… “噗……” 一支投枪精准地飞入一名正准备点狼烟的胡奴后背,在他弥留之际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火褶重重抛向前方干草车,顿时黄褐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将遭受精卫营袭击的情形传达到了后方呼兰人眼中。 “飕飕飕!” 三百支投枪再次贯射而出,马背上的骑兵接住马镫之力,竟都是直直站立起来,用尽浑身力气将手中投枪飞掷至眼前这些野蛮愚昧的胡奴。 这些草原部族的勇士还未来的及发挥血勇和武艺,就被这一支支冰冷的投枪夺走了性命,他们致死都不敢相信远东地界居然还会有人敢主动出击截杀自己…… “啊……”一声尖叫在胡奴人群中爆发,然后这些矮壮的胡人立刻满脸恐惧的向身后逃去。不是他们不敢应战,完全是因为自己部族首领的错误判断导致死伤惨重,失去了骑兵最有利的还击时机,连番不断地投枪洗礼之下此时他们心中最为卑贱、懦弱的真实一面在死亡面前展露的淋漓尽致…… “继续冲杀!”罗敬晖眼见胡奴倒下了五百多人,立刻不顾前方狼烟滚滚继续追击过去,势要把战果近一步扩大,为身后楚子俊的破军营减轻负担。 …… 一百二十二 破军之势 …… “噗!” 孽图刚一起身,就听闻一阵兵刃入躯在耳边回荡,下一息他只见一名骑兵从身边疾驰而过,头顶凉嗖嗖似乎有一股滑腻的液体淌下面颊,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腥味。 他忍不住将手抓向头顶想看看是什么,然而所碰之处似乎如同豆腐一般一触即碎,手上满是湿腻。 “啊……”临终之刻,他惊恐地大声呼喊起来,原来之前经过的那名骑兵已经将他整个头盖骨削飞了,脑浆混合血液不断飞溅,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我还没……干那个士族的……千金……不……甘心……”倒在地上的孽图心中念念有词,双目圆睁,大小便也已经失禁,很快没了气息,这个龌蹉的梦想他今生今世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继续冲,投枪!” 罗敬晖此时意气风发,手上六支投枪已经掷出五支,每一支必定带起一道腥风血雨,此时他和麾下将士手上握着最后一支投枪,想再来一波掷射将战果扩大。 “嗷嗷嗷……” 就在此刻,看到狼烟前来救援的四千呼兰骑兵发出了狼嗥般的声响。 罗敬晖看到一里之外滚滚胡骑,不得不放弃继续追击溃逃胡奴的打算,命部下放缓马速向前方吼叫而来的胡奴迎了上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前来救援的胡骑千夫长见到正前方狼烟处溃逃嚎叫的呼兰士兵,不由目瞪口呆,眼前这些真的是高贵的呼兰勇士么?怎么和之前在自己铁蹄下溃逃的远东百姓一模一样? “唏律律……” 前方战马嘶鸣,只见数百骑精卫营将士此刻正策马肆意迎来,将追上的胡人一个个砍翻在地…… “放肆!竟敢如此虐杀我草原勇士!这些卑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那千夫长见此情形是气的龇牙咧嘴,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传我军令!全军前进!将这些胆大妄为的周狗全部撕成碎片!” “嗷嗷嗷~” 四千胡骑一阵怒吼,发泄着满腔怒火,缓缓向前方三百标骑逼近,顿时铁蹄震荡,大地都仿佛为之在颤抖…… “不……啊!” 罗敬晖的马蹄高高的抬起,对着正在地上爬行逃命的罕詹双腿重重踏下!镶有马掌的铁蹄一下将他膝盖骨踏断,但闻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伴随而来的是罕詹撕心裂肺的惨嚎,只见他面容因为剧烈的疼痛变得极度扭曲,望向罗敬晖的眼中满是恶毒狰狞之态。 “还看,妈的!”罗敬晖见他居然敢这幅神情盯着自己,不由怒道一句,随后一拉马缰,战马前蹄再次从碎骨之中高高扬起,向着罕詹脸部重重落下! “不!我……” “嘭!” “唏律律……” 正欲开口求饶的罕詹,刚一开口就被重重的铁蹄踩爆了脑袋,在脑髓血浆沾到马脸上时,战马不由喘了声粗气,摇晃了几下脑袋…… “干的好,回去后我亲自喂你黑豆加精麦,好好犒劳犒劳你!”罗敬晖爱抚着自己的战马,在它耳边说道,那战马似乎听懂一般,立刻扬起了脖颈鸣啸起来…… “杀啊!”不足百步距离,胡骑的狼嗥声已经在罗敬晖和麾下三百标骑耳边清晰地回响,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声浪震得他们耳膜都有些痛麻…… “继续前行!”罗敬晖理了理心绪继续向胡骑缓缓前行…… “弓箭!” 千夫长一声怒吼,前列一千胡骑立刻张开手中角弓,搭上一支支冰冷的狼牙箭瞄准了前方的骑兵…… 罗敬晖见此,突然两手平摊开来,顿时本是密集的标骑群迅速散开,以此躲避对面胡骑抛射…… “放!” 前夫长一声令下,顿时一千支狼牙箭呼啸腾空,带着阵阵烈风扑向前方罗敬晖所部。 “噗噗噗~” 尽管早有防范,提前将阵形散开,但仍然有七十多骑被这波箭矢射中,连人带马倒在地面上,好几名将士身上中了好多箭…… “真准!”罗敬晖暗道一句,对这群胡骑箭术感到赞叹,再来几波自己这三百号人估计得全交待了。此时他肩甲上也挂着一支箭矢,好在箭镞只是带起前后两片铁叶,将整个肩甲穿透,并未钻入体内,否则那阴狠的狼牙镞绝对会把他整条臂膀射废。 “散开,后退!”罗敬晖大喊一声,剩余二百多名标骑兵更为迅速的控制马身,从正中两侧散开向后方跑去…… “想跑?勇士们,继续前进!”千夫长怒吼一句,不顾眼前溃逃而来的族人,继续向前奔腾而去。 然而就在标骑从两侧散开之际,浓烟之中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向千夫长迅速压来,顿时让他楞了一下…… 当铁蹄轰响破开烟幕之后,印入在这些胡寇眼帘的是一副可怕的景象,千夫长顿时眼孔中流露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只见对面数十步远的距离,一排排人马并列,身着精铁厚甲的骑兵在一面“楚”字大旗下奔驰而近,马背上的骑兵手持粗长的骑枪已经平压而下,冰冷的面甲之后,看不清那些人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息迎面扑来…… “重骑兵!怎么可能!远东什么时候有重骑兵了!”千夫长见此忍不住惊吼起来,眼前这些灰袍骑兵装甲虽然和自己草原上所见略有不同,但看到那些沉重的武器铠甲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绝对就是重骑兵无疑,整个呼兰草原也只有董狸可汗才有一支完整的重骑兵,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骑兵脸上的面甲是可汗卫队没有的…… “不要慌,勇士们!前面那些只是徒有其表的卑贱周狗,跟着我冲过去!杀啊!”眼见身边骑兵目露惊惧之色,千夫长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受到他的鼓舞,剩余数千名胡奴顿时举起手中兵刃,嚎叫着向七百破军营重骑兵扑杀过去…… 当两边骑兵前阵接触的刹那,只见周围黄沙漫天,一片人吼马啸声震荡在整个战场之上。 “啊!” “噗!” “嗑嚓!” 楚子俊一马当先,一声怒吼,手中骑枪一枪扎入一名胡骑胸膛,借助马速冲击将他从马背上甩离出去!前端空心骑枪承受不住胡奴躯体重量,应声而断。 楚子俊并没有立马弃枪而是将断杆对准一名侧身呼啸而过的奴骑迎面重重一扫,顿时那名胡奴整个面颊五官只闻一声骨碎崩响,伴随着枪杆折断声飞落马下…… 身后最先四十骑并列疾行,如同一道挺进无谓的骑墙,将眼前一切所见奴骑纷纷卷落马下。随之一道接过一道的铁壁将这些轻装简骑的胡奴纷纷连人带马掀飞出去,在沉重的马蹄之下不断翻滚起来,最后被溅踏的面目全非,身形也变得极度扭曲…… “咔嚓……” “噗……” 每一声木裂声响回荡,都伴随着一名呼兰骑兵生命的流逝,这些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此刻在这一道道铁骑骑墙面前,还未发挥自己精湛的马上搏杀能力就被廉价的骑枪刺死在这片曾经无数次给自己带来财富和女人的远东土地上。 “噌!” 只闻一阵整齐的铁器摩擦声响,破军营部的环首刀明晃晃的出现在各自手中,犀利的寒光随着将士们挥舞,不断闪烁着夺命的寒光。 “虎!” 破军营骑兵大吼一声,同时将手中一米长的刀刃借助刀尾处细链甩向自己瞳孔所及之处的胡奴,但见一骨骨滚烫的血液飞溅,数十名胡骑竟同一时间被环首刀锋轻易破开身上的锁子甲。 刀势借助马力去势不减,竟是将他们身躯斩裂半边,带出血液同时将他们五脏六腑也一并甩裂。 “砰!” 此时一名胡骑重重的撞上了疾驰前行的骑墙,但见那胡骑连人带马掀飞出去,被滚滚而来的骑阵踏成肉泥…… 而那名破军营重骑的坐骑,因为受到重击而缓缓倒在地上,那将士纵使有马镫马鞍之助,也难以承受巨大惯性掀力,也倒落马下,被滚滚而过的铁骑淹没…… 然而骑墙并未因此有所空缺,后面第二列的一名骑兵再次一拉马缰提速填补到空缺之中,挥动手中环首刀继续向眼前胡奴并进…… “喝!” 但闻骑墙阵中一声齐喝,伴随战马嘶啸之声将马速提至极限,手中环首刀把眼前一切可见胡骑纷纷砍落马下,眼前所见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 疾驰的战马飞速的向那些胡骑无情的凿去,马蹄铁踩踏在干硬的地面上印出一道道飞溅的火星,远远望去如同踏着地狱烈火令这些丑陋的胡奴从身心到灵魂发出绝望的呐喊。 “噗!” 当楚子俊不知第几次挥动手中刀刃将眼前最后一名胡奴砍落马下之际,面甲瞳孔所及之处竟是一群望不到边的人头簇动。待他定睛望去,居然都是些被俘虏的百姓,原来自己的破军营这一冲阵依然将胡骑中阵尽数给凿穿了…… “呼……”楚子俊拉开面甲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此时他身上的甲叶早已被胡奴的血水浸透,胯下战马的护甲处也同样鲜血淌流…… 见身后自己破军营将士紧紧跟了上来,楚子俊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可有胆量再随我杀他个人仰马翻!” “有何不敢!”剩余六百四十骑破军营将士发出一阵震天鹰啸! “列阵!”楚子俊大吼一声。 “喝!喝!” 六百多名破军铁骑,齐喝一声,一拉马缰快速列好骑阵,在深深吸进一口带血地空气之后,再次将头盔上面甲拉下。 “破军之势!”楚子俊大声喊道。 “勇往无畏!”整齐的呐喊声震天动地,将身后的那些百姓震慑的无以复加。 …… “真没想到,我远东竟会有如此骁勇的军队呢?咯咯咯……” 被俘虏的百姓群中,一名不过十六岁身着丝绸黄衫的靓丽少女眼中闪烁精芒,此时望向破军营骑兵威武冲锋的背影,发出阵清铃的笑声,俏脸上竟是十分淡然,不见一丝恐慌…… “全军听令!跟我杀!片甲留!”楚子俊大吼一声,也拉下头盔上的面甲,破军营喊着整齐如一的口号,再次向前方胡奴列阵缓缓冲杀过去…… 一百二十三 镇!守! …… “怎么可能?他们还能发起冲锋?”胡骑群中,千夫长望着缓缓而来的破军营铁骑,顿时目瞪口呆,“他们的战马有这么好的体能么!马蹄为什么还可以承受得住这种重量?” “呃……”千夫长周围三千胡骑不断喘着粗气,此时心中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是的他们怕了,真的怕了,那杆大旗下的数百骑影仿佛如同一头头蓄势待发的巨兽,要扑过来将自己撕碎…… “唏律律……” 战马呼啸声此起彼伏,楚子俊手中已经砍出几道缺口的环首刀再次高高举起,迎着那些胡奴策马疾驰。身侧破军营骑兵也齐齐挥动手中淌血的刀刃,一时血光四溅,和浑身浴血的战马铁甲一道,如同尸海中浮现的魔鬼一般向着数千胡奴奔腾起来…… “勇士们……列阵……”千夫长此时感到这股扑面迎来的杀起比之前更加炽盛,只能强自压抑内心恐惧,组织起麾下二千多骑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厮杀。 “杀……杀……”然而无论千夫长怎么打气,这次这些纵横远东多年的草原骑兵此时呼喊声显得底气不足起来。 “飕飕飕……” 就在此时,一阵飓风般噪音从这些胡奴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数百条粗重的投枪,将那些毫无防备的胡骑纷纷扎落马下,这一轮投掷又有百余胡骑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不等胡骑回身反应,罗敬晖麾下二百二十多名标骑兵手中马刀横握向这些呼兰人后背杀来! “杀!”楚子俊也同时大声喊道,奔腾战马再次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和罗敬晖的标骑将士形成了前后夹攻之势。 “噗噗噗噗……” 连续不断的刀刃入躯贯穿整个血流飘柱的骑群中,新一轮的冲杀再次开始了。 一名冲锋的破军营被迎面而来的虎枪破开身上沉重的骑甲,枪刃无情的破开了他的肌肤,将他心脏扎透…… “呃……”可怖的面甲后猛的沉喝一声,然后只见他将手中环首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直刺那名胡骑的胸前锁子甲…… 只见一阵火花闪过,环首刀狠狠地将他那没打过铆钉的锁甲活活剖开,带出一腔奴血将自己身上铁甲染的更红,那胡骑就这么看着胸前飞溅而出的血液,慢慢被冰冷吞噬。 “好冷……”那破军营骑兵自心脏被扎中后,本该气绝而亡,但他硬是强顶着死亡阴影,将杀害自己的胡骑刺杀,此时杀死那名胡骑后,顿觉浑身上下冰冷席卷而来,手中的环首刀早已经脱落挂在手腕之上。 “我想暖和点……冷死了……”他意识开始模糊,感觉身边厮杀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想暖和点!冷死了!啊!” 忽然间这名骑兵怒吼一声,好似回光返照,用力一蹬马镫,胯下战马疾驰向前。但闻“嘭”一声巨响,和迎面而来的一骑胡奴撞在一起,两人齐齐从马背之上弹了起来…… “这就……暖和了……”在空中,那名骑兵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杀!”楚子俊又是一阵怒吼,带着骑墙滚滚前冲,压的那些胡奴根本喘不过气来,凡是重骑兵经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给我死!”罗敬晖追上其中一名胡奴,手中马刀一挥将他头骨活活敲碎,他身后的标骑也是血勇异常,结阵前行和眼前的胡奴混杀在一起,不断有人从马背上嚎叫着跌落黄沙之中…… “千夫长,我们快退吧,这样下去勇士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千夫长边上,他的副将苦苦哀求道,两个冲锋前的四前骑兵如今已经折损过半,只余两千多人,再死下去自己的部族就都完了。 千夫长此时早已没了之前那股血勇气息,而是颤抖地说道:“你知道么!我只是个千夫长,这四千人麾下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余都是三部族长委托我带的!你让我回去如何跟他们交代?” 那呼兰副将大声说道:“千夫长,这股远东官兵太过强悍,只要我们回到巫山镇告之楼那千族长,我们再一道替你求情,我相信他必不会为难与你,还会派大军前来帮我们消灭这股骑兵的!” “那这些掳获的奴隶和物资怎么办?好几百万白银和十几万黄金啊,就算这些不要,那那些牛羊粮食还有二十多万人口?全不要了么!再说这些官军会放过我们么?”千夫长此时早已心生退意,只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劫掠的人口物资就这么没了,这还是入远东多年南下以来头一次! “放心吧!千夫长!那些官军定是为了这些物帛丁口而来……”那副将坚定地说道,“这些奴隶和牲口以及那些物资都会回到我们手中的!只不过暂时交给这群官兵替我们保管下罢了!只要回到巫山镇,万余铁骑一到,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夺回属于我们呼兰勇士的一切!” “嗯……”千夫长点点头,沉思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大声喊道:“鸣号!向巫山镇前进!” “呜呜呜……” 周围本就已经被杀的心惊胆战的两千多名胡奴,此时一听到千夫长的号角声,立刻齐齐拨转马身,向巫山镇方向飞速跑去。随着一阵黄沙飘荡,很快就撤离了战场…… “噗……” 见胡骑走远,再又杀死一名胡奴之后,楚子俊拉起脸上的面甲,入眼尽是一片殷红。 倒在血泊中未死的战马不住嘶鸣,洒落一地的残肢断臂证明之前厮杀的惨烈,“楚”字大旗在未熄的狼烟中不住摇摆,下方慢慢尽是残骑裂甲,飞洒的血雾染红了整个旗面…… 沉呼一口气后,楚子俊再次吼道:“全军听令,收殓将士尸首!记上他们的名册!带给将军!那些胡奴将头颅全部砍下,尸体给我烧了!” “喝!” 剩余破军营的五百三十七名骑兵和罗敬晖二百标骑齐吼一声,开始去收拾地上将士尸体,至于那些百姓,现在真的无瑕再顾及了。 …… 惊慌失措的胡奴正飞速向巫山镇方向疾驰,这些曾经无比骁勇的草原战士,此刻满脸都是恐惧的神情,早就没有了初来远东劫掠时的意气风发…… 见身后破军营没有追来,副将就指着前方小山坡,对千夫长说道“:千夫长,翻过前面这个小坡,再行三十里就能到巫山镇了!” “让勇士们到山坡上去歇歇,顺便恢复下马力,唉~我呼兰勇士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千夫长叹了口气,不断摇了摇头。 周围骑兵此刻也都垂头丧气,不少人回忆起十里之外的血海地狱还是心有余悸,身体不住地颤抖…… 千夫长见他们这幅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句:“走吧……唉……” 他知道这两千三百多骑呼兰骑兵已经彻底废了,再也不是草原上那群无视一切阻碍的凶狼了…… “营旗,他们来了!” 山坡后面,从窥镜中探知胡骑动向的下属,立刻和匍匐在山坡后的武镇英汇报。 武镇英接过下属手中递来的窥镜,向前方胡奴望去,然后冷笑了几声,随即说道:“传我军令!不可轻举妄动!等胡奴靠近坡脚再行列阵,注意守住两翼!” “遵命!”下属立即领命去向各部传达武镇英的军令。 “哼……”武镇英望着浮现在窥镜中的那些残骑,再次冷哼了一声,从他们面容中大致可以知晓楚子俊的破军营给他们造成了不小伤害,不单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的。 “我武镇英其他本事没有,论冲锋陷阵不如楚、陈两部骑阵战营,论攻坚硬仗也不如先锋营和山字营,但将军为什么封我为营旗?只因一个字,稳!稳若磐石,不动如山!就让你们这些塞外蛮夷来见识下,我镇字营是如何成为你们的噩梦!让你们这群愚昧的凶徒知晓什么叫做绝望!” …… “快到坡口了,勇士们加把劲,到山坡上再歇息!等我们回到巫山镇后,让族长带领大军杀回来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女人和奴隶会回来的,我们会安然渡过这个冬天……”千夫长不断在安慰身后的胡骑,试图让他们从沮丧之中重新打起精神来。 “咚咚咚!” 就在此时,山坡上响起了沉闷的鼓号声,伴随着有节奏的敲击,一千严正以待的镇字营将士浮现在坡下胡骑眼帘…… “不好,有伏兵!”千夫长大吼一声,顿时身后两千胡骑一阵骚乱,看向高处的那些士兵充满了恐惧…… 武镇英的镇字营阵容不同其他营旗,其他阵容基本以“纯”队为主,比如封愁年的先锋营主要还是铁甲长矛阵和重装步阵方队为主。而他阵中可以说是多部组合,之前借调给楚子俊的三百标骑就是其中之一。 镇字营是以多方“纯”队拼凑而成的,内中各式阵容那是五花八门,除开之前罗敬晖的标骑外,主以步兵为主。 立与最前列是一排长长的方盾阵容的刀盾兵,那方盾刘策参照的是罗马步兵弧形方盾所设计的,可以有效防止钝击和重箭以及破甲利器侵袭。全盾长到胸口位置,立盾列阵后几乎能将整个身体所有的部位都覆盖保护起来…… 刀盾手后面便是手持三米长戈的将士和持圆盾戚刀以及两米长枪的士兵,再往后便是手持弓弩的两列步卒,另有苗刀队和长矛队等在后阵做相应调动换阵所用…… “胡儿,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上来试试你爷爷武镇英的守山大阵!”望着坡下人马攒动,武镇英发出了一阵冰冷的嘲笑,今日一战他势要让自己的镇字营在精卫营大军中异军突起! …… 一百二十四 不动如山 …… 望着山坡上人影簇动,千夫长和他麾下胡奴不由大吃一惊。此时人马俱疲,万一坡上敌人也是和之前同样的骑兵,然后借助坡势来个冲锋,那后果只能用全军覆没四个字来形容了…… “统领,那些不是骑兵!”异族副将仔细观察了坡上的士兵阵型对身边的千夫长说道。 “嗯?”千夫长闻言仔细向上望去,果然如同副将所言一般,并没有发现有骑兵的身影,而是手持盾牌一字排开的几百名步兵。 “呼……”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只要不是骑兵那一切都好说,虽然现在自己的部队已经十分疲惫,但对付这区区几百步兵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随后千夫长回头对还处在惊恐中的胡兵说道:“勇士们,不要慌张,那些并不是之前遇到的重骑兵,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步兵罢了!” 众胡骑一听,原本骚乱的阵容渐渐安静下来,齐齐向千夫长指的方向望去。没错,那些的确是步兵无疑,如果对阵之前那群血勇到极点的破军营或许没有什么胜算,但眼前山坡上那区区一字形的步兵?自己还是觉得非常有胜算的。 “嗷嗷嗷……” 尽管疲惫不堪,但这些呼兰骑兵还是很快将自己从沮丧恐惧之中调整过来,嘴里不住发出尖利的吼声,势要踏碎山坡上那群敢胆阻挡自己路程的步军阵队。 千夫长见自己麾下骑兵士气恢复过来,立马大喊一声:“勇士们!跟我冲啊!” “唏律律~” 两千多匹战马在马背上的骑兵鞭笞下,最终再次提起一口气嘶啸一声,迎着斜坡向武镇英的镇字营冲杀上去。 千夫长知道虽然目前地势对自己不利,但好在斜坡并没有太过陡峭,自己的骑兵冲过去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在冲阵之前可以先来一波骑射将眼前的盾阵打乱,毕竟以前攻击远东各路官兵这个方法是屡试不爽,往往一轮箭雨下来,阵前官兵就崩溃了。 …… “武营,胡奴上来了!”密切关注胡骑动向的亲卫即刻向武镇英禀报山坡下的军情。 武镇英沉声道:“知道了,擂鼓列阵!” “遵命!”亲卫领命退下,不多时,阵中即刻传来一阵军鼓轰鸣。 “吼!” 覆盖整个山坡的二百刀盾手闻听鼓声,齐吼一声,随即手中盾牌重重往地上一竖,弯下腰整个身子都俯在盾后…… “咻咻咻……” “笃笃笃……” 数百支狼牙箭镞呼啸着向盾阵方向扑来,但闻一声声金属撞击木料的声响不少弧盾之上已经插满了还在震晃得箭矢。 一些从刀盾手头顶飞过的箭雨扑向后阵的士兵,只见早有防备的后阵刀盾兵早早就十人一列,将弓弩手和枪矛兵用圆盾覆盖起来蹲在地上,并没有造成一名士兵的伤亡…… “稳住。”武镇英轻喝一声,一刀扫落挂在身上铁甲处的箭支,继续指挥道:“待敌上前,不可轻举妄动!” 坡道中的胡骑见一轮攒射下来,并没有造成上方列阵混乱,不由略感意外,但下一刻纷纷将角弓收起挂在背后,拔出腰间的弯刀嚎叫着向前方盾阵冲去。 冲在最前列的百余胡骑此时也是一字排开,想借助马势冲开十几步外那层薄薄地阵列,然后肆意杀戮一番,发泄下被破军营“吊打”的怨气…… “嘭!”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在盾阵前方十步之地响起,只见那些本冲在最前列的百余胡骑此时全部翻落在镇字营事先挖好的陷马坑中,顿时一片人仰马翻,人畜哀鸣不断。 后方赶上来的骑兵也是一个不注意纷纷掉落坑中,将下面的同伴活活压在身下。另一些骑术精湛的胡奴,看到前方同伴跌落坑中,立马喝住胯下战马、拉住马缰,在距离陷坑几步之外硬生生停了下来…… 然而这些胡奴还未来得及庆幸,又被身后疾驰的战马挤落坑内,一时间陷坑内全是马匹和胡奴的嗥叫,不少起身的战马受惊后不断踩踏着脚下肉躯,血液开始在陷坑内飞溅…… “啊!” 几十名落入陷坑的胡奴借势一个起身,发现陷坑并不是很深,只有一个人多这么高,就立刻大吼一声,踩着脚下战马和同伴的身体企图爬上那倾斜的坑道向前方盾阵杀去…… “锵锵锵……” 就在此时,一阵鼓槌敲击鼓沿的声响开始在阵中回荡,一直严正以待的刀盾兵即刻有了动作…… 在那些胡奴爬上陷坑起身一瞬间,眼前的刀盾手齐齐上前一步,狠狠地将手中方盾举起撞向他们,下一刻这些胡奴被突如其来的钝击砸的晕头转向,再次跌回陷坑之中…… “继续冲过去,破开他们的方盾!”千夫长见到陷坑内到处都是自己族人的身影,不由怒火中烧,大声喝令身侧骑兵冲杀过去。 一时间百余胡奴翻身下马踩着坑道内同伴的身体和战马,挥动手中兵刃吼叫着向对面方盾大阵冲了过去…… “咚!” 在胡人攀过陷坑杀上坑道要与几步之外的刀盾手撞击之际,又闻一阵鼓槌撞击鼓面的声响! 但见前列的方盾顿时齐齐抬起,然后从刀盾手的双腿两侧弹出一道道如同毒蛇般的枪尖,刺向这群胡奴的下身。 “噗噗噗噗……” 金属划过肌肤的声音此起彼伏,百余胡奴猝不及防之下,脚腕、小腿、大腿等部位纷纷被尖锐的枪刃给捅破,即使绑了皮革制作的护胫也无济于事,一时间倒在倾斜的地面上大声哀叫起来…… “咚咚锵!” 不等这些胡奴翻回陷坑,又是一阵夺人心魄的鼓号擂动,只见那些刀盾兵立刻侧身闪开,随后一把把三米长的冰冷矛长从阵中对着那群倒在地上的胡奴重重挥下! “噗!” “咯叻……” 那刃尖制作成微微向内延伸的长戈重重轻易地凿透他们身上的盔甲,深深扎入这些胡人的后背,将他们的血肉骨骼死死钉住,阵前的胡人立马从之前的凄叫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凄嚎…… “咚!” 再一阵鼓声传来,那些挥动戈矛的士兵,用力将手中的长戈往阵中一拉。只见地上那些凄嚎的胡人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巨大的拉扯力带动裂骨撕肌的疼痛,使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方盾阵爬动,随后眼前浮现一双双铁靴飞速向后移动,随着一声巨大震动,前列的刀盾手又将方盾紧闭,再次整齐的立在陷坑对面胡寇之前…… 那些被拖进阵中的胡人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阵容,就见双双大脚将自己脑袋狠狠踩住,很快就感到自己身上要害处一痛,一股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下一刻眼前景象就开始模糊扭曲,最终被黑暗吞噬…… “喝!” 这些刀盾手配合矛戈之利斩杀地上胡奴之后,齐喝一声再次归队,整个大阵立刻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一幕幕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 千夫长在听闻被拖入前方阵中的同伴此时已经听不到半点凄嚎之声时,知道这一百多人已经凶多吉少,脑子立刻一片空白,望着眼前肃立的战阵,如同一头头蓄势待发、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远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军队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凶猛强悍的骑兵让自己好不容易劫掠的人口物资尽数落空,自己麾下勇士与之交战死伤惨重,如今好不容易从那些骑兵追击中逃离出来,又遇眼前这个如同山岳一般的大阵,怎么都撼不动!大地之母啊!你告诉我这片土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千夫长望着眼前这个可怕的吃人战阵欲哭无泪…… “噗噗噗……” 那些依然试图爬过陷坑冲阵的胡奴无一不是被眼前方盾死死挡在坑上数步以内,从刀盾之间缝隙处探出的长枪不断将他们放倒在地,随后长戈重重挥下再一次重复着之前那些步骤,只见阵中一道道飞溅的血液腾空而起,宣告着那些胡奴的悲惨下场,随即一切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统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三百多名草原勇士啊,这么快就全没了!快拿个主意啊……”眼见自己族中勇士被一个个拖入盾阵之后,副将是心如刀割,不断向千夫长哭诉。这些纵横塞内外的勇士就这样死在眼前这个无名的小山坡上,任谁也难以接受这种局面。 “骑兵冲速被这道陷坑阻止,无法发挥应有的优势,步兵攀爬过去却又对眼前这道一字阵无可奈何,还被轻易收割了性命!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千夫长心中此时无数个念头闪过,望向前方那道铜墙铁壁一般的阵容,只觉的心脏跳动频率在不断加快,好像要从体内蹦出来一般。 “锵锵锵!咚!” 就在千夫长沉思之际,夺命的鼓号声响再次回荡在耳中,只见前方盾阵忽然齐齐向阵内倾斜,刀盾手半蹲在地。下一刻,只见从方盾后突然站起一百多名劲弩手,将弩槽内冰冷的弩箭对准了十几步外正在观望踱步的胡骑…… 千夫长顿时瞳孔放大,刚要开口大喊,却听闻一阵剧烈的弩弦绷响,顿时他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掀飞出去。一支疾驰而过的弩矢洞穿了他的左眼将,巨大的贯穿力度将他整个后脑盖也一并撕裂…… “噗噗噗……” 如此近距离的射击让眼前胡骑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剩余挤在一起的胡人见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不知所措…… “千夫长死了!副统领也死了!” 不知谁喊叫了一声,听闻主将已死的胡骑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们不顾一切嚎叫着策马向山下跑去,想要逃离这片可怕的山坡,逃离远东再也不想回来了…… “想走?”武镇英冷笑一声,随后亲自拿过鼓槌,重重敲击了三下。 下一刻,在劲弩手退下后,又是一整列的弓箭手“哔”的一声直起身子,将早已搭在弓弦上的箭矢不断倾泻在那些胡奴的后背。 从山坡上望去,一道道绵绵不绝的箭矢,此时在尾部白色箭簇旋转抖动之下下,如同流星赶月般扑向正在向山坡下溃逃的胡骑,不断有人因为羽箭没入而翻落马下。武镇英望着这一切,冰冷的脸上终与浮出一股笑意,零伤亡杀的胡奴人仰马翻、丢盔弃甲,总算不辜负将军的厚望了。 随即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啊,那三百标骑被子俊带走了,否则定要再在这坡道上留下他一千具胡儿尸体,以壮我军威。” …… 一百二十五 坚持 …… 就在楚子俊和武镇英在数十里外杀的胡骑心胆俱裂、丢盔弃甲之际,同一时间内,巫山镇外三十里地的主战场依然是烽烟遍地,杀声震天…… “噗!” 聂磐手中长矛准确的刺入一名转身欲逃的狼骑胡奴肛门,伴随一声凄厉惨叫,他重重将矛尖从他污秽处拔出,一时血粪从创口飞溅,一阵血腥恶臭遍布战场…… “重汝之魄门,看血污泄千里。” 见到此情此景的聂磐,不由文绉绉的飚了句听上去比较儒雅的脏话,随后手中长矛再次从他手中刺出,将一名迎面而来的胡奴捅穿小腹。 “侵尔母之穴,吾亦为汝父也!” 聂磐此时满脸的兴奋,心中不断计算着自己的军功能升到什么职位,同时手上也没闲着,不断将已经被血水浸透的长矛来回伸缩,每一刺都能带起一道沸腾的血液…… “我说聂磐,你拽的什么破文,干他娘就干他娘,说的那么高雅当老子没读过书还是怎么滴?”一侧的廖祯对聂磐那套骂人说辞颇有微词,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此时他身上的铁甲也被胡奴的血液染成一片暗红。 “粗鄙之人只会说粗鄙之语,真不懂的浪漫,简直有辱斯文……”聂磐对廖祯的话不屑一顾,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糙!这算哪门子的浪漫,我斯文你个头!”廖祯一听,不由怒火中烧,手中长矛狠狠向前一挺,一名嚎叫的胡奴顿时被锥刃矛尖贯穿胸膛……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狼骑营的勇士都快拼光了!”眼见和精卫营拼步战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一个个被那粗长的矛刃洞穿身躯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科穆尔身边的一名胡奴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压力,大声对科穆尔吼道。 此时科穆尔阴沉的脸颊也在不停抽搐,这么一会儿功夫弃马步战的数百狼骑勇士已经折损过半,那可怕的长矛阵简直就向来自地狱的审判,降临在呼兰勇士的身上。 良久他长呼一口气,下令道:“狼骑营的勇士,随我一道突围!回转族长大营!”说完拉过身边一匹战马一跃而上快速向身后滚滚浓烟策马而去。 正在和眼前长矛阵搏杀的狼骑胡奴一听,顿时齐吼一声,迅速脱离缠斗拉过战场上一切可见的马匹飞速向后追随科穆尔疾驰而去…… “可惜了!”封愁年见剩余一百多名胡奴策马离去,不由暗叹一声,为不能尽歼这支部队赶到懊恼…… “将军,是否让封愁年、杨开山和杨又怀三部退下来休整一下?”督军卫阵营中,徐辉静立一侧,见远处胡骑溃逃景象,忍不住对刘策提议道。 “不,命令三部原地结阵!迎接接下来的决战!”刘策果断拒绝徐辉提议说道。 “可是……”徐辉望了眼前方三部将士,一脸忧心忡忡,“三部将士现在体力消耗过大,末将怕顶不住接下来的胡骑冲锋啊!” 刘策面色冰冷,对徐辉说道:“现在三营将士连挫胡骑,正是士气鼎盛之际,一旦退下来,那股气就泄了,如果我身边还有数千将士,那我会毫不犹豫让他们退下来,可事实情况现在三营一退,将无法应付接下来我精卫营和胡奴之间的决战!” “这……”徐辉听后觉得刘策说的很有道理,可依然为那三部将士担心。 只见刘策又说道:“我知道将士们很累,但再累也必须撑下来,胡奴楼那千部数千精骑还未出动,胜负依然无法预料,为了精卫营,为了整个汉陵百姓,就算再苦再累也必须挺下来,你明白了么,徐辉?” “末将明白了。”徐辉重重答应道,听了刘策一番话,感觉自己仿佛学到了不少东西,受益匪浅…… “这就是我罗津部的狼骑勇士?” 看到从烽烟火海中蹿出来的不足百骑呼兰骑兵,顿时是目瞪口呆,只见科穆尔身上的甲胄都已经破开好几个口子,内中黝黑的肌肤此时正流淌着滚烫的血液。 一道突围的一百三十多人又有四十人被毒烟淹没,其余侥幸归来的骑兵此时人人双眼无神,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麻木,已经看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 “族长,您的仆人回来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科穆尔策马来到楼那千身边,一脸沮丧地说道。 楼那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想一刀就将科穆尔砍落马下,但他知道现在不能这么做,科穆尔在部族中地位非常高,贸然将他杀死,自己麾下勇士难保不会寒心,不再给自己卖命,没准还会再生出其他事端。 与是他理了理思绪说道:“科穆尔,这不怪你,都是对面那群周狗太过狡诈,你先带狼骑营的勇士下去休息吧,本族长会亲自给你们一个交代!” 科穆尔此时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头看了眼远处那杆依稀可见的腥红色大旗,流露出满是怨毒之色…… 见科穆尔和他麾下残骑走远,楼那千顿时回过神来对自己阵前最后四千完整的呼兰骑兵大声说到:“我罗津部的勇士们,你们看到了吧?那些的周狗用最无耻最卑鄙的手段残杀了我呼兰草原最高贵的勇士,他们的家人没了依靠,他们的妻儿失去了自己的男人!这个冬天他们将在绝望和悲痛中渡过!你们愿意自己的族人受这种屈辱么?愿意将已经到手的奴隶和粮草拱手让给这群可恶的强盗么?你们愿意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么!” “嗷嗷嗷……” “杀光周狗,片甲不留!” 四千名楼那千的亲属部曲此时集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无论哪个世界,入侵者都是这个鸟样,自己受挫的委屈转嫁到被害者头上,以便为自己对他人造成的伤坏设立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同眼前这群呼兰人,十几年来自己明明给整个远东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却不自省,现在遭受到了如此血腥的报复反而骂那些复仇者是强盗,当真是死不足惜。 “好!”楼那千见麾下勇士士气被调动起来,立刻大吼一声,“随本族长一道!将那群周狗踏成肉泥,为族中勇士复仇!” 当即四千匹战马齐鸣一声,飞速的向精卫营大阵驰骋而去,轰隆的马蹄声,将整片大地都踩踏的震动起来…… “庆字营陈庆听令!”刘策大吼一声,随即一袭白袍印入了他的眼帘…… “末将在!”此时的陈庆负与马上,对刘策恭敬的应道。 “你庆字营就从左翼进攻奴骑……” “末将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奴骑阵型一乱,便率麾下八百精骑冲杀敌骑。”陈庆不等刘策说完,就立马说出了他的意图。 “嗯,去吧!”刘策满意的点点头,对陈庆能提前做好部署表示赞许。 望着陈庆疾驰而去,刘策又吼道:“锋矢营韩锋听令!” “末将在!”韩锋立即出列回道。 刘策说道:“你锋矢营可敢再战!” “有何不敢!”韩锋大声说道,眼中流露出的是对胡奴刻骨的恨意。 “那好,你即刻命你部前去支援前阵三部将士,力阻来犯胡骑!” “末将领命!” 韩锋随即回到营中,随着鼓号敲击声响,锋矢营近千弓弩手再次向着前阵逼近…… “徐辉!”刘策又是一声大喊。 “末将在。”徐辉立即回道。 刘策阴冷的说道:“火弹继续抛射,务必把这群畜生后路给堵死!” “末将遵命!” …… “轰轰轰!” 二十多架投石机将火弹重重抛向半空之中,伴随着黑长的尾烟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落向奴骑崩腾的方向。 “我说了,这次南下远州胡奴的头颅我全要定了!一个都别想跑!”此时刘策脸上表情变得逐渐狰狞起来…… “吁……” 奔腾的战马在火弹袭落瞬间,立刻嘶叫起来,成片成片的胡奴被火弹炸开的“碎弹”和气浪掀翻在地。 尽管之前楼那千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防备,将骑阵迅速四下分散开来防止火弹侵袭,然而却依然低估了那可怕的灼浪和火弹炸开后的碎渣扩散范围。即使马背上的骑兵能凭借精湛的骑术躲过侵扰,但胯下的战马却无法承受火焰爆开碎渣带来的伤害,纷纷不受控制四下乱窜,原本整齐的阵列一时间开始出现轻微的混乱…… “继续前进!冲过去,这些卑鄙的周狗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力气了,只要冲到那面大纛之下,砍下他们的帅旗,胜利依然属于我们呼兰勇士的!” 楼那千在马背上手握虎枪大声喊道,麾下骑兵纷纷紧随着自己族长迎着眼前烈焰浓烟向前方三部精卫营将士杀去…… “来吧!”杨又怀部列与最前阵的方竞轻喝一声,此时他浑身上下已经被血水染透,自己麾下一个旗的将士伤亡近半,剩余将士却依然紧紧握着长矛注视着不远处胡奴正不断地向自己逼近,一脸的肃穆。 “杀啊!” 胡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然而此时三部将士却异常的安静,一双双带有怒焰的眸子仿佛在注视着猎物一般随时都能扑上去将他们戮杀! “咻咻咻……” 就在此时,三营所立后方腾起一阵普天盖地的箭雨带着破空尖啸攒入敌骑之中。 “噗噗噗……” 数百支羽箭将正在疾驰的百余胡奴纷纷射落马下,惨叫声再次在战场上响起…… “砰砰砰……” “吁……” 在步骑碰撞之际,三部前阵和最先冲入长矛阵的呼兰骑兵一起掀飞翻滚在地,激烈的搏杀再一次在这烽火弥漫的战场上开始了…… “现在比拼的就是意志力,唯有坚持倒底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刘策知道此刻和眼前胡奴间最后对决来临了…… 一百二十六 死战! …… “喝~喝~喝~” 沉闷的齐喝在刘策身后的响起,二百三十名督军卫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刘策一声令下…… 望着前方三营和锋矢营的将士正顶着呼兰铁骑冲杀苦苦硬撑,刘策将手缓缓抬起,但是却迟迟不见他挥下…… “噗!” 韦鹏一刀将冲入自己阵中的胡骑砍落马下,任由马匹冲出阵外而去。 “呼呼……” 此时他不断喘着粗气,连续不断地挥砍刀刃已经让他感到体力透支到了极限,现在只想好好坐下歇息歇息哪怕一刻也好。 “列阵迎敌!”纵使再累,韦鹏也知道此时自己绝不能倒下去,只见他大吼一声,然后吹响嘴角的铜哨。 “喝哈!” 韦鹏所在百人列队剩余四十七名将士齐喝一声,将圆盾竖与胸前并在一块儿紧紧靠拢在一起,形成一道密集的铁墙。 而在韦鹏前方,则是那一支支五米长矛组成的大阵死死顶住前方腾怒而至的战马,无数支长矛由于承受不住连续不断地冲击,矛头前端都已经开始断裂…… “他们连握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为什么还能如此硬撑?当真是各个都不怕死么?”楼那千见自己麾下骑兵在长矛阵前来回踱步,不由为眼前这三道阵形的士兵感到震惊。 “列阵!” 眼见奴骑攻势越来越猛,杨开山和封愁年同时沉声,但闻一阵齐喝,三阵将士渐渐合并一处,韩锋见状立刻指挥自己的锋矢营将士上前进入阵中,很快一个四面长矛林立的大方阵浮现了…… “咻咻咻~” “飕飕飕~” 胡虏角弓射出来的狼牙箭矢不断倾泻到精卫营阵中,而在方阵之中同样有弓弩手攒射出一支支锋利的箭镞予以还击,一时间双方弓弩震弦清响不断…… 刘策望着前方渐渐被胡骑迂回包围起来的精卫营将士,举起的左手始终颤抖着想要挥下,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要撑到呼兰人阵形更乱的那一刻…… “好就这样!射!射死这群周狗!”楼那千眼见自己的骑兵在和对面步兵方阵对射之中占据上风,顿时大声命令自己骑兵绕着眼前战阵包抄攒射,远远避开那些长矛的攻势范围…… “陈庆怎么还不来?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被射成刺猬了!”阵中杨又怀不断用刀挥掉落向自己的箭枝,已经干痛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响。 “小七,再等等!我相信将军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一侧的杨开山举着圆盾,闻听杨又怀的话,不住安慰道。 “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不上来?”韩锋身边两名弓弩手被仰面扑来的狼牙箭贯倒在地,他怒吼一声,“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胡阵还不够乱?”先锋营处,聂磐嘀咕了一句。 “那就再把他捣乱点!”封愁年此时脸上的面甲早已经因为破裂而丢弃了,胸前的甲叶也经被箭矢刀刃带走了一大片,内中依稀可见几道刀印枪痕的内甲,只见他面目狰狞的下令道,“先锋营!进攻!” “山字营(怀字营)听令!进攻!死战不退!”杨开山和杨又怀在听到封愁年开吼瞬间,立马也开始指挥部下紧随先锋营列阵而动,而韩锋的锋矢营则依旧紧紧跟随在阵中前行,不时射出一支支冷箭…… “唏律律……” 正在攒射的弓骑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眼前这个方阵还敢主动向自己发起进攻,顿时原本呈环形的阵势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竭力避开那些正在逼近的长矛和长刀…… “督军卫!冲锋!” 眼见胡骑阵形开始出现混乱,刘策大吼一声,将举着的手重重挥落,下一刻,二百三十名督军卫铁骑缓缓向远处奴阵撞去,一马当先的依旧是督军卫主帅——刘策。 “区区几百骑……也妄图冲阵?可笑!”楼那千见远处那杆一直屹立不动的大纛突然开始缓缓向自己逼近,不由发出一阵冷笑,“传令右翼骑兵,压上去!” 很快原本围绕步兵方阵攒射的一千骑兵即刻脱离眼前战场,快速向刘策的督军卫奔腾而去。 “虎!” “吼!” 刘策大吼一声,身后缓行的九十骑具装重骑立刻分成两列,平端手中骑枪形成一道铁甲骑墙,迎着那些呼兰骑兵冲了过去。 “大地之母!那是什么?” 冲在最前列的百余胡骑顿时瞳孔放大,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景象,那些人马一并裹在厚重铁甲中的怪物,是如何做到的?他们的马匹承受的住这种重量么?为什么那些马背上的骑兵依然坐的这么稳? “咻咻咻~” 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的呼兰人立刻将手中箭矢射向那群“怪物”,但见一阵火花飞溅,这些箭镞无一不是被他们身上的铁甲弹开…… “加速!冲!” “吁……” 随着刘策面甲后深沉的吼叫声,最前列四十五骑重装骑兵紧紧夹住马腹,战马齐齐发出一声悲壮的嘶鸣,对那些迎面而来的胡奴加速冲了上去…… “噗噗噗……” 当刘策的督军卫凿入胡奴大阵一瞬间,粗重的骑枪带飞了那些没有马镫之助的草原骑兵,压在左侧那坚韧的槊矛无情得将疾驰而过的战马捅翻在地,整个大地也为之一颤…… 事实上,轻装骑兵对战重装骑兵是有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机动力要远远胜出重装骑兵,可惜的是这些草原骑兵在第一次见到这种从未见过的骑兵时,几乎都是脑海一片空白,没有想到凭借轻骑灵活的优势将他们累垮,然后再趁机反杀之(当然这套对直捣中阵的骑墙是没有什么卵用的),而是妄图继续想凭借人数优势将眼前督军卫吃下。 “咔嚓……” 骑枪断裂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战场上,两列九十骑重装骑墙如同两座移动的大山不断将眼前这些蝼蚁掀落在马下,被沉重的铁蹄踏成肉泥…… “砰!” 骑墙重一名骑兵还未来的及抽出马鞍上的环首刀,就被一条粗硬的虎枪破开胸肚的铁甲,无奈的倒落马下,扬起一片土尘。然而巨大的阻力也同时将那名胡骑手腕震的脱臼,他还为吼叫一声就被身侧另一名重装骑兵手中的环首刀削过了脖颈,带出一道殷红…… “继续冲!”刘策一刀砍落一名迎面而来的胡奴大吼一声,现在他眼中紧紧盯着远处那面罗津部大旗,誓要砍下那面旗帜…… “怎么回事?”楼那千发现前去截杀那两百余骑的一千人马似乎有崩溃的迹象不由大为震惊,“可恶,这些周狗为何如此骁勇?” 楼那千发现从和眼前这支军队交战开始,就仿佛步入了一个提前布置好的巨大陷阱中。先是弓弩对射,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天火”砸的四分五裂,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近千勇士,多半也被烈火烧的面目全非,因为落后的医疗条件,估计还是会有不少人在痛苦中死去,余下的人人面带惊恐之色,不少人已经神态癫狂,也失去了一名勇士该有的气质,彻底废了。再是五千骑兵还赌上了自己麾下狼骑营,本来十拿九稳的步骑对决,结果比之前更为惨烈,最终从那些步兵战阵中退下来的数百骑兵也是各个心胆俱裂…… 最后是自己的四千精骑,不但没有击溃那些已经累的几乎精疲力尽的步兵,反而被前方主阵冲来的两百多骑骑兵给冲杀的人仰马翻?那可是一千弓马娴熟的骑兵啊! “大地之母!你真的不再眷顾你的信徒了么?”念及此处,楼那千在马背上发出一阵无奈的哀叹……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原本气势已经渐渐颓废的步兵方阵,此时见到督军卫冲来之际,却爆发出一阵震烁九霄的怒吼,楼那千和身侧骑兵齐齐望去,只见他们眼中闪耀着嗜血光芒,各个脸色坚毅,身上那身疲惫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楼那千和图塔见此顿时心生一股异样的恐惧,“这些人怎么回事?仿佛又有无尽的力量注入一般?再这么下去即使消灭了眼前这些步兵,那自己又将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本族长明白了!”突然楼那千说道,“那面大旗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只要那杆大纛倒了,眼前这些人就会不攻自溃!” 说到这儿,楼那千脸上浮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对着那杆大纛对图塔说道:“命令左翼压上去,将他们的主帅斩与马下,砍断那杆大旗!” 图塔听闻楼那千这么说,顿时犹豫了一下,望着前方那杆大纛之下正在翻腾的人群,不由心中一颤,对楼那千说道:“族长!如果左翼再派过去,那我方两翼就没有防护了,在之前我见到对面好像有一支骑兵向左侧山坡而去,如若这时候那支骑兵对我正翼发起攻势可如何是好?” “图塔休要多言!”楼那千打断他的话,“哪还有什么骑兵?如果真有,早在我军进攻受挫之际就该冲杀过来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再说,就算真有骑兵冲锋,我呼兰勇士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还会怕他们不成!只要他们主帅一死,这一战胜利依然属于我们呼兰勇士的!” 图塔闻言心中直摇头,暗道族长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前方两百多敌骑就将我一千骑兵冲杀成这般局面,你怎么还有脸说这话。 正待想再对楼那千说派骑兵去坡上查探一下时,却迎上了楼那千那冰冷的目光,顿时立刻将要出口的话按回肚子里,只能领命前去左翼骑兵部了…… 一百二十七 血染的白袍 …… “勇士们!看到前面那杆大纛了么?” 图塔策马来到左翼阵前,对那些健壮悍勇的草原骑兵喊道:“那是眼前这支军队的支柱,大纛之下是他们的主帅,只要我们砍断那面大旗,将他们主帅的头颅取来,这一战我们就能获得胜利了!” 眼前一千左翼胡骑听闻图塔这么说,顿时眼中露出了浓浓杀意,这一战真的太可怕了,比以前在草原上部落吞并还要惨烈数倍。 曾经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群铁甲怪兽面前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优势,不知有多少勇士白白折损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敢去算,也不敢去想。仗打到这份上其实他们也知道就算将这股官军尽数消灭,自己也只能用惨胜来形容了,更何况眼前这些士兵依旧没有溃退迹象,真继续死磕下去,结局还是十分难料…… 就在他们已经心生退意,面带恐惧之际,却听到一个可以扭转整个战局的消息,那就是击杀前方正在和自己麾下勇士交战的主将卫队,只要这支队伍主帅一死,那眼前的队伍就会彻底溃败,自己最终还是会获取胜利,即使那支卫队再骁勇又如何?毕竟区区两百骑而已,一定可以将他们一举击溃…… “嗷嗷嗷……” 野兽般的嚎叫在左翼胡骑阵中响起,这些本士气低沉的草原异族此时集体爆发出一阵狼嗥,誓要将那杆大纛给砍断。 “勇士们,随我杀啊!”图塔大吼一声,带头向刘策的督军卫冲杀过去,麾下一千左翼胡骑也一夹马腹跟在图塔身后,带着满腔怒火杀了过去,顺道瞥了一眼左侧上方空无一人的斜坡,暗道一句希望之前预想不要发生…… “不好!将军有危险!”一见左翼呼兰骑兵出动,杨又怀顿时心中一惊,为刘策感到担忧,毕竟督军卫再如何骁勇,只有两百多人,如何顶住左右两翼两千胡骑包抄夹击! “陈庆这混蛋在搞什么!他的庆字营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封愁年见此也是心惊胆颤,为刘策安危感到担心。 “不要慌,相信将军,相信陈庆吧,肯定已经安排好了!”杨开山见阵中将领各个有些慌乱,立刻出声安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硬撼住眼前的胡奴!把你们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开!” 众将领一听,也只能继续命令自己麾下将士保持阵列继续和眼前胡奴周旋…… “左翼也动了?陈庆,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眼见又有一千骑踏着轰鸣马蹄声向自己督军卫扑来,刘策带满鲜血面甲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督军卫!杀!” “喝!” 骑墙继续推进,撞向眼前一切可见的胡骑,不断有敌我两边的士兵被掀落马下,被滚滚而过的铁蹄淹没在扬起的黄沙之中…… “呜呜呜~” 就在此时,左侧山坡之上,一阵犀利的角号响起…… 楼那千和正在疾驰向刘策部奔驰的图塔众人听闻这阵角号,齐齐向那山坡上望去,顿时感到体内血液一片冰冷…… 只见左侧斜坡之上,出现一列列手持骑枪,满是铁甲的骑兵,更令人瞩目的,是那一件件雪白的征袍,在西斜的余晖印射下,是这般的夺目。 “兄弟们!看到了么?”陈庆指着坡下满是骑影簇动的战场,大声说道,“看到我精卫营的将士正在和胡奴对决,死战不退的场景了么?看到将军的大纛正在扑向那些异族的大军么?” “看到了!”八百七十三名庆字营的骑兵齐齐呐喊。 “你们愿意随我一道,将眼下这股嚣狂给彻底浇灭么?”陈庆继续说道。 “请营旗使下令!为了精卫营!为了将军!在所不惜!”八百多名骑兵齐齐喊道。 随后,陈庆手中骑枪高举:“今日,就让我陈庆为这场血战画上一个圆满的终点!庆字营!冲锋!” “喝!” 庆字营将士齐吼一声,随即缓缓跟随陈庆向坡下贯冲直下,一时间八百多件白袍随风飘舞,令人望之心旷神怡…… “噌……” 只见庆字营将士在驰骋之中将手中骑枪横放在马鞍之内,随后从马鞍两侧抽出两把戚刀,将它们扣在刀柄处的扣环上,形成一把把长达一米六左右的两面刀锋横扣在马鞍前端,夺目的寒光伴随着阵阵肃杀气息向那些惊惧的胡骑扑来…… “快快快!阻止他们!阻止他们!”楼那千见坡上骑兵疾驰冲来,真的是心胆俱裂,后悔之前没听图塔的话,至少该派兵去查探下坡上虚实的。 然而现在无论怎么懊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只能大吼着放弃继续进攻眼前步兵方阵的打算,集结自己的骑兵开始抵御庆字营冲锋…… “射!快射!” “咻咻咻~” 百余支狼牙箭贯冲直入坡上骑阵,立时就有十几名骑兵被攒射而来的箭矢射中人马,向坡道翻滚而下,流淌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白袍…… “哼!看我不射死你!”一名胡骑眼见自己的狼牙箭镞将一名白袍骑兵射翻,立刻将右手伸向身后挂着的箭袋,却什么都没摸到,整个箭袋内空空如也。原来之前在和步兵方阵交战中这些胡奴已经消耗了大量箭矢,刚才那一箭是他最后一根箭枝…… “可恶!”眼见自己箭矢射尽,那胡骑索性拔出弯刀,和周围同样射空箭矢的同伴一道吼叫着迎了上去! “庆字营!”眼见即将和胡骑接触在一起,已经拉下面甲的陈庆大吼一声,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气势逼人。 “誓踏胡奴!”八百多将士齐吼一声,重重的贯入敌骑阵中…… “噗噗噗~” 急速冲锋之中,骑枪断裂声响带起片片殷红,那些胡骑火热的胸膛被一支支冰冷的骑枪捅穿,双目圆睁,不甘地倒落马下,他们致死无法相信在骑兵对阵中自己会死的如此憋屈。 “杀!” 八百名庆字营顺利的捣入胡骑大阵,此时他们百人一列齐齐分开,手中挥舞着精良的环首刀…… “噗噗噗……” 鞍前拼成的戚刀,将与自己错身而过的胡奴腹部、腰部狠狠地剖开,锋利的刀锋带起一阵阵血雨腥风,远远望去,百人一列的骑阵仿佛在推动一道道血浪,狠狠地向前方楼那千所在拍去…… “不好,族长有危险,回撤!救族长!” 图塔见那八百白袍骑兵如同一道巨浪袭向楼那千,立刻放弃继续攻打刘策的念头,马上调集胡骑回援楼那千,顿时刘策督军卫的压力骤减不少…… “挡住……挡住他们!”此时的楼那千心中已经被眼前那道正在向自己迅速逼近的白色血浪惊吓的惊叫连连,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高高在上族长应有的气势…… “砰!” 一名挥动狼牙棒的胡骑一下将错身而过的庆字营骑兵扫落马下,但随即他感觉自己右腹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锁甲处一道肉眼可见的伤口正在喷着沸腾的血液,自己的肠子此时也都挂在甲外不断抖动…… “啊!”他惊叫一声,立马丢掉手中狼牙棒,使劲将那些挂着的肠子往自己体内塞去,随后感觉左侧腹部又是一阵寒意闪过,他再也支撑不住,摔落马下在痛苦的挣扎中缓缓死去…… “陈庆这小子……总算来了……”杨开山见到陈庆的骑兵杀到,顿时呼出一口浊气,暗自嘀咕了几句。 “趁现在,我们再杀过去!”封愁年大吼一声道。 “慢!”韩锋说道,“看到那些原本去攻击将军卫队的胡骑么?现在他们正在回援,我们应该替陈庆顶住这股胡骑!” 杨又怀闻言立马大吼一声:“怀字营!长矛列阵!” “哔!” 顿时怀字营三百六十名长矛手齐齐上前一步,脱离密阵,分为三列抵在回援的图塔左翼方向…… 随后山字营四百八十名长矛手,一面二百四十人列与正在与楼那千厮杀的庆字营方向,一面列与杨又怀部身侧,一起阻挡图塔回援的左翼胡骑,韩锋部八多百弓弩手此时也在阵中严正以待…… “噗!” 陈庆的骑阵依然在冲锋的途中,在他又一次将环首刀刺入一名手持链锤的胡骑后,楼那千的身影已经印入眼帘…… “你死定了!” 陈庆面甲后的脸庞此时变的十分阴冷,目光死死锁定了楼那千的大旗…… “突勒,射死他!” 眼见那血红的白袍骑兵逼近,楼那千惊惧万分,忙向自己身边的亲卫大声呼救。 “咯~” 只闻一声弓弦满圆带动弓臂的声响,楼那千身侧一名满脸疤痕的异族武士,将手中一把特制的角弓两臂拉到了极致,一支拇指粗细的的狼牙箭镞冰冷的对准了陈庆…… “绷!”但闻一声前所未有的弓弦崩响,狼牙箭带着破音尖啸扑向陈庆…… “噗……” 陈庆见狼牙箭向自己袭来,猛地向边上一闪,但还是晚了一步,那锋利的破甲箭镞破开他身上的铁甲,狠狠的没入陈庆的躯体。但见陈庆面甲下流淌出一大堆鲜血,伤口处一股沸腾的血液渐渐向本已风干的胡血四周散了开来,将他身上的白袍染的更加鲜红…… 一股彻骨的寒冷袭遍陈庆全身,他死死拉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不让自己跌落马下…… “休想……从我……眼前逃跑……”眼见楼那千掉转马身欲跑,意识处于模糊的陈庆狠狠地说道。 “陈庆回来!停下!别冲了!” 眼见陈庆中箭的步阵众将领见他依然在冲刺,不由大声吼叫着,毕竟那一箭力道可想而知,尤其封愁年和杨又怀,平日里和陈庆关系非常不错,拼命的想要阻止他这种送死的行径,见他身上白袍淌着滚滚鲜血,各个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还不死?”突勒对陈庆的生命力颇感意外,一般人中这一箭早已当场毙命了。 “那再来一箭吧,能让我突勒出第二箭的人,你还是第一个……”说着突勒冷笑了一声,又将一支箭镞呈半月形的重箭搭在了弦上,再次拉开满圆,瞄准了仍然在马背上疾驰的陈庆…… 一百二十八 惨烈的战场 …… “你也算是一名难得的勇士了,可惜你为什么会是我们呼兰草原的敌人……” 突勒瞄准正在向自己冲来的陈庆,对他的行为表示了敬佩,手中角弓拉开满圆,他相信下一箭那名白袍骑兵必定会被自己这一箭掀飞出去。 “嘣~” 就在突勒即将射出手中重箭之际,突然感觉一道劲风袭过,手中的弓弦竟然断了,重箭顿时掉落在地上…… “嗯?什么人!”突勒立马惊呼起来,向四周望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弓弦是被一支羽箭给划断,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射术如此精湛的人存在。 “唏律律……” 眼见对面白袍骑兵和他身后的骑阵愈来愈近,突勒也不留恋,立刻回马向楼那千撤离方向追去。 “呼……” 此时的韩锋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眼见那名异族射手将箭矢瞄准陈庆,立马将手中步弓快速射了出去。这一箭虽然又快又准,却不知这是韩锋平日里历经几千几万次的练习才达到的水平,加之升任精卫营营旗使高位,生活情况大大改善,已经没有了之前为混口饭吃的心态,严于律己,此时他的箭术早已超越了在雷霆军中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语。 “韩营,好样的……”杨又怀对他竖起大拇指叹道。 “别说了,你赶紧守住此地,我去看看陈营怎么样了,他中的那一箭非同小可。”韩锋对杨又怀的恭维之词没有回应依然关心着陈庆的安危。 “我去接他回来!你们都守在原地!”封愁年立刻带着几十名麾下士兵向陈庆骑兵方向行去。 “记住……我庆字营……大旗不能倒……继续冲……冲……” 正负与马背上的陈庆,不住和身边的将士念叨,最终眼前一黑,刺骨冰冷的寒意一下侵入脑海,缓缓落下马背,顺带连绰与鞍前的戚刀也一并被他身躯滑落…… “陈营!”周围将士见陈庆倒地忍不住大喊一声想停下来去搀扶,但立刻想到之前陈庆对他们说的话,只能忍着悲痛继续向前压去…… “杀啊!给陈营报仇!”庆字营中一名旗总狂吼一声,顿时铁蹄轰鸣刺耳,带着满腔怒火向楼那千方向滚滚杀去…… “陈庆!撑住啊!你小子还不能死!听到没有!”封愁年带着几十名麾下战士来到陈庆落地地点,四周立刻有持盾士兵将他俩团团围住,防止呼兰人偷袭…… 封愁年拉开陈庆脸上面甲,见陈庆满脸鲜血昏迷不醒,面色一片煞白,左胸白袍处插着支没入一半的箭枝,伤口处还在淌着溪流般的热血,立马伸手想将它拔出来。 “封营不可!”聂磐见此立马出声阻止道,“陈营所伤甚重,现在贸然拔箭属下怕他挺不过去了,还是速速带陈营撤往后阵交给叶先生处理吧!” 封愁年一听忙道:“对对对,叶先生,叶先生,交给叶先生处理。”说罢扛起陈庆赶忙向自己阵中跑去,聂磐右手死死抓住陈庆胸前的箭簇防止封愁年因为晃动太过用力再次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周边士兵结阵围在一起掩护封愁年一道缓缓向自己大阵撤去。 “挺住啊,陈庆!你小子都还没成亲,要是就这么死了将军会很伤心的!一定要挺住啊!”封愁年一边跑一边对着已经在弥留之际的陈庆不断吼叫…… “杀!给陈营开路!”长矛阵列,眼见封愁年扛着陈庆向自己这边赶来,杨又怀满眼怒火,他知道必须要为陈庆争取活命的时间,于是大声下令,“怀字营!前进!” “喝喝喝!” 怀字营将士此时齐喝一声,立刻踏着战步举着长矛向奔驰而来的胡骑逼近,此时他们眼中的疲惫被熊熊怒火代替。 “放!” 韩锋见对面胡寇逼近,立刻下令麾下将士将手中弓弩狠狠的攒射出去! 弩矢箭镞夹带着无边怒火疯狂的向眼前胡奴倾泻而去,一支支冰冷的箭镞将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掀落在地。一名胡骑刚要取下身后角弓就被半空落下的羽箭扎中咽喉,另一名胡骑的战马头颈被锋利的弩矢没入,只闻战马哀鸣一声,前蹄一屈重重摔倒在地上,将手持弯刀的胡人甩落马下…… “噗噗噗……”最前列的长矛阵一个狠狠地冲刺将地上或马背上的无情的刺落马下。血光闪烁的矛刃让他们胯下的战马不住受惊,踱步不前,左翼图塔的骑兵马速顿时慢了下来…… 另一边,庆字营将士都以为陈庆已经死了,顿时体内一股哀鸣化作无边怒火,不断加速向敌人的大纛逼近,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人仰马翻,那道恐怖的血浪再次浮现在战场之中。 “这些人怎么了?怎么变得更加可怕了?” “不要再白白送命了!我们赶快跑吧,逃离这个浮屠场,逃回草原去,一息都不想待了!”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不想死,我还有阿妈要照顾,她还在毡包里煮着香甜的酥茶等我回去呢!我不想死啊……” 冰冷的恐惧在这一刻传遍楼那千的正翼所部,早该崩溃的胡骑此时终于知道什么是可怕,什么是炼狱!现在他们身后不停追赶的白袍骑士就是他们的梦魇,仿佛来自地狱的白色勾魂使…… “嘭!” “噗!” 右翼阵前,督军卫九十名重装铁骑如今只剩下不到六十骑,他们依然无视一切,继续列阵冲开眼前一切阻挡自己前行的障碍,环首刀划开肉躯和人畜被撞翻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地也逼近楼那千所部位置了…… 刘策此时手中环首刀已经砍出好几个缺口,座下战马此时也是气喘吁吁,人马体能都已经爆发到了极限…… 就在此时,一名彪悍的胡骑手中挥舞狼牙杵迎面向刘策扑来,刘策眼中一冷,手中环首刀缓缓垂下,死死盯着那名头上只有一条细长辫子随马匹颠簸上下起伏的胡奴…… “噌!” 错身一瞬,火光飞溅,刘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想把自己掀落马下,他双腿踩住马镫,死死夹住马腹,拉住马缰努力稳住自己身形不让自己掉落马下…… 而那彪悍的胡骑,也感到万分的震惊,刚才那一击不但没将那名铁甲怪物扫落马下,而自己反而也被震得全身发麻,死死抱住马背才让自己不至于被掀飞出去…… “呛!” 那胡骑刚反应过来,就见一把锋利的刀刃浮现在眼中,他一个激灵仰面背靠马背避开那夺命的一刀,随后快速起身半挂在马腹一侧,迅速拨转马身形成一道完美的半月弧线向后疾驰而去…… “噗……” “叮……” 刘策在和那名胡人交手过后,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对着迎面扑来的胡奴反手就是一刀,将其挥落马下。手中的环首刀在之前对狼牙杵的碰撞中已经有了一道很长的裂痕,此时在砍中那名胡人之后也应声而断…… “唏律律……” 又有三骑胡奴向刘策冲了过来,只见他们手中握着长长的虎枪,嗜血的枪尖就这样正对着自己扑来,胯下战马不断喘着粗气…… 眼见危险逼近,刘策并没有因此流露出恐惧的神态,而是借助马速直直迎了上去,在最前方一名胡奴手中虎枪逼近一刻,手中那半截断刀猛地一个飞甩…… “噗!” 那胡骑瞬间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只见自己正胸直直插着一把还在抖动的刀刃,那刀柄处一条细细的铁链随着对面那名骑士的奔驰,渐渐越拉越紧,最终被狠狠地拉落马下…… “虎……” 在杀死那名胡人人,刘策身子猛地向马背一趴,躲过了两侧胡骑的挥砍,随后那两名胡奴被身后奔腾而过的重装骑兵直接掀飞到半空,如同一面断线风筝渐渐飘落在骑海之中。 “督军卫!继续冲,和庆字营合兵一处!” “喝!” 滚滚铁蹄在刘策的怒吼下持续不断地冲向前方那杆“陈”字大旗,此刻的奴骑终与到了崩溃边缘……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怀字营阵前传来,只见数百将士为了把陈庆送往后阵,竟都是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对图塔左翼骑兵发动反客为主的进攻!长矛所过之处,那些失去马速优势的胡骑一个个被不甘的捅落马下。 “咻咻咻……” 身后,锋矢营的将士不断射出手中箭矢,逼的不远处那些正欲上前的胡奴不敢轻易上前。 “真是悍勇无比啊!”图塔眼见自己的部曲无法从眼前数百长矛手之中突出,和楼那千汇合,不由叹了一口气,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步兵还能这样用,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支军队是如何的可怕,恐怕以后呼兰草原的勇士遇到那面腥红的大旗得绕道走了…… “不要再冲了,从两侧迂回过去!”见自己左翼又白白在这里折损二百多骑,图塔当机立断,命军队从两侧闪开,脱离这个可怕的战场。 “族长,我尽力了,你能否活下来就看你造化了,坚持到我图塔来救你吧!” 图塔望着远处那血海阵势和楼那千那杆大纛不由呐呐自语…… “快!胡骑退了,护送陈营去医护队!”眼见胡奴四散退开,杨又怀和韩锋立马大吼一声,随即阵列两排分开,数十名刀盾手护着肩扛陈庆的封愁年飞速向徐辉所在的后营方向跑去。 “疯子……我不行了……快把我放下吧……赶紧回……战场……主将擅离……小心军法……从事……” 就在此时,封愁年身后传来了陈庆断断续续虚弱到极点的声音。 “靠!别说话,有老子在你怎么会死!你挺住,就快到了!军法?那就砍我脑袋好了!”封愁年听陈庆这么说顿时眼含热泪,那是烽烟战火中培育出来的同袍之谊,那是朝夕相处产生的兄弟之情…… 陈庆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说道:“庆字营……就托付给……你们了……告诉将军……我麾下……傅……云骁……可任……如果他没死的话……就代我……向将军……举……举荐……” 话毕,陈庆头一歪,原本微抬的手顿时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陈庆!” “陈营……” 封愁年绝望地大吼一声,周围士兵见此立马痛哭起来…… 一百二十九 惊变 …… “陈庆!你醒醒啊!” “陈营……” 封愁年和麾下将士见陈庆没了动静立马嚎哭起来…… “你们都先别急着嚎丧了行不行!”就在此时,聂磐大吼一声,“陈营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我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先他娘的别嚎了行不行!赶紧去找叶先生!快!快啊!你们再傻站在这里鬼哭狼嚎的,陈营就真得升天了!” 众人一听,立马止住了哭声,几名士兵立刻将手探到陈庆鼻子点,果然还有微弱的呼吸,立马来了精神…… “快!加快脚程,赶到叶先生地方去……”封愁年大喝一声,立刻再次跑动起来…… “呃……” 督军卫这边,正在前进的刘策突然被一名胡骑掷出的马套给套住了脖颈,顿时他感觉脖子一紧,有种要被拽飞出去的感觉。好在精铁打制的颈甲很好止住马套近一步紧缩,否则刘策知道就算不被拽落马下,也会被活活勒断脖子而死。 刘策一手抓住套在自己脖子上马套的缰绳,然后用力一拉,顿时那名投掷马套的胡骑立即就滚落马下,被刘策整整拖行了好几十步。 “嚓……” 眼见那名胡奴不肯松手,刘策连忙从马鞍边上拔出一把短刀对着缰绳用力一挥,套马绳子就应声而断,顿时感觉脖子一松,呼吸也顺畅了许多。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一名矮壮丑陋的胡骑挥舞着链锤,向刘策这边疾驰靠近…… “嗯?”刘策面甲后的双眼露出一丝精光,只见那名胡骑突然将手中链锤朝自己胸口飞掷过来…… “嘭!” 这一击来的太过迅猛,避无可避之下,刘策只能一拉马缰侧身一闪,用肩膀上的甲胄硬生生挨下这重重一击,顿时肩胛处的甲叶一阵飞溅,整个右臂肩甲全部被砸裂开来……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和酸麻传遍刘策身上每一条神经。他咬着牙,死死拉着马缰极力保持身形稳定,不让自己被这股重击掀落马下,面甲瞳孔处两道寒光紧紧盯着那名对自己造成重创的胡人,缓缓迎了上去,而那名胡兰人见刘策没有被自己这一重击掀落马下也颇感意外,于是拔出弯刀吼叫着策马杀了过来。 “当!” “嘭!” 就在两骑错身那一刹那,刘策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剧痛,迎着弯刀发出的夺命寒光,抬起左臂一拳砸向那名胡人胸膛。只闻一阵金属接触摩擦,弯刀刀刃和刘策手臂上的厚重臂铠重重滑过,在一片火花闪耀之中,刘策的带着锁甲的拳头狠狠砸在那胡骑胸口,但见那胡骑胸口的皮甲顿时凹了进去,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起来,嘴角带出一股黑褐色的液体落入骑群之中…… “呼……呼……” 刘策不断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右臂酸痛的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搭在马鞍上等酸麻劲过去…… “吁……” 同时刘策身后一阵战马急促嘶鸣声,随后感觉到仿佛又有十几倒在前进的路上…… “就差最后一刻了,挺住啊,刘策,你一定可以的!”眼见那殷红的白袍越来越近,刘策强撑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倒下,身后不远处紧紧跟随的精卫图腾早就被飞溅鲜血再次洗礼了一遍,旗角一处还在滴淌着鲜红的血液…… “是将军!将军来了!” 庆字营将士见到那杆血红的大旗,精神立马更为之一震,立刻策马迎了上去,督军卫和庆字营终与顺利合并成在了一起。 “庆字营副将,傅云骁见过将军!”一名浑身浴血的年轻将领,策马来到刘策身边对他行了礼。 “陈庆人呢?”刘策问道。 “陈营他……”傅云骁顿时脸上呈现悲痛之色,随即鼓足勇气说道:“陈营被胡寇流矢击中,恐怕……” 说到这儿傅云骁不再说下去,刘策一听,面甲后的脸庞不住抽动,不过没多久就对傅云骁和周围数百骑兵大声说道:“现在开始,庆字营暂由我指挥,全军听令!” “请将军吩咐!”傅云骁和他旗二百骑兵齐喝一声。 刘策满腔怒火的说道:“紧跟我的大纛,直捣胡奴中军!随我诛杀楼那千!”说完,他再次率先冲了上去,傅云骁旗下二百多名将士和督军卫一百四十名骑兵吼叫着紧随其后…… “陈庆,我刘策给你报仇!你放心我要让眼前这群畜生全部给你陪葬!” 此时刘策心中热血在燃烧,听闻陈庆噩耗,双眼锁定住了前方胡奴楼那千部的大纛,随后缓缓解开了左胯下得扣子,那根长达四米,刃长过一米,重三十六斤的槊矛已经提于刘策左手! “就让你们这群畜生看看什么叫风卷残云,一骑当千!”刘策面甲后的神情此时已经彻底扭曲起来,面对一名侧身而来的胡骑,刘策借助马镫之力整个人站立起来,抬起酸痛的右臂抓住槊杆用力一扫…… “噗……”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闪而逝,只见之前那名胡骑的头颅已经被活生生削去半个了……随后又是一阵金属刺躯的回音,一名正准备投掷马套的丑陋胡骑双目圆睁,只见他整个左胸已经被锋利槊矛捅没了,只余一股血肉从体内向外飞溅…… “啊!” 刘策槊矛挥扫所过之处,凄嚎遍野,留下一具具死状恐怖的尸体,余者无不是闻风丧胆,疾驰战马夺命而去,再也不敢回身与这群可怕的骑兵交锋…… “败了!败了!”楼那千望着四下逃窜的呼兰人,顿时疯叫起来,“真是没想到啊!我呼兰勇士纵横远东十数年,没想到今日会遭逢如此惨败!” 身旁突勒对楼那千说道:“族长,快走吧!那些白袍骑兵还在向这边冲呢!” “唉!吹号传令全军,回转巫山镇!”楼那千知道现在再想组织起那些勇士反击无疑痴人说梦了,只有先回转巫山镇再做打算。 “呜~”突勒吹响了犀牛角号,顿时那些仍在和精卫营死磕的呼兰人立马齐齐丢掉手中兵刃弓箭,快马加鞭,向巫山镇玩命似的逃离而去,之前的血战其实早就将他们意志力给削磨殆尽,如今好不容易听到号角,如蒙大赦一般,自然战心全无只顾自己逃跑了…… “唉~这下糟了!”左翼处,图塔见楼那千吹响了撤退号角,顿时心中一惊,“勇士们战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现在这号角一响,气就全泄了,族长糊涂啊!”说到这儿,图塔重重叹了口气…… “图统领,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身后几名胡奴见图塔这么说,立刻向他询问道。 图塔冷笑道:“还能怎么办?角号既已吹响,只能即刻撤回巫山镇!走左侧,不要靠近那些骑兵和步阵!” …… “楼那千就这么败了?”远处山坡上,科穆尔看着下方满山遍野溃逃的呼兰骑兵,顿时眼神变得异常冰冷,此时的他对自己族长哪还有半分尊崇之情? “科穆尔,我们要不要去接应族长?”身边一名狼骑士兵对科穆尔说道。 科穆尔不屑道:“族长?你看他现在还是我们的族长么?我科穆尔会认眼前如此狼狈的人当我族长么?听我号令,狼骑营即刻回转巫山镇!” “嗷嗷嗷~” 身后近百狼骑胡奴和之前多延、特让两部残存的四五百人齐吼一声,向巫山镇方向行去…… 转眼间,由于这阵号角,科穆尔和图塔两支队伍就提前离开了战场,瞬间在战场上的局势彻底发生了扭转,在督军卫和庆字营不停追杀夹击之下,楼那千部伤亡惨重。 “嘭!” “吁~” 刘策胯下的战马再也承受不住连续的冲撞,嘶叫一声倒了下来。刘策将槊刃往地上一戳,借助槊杆弹性,总算没有倒在地上,但是由于手臂过于用力,右肩伤口处顿时感觉更加疼痛了,他咧牙呲嘴冷汗不断从面甲内滴落下来…… “呼呼呼……” 他喘着粗气,冷眼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楼那千,猛然间他将手中槊矛斜立地面一侧…… 顿时一阵巨响传来,刘策身后一名胡骑顿时连人带马倒落在地…… “傅云骁!给我把楼那千的大纛取下来!” 听闻刘策大喊的傅云骁,二话不说继续加速带着麾下向前方胡奴冲杀过去…… “族长,身后那些白袍骑兵不肯放过我们啊!一直在紧追不舍……” 听闻亲卫这般说,楼那千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只见那一袭袭血红的征袍离自己是越来越近…… “我麾下的勇士就没人敢去抵挡断后么?”楼那千对身边一道逃跑的勇士说道,“谁能阻止身后军队进攻,回去后本族长奖励他黄金万两,奴隶一千,美女一百名,外加族中第一勇士称号!你们谁愿意去!” 然而此时这些胡骑早就被吓破胆了,对楼那千的许诺根本没任何的兴趣,封赏固然厚重,但和小命比起来那真的不值一提了。 “难道我罗津部就真的没一名敢替本族长排忧解难的勇士么?”楼那千悲哀的发现这些平日里万分尊敬自己,口口声声说愿意为自己去死的族人,此时却只顾着自己逃命,完全不把他说的话放在耳边…… “谁能阻止身后骑兵,本族长赏……呃……” 楼那千正待再说,却发现自己胸口出现一柄半月形的弯刀,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向身后望去,只见突勒的脸上浮现一丝彻骨的凉意。 “为什么……你……” “呵呵……”突勒说道,“族长你不死,族内众勇士今日就全会命丧与此,因此您的仆人为了罗津部未来着想,只能委屈您了,只要族长的大纛一倒,尸体留给身后的白袍骑兵,那么!今日我们就能平安离开这里。” …… 一百三十 漫长的一天上 …… “突勒!你敢……弑本族……族长……董狸可汗……不会放过……你的……” 楼那千双目圆睁,万万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突勒竟然会对自己下手,他发出最后力气不停质问着。 突勒笑着说道:“罗津部族长楼那千今年南下远州征途之中,被远东官兵伏击身亡,临终前将族长之位让与族中最强悍的勇士,科穆尔,他将继承您所有的财富,包括您的奴隶、女人、牛羊、牧场以及所有的一切,成为我罗津部第十三任族长。” “你……你们……”到这时候,楼那千总算明白过来,原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被自己封为罗津部最强悍勇士的科穆尔,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突勒将插在他胸膛的弯刀使劲扭了几下,只见楼那千狂吐一口鲜血,死死盯着突勒,眸子里满是怨恨…… “我以大地之母的名义诅咒你们这些背叛者,你们将会死的十分凄惨,身体会化为灰烬,灵魂会永远在地狱火海之中接受拷问,永世不得超生!”楼那千对突勒狠狠地说道。 突勒闻言,并没有反驳,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族长,是你的失败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你真的已经不再是那名意气奋发的罗津勇士了,脑子里只有美酒和女人,虚弱的连一群绵羊都能把你击倒,你去吧!我相信不久将来科穆尔会为你报仇的,走好,族长!” 说完,突勒将插在他身上的弯刀重重拔了出来,只见一股血液飞溅而出,楼那千带着满脸的不甘倒落马下,随后那杆跟随他自己无数次出征无往不胜的大旗也轰然倒了下去…… “傅旗,你看!楼那千的大旗倒了……”正在冲锋杀戮的庆字营将士眼见敌将主旗倒了,立马和傅云骁禀报。 “继续冲!这别是胡人为求逃命而实施的诡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傅云骁并没有因为对面大纛倒下而放弃追杀,而是继续带兵冲了上去…… “呼……” 刘策将脸上面甲拉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楼那千的旗帜倒下,重重呼了一口气。 “传我军令!”刘策对身侧守在身边的两名督军卫士兵说道,“取下楼那千首级和大纛后即刻回防本阵,以防胡寇有诈!” “遵命!”其中一名督军卫士兵应了一声后,即刻翻身上马向庆字营骑阵追去…… 呼出一口浊气后,刘策又道:“另外,通知四营部阵,扫清他们周围胡奴后即刻原地休整,同时告知徐辉,投石机可以歇歇了,让他赶紧派兵打扫战场……” 在另一位督军卫士兵也领命而去后,刘策脸上一片煞白,表情痛苦至极,要不是槊杆支撑着,就摔倒在地了。原来之前右臂受伤不顾疼痛挥舞沉重的槊矛,已经让他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快断了,但为了不影响士气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接下来,就是巫山镇了……”刘策盯着远处正在不断溃逃的胡奴呐呐自语道。 …… “啊!” 精卫营后阵,叶斌的医护队帐篷内此时早已人满为患,无数躺在席铺上的士兵正在医护队的治疗下不断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 受伤士兵中,最难处理的便是箭矢造成的伤害,胡奴那些箭头都带有倒刺,贸然拔出的话会给士兵造成二次伤害,极有可能被割断体内血脉失血过多而亡。 因此,必须先要稳住将士情绪,用镊子先将插在伤口处的箭枝夹断留一小截在体外,这个过程必需要稳避免箭枝晃动,以免震动体内箭镞给将士身心造成极大的痛苦。 接下来就是用小刀割断伤口附近的连接甲叶的带子,随后用剪刀剪开内中衣架,给医疗队留出足够的空间范围方便实施手术…… 再下来就是最主要的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需要用消毒干净的匕首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肤,然后用两个干净的平口小铁勺缓缓探入伤口深处,将箭头附近的血肌撑开,再用镊子缓缓把箭头拔出。 待箭头拔出后,还要清理干净残留在体内的铁屑和毒素,用干净的清水浇入随污血一道排出体外,待确定伤口没残渣后,再浇入药酒消毒,最后用针线将患处缝合敷上药膏用细棉纱布覆盖,最后脱下伤患衣甲用绷带将其缠紧…… 整个过程痛苦异常,是对将士意志力的又一次考验,虽然叶斌的医护队这次随军出征也携带了类似麻沸散的麻粉可减轻将士的痛苦,但数量实在太过稀少,面对这么多需要救治的将士也只能酌情适用…… “让开,快让开!别挡道!叶先生……快救人啊!” 就在这时,偌大的帐篷外冲进来十几个浑身浴血的铁衣将士,他们大声呼唤着叶斌的,正是封愁年他们扛着陈庆赶到了…… “哗啦啦……” 聂磐冲到一张长桌前,将桌上那些满是血迹的残甲衣布尽数用手扫落在地,随后和几名将士把陈庆从封愁年肩膀上慢慢抬了下来平放在上面。 “叶先生!叶先生!快救人啊,陈庆快不行了!”封愁年扛了陈庆一路,刚一放下就大声呼叫起来…… 在众人惊讶的脸色中,叶斌赶忙跑到陈庆跟前,摘下满是鲜血的皮手套,把叶斌眼皮翻开看了下,再用手搭在他脉搏上探了一阵,随后眉头紧蹙,觉得事情非常严重…… 封愁年几个见叶斌这幅神情,顿时心情沉了下来,问道:“叶先生,怎么样……陈庆怎么样了?” “去准备两盆清水,来人,即刻开始手术……”叶斌立即开始吩咐下去,随即有人取来止血药粉和泄甲工具,开始救治起来…… “我去打水!”聂磐见此立即转身走出帐外找水去了…… 叶斌见众人还围在自己身边,立马说道:“好了,我现在需要安静,你们别杵在这里,赶紧出去吧。” “叶先生,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封愁年对着叶斌哽咽地说道。 叶斌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尽全力的,你们赶紧出去吧……” 封愁年带着麾下将士不安的退了出去,留下了叶斌和数名医护人员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 就在封愁年等人在帐外等候之际,一阵轰鸣的马蹄声逼近,只见刘策带着庆字营和督军卫的骑兵赶到了医护队大帐外…… 刘策入目所及,尽是在此战中受伤的将士,他们看到刘策,努力挣扎着想让自己直起身行礼。 刘策见此立马大声阻止道:“都不要动,全不要动!你们现在全给我好好养伤!这是命令!”见刘策这么说,众伤兵此刻只能坐在地上继续休息。 不远处空地上,一片白布覆盖的地面,每一块布下都是战死将士的尸体,刘策嘴角不住抽动立马翻身下马向他们走了过去,身后数百骑士也纷纷下马跟在刘策身后。 “精卫营的将士,你们好好安歇吧,请放心,你们的家眷老小我刘策会妥善照料,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感谢你们为精卫营付出的一切……” 刘策站在阵亡将士的跟前,淡淡说完这些后低头行了个军礼,身后数百将士也对他们齐齐行了个军礼,各人表情都是一片肃穆…… “啊……让我死吧!没了手我还怎么上阵杀敌啊!” 此时不远处搭建的伤者区,传出一名将士凄厉的哭喊声,刘策闻听后,又对地上阵亡的将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径直向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求求你了,这位兄弟,给我一个痛快,只要拿你手里的匕首往我心窝一扎,我就能解脱了……” 伤者区帐篷内,一名右臂被截肢的将士神情疯癫的抓住一名医护人员的手,撕心裂肺地恳求他结果自己的性命…… 见那医护人员死不同意,他索性把心一狠,一头向桌沿一角撞去,好在被另几名伤者给拉住了。 “潘纶听令!” 就在此时,帐口传来一声喝斥,出于将士的本能,潘纶和周围伤者立马站的笔直,因为这声喝令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不是刘策还有谁。 刘策走到潘纶面前,望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右臂袖管,然后说到:“潘纶,即刻回到自己床铺,好好养伤!” 潘纶一听,顿时泪流满面:“将军,我潘纶现在是废人一个,你让我死了吧,我活着就会连累整个精卫营,我再也握不了长矛,无法再上战场杀敌了啊……我甲中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我就是个废物……” “闭嘴!”刘策怒喝一声继续说道:“我的命令你都不听了是不是!我精卫营中什么时候有过废物了?你现在死了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怎么办?你知道外面战死的将士,他们家中老小会有多痛苦,你知道么?” “我……”潘纶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刘策见此,语气稍微柔和了点又说道:“再说,不就少条胳膊么?为什么不能再上战场?不是还有左手么!就算双手双脚都没了,我精卫营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现在你们都好好养伤,待回去后我另有重任需要委托给你们,记住了!你们不会拖累精卫营,更不是废物!明白了么?” “是,属下遵命!”听闻刘策这般说,潘纶和其余一些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将士顿时齐齐喊了一声,刘策见他们目光坚定,不由点点头,至少现在他们心中应该已经没有再想轻生的念头了…… “啊!” 就在此时,医疗大帐传出一阵凄惨的哀嚎,刘策示意他们回床休息后,立刻走出伤者去朝那边赶了过去…… 一百三十一 漫长的一天下 …… 刘策闻声来到医治大帐口,只见门口封愁年一群人将帘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微微蹙眉。 “封愁年!” “末将在!” 听闻刘策叫喊,封愁年和周围将士立马站的笔挺应道,只见自己的将军快步走到自己跟前。 刘策缓缓说道:“大战方歇,你军中事务繁忙,即刻回营整顿处理!” 封愁年即刻说道:“末将已经将军伍拜托杨开山和杨又怀代为管理,末将……” “住口!”刘策止住了封愁年的话,“主将阵前擅离军伍已是死罪一条!此事暂且按下,待我大军回转汉陵后再行发落!现在立即回转先锋营!” “将军!”众人一听刘策要处置封愁年,立马齐齐单膝跪下替封愁年求情,“封营是为了救陈营性命才违反军令,还望将军不要责罚封营,如若一定要按军法行事,属下愿一道和封营受领!” “干什么?你们想造反么!”刘策一见眼前场景,顿时有些恼怒,“现在胆子涨了,敢威胁我了是不是?” 跪在地上的众将士依旧沉默不语,各个咬着下唇面色憋的通红…… “众位兄弟,别为难将军了!”封愁年眼见大伙为自己求情,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连忙开口说道,“本营使身为主将,战前弃阵已经犯下死罪,这不怪将军,不怪将军啊,兄弟们都起来吧,你们这份情我疯子记下了快起来吧,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 但众人依旧死死跪在地上,任凭封愁年如何劝说就是不肯起身。刘策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对眼前这袍泽之情感到些许欣慰,于是出声道:“好了,都起来吧!此事暂不追究,等战后按功过来抵,你们即刻随封愁年回转先锋营,不可再耽搁。” “多谢将军……”众人闻刘策语气有放缓迹象,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啊……” 此时,帐内又是一阵惨叫,正是陈庆发出的凄喊,周围士兵闻听连忙想去拉开帐帘,却被刘策给阻止了…… “别进去!”刘策来到帐帘口,左手横摆,阻止了他们的举动,“这里有我在,你们先回去吧!” “遵命……”众人带着不安的心绪在封愁年带领下都缓缓退了下去,心中一直挂念陈庆的安危。 见众人都退下,刘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止住了想拉开帐帘的冲动,索性走到一侧的板车前靠着身后车轮坐了下来,忽然感到口渴的厉害,于是对身边一名庆字营将士说了一句:“有水么?” 那将士闻言,立刻回身跑到自己坐骑前解下水袋递给刘策。刘策接过后扒开塞子就不断往嘴里灌,忽然他感觉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向喉咙涌上来,顿时立刻丢开水壶,一口鲜血伴随着清水猛地吐了出来…… “将军!”周围督军卫和庆字营士兵一见,立马大呼起来将刘策团团围住,不远处伤患见这边一阵大呼小叫,也不由心里一阵咯噔,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看个究竟,刘策可是他们的主心骨,一旦有个意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刘策见众人将自己围住,立刻轻声呵斥道,“还不赶紧退开,我没事,只是一口闷气憋的紧,现在吐出来舒畅多了,别让那些受伤的将士知晓为我担心……” 傅云骁一听,立马劝道:“将军,还是叫叶先生来看看吧,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叶先生!”说完转身欲往营帐内走去。 “回来!”刘策立刻抬起受伤的右臂拉住傅云骁,顿时一股钻心的酸痛差点让自己再吐一口鲜血,但他依然忍住面不改色的说道:“我都说了我没事!现在陈庆生死未卜,此时去打扰叶先生,你不怕你陈营出意外么!” “但是将军你的身体……”傅云骁还待再说,却又被刘策打断:“我的身体我知晓,现在没什么大碍,赶紧让人退开,现在千万别进去打扰叶先生他们救人,那些伤者问起来就说我喝水太急呛到了,知道了么?” “末将……遵命……”傅云骁几乎颤声回应刘策的话语,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十岁的主帅竟是这么为自己营中将士考虑,自己明明已经有伤痛在身却依然自己扛着,只为了内中医护队救治自己上司的性命,这样的主帅全大周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就在此时,帐前帘子开了,叶斌身着一见满是血迹的白大褂走了出来,刘策和身边将士立马围了上去。 叶斌摘下嘴上白布口罩,扫了面前将士一眼,随即开口说道:“陈庆的命……暂时保住了……” “呼……”包括刘策在内,所有人都重重的送了一口气…… “但是……”叶斌又说道,“陈庆被这一箭射的太深,虽然目前这条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接下来能否挺过去就得看他自己了,只要他两天内烧能退去,那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叶先生,谢谢你,你为我精卫营保住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刘策对叶斌点点头说道,这句话还真不是恭维,要不是叶斌的几百医护队人员,今天这战的死亡率恐怕要比现在还要高出许多。 叶斌忙道:“将军言重了,这是属下应尽的本分,不敢居功。” 刘策刚想抬起右臂拍下他的肩膀,但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只能继续对他点头示意。 叶斌忽然说道:“将军,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属下替你诊治一下。” “不用麻烦了,叶先生。”刘策摇摇头道,“只不过今日连番血战,有些乏了而已,还请先生不用挂怀……” 傅云骁一听刘策这么说,刚要开口向叶斌如实禀报,却立刻被刘策打断:“先生一定还有很多伤患将士需要等着救治,我等也就不再打扰了,诸位我们先退下吧……” 说着刘策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傅云骁见此也只能无奈和的跟叶斌等人告别,带着属下紧随刘策离去了…… 巫山镇,刚从之前战场撤逃下来的四千余名胡骑此时已是人马俱疲、狼狈不堪,人人脸上布满了阴云,让看守奴隶的三千呼兰人感到震惊:这些真的是我们呼兰草原骁勇善战的勇士么? “砰哒……” 在这些胡奴进入镇门那一刻,不少骑兵已经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不断掉落马背气绝身亡,后面还有不少胡骑因为失血过多也纷纷昏死过去,以草原部落那种落后的医疗技术,很快还会有不少人因为缺乏有效的医治而在痛苦中死去…… 巫山镇大厅内,罗津部的科穆尔、图塔、突勒,多延部和特让部的暂代族长(族长已经在和怀字营跟山字营交战中被徐辉火弹烧成灰烬)脱祢跟扎泽,以及各族中地位较高的统领正聚集在一起,商讨下一步如何应对镇外十几里处的精卫营进攻,只是这气氛和几个时辰前意气风发的出征想比,显得格外沉闷。 特让部的扎泽见众人都不说话,索性开口说道:“眼下城外这股远东的官兵势必会兵临城下,介时我等勇士只需死守城墙,反正镇内粮草众多,撑个几年都不是问题,难道他们还能在城外呆几年不成?” 多延部脱祢也附和道:“说的没错,这巫山镇城坚壁厚,我不信那数千官兵能破城而入,我赞成扎泽意见。” 科穆尔闻言冷冷地说道:“这么说几位是不愿意再派兵出城与那些周狗交战了?” 扎泽不屑地笑道:“科穆尔勇士有此决心,我扎泽自然万分支持,那么请科穆尔勇士即刻带领您的部曲去跟那支官兵决战,我会在城楼上为您摇旗助威……” “放肆!”突勒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扎泽注意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和我们新任罗津部族长说话!” “屁的族长!”扎泽将手中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摔,对科穆尔冷笑道,“等你回到阿尔加湖得到可汗认可,再来跟老子这么说话吧!论身份地位,你现在应该匍匐在我跟前舔我的靴子!我扎泽可是董狸可汗亲自承认的下一任族长!” 科穆尔眼神立刻变得冰冷,望向扎泽眼中充满了杀意,扎泽犹然不惧,迎着他的目光和他死死对视起来,周围胡兵立刻将手按在刀柄上,厅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好了!别吵了!”眼见双方就要拔刀相向,图塔立马出来打圆场,“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外面那些官军还在逼近,这时候要是在折腾出一点事端,我们这不到七千人恐怕都要折损在这里了!” “哼……” 听到图塔这么说,科穆尔和董狸各自冷哼一声,把头别到一边,暗自在想回去后如何对付眼前的人。草原部落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弱肉强食,不管是不是一个族群,同属一个部落,只要你实力不强就一直是被压迫的对象,当然如果实力强的一方出现衰退,那弱的一方也立马会想尽办法从那以前强的一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那些所谓的团结是对外战争时才发生,呼兰草原内部可一点都不团结,经常会出现你出门打个猎或散个步回来发现自己的毡包就被人烧了,女人和牲口也被抢了。又或者你在家吃着香喷喷的囊面,喝着酥茶甚至和女人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时,突然你所在帐篷就被人整个掀飞,几十个矮壮丑陋的同族人会骑着马围着你打转把你的一切都抢走,若这时敢反抗那就是血溅当场的下场,一般被抢的人会选择暂时隐忍,等他们退去后立马叫上自己的人抄起家伙找他们算账。其实这十有八九都是同族人,甚至是在同一片牧区的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或继续打压你的实力,再者就是炫耀自己的武力。 这种景象几乎每一天都会在呼兰草原上发生,简直跟家常便饭一样早已成为他们生活一部分,甚至还乐此不疲。不单普通胡人之间这么闹,所谓的草原贵族也好不到哪里去,动不动就出动几千人在同伙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只有在战时,才会有可汗出面制止而有所收敛,野蛮人的逻辑根本不是文明人可以理解的…… 一百三十二 溃走 …… 图塔见两边暂时停止了针锋相对,立刻开口说道:“如今我们还是仔细考虑下接下来怎么办吧,现在万不可自乱方寸!” 大家听图塔这么说,也不由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敌人还在城外逼近,此时真不是内讧的时候。 扎泽继续说道:“我说了,死守城镇,那群官兵难不成还会飞进来不成?等他们粮尽而退,介时我们是攻还是回转塞外再做定夺!” 图塔摇摇头道:“先不说我们呼兰勇士有没有守城经验,就算有,这巫山镇也不一定能守住!” 脱祢闻言立刻反驳道:“图塔,我敬你是条汉子,为人又和善,平日里本族长对你也是万分尊敬,可你这话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守城有什么难的?不就人往城楼上一站,弓箭石块抛向来犯之敌么?有什么难得?” 图塔听后暗道句这个白痴,如果真有这么容易早就去打远州城了,还会每次南下只劫掠些庄园堡垒么?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解释道:“我呼兰勇士擅长的是骑射,而非守城之道,固然脱祢族长的话没错,但骑兵哪有固守城池之理?” “嗯……”脱祢那声族长让他很是受用,不由装模作样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的意思是应该再派勇士和他们死战?”科穆尔听后,眼中不断闪烁寒光。 “不!”图塔拒绝道,“现在我呼兰勇士已经疲惫不堪,士气低迷,无法再出城和那群官兵交战了!而现在他们刚胜一阵,士气恢弘,纵使城内还有那三千未出动的骑士,也不足与之一战了……” 扎泽一听顿时说道:“这守也不是,攻也不是,那你到底几个意思?” 众人闻言,包括科穆尔也面带疑惑地望向图塔。 只见图塔继续说道:“守是最愚蠢的行径,几位头领族长应该还记得战场上那可怕的火焰吧?你们想想,如果那些火焰投进镇内,会发生什么?” “嘶……”众人这才回忆起战场上那可怕的烈火和浓烟夺走了无数勇士性命的场景,扎泽和脱祢也是倒吸口凉气,暗道怎么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一旦那些“天火”真的投进城镇中,自己和族人恐怕就要葬身火海…… “他们敢么?”科穆尔冰冷的说道,“镇内可是关押着五十多万百姓,他们难道连这些百姓都不顾了么?” 图塔反问道:“那么请问科穆尔勇士,你见过远东官兵对百姓有过仁慈么?真要会顾惜他们的性命,我们年年南下还会有如此丰盛的收获么?” 科穆尔沉默了,图塔说的确实有道理,远东那群狗官又怎么可能会顾惜百姓性命,听说远州姜浔都把呼兰勇士的人头悬赏到二百两白银一颗了,那群悍勇的官兵肯定会为了争取悬赏不择手段,怎么可能会对镇内百姓手下留情? 见众人都低头不语,图塔又说道:“而且,就算他们不用天火攻城,那他们把水道一断,我们如何是好?粮食对我们来说确实很充足,但如果水源被截断,不出两天勇士们就都要渴死了,到时怎么办?去喝那些百姓人血么解渴么?” 厅内众人被图塔说的不住点头,科穆尔看向图塔眸子里的眼神除了一丝赞许外,又闪过一丝杀机。这图塔是自己以后坐稳族长位置最大威胁,必须要对他有所防备。 “那图塔,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众人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问他该如何应对眼前危机…… 图塔说道:“只有一条路,趁那群官兵还未赶到,立刻撤出巫山镇!通过回雁谷返回冀州!” “图塔!你在说笑么?”扎泽立马出声说道,“五十万多百姓外加这么多粮草辎重,会拖累我们的行军,到时就怕那群官兵一路追赶之下,那群绵羊被逼急了反咬一口怎么办?” 扎泽的话引起其余人共鸣,逃跑,他们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那支军队如此坚韧,打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而难的是胁裹如此多的人口和辎重如何避开那群官兵追击!尤其那白袍重甲骑兵和人马具甲的怪物,令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简直就是噩梦…… 图塔见众人一阵骚乱,立马说道:“我说的是放弃这些人口辎重,只携带数日口粮轻骑简行!” “那些掳掠的人口和辎重都不要了?”突勒听到图塔这般说辞顿时如同听天书一般,感到万分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到手的钱粮奴隶说不要就不要了? 其余几人也是无法接受图塔这个提议,这种心情打个比方就是大家好不容易来次远东是为发财而来的,如今财富已经到手,正准备拖回草原“衣锦还乡”,却突然有人告诉你,这些财富都是烫手山芋,是张催命符,拿了可能就没命了,换谁都无法割舍…… “不要了!”图塔当即说道,“守在此地就是死路一条,弃下这些累赘就能活着回到草原!只要我们草原的勇士健在,还怕没这些身外之物么?” “可是……”脱祢又面露难色,“没有这些物资今年的冬天如何挨过去?加之适才那一战折损了如此海量的勇士,族中今年肯定又要减口不少啊……” “是啊……脱祢说的没错啊……” “这些丁口辎重好不容易才掳掠来的,就这么放走太可惜了……” “就算放弃,可汗那边如何交代,更何况又损失了这么多的勇士……”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只有科穆尔一言不发,心中不断思量图塔的话是否可行…… 图塔见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部族高层,如今一个个为了眼前利益不顾大局,顿时大声说道:“诸位头领!时间紧迫,你们没时间考虑了!如果你们执意要留在这儿等死,那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起身就向外走去。 “等等!”科穆尔突然叫住图塔,对众人道,“好!我听图塔的!中原有句俗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部族勇士能活下来,将来定要十倍百倍将今日之耻讨回来!” 话毕,科穆尔也直接站了起来,其余头人见科穆尔也如此,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毕竟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科穆尔见众人都已经同意放弃镇中人口,又阴狠的说道:“不过,也不能便宜那群官兵,我要将这些人口全部杀死,然后放火烧了城池,他们一个人一粒米也别想得到!” “不行!”图塔急忙说道,“科穆尔,你若真这么做,那我们就算能回到草原至少还要再折损一半以上勇士!” “这是何意?”科穆尔听图塔这么说,顿时非常不满。 图塔说道:“你想过没有,那些官兵既然是冲巫山镇的钱粮人口而来,你若真将他们付之一炬,他们会怎么办?定会对我等紧追不舍!介时再交手有多少胜算?看看那些参战的勇士,现在还有几个有胆量对那些官兵举起手中弯刀?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赶紧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科穆尔思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同时对图塔的戒备也更深了一层,这么个洞悉全局的人存在,自己必须要随时防范了…… “清点五天干粮,水带灌满水,我们出发!”科穆尔大声下令道,随后厅内很快空无一人,只留下被掀翻在地上的桌椅…… “走了!赶紧出发,我们回草原!”镇内大道上,几名胡人头领不断招呼自己麾下的部曲,集结起来准备离镇开拔。 那些刚从战场回来的呼兰人听到喊声后,只能强忍疲惫,再次跨上战马,缓缓向镇外行去…… “轰轰轰……” 近七千名呼兰人趁着西北最后一抹晚霞消散之际,踏着沉重马蹄开始离开巫山镇,向一百二十里外的回雁谷方向前进…… 就在呼兰人离开不足一个时辰后,刘策的精卫营也开到了巫山镇城下…… “看来呼兰人真的离开了……” 刘策见夜色下巫山镇的大门洞开,地上有依稀可见的马蹄印时,已经确定苏文灿命斥候送来的情报完全属实…… “不过,这些胡人也真是有魄力,这么多人和钱粮说放弃就放弃。”刘策身边的傅云骁对呼兰人弃下包袱累赘毅然离开的决定感到些许意外。 刘策听后说道:“那是自然的,这些狡诈的胡人并不傻,知道带着几十万人和辎重走不了多远,一旦被我大军追上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他们耗不起,换我是胡骑主帅也会做这个决定。” 傅云骁点点头,又对刘策说道:“将军,那现在我们进城吧。” 刘策说道:“好,告诉将士们,不得伤害那些百姓,通知徐辉派人守夜,顺道煮水烧饭,将镇内空房腾出来,先安置受伤的士兵……” “遵命!末将这就去通知徐营使。”傅云骁答应一声就向徐辉所在走去。 “嘶……”待傅云骁走后,刘策狠狠吸了一口气,右肩传来的疼痛越来越痛,必须要找个地方上点药,否则没准整条右臂就废了,他没有告之任何人就是不愿意将士为自己担心,好在自己身上带了些治疗重击刀伤的膏药,等找个地方自己敷下就行…… “胡寇……”刘策望着黑暗中回雁谷的方向,狠很地说道,“你以为战斗结束了么?不,还没有……回雁谷才是你们的最终归宿!” 说完刘策,一拉马缰进入城中,同时心中念道:“秦先生,该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一百三十三 回雁谷 …… 就在胡骑溃逃向回冀州方向撤离,刘策进驻巫山镇之际。回雁谷中,由秦墨和孙承、郭涛、杨帆三部出征的两千精卫营将士,以及愿意以战抵过的四百山匪早就埋伏在谷内,从杨开山部调来的左烁和黄横云也在其中…… 在巫山镇大战爆发前两天他们就已经绕道抵达了回雁谷中,来回考察了数遍地形之后,确定十几里长道内确实无人马看守,连出口处冀州边境也见不到半个胡人影子,便放下心来,开始专心修设陷阱工事…… 一面的谷峰之上,秦墨举着窥镜望向下方,身边黄横云和左烁立在一旁一道向山下观看,不由为眼前这位秦先生的“很辣”感到心有余悸…… 秦墨看了一阵,说道:“诸位,你们且看秦某这工事布置的如何?” “秦先生……你这……”黄横云望着谷内纵横,一环接着一环毫无规律可寻的陷阱工事,早就说不出半句话来。 另一侧的左烁眼中泛起嗜血光芒,对秦墨兴奋地说道:“秦先生,这种工事胡骑就算两万人全来了也都得交代在这儿了吧?” 此时秦墨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儒雅豪爽的风采,而是满脸狰狞的神态:“胡虏祸乱远东多年,害得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今墨定要这群畜生全部葬身在这回雁谷之中,流尽他们身上最后一滴血,以祭慰远东无数被他们荼毒而亡的百姓!” 左烁和黄横云一听,心中打了个冷颤,顿时互望一眼也释然了,知道秦墨对呼兰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良久秦墨放下眼前的窥镜,对身后两人说道:“趁现在胡奴未至,就劳烦两位再去谷内好好巡查一番,看看还有什么疏漏之处,也好赶紧补上。” “还巡查啊?”黄横云顿时一脸为难,“秦先生,这两天都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数遍了……” 秦墨沉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多死一个胡奴,远东百姓就多一分安稳,要不是我精卫营目前实力还不够强大,墨真想把这次南下九万胡骑的血全部流干!” 黄横云听后一脸的苦色,不是他懒不想再去巡视,而是那回雁谷内现在到处都是可怕的夺命陷阱。万一自己不小心着了道挂了彩甚至把命丢了,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因为这些陷阱工事中,有一部分都是自己依照秦墨指示监督那群山匪和将士修设的,这要是出了点乌龙脸往哪搁啊? 秦墨见他一副为难的表情,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和你们一道下去,顺道看看孙承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说完就带着左烁和黄横云一道走下谷峰,向谷内工事地行去…… 谷内一处,孙承和郭涛正在一起研究胡骑进谷后的作战事宜,边上数十名山匪劳力在他们麾下将士的看守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还有遗漏的工事修补完善。 郭涛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将军他们在巫山镇和胡奴交战结果咋样……” 孙承说道:“放心吧,我对将军很有信心,等那些溃败的残骑一到,定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郭涛点点头,对孙承所言表示认可随即又问道:“不过也不知道胡虏什么时候过来,我等的有些烦啊……” 孙承闻言拍了一下他头上的铁盔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急着盼胡奴过来啊?想立军功再等等吧,我看最快也要再一两日才会到了……” “唉~”郭涛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孙营你说笑了,我并不是为了军功,只是有点想我家那口子了,恨不得杀完胡奴赶快回去……” 孙承一听乐了:“我说小涛,这才离开汉陵几天啊?满打满算从出征开始到今天十天都没有吧?这就想家了?” 郭涛对孙承的戏谑并不在意,而是面带柔色地说道:“凝儿命不好,如今我既然娶了她,那就理应好好待她才是,出征前我可是答应她了会平安回去的,对了凝儿还给了我一个他亲手做的平安袋,孙营你看……”说着郭涛从脖子内摸出一个蓝色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安”字,郭涛望着那个平安袋眼神流露出的全是柔情…… 孙承见此,也触景生情,回想起自家娘子在自己出征前对自己那种不舍的眼神,不由也跟着说道:“谁不是啊,自从成家以来这心里啊就多了一分牵挂,时时刻刻都得为家里着想,和以前不同了,一人只管冲锋陷阵,就算死了也一了百了,现在真不能再这样了……”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说小涛,既然你这么想急着回去,为啥不和将军申请留在汉陵呢?也不必如此涉险。” 郭涛回道:“说实话孙营,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将军说的没错,御敌与境外,方能让治下生灵免遭战火涂炭,我郭涛身为精卫营主将之一,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更何况连武镇英、楚子俊都不顾一切主动请战,我等这些昔日和将军一个团使内的袍泽怎能甘心人后?在这里作战就等于在保护凝儿和汉陵百姓免遭兵乱!我郭涛自然义不容辞!” “说的不错!”孙承很是赞赏郭涛的气魄,“我精卫营一向都是御敌千里,绝不将战火带给治下无辜百姓!” 随即又话风一转,对郭涛笑道:“小涛啊,当初在万家庄多有得罪啊……嘿嘿……” 郭涛一听,立马回想起那一晚被孙承激怒胖揍一顿的场面,脸上顿时变成猪肝色,于是不快地对孙承说道:“这事你不说,我还忘了,等打完这仗回去后,我要和孙营你再好好切磋切磋……” “哈哈哈……”孙承乐了,“小涛,不是我说你,论行军布阵咱俩或许还是半斤八两,但要论个人武艺,在众营使中,除了将军和疯子外,我还真不怂谁……” 郭涛眯眼道:“孙营,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年多来我可没少努力,当年丢的场子,我可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行,随你,等回去后我随时恭候大驾。”孙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你俩在聊什么?这么开心?让我也听听。”就在此时,杨帆带着几名满脸灰土的士兵沿着两旁山壁凑了过来。 孙承一见是杨帆立马热情地说道:“呦,杨营?来来来,快坐。” 杨帆摆摆手道:“不坐了,我还得去督促下那些工事进度。” 郭涛奇道:“怎么?还没完工么?我记得昨天你那片就已经完成了啊。” 杨帆道:“别提了,之前又巡视了一遍,还有不少地方有疏漏,必须在胡奴赶到前赶紧给补齐了,争取让这些胡奴都折在这十里峡谷内。” 孙承闻言和郭涛互望一眼,立刻大声对下方正在修理工事的山匪大声说道:“都赶紧的,干快点,太阳都快落山了!天黑前没干完别想着吃饭了!” 那些山匪劳力一听孙承大喊,立马附和道:“知道了,军爷!你放心,俺们一定好好干。” 这些干活的山匪里,骆三也在其中,他干的是最为卖力,只想早日脱离这个苦力的身份恢复自由身,当然最重要一点,那就这汉陵的精卫营居然敢主动出境和胡奴做战,让他倍感意外。 “这群军爷真的敢和胡虏对着干,好样的!等我恢复自由身也要加入这支军队,到时就有机会去救秀娘了……”骆三心里暗暗发誓,在汉陵当苦力这些日子他也从看守自己的将士地方了解过,那山字营和怀字营的主将之前也是流贼土匪出身,如今都能高坐一营之首的职位,自己未尝就没有机会。 而且,这次精卫营出征明确规定,只要肯随军出战,回去后就解除苦力身份去留自便,愿意继续留下来干活的给普通工人待遇,有一技之长待遇更高,这让那些罪孽较轻的山匪心中不由开始向往起来。因此不少山匪明知有很大的风险,依然毫不犹豫的报名随军出征,更何况这次他们出征伙食待遇也远比之前干苦力时要丰盛的多,至少顿顿能吃饱,也自然没什么怨言…… 此时,秦墨带着左烁和黄横云也巡视到了孙承郭涛所在的地方,见三位营旗使都在,立马上前打招呼道:“三位营使都在啊?” “见过秦先生。”三人一见秦墨到来,立马起身抱拳行礼。尽管现在自己从身份地位来看,都要高于秦墨,但在他们心目中秦墨地位要仅次与刘策。再加之平日里秦墨为人十分和善豪爽,和各旗营之间相处那是相当融洽,大家自然对他非常尊敬。 “各位无需拘礼。”秦墨笑着抱拳回礼,“墨不才,得将军委以重任在此山谷设伏予以胡奴迎头痛击,论行军布阵远不如诸位营使,还望各位将领多多帮衬秦某。” 三人一听,忙道:“秦先生说的哪里话,我等谨遵将军指示,必会认真听从先生调遣,助先生助精卫营打赢这一战!” “那秦某就先在此谢过几位将军相助了!”秦墨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三人连忙回礼,随后开始研究起眼前的工事来。 杨帆道:“这几日连番巡视下来,谷内各处要点已尽数设下陷阱工事,由于时间紧迫,目前大体也只能如此了。” 秦墨点点头:“墨刚巡视一番,这些工事已经足够让这些胡奴吃尽苦头,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尽量把那些陷阱完善起来,有什么疏漏地方尽量全部给补上,尽量给他们造成最大的伤害。” 众人闻言立即称是,既然来了那就必须要让自己的刀刃染红敌血,这是精卫营出征的不二铁律。 …… 一百三十四 黄衫少女 …… 在刘策大军进驻巫山镇之时,还是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当精卫营将士将关押百姓的屋子一间间打开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臆想中百姓冲上来握着将士的手感激涕零,感谢他们把自己从胡人手中救出来的场景,相反的是一见到他们立马吓的缩成一团,眼中满是恐惧的神色。 尤其那些关押女眷的屋子,一看到这些血迹未干的将士进来立马抱在一起惊叫连连,搞得这些拯救他们的将士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这也不怪眼前这些百姓会出现这种情况,大周各地的军队军纪败坏早就深入他们骨髓,臭名昭著的“克城三日法”让这些在好不容易战火中存活下来的平民将再一次遭受那群兵匪的毒害,不少百姓在战时遭受的损失甚至还没被官兵造成的破坏大。尤其那些相貌姣好的女子,大多会面临第二次生不如死的屈辱,殷实的家境会因为兵匪洗礼变的一贫如洗…… “发生什么事?”听闻百姓发出的哭嚎声响,正在指挥麾下将士把守巫山镇的徐辉立刻赶进一间满是女眷的屋子大声问道。 一名辉字营士兵立刻对徐辉说道:“启禀营使,这些……这些人一看到我们进来就这样,我们并没有对他们动粗。” 徐辉闻言向屋内望去,只见这些女子各个神情惊慌缩在角落里,不少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可见之前已经遭受过无法想象的磨难。 整了整思绪,徐辉拱手对眼前这些女子开口说道:“各位远州省各地的姐妹,在下是汉陵太守兼精卫营主帅翊校尉刘策刘指挥使麾下辉字营营旗使徐辉,现在我精卫营已经将胡奴赶跑接管了巫山镇,你们安全了!” 众女一听,胡奴被打跑了,不由心中一阵庆幸,但依然畏畏缩缩躲在一角轻声抽噎,因为接下来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会对他们做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徐辉接着说道:“诸位请放心,我精卫营军纪严明,对良家百姓秋毫无犯,你们所担心的事情断不可能在我军中发生,这屋子太挤了,还请各位随我一道出外找个宽敞的场所暂时安顿下来,稍过些时分定有饭食送来……” 众女闻言顿时心下稍安,仔细想想这些军爷从进来到现在都没对自己有什么非礼之处,只是静静候在原地而已。念及此处再看向徐辉,发现这位年轻将领面色和善、风度翩翩、礼数周到,理应不是什么恶人,顿时彻底放下心来,便随同那些将士安排下一道步出屋外而去…… 就在此时,楚子俊的队伍在夜色中也赶到了巫山镇,和守卫的将士打过招呼后,便也进入镇中休整,楚子俊顺便去找刘策禀报军情了…… 衙门内,刘策在几名亲卫帮助下卸下身上的甲胄,然后将他们支出去帮忙安顿镇内百姓,自己则取来随身携带的绷带药膏坐到桌案前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 他缓缓解开自己被血水浸透的上衣,将自己右肩裸露在外面,但见右肩上已经肿的如同一个馒头大小,内中淤血已经将皮肤变成乌黑一片。 刘策取出一把匕首放在蜡烛上烤了一阵,随后拿起一块毛巾塞入自己嘴巴死死咬住。 “呼……呼……” 刘策喘了两口粗气,将匕首刀尖慢慢钻入受伤的肩膀,顿时一股黑血缓缓流淌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刘策死死咬着毛巾不放,额头上冷汗不住往下流淌。 “唉呀……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衙门口传来一阵清灵爽耳的惊呼声,刘策闻言顿时抬眼望去,不由有些怔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个相貌靓丽动人的黄衫妙龄少女,正捂着嘴巴,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 只听那女孩又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端端地为什么拿刀扎自己?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轻生?” “我轻生你妹!这女孩哪冒出来的?”刘策听闻那女子这么说,顿时心里一顿吐槽,可惜自己现在嘴里塞着毛巾不能说话,只能这么盯着她。 那黄衫女子又渐渐走近几步,烛光映衬下显得十分动人,刘策立马把眼睛别开不再去看他,同时暗道门口守卫干什么吃的,随随便便让一个陌生人走进来…… 那少女走近几步,看刘策刀尖多扎位置是肩膀上的伤口时,这才呼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在疗伤,我还以为你想不开想自杀呢……” 刘策不再理会他,闭着眼专心的把匕首按在肩膀处任凭淤血流出体外,就在这时一阵清香扑鼻,自己的肩膀处感觉有阵凉风吹拂,减轻了他不少痛苦…… “不对……”刘策猛地睁眼,只见那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右肩处,正用小嘴轻轻吹着自己淌血的伤口,只见她水灵灵地眼睛,精致的五官完美的呈现在自己眼帘。 面对近在咫尺的佳人,刘策脸上不由一红,心跳开始加速,忽然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一个急速起身赶紧闪开那女孩几步之外,一脸戒备的望着她…… “你……”女孩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像躲一个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不由有些错愕…… 刘策取下嘴里毛巾立刻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咯咯咯……”那女孩见刘策一脸警惕的模样,不由清笑了几声,答道:“我是你们那位帅气的将军从胡奴手中救下的囚掳之一啊,叫楚……楚什么来着?对了,楚子俊……” “子俊回来了?”刘策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明白他和武镇英的截击胡奴应该非常成功,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和我汇报?还有这女孩怎么回事? 带着一连串疑问,刘策向她问到:“那子俊人现在人在何处?” “他呀……”女孩又向刘策走近几步,说道:“刚进镇就被他同袍叫去帮忙安顿百姓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镇中,我万般无聊之下就逛到这儿了,还以为你要轻生……” 刘策闻言点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还赤裸着半边身子,于是也不顾伤口还在淌血,赶忙把衣服披上,毕竟自己实在不习惯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这般不雅。 “咯咯咯……还知道害臊啊……”女孩轻笑几声,对刘策的行为感到好笑,随后又问道:“对了,我刚才听你叫他子俊,你们俩很熟么?” “废话。”刘策边系好衣带边说道:“同属一个旗团能不熟么?” “哦……”那少女点点头,见刘策已经系好衣服忙道,“你药还没敷呢!” “你在这里我如何敷药?”刘策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你赶紧去外面和百姓呆着,我军中将士自会照料你们……” “不去……”少女索性坐在堂下一把椅子上,双手十指相扣反向朝伸直的一双细腿伸了个懒腰对刘策说道:“这次被你们精卫营所救,我还要当面感谢下你们那主帅呢……对了叫刘策是吧?” “不用了,您还是请出去吧,他会知道的……”刘策连忙打断她,要将她赶紧劝出去,这孤男寡女被将士看见,都不知道该怎么想。 女孩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亮开口说道:“不行啊,我要当面谢谢他,对了你说他会知道,你是不是会去禀报啊?不如你带我去见见他可好啊?”说着她又起身向刘策走来。 “别过来,你还是坐着吧!”刘策见她又要窜上来,立马向后又退了几步,“他现在很忙,没时间见你的,你还是先出去吧。” “哦……”女孩一听顿时失落了几分,轻轻答应了一声,不过正当刘策以为她要出衙门之际,突然那女孩又开口说道:“你伤势很重,需要赶紧救治,不如让我帮你医治下吧!”说着女孩快步向刘策奔来。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点,在下自己会打理的……”刘策见她扑过来,吓得继续向身后退去。 那女孩一听顿时又清笑了几声:“我一个女孩子家都不在意这些,你个大男人顾及那么多干什么?放心吧,我懂点医术的……” “我……”刘策一时语塞,暗道句怎么有这样的女孩。 “快点,把上衣脱了,我来给你上药。”一愣神的功夫,刘策就被那女孩给抓了个正着。 刘策无奈之下,只好坐下,暗道句罢了,就当是关二爷刮骨疗毒吧,我刘策面的尸山血海都不惧,又岂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看轻了,自己好歹是以前那个现代前卫世界的人啊…… “看来你伤的不轻啊……”女孩见到满是黑血肿涨的跟只馒头似的肩膀不由叹了一声,“你们精卫营的将士一个个都是如此悍勇么?” “能不悍勇么?”刘策此时索性静下心来任她处理伤口,随即淡淡地说道,“我精卫营中将士各个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是这天底下最强的战士。” “嗯,我知道,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千骑大破胡奴七千,杀的胡人是丢盔弃甲、尸横遍野,解救百姓二十万,这精卫营将士当得起最强二个字。”少女一边帮刘策处理伤口,一边轻声对他说道。 “谢谢夸奖……”刘策缓缓说道,自己的队伍能被百姓认可接受,那今天所付出的一切也就值了。 少女又说道:“也不知道能将这些将士操练到如此悍勇的主帅,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对了,你见过你们将军对吧?能和我说说他长啥样,有什么故事么?”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的人……”刘策缓缓说道,“所做这一切只不过想让大家好好活下去罢了……” “活下去?”少女喃喃自语道,“这是你们将军的夙愿么?” 刘策闭目沉思片刻说道:“算是吧……” 少女眼前一亮,又轻启朱唇说道:“你们将军倒是个很奇怪的人,我平日里听那些将军所言不是驰骋疆场就是立下不世之功,还是第一次闻言只为了活下去的……” 刘策说道:“人各有志,没经历过那种苦痛磨难,根本就不会明白有时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没经历过那种炼狱一般的煎熬,就不会懂活下去是需要多大的勇气,精卫营上下都是从炼狱修罗场一路走出来的,自然明白好好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 一百三十五 宋嫣然 …… “好了……” 衙门内,那黄衫少女和刘策闲聊间就将他伤口处理完毕,连同绷带也一并给包扎上了。 “这么神速?谢谢你了。”刘策见这么会儿功夫,少女就帮自己处理好了伤口,真心实意地谢了她一句。 “咯咯咯……”少女又轻笑几声说道,“我没骗你吧?说了本姑娘懂点医术啦。” 刘策边穿衣服边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不想还会懂的如此之多,我倒是小瞧你了……” 不想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也小看你了,差点让你给骗过去了,刘策刘大将军……” “你……”刘策一惊,顿时愣了半饷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少女说道:“从你刚才那一席话啊,我观你说这话时的神态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这断不是一个旁观者能表现出来的,所以我就猜到你十有八九便是精卫营主帅了。”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俏脸一红,烛光下十分美艳动人…… 刘策闻言,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一怔,随后赶紧理了下自己心绪,说道:“你心思倒是缜密,不错,在下正是刘策,谢谢姑娘替我医治伤口,容我来日再报答。” 少女怔怔望了刘策一阵,良久开口说道:“还报答什么啊?该说谢谢的是我呀,是的你精卫营把我从胡奴手中解救出来……” 随即看着他,又柔声说道:“不想精卫营主帅竟是这般年轻,没想到啊,我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呢……” “呃……”刘策顿时面露尴尬,“子俊没和你说么?” 少女说道:“没有啊,你那位楚子俊将军真的是守口如瓶,任本小姐如何问都不肯说。” “本小姐?”刘策一听立马问道:“敢问小姐芳名,莫非名门之秀?” 少女闻言面色顿时一红,蹬了下脚,说道:“唉,还是被你发现了,小女子宋嫣然,见过刘大将军……” 刘策立刻拱手行礼道:“宋家千金,失礼失礼……” 宋嫣然也装模作样欠身回礼:“刘大将军,久仰久仰……” 刘策奇道:“宋小姐,在下十分好奇,你为何会被胡奴掳掠在难民之中,如今兵荒马乱的,理应待在家中,难道你不害怕么?” 宋嫣然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自小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福大命大,遇到危险总能逢凶化吉。” 刘策一听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江湖术士的话,宋小姐如何能尽信?” 宋嫣然回道:“可是真的很准耶,我六岁那年有一日在外游走,忽然有一条恶狗向我扑来,当时我都吓的直哭,不想这时候一头大水牛从我身后经过,把恶狗吓跑了。” 刘策一听立马一脸黑线,暗道这都行?立马说道:“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宋嫣然继续说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巧合啊,可我八岁那年,刚出院门就被人贩子抱走了,可你猜怎么着?在经过一家茶楼时,楼上茶楼小厮不小心打翻了窗台边的花盆,刚好砸到人贩子脑袋上,当场被砸晕了……” “还有十岁那年……” “十二岁那年……” “……” 刘策听着宋嫣然讲述,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暗自感叹这位宋小姐的命真硬,寻常人遇到其中任何一种早就下场凄惨了,她却依旧活蹦乱跳。 “最后就是今天啊,本已经是阶下囚的我,现在承蒙刘大将军精卫营搭救,再次化险为夷了……”说到这儿宋嫣然看着刘策,又轻声笑了起来,这一笑真的很甜,看的刘策也有些恍惚。 “这就是你能为所欲为的理由?”良久,刘策从她笑意中回过神来,说了这么一句,“宋小姐,恕我直言,我精卫营救下小姐完全只是一个巧合,你个姑娘家在这种时节最好不要随意出远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你爹就不管管你么?” 宋嫣然一听,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其实我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出远门,但我只想拜祭下我娘,她在我五岁时候就去了,自小就最疼我的就是我娘,而爹从来就不管我死活,十岁那年在城中给我安置了间宅子就不再过问了,每月只是送些钱粮维持我的生计……我……我只想拜祭下我娘……”说道这儿,宋嫣然美目泛红,眼角淌下几滴泪来。 刘策看宋嫣然落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拱手连忙说道:“宋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堂……还请节哀……” “噗嗤……”宋嫣然见刘策这幅模样,不由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个举动更让刘策懵逼当场,暗想这到底什么情况?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玩的是哪套? 只见宋嫣然说道:“我真没想到精卫营的主帅不但年轻,还会如此害羞,见到女孩子家会这般模样……” 刘策呼了口气心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与是理了下思绪说道:“宋小姐,时候不早了,奔波了一天我想你应该也累了,我命人给你准备些粗茶淡饭,你就将就着随便吃些,再找人给你安排间住所早些安歇,可好?” “怎么?”宋嫣然脑袋轻轻一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刘大将军这是在下逐客令么?” “宋小姐,别闹了……”刘策看她这模样顿时有些吃不消了,这宋嫣然真的也太过机灵了,自己再这么下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人你也见了,你的谢意我也心领了,现在我还有很多要务需处理,等此间事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家的……” “我不回去。”宋嫣然一脸坚定地说道,“宅子里现在也就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在那冰冷的屋子里。” 刘策听后立马说道:“那随你,等胡奴退去你想去哪里我都不过问,但现在我真的还有事要处理。” 宋嫣然惊道:“你……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处理公务?” 刘策说道:“宋小姐,战争还没有结束,我身为军中主帅岂能就此松懈,这点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小伤?”宋嫣然此时眉头一蹙,对刘策说道:“你知不知道再晚些治疗,你的整条手臂就废了么?这还是小伤?” 刘策笑道:“那不是没废么?既然没废不是小伤又是什么?” “你……”这下轮到宋嫣然无语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毅力,到底是什么在逼着他强撑下去。 刘策见她这样又说道:“好了,我真没事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安排歇息房间,来人!” 然而屋外却没有响应,刘策又喊了几遍还是没人反应,顿时有些奇怪起来。 “别喊了,刘大将军。”宋嫣然笑着说道,“如果外面真有人,你觉得我还能这么随意出现在大将军面前么?” 经宋嫣然这么一说,刘策这才想起来自己把亲卫全派去帮徐辉他们安置百姓了,现在门外是一个护卫都没有,怪不得她进来时门口没人来禀报…… “呃……”刘策顿时万分尴尬,不敢去看宋嫣然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庞,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刘大将军,你脸怎么又红了?”宋嫣然忽然轻飘飘传来一句。 “伤口痛,憋的……”刘策赶紧掩饰道。 “咯咯咯……”宋嫣然那阵似乎带有灵气的笑声再次传入刘策耳朵,搞得刘策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我这是怎么了?”刘策对自己的反应暗自感到奇怪,“就算前世对女生也没这样啊……” 宋嫣然起身向刘策走了过来,刘策连忙起身闪到一旁,远远的站在一旁。 “你就这么怕我嘛?”宋嫣然被刘策这些举动逗乐了,见他红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于是说道:“好了,刘大将军您忙吧,我先走了,不过等你大军回转汉陵时,必须把我也带上。” 刘策奇道:“这是为何?” 宋嫣然一脸镇定地说道:“我说了我不想一个人再待在那座宅子里,那里太冷了,也不属于我待的地方……” 刘策点头说道:“我汉陵并未对外禁闭,除了胡奴,任何人都可随意出入,宋小姐既然喜欢去汉陵,随时欢迎。” 宋嫣然美目一眨,对刘策说道:“那就多谢刘大将军,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刘策道:“宋小姐慢走,恕不远送!” “嗯……”宋嫣然轻哼一声,缓缓步出门外,忽然转身对刘策说道:“对了,这几日你右臂切记不可再用力了,最好养个十天半月……” 刘策说道:“多谢宋小姐挂怀,刘某铭记在心。” 宋嫣然见他这么说,便转过身就离开了,脸上挂满了笑意。 “呼……总算走了……看来以后门外还是要有人看守才行。”见宋嫣然走远,刘策难得松了口气,抚摸了下肩膀处包扎的伤口,摇头笑了笑然后转身进入屋内。 “子俊见过将军……” 就在刘策刚进屋没多久,楚子俊就进入衙门见过了刘策。 刘策连忙问道:“子俊,你回来了?怎么样,派你去截击胡奴结果如何?” 楚子俊说道:“此战我破军营斩首四千六百颗胡奴头颅,镇字营取敌首级九百三十颗,有些胡奴由于尸体被毁严重,无法取其首级,依末将和武营计算,胡奴此战至少损失六千余人,剩余胡奴已经四下逃窜,为防胡寇有诈,也不好过于紧逼,现在武营还在护送百姓和物资赶来巫山镇的途中……” 刘策点点头,又道:“子俊你和武镇英做的不错,不过我两营伤亡如何?” 楚子俊脸色顿时暗了下来:“破军营将士阵亡一百三十三人,受伤九十二人,镇字营标骑部阵亡五十七人,伤四十二人……” “唉……”刘策叹了口气,胜利所带来的伤亡也是异常残酷,这或许就是战争吧…… 一百三十六 追击 …… 刘策在听闻两营将士因为堵截胡奴而造成这般伤亡之际,心中不免浮现一丝哀伤,不过很快就把这股情绪压抑下去,他现在断不能流露出悲观的神态,否则传出去必会影响将士士气…… “吩咐下去,阵亡将士的遗骸要好生收殓,受伤的将士必须全力救治,断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刘策平静地对楚子俊说道。 楚子俊回道:“将军,末将已经嘱咐过了,受伤的将士正在叶先生地方尽力救治,阵亡的军士也已经收殓妥善,待回转汉陵后,必回亲自交给他们的家眷……” 刘策沉默一阵,随即又说道:“子俊,你破军营剩余兵马可还有体力再战?” 楚子俊闻言说道:“但请将军吩咐!” “好!”刘策说道,“你即刻下去带将士们去用餐歇息,尽快恢复力气,待天二更时分,你就随同庆字营一道出镇追击胡奴!” 楚子俊立刻拱手说道:“末将尊命,定会杀的胡奴人仰马翻!” “不,子俊!”刘策摇头道,“我只是让你们去追击胡奴,并不是让你们去和胡骑决战!” “呃……将军,这是何意……”楚子俊一听有些不明白了。 刘策说道:“我让你们去追击胡奴是为了让他们趁败对你等更加心惊胆颤,失去应有的判断,将他们都逼近回雁谷之中,介时给埋伏在那里的三营将士更添胜算!” “末将明白了!”楚子俊经刘策这么一说顿时恭敬地说道。 刘策点头说道:“那你赶紧下去准备吧,先和庆字营去接洽下,现在营中暂有傅云骁接替陈庆管理营中军务。” 楚子俊点点头随后关切地问道:“将军,陈营的事末将已经知晓,不知现在他可安好。” 刘策闻言,刚想说出实情,但话到嘴边立马改口道:“陈营没事,叶先生和我说了,过一两日就会醒转过来,子俊你不必担心……”楚子俊闻言心下稍稍放宽,随后便跟刘策告辞退出屋外而去。 望着门外漆黑的天空上方繁星点点,刘策眼睛一闭:“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秦先生,能留下多少胡奴尸骨就看你对他们到底有多少仇恨了!” …… 距离巫山镇六十外的某个庄园内,从镇内溃逃而出的七千呼兰人,正十几人一组围坐在篝火边休息,此时这群曾经骁勇无比的骑兵,各个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惧,木讷的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尽量恢复体力…… “真没想到我呼兰勇士竟会被人撵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次回到草原会被其他同族部落看笑话了……”扎泽一脸不爽的拨弄了几下篝火,愤恨地说道。 边上的脱祢劝道:“算了扎泽,待回到草原后再做计较吧,这次南下真是邪门了,这些如此悍勇的周国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唉~”扎泽重重叹了口气,“往年征战远东各地哪次不是满载而归?可偏偏今年倒好,两手空空,还折损了如此多的勇士,今年冬天不知道又该如何挨过去。” 脱祢闻言也摇摇头,对今年这次南下之行遭遇感到心有余悸:“如果以后远东各地到处都是昨天所遇到这么悍勇的军队,那我们呼兰草原的部落族人还有活路么?” 扎泽说道:“这群周人,好好的当他的绵羊任我们劫掠多好,为什么非要阻止我草原勇士征程呢?” 这个问题扎泽不明白,脱祢也不明白,甚至在场所有的呼兰人大多都不会明白,直到数年后才会真的了解昨天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另一堆篝火边,图塔、科穆尔、突勒三人也是一脸的沮丧,对昨天发生的一切至今都无法理解。 要知道历年呼兰人南下劫掠损失人马都是极其轻微的,甚至无伤亡就能获取丰厚的回报,这十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可昨天这一战,伤亡人数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了。 他们考虑的和特让以及多延部不同,如今自己部落勇士折损太大,必须时刻防备来自其他草原的窥视觊觎,草原部落对待实力不济的部落那是相当血腥残暴的。 科穆尔说道:“还好,我罗津部留在草原还有一万控弦之士,暂时能顶住来自其余各部的压力。” 图塔回道:“不过,也不得不防啊,尤其翰堪部的宇文邕什一直对我罗津部虎视眈眈,回去后必须时刻关注他们动向。” 科穆尔点点头,翰堪部的确是罗津部最大的对手,宇文邕什手下控弦之士出征之前就和罗津部不相上下,如今自己部落实力锐减,他铁定会对罗津部借机发难。 “一切就等回到草原再说吧。”突勒对科穆尔说道:“只有等你回去继承族长位置,成为罗津部第十三任族长,才能稳住族人的心,面对来自草原各部的威胁。” 科穆尔心中当然想做罗津部的族长,很早就买通了眼前这个楼那千麾下第一护卫突勒,就是要找机会借机做掉楼那千取而代之。如今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机会,虽然这当中代价是何其的庞大,大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但最终还是成功了一大步,可他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自己麾下最忠诚的部曲几乎损失殆尽,不知道能否真的镇住部中那群骄兵悍将。 想到此处,他望了眼对面的图塔,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这图塔论武勇肯定不如自己,但为人却万分谨慎,待任何一个族人都非常友善,又和其他部落都有不浅交情,人脉远比自己要广。更何况,楼那千部此次随军出征的四千亲属军,残存下来的二千三百多人居然有一千八百多人听从他的指示行事,这让自己倍感压力。 图塔仿佛不知科穆尔心思,对突勒的话表示支持说道:“突勒说的没错,等回到罗津部后,科穆尔必须赶紧成为新的族长,这样方能稳定牧民的心,以免族内再生不必要的事端,我罗津部经此一役再也折损不起了,需要好好休养生息,恢复实力。” 科穆尔一听,忙道:“这么说来,图塔你是支持我当罗津部新的族长了?” 图塔笑道:“科穆尔乃我族中第一勇士,我图塔又岂会不支持呢?放心,待回到阿尔加湖,若谁敢不从,我图塔第一个出面将其踏与马下。” 科穆尔闻言大喜:“好!有图塔你这句话,我科穆尔就放心了,待我回到族中继承族长之位,整个罗津部除我之下,就你图塔地位最高,介时我封你为族中第一勇士,族人见到你就如同见到我一般,不得造次!” 图塔闻言立马说道:“如此,那我就先谢过科穆尔族长了……” “哈哈哈!”科穆尔大笑道,“好,好极了!”说完科穆尔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只见他起身继续说道:“图塔,如今我族中遭逢巨变,为了部族将来,我科穆尔愿意和你结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可愿意?” 图塔也立马起身说道:“我正有此意!”说完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好!”科穆尔大声说道,“今日起我科穆尔就和图塔结为兄弟,以后但凡我科穆尔拥有的一切,图塔也能一并享有,永不食言!就让大地之母为我们见证,如若违背诺言,就让我科穆尔愿万箭穿心而死!”说完用短刀划开手掌,任凭血水流淌在这片土地之上。 图塔也说道:“大地之母见证,科穆尔所言便是我图塔所愿!”说完也划开手掌。 “好兄弟!” “好兄弟!”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好像真的如同生死兄弟一般…… 就在此时远方黑暗处,传来火光点点,伴随着轻微的铁蹄震动声响缓缓朝呼兰人休息的庄园行来。 “不好!”经过和精卫营一天血战,突勒对这阵铁蹄声再熟悉不过,“那群周狗又追来了!” “嗯?”图塔和科穆尔同时一惊,暗道这些官兵还真是阴魂不散,不是已经把整座巫山镇的人口和物资都给他们了么?怎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啊……那些魔鬼又追来了,快跑啊……” 人群中,白天刚和精卫营交过手的一些胡奴顿时大声惊叫起来,引得周围无数呼兰人一阵骚动,每人脸上都带满了恐惧,这种情绪也渲染给了那些之前守在巫山镇的呼兰人…… “赶紧撤!”图塔当即立断说道,“勇士们已经无心再战,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通过回雁谷回到冀州,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科穆尔点点头道:“图塔说的没错,回雁谷离此地不过六十里,现在天也快亮了,吩咐勇士们,即刻动身!” 在短暂的混乱后,七千呼兰骑兵很快就翻身上马向回雁谷方向奔腾而去,一时马蹄轰鸣,回荡在空旷的四野…… “溜的还真快!”前来追击的精卫营骑兵中,傅云骁闻听远处马蹄奔腾的声响,不屑地说道,“楚营,要不要末将追上去杀他一阵?” 楚子俊摇了摇头:“不可,将军此次吩咐我们只需紧随其后,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与胡骑交战,毕竟他们还有七千之众,万一把他们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又难免会造成军中将士伤亡。” 傅云骁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认可,毕竟自己骑兵昨日一番血战,体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还是以最稳妥的方式行事吧。 想到此处,傅云骁又道:“不知道秦先生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楚子俊道:“放心吧,秦先生办事还不放心么?我相信现在回雁谷已经成为一片可怕的森罗地狱,那十里长道定会成为这群胡奴的葬身之地!” …… 一百三十七 怒火 …… “唏律律……” 当七千胡骑气喘吁吁赶到回雁谷谷口时,天已经大亮,因为身后楚、傅两部紧追不舍,这些胡骑连续六十里路竟没怎么停歇,还跑死了不少马匹,数十名胡奴也在逃命过程中活活累死在马下,剩余胡骑也是一脸疲惫不堪…… “终于到了,哈哈哈……”扎泽见到眼前的谷口,顿时大笑起来。 脱祢也激动地说道:“只要通过回雁谷,我们就安全了。” 说着他俩同时回头望了眼远处依然紧逼地精卫营骑兵,眼中满是惊恐。 图塔望着眼前的回雁谷,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心中十分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过了回雁谷,就是冀州了。”图塔身侧的科穆尔叹道,“待我回转草原之后,来年必要率族中勇士南下一雪前耻!” 图塔见科穆尔眼神阴冷,又闻听他这般狠毒的言语,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暗道就算能回去也要面对草原上其他部落的围攻,两年之内别再想踏入远东地界了,不过现下他眼睛始终望着那寂静的回雁谷长道。 科穆尔见图塔一直盯着峡谷不说话,于是问道:“图塔,我的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不说话?” 图塔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这峡谷好像哪里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扎泽一听图塔这么说,立马出声问道,“这条峡谷我们来来回回好几年了,怎么不一样了?” 图塔闻言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的眼前这峡谷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着我们,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哈哈哈……”扎泽大笑道,“图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能有什么可怕的事?你该不会说内中有伏兵吧?” 图塔一听,眼前一亮,立马说道:“扎泽族长说的没错,内中极可能有兵马埋伏!” “胡扯!”不待扎泽出言,一旁脱祢立刻说道:“图塔,我看你多心了,怎么可能有伏兵?那些远东官军难不成还有会出城到这里来埋伏一军?就算真有这胆子,就不怕我草原勇士疯狂报复么?你多虑了!” 图塔对脱祢的话不予理会,而是对科穆尔说道:“族长,不如派几骑进谷内打探一下吧。” “嗯……”科穆尔答应了一声,正欲派人进谷内探下虚实。 “笃笃笃……”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一直跟随的精卫营骑兵却突然加快了马速向自己冲了过来,这一举动吓得周围那些胡骑心惊胆颤。 “赶紧进去吧!”扎泽大吼一声,“就算内中真如你图塔所言有伏兵,那也只能继续前行了,我们还有退路么?” “这……”这下图塔犯难了,扎泽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没有退路了。 “图塔,你不敢进谷那你就留在这儿给我们断后吧!”脱祢此时也开口说道,同时开始招呼自己部下向谷内行进。 科穆尔此时也对图塔说道:“图塔,快走吧,如果内中真有埋伏那些官兵为什么会突然杀向我们呢?肯定是见我们要离开远州境内,想要最后再杀我族中勇士去向姜浔邀功请赏。” “罢了……”图塔心下一狠,“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进谷吧!” 科穆尔见他同意,立刻召集麾下紧随多延和特让两部向谷内策马而去。 …… “这些胡奴总算进去了。”傅云骁见胡奴渐渐消失在谷中,谷口只余一阵马蹄踏过后的黄沙,不由笑了起来。 楚子俊眼睛一眯,对身边亲卫说道:“吩咐下去,立刻守在谷外五十步之内,如果胡骑出现,立刻上前歼之!” …… “秦先生,胡虏进谷了,是否可以按计划执行?” 峡谷一旁的上坡隐蔽处,左烁从窥镜内看到下方胡奴十余骑一列并排进入谷内,不由出声对秦墨说道。 秦墨拿窥镜望了一阵,冰冷的说道:“不急,让他们前列先过去,等候我下一步指示!” “遵命!”左烁应道,随后又仔细关注着胡奴动向。 …… “这些黑色的是什么东西?” 胡奴经过一条峡道时,对眼前那满是黑煤的东西感到好奇,有人壮着胆子策马踏了几步,发现这些东西一踩即碎,又前行几十步,发现并不是什么陷阱,索性加快马速一路踩踏过去。后面的胡奴见前方骑兵并没有异状,也开始继续前进。 “不对,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图塔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是什么,但本能的感觉到有股危险临近…… “兴许是这几日山石塌方,落下的也说不定。”突勒满不在乎的嘀咕了一句。 “但愿吧……”明知可能有危险,但图塔也知道没有退路了,只是不断祈求能顺利通过回雁谷这十几里峡道抵达对面的冀州。 “秦先生,胡骑前列人马都过去了……”左烁对秦墨提醒道。 秦墨放下窥镜,狠狠地说道:“传令!开始吧!” …… “咻~” 一支响箭伴随着尖啸声射入半空,下一刻一堆堆成捆的干草顺着峡坡滚落而下…… “不好!有埋伏!快撤!” 图塔和科穆尔他们见此情景,立马惊叫起来!然而此时他们人马拥挤在一处,想要转身又谈何容易? 但闻一阵战马嘶鸣,无数浇了火油的干草堆已经滚落到那漆黑的煤炭上面,下一刻峡道上出现一百多名弓箭手,搭在弦上的箭镞杆尖处,冒着深红色的火焰。 “飕飕飕……” 但闻一阵箭矢绷弦清响,百余支火箭胁裹着浓浓长烟向峡道那些胡奴和干草堆扑去…… 顿时煤炭上的干草堆立刻燃烧起来,转瞬间这铺满煤炭的道路立刻被熊熊烈火给包围起来…… “吁~” “啊!” 火势刚起,下方胡奴立马惊叫起来,胯下马匹率先受惊开始不住嘶鸣,将背上的主人逐一甩落马下,然后被一一践踏而亡…… “勇士们!随我赶紧冲过去!”科穆尔眼见阵型大乱,赶紧大声下令道,眼下想退出谷外已经不可能了,唯有继续向前,离开这条炼狱之道。 “救我……救我……” 人群中,十几名锁子甲上满是火焰的胡奴惊叫着向周围同伴求救。只见在火烧之下,他们身上的锁甲正越来越红,甚至开始慢慢融化,滚烫的金属将他们内中衣甲也燃烧起来,最后灼烧到了肌肤,发出野兽般的哀鸣,各个脸上神情扭曲狰狞,可见承受着非人般的巨大痛楚。 然后此时,一心想撤离这片火海的同伴,却无情的策马将他们撞翻在地,最后不是被乱蹄踩成肉泥,就是被地上燃起的煤炭烧成灰烬…… “咳咳咳……” 此时,煤炭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开始扩散开来,一股股浓浓的白烟腾空而起,一些还在马上疾驰胡奴顿时被呛的咳嗽不断,满脸泪水,最后在一片毒烟之中,纷纷连人带马倒在火堆里,渐渐被烈火吞噬…… “下方两里之地,覆盖了三尺之厚的黑炭,我看这些胡奴有多少人能挨过去!”峡谷之上,眼见下方浓烟滚混,无数人马哀鸣的声音响彻山谷,秦墨眼中阴霾更甚…… “冲过去……”浓烟中,扎泽身边已经无数火人在四下乱窜,不少甚至人马都被火势包裹,夺命的惨叫不停在他耳边回荡!但为了活命,他忍着喉咙被毒烟侵袭的疼痛,强撑着下命令。 “大地……之母……救……” “我不想死啊……阿妈还在……等我……” “吁~” 无数惨嗥从峡道烟雾中传来,密集的胡奴成群成群被烈火吞噬,又有无数疾驰而过的战马将他们一个个撞翻在地。 “滚石,擂木,封住他们退路!”秦墨面无表情,对身后左烁说道,随即左烁吹响了手中长号…… “嘿!” 听闻这阵长号后,早就在另一侧准备就绪的山匪劳力,在黄横云的指挥下,齐喝一声,用力将滚石和擂木向峡道内砸去…… “砰!” “噗~” 正在峡道内好不容易拨马转身欲走的脱祢,首当其冲,被迎头落下的蕾木砸中天灵盖,顿时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脑袋都凹陷进双肩,双眼泛白七窍流血而亡,他族长位置才坐了一天时间就结束了…… “啊啊啊!” 无数被滚石擂木砸中还未死的胡奴无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见他们无不是被砸断手脚,坐在地上抱着伤口打滚,眼前这一切简直让他们如同身在地狱一般…… “不要再退了!蒙住鼻眼冲过去!”眼见后路被封死,科穆尔和图塔大声下令,决意凭借战马冲过这片火海,那些本欲转身而跑的胡奴闻言里么开始向科穆尔他们靠拢向前疾驰而去。 然而拥挤混乱的峡道,又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在逃离过程中,依然有不少人被火海吞没,化成一具具白骨…… “前面有亮光,冲过去就安全了!” 正在策马奔驰中的扎泽眼见前方浓烟处出现一道曙光,顿时感觉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提快了马速…… “咔嚓……” “吁……” 就在他刚冲出烟雾一瞬间,顿时感觉马身一沉,随后但闻一声畜生痛苦的哀嚎,他整个人被摔落下马。 “咳咳……”扎泽赶紧起身望去,只见一只捕兽夹将它坐骑死死卡在左腿上。 “咔嚓咔嚓……” 不等扎泽反应过来,捕兽夹合拢的夹住肉躯的金属声响不断回当在他耳中,随即便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人马嘶嚎声…… “那是……”此时的扎泽头盔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望着眼前惨状…… 一百三十八 混乱不堪 …… “咔嚓……” 伴随着捕兽夹传来的金属声响,扎泽满脸惊恐的望去,只见一名麾下的勇士在滚落马下之际又被另一只捕兽夹夹住了头颅。只见那满是锯齿的金属深深地扎入他的头骨,红白脑浆飞洒了一地,整个脸都已经看不清应有的相貌,早就一片血肉模糊…… “啊!”扎泽见到那幅惨状吓的忍不住大喊一声,连忙转身就向后爬去想逃离这片可怕的地域,突然感觉身后有一片阴影将自己笼罩,随即一匹倒落的战马将它重重压在身下! “噗呜!” 一口鲜血从扎泽口中喷了出来,战马的重量压的他无法再动弹分毫,然而还未等他用力挣脱身上的重压,就感觉身后忽然一松,只见那战马站了起来一脚踏在他手掌和大腿,但闻一阵骨裂声音,大腿和手掌全被踩碎了…… “呃呃!”前所未有的疼痛令扎泽双目圆睁,连呻吟喊声声都开始变得嘶哑…… “一直冲过去,就差十几步了,坚持住!” 浓烟之中,在科穆尔带领下的罗津部,逐渐传出马蹄轰鸣声响,随着一声马鸣嘶啸,科穆尔率先冲了出来,紧随而至的是突勒和图塔,随后身后不断有胡骑涌现出来,此时人人脸上被烟火熏烤的狼狈不堪,不少人衣甲上还冒着丝丝烟火。 “科穆尔……救我……”扎泽见到科穆尔出现在自己眼帘,忍着疼痛发出嘶哑的求救声。 “嗯?呵……”科穆尔闻言望去,见到眼前躺在血泊中的扎泽时,不由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随后缓缓策马向他踱去…… “科穆尔……念在同处一片呼兰草原的份上,救救我吧……”见科穆尔走近,扎泽用尽最后力气苦苦哀求道。 “你不是要我匍匐在你面前舔你靴子么?”科穆尔笑着说道。 扎泽连忙说道:“我错了,科穆尔你带我离开此地,以后我族中奴隶和族民唯你马首是瞻……” “哈哈哈……”科穆尔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随即又说道:“你真的糊涂了,只要你死了,你族中就群龙无首,我罗津部可以轻易将你部落吞并,你们特让还有多延两部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你……”扎泽闻言死死盯着科穆尔,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你不得好死!大地之母会惩罚你的……” “哈哈哈!大地之母怎么会惩罚我呢?倒是你,之前对我出言不逊,如今受大地之母眷顾,让我可以亲手杀了你!本族长亲自送你上路吧!” 科穆尔说完,拿过突勒手上的狼牙杵,一拉马缰冲了过去…… “嘭!” 但闻一阵清响,沉重的狼牙杵击中扎泽的头颅,如同西瓜一样爆开…… “继续前进,不要逗留!” 杀死扎泽后,科穆尔狼牙杵一扬大吼一声,顿时身后胡骑跟着他飞驰而去,图塔看了一眼死状凄惨地扎泽,又看着科穆尔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然后也紧紧跟了过去…… “胡骑冲过火海了……”峡坡上,左烁对秦墨说道。 秦墨满不在乎:“随他们去吧,他们会回来的……”说完眼中浮现出更为狠辣的光芒。 在科穆尔的带领下,身后残存下来的五千呼兰骑兵终于从火海处冲了出来。 “勇士们,不要停留,随我一道继续前进,只要走出这片峡谷,我们就可以安全回到草原了!” 科穆尔见冲出来的族人目光呆滞、士气低迷,立刻大声给他们打气,然而效果并不怎么理想,回应者是寥寥无几。 “轰……” 突然,峡道两侧的山峰上再次落下无数的滚石擂木,胡奴群立刻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当场就有不少人被落下的重物砸中,倒在血泊之中,凄厉地惨叫声再度回荡在谷内。 “不可停留……继续前进……”科穆尔大声叫道,努力指挥眼前这些混乱的胡骑向冀州方向赶去。 “妈呀,幸亏我们几个得跑快,要不然也被砸成肉泥了……”此时策马奔在最前方的几列胡骑对谷内发生的这一切已经是心惊胆颤,不敢回首去看…… 一名呼兰骑兵听着身后惨叫连连,心有余悸地说道:“要是再晚一步的话,下场真的和他们几个一样了……” “那是……停下!”就在那些胡奴还沉浸在刚脱出危险暗自庆幸之际,最前排正在疾驰的骑兵竟是硬生生止住了将战马逼听下来,大声吼叫道,眼中满是恐惧。 “吁……”众人听闻那阵呼喊,连忙喝住胯下战马,向前望去,一见之下顿时面色大变…… 只见前方延绵一里多的道路,全***”型的拒角给占据铺满,那削尖的木料成排成排斜对着那些逃命的胡奴,而且这些拒角摆放毫无规律可言,横七竖八就这么堆在那里,每两道拒角缝隙间最多只能勉强让一个马身经过…… “怎么办?”这些最前列的胡骑见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楞着干什么!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前进!” 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了科穆尔的怒吼,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向那些止步不前的胡奴冲了过来…… “不!停下……别……”那些胡奴顿时大喊起来,妄图阻止身后骑兵逼近,然而他们的声响很快便被无数马蹄声和狼嗥般的吼叫给淹没,将他们无情的挤向拒角…… “吁~” “噗~” “啊……” 那几列踱步不前的骑兵面对逼压过来的大队骑兵,之能无奈的策马撞向那些锋利的拒角角尖,一时间人仰马翻,凄厉地哀嚎响彻在整个回雁谷中。 一处拒角之上,几名被拒刺洞穿整个身躯的胡奴双目圆睁正在不断抽搐,血液染红了整个拒角还在不停地流淌,不断又有不少人马被这些拒角扎死扎透…… “这群卑贱的周狗!来日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科穆尔看到眼前纵横交错的拒角不断将部中勇士躯体扎穿时,惊惧之余,更是将精卫营恨到了极点…… 然而无论现在科穆尔怎么想,眼前这些拒角必须要想办法趟过去,否则剩余的人马肯定会全部交代在这儿,念及此处他立刻下令道:“下马,搬开拒角!” 此时马匹反而成了累赘,唯有弃马将眼前这些障碍清除才是上上之策。 只见千余名胡奴听到科穆尔喊叫,立刻下得马匹去推那些接近自己胸膛高的拒角,然而还未走几步一个个顿时惨叫起来…… 只见他们的脚掌都被暗藏在松软泥土下得铁蒺藜给扎透,一眼望去血淋淋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好狠……”科穆尔身后的图塔见到这些陷阱不由双目通红,不由暗叹一句。 “不要停下,继续去把拒角搬开,快!”科穆尔并没有因为见到部族勇士受伤而阻止继续清除障碍的计划,而是大吼着让他们继续前去完成自己使命…… “哈!” 几名避开地上铁蒺藜的胡奴来到一座拒角前,合力将它推倒一旁,然而呈“x”形状的拒角,无论怎么翻滚都有一面对准着他们,一时间他们手足无措。 科穆尔见此大骂道:“蠢货!谁让你们推了?赶紧搬到一旁!” 那些胡奴一听,心里顿时沉了下来,要知道脚下不知道还有多少那可怕的铁钉,如果搬运的话,肯定会和之前勇士一样下场,脚掌被扎透扎穿…… “不行!科穆尔,你不能让我们这么做!”在死亡面前,这些一向对族内高层尊敬有加的呼兰人立刻开始反驳道,“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科穆尔闻言大怒:“放肆!你们敢不听本族长的命令?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那些胡奴此时也不惧,大声说道:“科穆尔你现在还不是族长,没资格命令我们,而且你这样不顾惜族中勇士的性命,就算回到草原,我们也不会支持你当族长的!” “反了!反了!”科穆尔大怒,随即拔出刀,对准他们说到:“我现在已罗津部新任族长的身份再命令你们一次,立刻去将那些拒角搬开,否则……” “否则怎么样?”那些胡奴此时彻底被科穆尔激怒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尊敬的罗津部第一勇士会是这种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感袭遍全身,“想杀了我们么?你以为我们会这样束手待毙么?” “你们……”眼见自己的威信镇不住他们,科穆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诸位呼兰草原最勇敢的勇士们,请听我图塔一言。”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发生动乱之际,一直观察着眼前这一幕的图塔发话了,“我图塔理解诸位勇士现在的心情,但请你们暂且放下心中积怨,先共同度过眼前难关,要不然大家今天就都要葬身在此了。” 这番话让那些胡奴心中稍稍好受了些,但又有人说道:“图塔勇士,如您所说,或许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但我们冲撞了科穆尔,您觉得我们回到草原的话还有活路么?” 图塔说道:“科穆尔统领也只是为了部落勇士能安全通过这里回到远东,心下焦急才失言冲撞到了你们,望勇士们能理解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我保证回到草原后,他定不会为今天的事深究!” 那些胡奴闻言各自望了眼,随后有人看向科穆尔问道:“是这样么?” 科穆尔见图塔眼色不断闪过,心下虽是愤恨,但也不得不按捺下来,于是他收起手中弯刀对他们说道:“没错,是我太急了!” 然而此时心里却想着等回去后定要将这群不服自己的族人全部杀光,以稳固自己在部落地位,同时对图塔更加警惕了,几乎列为必除对象,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会笼络人心了…… 心结暂除的胡奴又开始清理起前方的拒角,将他们一一抬起,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铁蒺藜,搬到两侧…… “就看着他们把拒角移除?” 峡坡一角,郭涛从窥镜里望着下方正在搬运拒角的胡奴,对身边的孙承说道。 孙承冷笑一声:“可能么?我已经命令将士们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够他们受的了。” 郭涛一听,眼中也是寒光一闪,再次望向下方胡奴时,对他们即将到来的遭遇感到深深同情,看来不流尽他们身上最后一滴血是不会善罢甘休…… 一百三十九 十里血道 …… “扔!” 当峡道上的胡奴还在清理拒角之际,孙承所部的将士忽然从两侧坡道将包有生灰的布包齐齐丢了下去,一时间密集的骑群立刻被一片灰白色笼罩…… “眼睛,我的眼睛……” 不少胡奴被生灰侵入眼睛、鼻口,这一下他们彻底骚乱了起来,尤其那些胯下的战马,在受惊之下疯狂的向拒角方向撞去…… “嘭……” “呃……” 瞬间无数正在搬运拒角的呼兰人立刻被疾驰而过的战马撞飞出去,连带坐骑上的骑兵也一道捂着眼睛滚落马下,被扎死在粗长的拒角之上…… “啊!我的脚!”一名刚躲开迎面冲来战马的士兵,忽然惊叫一声,原来他一个不慎一脚踩在了粗长的铁蒺藜上面,顿时鲜血染红了他的脚掌,两只脚全被粗长的钉子给扎穿了…… “吁……” 一匹疾驰的快马忽然被拒角下方的一枚扎马钉穿透前蹄,嘶鸣一声直接将背上的主人帅飞出去。那名胡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是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拒角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整根整片将自己扎穿扎透为止…… 眼看局势越来越危急,科穆尔大喊道:“不管了!踏着地上的尸体冲过去!”说完他一马当先,将一名还在地上哀嚎的胡奴活活踏死,借助自己精湛的骑术避开那些可能有陷阱的地段,飞速向前方突围。 “跟上!”图塔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从一进回雁谷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中,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只能继续向前冲去…… “孙承干的真漂亮……” 峡坡另一处,杨帆举着窥镜将那些胡奴的下场全看在眼里,对孙承的做法表示肯定。 良久杨帆放下窥镜喃喃说道:“不过,我也不会输给你,待胡奴经过拒角阵,我这边还有个惊喜等着他们。”说完杨帆嘴角浮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拒角阵中,已经有无数胡骑倒在血泊之中,一时未死的胡奴正在地上不住哀嚎,然而后面惊慌失措的同伙此时为了逃命策马无情的从他们的身躯上踏过,马蹄都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 “总算过来了……” 好不容易从那片“死亡地带”逃出来的科穆尔、图塔、突勒等人身后跟着逃出来的三千五百多名胡奴,不少人的战马都没有了,为了活命都是牺牲自己的坐骑当踏板才经过了那条可怕的一里峡道。 望着此时身后精气神萎靡到了极点的族人,图塔心中百感交集,他之前就想到峡谷内可能有埋伏,但万万没想到这埋伏会是如此的血腥恐怖,七千人经过火烧、拒角两阵折损了足足一半以上,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唉……”图塔看着前方弯道口不由叹了口气。 “继续前进!”科穆尔坐在马背上披头散发,如同一尊恶鬼指挥着残存的草原士兵,此时他也是忧心忡忡,对前方可能出现的未知陷阱感到恐惧…… “胡儿,纳命来!” 就在此刻,杨帆所部的将士突然从两侧山道上出现对着下方胡奴大声叫喊,并不断将手中石块、木头抛掷而下。 “撤!快撤!”图塔和科穆尔见此心胆俱裂,大吼着让身后残兵快速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轰……” “噗……” 就在这时,前方正在逃命的胡奴忽然陷入杨帆部提前挖好的陷马坑中,一人多高的坑内固定着一条条半人高的长矛,无情的将跌落坑中人马扎成刺猬…… “注意脚下!迅速通过,快!”眼见不少族人又被陷马坑给夺去性命,科穆尔、图塔、突勒三人也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后,开始飞速向前方跑去。 “想走?有这么容易?”杨帆眼见一群胡奴凭借优良的骑术避开了那些陷坑,不由眼神一片冰冷,随即大声下令道:“射箭!” “咻咻咻~” 两百多名将士从山坡上将箭矢攒落而下,混乱的骑群根本不需要瞄准,直接被从天而降的一根根箭镞放翻在地,嘶鸣哀嚎更为惨烈了…… “呼……呼……” 好不容易从陷坑箭雨中脱离出来的胡奴,不断喘着粗气,此时再看时,已经不到三千人了,而且大半坐骑都没有了,各个眼神惊恐,浑身都在不住发抖。 “我罗津部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眼见此情此景,科穆尔无奈的说道,“这群卑鄙无耻的周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我族中勇士性命,来日我一定要将整个远州省的男人全部杀光,把远州的女人全带到草原上去干最低贱、最肮脏的工作,让她们参加‘达兰盛会’方消我今日心头之恨!” 图塔闻言说道:“科穆尔,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如何离开这回雁谷吧!” “哼!”科穆尔冷哼一声,他也知道图塔说的没错,现在最重要是离开这里,距离回雁谷另一边的冀州边境还有一半路程,只要到达那里,就能安全了,可是……有这么容易么? …… 坡道上左烁对秦墨说道:“秦先生,孙营派人传来消息,胡奴已经通过了拒角阵,现在正朝杨营所设防区前进。” 秦墨问道:“胡奴伤亡如何?” 左烁道:“通过拒角阵之时,只余三千五六百骑的样子,而且各个神情疲惫,士气十分低迷,多数人连战马都没了……” 秦墨点点头道:“很好,接下来胡奴至少还会折损一千人,等杨帆那边传来消息吧,我想胡奴是撑不了多久了……” 左烁想了想又说道:“先生,是否现在就可以杀下山去?我看胡奴已经快崩溃了……” “不急。”秦墨笑道,“就让杨帆那阵好好表现番,我不相信胡奴有本事冲破他所设的防御工事!” …… “这些又是什么!” 科穆尔好不容易带着众人从陷坑中突围出来,刚过一个弯道,又见到眼前密密麻麻的竹枪,全部被固定在地上,削尖的顶端和之前拒角也一样对准了自己…… “放箭!” 见胡奴又停下不走,杨帆当即命令埋伏在两侧的士兵发动进攻,一时间散落又显凌乱的箭矢纷纷落向下方的胡奴阵群,带起一连串的骚动。 “不管了,先冲过去,我就不信这些竹子能比之前的拒角还可怕!”几名胡奴面对如此可怕的局面已经丧失了理智,带头向竹阵冲去…… 忽然其中一名胡奴的坐骑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立马连人带马落入竹阵之中,成片的竹枪被重力挤压之下折断在地,那些胡奴还来不及呼喊,数十支竹枪便将他扎成筛子,只见地上一摊流动的血液慢慢四下扩散…… 几名失去马匹的胡奴,挥舞手中弯刀妄图将那些对半切开的竹子全部砍断,然后韧性十足的竹枪哪能这么容易挥砍,只见那弯刀没入竹杆一半就被死死卡住,再一用力,竹子就缓缓向后压成一个半月形,在那胡奴用力拔出一瞬间,竹枪猛的往回一弹,那胡奴来不及反应,整张脸被竹子拍的鲜血模糊…… 另有不少胡奴被内中暗藏在竹枪尾部连接在一起的绳索绊倒,活活被竹尖破开一个个窟窿,死状惨不忍睹…… “回去!我们往回赶,这里根本过不去啊!”看着眼前成片带血的竹子毫无怜悯的夺走自己同伴性命,一些胡奴终与忍受不住这道死亡峡谷带来的血腥恐惧,立刻转身向来时的路上跑去,许多胡人也跟着他们一道往回跑去,一时间奴阵更加混乱了。 “不准走!回来!”图塔见身后千余胡奴不顾一切向来时的路上逃去,拼命的大声阻止,“后方肯定有伏兵等着我们,现在回去更是死路一条啊!” 然而已经没人回去听他的话了,这些早就被吓得失去理智的草原胡人疯狂的向后方撤去…… 此时科穆尔也颤声对图塔说道:“图塔,我看我们也往回赶吧,即使过了这阵,谁知道前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可怕的陷阱等着我们。” “科穆尔,我的兄弟!”图塔大声对他说道,“只要冲过这道竹阵再行三里就能抵达冀州了,此时应该全力以赴通过这条陷阱才对,若往回撤更加死路一条,不说峡道内埋伏的官军,光守在谷外的那些骑兵会放过我们么?你觉得我们还有力气和勇气挡住他们么?” 科穆尔一听觉得有道理,但望着眼前密集的竹阵不由犯难:“那该如何通过那条路?太可怕了……” 图塔沉思一阵说道:“把盾牌负与马身两侧,虎枪抵地拖动,蒙住马眼,利用骑速,在竹片反弹前快速冲过去!” “可是这样会有不少勇士会折损啊!”此时科穆尔却突然心疼起族中士兵起来。 图塔见此,眼中寒光一闪,没想到这时候科穆尔居开始有妇人之仁?随即说道:“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科穆尔你若还想活着回到草原就按我说的做!” 科穆尔思虑片刻,立刻将圆盾负与马身一侧,蒙住马眼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图塔、突勒带领剩余一千多呼兰人也迅速跟上…… 马匹快速疾驰过程中,虎枪拖地切断了暗中隐藏的绳索,盾牌一侧防住了竹枪侵袭,尽管战马身上被划的鲜血淋淋,但由于它们训练有素蒙住了马眼,依然在无谓的快速向前推进…… 然后冲在最前的骑兵的确通过了竹阵,但后面的骑兵尤其那些徒步行进的胡奴就没这么走运了,无数人纷纷被反弹的竹枪扎的血肉模糊,一时间整片竹道全是飞溅的血液和哀嚎的嘶鸣…… “不好!他们要脱出竹阵了!命令营部,即刻攻下去堵截,全部将他们留下来!”杨帆见到这些胡奴不顾一切冲击竹阵,眼看最先几十骑就要脱阵而出,立马下令开始截杀。 然而当杨帆带兵冲下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仍然有百余呼兰人疾驰脱出了竹阵,向冀州方向疾驰而去…… “可恶,晚了一步!”杨帆见他们走远,暗骂一句,随即命令部队往剩余那些胡奴杀去。 “投降了,饶命……”当粗长的长矛对准这些胡奴之际,早已疲惫不堪,士气全无的呼兰人用生硬的中原话哭着向他们哀求起来…… 一百四十 无奈的刘策 …… 巫山镇内,刘策坐在衙门内听着斥候来报,得知回雁谷之战大获全胜,击杀胡奴五千三百有余,俘虏一千四百多人正在向此地赶来时,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战,精卫营胜利了…… 然而,胜利的代价也犹为惨重,这次与胡奴对决时精卫营初建以来最大的伤亡,不可谓不重。 “一千零四十九名将士阵亡,一千三百二十五人受伤,其中三百三十人终身残疾,庆字营主将重伤仍在昏迷,此次巫山镇与胡奴对决七千将士高达三成多……” 刘策望着桌案上个营旗统计上来的伤亡册本,一脸的忧愁。 “我该如何跟他们的家属交代?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刘策握着册本的手不住颤抖,脑海浮现出汉陵百姓见到亲人尸骨时的情景,他真的不愿意去想…… “罢了,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有什么怨恨都往我刘策身上发泄吧。”良久,刘策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这般说道。 就在此时,门口护卫前来禀报:“启禀将军,叶长史求见。” “快请他进来。”刘策知道叶斌此次前来定是为了陈庆的事,立刻起身来到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叶斌就出现在刘策跟前,刘策见他双眼布满血丝,面色憔悴,也知道这几日他为了医治受伤的将士并没有好好休息…… “参见……”叶斌刚要对刘策行礼,却立马被他阻止。 “叶先生,这套俗礼就免了,你快和我说说陈庆以及其他受伤将士情况。” 叶斌说道:“回将军,陈营这两日烧虽然已经退了,但仍然昏迷不醒,属下心想待回转汉陵后还需好好再诊治一番,方能苏醒过来,至于其他将士……” 说到这儿叶斌怔了怔答道:“将军,属下和医护队的将士已经尽力了,能救的都已经救下,只是几个伤重的……唉,还望将军赎罪。” 刘策闻言,闭上了眼睛,闻听陈庆脱离危险,他心中顿时一松,但又有不少伤重将士身亡,令他感到惋惜,那些将士不少还是自己从河源一手带起来的老兵啊…… 刘策缓缓睁开眼说道:“叶先生,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剩下的我刘策会一力承担。” 叶斌摇摇头道:“将军此言差异,你常说精卫营是一个团体,如何能一人全揽下来?” 刘策说道:“这次主动出击胡奴是我决定,如今造成如此大的伤亡,理应由我刘策一力承担,我会给那些将士家属一个交代的……” 叶斌闻言,正待再说,忽然见护卫又来禀报:“将军,门外一位自称和您相识的女子求见……” “嗯?”刘策奇道,“和我相识的女子?我到远州省许久,一直都呆在汉陵辖地甚少出境,何来相识女子?” 那护卫见刘策这么说,便道:“既然将军不相识,那属下这就去把她打发走。”说完护卫转身欲走。 “慢着。”刘策叫住他道:“还是请她进来吧,或许有什么要事也说不定。” “遵命。”护卫即刻告退。 叶斌起身对刘策说道:“既如此,属下先行告退。” 刘策忙道:“叶先生,不必急着离开,你且坐下,待会儿我还有要事和你商议。” 叶斌闻言只好继续坐了下来,他也很好奇那位自称和刘策相识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想借此见一见。 不一会儿,一袭黄衫印入刘策和叶斌眼帘,刘策一见,暗道句原来是她,不是宋嫣然还有谁。 宋嫣然一见到刘策便开口笑道:“刘大将军,你真是日理万机啊……” 刘策不由苦笑一声,对宋嫣然说道:“原来是宋小姐,不知今日找在下又有何事?”随即又对叶斌点点头,表示此女子确实算是“熟人”。 叶斌对那黄衫女子望去,只见这女子妙龄芳华,出落的是亭亭玉立,端看那五官身段也是相当精致完美,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如若打扮一番那绝对会是震艳一方的存在,这是他见过姜若颜之后至今为止遇到的最漂亮最为水灵的女子。 “咦?刘大将军还有贵客在呀?看来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宋嫣然瞥见堂下还有人在,顿时惊呼一声,随后轻轻一欠身向叶斌行礼道。 叶斌拱手回礼道:“在下叶斌,乃将军麾下长史,见过小姐。”同时暗道句这姑娘当真是开朗阳光,一点不怕生人。 宋嫣然听闻后,缓缓行礼说道:“小女子宋嫣然见过叶长史叶先生。” 叶斌一听,顿时起身说道:“原来是宋家小姐,叶某真是失敬了……” 宋嫣然轻轻摇摇头说道:“先生言重了,什么宋家小姐,六年前就早已不是了……” 叶斌闻言也是心下感叹,这宋嫣然的事迹他也略有耳闻,她母亲只不过是宋府一个卑微的丫鬟,只是宋文奎在一次醉酒之后色心大起,强暴了那丫鬟。后来那丫鬟有了身孕,宋文奎威胁她打掉腹中胎儿,然而一向软弱的丫鬟竟不知哪来的勇气誓死不从,在和宋文奎吵闹过程中被当时宋文奎的母亲听到,为了宋家名声逼宋文奎纳了那丫鬟为小妾,此后诞下一女婴便是现在的宋嫣然。 可叹宋嫣然的母亲因为出生低贱,在府中倍受歧视,加之宋文奎与她之间本就没半分感情可言,连下人都不时欺负她们娘俩,最终在宋嫣然五岁那年,她母亲便在郁郁寡欢中病逝了。 宋嫣然母亲死后,宋嫣然的日子更苦了,宋文奎压根没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对她生死不闻不问。终于在她十岁那年,宋文奎母亲死后,便在府外边随便找了个宅子,并派了两个服侍的下人将她赶出了宋府,每月只派人给了些勉强维持她生计的银钱,最近这两年更是分文都不给了,女儿到了二八芳龄该谈婚论嫁,他也从不过问,父女之情可谓是冰冷刺骨,毫无情分可言…… 好在宋嫣然乖巧懂事,自小就学会洗衣做饭、针织女红,早早就能自立更生,而且面对宋文奎这般虐待也从没抱怨过什么,一直都是笑着面对一切,对自己的遭遇毫无在意,同邻里之间相处的也十分融洽,乐观的态度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想到此处,叶斌暗道这宋嫣然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对任何事都能一笑而坦然处之,可惜她出身命运都不好,和姜若颜的众星捧月般待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刘策见宋嫣然来到,不由想到那晚初见时的情形,顿时有些尴尬,他看叶斌在此,心下稍稍放宽,说道:“宋小姐,你还未说找在下何事呢?” 宋嫣然听闻刘策问自己,回头对他甜甜一笑:“我呀,就是来问问刘大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都两天了,该换药了哦……” 叶斌闻言大吃一惊,立马起身对刘策问道:“怎么?将军受伤了?为何不告知叶某?” “这个宋嫣然……”刘策暗叹句,然后对叶斌说道:“叶先生无需挂怀,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罢了……” “还小伤?”宋嫣然此时一脸正色地说道:“胳膊都快断了哦!” 叶斌一听,心里一惊,立马对刘策说道:“将军,可否让在下看看你伤在哪里?属下为你好好诊断下。” 刘策说道:“叶先生,我说了……” 叶斌立马打断道:“将军,属下知道你在顾及什么,无非就是不想打扰在下,让叶某专心救治精卫营其他将士性命,但将军莫要忘了,你也是精卫营将士中的一员,而且身为主帅,身体安危关系到全军存亡,岂可儿戏!今日叶某斗胆非要看下将军伤势才能安心,而且属下身为医护队长官,理应救治每一位将士性命,这是属下职责所在,请将军万莫推辞!”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不过……”然后看了眼宋嫣然,继续说道:“眼下不方便……” 宋嫣然看刘策这模样立马明白过来,故意鼓了下腮帮一脸委屈地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那晚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也做了,我都没在意,现在怎么就又不方便了……” “宋嫣然!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刘策被宋嫣然给吓的是心惊胆颤,立马大声直呼其名讳,她这话给人感觉实在太过暧昧露骨,旁人若不知情肯定会往某些地方想,刘策可不想无缘无故被人传出子虚乌有的八卦新闻。 叶斌听宋嫣然这样说,虽然知道以刘策为人断不可能做出那种侮辱良家妇女的事情,但此时眼睛也是一眯,一脸玩味地望着刘策。 刘策现在尴尬极了,急忙对叶斌解释道:“叶先生,你别这么望着我,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请不要多想……” 叶斌闻言拖了个长长的“哦”声,一副我懂的表情,对刘策说道:“将军莫要再说,属下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等会儿让在下帮你查看下伤势吧……” “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算了!”刘策见叶斌那幅神情也是相当的无奈,只能随便他怎么去想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咯咯咯……”宋嫣然见刘策这幅囧样,忍不住清笑了几声,对刘策说道:“既然有叶先生在这里,小女子倒不用为刘大将军的伤势再担心了,不过刘大将军,你那晚可答应过我了,介时我会去你府上叨唠几日,可不准食言哦……”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我府上了?”刘策发现自己好像懵逼了一般,顿时脑子都有些不好使。 宋嫣然闻言立马说道:“怎么?刘大将军说话不算数么?” 刘策忙道:“我只答应你可以随意去汉陵,没答应你到我府上!” 宋嫣然说道:“你府上算不算汉陵地界?算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去?” 刘策立马无语了:“我……你这套歪理跟谁学的?” 宋嫣然一脸得逞地笑道:“没话说了吧?其实啊,我现在身无分文,又没什么亲人,只能暂住你府上几日了……” 刘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怕对你声誉有影响,这样吧,我给你些银钱……” “刘大将军,你要食言么?”宋嫣然此时一幅楚楚可怜的神情,闪着水灵灵地俏目望着刘策,“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难道要我告诉世人精卫营主帅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么?再说了,刘大将军会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么?你会么?应该不会吧,既然不会发生那还怕什么声誉有损呢?” 刘策见她这幅表情,立马头都大了,连忙说道:“打住,打住,别跟我来这套,此事暂且按下,待我大军回汉陵以后再说……”说着他望了眼堂下的叶斌,只见叶斌把头别到一旁不住窃笑。 …… 一百四十一 报应 …… 刘策好不容易送走了宋嫣然,回到屋内,叶斌立马给他检查起伤势…… 叶斌看着刘策肩上的伤势对他说道:“将军,宋姑娘说的没错,你这伤势着实不轻啊,这些时日这条手臂断不可再用力了。” 刘策点头说道:“有劳叶先生了,我自有分寸……” 叶斌说着重新给刘策上了药,替他包扎好伤口后,又笑着说道:“将军,这宋姑娘……” 刘策说道:“叶先生莫要取笑了,在下为人难道还不清楚么?别听那丫头瞎说。” 叶斌当然知道那晚刘策不可能和宋嫣然发生些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一来刘策的自制能力是他所认识的人之中最为坚定的,断不可能发生见色起意这等肆意妄为的事,试想如此血气方刚年纪连青楼都不屑一顾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二来叶斌身为医者这眼光是何其精准,从宋嫣然一举一动就能一眼看出她还是完璧之身,更加肯定那晚宋嫣然只是纯粹在帮刘策处理伤口而已,她说的那番话无非就是故意想让刘策尴尬,至于什么缘由他就不得而知了…… 叶斌说道:“将军误会了,属下只是想说得亏宋姑娘帮你处理了伤口,如若再晚一些可能手臂就真的不保了。” 刘策点头道:“这么说来我还真该要谢谢她了……” 叶斌笑而不语,这是刘策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去过问。 刘策又和叶斌商议了一会儿军中阵亡将士遗骸处理问题,最终忍痛决定火化将士尸体,因为待处理完这些事回汉陵极有可能导致尸体变形,觉得这样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不如将军士骨灰带给他们家人,再设立祠堂供后人悼念…… 叶斌见刘策面露沉痛之色,劝慰道:“将军,不必再伤心了,战争难免会有伤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何况这次我们对阵的是草原凶悍的骑兵,他们伤亡比我精卫营远要惨重,如今要做的就是为这次胜利振臂高呼,消弭军中伤悲的气氛。” 刘策黯然地说道:“叶先生,你说的这些我又岂会不知?但我现在真的无法做到坦然处之,一千多条年轻的生命啊,就这么没了,这让我如何高呼的起来……” 叶斌见此长叹了口气,眼前的将军毕竟还是太过于年轻了,虽然对敌那真的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太过珍惜自己麾下将士性命。当然这固然是好事,可以后若想更进一步,那必须要步过心理那道坎,学会看淡生死才行。 “慢慢来吧,希望你能快点再成长起来,这样精卫营才能走的更远,天下才能早日实现太平……”叶斌心里不住念叨。 “报!”此时,外边护卫又进来开始禀报道,“启禀将军,秦长史和杨、孙、郭三位营使以及楚、傅二位营使已经出现在十里之外,预估再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巫山镇。” “好!”刘策听闻秦墨他们归来,连忙打起精神说道,“赶紧准备一番,与我一道前去迎接他们。” 随后对叶斌道:“叶先生也一道前去。” 叶斌拱手道:“属下敢不从命。” …… 十里之外,回雁谷的两千精卫营将士和四百名山匪押送着一千四百多名胡奴跟楚子俊和傅云骁的一千余骑兵汇合,浩浩荡荡地向巫山镇开去。 而这些被俘虏的胡奴,身上武器甲胄也全部被精卫营士兵蛮横地卸下,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或者起哄闹事,用粗绳将他们手死死绑住串成一整片。 有些特别不老实想动歪脑筋逃跑的,索性被竹签扎穿手掌连成一串,鲜血直流。又或者被楚、傅的骑兵活活拖在地上滑行,将他们身上的皮肉磨的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啪……”一声皮鞭破空声音在这群胡奴身边响起,代精卫营看管这些俘虏的四百山匪此时在秦墨和其他将领的默许甚至有意暗示纵容之下,允许他们折磨这些曾经凶名赫赫的呼兰骑兵,死活不论,这给了这群曾经的山匪卖力“表现”的机会…… “磨磨蹭蹭干什么!滚快点!”骆三见一个胡奴慢了几步,立刻大声呵斥道。 那胡奴嘴唇因为缺水已经发白开裂,实在忍不住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对骆三说道:“你,水,给我水,我渴。” 骆三一听冷笑一声,然后从腰带边解下水袋对那胡奴说道:“要水是吧?” “水……水……给我……”周围一些胡奴一见立马想围上来,无奈他们手脚都被绳子束缚连成一串,这一动之下一下子摔倒一整片。 “偷懒?给我打!”周围几十个山匪劳力一见此景,立刻围了上来,挥动手里的鞭子、棍棒,玩命的向他们身上狠狠地招呼过去,直打的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行了行了!”骆三连忙阻止了他们,说道:“别真给打死了了。” 一名山匪劳力不满地问道:“骆三?你怎么替这群畜生说起话来了,你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跑去当山匪么?还不是这些牲口逼的,别忘了是他们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更何况军爷们也说了,随我们处理,死活不论。” “我怎么会忘记呢?”骆三眼中露出浓浓恨意,接着狰狞地说道:“只是这么死太便宜他们了。” 只见骆三来到这群胡奴跟前,举着水袋大声说道:“你们不是想喝水么?” 那些胡奴望着水袋不住点头,眼中满是祈求的神情,只见骆三扒开塞子,将水袋口缓缓伸向自己嘴唇,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喉咙故意发出“咕咚”的声响,看的那些胡奴万分焦急,舌头不住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啊……爽啊……”喝完水后,骆三很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又对他们说道:“想喝的话,给你们一次机会。” 说着将数把弯刀丢在地上,继续说道:“捡起地上的刀,将你们身边的人干掉,每干掉一个人我给你们一口水,我数三声,三声过后你们要是没动手那就别想再喝水了,机会我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那个谁,翻译给他们听。” 边上一名精通胡语的山匪听到骆三这么说,狞笑着将他的话转达给了眼前这群胡奴,顿时下方胡奴一脸震惊,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些人会如此的狠辣。 “一!” 那山匪刚翻译完,骆三就开始数起数字来。 眼前的胡奴没有动作,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同伴,眼神中满是迷茫。 “二……” 骆三数见他们还没动作,在数的同时将水袋中的水作势要往地上倒去。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一名胡奴立刻趴下去拾地上的弯刀,然后他这一动就把和其他绑在一起的胡奴也一块拉倒了,在他摸到刀柄那一刹那,很快便被后面的人重重压住……这一刻,求生的本能爆发了人性最为黑暗的一面。 “噗噗噗……” 抢到弯刀的胡奴一个翻身无情的将身后的同伴捅死,但很快又被扑上来的人群给死死压住,为了抢夺那几把弯刀用尽了浑身解数。 “啊……” 一名刚抢到弯刀的胡奴还未来得及干掉身边人,就被另一命胡奴死死咬住了脖子,直到血管被咬破,鲜血如同挤压的汁液一般喷洒了自己和那胡奴一脸…… 惨叫声中,只见又一名胡奴死死扣住一名同伴的拿刀的手,争夺过程中一个不稳两人仰面跌倒,同时又拉倒了一群人,结果两人都被压下来的人手中的刀捅入要害,双目圆睁,死状十分凄惨…… “好,继续,就这样!”眼看为了一口水,这些胡奴自相残杀大打出手,看守他们的几个山匪不住在边上呐喊助威。 “捅他命根子,对,就这样!” “杀啊,割他脖子,好啊!干的不错!” “这都杀不死,还说自己是什么狗屁呼兰勇士?我随便找条狗都比你强。” 在这些山匪言语刺激下,那些胡奴厮杀的更凶了,转眼间,已经有三十多倒在血泊之中,剩余五六十人厮杀并没有停止迹象,反而更激烈了,什么昔日同袍,草原上最高贵种族?此时说什么都没有一口水来的重要……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骆三身侧传来傅云骁的怒吼声。 “军爷,我们……我们……”眼见傅云骁怒气冲冲的神情,骆三几个吓得不敢开口。 傅云骁了解过实情后,对骆三大怒道:“谁让你这么干了?” “是……是……小的知错了,保证下不为例,望军爷恕罪……”骆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满头都是汗水,显然害怕极了。 傅云骁对他们摇头叹道:“有你们这样的么?把水袋给我!” 骆三哆哆嗦嗦地把水袋交给傅云骁手中,只见傅云骁接过后,打开塞子喝了一大口,然后直接当着那些胡奴的面把剩余的水全倒在胯下的战马身上。 “这几日辛苦了,先给你冲个凉,回去再给你好好按摩下,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怎么样?”只见傅云骁满脸狞笑地抚摸着坐骑说道,胯下战马似乎很受用一般,不住挥转马头将水溅的四处都是。 “啊!水……我的水……你还给我,可恶……”几名胡奴见到水被糟蹋,顿时对傅云骁大呼起来,此刻他们无法接受本可以给他们解渴的水全部给了马匹“洗澡”的景象。 傅云骁抬头冷冷地望着那几名对自己大呼小叫的胡奴,随后对骆三说道:“把那几个骂最凶的给我带过来!” “好咧!”骆三见傅云骁这表情,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军爷对胡奴肯定没半分好感,与是招呼几人把那几个叫嚣最疯狂的胡人出来。 待骆三把那六七名胡奴带到傅云骁马前时,他也懒的废话直接又对骆三说道:“给你个表现机会,用你们手中任何兵器工具,将这几个畜生琵琶骨凿穿,然后用铁锁串起来,必须在回到巫山镇之前完成!做的到么?” “没问题!”骆三眼前一亮,顿时和几名山匪劳力一起望向那几个胡奴,眼中满是狠辣地目光…… 傅云骁策马转身没多久,后面就传来不似人声的嘶吼声响,仿佛后悔出生在人世间一般…… 这群胡奴横行远东十余年,给无数远东家庭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终与在今天首次尝到了报应的恶果,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回荡在旷野中,如同堕入阿鼻地狱…… 善待俘虏、禁虐战囚?抱歉,在精卫营中是不存在的,败者就要有败者的觉悟,难道还把这群入侵肆意破坏百姓家园的强盗凶手当祖宗供起来不成?凡是落到这支军队手里的敌人,基本就只有死路一条,断无生路可言…… 一百四十二 规格 …… 巫山镇外,刘策正站在镇门口静静等候秦墨他们到来,约摸半个时辰后就隐约听闻铁蹄声响从远处缓缓传来…… “来了。”刘策见到远处人影簇动,轻声嘀咕了一句。 “吹号!”一旁的徐辉大吼一声,随后百余把犀角号在巫山镇上空齐齐响起…… 刘策见秦墨已经策马走近,立刻迎了上去,秦墨也和周围将领齐齐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属下参见将军。”来到刘策跟前,秦墨和麾下将领一起行礼。 刘策忙扶住秦墨,说道:“先生一路辛苦了,无需多礼……”然后又对秦墨身后的楚子俊、孙承等几位将领挥手致意:“诸位都无需多礼……” 秦墨起身对刘策说道:“将军,属下无大碍,可惜回雁谷一战还是让百余胡骑逃脱,是墨失职……” 刘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又怎能怪先生呢?更可况回雁谷一战杀的胡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先生居功至伟,在下是万分敬佩。” 秦墨忙道:“将军言重了,这全赖各营将士协助,墨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岂敢居功,更何况若不是将军本部在巫山镇将胡奴杀的闻风丧胆,回雁谷之战也断不会如此顺利……” 刘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对秦墨说道:“这次巨功理应属于我精卫营出战将士,要不是他们的血勇,断不会有今日之胜……” 秦墨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精卫营将士各个舍命死战方才有今日大破胡奴盛况,这最大的功劳理应属于他们。” 顿了顿,秦墨又轻声问道:“将军,墨听闻陈营被流矢所伤,敢问他现在可安好?” 刘策点点头:“经叶先生和他医护队全力医治,陈庆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仍然在昏迷当中……” 秦墨闻言也叹了口气,陈庆可是精卫营中最擅运用骑兵的将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太令人惋惜了,希望他早日醒转过来吧。 就在这时,秦墨身后传来一阵哭喊和叫骂的声响,刘策随着声音来源望去,顿时眼中一片冰冷。 只见成片被俘的胡奴正在几百名随军出征的山匪劳力鞭笞呵斥下,缓缓向自己所在地行来…… 这些胡奴这一路行来,可谓是受尽了折磨和虐待,押送这些战囚的精卫营将士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待,这几天行来他们各个面色憔悴、伤痕累累,不少人因为在行军途中受不了这种非人待遇找机会自尽了,一千三四百俘虏到了巫山镇只余一千一百多人…… “哼……”刘策望着这些胡奴冷哼一声,秦墨和身后将领能清晰地感受到刘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知道这些胡奴恐怕都活不成了…… “骆三见过将军!”骆三押解着几个被穿了琵琶骨的胡奴,经过刘策身边时,立马上前跪伏在地。 刘策对他说道:“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都是自由身了,以后切记做人要本份守己,断不能再为虎作伥,若再被我知晓落到我手里,这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骆三怯生生地起身回道:“多谢将军,骆三已经错过一次,如今洗心革面断不会再犯这等糊涂之事,小的还有一事求将军,请将军务必答应……”说完骆三又跪了下去。 “说。”刘策面无表情地说道。 骆三鼓足勇气开口说道:“这些时日小的在将军属地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真是没齿难忘,还恳请将军给小的一个机会,让我加入精卫营,有机会杀奴解恨!” “请将军成全!”骆三说的同时,身后几十名昔日山匪也齐齐跪下恳求道。 他们在回雁谷中彻底见识了精卫营的强大,被这支军队的战力深深折服了,而且军中待遇优厚,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后想投个去处,没准还能改变自己窘迫的生活。 “你们想进入精卫营?”刘策见他们这么说,语气变得异常冰冷,“可知我军中纪律严明,条令苛刻,你等能承受的住?” 骆三等人坚定地说道:“还望将军给小的一个机会!” 刘策眼睛一闭,说道:“等回汉陵之后,精卫营需要扩兵,你们大可以去尝试下,能当然不能通过就看你们本事了。” 骆三等人闻言大喜道:“多谢将军!” “不过在这之前,本将军还要你们做一件事……”刘策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的弧线。 骆三说道:“将军尽管吩咐……” 刘策望向那些胡奴,眼中杀机毕露:“这些胡奴,我只想要他们脑袋,你们敢不敢帮我完成这个小小的心愿,当然我不会强求……” 骆三闻言,心中一怔,感觉有股寒意袭遍全身,他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战战兢兢地说道:“小的知道怎么做,请将军放心。” 刘策点点头,对他们说道:“去准备吧,骆三,你之前说过你全家都被这群胡奴所害,这也是给你个泄恨机会。” 骆三闻言想起自己父亲和一双儿女惨状,自己妻子秀儿至今下落不明,眼神立刻变得狰狞起来,对刘策坚定地说道:“多谢将军成全!” …… “精卫营要杀那些俘虏的胡奴了!” 巫山镇获救地百姓人群中,不知谁把这消息传递进来,顿时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杀俘不祥不是大周军队中的定律么?他们真的敢冒天下大不讳杀害俘虏? “真的要杀胡奴俘虏?”在人群中的宋嫣然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俏目圆睁,一脸吃惊的表情,但却不见恐慌之色,面上竟还显出一丝兴奋。 良久宋嫣然对那些百姓说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必须要去观摩一下,在哪呢?” 一名私塾模样地先生见到宋嫣然这副表情,顿时不住摇头,对她劝道:“这位姑娘,杀俘有伤阴德,我还是劝你还是莫要去沾那晦气了。” 另一个公子哥模样地男子见宋嫣然美丽动人,也跟着劝道:“姑娘,这位先生说的对啊,那种伤天害理的行径且莫去沾,还是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吧。” 另一名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也叹道:“不想这精卫营如此残暴不仁,将来必会遭天谴,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宋嫣然听闻他们这么说,不屑地冷笑一声,俏脸上哪还有刚才那般活泼热情,挂满了冰霜:“你们说这话时,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们?若没有精卫营,你们还能在这里说风凉话?” 几人闻言顿时脸上一红,宋嫣然说的没错,自己若非被精卫营救下,要么就死在去塞外地路上,要么就一辈子成为异族的奴隶。 宋嫣然见他们沉默,继续说道:“再者,你们也不想想,那些胡奴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们却反倒同情起这群强盗起来了,本姑娘真不明白你们这群妄读圣贤书的儒人雅士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这一码归一码。”那私塾先生还想辩解,“精卫营救了我们,这自然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可擅自杀害已降俘虏,那真的就是残暴不仁了……” “是啊是啊,先生说的有理。”其余几名儒生也不住符合道。 那私塾先生继续说道:“对待这群塞外蛮夷,理应循循善诱,让他们改邪归正方为王道,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擅开杀戒?如此残暴行径必会遭世人唾弃!” 宋嫣然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脸色因为气恼而变的通红,她不想再和这群无法理喻的书呆子言语半句,淡淡说了句:“那你们就继续在这儿谈论你们的圣贤之道吧,本姑娘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往镇外走去。 “姑娘,姑娘,请留步啊!”那位公子哥见佳人不再搭理自己,顿时想要将她劝回,然而宋嫣然连头都没有再回…… “真是气死我了,这群书呆子真的不可理喻,说又说不过他们,好气啊……”一路上,宋嫣然鼓着腮帮,一脸怒容向城外走去,跟她一道的还有无数百姓,这些人是想看看镇外那些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胡奴怎么个死法。 宋嫣然一到镇门外,就听到胡奴群中一阵骚乱的声响…… “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已经投降了啊,为何言而无信!” “你们这群卑贱的周狗,不得好死!” “总有一天,我草原上的勇士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当这群胡奴得知最终命运还是难逃一死时,不少人开始怒吼起来,尽管他们此时十分虚弱,但发出的声音依旧非常响亮。 刘策策马走到一个叫的最凶的胡奴面前,用胡语说道:“怎么?你不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呸!你们这群不讲信用的周狗,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大地之母必定会惩罚你们,让你等生不如死!” 那胡奴的言语激起了周围几个同伴共鸣,此时都一腔怒火向刘策发泄辱骂。 “哈哈哈哈……”忽然刘策大笑起来,那些胡奴和周围百姓顿时被这阵可怕的笑声给震的安静下来,宋嫣然也是一脸迷惑,对那个在自己面前如此腼腆的年轻人感到好奇。 良久刘策止住笑声,大吼一声:“很好!你们说的对!”说完竟还竖起大拇指。 周围百姓感到奇怪,难道这位主帅改主意了?又不杀了?只有精卫营的将士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明白刘策这是动怒了,接下来这些叫骂的胡奴恐怕会死的异常凄惨。 只见刘策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本将军佩服你们的勇气,你们不愧是呼兰草原骁勇善战地勇士!在此我要对你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那些胡奴一听顿时开始懵逼起来,这怎么还夸起自己来了?难不成眼前这位年轻的官军首领还有受虐倾向,越骂越开心? 见下面这些胡奴一脸疑惑,刘策阴冷地说道:“既然你们是草原上最高贵的勇士,自当要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武镇英!将这些高贵地呼兰勇士带出来!装进麻袋之中,让我们用最隆重的刑礼送他们上路,记住了,这些勇士都是体面人,一定要有体面的死法!” “遵命!”武镇营大声领命,指挥身后镇字营的将士手持麻袋,狞笑着向那些胡奴走去,随后庆字营的将士缓缓策马而出,沉重的铁蹄随意的敲击着地面,马嘴内不断呼出白色的气体…… 一百四十三 军魂(修) …… “放开我!放开……呜……” 一百多名叫嚣的最凶的胡奴此时被武镇英部逼近的将士全部套在麻袋之内,将袋口打好死结然后被拖到一片平整的旷野上。 刘策回身对镇内外的围观百姓大声喊道:“胡奴暴虐,多年来害得远东百姓家破人亡,今落入我精卫营手中,唯有一死来祭奠冤死亡魂,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今日先拿这群胡奴开刀立誓!来日我刘策必定踏平塞外,屠尽胡儿颅、焚尽胡儿乡!让草原各处成为我大周百姓世外桃源!” “好有气魄……”宋嫣然听闻刘策这么说,心中也是荡起一阵涟漪,呼吸变得急促,望向刘策那张不算特别英俊的脸,不由开始痴迷起来。 “行刑!”说完后,刘策大手一挥对生路将士喊道。 “驾!” “唏律律……” 二百多匹庆字营骑兵一拉马缰,向着前方不断蠕动地麻袋冲了过去…… 顿时在马蹄溅踏之下,那些麻袋内发出惨绝人寰地喊叫声,渐渐地这些麻袋形状开始变得极其扭曲,最终在一连串骨骼断裂脆响之中,爆出一片片血雾…… “呕……”周围不少围观的百姓承受不住这种刺激,立马吐了起来,这场面他们终身难忘。 而站在另一边的宋嫣然也是额头冒汗,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骆三望着那些被踩踏致死的胡奴冷笑一声,回头望向身后等待行刑的几百胡奴,顿时眼珠不住打转,好像在思考如何更具“创意”的行刑手段…… 许久,骆三一拍大腿起身和一道看守的山匪嘀咕几句,随后他又跑到徐辉所部讨要了些麻袋以及一些罐子…… “将他们都装进袋子里!”骆三大吼一声,随后那些已经重获自由身的山匪立刻狞笑着把其中一百多个胡奴塞进了麻袋,然后将罐子里的火油全浇在麻袋之上。 “嚓……” 骆三冷笑着打开了火褶吹了几下,随后直接丢在一具麻袋之上,瞬间麻袋燃起熊熊烈火,内中胡奴凄惨地嚎叫起来…… 其余山匪也有样学样将火褶丢在眼前麻袋上,很快百余麻袋冒出阵阵刺鼻的黑烟,麻袋内惨叫声夹带着烤肉的气味不断飘散在空气中…… “好……好狠……”周围围观地百姓见精卫营将士如此虐杀胡奴,顿时各个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们这群无耻的周狗!屠夫!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此刻早已吓的大小便失禁的胡奴群中,有一名胡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怒吼开始不停地叫骂。 “嗯?”一直冷眼旁观的山字营孙彪听闻这声叫骂,顿时冷眼瞟了过去,只见胡奴阵中,一名披头散发的呼兰人正举着被捆绑的双手在大声的辱骂,神情疯癫至极。 孙彪笑着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随后让人把那仍在辱骂不止的胡奴拖了出来,之后翻身上马又点拨了四名将士,同样跨上战马围在他身边打转。 只见孙彪眼冒寒光,冷冷地说道:“你敢辱骂我精卫营将士?胆子不小啊。” “卑鄙!无耻!不得好死!”那胡奴知道自己绝无生还可能,索性不顾一切骂了起来。 “呵呵……”孙彪笑了几声,对身边将士说道:“如将军他老人家所言,这些呼兰人当真是最高贵的勇士,理应有最高规格的待遇,那还等什么?就给他最高的礼遇以示尊重!” “嘿嘿……”其余四人奸笑起来,随后孙彪丢出一个马套,套在了他脖子上,另一将士一刀割断了那胡奴手中的绳子。 旁边另两名将士趁机把他的双手抓住,用马套缩紧,然后用力一拉,那胡奴整个身子浮了起来,最后两骑抬住他的双脚同样用马套绑紧…… “往日常言五马分尸,今日我孙彪就要亲身体验一下这五马分尸是不是真如传闻一般能将人撕裂开来!” 孙彪说着望了眼浮在半空之中呈现“大”字型的胡奴,然后怒吼一声,五马立刻向各个方向奔腾而去。 只见那胡奴双目通红,四肢已经被撕扯成一阵可怕的形状,骨头扯裂的声响不住地在四周响起,最终在一阵战马嘶鸣声中,瞬间四分五裂,留下一团爆开的血雾…… “呀……”宋嫣然见到这可怕景象,顿时捂住双眼惊呼一声,红润的脸上变得一片煞白,他万万没想到这精卫营对敌寇竟会如此的残忍…… 刘策见那些胡奴此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躁动,而是一脸呆滞的等死时,出声说道:“够了,按标准行刑手段,全部刺杀,记得头颅留下,本将军还要回远州城跟姜浔要那赏银!” “遵命!”楚子俊此时也觉得差不多了,他对杀俘没什么心理抵触,只是反感这种虐杀行径,听闻刘策发话,立马上前阻止那群“疯狂”的将士继续玩出什么令人作呕的花样来…… 随着一声声整齐的喝响,成排成排的胡奴被精卫营将士捅死在地面,随后被割下了头颅丢在板车之中,尸体被堆积在一起淋上火油放上干草直接开始焚烧,刘策可不想尸体变异引起瘟疫,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 “将士们,一路走好,如果有来生!我刘策还愿意和你们称兄道弟!” 处理完胡奴之后,巫山镇南门一侧,七千多名精卫营将士肃穆而立,在他们眼前的一千多座干柴堆上,躺着一具具同袍的尸身。在刘策大吼一声后,亲自接过身旁将士的火把,踏步走到一座干草堆前,缓缓将火把伸了过去,随后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下一刻火势渐渐变大,最后整个草堆燃烧起来,然后他又走到下一座干草堆前,继续点燃干草…… “兄弟,你去吧,我聂磐发誓,会替你们好好活下去,下辈子你们还要当老子的兵,不对,是老子当你们的兵!将士马革裹尸还,幸也!” 聂磐将火把一个个扫过自己甲中将士的干草堆,望着火势渐渐把麾下将士遗容吞噬,一向玩世不恭的他也是热泪盈眶…… 杨开山坐在一座干草堆上,抚摸着山字营一名将士的遗容,在他耳边说道:“小四啊,本来打完这仗回到汉陵后,我就打算和将军说提拔你当百长了,可惜你没挺过来啊,不过这样也好,你现在能好好休息了,将军说了,回去后就给你们建个祠堂,让你们在天上永受世人香火供奉,真是羡煞我也,都巴不得替你去死呢……”说到这儿,杨开山也是泪流满面,随后他最后看了自己这个麾下一眼,跳下草堆,亲自接过火把将干草点燃,“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走好……” 所有的火堆都已经点燃,熊熊烈火中,肃立的战士此刻脸上满是悲壮的神色,这些战死在沙场上,为了百姓存亡,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永远值得他们尊敬! “敬礼!” 徐辉大喊一声,随后刘策为首的全体精卫营将士齐齐“哔”了一声,合拢双腿,左手握拳击打在自己右胸,头颅微低,默默地为眼前昔日同袍送行…… 殊不知,此刻经历这场血战洗礼,精卫营将士们的心理和气质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缕名为军魂的种子已经悄然生息扎根到他们心中,在滚烫的血液里流淌起来,一支真正的铁军即将诞生在这片大陆之上…… “击鼓!” 眼见火势减弱,徐辉再次大吼一声! 沉重的鼓号声响起,底下将士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悲壮的旋律(一场白雪),最后七千将士齐哼起来,在巫山镇上空不断回荡。 这一幕被身后观望的百姓看在眼中,记在了心里,对眼前这支军队产生出异样的感觉。 “刘策,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宋嫣然眼睛湿润了,被那悲壮的旋律所感染,望向远处刘策的背影喃喃自语。 …… “将军,将士们的骨灰已经收敛,他们的战甲遗物也已妥善保管好,待回到汉陵后,我会命人带给他们家属。” 巫山镇衙门内,叶斌和秦墨站在刘策身边,恭敬地向他禀报道。 刘策摇摇头道:“不,我要亲自把将士们的遗物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将军……”秦墨和叶斌一听,齐喊一声,噗通跪了下去。 刘策回身连忙去搀扶他们:“两位先生这是做甚,赶快起来说话!” 叶斌抬起头对刘策拱手含泪道:“将军,这次出战阵亡的将士并非汝之过啊!你无需自责,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秦墨也说道:“将军,你身上重担已经够多了,请让属下和底下将士一道替你分担一些吧!” 秦墨和叶斌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宁愿自己扛起所有重担,把最好的都留给底下将士。这种亲手送遗物的举动必会遭到阵亡将士家属怨言,有些如果情绪失控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其他军中很多出征归来将领避而远之的活他居然要亲自去做,在带着尊敬的同时,又如何不让他俩感到心痛。 刘策说道:“两位先生赶紧起来说话,这次出境御敌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如今这种局面我却不去面对,你们让麾下将士如何看待,又让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如何看待?我刘策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又有何面目带领精卫营踏平这乱世?” 秦墨和叶斌闻言,只得起身站立一旁,随后秦墨又道:“既然将军执意如此,那属下也不再阻拦,不过墨愿和将军一道将遗物送还家属手中!将军切莫推辞!” 叶斌也道:“属下亦有此意,望将军成全。” 刘策握着秦墨和叶斌的手颤声说道:“多谢两位先生,多谢……” 随后刘策又道:“随我一道去军中看看将士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吧,出征至今十日有余,也该回去了……” 刚一出门,就见门外跪满了精卫营各部将领,刘策一惊,缓缓说道:“你们……” 杨开山说道:“将军,请准许末将亲手送还营中将士遗物至他们家属手中!” 封愁年也道:“末将也有此愿。” 楚子俊:“请将军成全!” 傅云骁:“请将军答应!” 徐辉:“请将军成全末将!” 武镇英:“将军答应末将吧!” 郭涛:“还请将军莫要拒绝。” 孙承:“末将也是如此!” 杨帆:“将军,你就答应吧!”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幕,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各位将领,你们……” “还望将军答应末将请求!”底下各部将领齐齐吼了一声,大有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意思。 “嗯!”良久,刘策重重点了下头。 这次血战对刘策而言,最大的收获不是物资人口,而是那缕军魂的凝聚,他知道,精卫营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面貌。 一百四十四 得胜而归 …… 九月十三,巫山镇,辰时…… 刘策的精卫营带着七十万百姓和巨量物资浩浩荡荡的向远州城出发了。 “这次我刘策就要大张旗鼓的向世人宣布,我精卫营有足够资本立足在这片土地,谁言庶族无将才,谁言庶营无强兵?待回到远州城我就要让那群龟缩避战的士家子弟好好看看,什么才是强军!”刘策望着身侧滚滚而过的人流,自豪的说道。 一侧的秦墨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如今已经无需再隐忍了,否则就是对此战中阵亡受伤将士的侮辱,他们理应受到世人膜拜。” 随后怔了片刻又说道:“而且,经此一役,精卫营就算想隐匿锋芒也难了,两万颗胡奴首级,这等震天硕功必会惊动朝野内外,各方势力定将目光投向将军的汉陵属地,恐怕日后会有不少麻烦,与其继续隐忍,索性把精卫营摆上台面,让他们自己掂量下有没有实力对着干!” 刘策点点头,秦墨这番话也正是他内心所想,这么多百姓亲眼见到精卫营战力,即使再怎么想隐藏实力也的确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自己势力摆到台面上来,只要自己的精卫营还在,他不怕得罪任何一方势力。那些敢针对自己的士族军阀,大可来试试,看看有没有能力吃下自己,要知道刘策的灵魂可不是这世界的人,对那套忠君拜圣的思想可是毫无顾及,更何况精卫营成立至今都是自立更生,从不用看别人脸色,所谓这身官皮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噱头罢了。 秦墨见刘策深思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回想起昨晚召集众部将领开会做战后总结的情形。 “此战我精卫营虽然取得大胜,但损失亦是惨重,仔细推敲之下,此次也暴露我军中不少缺陷,还望诸位以后加以改进,可以避免不少伤亡……” “情报失误,胡奴比我军提前四天进驻巫山镇,导致精卫营作战失去以逸待劳的先机,此为其一。” “精卫营自成军以来,未逢敌手,导致军中骄气渐盛,殊不知呼兰人并非流匪乱兵之流的乌合之众,此其为二。” “临阵轻敌,尤以弓弩对决可见端倪,面对数倍与己的控弦胡兵,竟是撇开步阵防护直面迎击,导致伤亡甚中,此其为三。” “战术失误,面对呼兰骑兵攻势,尽以血肉之躯硬撼,缺少绊马索、陷坑、铁蒺藜、拒角等克制骑兵利器,导致步骑对决之中死伤惨重,此为其四。” “医资匮乏,此次出战虽然有医护队同行,然缺少足够的医士和药材,最终本能救治的伤患延误了最佳医治时机,留下了不小遗憾,此为其五。” “擅离职守,临阵对决之际,将领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断不可擅离阵列,此战当中先锋营主将为救人撇下阵中将士而不顾,好在未造成大的变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为其六。” “当然,最大的失误在与我刘策身上,是我一意孤行、思虑不周导致此战伤亡重大,回汉陵后我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交代!” …… “唉~”想到此处,秦墨重重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分析的问题基本全部顾虑到了,别的将领如果打下这个胜仗早就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可他倒好,不但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第一时间先做下失误总结,为下次出征避免相同错误提前给各位将领提个醒,这断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秦墨有时在想,眼前这年轻人为何会懂这么多?这种年纪这种战功理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向世人炫耀一番才对啊,但可惜这一切并没有在刘策身上表现出来。 他能看到的只是刘策那孤独的身影以及那落寞的神情印射在人群之中,感觉万分地凄凉。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让眼前这个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十分不相符的心境呢。 带着一堆疑问,秦墨随大队人马缓缓向远州城行去…… 平安庄墙头上,一袭白衣的姜若颜在婉儿陪同下,朝巫山镇方向不停地眺望。算算时日,自被精卫营救下到平安庄至今已经有六日了,不知道巫山镇的战况到底怎么样了…… 望着前方僻静地道路,婉儿对身边地姜若颜说道:“小姐,看来今日精卫营是不会来了,还是下墙吧,天也开始转凉,尤庄主命人送来了两件棉衣给小姐御寒,还是回去穿上吧。” 姜若颜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路口,忽然对婉儿说到:“婉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天真?” 婉儿奇道:“小姐聪慧过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为何这般说?” 姜若颜说道:“婉儿,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而是就这次我出远州城遇难的情形,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的没用?” 婉儿为难道:“这……小姐你真想听婉儿说实话么?” 姜若颜点点头,示意婉儿继续说下去。 婉儿珉了珉嘴,对姜若颜说道:“小姐,这次婉儿是真觉得小姐您瞒着老爷他们离开远州城过于草率了,讲真,若不是遇到精卫营,恐怕……”说到这儿,婉儿偷偷看了眼姜若颜。 见姜若颜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婉儿继续说道:“要不是精卫营,小姐和我恐怕早就惨遭不测了……因此,婉儿恳请小姐以后万不可如此这般任性了,我想老爷现在肯定是急疯了。” 姜若颜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随后轻声说道:“或许是我真的错了,婉儿,对不起,害你也受牵连了……” 婉儿摇摇头道:“小姐切莫这般说,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婉儿就放心了……” 姜若颜脸上浮出一丝淡淡微笑,对婉儿以示感激。 婉儿思虑了一阵,又对姜若颜说道:“对了小姐,你托我去问关于刘策的事我都从那几个汉陵百姓地方打听到了。” “哦?你都探听到什么了?快说来听听”姜若颜一听说关于刘策的消息,立马来了兴致,急忙向婉儿问道。 婉儿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刘策刘校尉,当真是个不寻常的人……” 说着婉儿便把刘策从万家庄崛起,和流贼血战河源省,再到远东治理汉陵,诛杀山匪的事迹一一说与姜若颜知晓,直听的姜若颜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姜若颜暗道:“文能治理百里之地游刃有余,武能决战千里所向披靡,这等文武全才真的只是庶族寒门?” 说完一切后,婉儿又道:“这刘策刘校尉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令人难以启齿,实在是太残暴了!” 姜若颜疑道:“你不是说他能把百里之地治理的有条不紊,怎么又残暴了?” 婉儿说道:“不是啦,就是这刘策酷爱杀俘,只要落他手上的流贼山匪,不管是不是主动投降还是亲自俘获,下场都是死路一条,过于残忍了……” “这确实有点过分了……”姜若颜闻言也点点头,“如若有缘能见他一面,若颜定要好好劝诫他一番。” 然而姜若颜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在和刘策正式见面之际,鹤阳楼内发生的一切可谓是惊心动魄,令她终身难忘…… “咚咚咚!” 就在姜若颜和婉儿还在交谈之际,远处传来了锣鼓齐鸣地声响,两人顿时一楞,随即心花怒放。 “精卫营回来了,刘策他们……击败胡虏了……”姜若颜从战鼓声中就能听出这一战精卫营胜利了,顿时整副娇躯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多少年了?自己终于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将军,前方就是平安庄了。” 叶斌指着大军左侧不远处的偌大庄园对刘策说道。 刘策点了点头对叶斌赞道:“叶先生,刘某实在是对你佩服至极,不想你交际如此之广,从河源许瞳再到远东各地士庶,尽与你相交甚深,而且各个皆是人中豪杰,令人闻之神往。” 一旁的秦墨也点头:“这是自然,秦某不是夸叶兄,以叶兄的眼光,识人那是相当之准,无论三教九流或是达官士贵,他都能从其三言两语之中知道此人秉性,由此断定值不值得深交。” 叶斌赶忙罢手笑道:“将军,秦兄,你们言重了,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随性结交一番而已,万不可如此折煞在下了。” “哈哈哈,叶先生随性结交一番竟会结交出如此豪杰志士,在下甘拜下风。”刘策闻言笑道。 叶斌摇头连连求饶:“将军,休要再取笑在下了,如今平安庄近在咫尺,在下不妨去将安置在庄内百姓一道接回远州城。” 刘策点头道:“替我向尤庄主问声好,就说我刘策近日军务繁忙,不能亲自前去拜访,还望他海涵。” 言毕,他又对身后喊道:“子俊,你点拨一队人马和叶先生同行,将那些百姓接过来吧,如若百姓不愿跟随,那就无需勉强。” 楚子俊恭敬地说道:“末将领命。”随后回转营伍中调拨人马去了。 “对了,我差点给忘了。”这时叶斌猛地回过神来,对刘策说道:“将军,此次平安庄内所暂且安置的百姓中,姜小姐也在其中。” 刘策笑着问道:“姜小姐?哪个姜小姐,莫非是叶先生相好?不想叶先生在外也是彩旗飘飘啊……” 叶斌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这“彩旗飘飘”具体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由前面那句“相好”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哼……让你在巫山镇对我起八卦心态,这回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刘策望着叶斌的脸色心里不住奸笑…… 一百四十五 犒劳 …… 叶斌怕刘策继续取笑,只好认真解释道:“呃……将军,属下说的是远州城姜浔的女儿姜若颜,六天前随同百姓被我精卫营救下,如今属下将他安置在平安庄内……” 刘策一听顿时一楞,对叶斌说道:“她不在远州城里好好呆着,跑出来干什么?真是不知死活!” 叶斌摇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姜小姐只是心系百姓安危……” 刘策立马打断叶斌的话说道:“她就是这么心系百姓安危的?到底是谁心系谁的安危?” “嗯?”叶斌听刘策这么说好像十分暧昧,不由定睛看着刘策,暗想难道将军已经和姜若颜见过了,不然怎会说这番话? 刘策迎着叶斌目光说道:“看来我说的不够明白,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她跑出城外就叫心系百姓?结果这姜小姐做什么了?什么都没做自己命都差点丢了!而且这等天之骄女一举一动必会引起四方关注,有多少人会为其担心?其他不说,他爹姜浔就这么一个女儿,发现她不在城中肯定心急如焚,你说这到底谁心系谁?她除了会瞎添乱还会做什么?早知道就不应该救她,让她被胡奴掳去吃点苦头就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了。” 叶斌闻言,额头汗丝不断渗出,姜若颜一旦落到胡奴手里,岂是只吃点苦头这么简单?将军这话太过轻巧了,不过想想好像的确没法反驳,这姜小姐这次完全就凭着性子做事,没顾及过后果。但他也知道刘策说的只是气话,就算姜若颜和那些百姓再遇险一次,精卫营还是会义不容辞出手相救的。 “什么聪慧过人、顾全大局,我看世人都瞎了眼,要么完全就是为了巴结姜浔才故意这般奉承的,她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正常人会这么做么……” 见刘策仍在滔滔不绝,把姜若颜贬的一文不值,秦墨和叶斌顿时一脸黑线,单手扶额不住摇头苦笑,看来自家将军对姜若颜的印象十分恶劣啊…… “咯咯咯……”就在此时,一阵爽朗的清笑传入三人耳畔。 刘策立即向笑声来源望去,但见不远处一辆平车上跳下依稀娇小的黄色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只见宋嫣然来到刘策跟前边笑边问:“刘大将军,可否告知小女子,你为何发这么大火呀?好让我替你分忧一下……” 刘策望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笑什么笑?你俩都一个样,不要以为长的漂亮就能为所欲为,没事不在家好好待着,就会到处瞎跑,添什么乱……” 说完不等宋嫣然回话,刘策立马调转马身向前方疾驰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宋嫣然。 “你……回来……把话说明白,我跟谁一个样,又添什么乱了?回来……”宋嫣然被刘策这么一顿说辞,立马气的小脚直跺,满脸通红的向刘策背影喊道。 “这位姑娘是?”秦墨见一名靓丽少女出现眼前,似乎还和刘策很熟,忍不住向叶斌问道。 叶斌道:“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小姐是宋文奎的……” …… 九月十六,远州城,总督府。 姜浔望着探子刚送来的密报,一脸的呆滞的坐在桌案前,他万万没想到,精卫营真的击败了巫山镇的呼兰人,如今正带着七十余万百姓向远州城赶来。 许久,姜浔拿起这份看了不下百次的密报,又仔仔细细地确认一遍,才缓缓说道:“这刘策……当真后生可畏啊,看来我远东终于要出现一个绝世将才了……” 然后,姜浔又陷入了沉思,自己该如何处理好和刘策之间的关系呢?毕竟刘策这等战功早就已经超过远东其他将领,自己怕这个下属太过桀骜不驯,难以交际。 “应该不会……” 姜浔摇摇头,他想起那日刘策解下远州城之围时,刘策对自己还算恭敬,虽然对步渊那态度着实有些令人惊讶,可这不也是自己想要的么?现在自己巴不得刘策和所有远东士族关系都搞僵,这样自己就能将他牢牢捏在手心替自己效劳。 要知道姜家身为天下第一家,除了自身财富厚实之外,还必须需要一支强悍能战的军队做自己后盾。姜家的府兵——镇抚军,虽然战力可观,但和呼兰人相比,差距还是巨大,而且军队分布在整个远东各省不容易一下子调集起来。 因此,之前姜浔和姜晏商议,把目光瞄准了能征善战的李宿温,只要和李宿温联姻后,姜家就有了稳定远东局势的实力。然而皇室横叉一杠让他计划泡汤,只能寻求其他途径解决麾下战力糜烂问题…… 好在如今精卫营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超自己估计,刘策又是自己直授下属,定要好好抓在手里为自己效力,就算刘策是皇室安排来对付姜家又如何?只要多给些好处,以礼相待未必就不会改变立场! “报……”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亲卫的呼报声,姜浔直接让他进来说话。 亲卫说道:“启禀总督大人,宋、王、步、沐四家家主携带人马在远州城外求见!另有各处士家子弟也一并在城外静候。” “哼!”姜浔放下手中册子,不屑地说道:“这群蛀虫,出战胡奴倒是畏首畏尾,一听胡奴大败便屁颠屁颠跑来跟我要好处了。” 然而说归说,姜浔还是命人去打开城门将他们迎接进来,毕竟姜家和他们关系必须要好好打点…… “报……” 又是一阵长长的拖音从门外传来,姜浔即刻命亲卫进来。 “启禀大人,精卫营旗团使刘策命人送来文书,说他大军已至二十里外,望大人做好准备,派人前去军中交涉相关事宜。” 姜浔惊道:“这么快就到了?立刻备马,本督要亲自前往精卫营犒劳三军!” …… “小姐,这刘策好大的架子,我受小姐嘱托,三番五次请他来见一面,都被他属下以将军军务繁忙为由给推托了,真是岂有此理。” 婉儿在姜若颜面前一脸的不满,别人想见自家小姐一面比登天还难,这刘策倒好,小姐亲自求见都不肯露面,似乎跟躲瘟疫一样避而不见…… “婉儿,算了……”姜若颜此时也有些失落,第一次感觉自尊心好像受到了某种打击,只能强自解释道:“或许刘将军真的很忙,大战方歇,又有这么多百姓需要照料,我们暂且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待回转远州城后再议吧……” “可是小姐,这也太过分了……”婉儿依旧不满道,“再忙不会见一面时间都没有吧?我看他分明是在敷衍了事啊……” 姜若颜摇摇头道:“刘将军公私分明,治军严明,也许这就是精卫营能大败胡奴,解救百姓的原因吧……” 婉儿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开口,就在此时楚子俊策马来到她们身前。 “啊,楚……楚将军……你怎么来了?”婉儿一见到楚子俊立马脸色通红,平日伶牙俐齿的她此时说话也结巴起来。 楚子俊翻身下马,取来两个包裹递给婉儿,说道:“两位小姐,近日天气渐冷,我家将军吩咐我给百姓分发御寒衣物……” 顿了顿又说道:“这是我家将军特意吩咐子俊给你们准备的棉裘,还未用过,只需披在身上就能保暖驱寒……” 婉儿接过两个硕大包裹,激动的说道:“谢谢……谢谢楚将军……” 姜若颜见婉儿这般模样,也上前一步,微微一欠身:“劳烦楚将军了,请将军代我向刘将军致谢……” 楚子俊恭敬地说道:“子俊定会转达小姐谢意给将军,子俊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楚子俊再次跨上战马,拨马欲走,婉儿急忙喊住他:“楚将军……” 楚子俊闻言喝住战马,转身问道:“敢问小姐可有其他吩咐?” 婉儿心跳加速,面色通红,最终鼓起勇气问道:“婉儿想问下将军,你……你可曾……已经成家立室?” 楚子俊被她这么一问万分尴尬,半饷才回道:“回小姐的话,子俊至今孑然一身,尚未婚配。”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婉儿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对楚子俊说道:“那楚将军可否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做自己娘子呢?” 这下楚子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一心扑在军务上,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恍惚间瞥了婉儿和姜若颜一眼,那姜若颜美的简直不像凡人,自己根本不敢正眼多瞧,反而婉儿给她感觉像是邻家小女,不由多看了几眼,不知不觉脸上也有些微红…… “他在看我……”婉儿见楚子俊望向自己,不由呼吸急促起来,等着他回答。 良久,楚子俊整了整心绪回道:“子俊现在没有这种想法,如若无其他事,那在下先去处理其他事务了,两位小姐,告辞。” 话毕,楚子一拉马缰,消失在她俩眼帘之中,留下楞在原地的婉儿不知所措。 “就这么走了啊……”婉儿见楚子俊离开,不由发出一阵幽怨的叹息。 姜若颜见婉儿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心中明白了几分,轻轻一笑,没去打扰她。 “笃笃笃……” 就在此时,远州城方向马蹄轰鸣,无数旌旗招展,向刘策所在精卫营奔来…… 姜若颜随着马蹄声望去,缓缓说了一句:“爹爹来了……” …… “老东西来的真快……”同一时间,刘策和麾下几名将领也从窥镜里看到了姜浔率领数千人浩浩荡荡向自己这边开来,不由冷笑一声。 “这窥镜真是好用啊,他们百步以外一举一动尽入眼底……”杨又怀从窥镜中看到人头簇动,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刘策放下窥镜对身后众人笑着说道:“准备迎接总督大人吧……” 一百四十六 要点脸吧 …… “属下精卫营旗团使刘策见过总督大人,在下甲胄在身不便行拜见礼,还望大人海涵。” 姜浔跟前,刘策拱手抱拳对他行礼道。 其余跟随姜浔一道前来的士族中人,闻听刘策这般说辞,顿觉这年轻人好大的胆子,什么甲胄在身?你丫身上就两个皮护腕也算甲胄?你就直说你不想下跪迎接好了…… 姜浔也懒的和他计较这么多了,反正之前远州城下就已经见识过了,也不差这点礼节,更主要的是今日前来是确认那些胡奴首级究竟有多少。 想到此处,姜浔对刘策说道:“刘策你无需拘礼,这套礼数就免了。” 刘策闻言直起身子,对姜浔说道:“多谢总督大人,现今营中混乱不堪,还望大人见谅……” 姜浔点点头:“无妨,你先带本督去清点下那些胡奴首级吧。” 刘策道:“大人,胡奴首级就在后方阵中,总计一万七千二百四十六颗,请随我来。” “嘶……一……一万七千……这……”不光姜浔,身后几名同行士族将领也是齐齐倒吸凉气,简直如同听天书一般。 刘策见他们这幅模样,不由摇头叹息道:“可惜此战中不少胡奴尸身不全,否则能有两万余颗首级……” “咳咳……”跟随同行的宋景浩一听刘策这话,顿时口水倒吸入气管,忍不住咳嗽起来,精卫营这战绩简直要逆天啊。 “刘策,你速带本督前去查验!”姜浔此时浑身热血沸腾,但仅存理智还是告诉他要保持冷静,保持士族风度才行。 刘策做了个手势道:“总督大人这边请。”然后陪同姜浔向徐辉所部行去,至于其余那些士族将领,直接全部被他无视了,那些人无奈之下也只好默默跟着刘策和姜浔一道前去…… 当一车车覆盖幔布的平车被拉开后,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那些车上满是一张张狰狞丑陋的面容,密密麻麻给人最为直观的感受…… “牙龈泛黄,皮色粗糙黝黑,刀口伤处新颖,真胡奴首级……” 姜浔和周围将领一颗颗检验起被石灰洒过的头颅,不断点头。 刘策见他们对着首级指指点点,不由冷笑一声,随即说道:“诸位大人,你们慢慢清点,在下军中有些要务还需亲自处理,暂离片刻……” “嗯……好……”姜浔已经听不进刘策在说什么,只管点头任刘策离去,全心全意扑到检查奴级的热情中去了…… 刘策离开前,在徐辉边上嘀咕了一句:“盯紧些,别让宵小之辈把奴级偷了去……” 徐辉轻声道:“将军放心,末将会亲自盯着……” 刘策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缓缓向外走去,随后对身边亲卫说道:“你俩也别跟着了,下去歇息吧,我想一人静静。” 眼见身边亲卫离开后,刘策一人漫步向百姓聚集所在地走去。 在一处凸起的大石边,刘策背靠着坐了下来,望着远处望不到边的百姓人影簇动,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征至今他还没好好休息一下,现在也感觉有些乏累了…… “这位军士,请问主帅营帐怎么走……” 就在刘策刚闭目没多久,一阵天籁之音传入耳中,很让他受用,他眼都没睁说道:“你去主帅营帐干什么?” 那声音继续传来:“小女子想去营中亲自感谢将军击退胡奴,解救百姓与水火的壮举……” “不必了……”刘策继续闭眼说道,“精卫营将士职责就是守护一方水土免遭外敌荼毒,谈不上什么壮举,你们就安心回去待着,等回到远州城,胡奴出关后就各自回家吧,以后多加注意安全,千万别再让胡奴掳了去。” “嗯……这……” 听那声音似乎有疑虑,刘策接着说道:“别这啊那啊的,事实就是如此,如若你们真的想感恩,那以后有时间就去汉陵给战死的将士上一炷香吧,真正该感谢的是他们,若没有他们誓死血战到底,就没有你们今日重获自由的生机。” “……” 忽然间没了声音,刘策略感奇怪,微微睁开眼帘,不由一怔。只见眼前几步之外的那袭裹了棉裘的白衫女子美得有些过分了,简直就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令他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眼前这女子除了姜若颜还能是谁,她听闻自己父亲来到营中,心料必在刘策营帐之中商议要事,便支开婉儿想借此去和姜浔团聚,顺道借机一睹精卫营主帅真容。 只见姜若颜听闻刘策刚才那番言论,正眉头紧蹙,仔细在思量他所说的话…… “这女子是凡人么?”刘策也怔怔望了她片刻,立马再次闭上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仿佛不受外界骚扰。 姜若颜沉思片刻对刘策说道:“军士刚才一席话,令小女子倍感意外,来日必定前往汉陵为战死沙场的将士上香祈福……” 刘策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姜若颜见他如此,便想解下身上棉裘想要递给刘策,却闻他又说道:“披着吧,你身上衣衫单薄,受不得风寒,我精卫营将士没你想的这般弱不禁风。” 姜若颜心中一暖,停住了解棉裘的动作,对眼前这位谈吐不凡的战士好奇起来:“敢问这位军士,可否告知汝之姓名?” 刘策道:“区区名讳,不足挂齿,姑娘莫要再问,在下还有要事先离开了,保重。” 话毕他忽然起身向身后走去,因为他隐约听到远处似乎有呼喊自己名号的声音,料想姜浔那边应该已经清点完胡奴首级,接下来该谈“买卖”了…… 姜若颜望着那名军士远去的身影,仔仔细细回味着他之前的话。 “这精卫营中随便遇到个军士都有如此谈吐和想法么?”姜若颜边往回走边暗自嘀咕,忽然她美目一闪,赶紧回过身向刘策离去的地方望去,此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不对,不可能!这精卫营中遇到任何人都对他们主帅尊崇有加,然这位军士却……莫非……” 此时,摆放胡奴首级的营帐内,在清点完一万七千多颗首级,确认全部为真奴级后,各士族间立马开始撕逼争吵起来…… “这些是我的!三千头颅归我!”步渊双手撑开拦在一辆满是头颅的车前大声喊道。 宋文奎骂道:“滚!你那些虾兵蟹将砍得了三千头颅?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么?我麾下几万虎狼之师,要个五千不过分吧!” “呵呵……”一旁的王璞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真有脸说,做人实在点,你俩每人取个三五百就够了,多了不怕朝廷对你们起疑心么?我王家也不多要,就两千……” 沐家家主沐天成忙道:“王兄说的有理,我也不多要,就两千!” “我要……” “我……” 此时姜浔脸色漆黑,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住叹息:“这些人真是士族门阀么?对胡奴畏战不前,抢起军功首级来,那是比谁都狠……” 徐辉望着帐中众人如同泼皮无赖一般,脸上满是不屑,我精卫营震天战功还没说什么,你们这群鼠辈倒想争起这功劳来了?不过他没阻止他们,一切等将军过来自会有所定夺。 “够了!”姜浔见他们越吵越凶就差拔刀相向,立马大声喝止,“注意你们的身份!这成何体统?也不看看你们现在身在何处?这些首级有一颗是你们砍下来的么?能不能要点脸面!” 宋文奎一听,不屑地说道:“不过一个小小庶族军伍罢了,总督大人多虑了!我等分了这些首级那刘策能说什么?顶多给他留个几百颗就行了……” 姜浔听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刘策可是自己要重点拉拢的对象,这些人也是自己带过来的,那刘策秉性他也了解一些,岂是愿意吃亏的主儿?这话要被他听到指不定会认为是自己指使他们做的,让他情何以堪? 正待姜浔欲再开口之际,忽然从帘帐外传来刘策的声音。 “呦呵,那我还要感谢宋大将军一番美意了,自己吃肉还晓得给本将军留口汤喝。” “这下麻烦了……”姜浔一听刘策言语传进帐中,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暗叹一句。 只见刘策缓缓步入帐中,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直接走到一辆车前,提起一颗头颅说道:“瞧这奴级,取他一颗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先用短刀慢慢的从脖颈处割下,然后为了防止头颅变形腐烂,得用生灰敷洒好几遍,一万七千多颗首级啊,好一番折腾才全保存下来,如今宋大将军居然要给我留下几百颗,真是让在下感激涕零……” 说完刘策将头颅丢回车上,拍了拍手,回过身望向众人,此时他脸上哪还有笑意?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连姜浔都要避开那咄咄逼人的眼神。 宋文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提起胆子说道:“刘校尉?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刘策冷笑道:“岂敢岂敢,宋大将军想要这些奴级的话,尽管来拿,能拿多少是多少,我刘策绝不阻拦,还有你们几位,想要的话自己去取……” 宋文奎一听,还真以为刘策屈服了,便出声道:“算你识相,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功劳,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说着就命属下去推那辆满是人头的平车。 然而他属下的手刚触及平车的扶手,帐外立马涌进数百全副武装的精卫营将士,把内中诸人团团围住,手中冰冷的长矛清一色地对准了宋文奎和他的属下…… 一百四十七 利益交换 …… “你……你想干什么……放……放肆……” 宋文奎和众人见帐内忽然闯进一群满脸杀气的士兵时,不由呆立在原地,一脸的惊愕。 “刘策……你不是说头颅任我拿取么?怎么,想出尔反尔?”宋文奎望着周围冰冷的矛尖,颤声地对刘策说道。 只见刘策扣着指甲缝里的污秽,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了诸位想要奴级尽管拿,我刘策绝不阻拦,但我可没说我麾下将士不阻拦啊。”说着冷笑了几声。 “你……你……”宋文奎被刘策的话语气的瑟瑟发抖,“你个庶族将领,敢杀士族?想造反么?” 刘策扣完手指污秽,然后取出一根掏耳勺,缓缓放入自己左耳洞,说道:“士族?造反?不不不,我刘策当然不敢擅杀士族,但杀乱兵贼匪我可不会手软,宋大将军带众入我军中强抢军功,按大周军律等同兵匪,你说我敢不敢杀……” 宋文奎一听顿时双眼圆睁,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这才明白眼前这年轻人绝不是什么容易拿捏的的良善之辈,否则也断不会有眼前堆积如山的胡奴首级。 一旁的步渊等人不住喘着粗气,同时暗道句还好,自己克制住没去动那首级,否则现在这种局面就该自己应对了…… “刘校尉,给姜某一个薄面,让将士们退却出去吧……”眼见肃杀之气浓重、宋文奎万分难堪之际,姜浔只能亲自出面,希望刘策可以听自己的话。 刘策对姜浔微微鞠躬道:“既然姜总督出声,这面子自然要给的,不过还请宋将军跟周围将士道个歉,不然我无法交代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宋文奎一听说要让自己跟这群底层士兵道歉,顿时面色通红。 刘策摇摇头对姜浔一脸苦笑着说道:“总督大人,你也看见了,现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宋大将军不卖属下的面子啊,那对不住了……” 说到这儿,刘策大手一挥,顿时围在宋文奎周围的长矛又逼近了几分,吓得他身后衣衫都湿了一整片。 “慢!刘校尉不可!”眼看局面就要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姜浔大喝一声止住精卫营行动,然后急忙对宋文奎说道:“本督现在命令你,立刻为之前的行为给精卫营将士道歉!快!” 宋文奎听闻姜浔怒吼,又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长矛,咬了咬牙,抱拳对四周将士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又对刘策说道:“刘将军,在下急功好利,被猪油闷了心,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刘策见他呲牙咧嘴地说完这些话,自然知道他不是真心道歉,但这又如何?他要的就是个态度,至于是不是真心他才懒得去管,于是他挥挥手让四周的士兵退了出去,然后把耳勺从耳洞内取下放入自己怀中。 姜浔见精卫营士兵都退了出去,心中也呼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和上次在远州城下一样将刘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不要这么心浮气躁,你看看你怎么又生出这些事端?” 刘策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人教训的是,下次一定注意,属下会努力克制的……” “唉~”姜浔见他这态度,也只能叹口气,不过刘策这性子对自己也有好处,这脾气基本可以断绝他和其他士族将领的交往了,正好可以让他一门心思的向自己靠拢。 两人嘀咕一阵后,刘策又对姜浔说道:“大人,你们若真心要那首级我也不会不给,不过有些事必须好好商议一下才行,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属下来到远州也快半年了,至今未去过大人的总督府,待此间事了,我一道随您去府上再说怎么样?” 姜浔闻言点点头,确实自己这次来精卫营是打着犒赏三军的由头,如今却在这些奴级军功面前乱了分寸,想想也是万分羞愧。 “刘策,带我去祭奠阵亡将士的亡魂吧,本督要亲自为他们上香!” …… “女儿见过爹爹……” 姜浔等人祭拜过阵亡将士,犒劳三军之后,姜若颜找了个机会和姜浔见了面。 见到自己女儿,姜浔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盗我手令擅自出城?你知不知道府内现在因为你不见都快急疯了?” 姜若颜黯然道:“女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 姜浔望着女儿不由摇摇头,其实见到姜若颜平安无事他心下也是松了口气,又怎会真的再去责罚她呢,但嘴上依然强硬:“当然要罚!等回去后再和你好好计较!” 随后他仔仔细细观察了女儿身子一阵,确定她是依然完璧之躯,没有破身后更是放下心来,心道:“这次要不是刘策的精卫营,我姜家真的就无颜面在大周立足了,看来这份恩情来日必须要加倍报答他才行。” 姜若颜又对父亲说道:“爹爹,你可见过精卫营主帅刘策了么?” 姜浔说道:“你问这做甚?” 姜若颜道:“女儿想去当面致谢他救命之恩,爹爹可否带我去见他一面。”此时她十分想确定之前所见那年轻军士是否就是刘策,想借父亲的由头去见见他。 姜浔说道:“你还知道致谢?是该好好谢谢人家,不过现在他不在营中,已经先行一步前往远州城了,想谢的话,你稍后就随我一道回府上再说吧。” 姜若颜惊道:“不在营中?这是为何?” 姜浔道:“刘策麾下营使陈庆伤重,急需找个安静场所静养,为父便安排他去‘会济医堂’暂居,半个时辰前就先行一步离开了,你也随我一道出发吧。” 姜若颜闻言点点头,刘策如此顾惜麾下将士性命,怪不得精卫营上下会有如此战力驱逐胡奴…… …… “陈庆,你先在这里好好安歇几天,等我料理完这里的事,咱就回汉陵。” 会济医馆内,刘策安顿好陈庆,对仍处在昏迷中的他轻声说道,随后留下两名护卫看守,和楚子俊、徐辉二人大踏步来到医馆门口丢出一袋银子到柜前说道:“好好医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医馆就不用开了。” 那掌柜接过银子连连呼是,目送刘策三人离去,然后急忙召集大夫去给陈庆诊断了…… 刘策三人来到总督府前,面对庄严恢弘的府衙,不住感叹…… “现在,就让我们为精卫营,为治下百姓争取更多利益一起努力吧!定要从这群暴发户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来!” 说着刘策就把手一摊,楚子俊和徐辉互望一眼,将手叠在刘策手掌上,三人重重一挥,然后踏上了总督府的台阶…… 数个时辰后,陆续从各处闻听消息赶来的士族中人渐渐齐聚到总督府中,等姜浔等人从精卫营赶到后,一场关于奴级的分配会议正式开始了…… 姜浔说道:“今年胡奴南下,我远州汉陵精卫营部几乎全歼远州来犯两万余呼兰兵马,更是阵斩奴首一万七千二百四十六级,罗津、多延、特让三部酋奴皆已削首,被掳掠七十余万百姓全数救回,可谓是一场前所未有之大胜!” 众人闻言立马私下窃窃私语起来,各人脸上神情各异,虽然从之前的情报中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形,但这由姜浔亲自道来,还是令他们感到震惊不已。 姜浔随后又大声说道:“这次对阵胡奴最大功劳理应属于精卫营主帅,刘策!”说着,姜浔将目光投向自己左下方案侧的刘策。 只见刘策听闻姜浔喊自己名字后,缓缓起身拱手对姜浔说道:“总督大人言重了,这全赖大人教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众人闻言向刘策望去,只见那精卫营这般年轻也颇感意外,本想结交一番,但一想到他是庶族身份,觉得贸然上前有失体统,自然也就故作姿态恭维几句,便不再怎么搭理他了…… “哼,区区一个庶族居然会立下如此战功?定是走什么狗屎运了。”府厅中,身为师旗使的王海盛望着刘策不屑地冷哼一声,暗道待会儿定要让他难堪。 一番客套之后,厅内众人开始商议起关于奴级分配的事宜。 姜浔看了一眼刘策,只见他不发一言,靠在椅子上闭目而坐,身后落座的两名将领也是神色坦然,任由厅中众人去研究讨论。 “这个刘策,当真沉的住气?”姜浔想起之前在营中和自己商议的话语,不由暗自叹了句。 “总督大人,王某不才,这一万七千多颗首级,我要取走一万颗!”就在此时,王海盛语出惊人,一下子把场内所有人给震慑到了。 “王师旗,不要太过分了!”另一侧的沐天成立马开口道,“你一下要走一半还多,让我们剩下的几位如何分配?” 王海盛说道:“这我不管,反正这一万颗奴级我要定了,我麾下八万多人马要养活呢,留下七千多颗脑袋已经很给诸位面子了!”他说这话时眼睛就一直盯着刘策,想看看他有何反应。 然而,刘策就仿佛睡着一般,闭着眼睛,头枕在椅背后面无表情,这让王海盛很是恼怒不爽。 宋景浩之父宋濂此时听闻王海盛这般强词夺理,忍不住出声对他说道:“王将军,你不觉的你这吃相有些难看么?现在厅中那么多人,你一人就想独吞这么多奴级,剩余这些够我们几个分么?” 王海盛笑道:“七千多已经不少了,你们这些人麾下族人下属所统领的军伍战力低下,每人合计下拿个百来颗也就行了……” 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响起:“王海盛!你别欺人太甚!” 众人望去,只见溪文镇的宋景浩直立而起,满脸的怒容。 …… 一百四十八 堂议风波 …… “我当是谁呢?”听闻宋景浩这声大喊,王海盛不屑地笑道,“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信不信我代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宋濂一听立马不乐意了,阴声道:“王将军,我宋濂就在这儿,犬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呵呵……”王海盛笑了几声,“老宋,你这儿子太没大没小了,也该好好管教管教,要不然以后会吃不少苦头的……” “你!”宋景浩气的满脸通红,死死盯着王海盛这张脸,正要开口反驳,却被宋濂死死拉住。 “啪!”就在此时,宋文奎重重一拍桌子,起身对望海盛喊道:“姓王的,我劝你最好不要欺人太甚!一万颗脑袋你说拿走就拿走?我看你是存心不把在场诸位放眼里!” 王海盛嘴角一扬对宋文奎说道:“怎么?宋文奎,你也想跟老夫来争这奴级脑袋么?” 宋文奎冷笑道:“还别说,本来还真不屑和你这鸟人争,现在我看你在这总督府内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把在座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那我还真得出来说道说道了。” 王海盛眼中寒光一闪:“哦?那你想怎么样?” 宋文奎笑道:“你要的那一万颗首级我拿一半,还望不要拒绝。” “哈哈哈哈……”王海盛听后顿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宋文奎,你来时喝酒了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宋文奎怒道:“姓王的,别以为你麾下人多我就怕了你,你那七八万人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么?” 王海盛闻言也不在意,而是继续笑道:“我就说你被酒灌醉了,还不信?没错,我麾下七八万人马就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懒将,拿不上台面,可你别忘了,再怎么不济也比你这只有四五千却号称三五万地玉阳军强出百倍,你哪来的资格笑话我?” “哼!”宋文奎被王海盛这么一说,也没了脾气,只能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然而王海盛并没有放过他,而是继续嘲笑道:“喝了酒就回去好好躺着,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有人当初不就是喝酒误事,还搞出个孽种来,真是颜面扫地……” “王海盛!”宋文奎闻言立马怒吼一声,将桌子踹倒在地,指着王海盛,“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宋文奎醉酒强暴丫鬟致其怀有身孕的丑闻还是在士族中传了开去,一时间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为避免流言加剧,迫不得已之下才纳丫鬟为妾。 由于大周士族和庶族泾渭分明,士庶通婚会被上层中人所不齿,宋文奎此举虽然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但有心人也依然会拿这件事嘲讽与他,令其万分难受。因此宋文奎将满腔怨气迁怒与宋嫣然母女,对她们百般冷落虐待,在宋嫣然才十岁那年竟是直接给赶出家门,多年来见面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谓的父女情分早已名存实亡。 如今见王海盛当着众人面羞辱自己,当然怒火中烧,克制不住,一时间总督府内开始骚乱起来…… “够了!”眼见厅内就要大打出手,身为总督的姜浔再也看不下去,厉声喝止道:“你们是不是不把本督放在眼里?看看,看看,一个个跟个市井泼皮一般,可还有半分士家风度礼仪?真是岂有此理!” 见姜浔发火,大家这才安静下来,总督府亲卫连忙扶起摔在地上的桌椅,重新摆放到宋文奎跟前。只见宋文奎和王海盛都脸色通红,额头青筋跳动,互望一眼都各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见停内安静下来,姜浔接着说道:“你们吵了这么久,可顾虑过刘校尉的感受?要知道这次是他带着军队解救百姓,杀败胡奴,否则哪有你们今天在这里讨要功利首级?”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这次一万七千多颗首级都是刘策砍下来的,人家都没发话,却在这里抢夺人家功劳,这确实太不地道了。若其他庶族将领也就罢了,问题是眼前这刘策和他军队不同普通庶族,那实力是有目共睹,不能按常理来处置。 听姜浔这么说,王海盛立马对刘策喊道:“刘校尉,我王海盛问你要些首级你不会拒绝吧?” 刘策:“……” 王海盛见刘策依然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提高了嗓门:“刘将军!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刘策:“……” 然而,不管王海盛怎么喊,刘策仿佛不曾听闻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刘策!”见刘策没有声响,王海盛开始怒吼,“本将军问你话呢!你聋了么?” 楚子俊听他对刘策出言不逊,立马站起身说道:“王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是什么东西?”王海盛望了眼楚子俊,随后不屑地笑道:“我跟你说话了么?这刘策也不好好管教下下属,庶民当真是贱族,不可理喻……” 楚子俊眼色一冷,对王海盛的态度和话语很是不满,正要出口反驳,却见刘策伸了个懒腰…… “你们商量完了?”刘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向众人巡视了一圈,看的这些官将是一脸黑线,敢情你是真的睡着了? “放肆!”王海盛见刘策这幅模样怒道:“堂府之上竟敢这般无理?刘策你可知罪?” 刘策看了王海盛一眼,随即对姜浔拱手说道:“大人,敢问说话这位是?” 姜浔摇摇头对刘策说道:“这位是芝灵、抚远、镇门三地太守兼军中师旗使,中郎将王海盛将军。” 刘策闻言,眼睛立马一亮,对王海盛笑着说道:“原来是中郎将师旗指挥使大人啊,末将对王将军那是敬仰万分,今日得缘一见,正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下王将军,以解我心中疑惑!” 王海盛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对刘策说道:“请教不敢当,但说无妨。” 刘策缓缓开口道:“我想问下王将军,您是如何做到八万人面对三千胡奴闭门不战,任由百姓被他们捕获掳掠而面不改色在这里夸夸其谈?还望不吝赐教!” “你……”王海盛不想这年轻人居然如此大胆,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只见刘策又说道:“就算是八万头猪也该出个响声才对,莫非王将军麾下连猪都不如么?”话到这里,刘策脸上已经收起了笑意,眼中满是阴冷之色。 此时整个堂府上鸦雀无声,所有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刘策,他居然敢如此跟王海盛说话?那王海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边上的宋文奎和步渊一见刘策这么说则心中不住窃喜,这刘策的厉害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让自己几乎颜面扫地,一直怀恨在心,但这会轮到王海盛吃瘪,他们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王海盛怒道:“本将军麾下是猪是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么……” 刘策立马打断他的话:“那本将军那些军功首级给谁轮的到你来说三道四么?” 王海盛阴恻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想跟本将军做对,过不去了?” 刘策冷冷地说道:“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和我做对?你也配?” 王海盛嘴角不住抽搐道:“年纪轻轻的,我劝你最好不要气太盛了!” 刘策一听,不屑地笑道:“废话,不气盛能叫年轻人么?” 这话一出,堂内众人包括姜浔也是一楞,暗道这刘策真是胆大包天,王海盛是出了名的瑕疵必报,难道他真不怕报复么? 不过也有人觉得刘策有资本和王海盛这么说话,因为刘策手中有一支杀得胡奴血流成河的精锐之师,根本不用怕王海盛手底下那群乌合之众…… “说的好啊,不气盛能叫年轻人么,这话深得我意。”堂中的宋景浩闻听刘策这话顿时体内热血沸腾,对他产生了好感,心道有机会定要与他结交一番。 王海盛眼见堂府气氛诡异,也不好再跟他纠缠下去,而是把刘策默默记在了心里,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姜浔咳嗽了一声,再次出声说道:“好了,既然诸位都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么接下来就再好好商议一番关于首级分配问题吧!” 众人经刚才一闹,此时也冷静下来,知道想凭空豪取刘策地方的军功首级难度异常的到,不如听听他怎么说才做打算。 刘策起身对在场所有人拱手行了一礼,然而堂中人总感觉那礼行的万分敷衍,再看那表情是一脸的嫌弃…… 只见他对姜浔说道:“大人,您说过一颗胡奴首级二百两白银,此话可算数?” 姜浔捋了几下胡须道:“这是自然,一万七千二百四十六颗奴级所需白银本府以命人去各地调拨,相信不出十日就能送抵城中……” “那好……”刘策听完姜浔所言,随即说道:“这些银两在下全收下了,你们没什么异议吧?当然有异议你们也给我憋回去!” 厅内各人闻言欲言又止,没办法啊,谁让人家能打呢? 只见刘策开口说道:“一万七千头颅,我刘策留下一万三千颗,其余四千颗就交由总督大人分配吧……” 王海盛一听,立马呼叫起来:“你一人拿一万三千颗,不怕……” “废物闭嘴!我跟你说话了么!”刘策毫不留情的打断王海盛发飙的神态。 姜浔见又要吵起来,连忙出声制止:“王将军,安静!听刘校尉说完……” 见王海盛气鼓鼓地坐下,刘策不再理会他,对众人开口说道:“至于本校尉地方一万三千奴级,在座诸位可以拿出诚意来换取,只要这诚意能让我满意,全部拿走也无妨……” …… 一百四十九 触动 …… “嗯?这倒可以考虑考虑……” 堂内众人听刘策这么说,倒也开始仔细思量起来,一时间觉得这主意其实挺不错,毕竟大家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取几颗首级然后向朝廷邀功等着升职,至于刘策所需要的报酬,在座大多数都不缺钱,给他就是了。 宋景浩率先站起来对刘策说道:“刘将军,小将宋景浩想问你讨要三百颗奴级,敢问需要多少银钱?”他有自知之明,多要的话一来朝廷会怀疑自己能力,二来也容易得罪在座其余士阀子弟,而三百颗算算功勋刚好能让自己晋升将衔,这就足够了。 刘策笑道:“宋将军客气了,三百头颅我一文不收,全送予你了。” 宋景浩一愣:“不收?三百颗奴级啊!” 就在宋景浩愣的不知所措之际,宋濂起身说道:“刘将军,既然你不收银子,那有什么要求先说出来吧。” 刘策暗道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宋濂也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与是对他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这有份合约,只要宋公子签了,三百奴级自当双手奉上。” 说着刘策从徐辉地方取来一张早就在出征前就打印好的合约,递给了宋濂。 宋濂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刘策是想跟宋景浩的溪文镇互通商贾,只是内中商税必须减少三成,宋家人不得阻碍…… 他慎重思量了下,刘策这次救回百姓之中还有不少物资需要处理,估计以他这种性格士兵不会上缴了,这对自己儿子来说也是好事啊! 当然宋濂想得更远,如若刘策能和宋景浩达成结盟关系,那或许自己儿子以后就能借精卫营爬的更高更远,因为他知道刘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量心机,日后定非池中物…… 思虑过后宋濂立马对宋景浩说道:“浩儿,签下吧,顺便多谢刘校尉的一番美意,有时间你们走动走动……” 宋景浩听父亲这样说心中一喜,立刻对刘策作揖礼答谢,同时对合约纸张中嵌入的文字感到好奇…… 见宋景浩和刘策签完合约后,刘策摸出一块竹排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告知他随时都可以去营中提取奴级时,整个堂府瞬间开始沸腾了!众人争先恐后把刘策团团围住,抢着要和自己签合约,废话,这种互通商贾就能换来巨量军功的事傻子才不干! 刘策和其中一些看上去比较靠谱家族将领属地一一签下了商贸合约或直接金银物产结算,最终一万三千颗奴级只余下了四千颗。 “刘将军,之前多有得罪,你可否给在下五百颗?”最早和刘策有过节的步渊此时也不得不低声下气求道。 “可以啊……”刘策瞧着他那怂样不由心中冷笑,不过嘴上依旧诚恳地说道,“那不知道步将军能拿什么来交换?” “这,自然是签那合约了……”步渊一听有希望,立马不假思索的说道。 刘策摇摇头道:“我之前和各位名门望家签的商贾互通合约已经足够多了。” “那……”步渊这下为难了,他也没钱买奴级,之前一颗奴级五百两啊,自己哪来那么多钱? 刘策见步渊如此窘样,索性拿出一份契约对他说道:“步将军,签下这份契约,将汉陵北境外原属步家管辖的汉河镇七十里属地全部划分到我刘策名下,这五百首级你随时可以去取。” “什么!你让我出让我步家土地?不可能!”步渊一听立马把头摇的跟扇子似的,虽然那些土地城镇因为胡奴南下荒废多年了,可毕竟名义上还是步家名下得。 刘策冷笑一声,轻飘飘加了一句:“再加五百颗……” “这……”步渊闻言动摇了,如果自己有一千颗奴级在手那师旗指挥使的位置是铁定到手了,只是心里这道坎始终过不去…… 刘策见他依然在犹豫,直接将毛笔递到他手中,然后缓缓说道:“步将军,我实话告诉你,那汉河我无论如何也都要定了,不管你签不签,要不要那奴级!我要是你索性抛弃那块不毛之地,换取更大利益,你说呢?” 步渊仔细想了一阵,又看了刘策一眼,然后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徐辉,收好……”刘策见步渊签下契约,立马夺过转交到徐辉手中,生怕步渊后悔。 就在此时宋文奎也站了出来,对刘策说道:“刘校尉,之前在您精卫营中多有得罪,不知道这奴级……” 刘策说道:“好说,既然我说了拿诚意来换,只要价钱谈好,一切都好说。” 宋文奎道:“痛快,那我也想拿五百首级,愿意用六百两一颗头颅换取,多出五万两就当我宋某赔罪了。” 刘策看了他一阵,良久问道:“宋将军,冒昧问句,你可知晓令嫒现在身在何处?” 宋文奎暗道句怎么这刘策扯我女儿身上去了?莫非想打我女儿主意?于是对他说道:“不知刘将军说的是我哪个女儿?” 刘策道:“宋嫣然……” 宋文奎一听,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对刘策怒道:“刘校尉,莫非你也来消遣我不成?” 刘策淡淡说道:“宋将军误会了,令嫒现在就在我军营之中,待此间事了你带她回去?” 宋文奎说道:“不用了,我没这种女儿,我宋家也没这个人,她在你营中是么?正好,那宅子我也立刻租卖出去……” 说完又看了一眼刘策,笑着说道:“莫非将军看上她了?正好你喜欢就领走,听闻将军至今孑然一身,正好可以给你暖暖床被,想怎么摆弄我都不过问,也省下不少麻烦,不知我这小女值不值一百奴级?” 听到宋文奎的话,刘策目瞪口呆,虽然他从叶斌地方知道宋文奎对宋嫣然并没有什么父女之情,但今日亲耳听到他这般说,突然万分同情起宋嫣然起来。 良久,刘策盯着宋文奎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自己女儿当商品做交易,宋文奎啊,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宋文奎闻言怒火窜起,但望着刘策冰冷的眼都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强忍怒气说道:“这是我的家事,刘校尉管的太宽了!” 刘策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不该管那么宽,那就继续谈买卖吧,每颗脑袋加二百两,八百两!” “刘策!”宋文奎一听怒道,“你这什么意思?” 刘策冷笑道:“没什么,因为我突然不爽了,你要不要?” “我……”宋文奎很想说不要,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了改口道:“我要……” 刘策见他这么说,直接丢给他一根竹牌,然后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姜浔听闻刘策那一袭话,心中暗道:“这刘策,虽礼数散漫,但人品如此端正,倒也万分难得。” 王海盛见步渊、宋文奎都获得了奴级,于是他也上前一步想吃下最后那两千五百奴级,然而刘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来到姜浔面前,气的他眼中杀机蓬勃。 “姜大人,我也累了,不如剩下这两千五百级就由您吃下,不知意下如何?” 姜浔见刘策这么说,不由点点头,其实他也有意向吃下些奴级,不为别的,只为震慑各处敌对士家势力罢了。 “如此一来,你身上可就没奴级了。” “无妨……”刘策听姜浔这么说,瞥了瞥嘴,“我只求大人将解救的七十万百姓交由我来安置,其中五十余万愿意随末将去汉陵生活,还望大人帮属下打点下,尽数归我刘策治下。” 姜浔闻言,知道他在建设汉陵需要大量人力,也就点头默许了。 刘策见姜浔点头,又说道:“另外,大人,静海沿岸二百里荒地也一道划归我治下吧,还有汉陵属地目前一片荒废,这税就先免征个三年吧……” …… 当刘策和府内众人谈完这桩“交易”后,谢绝了姜浔留宴,便和徐辉、楚子俊一道离开了总督府。 姜浔望着刘策消失的背影,叹道:“这刘策当真城府极深,看来今天这一切他是早有预谋,这等人才若是士阀中人那就好了。” …… “将军,我们是回精卫营,还是去会济医堂?”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总督府,楚子俊向刘策问道。 刘策对他俩说道:“你们先回精卫营吧,陈庆那里我会去照应,顺道看看这远州城的风土人情。” 楚子俊和徐辉对望一眼,随即和刘策告退向城外行去,远州外城中已经陆续出现了解救百姓的身影…… 见徐辉和楚子俊走远,刘策索性向外城的一些客栈酒楼走去,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下,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刘大将军,你让我好找啊……咯咯咯……” 就在刘策背着包裹闲庭信步,漫无目的走在外城大街上时,就听闻身后清爽的笑声。 刘策回过头,就见一袭黄衫的宋嫣然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笑,脸上不由浮出一丝微红。 每次一见到她,刘策心中总好像有股莫名燥动,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能解释宋嫣然很漂亮吧? 刘策望着她那清纯且带有灰尘的面庞,以及身上破旧黄衫时,想起总督府中宋文奎的那番话,不由为宋嫣然遭遇再次感到同情。 “刘大将军,怎么不说话了?脸又红啦?”宋嫣然笑着站到刘策跟前,一双美目水灵灵地望着他。 刘策紧了紧心绪,对她柔声说道:“你衣服破了……” 宋嫣然惊呼一声,赶紧向自己身上望去,随后又清笑道:“没事的,就几道裂缝,找个针线补补就行啦……” “跟我来……”忽然刘策抓住她的纤细玉手回身向内城走去,惊的宋嫣然一愣一愣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任由刘策拉着摆布。 “小手好软,然掌心关节处有几个小茧,想必自小做家务留下的吧?宋文奎这畜生有这么待自己骨肉的么?自己犯的错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不公平!”这是刘策的想法。 “他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忽然色心大起要把我那啥吧?可他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说之前都是装的?现在不在军中就原形毕露?天哪我该怎么办?”这是宋嫣然的想法。 …… 一百五十 绸缎庄 …… 当刘策拉着宋嫣然来到一家门景奢华的绸缎庄前时,宋嫣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发现刘策依然抓着自己的手时,顿时俏脸一红。 “刘大将军,你要抓到什么时候啊?” 刘策一听,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宋嫣然的手没放开,连忙松开手尴尬地说道:“适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宋姑娘见谅……” 宋嫣然抬起袖管捂嘴轻轻一笑,然后看着眼前气派的绸缎庄,对刘策说道:“怎么?刘大将军是要给我买衣裳么?” 刘策点点头:“你这身衣衫已经不能再穿了,我给你换几身新的,就当那日感谢你替我包扎伤口吧……” 宋嫣然闻言对刘策笑了一笑,说道:“那小女子就多谢刘大将军了,听说这‘锦绣天下’内的衣料做工精细,价格也是相当不菲,你真要如此破费?” “是么?”刘策听宋嫣然这般说,望了眼奢华的绸缎庄园,随后回头对她说道,“来都来了,进去吧……” 宋嫣然美目一闪,对刘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喽。”说完踩着碎步率先走入绸缎庄…… “唉~也不知道客气下……”刘策见宋嫣然活蹦乱跳地进入庄内,不由摇了摇头,随后心道,“罢了,这宋嫣然也怪可怜的,能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就几件衣服么?”想着刘策也大踏步进入绸缎庄。 刘策和宋嫣然一进入“锦绣天下”,顿时被内中琳琅满目的布料衣物给震惊到了。 纵使刘策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也为眼前暗自侧目,只见四周红木墙上挂满了一件件靓艳鲜丽的服饰,光看这些做工就知道绝非凡品。 大周的服饰跟刘策前世所知的汉服除了一些细节和图案外几乎一模一样,他本身就对汉风极其推崇,如今见到如此精良的衣衫自是万分激动…… “两位,你们需要些什么?随便看看……” 就在刘策和宋嫣然还在被眼中琳琅满目的衣裙震慑之际,一位三十多岁衣着鲜丽,气度不凡的女人迎了上来。 “我是敝庄掌柜,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么?” 刘策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边上的一脸娇羞的宋嫣然,对那女人说道:“我也不常来,你帮我替她选几身合适的衣衫。” 那女掌柜闻言,向边上的黄衫女子望去,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好一个水灵漂亮的姑娘,虽然她脸上带有些灰尘,衣着陈旧,但如果清洗干净再打扮一番绝对会震动整个远州城,活脱脱就是一个倾城美人儿。 宋嫣然被女掌柜盯的面色更红,只能移开她望向自己的目光。 良久,那女掌柜对刘策说道:“请问公子,这位姑娘对衣料颜色可否有什么讲究?” 刘策说道:“这你问我干什么?问她啊,又不是我买。” 那女掌柜一怔,顿时眉头紧蹙,随后又开口道:“这位公子,看来您是第一次来锦绣天下吧?您看看四周……”说着闪开一旁,让刘策和宋嫣然看的更为清晰偌大堂内的情形。 刘策闻言,暗道我让你给宋嫣然挑选衣服,怎么这么多事情?但也只能向四周看去。 只见内中人影簇动,不少女眷在身旁男子陪同下尽请挑选着各式琳琅满目的衣裙。 刘策仔细观看一阵,才明白眼前这女掌柜为何这般说了,因为他发现内中挑选衣饰的男女都是男人做主,怪不得她会有此一问。 那女掌柜说道:“如何?公子这下明白了吧?”说完又看了眼刘策身边的宋嫣然。 只见宋嫣然此时脸颊通红一片,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活泼爽朗的模样,因为她虽第一次进锦绣天下,然而绸缎庄的一些礼节规矩她还是知道些…… “麻烦……”刘策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他并不知道其中含义,随后对宋嫣然说道:“宋小姐,你对衣着色料有什么讲究?” 宋嫣然闻言,连忙摇摇头,红着脸轻声说道:“没有……”这声音估计比蚊子还轻。 那女掌柜见宋嫣然这幅神情,长袖遮住面帘轻笑几声,随后等着刘策开口。 “也罢,借机一睹这些衣料成色也不错。”刘策暗自叹口气,踏步向庄内挂满衣裙的地方走去。 刘策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件白色花纹镶蓝边的曲裾面前停了下来,怔怔望了片刻,感觉穿在宋嫣然身上必定端庄大气,于是对女掌柜说道:“就这件吧……” 女掌柜一见,顿时说道:“公子好眼力!这件衣衫前日刚缝制完成,用上乘的苏料加工完成……” 刘策打断她的话道:“不必多言,就这件,内中衣物劳烦掌柜也帮忙搭配一番,对了刚才那几件丝裘也一并取下,先带她去试试衣裙合不合身。” 女掌柜听到刘策这么说,立马心里合计了一番价钱,随后对他说道:“这位公子请先交三百两定金,待我替这位姑娘试完衣衫再结算剩余的价格……” “三……三百两……”不等刘策反应,身边的宋嫣然却捂嘴惊呼起来,“还是定金?”她从小到大最贵的一身衣物就是身上的细棉衫,也才几两银子而已,虽然她知道锦绣天下内衣料价格很贵,但万万没想到会贵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宋嫣然拉拉刘策衣袖,不断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买了。 然而刘策却怔了半饷没反应过来,女掌柜见他这幅模样还以为没钱,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从他们两个进门至今,女掌柜就一直注意他们,一般来自己绸缎庄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之人,哪个不是衣着整洁干净?哪有见过这两个一身粗衣裹身的?只是内城之中皆是士族贵人,既然他们可以在内中出现,证明一定也有些背景,所以她才一直忍着,但现在想想这两位应该是某个没落士族之后。 “把那几件也一并取下吧!”就在女掌柜还在暗自揣摩之际,刘策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 只见刘策在一件轻衫前指指点点,随后又来到另一件襦裙前对女掌柜说道。 这举动立马惊得宋嫣然和女掌柜不知所措,还有周围一些挑选衣物的男女也一道向刘策这边看来…… “看来是来捣乱的?也不看看这锦绣天下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女掌柜刘策这样,心中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这位公子,我说了请先交定金,否则请你出……” 只见刘策解下左肩上布包递到她手里:“这是四百两,你点点……” 那女掌柜木讷的接过,心中呼了口气,暗道句还好真不是来捣乱的,于是开口说道:“公子抱歉,适才是奴家失礼,不过连同您之前挑选的衣裙,恐怕定金不止这四百两了……” 刘策笑道:“掌柜,我包袱里是四百两黄金,难道还不够么?” “嘶……”女掌柜一听,顿时吸了口气,赶紧翻开包裹望了一眼,果然内中是一锭锭足重十两的金块。 随即女掌柜一脸笑容:“公子出手阔绰,令奴家万分敬佩,我这就安排给这位姑娘去试衣衫,请公子在此稍候。” 说完,就来到宋嫣然身边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说道:“妹妹跟我来吧……” “刘将……公子……这……我……”此时见刘策为自己如此破费满脸羞涩,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心中一抹暖意传遍全身,这是她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刘策连忙罢罢手道:“去吧……我正好在此好好歇歇……” 那女掌柜刚拉着宋嫣然走出没几步,忽然又对刘策说道:“对了公子,我见这位姑娘身上风尘仆仆,敝庄可以给姑娘沐浴妆淑一番,可否……” 刘策不耐烦的说道:“好的,可以,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知这里哪可以坐坐,我也好喝口茶歇歇。” 女掌柜笑道:“请公子移驾隔壁雅间歇息,介时自有下人招待,此去需一两个时辰,还望公子耐心等候,奴家先带这位姑娘过去了。”说完便和宋嫣然消失在屏风之后…… “两个时辰……”刘策听闻需要这么长时间等候,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任何空间女人永远都是最麻烦的…… 当刘策前往隔壁雅间之内休息之际,原先那些看到他出手大方的情侣,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暗自揣摩这两人什么来历…… 隔壁雅间内,刘策舒适地靠在躺椅上,在安神香的侵袭下,一阵倦意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不知不觉间就渐渐睡过去了…… 忽然间,一阵瓷器落地的碎声将他猛地惊醒过来…… “哼!这刘策分明是欺人太甚!竟敢在大厅广众之下三番几次羞辱与我!这口气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刘策听闻屋外的声音,似乎很熟悉,细听之下,顿时明白过来,这人不就是宋文奎么? “他来干什么?”刘策心中疑虑,“莫非知道宋嫣然在这里,良心发现,想要接她回去?” 想到这儿,刘策继续仔细听去…… “老爷,先消消气,好不容易来趟远州城,又带你的女婿女儿来此挑选衣衫,先不谈这么多了,应该开心点……” 宋文奎听闻后,冷哼一声,依然是忿忿不平:“待遇到那刘策我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小小庶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有意思……”刘策确定隔壁雅间内的宋文奎夫妇只是带着自己家眷来绸缎庄挑选新衣物时,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看来,这宋文奎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形啊,那就看看以后谁让谁吃不了兜着走吧。” 说着刘策起身喝了口水,就步出雅间向外走去,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宋嫣然应该已经差不多试完衣物了吧…… 一百五十一 惊鸿一瞥 …… “芙妹,你瞧瞧这件衣衫太适合你了,大小正好哦。” “真的么?蓉哥?那你买给我吧。” 刘策一进“淑女阁”,就见前方一对大约二十几岁的夫妇正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拿着衣物来回打转洒狗粮,看的他直摇头。 “长的这么尖酸刻薄也好意思出来卖弄风骚?真特么恶心。”刘策望了那女子一眼心中不断吐槽,索性不再理会,径直向一名绸缎庄伙计走去。 “请问,刚才试衣的女子出来没?” 那伙计一见是刚才出手万两白银的豪客,立马一脸恭敬地对刘策说道:“回公子的话,哪这么快,咱掌柜亲自替您未婚妻沐浴梳洗,可不得仔仔细细的打扮一番……” “未婚妻?”刘策顿时一脸懵逼,对那伙计说道:“不不不,你搞错了,她不是我未婚妻……” 那伙计一听,也是一脸错愕:“不是未婚妻?难不成已经结发了?不可能啊,小的在这里从事多年,这眼力还是有的,那姑娘头饰分明还是待字闺中的模样,不过好像确实没行过笄礼,这……” 刘策一听立即说道:“你想太多了,她既不是我未婚妻更不是我的妻子,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而已……” 那伙计闻言怔了半饷,随后摇头说道:“公子,你就别装了,小的知道你们这些贵客脸皮比较薄,不好意思和人提及男女私情,然这里是锦绣天下,公子不必如此拘谨……” 刘策听他这么说,更是脑子一片混乱,这锦绣天下怎么了?不就装饰豪华点,用料做工精细些么?怎么还有喜欢打听别人八卦的癖好? 那伙计见刘策一脸疑问的模样,正待与他解释,却听闻身后之前的男子喊道:“伙计!这件裘袄帮我取下来!” “好咧,小的这就来!”那伙计闻言只得对刘策抱以一个歉意的眼神作揖离去。 刘策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在四周瞎逛起来,忽然间看到一件气势威严的红黑衣袍,不由被吸引过去。 “气派……”刘策看着眼前这件“汉袍”,发自内心的叹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穿在身上!只是为什么淑女阁内会出现男装呢?” “挑的怎么样了?”就在刘策被那件袍子吸引震惊之际,身后传来了宋文奎的声音。 “女儿(女婿)见过爹爹(父亲)。”之前那对夫妻立马对宋文奎行礼。 宋文奎满意的点点头,绸缎庄内宾客不少认识宋文奎的立马行礼作揖…… “爹爹,我看上这几件了,全都要!”那个被称之为芙儿的女人不断对宋文奎撒娇,只是那张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非常诡异。 宋文奎宠溺地对她说道:“好好好,买!只要我女儿喜欢什么爹都给你买。”随即又看了女儿边上男的一眼道:“你尽管买,缺银子只管问我拿!” 正在观赏汉袍的刘策听闻身后宋文奎的言语,发自内心的冷笑一声,同样是宋文奎的女儿,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就因为宋嫣然母亲身份卑贱? 思及此处,刘策又暗自纳闷:“奇怪,我这么关心宋嫣然家事干什么?”与是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然而,刘策刚整了整思绪,就闻宋文奎嘲谑的声音传来:“呦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刘校尉也在啊……” 刘策闻言嘴角一扬,缓缓转过身迎上宋文奎的目光,不顾众人惊讶地眼神,笑着说道:“宋将军,不想在这里又见到你了,真是有缘啊……”话毕单手负背,就这么直直盯着他,满脸的不屑。 宋文奎见刘策出现在锦绣天下中,也是暗自吃惊,不过也正好打算在众人面前羞辱他一番,好报自己在精卫营和总督府经历的耻辱。 然而令宋文奎没想到的是,刘策在没有姜浔庇护的情况下,居然还敢用这种眼神和语气跟自己说话,让他万分不爽。 强压怒火,宋文奎当着众人面嘲阴阳怪气地说道:“刘校尉,可否来此给自己添几身新衣啊?要知道这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来的,你一个庶族……唉……这锦绣天下也是该好好管管了,省的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败坏风气……嘿嘿嘿……” 周围来挑衣饰的男女宾客一听宋文奎这么说,齐齐向刘策望去,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英气逼人的年轻人竟会是个庶族?顿时眼中挂满了惊讶之意,想看看这年轻人在宋文奎面前如何难堪。 只见刘策笑了笑说道:“宋将军多虑了,我能来此挑选新衣,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给的那么多银钱,这种奢华的地方我可不敢进来……” 周围众人闻言,觉得刘策这话好像没有半分感激之意,而是一种得逞的快意,不由开始思量他话中所言之意…… “哼!”宋文奎听刘策这么说,冷哼了一声:“之前在总督府看在总督大人的面上我才让你三分,不想现在又见面了,如今谁都保不了你,本将军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族……” 刘策见他凶相毕露,索性也直接撕破脸皮冷笑道:“老畜生,你以为姜总督不在这儿就能为所欲为了?错了,他不在这儿能为所欲为的是我,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嘶……”周围宾客一听刘策这话,惊的是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好嚣张,他到底什么人?敢跟宋文奎这么说话?而且扬言要打死?人家可是远东四大家族中的人啊! 宋文奎一听,气的浑身发抖,边上的女婿见到自己岳父这幅模样,立刻对刘策骂道:“放肆!你敢这么跟我岳父大人说话?知道我岳父大人是什么身份么?说出来怕……” 刘策无情的打断他装逼的话,冷冷地说道:“怕吓死我是吧?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换套说辞,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被吓死的人!来!报出来我听听,看看我会不会被吓死。” “你……”那叫邬蓉的男子顿时被刘策噎的说不出话来,那言语中透露的威胁之意一目了然。 “你这嘴巴倒是厉害……”宋文奎怒道,“不过,今天本将军不和你磨嘴皮子,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刘策捏了捏自己手腕,笑道:“过奖了,可惜本校尉手上功夫可比嘴皮子厉害多了,今日正好让你这老畜生开开眼,万一失手把你打死……”说到这儿,他又摇头道:“没有万一,你已经是死人了!” “不好,要动手了……” 厅内众人一见气氛不对,轻呼一声,立马闪到四周以免被殃及…… 宋文奎听到刘策话语中传来的冰冷杀意顿时心下犯怂,暗自恼道现在去激怒他干什么?真是犯浑啊,但刚才话都说出口了,周围那么多人都看着,自己必须硬着头皮和他周旋下去了。 刘策见宋文奎迟迟不动手,又挑衅道:“怎么?你个老畜生怕了?别啊,你们这么多人不如就一起上吧,正好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共赴黄泉,真是羡煞旁人……” “小混蛋,你找死!”宋文奎被他一口一个老畜生给逼的怒火冲天,还说什么整整齐齐?当即要向刘策冲了过去。 “老爷,不可啊,这里是总督大人地盘,闹出事来对你会很不利啊!”眼见冲突无法避免,宋文奎正室夫人连忙拉住他劝道。 “诸位!听我一言!”就在此时,一阵雄壮的声音在厅内响起,止住了双方即将发生的冲突。 众人抬眼望去,二楼木阶口走下一名约摸三十出头,风度翩翩、相貌英俊的灰衫男子,只见他单手负与身后,腰间缎带处插着一根玉笛,缓步走下阶梯,说不出的儒雅风度。 当那名英俊男子走到他们中间时,拱手跟宋文奎和刘策行了个礼说道:“两位,此处是锦绣绸缎庄,如果你们有什么私怨请出去处理,若这么闹下去我还怎么做生意?” 宋文奎一见这翩翩男子,立马回礼道:“原来是姜老板,还望海涵。” 那姜姓男子点点头对他说道:“不知是宋将军大驾光临,未曾出门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宋文奎道:“岂敢岂敢……” 姜姓男子点点头,随后回身对刘策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刘策见他如此有礼,也不好再对宋文奎发作,与是拱手回道:“不敢,在下刘策见过姜老板。” 那姜姓男子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又确认道:“可否是尽诛胡奴两万首级,救远州百万百姓与水火的精卫营指挥使刘策刘校尉?” 刘策淡淡说道:“过奖了,正是在下。” 那姜姓男子顿时喜出望外:“失敬失敬,不想是刘校尉大驾光临,在下照顾不周,还请多多海涵……” 刘策回礼说道:“姜老板言重了,我只是带一个朋友来此处添置几件衣裳,不想生出这些事端,该说海涵的是刘某。” 姜姓男子笑着说道:“刘指挥使说的哪里话,在下姜宁,是敝处庄园之主,今日得见英雄豪杰,真是三生有幸。” 刘策闻言,也笑道:“姜老板客气了,在下当不得英雄豪杰四个字……” 姜宁正欲再说,忽然他眼前一亮,愣在原地…… 对姜宁撇下自己和刘策套近乎的宋文奎,本欲发作,但此时望向屏风后方也是一惊,半饷说不出话来。 刘策也顺着他们的眼神向后瞥去,这一瞥之下如雷击当场…… “那女子是谁?”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风后出来的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一身雪白绣有黑色花纹镶蓝边的曲裾,腰间蓝色腰带缠绕,挂着一条细细系带,上中点缀了一块青绿翡翠,将她身段完美的衬托出来,脸上淑装之后细腻如玉,精致的五官在惊为天人同时也不失大气端庄,耳垂处下方悬挂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乌黑的长发经过丝带缠悬,梳理修整过后显得额外亮丽有光泽,尤其那双好似汪洋般的明眸,闪烁着点点亮光…… 只见那女子低着头俏脸微红,踏着趋步不顾众人痴迷的眼神,径直来到刘策跟前,双手重叠隐于袖中,平端眉间缓缓对他欠身行了个揖礼。 “姑娘,请问你是哪位?你我素未谋面,何须行此大礼……”刘策见她靠近,一脸警惕得问道,在闻到其身上刚沐浴后的花露香味,身体微微一颤,本能的连退数步,这动作连贯的令人目不暇接。 …… 一百五十二 夺女 …… “噗嗤……” 眼见刘策这般模样,那女子忍不住用衣袖遮住半边脸庞,清笑一声,娇躯都在轻轻颤抖。 “刘大将军,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啦?” 这一声甜美的笑声让周围宾客都心醉不已,令人万分受用…… 刘策一听这熟悉的笑声和语气,立马认出了眼前女子便是一两个时辰前的宋嫣然,顿时更为吃惊,暗道这真是同一人? “这位公子,您看这衣服合身不?您未婚娇妻这相貌真是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了,啧啧啧……”此时后面跟来的女掌柜笑着对刘策说道,宋嫣然一听女掌柜说“未婚娇妻”四个字时,脸上一抹红晕浮现,显得更为动人靓丽。 “合身,太合身了……”刘策望着宋嫣然痴痴地说道,随后发现好像哪里不对,赶紧说道:“未婚娇妻?等等,我……” 然而还未等刘策说完,女掌柜又对他说道:“另外几套衣裙也都试过了,全都很合您未婚妻子的身,公子你真是慧眼独具,一眼就能挑出如此合身的衣料,令奴家是万分佩服。” “呃……掌柜过奖了……但是她不……”刘策见女掌柜这般说,也只能无奈回应,随后试图和她解释和宋嫣然的关系。 “刘大将军……”就在此时,宋嫣然水灵灵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向刘策,轻唤了一声。 刘策听闻她呼唤,再次望了过去,不由心跳加速…… 只见宋嫣然摊开双臂,转了一圈带起裙摆轻舞,然后轻轻向后一屈身,嫣然一笑,向刘策问道:“你看,漂亮么?” “漂亮……”刘策点点头如痴如醉,那动人容颜配这身曲襦,如果这都不算漂亮,真不知道什么叫漂亮了。 见刘策答的异常干脆,宋嫣然又娇羞地问道:“那你……喜欢么……”这句话一语双关,她语气中透露的情意已是万分清晰。 “喜……”刘策望着宋嫣然,下意识就要说出口时,突然被人打断。 “你个不孝女!”只闻宋文奎怒吼一声,指着宋嫣然说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 宋嫣然听闻这声怒吼,之前柔情神态一扫而空,冷冷地望了宋文奎一眼,随后轻轻一欠身,对他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宋将军,小女这厢有理了。”说完后侧身退后,向刘策地方靠近了几步。 “你……”宋文奎见宋嫣然这种态度,顿时心下气恼,“你敢这么和你爹说话?” 宋嫣然并没有再搭理宋文奎,而是缓步继续朝刘策靠近,宋文奎一见更是万分气恼。 他也知道平日里对自己这个小女儿万分刻薄,早已没了什么父女情分,本来对她生死早已不在意,任凭她自生自灭,听闻她被胡奴掳走之际,还暗暗庆幸终于少了一个包袱。 但就在刚才见到宋嫣然那幅气质和倾城容颜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多年来居然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就算是和丫鬟苟生的又怎么样?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儿完全可以培养起来给自己获取更多更大利益啊! “现在还不晚,才十六岁,只要用心培养,两三年时间谁知道会否是第二个姜若颜……”宋文奎心中念头闪过,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宋嫣然带回去当自己交换利益的筹码。 “哼!这个狐狸精……”一旁的宋芙眼见自己丈夫一脸呆滞,色眯眯地盯着宋嫣然,如同丢了魂一样,顿时恼怒地嘀咕了一句,看向宋嫣然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同时也异常嫉妒她的美貌。 宋文奎理了理思绪,一脸关切的开口对宋嫣然说道:“然儿,你可知道你被胡奴掳走为父有多担心你么?好在你现在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待会儿随我回去吧……” 宋嫣然一听冷冷地问道:“回去?又要让我回到那个宅子里孤身一人忍受寂寞和饥寒,好再让你府上的人时不时来羞辱与我?” 宋文奎忙道:“不不不,我是说随我回府中,为父会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最好的仆人,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宋嫣然边上的刘策一听,嘴角微扬成一道弧线,这宋文奎果然是畜生没错,现在知道自己女儿有如此气质想要动她歪脑筋了?语气中透露着阴谋市侩的气息,别人或许不知道,自己还会不晓得么? 但刘策并没有阻止宋文奎,而是冷眼旁观,他很想看看这畜生到底会无耻到什么地步,好能刷新下自己三观。 “爹,你不能让这狐狸精回府,我绝不同意!” “老爷,你要三思啊,怎么能让这个孽种回到府中,还嫌丢人不够多么?” 宋文奎身侧一对母女不住劝他回心转意,他们可不想宋嫣然贸然回到府中影响自己的地位。 “住口,你俩谁再多说一个字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宋文奎见这对母女斤给自己添乱,不由怒斥道。 宋芙母女一听顿时不再言语,只是怨毒地盯着宋嫣然,暗暗合计着如果她真回到府中该如何整治她,最好弄死。 宋文奎见宋芙母女总算闭嘴,这才呼了口气继续对宋嫣然说道:“然儿,随爹回去好不好?这些年都是爹不好,着实委屈你了,给我个机会好好补偿你可以么?爹保证以后会好好待你,算爹求求你了好么?”说着双眼泛红,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 宋嫣然见宋文奎这幅样子,更是警觉的向刘策身边靠近一步,她发现只有离刘策越近,才会感觉越安全。宋文奎口气听上去好像诚恳无比,然实际上她明白这只是他想利用自己达成他个人目的手段而已,自己跟他之间是不可能有亲情可言的。 “怎么还离他这么远?明明就几步了啊……”宋嫣然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向刘策靠近,似乎都无法到达他身边似得,不由心急如焚,她怕宋文奎忽然冲过来把自己强行拉走。 就在宋嫣然焦急万分之际,一道高大的黑影挡在她面前,将她和宋文奎隔离开来。 宋嫣然顿时安下心来,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传遍全身,此刻她觉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个后背更安全可靠了。 “刘策!”眼见刘策拿着耳勺掏着耳朵漫不经心的出现在宋文奎眼前时,气的他大喝一声,“我和我女儿说话,你过来干什么!” 刘策掏着耳朵,听宋文奎这么说,立马一脸嫌弃地对他说道:“不要管我,请继续你的表演……” “噗嗤……” 宋嫣然听到刘策这么说,顿时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宋文奎立马收起刚才对女儿那幅令人潸然泪下的悔过之态,横眉竖眼地对着刘策说道:“这是我的家事,奉劝你最好别过问!” 刘策点点头,然后从耳洞取下耳勺,塞入腰间系带,忽然神色冰冷地对宋文奎说道:“老畜生,你要我把你在总督府说的话在这里转述给众人一遍么?” “哼……”宋文奎一听,冷哼一声道,“区区庶族将领的话谁会信?” “哦……”刘策故作恍然大悟之状,随后说道,“那总督府内可是不少人听到了,难道要我把他们都请来么?” 宋文奎冷笑道:“呵,刘策,你别得意了,你真以为你一个庶族能有多少分量?要不是看在这次你能斩下这么多奴级的份上,你连见我们一面资格都没有!” “这么说来,这些奴级你都不要了?”刘策笑着问道。 宋文奎闻言,仔细的思考了一番,然后语气一转对刘策说道:“刘校尉,这些首级我都不要了,我答应给你的那些银两我自会派人给你送来,就当报答你搭救小女的恩情,只要你能让我将她带走,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如何?”这是宋文奎自我感觉处理最佳的方案,他料想刘策也必会答应下来,这样也能省下不少麻烦。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发现宋嫣然的价值远远超过那五百首级,而且也不愿意马上就得罪刘策,毕竟他身后的精卫营那是异常的凶悍。 不料刘策一听,不屑地笑道:“看来我说的没错,畜生就是畜生,到现在还想着拿自己亲生女儿做交易,可惜这一套在我刘策面前并不好使,收起你那肮脏的心思,不要再令我作呕了。” 周围众人一听刘策这番话,顿时感觉这年轻人好有气魄,竟敢这样对宋文奎说话,而且他这话不单是在骂宋文奎,连同那些靠女人换取利益富贵的士庶之家全给带进去了。那些年轻情侣们仔细斟酌刘策话语,顿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根深蒂固的思想有了些许松动。 “刘策……”躲在刘策身后的宋嫣然听闻刘策这番话,心中万分感动。从小到大除了已过世的娘亲外,就属眼前这个才认识几天、数面之缘的年轻人对自己最为照顾了,而且他有母亲地方不曾有过的安全感,更不惜为了自己得罪宋文奎,这怎能叫自小孤苦无依、受尽宋门各种欺凌的宋嫣然不感动呢? 宋文奎闻言大怒:“刘策!少废话!我就问你一句!这宋嫣然你是交还是不交?” 刘策冰冷地说道:“老畜生少在本校尉面前大呼小叫,本校尉连尸山血海都能谈笑面对,还会被你这几声犬吠吓死不成?省点力气吧!” “你……”宋文奎此时真的动怒了,大庭广众之下这刘策连续不断辱骂自己,宋家的脸都快他丢尽了,可是刘策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十分浓烈,让他不敢靠近半步。 就在此时,门外宋文奎的奴仆忽然带着数十名宋文奎的亲兵冲了进来,顿时令原本就火药味浓重的锦绣天下淑衣阁更加的凶险几分。宋文奎一见自己的士兵到了,顿时觉来了底气。 “宋将军,我提醒一句,这是锦绣天下,莫要胡来,否则别怪姜某不客气了。”就在此时,姜宁出声提醒道。 宋文奎说道:“姜老板、梅掌柜,规矩我懂,但是如果他们步出锦绣天下后还请你们夫妇不要插手。” 姜宁和名唤梅华的夫妇互望一眼,顿时点点头,随后姜宁转身对刘策说道:“刘校尉,很抱歉,如若你们继续闹下去,在下只能请诸位出去解决恩怨了,毕竟敝庄还有生意要做,当然如若你们肯赏脸的话,不妨与我夫妇一道用罢晚饭再走不迟。” 宋文奎一听姜宁这么说,哪还能不明白是明摆着要保刘策和宋嫣然了,如若他们真留在这里的话,那今天恐怕是真的带不走宋嫣然,以后将更难了。 念及此处,宋文奎又大声威胁刘策:“刘策,最后问你一句,宋嫣然,交还是不交?” “智障!”刘策面对宋文奎同样问题连续问了三遍,简直跟个复读机一样,不由摇摇头,随即转身问宋嫣然:“你愿意跟他回去么?” …… 一百五十三 踏歌行 …… 一直躲在身后的宋嫣然听闻刘策的话,对他温柔一笑,反问道:“那你希望我跟他回去么?” 她那水汪汪的眼眸中光芒闪烁,内中透露着对刘策无条件的信任,她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绝对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因此放心的把这个问题留给他处理,同时将自己的命运也一并交付给他安排。 刘策从她眼里看出了决定,点了点头,然后对姜宁说道:“多谢姜老板一番美意,但我刘策行事素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扰二位为我操心了。” “这……”姜宁确实想救下刘策和宋嫣然,顺道好结交下刘策这个令他伯父姜浔万分推崇的精卫营主将,不过见刘策拒绝自己好意也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心里佩服刘策的勇气。 刘策说完后又对梅华说道:“梅掌柜,还有几件轻衫衣裳以及裘袄我晚点过来取,请务必替在下保管好。” 梅华见刘策真的决意要出去,顿时也有些错愕,要知道外面还有一百多名宋文奎的亲兵啊。但见刘策话语中透露着无边自信,也只能点头答应他的请求。 刘策说完对他们夫妇行了个精卫营军礼后,来到宋嫣然身边,然后自信地对她说道:“跟在我身边,保证没人能动你一根头发。” “嗯!”宋嫣然俏目一闪,轻轻颌首答应道。 随后只见刘策抓过一名伙计手上的长达三米多的硬木取衣杆,随后倒立在地一脚卸下取衣杆尖上铜勾,变成了一杆长柄木棍。 “哼,我们出去!姜老板,梅掌柜,在下先告辞了。”宋文奎见刘策执意要出门,顿时心里有种得逞的快感,暗道介时好好教训下刘策,顺便把宋嫣然带回去好好调.教几年,然后把她嫁给其余士家子弟,好为自己牟取最大利益。 刘策见宋文奎他们都已经出门等候自己,随后也和姜、梅二人告别,带着宋嫣然缓缓走向门口。 “抱歉,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城外我精卫营驻扎地,什么锦绣天下,我可不会随便相信仅一面之缘的说辞。”这就是刘策为什么明知外面风险大还要带宋嫣然闯出去的原因,他不会随随便便轻易相信一个人,尤其陌生人。 “刘大将军,我们就这么走出去啊?”宋嫣然跟在刘策身边笑着说道,神色不见丝毫惊慌,因为他十分相信刘策能保护自己,更何况在胡奴阵中都不见惊慌的她面对这百余人又何惧之有呢? 刘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身曲裾和她面容相衬,感觉万分端庄大气,加之她的声音甜美,突然想起了前世一首古风汉舞歌曲来。 “宋姑娘,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不少风险,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刘策说道。 “你说……”现在的宋嫣然什么都听从刘策安排。 刘策笑道:“待会儿出去后,我会吟歌一曲,你把歌词全部记下,日后有机会吟唱给我听,就当今日我帮你脱困之情了,记住,我只吟一遍!” 宋嫣然翩翩一笑,干脆地回道:“好!” 刘策见她答应,回身眼神一冷说道:“那我们出发吧!”说着步出门外…… “刘策!你还真敢出来!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嚣张!给我上!”宋文奎见刘策和宋嫣然真的敢步出绸缎庄,错愕同时,也松了口气,立马下令身边亲兵冲杀过去,誓要夺下宋嫣然。 只见刘策面对十几名迎面而来的持刀士兵,对宋嫣然说道:“我开始了,只管记着歌词跟在我身后。” 宋嫣然点点头,她此时的心境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一心全在刘策身上…… “子曰:礼尚往来……” 一棍扫过,两名宋文奎亲兵立马飞了出去。 “举案齐眉至鬓白……” 三名士兵立刻被旋转的木棍敲晕在地,动弹不得。 “吾老人幼皆亲爱……” 一名眼看要抓到宋嫣然的士兵,被刘策手中木棍随意向后一捅,正中他眉心,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扫径迎客蓬门开……” 一阵轻点横扫,七八个上前的亲兵顿时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看我泱泱礼仪大国……” 一名连刀都来不及拔的亲兵被当头一棍砸翻在地,顿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君子有为德远播……” 嘭嘭嘭…… 连续十数声落地之声,欲围上来的十几名士兵下一刻已经只能在地上呻吟不止了,看的宋文奎是目瞪口呆。 “江山错落,人间星火……” 又是一阵惨叫传来,只见地上四五名宋文奎亲兵抱着手脚不停嚎叫,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一般…… “吐纳着千年壮阔!” “唏律律……” 刘策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匹快马,横棍一扫,顿时快马前腿被砸裂,连人带马重重摔倒在地,那骑兵更是被摔的七零八落,死活不知。 “看我华夏礼仪之邦……” “仁义满怀爱无疆……” “山川叠嶂,万千气象……” “孕一脉子孙炎黄……” …… 一曲《礼仪之邦》吟唱完毕,刘策带着宋嫣然已经杀出重围,来到了内城门口,到了此地基本就安全了,宋文奎断不敢在内城门口处动刀动枪,否则无异与造反。 宋嫣然浑身上下果真毫发无损,只是刘策经过一番交战,右臂肩膀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此时又有些隐隐作痛。 见自己和宋嫣然暂时已经安全,刘策问道:“怎么样,记住了么?” “咯咯咯……” 宋嫣然突然忍不住清笑了起来,看向刘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刘策被他盯的面色一红,问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吟的不好听对吧?” 宋嫣然摇头道:“没,只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歌呢,不过很好听也非常大气,只是这歌词……” 说到这儿宋嫣然再次笑了起来,随后对刘策道:“刘大将军,你吟的这歌和刚才表现好像完全不搭啊,这《礼仪之邦》你可没表现半点礼仪之数啊……” 刘策暗道我不就是怕你紧张才让你分神留意其他事,早知道你这么淡定,就无需这般折腾了,但嘴上却说道:“你懂什么,所谓礼仪之邦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在背后维持,没有镇守杀伐四方的将士,那礼仪之邦只是个笑话,这首歌背后全都是血泪堆砌而成的明白不?”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不是已经和他们礼尚往来了么……” 宋嫣然美目闪耀,一脸玩味地望着刘策珉嘴笑道:“刘大将军,你懂好多哦……” 刘策被她这么一望,顿时心中那股火热的燥动又浮了上来,立刻避开她的眼神不敢再去看她,尤其现在经过精心梳洗打扮后的宋嫣然,更是让他心中那股燥动愈来愈强烈…… 整了整思绪,努力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刘策这才说道:“宋姑娘,我们走吧,等出了远州城才算真正安全。” “嗯……”宋嫣然答应了一声,回想起之前刘策踏歌而行,护着自己突破宋文奎一百多人围攻时的情形,不由也是心跳加速,缓缓跟在刘策身后继续向外城走去。 殊不知,此时内城中已经完全被刘策和宋嫣然折腾的一片混乱,只见一路上全躺满了受伤哀嚎的护卫…… 而宋文奎此时却是一脸的震惊呆滞,甚至心中浮上一丝恐惧感:“这……这刘策,不想竟会如此悍勇……” 回想起之前自己争夺宋嫣然时的情景,凡是靠近她两步之内的人都是被刘策一棍一个当场击昏,招式毫无拖泥带水,若刘策手上是一支长枪的话,这些人早就血染当场了。 而目睹这一切的姜宁夫妇和周围围观人群心中也是一阵诧异,纷纷讨论起那踏歌而战的少年是何方人士,不少青年才俊都被刘策这种大无畏的行径深深折服,而那些佳人则非常羡慕宋嫣然身边有这么一个威武的少年守护,一路踏歌杀出重围不见其有半分损伤,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依靠么…… 姜宁望着眼前的景象,对身侧的梅华说道:“夫人,您怎么看待这刘策?” 梅华说道:“夫君,说实话妾身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气魄的少年郎,那种展现出来的魅力着实令人侧目。” 姜宁听后点点头说道:“不错,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无愧与阵斩两万胡奴的精卫营主帅才能相配,伯父当真没有看错人!” 梅华对姜宁的话不置可否,继续说道:“然而他还是太过年轻,过于展露锋芒,以后必会被各方势力关注,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姜宁叹道:“是啊,不过这等英年才俊我倒真的很想结交一番,不为其他,仅凭他能为一名女子不惜和宋家为敌,这份胆识就足以羞煞我等一干世家子弟了。” …… 刘策带着宋嫣然一路行至外城,正向城外精卫营驻地走去。 一路上不少行人不住向宋嫣然这边望来,原因无他,此时的宋嫣然无论气质还是相貌和之前黄衫之态判若两人,正如梅华心中所言,足可以称的上倾世二字。 “这么多人看着我,很不习惯耶……”眼见周围人群中无数目光向自己身上袭来,让宋嫣然万分不适应,毕竟自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种被众人聚焦的感受。 刘策闻言想了想,与是在经过车行时,租借了一辆马车,让宋嫣然进入车厢之中才避免成为无端行人目光的焦点。 “师傅,门外精卫营驻地……”坐在车厢外一角的刘策对身侧的马夫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闻宋嫣然从车厢内传来娇羞的声音:“你……不进来么?” 刘策靠在车帘一角说道:“不了,宋姑娘你暂且安歇片刻,不一会儿就能到精卫营营地了……” “你……”宋嫣然听闻刘策这么说,顿时语气似乎有些气恼,随后娇嗔地轻声说了句:“木头……”便再无声响。 …… 一百五十四 医馆风波 ……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缓缓驶入精卫营驻地,驻守的精卫营士兵一见是刘策,立马恭敬地对他行礼。 刘策让车夫停下马车后,率先跳下车身,对车厢内的宋嫣然说道:“宋姑娘,到了……” 过了一会儿,只闻车厢内一阵轻微的声响,车帘缓缓被拉开,宋嫣然探出脑袋,望了眼在车下等候的刘策,随即起身来到车帘外,将纤纤细手伸到他跟前,笑着说道:“刘大将军,小女子一路行来,身子有些乏累,您可否高抬贵手,亲自扶我下车啊?” 刘策闻言顿时一脸黑线,抬眼瞧了眼精神饱满、嬉皮笑脸的宋嫣然,心道你这还叫乏累?累的是我好不好! 见刘策迟迟没回应,宋嫣然继续说道:“刘大将军,你就这么忍心让我这么一直举着手么?” 刘策额头一滴汗水滑落,望了眼周边憋着笑意的将士,嘴角不住抽动,只能拱手对宋嫣然说道:“宋姑娘这不太好,恐怕有失礼数,在下……” 宋嫣然闻言,脸色顿时微微一变,随后对刘策轻声说道:“什么有失礼数?刘公子,你如今必须扶我下来,不然……不然我的名声就真的不太好了,可能无颜再面对世人……” 刘策闻言心惊:“这是何意?如此严重!”抬眼望去,只见宋嫣然一脸严肃,明眸中带着几分紧张,几分焦虑和一丝期盼,贝齿轻咬下唇,哪还有之前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就扶一下么?有什么好紧张的?”刘策整了下思绪,伸出左手放在宋嫣然手掌之下。 宋嫣然见刘策伸出手来,不由心下一松,紧紧握住他的手,轻抬玉足踩在车厢下方早已备好的车凳之上,缓缓步下车来…… 其实刘策哪里知道,从他拉着宋嫣然进入锦绣天下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首先锦绣天下内,宾客只要男子带一女子进内挑选新衣,如若没有血缘关系,那说明那对男女之间必是情侣或结发夫妻,这不单是锦绣绸缎庄的规矩,其他绸缎庄也有类似条例,只是不好明说罢了。从宋嫣然开始穿上刘策选的新衣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众人就已经认定她是刘策的女人。 再者,刘策给宋嫣然出面,和宋文奎对质互骂,言语中处处维护着宋嫣然,生怕她受半点委屈,一口一个“老畜生”简直让在场所有宾客伙计大开眼界,这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干出来的事么? 最后那一幕刘策带着宋嫣然踏歌突围,击倒近百拦路亲卫扬长离去的情形,更是令所有人膛目结舌。这种惊世骇俗的见闻不消几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远州城,用不了多久恐怕整个远东都会知道精卫营主帅带着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一路高歌猛进打的宋文奎一百亲卫鬼哭神嚎这么一桩子奇闻。 试想下,这时候宋嫣然心情怎么样?经这么一闹已经让所有人认定她是刘策的未婚妻子,如果此时刘策不和她再亲近些,那天下人会怎么想?一个肯为她出生入死不惜得罪宋家的少年,突然之间传出他仅仅因为出于朋友之间的“友谊”才这么做,那世人又会怎么看待她?肯定会有无数不利她的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介时纵使宋嫣然再怎么开朗阳光也断抵不过这种舆论压力。 当然,最重要一点,宋嫣然自己心中也早对刘策起了涟漪,否则也不会明知锦绣天下有这种规矩依然毫不犹豫的率先走进去,何况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更是让她深深陷落不可自拔,已经认定此生非刘策不嫁…… 见宋嫣然已然落地,刘策轻声安慰她道:“宋姑娘,你且在营中委屈数日,待此间事了便同我一道回汉陵吧。” 此时宋嫣然的细手一直握着刘策的手掌不放,听闻他这般说,脸上一抹红晕浮现,随即轻轻点了下头,松开了他的手。 刘策见周围几名士兵低着头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地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别笑了,赶紧护送宋姑娘去叶先生地方,对了顺便让傅云骁带五十骑到这里来见我,另外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周围将士闻言,立马领命,准备带着宋嫣然离去,却见宋嫣然望着刘策惊道:“怎么?你……还要回城中么?” 刘策点点头:“宋小姐,今日发生诸多事宜,想必你也受了不少惊吓,暂且在军中好好歇息吧,我刘策还有些要事必须去处理。” 宋嫣然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再有要事不能等明日再处理么?何况你的伤……” “宋小姐,我无恙……”刘策立马打断她的话,他可不想让周围将士知道自己肩膀有伤为自己担心,“你且安心回军中休息。” 宋嫣然见刘策去意已决,当下便不再劝阻,跟着精卫营将士向叶斌所在地方走去,行至数步,她忽然转身对刘策抱以甜甜一笑,随后吟唱道:“举案齐眉至鬓白……我记下了哦……”话毕连忙转身离去,感觉自己的脸上滚烫异常…… 刘策闻言也是脸上一怔,暗自摇摇头不再多想,现在他必须要赶紧回到远州城去,因为陈庆还在内城之中,今日这么一闹,万一宋文奎恼羞成怒对他下手,那刘策将会一辈子自责不已。 思及此处,刘策心中狠狠地说道:“宋文奎,你要敢动我属下一根毫毛,定要你横尸街墙!” 正思量着,营中就传来了马蹄声响,傅云骁带着五十多骑庆字营骑兵来到了刘策跟前…… “闪开!” 当夕阳西斜之际,刘策带着身后五十骑,冲入了远州城中,直捣内城而去,街上的人群见到这种壮阔的军容不由纷纷到两旁,惊讶的同时都暗自揣测这些气势逼人的军爷是谁的下属? 此时刘策骑在马背之上,换上了一套黑色、类似明代飞鱼服的衣饰,只不过衣服上并未配有什么图案,身后系着青灰的披风,英气十足。 在经过内城城洞之际,守在门口的士兵一见是白天闹的内城沸沸扬扬的刘策,以及身后滚滚铁骑,连阻拦的胆量都没有,就这么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刘策没为难他们,在错身之际将一枚通行令亮了一下,算是让他们有了交代,随后直接冲过城洞向会济医堂疾驰而去…… “那个……不就是……之前那个谁么?” “对对对,不就是那个一路高歌突围的少年,天啊,他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彪悍的骑兵?” “糟了,难道又要发生大事了?” 周围的人对刘策和他麾下骑兵经过不断议论起来,下午刘策这么一闹已经是“名满天下”了,连姜浔都惊的目瞪口呆,才这么会儿功夫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然而姜浔和众人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远州内城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更大的事情还在后面…… 刘策和众人一到会济医堂门口,便齐齐下马冲入医馆。内中正在会诊的医患一见突然冲进这么多全副武装一脸严肃的将士,顿时一脸错愕,胆小的即刻缩在一边警惕的望着他们。 刘策扫了一眼医馆四周,随后拱手大声说道:“各位不必惊慌,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此来并非找你们医馆麻烦,只是事出有因,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然而,刘策的话并没有让他们心绪安宁下来,而是心里不断肺腑:“不找麻烦带着这么多寒甲凛凛的将士?鬼才信,不过这家伙胆子也真够肥的,难道他不知道这会济医馆是姜家产业么?” 刘策见他们依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懒得再解释什么,而是手一伸,径直带着众人在一片甲叶晃动声响中朝陈庆所在房间走去。 见刘策进得屋内,一名主事模样的医师,立刻和一名年轻的医士轻声说道:“快去禀报姜大人,有人来闹事。” 那医士闻言立马向门口走去,然而刚出门没几步,就一脸惊恐的倒退进来,只见他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戚刀。随后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张玩世不恭的年轻面孔印入眼帘,正是封愁年麾下的聂磐,他代封愁年前来探望陈庆一道随军跟来。 只见聂磐把刀架着他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莫要轻举妄动,我不会伤害你的。”然而话虽这么说,刀锋却又不自主的靠近了那医士脖子几分,吓的他浑身哆嗦。 “这位军士……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身后的主事一看这情景连忙上前劝道,生怕聂磐一激动那医士就是血溅医馆的下场。 聂磐闻言,笑着说道:“放心,我很文明的,不会滥杀无辜,别担心……” “我文明你个头!”那刀被架在脖子上的医士听后,内心是崩溃的,如果眼前景象都叫文明的话,那这天底下还有不文明的人么?但他也只能内心想想,真要说出来,鬼知道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年轻人会不会一刀滑过自己脖子…… 就在刘策带着众将士即将进入陈庆房间时,却见之前留守的士兵正站在门口,见刘策过来立马对他行礼。 刘策罢罢手问道:“你们为何站在此处?没人来骚扰陈庆吧?” 其中一名士兵听后说道:“回禀将军,没人来打扰陈营,至于我们……”说到这儿他向屋内看了眼,随即说道,“因为内中有个姑娘正在替陈营医治伤患,让我们别打扰。” 刘策一听,立马怒道:“我临走前怎么吩咐你们的?让你们寸步不离陈营,这才半天就把我的话忘了?” “请将军恕罪!”两人见刘策发火立马将头埋在手弯内,不敢抬头看刘策。 就在此时,屋内响起一阵女人的声音:“外面何人喧哗?还想不想让他醒过来了?” …… 一百五十五 怒闯鹤阳楼 …… 刘策听闻屋内确有女人声音,立即推开那俩士兵,走入陈庆房间。 但见陈庆坐着床边一名约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仔仔细细擦拭着陈庆的额头,只见陈庆手臂和胸膛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刘策见此这才安下心来,慢慢走了过去。 那女子听闻刘策脚步靠近,抬头做了个禁声的的手势…… 刘策见到那女子容颜,也算非常漂亮了,当然和宋嫣然一比就有不少差距。见那女子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刘策也回过头对门外将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顺便对刚才被自己误解的两名士兵抱以一个歉意的眼神……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久,只见那女医士开口说道:“好了,今天暂时就先到这儿吧。”话毕她起身走向刘策。 待至他跟前,轻轻一欠身对刘策说道:“你是他上司吧?小女子程素英见过几位将军。” 刘策点点头,说道:“俗礼免了,跟我说说陈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程素英说道:“恐怕很难,他被箭矢射中之际,由于强忍伤痛过度,一股寒意袭入脑部,导致内中气血郁结,虽然命保住了,但要想醒过来最快也得三五年时间,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刘策一听,暗道竟会伤的如此严重?与是对程素英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程素英说道:“办法有,先清除他郁结在脑海的淤血,我已经用银针将他脑部淤血排出体外,现在就差一味药调理他伤势,顺利的话三五天就能醒转过来。” 刘策盯着她说道:“什么药?需要多少钱?” 程素英道:“不瞒将军,这味药名唤舒心丸,我地方刚好有,不过……” 刘策冷冷地说道:“给他服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程素英一怔,不想眼前这将军如此果断,心中不由一阵触动,随即说道:“那好,这舒心丸我分文不取,但你必须让你们主帅刘策亲自来见我。” 刘策闻言说道:“给他服药,我就是刘策。” “你?”那程素英闻言吃了一惊,随即问道:“可否就是阵斩两万胡奴,下午一曲豪歌携手佳人杀出数百宋文奎亲卫的精卫营主帅刘策?” 刘策暗道一句,这事这么快就传开了?随即说道:“闲话休提,有条件快说。” 程素英道:“好,刘将军果然是痛快人!既然这样,我也就直说了,只是就看将军有没有这胆量了……” 刘策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说!” 程素英怔了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你帮我去鹤阳楼教训下沐云臻这个登徒浪子,顺便将属于我的翠玉扳指取回来,不知道将军可否有这胆量?” 说完这话,程素英心中紧张万分,她很怕刘策拒绝,不然这口恶气就真的无法再出了,一想到沐云臻当街如此轻薄自己,她心中羞愤难耐…… “就这样?”不想刘策听闻后,轻飘飘的回了一声。 程素英说道:“将军你可想好了,沐家势力不容小觑,鹤阳楼更是姜浔爱女姜若颜的产业,你……” 刘策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道:“给他服药,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等等……”程素英被刘策这种气魄给震惊了,连忙叫住他道:“鹤阳楼寻常人进不得,我这里有进入通……” “不用麻烦了……”刘策打断她道,“你只管将他医治好,我刘策要连个破楼都进不去就不配当这精卫营主帅!”话毕撇下一脸震惊的程素英,带着众将士向医馆之外走去。 “庆哥哥,你真幸运,有这么好的一个上司。”见刘策走远,程素英再次敷了把毛巾替陈庆擦拭了下满是细汗的额头,听她口音似乎两人本就相识。 程素英边擦边说道:“当年是我不好,还以为你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庆哥哥……”说着一滴情泪滑落到陈庆脸上,陈庆顿时脸颊抽搐了一下…… 刘策让其他人守在医馆附近,只带了聂磐一道,取过一把戚刀盛气凌人的向鹤阳走去,为了救陈庆他现在根本就无惧任何艰险,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当两人来到一座古朴素雅的七层阁楼前时,已经华灯初上。在门口明亮的灯火照耀下,显得额外靚眼。 “这真是气派啊……”聂磐望着眼前这座庄严素雅的建筑,不由两眼发直感叹的说道。 刘策望着眼前景象,想起了那枚姜若颜托秦墨给自己的吊坠,不由摇摇头,如果今天不是程素英提及,他早就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刘策有种预感,一旦踏入这座巨大的阁楼,以后可能会有生出无尽的事端再也无法安生,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选择永远不进去,可为了陈庆的性命,他只能硬着头皮了,就算眼前是座鬼门关自己也要把他踏碎。 “走!”刘策坚定的说了一声,带头走了进去,聂磐闻言也昂首挺胸的跟在身后。 刚进入门口,就有一位穿着素雅头戴黑色方巾的儒生迎了上来:“两位,你们面生的很,可有入楼凭证……” “少废话!”刘策打断那儒生的话冷冷地说道:“在下奉姜总督之命,前来鹤阳楼办理公务,你莫要阻拦!” “呃……”那儒生被刘策这么一呛,顿时怔了半饷,依旧横阻在他俩面前。 “怎么?进不得么?”刘策见那儒生没了反应,又沉声说道。 儒生被刘策语气和眼神所震慑,不由开始慌张起来,脑海不断思索该怎么回答。 刘策见此一把拉过他的衣襟,提高了声线:“我问你话呢?聋了!” 刘策这一吼,引来周围正在观书习文的男女宾客纷纷侧目,暗道这人怎么如此粗俗,尽敢在鹤阳楼内大呼小叫,好没教养。 那儒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被刘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但仅存理智让他颤抖的说道:“小生……斗胆想问一句,既然姜大人派您来办公务,为何……姜小姐不曾提及,她……她现在就在楼内,请让小生前去通报一声可好?” “什么!”刘策一听双眼圆睁,“我奉姜大人之命来此办理公务,居然还要向他女儿通报?到底她和她爹谁是总督?” 这话一处,四下顿时目瞪口呆,如同看待傻子一样盯着刘策二人,这鹤阳楼产业姜浔在姜容颜生辰宴结束后就已经彻底划给女儿名下,是将来给她做嫁妆用的,怎么就不能跟她通报了?再言,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姜大人派来办公务,就算是真的,人家自己女儿的地方你面子不能不给啊,更何况就冲姜若颜这张脸,一般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遇到这么个不通事理的人来! “看来你是存心在阻挠我办差!”刘策眼神一凛,直接拔出腰间戚刀架在他脖子上,大声吼道:“再多言一句,信不信我让你血溅三尺!” “啊……”周围宾客一见这场景,顿时一阵惊呼,鹤阳楼开业至今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情景,由不得他们不惊叫。 聂磐见四周惊呼连连,顿时也拔出戚刀指着眼前众人大声说道:“喊什么喊,成何体统,没你们的事,官家办差,凑什么热闹,该干嘛干嘛去,真是世风日下!”说着还挥舞了几下戚刀,心下一阵舒爽,暗道还是跟着将军好,刺激啊……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怯生生地躲开,离刘策和聂磐远远的。 那儒生吓的差点昏过去,只能颤声说道:“官爷息怒,莫要动刀,即是姜大人吩咐,小的绝不阻拦,绝不阻拦……” “哼!早知如此,乖乖放行就没这么多事端了!自作自受!”言毕,刘策将他推到一旁,然后手中戚刀刀锋朝上放在左肘处并拢,用力一擦后收刀入鞘。 “就这么进来了?这样都行?”一旁的聂磐见刘策三言两语就混进鹤阳楼,顿时如同在梦里一般,同时兴奋地想到这次真是有的玩了。 刘策走了两步,突然回身又来到那儒生面前,吓的那儒生连忙后退数步,恨不得立即夺门而逃。 只见刘策来到那儒生身边,刀鞘直直敲击在他边上的木案上,说道:“沐云臻在什么地方!说!” 那儒生已经吓得差点失禁,于是颤声说道:“他……他在……三楼,听……听鲁先生讲课……” 刘策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回身对聂磐说道:“你守在这里,我先上去,待会儿上面不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我命令不准上来。”随后径直朝楼道口阶梯走去。 “尊命,将……大人!”聂磐闻言立即明白过来刘策是让自己在此断后,以免有人阻扰,耽误他办正事。 通过漫长的阶梯,刘策暗暗对四周的建筑通道记在心中,同时也该感叹这姜家根基底蕴确实不同凡响,这等奢华不失素雅的装饰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办到的。 鹤阳楼一楼是士家子女或富贵人家公子千金吟诵诗书的地方,偌大大厅刘策估算至少可以容纳一千人以上,真的是家底颇丰。 楼梯几番辗转间,刘策已抵达二楼,他目测了下一楼到二楼之间高度,六米以上,这都比汉陵城墙还要高出不少。 二楼是各大千金小姐,或公子儒生齐聚吟诗读书,高谈阔论场所,同时也是琴棋书画展现技艺地点。 “能在这等场所里齐聚之人,绝非仅仅有家底就能进来的,至少必需精通一项长处方能在此立足。”刘策望着二楼各处男女之间相敬如宾,各自展现才艺的场景,暗暗点头,这些礼节或许他本人做的很不到位,但不代表他不喜欢,相反一向推崇汉周礼仪的他心中是十分向往的,可惜今天来是带有个人有目的,无暇顾及其他了。 思量间,刘策已经步入了三楼大厅,此处便是他此行目的地,也是鹤阳楼中类似学堂的存在…… “精卫营残暴不仁,他日必遭天谴……” 就在刘策准备开始打听谁是沐云臻时,忽然从一间大型房间内传来一声中年男子的声响。 …… 一百五十六 怒斥 …… 刘策一听到有人辱骂精卫营,顿时脸黑了下来,立刻寻着声源来到一间较大的房间门口,从边上微开的窗缝中望了进去,只见里面男女分立两侧,席地而坐,听着正堂之上的一名青衣黑须男子高谈阔论。 只见那先生继续说道:“诸位学君,你们要以精卫营行径引以为戒啊,这种虐杀俘虏的行径跟禽兽何异?他刘策毫无仁义,这般暴虐无道,来日必将死于非命,他精卫营士卒也各个是亡命之徒,不尊圣人教诲,也必会被世人唾弃……” “小姐,你今天刚回来,就来听课,不该回府中好好歇息几日么压压惊么?” 靠近前排右侧墙角女眷桌案前,在姜若颜专属的位置边上,婉儿轻声劝姜若颜回去休息。 姜若颜摇摇头:“不,婉儿,我这几日耽误太多课程,再不用心的话,我就跟不上大家的进程了。” 婉儿听后,又是担心地说道:“可是小姐,你现在看上去很疲倦啊……” 姜若颜淡淡说道:“没事的,只是有些心累罢了……” 婉儿一听姜若颜这么说就明白她所言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 姜若颜一回到府上就想寻刘策见上一面,然而却被姜浔告知刘策处理完首级事宜就告辞离去了,连姜浔设宴都没去。 随后很快又传出刘策一根木棍横扫宋文奎数百亲卫,带着一名佳人踏歌离去的奇闻,本来姜若颜是断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情。然而她很快从姜宁夫妇口中得到证实,有些崇拜刘策的公子文士哼着他的歌就是最好凭证,因为这些旋律唱法和大气磅礴的歌词她之前断没有听闻过,心道必是刘策无疑了…… 只是那女子是何人?这才是姜若颜比较纠结的事,虽然从姜宁夫妇处得知只是刘策的朋友,可锦绣天下什么地方?姜若颜再清楚不过了,内中哪个不是已经确立关系的伴侣?再说仅仅是朋友可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么? 就在姜若颜沉思间,席间一名学生起身对台上的鲁先生神深鞠了一躬,问道:“听闻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学生斗胆请问先生,那该如何应对塞外蛮夷?” 鲁先生望了他一眼,不由点点头。角落边上的姜若颜听闻眼前一亮,她之前也对刘策杀俘之举颇为不满,想听听鲁先生如何之说,或许以后见到刘策可以好好劝劝他。 只见鲁先生拿起案上杯具,饮下一口香茗后,缓缓说道:“蛮夷缺少的是圣贤教化,理应对他们循循善诱,以礼相待,假以时日必会醒悟自己所作所为,痛改前非!” 席间学子无论男女纷纷点头,姜若颜闻言虽然有些迷茫,但认为鲁先生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那名提问的学生,听鲁先生之言,深深行了个稽首礼。随后席地坐下刚拿起书本,眼前却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书本立马脱离手中。 还未待他回应过来,就见那本书飞旋着落到鲁先生的桌案前,随后一阵沉重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书在桌案,马在楼外,请先生即刻跨马提书,远赴塞外,用你那套圣贤理论教化胡奴蛮夷,如若能劝诫他们放我大周百姓回归家园,在下定当为你立祠刻碑,终日沐浴焚香,顶礼膜拜!”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全场学子顿时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姜若颜更是惊的美目圆睁,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鹤阳楼这般放肆?立马回头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过道最中间站着一袭黑衣,腰缠宝刀的英武少年,正一脸冰冷的盯着堂的上鲁先生。 此人正是一直在门外探视内中情况的刘策,在他听到鲁先生这般说辞后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不顾一切冲了进来打断他那套不切实际的理论。 “是他?” 姜若颜一见那张脸立刻回忆起今日白天在精卫营中遇到的那名年轻军士,只是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成了劲服,自是另有一番英姿飒爽。 鲁大师顿时一惊,指着他的脸颤声说道:“你……你怎敢这般跟我说话……” 然而,刘策直接无视他的话,不依不饶地说道:“还请先生以身作则,即刻动身远赴草原各地传播圣人教义!早日解救我大周子民与水火!” “我……”面对眼前这年轻人咄咄逼人的气势,鲁先生心生惧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胆,你敢这般对鲁先生说话?你可知鲁先生可是大才之士,连总督大人都要礼让三分,岂能由你这般大呼小叫?”一名学子见刘策对自己业师如此无礼,壮起胆子对眼前黑衣少年说道。 刘策闻言,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转过身对那名出声的学子说道:“既然你的先生都教你们如何教化塞外蛮夷之道,不如你们也一道随其出塞用圣贤之道去感化他们如何?俗话说学以致用,岂能坐在这里空谈误国?” 那名学子闻言立马浑身一颤,真让他去塞外教化蛮夷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刘策见他这幅模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回过头对鲁先生说道:“我适才听闻你说精卫营将士残暴不仁,杀俘成性?” “没错!”鲁先生一听刘策问及精卫营,与是立马昂首说道,“杀俘成性,天理难容,岂不闻上天有好生之德……” “住口!”刘策见他又开始那套夸夸其谈的模样,立马大声喝止,“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我且问你,你这好生之德好到哪里去了?远东子民受胡虏欺凌为奴为婢,多少男儿被残忍杀害,多少女子被玷污失去清白之身,遭受世人非议,抑郁而终,这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来说什么好生之德?感情你那套好生理念都留给了胡奴么!你到底是何居心!” 刘策这话是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台面上,尤其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姜若颜也是娇躯一颤,如果那天不是精卫营及时赶到,恐怕她不是自刎而死,也会被家族中人赐鸩酒一杯或三尺白绫逼她自尽保全家族声誉了,总之无论哪种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鲁先生听闻,立即辩解道:“那是他们命中注定该有此劫,朗朗乾坤自有定数,岂因人力可以改变!” 刘策笑道:“不能改变?那我且问你精卫营是怎么改变这个定数的?此战精卫营解救百姓七十三万三千六百四十八人,歼灭来犯胡奴两万一千八百三十三名,取其首级一万七千二百四十六颗!全远州今年没有让胡奴带走一名百姓为奴为婢,敢问先生!精卫营是如何改变这种定数的?回答我!” “呃……”鲁先生被刘策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姜若颜闻言陷入沉思之中,这年轻人的话似乎和自己的理念有所相同,但又有些出入,令她异常矛盾。 周围学子闻言也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也开始扪心自问他说的是否有道理…… 刘策向前一步,逼近案前死死盯着鲁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知你们能在这里高谈阔论,是无数将士用他们的鲜血维持守护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们如此污蔑抹黑?你可知道精卫营为了保住尔等安康太平付出了什么代价!若再让我听到你侮辱精卫营将士半句,定叫你血溅鹤阳楼!别怀疑,我既然说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嘶……”下方学子顿时被刘策的话语给倒吸口冷气,这是什地方?这黑衣少年竟敢说这种话,他究竟什么人?有些胆小的学女立刻向身后角落缩去。 不少人眼睛都向姜若颜望去,她身为鹤阳楼主人此时如果不出面的阻止眼前黑衣人的话,那以后这地方谁还敢来这地方?可姜若颜毕竟女儿家,又如何处理这种事? 姜若颜眼见这种局面,只能叹息一声暗道:“罢了,必须先阻止他,否则今日这课程没法再上下去了……” 正当姜若颜打算起身亲自劝阻那名黑衣少年时,适才被刘策夺走书本的那名学子看了眼欲起身的姜若颜,立马站了起来对刘策说道:“不可对先生和诸位学君无礼!纵使精卫营的确战功彪炳,然擅自虐杀一千多名俘虏,此等行径的确残暴不仁,若再不加以改正,日后必遭天谴!” 姜若颜听闻他这么说,顿时缓下身子,坐回席上,这正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想看看那黑衣少年如何回答。 刘策闻言,回过头问道:“敢问这位学君如何称呼?” 那学子傲首而立,说道:“在下沐家,沐云臻!这厢有理了!”说完一脸洋洋得意,认为沐家的名号足以把他震慑住了,殊不知刘策正是为寻他而来。 “沐云臻?”刘策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正愁怎么找到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刘策眼睛一眯对沐云臻一字一句说道:“沐公子,你可知一千胡奴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一人两斤米,就是两千斤!试问我为什么要把粮食喂给这群畜生!而不留下来给那些脱难的百姓,让他们每天多吃一口饱饭!” “你到底什么人!” 姜若颜听闻那黑衣少年那句“我为什么要把粮食喂给这群畜生”时,顿时忍不住起身一脸震撼地望着他惊声问道,心中对他身份已然猜到几分。 刘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微微一怔,暗道句那女子不就是白天见过的那名仙女么? 然而刘策并没有她的容颜而多停留片刻,也不去细想她身份,而是走到过道中间,衣袖轻甩一下对四周学子学女一拱手道: “汉陵太守,精卫营指挥使,翊校尉刘策,在此见过诸位学君!” …… 一百五十七 初识 …… “刘策?他那个草菅人命、虐杀俘虏的刘策!” “是他……就是那个踏歌而行的刘策……我想起来了……白天那个……” “天哪……离他远点……太可怕了……好浓的戾气……” …… 在刘策报上自己名号之际,周围男女学子立马惊呼一声,四下散开席座缩在墙角,一脸的惊惧之色,匆忙中还打翻了不少桌案,一下子刘策四周空出一片空旷的场地来。 姜若颜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刘策见面,顿时心中百感交集,美眸一直盯着他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任由婉儿拉到一侧…… 刘策见四周这些学生如此之态,不由冷笑一声,随后目光紧紧锁定此行目标——沐云臻。 就在这时,学堂房间外冲进来四五个青色丝棉劲衫,手持齐眉棍和圆盾的壮汉。刘策一见,知道这群人都是练家子,各个都有武艺傍身,看来是这楼里的护卫无疑了。 那带头一位身材魁梧的护卫向前一步,对刘策厉声说道:“好大的胆子,敢来鹤阳楼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么?” 刘策闻言,没有看他,而是缓缓走到一个封闭的青铜暖炉边,伸出双手在暖炉盖子上烘烤了一阵,搓了搓手,冷冷地说道:“别费唇舌了,想动手就快点!” “大胆!”那汉子闻言大怒,当即提棍向刘策扑了过去。 “不要!住……”姜若颜正要出声阻止,然而下一刻,她美眸一缩…… “嘭!” 电光火石间,周围学子还未反应过来,就闻一阵倒地巨响,只见之前扑过去的护卫此时正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再见刘策一脚踩在暖炉盖子上,用衣袖甩了甩靴子,随后瞥了眼剩余四名惊讶的护卫,直接开口说道:“别浪费我时间了,一起上吧!” “不可,住手!” 眼看局面就要彻底失控,姜若颜即刻出声阻止,那四名护卫听闻声源,立马低头立在原地,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刘策。 姜若颜缓步来到刘策跟前,对他欠身行礼,轻启玉唇说道:“不想是刘将军亲临鹤阳楼,小女子姜若颜久仰将军大名,这厢有礼了……” “果然是她……”刘策暗道一声,印证了自己心中判断,因为在精卫营中遇到一面如今又在此处遇到,这有这么巧的事么?只能证明她就是鹤阳楼的主人姜若颜。 刘策并没有去看她,而是侧身拱手对她随手回礼一下,眼神却死死盯着沐云臻所在方向。 姜若颜见刘策反应平淡,俏脸不由一阵错愕,让一向到哪都是众心捧月,受尽万般娇宠的她心中顿时产生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这比白天在精卫营中那种感觉更为难堪数倍。 周围学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暗道这刘策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姜若颜什么人?都亲自给你行礼了你那什么态度,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还一脸嫌弃?懂不懂礼数啊! 然而这些学子也只能心中肺腑,不敢出声,毕竟刘策的“威名”已经轰动整个远州城,他们惹不起。 姜若颜捏了捏玉掌,尴尬之色浮上脸颊,对刘策这种态度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今日我来此地,只为办点私事!沐云臻留下,其他闲杂人等即刻出去!” 就在姜若颜还在思量如何解决眼前窘境之际,刘策那股英气无比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这一下子四周学子惊讶了,齐齐望向被他点名的沐云臻…… 沐云臻喉结上下滚动,本以为刘策只是来闹事,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冲自己来的,可问题是自己好像没哪里得罪过他啊。 思及此处,沐云臻趁周围学子还未步出屋子,鼓起勇气对刘策出声说道:“敢问刘校尉找在下何事?有什么可以效劳?” 刘策眼睛眯成一条缝,对他说道:“把你身上那翠玉扳指留下,然后自扇耳光二十,这事就算完了。” 不光沐云臻和周围学子,就连姜若颜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沐云臻什么人?虽然自己对他一向冷眼相待,可他身后的沐家可是一方豪强啊,这刘策当真敢得罪沐家么? 沐云臻一听刘策的话,脸上立马黑了下来,对他说道:“阁下莫非是在消遣在下不成?还有什么翠玉扳指?恕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挥了挥衣袖,脸角微微向侧上方一抬,眼中异常坚毅,看上去一脸的正气凛然。 “优秀!”刘策看他模样冷笑一声,下一刻忽然一个踏步,闪过眼前姜若颜的身侧,直接来到沐云臻跟前一手抓住他的左肩。 沐云臻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刘策笑道:“既然你不肯交出东西,也不肯自扇耳光,这让我很为难啊,只能累一点亲手教训教训你了!” 话毕只见刘策搭在他左肩的手掌猛的一缩,沐云臻立马鬼哭狼嚎起来…… “啊……不好了……有人敢在鹤阳楼动武!”周围学子一见这情形立马四散夺门而去,之前几名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毕竟姜若颜没有发话,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刘将军,请你立即停手,不要让若颜难堪!”眼见沐云臻被刘策捏的痛苦惨叫,屋内学子先生也早已疯叫着逃离出去,姜若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必须要出面阻止刘策了。 “哦!” 刘策闻听姜若颜的请求,随后点点头,只见他手上力道轻轻一松,沐云臻惨白的脸色顿时有所好转。 正当沐云臻解脱痛苦想对刘策进行恐吓怒骂之际,忽然刘策手上力道更为猛烈一缩,顿时比之前更为痛苦的感受传遍他左侧身躯,再一次嚎叫起来。 “刘将军!”姜若颜见自己出声,没有效果,顿时声线稍有提高,言语中有了一丝怒意。 刘策背对着姜若颜冷笑着说道:“你叫我停手我就停手?你是我什么人?” “你……”姜若颜被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刘策怎么这样?当真不可理喻。 见姜若颜没了反应,刘策手上力道再次提升,顿时痛的沐云臻直接跪倒在地,面色青紫。 刘策俯身在沐云臻耳边说道:“我问你一句,东西交还是不交?” “交,我交……”沐云臻何曾受过这种痛苦,马上就认怂,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翠玉扳指,颤抖地交到刘策手里。 “滚吧!”接过翠玉扳指后,刘策一把将沐云臻提起,从屋内窗口丢了出去,但闻一声重响,带起一片狼藉。 姜若颜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将领竟会如此霸道强硬,在恼怒他捣乱自己鹤阳楼的同时,心中也越发对他好奇起来。 刘策看了眼到手的东西,不屑地笑了一声,随后放入怀中,径直向学堂外走去。 刚步出屋门,就闻身后姜若颜的天籁声音传来:“刘将军,你就打算这么离开了么?如若你就这么走了,若颜恐怕无法再在鹤阳楼立足,你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刘策闻言,停下脚步,嘴角微扬,不在乎地问道:“那姜小姐你想怎么样?在下今日来的匆忙,可没带银子。” 姜若颜摇摇头道:“将军误会了,若颜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随我到顶层阁楼一叙,同时也想答谢下将军的救命之恩。” 刘策摇摇头说道:“姜小姐,有什么问题你就在这儿问吧,至于答谢救命之恩,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真正该谢的是谁,您的闺阁,在下是万万不会踏入半步。” 姜若颜闻言也是一声轻笑:“不想堂堂精卫营主帅也是这般拘谨,和世俗之人没什么分别。” 刘策闻言回道:“可就是我这世俗之人保住了远州百姓免遭胡奴欺凌,姜小姐又有何心思看不起世俗之人?” 姜若颜闻言心中一惊,这刘策好厉害,一下子反将了自己一军,然而刘策的言语反而激起了她那颗好胜之心。 只见她对刘策问道:“将军所言甚是,适才确实是若颜失言,然若颜还有个问题想向刘将军请教!” 刘策心道,怎么这么麻烦,要不要别理她赶紧下去,然而瞥了眼正在下人搀扶下离去的沐云臻,心中有了计较,对身后姜若颜说道:“你问吧。” 姜若颜闭目沉思片刻,随即说道:“适才将军跟先生所言,认为圣人教诲对胡奴无用,那若颜想请教下将军,又该如何教化胡奴?” 刘策闻言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直视姜若颜那张绝世容颜,一字一句的说道:“无他,就一个字,杀!” 姜若颜被刘策的射来的眼神盯着有些犯慌乱,竟有种不敢迎他目光的感觉,在听闻刘策一个“杀”字出口后,顿时浑身一颤,心跳不由加速。 刘策盯着姜若颜,继续说道:“只有杀的他们心惊胆颤,杀的他们血流成河,杀的他们闻风丧胆,杀的他们荒无人烟,杀的他们六畜不生,杀的他们断子绝孙,方能传播那所谓的圣人教诲!” 姜若颜娇躯不住颤抖,刘策那连续不断地杀,令她万万无法接受,这也太过残忍了。 想到这里,姜若颜强自平定心绪,对刘策颤声说道:“不想刘将军如此嗜杀,你可知那些普通牧民是无辜的,难道你打算连同那些草原子民也全部杀光么?” “姜若颜!”刘策听她说出这种话,顿时直呼她的名号,大声咆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姜若颜被刘策这么一声怒吼,惊得差点摔倒在地。周围围观的一些学子学女也顿时惊呼一声,这刘策居然敢直呼姜若颜名讳?还敢大声对她怒吼,简直又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刘策上前一步,又厉声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一百五十八 解誓 …… 姜若颜见刘策靠近,步子缓缓向后挪动几步,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草原牧民无辜?中原百姓就不无辜?你居然会去同情那群强盗、入侵者?别忘了至今仍有数百万远东百姓还在塞外为奴为婢,受尽欺辱虐待,你怎么不去同情下他们?” “我……”姜若颜被刘策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后背白色丝棉处竟是香汗淋漓…… 只见刘策继续说道:“我只知道!现在受难的是我大周百姓,不是他塞外蛮夷,什么无辜不无辜,那些牧民只要跨上战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他们会把百姓家园无情的摧毁践踏,会把男人凿眼挖鼻永世为奴,会将女人当成玩物发泄兽欲,你居然同情起这群畜生来了!” 姜若颜闻言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因为她知道刘策是对的,这次出远州城所见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策见她这般模样,语气也稍缓,摇着头说道:“姜若颜啊姜若颜,人言你聪慧过人,对大势有独到见解,不想今日一见之下,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人失望透顶,我劝你一句,收起你在鹤阳楼前起的誓言吧,简直幼稚至极……” 姜若颜闻言,顿时眉头紧蹙,鼓足勇气盯着刘策,微微怒道:“刘策,你之前对我这般无礼,我姜若颜自认你说的有理,我认了,但你想让我违背誓约一辈子被人耻笑么?” 刘策闭目不语,暗叹当真无法理喻,这姜若颜除了样子长的清新脱俗外,这脑子怎么就是这么死板?还是世门之家的千金,怎么还没人家宋嫣然懂事理? 想到这儿,刘策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道句:“怎么又把宋嫣然这丫头扯进来了?我在想什么?” 只见姜若颜美目盯着刘策,坚定地说道:“我姜若颜已经许下誓言,谁能驱逐胡奴,救我远东百姓与水火,我便委身与他,刘策,我言出必行,你随时都能过来迎娶于我……” 周围学子一听姜若颜的话,全部一脸呆滞,这才想起来姜若颜一年前的确许过这个誓言,顿时心中无数念头闪过,不少人万分不甘心,自己梦中情人岂不是要…… 刘策听闻后,闭目沉思半饷,随后睁眼,嘴角一瞥道:“抱歉,我刘策也曾在汉陵许下过誓言,胡奴不灭,何以家为!因此姜小姐一番美意在下无福消受了。” 这一下,四周宾客更是鸦雀无声,这刘策什么意思?居然拒绝了?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样的家门背景势力,神仙一样的女人你居然拒绝?还说什么誓言?很多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么就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傻子…… “刘策,你当真要让我如此难堪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此姜若颜已是泪流满面,万万没想到刘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拒绝自己,这让她如何接受。 刘策生平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姜若颜这般美丽动人的佳人儿,见她一哭顿时心有些软了下来,与是语气柔和地说道:“姜小姐,我刘策既已立下誓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岂能食言?” 姜若颜闻言泪如梨花:“是啊,刘将军的誓言当是真牢记遵守,而我姜若颜呢?又有何脸面对世人指责?好不容易等到誓言实现这一天到来,结果自己却像一件随手可弃的破旧衣衫,入不得人家法眼,真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刘策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思虑,又真的怕她想不开自寻短见,随即开口说道:“姜小姐,我想问你一句?你对我刘策了解多少?你觉得你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在一起会幸福么?在下虽为一介武夫,但也知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理应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厮守终身。” 见姜若颜又准备亲启玉唇,刘策立马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姜小姐你会说愿为奴为婢这种话,但恕在下直言,这无论对你还是对我真的很不公平,试想小姐你条件这般优越,理应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该被自己的誓约所束缚,如若姜小姐真的无法迈过那道坎,那在下曾听闻天下间解誓条件,实现对方夙愿的一方,如若对条约内容有异议,有权让履约方换个合理条约而不算违约,那我刘策就做一次主,你的誓言我收了,但条件是以后你自己命运自己做主,从今天开始你便无需再在誓约这条绳子上继续羁绊下去了,就当做之前我对小姐无礼向你赔罪吧。” 姜若颜一听,双膝缓缓坐落在席子上,低头思虑,如果真按刘策所言,那她的确不用再履行誓约,彻底解脱了,但是,为什么此时自己心中竟无半分喜色,反而有一种浓浓地失落感,而且眼前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为何有这般过人气魄。 “姜小姐,在下还有要事等候处理,先告辞了,保重。”刘策见姜若颜已经止住泪水,知道她应该已经没事了,索性告辞准备下楼,已经耽搁很久了,他很怕发剩点意外。 “刘策……”就在刘策转身欲走之际,姜若颜柔声细语传入他耳中,“谢谢你……” 刘策没有回她话,而是直接向楼道口走去。 “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姜若颜的声音又响起。 刘策在阶梯口问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姜若颜擦拭完脸上泪痕,对刘策说道:“今日听闻你在锦绣天下前,带着一名佳人踏歌突围,若颜有个不请之情,可否将那首歌再吟唱一遍与我知晓,若颜感激不尽……” 就在此时,三楼学堂前忽然围上来十几号白衫壮汉,正是之前沐云臻的护卫到了。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刘策听到这阵声音,脸色顿时一喜,对身后姜若颜说道:“抱歉,姜小姐,恐怕不能答应你了。”同时心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喜欢打架? 姜若颜见四周十几名沐家护卫围来,顿时脸色一变,对人群中的沐云臻怒道:“沐云臻,你想干什么?不得在此造次!” 沐云臻对姜若颜行了个礼,然后狠狠盯着刘策说道:“姜小姐,你放心,等我教训完这贱族必亲自去府上登门致歉!” “呵……”刘策听闻他这声音,不由发出一阵冷笑,只见他转过身扫了周围这十几名一身劲装的沐家护卫一眼,然后盯着沐云臻一脸玩味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欠收拾啊。” 沐云臻抚着左肩,一脸愤恨地说道:“刘策!你个庶族贱人敢当众羞辱殴打与我,我沐云臻今天定要把你左臂卸下来方解我心头之恨!” 刘策左手按到挂在身上的披风皮扣上,面色阴冷,不屑地说道:“那你还等什么?来吧!” “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上!生死勿论!”沐云臻见刘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大喝一声。 只见周围十几名护卫立刻齐吼一声向刘策冲了过去…… “给我住手!沐云臻,这鹤阳楼你以后还想不想进来了!”姜若颜眼见刘策要吃亏,立刻怒目直视沐云臻威胁道。 然而下一刻,不等沐云臻回话,但见刘策身上的披风一阵飞旋,遮住了冲在最前两名护卫的脑袋。随后刘策一个快跑,腾空而起,双膝弯曲,膝肘直接撞在两人身上。但闻两声清脆的骨裂声响,那俩护卫顿时各自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刘策腾空之势刚落下之际,左手一掌拍在其中一名护卫脸上,那护卫在这一掌攻势下,口吐黄水向后飞去,撞翻了一堆桌案,吓得那些女子惊叫连连…… “哈!” 刘策落地瞬间,就势一个翻滚,避开了周围几个护卫棍击,但见棍子落地之声,带起了不少木屑,巨大的打斗声响,严重的打扰了二楼那些正在吟诗作曲的才子佳人,纷纷向三楼望来,想看个究竟…… “还有九个……”刘策直起身数了下眼前诸人,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戚刀刀鞘,但随即摇了摇头放弃了,不到万不得已断不能伤人性命,当然他也自信眼前九人自己完全可以收拾。 “呀!”那九人齐吼一声,再次向刘策冲了过来,手中木棍直戳他各处要害。 “小心!”眼见刘策陷入危险之中,姜若颜忍不住出声惊呼。 只见一个木棍滑向刘策脸庞之际,他闪电般的侧身一闪,随后一手抓住木棍,腿一蹬,用力向后一拉。那护卫手中木棍顿时和手掌产生剧烈摩擦,活活磨掉一层皮,身体重重前倾摔倒在地上,还未等他起身,一记重脚踢在他下巴,伴随几颗牙齿脱落的声音,他整个人飞向半空,随后重重落在一把椅子上,那精致木椅被这一记重压之下,四散碎开…… 只见刘策将夺来的木棍舞了个枪花,随即对着迎面而来的三名护卫一个横扫千军…… “嘭!嘭!嘭……” 三声轰响,那三名护卫如同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连同他们身后五名同伴亦被齐齐撞倒在地,其中一人直接滚落阶梯,这动静惊动二楼和四楼雅间的所有士客…… 见所有护卫已经放倒,刘策再次纵身一跃,一把抓起目瞪口呆的沐云臻衣领:“你刚才不是想卸我的手么?怎么还在这儿呆着?赶紧动手啊。” 沐云臻见刘策有这种身手,早已经吓的双腿发软,如今见自己又落到他手里,望着他那冰冷的眼神,顿时眼泪鼻涕直流,害怕的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刘策一拳要砸在沐云臻身上,姜若颜立即出声阻止:“刘将军,给若颜一点薄面,不要伤害他……” 刘策闻言,轻飘飘地问了句:“你喜欢他?” 姜若颜一听,脸上因恼怒闪现一抹红晕,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不可能!” “那就好。”刘策听完后,抓住沐云臻头上的礼冠,重重一按,然后沐云臻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伴随着一声惨叫,直接被甩下阶梯,带起一阵不小的震动…… 刘策整整身上衣服继续对姜若颜说道:“这等污人清白不肯负责的男人,我想姜小姐你眼光也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 一百五十九 惨败 …… “刘将军真爱说笑,我姜若颜还没自贱到对这种人会起半分的心思。” 姜若颜听刘策所言沐云臻污人清白之类的话,自知他所言不虚。沐云臻虽然才貌兼备,但却风流成性,这在整个远州省都众所周知,自己也对他是万分厌恶,只是碍于姜沐两家关系,才不得不对他睁眼闭眼,由他出入鹤阳楼,现在见到刘策一下将他摔滚下阶梯,心中也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嘭嘭嘭……” 刘策连出三棍,那三名之前被撞翻在地上的护卫刚起身就紧随沐云臻一道滚下阶梯去了。 姜若颜见此不禁微微蹙眉,对刘策又说道:“刘将军,我看差不多就行了,当给若颜一点薄面,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鹤阳楼都快被你拆了。” 刘策捡起地上的披风拍了拍,披在身上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今日多有冒犯,来日有时间我再向你登门谢罪。”说着望了眼满地狼藉和四周学君士女,将手中木棍丢在一名护卫身上。 姜若颜美眸一转,说道:“刘将军真是不同凡响,这鹤阳楼自落建这么年来还是头一次发生这等奇闻,也算是让若颜涨了见识。” 刘策笑道:“如此说来在下理应感到荣幸了,鹤阳楼内可有刻字留名之所,我好提名印下‘刘策到此一游’字样,将来定能让此楼门庭若市,宾客纷至沓来。” 姜若颜闻言轻轻一笑:“将军所言甚是风趣,然立字墙连同笔墨文宝就在一楼,需要若颜亲自陪你前去挂名么?” 刘策暗道还真有啊?但依旧故作镇定,对姜若颜说道:“暂且作罢,毕竟在下行事一向低调,不愿徒惹是非。” 姜若颜闻言容颜轻轻抽动一下,差点笑出声,强忍着憋住笑意,气定神闲的对刘策说道:“如果将军这般行事还算低调,敢问那怎么样算高调?” 刘策闻言不再接话,回身对姜若颜行了一礼,说道:“姜小姐,打扰已久,我也该走了。” 姜若颜美眸轻颌:“就让若颜送你出楼吧。” 刘策回道:“姜小姐请留步,不必麻烦了,如今此处这般狼藉,想必你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说完刘策转身走向阶梯,然而刚没走两步,就闻身后传来一阵巨喝:“刘策!你好大的威风啊!敢在鹤阳楼里闹事!” 刘策闻言脸色一冷,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与是缓缓转身望去,一望之下脸上浮出一道戏谑的眼神:“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师旗,真是好巧啊。” 此人正是之前和刘策在总督府有过节的王海盛,不想如今却在这里遇到。 刘策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来此鹤阳楼的都是精通诗词歌赋的英年才俊或大家闺秀,不知王师旗这一把年纪,也好这些风雅之事?” 王海盛闻言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方的宾客尤其那些女子也是表情各异。无他,王海盛有一个男人通病,好色! 王海盛今年四十八,按理说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年轻人聚集的场所,他虽为士族中人,但这品行着实难以令人启齿。沐云臻再怎么风流成性好歹有一张帅气年轻的脸蛋和较为殷实的文才功底,靠的是才貌实力撩妹,而且都是你情我愿那种。而王海盛不但年纪大,且长的五大三粗,胸无点墨,靠的是对那些佳人才女死缠烂打强硬上手,当真跟禽兽无异。 要说这王海盛凭借这种家族身份地位,自是不缺女人的,可偏偏他想要的女人不单要年轻,而且必须是才貌兼备那种,通俗点说要找有品味的,整个远州省哪里去找这么多才女?自然是非鹤阳楼莫属了。只要他一有机会来远州城,每次必去场所就是这鹤阳楼,经常骚扰那些德才兼备的靓丽女子,整个鹤阳楼内所有学女和学子都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只要遇到他前来尽量躲得远远的。 放以前王海盛还有所顾及,在这里也只是饱饱眼福,真不敢怎么样,可这几年因为自己势力膨胀,加上姜家势力已经不如从前,是越来越过分,甚至遇到某个看中意的女子就借酒意想拉过来当场行那苟且之事,幸好几次都被人强行阻止,否则鹤阳楼这名声就可以和青楼相娉美了。 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王海盛最近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打起了姜若颜的主意,一次酒后扬言要将她纳为自己第十九房小妾,只是还忌惮姜浔的势力,有色心没色胆罢了。总而言之王海盛在这鹤阳楼是臭名昭著的代名词,所有人都厌恶惧怕,避而远之…… 王海盛盯着刘策一阵,又看了眼不远处天仙一般的姜若颜,色眯眯的对她说道:“世侄女,这个庶人如此无礼,世叔要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晓鹤阳楼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姜若颜心下一怔,连忙对王海盛说道:“世叔,如果你当真还认我是你世侄女的话,就放刘将军离去,若颜不想再生事端了。” 王海盛笑道:“那好,世侄女这么说,我可以放他一马。” 随后他回头对刘策说道:“你个贱庶,跪下磕三个响头跟我世侄女道个歉,然后滚下阶梯,我就饶你一命,算便宜你了……” 刘策闻言,轻笑一声紧了紧自己双腕对王海盛说道:“老东西,想动手就直管前来,不用激我,不知为什么,今天我就是特别想打架,不管你们一起上还是车轮战,我刘策奉陪到底。” “刘策……不要,你现在赶紧离开!”姜若颜听闻刘策这么说,立马对他惊呼道,她知道王海盛的拳脚功夫整个远东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死在他拳头下的人不计其数,一旦动手刘策几乎没什么胜算。 王海盛等的就是刘策这句话,在姜若颜话音刚落刹那,立刻接上,以免刘策反悔:“好,后生可畏!放心,我今天跟你公平单打独斗,不会仗着人多欺负你这晚辈。” 说着解下身上披风,丢给身边亲卫,然后大踏步上前站到刘策数步之前,狞笑着对他说道:“拳脚无眼,等会儿生死勿论,呵呵!” 刘策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戏谑地说道:“正合我意,还请王师旗指点指点。” 姜若颜彻底急了,对刘策大声喊道:“你赶紧走啊!算我求你了!现在走还来得及!”随后对身后几个护卫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去阻止他们!” 然而,此时刘策口中,传来一句气势惊人的话:“姜小姐不必多言,我精卫营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强,只问敌人在哪里,更何况今日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我若退缩,有何面目在军中立足。” 姜若颜闻言一惊,顿时不再阻拦,只是将婉儿叫过来轻声嘱咐了几句,随后婉儿急忙从另一侧阶梯口下楼去了。 王海盛对刘策的话不屑一顾:“臭小子,今天在总督府受的屈辱,我要一并讨回来,你等着受死吧。” 刘策盯着他冷笑道:“老东西,你废话真多,要打赶紧,我还有事要办。” 鹤阳楼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整个一到四楼的宾客全都向三楼注视过来,不少人都为刘策这种气势所折服。 “喝!” 王海盛和刘策对视一眼随后同时出手了…… 只见刘策腿脚并用,招招狠辣,然而王海盛在最初的几下错愕后,全部接下了刘策的攻势,在用肘部挡下他一击重拳后,退后两步,眯眼笑道:“怪不得这么自信,原来你用的是雷霆军的功夫,我倒有些小觑你了……” 刘策也暗自震惊这王海盛果然武艺超群,在自己这么一番连续攻势之下居然毫发无损。 “不过,到此为止了!”只见王海盛眼神一冷,忽然虎步向前,一番连续不断地拳掌向刘策身上各处招呼过来,又快又狠。 “嘭嘭嘭……” 刘策在连续挡下七八拳后,右胸,左肋以及右臂连中两拳一脚,顿时一口鲜血浮现嘴角,摔向一边的桌案,将其砸的粉碎。 “不要,住手,不要再打了!”姜若颜见刘策倒地,又欲站起身来,立马心急如焚,大声呼喊,然而王海盛双拳化爪对着刘策双肩抓了过去。 刘策见双爪袭来,立马双臂一抬欲抓住王海盛的双手,可这时王海盛双手一缩,令刘策扑了个空,随后一记重脚踹在他的胸口,再次倒了下去。 “哈哈哈!”王海盛连连得手,得意的对刘策吼道,“你知不知道雷霆军的拳脚功夫是谁创的?告诉你,是我王家!你给我去死吧!” 然后王海盛飞速一冲,抬起一脚欲踢飞刘策,却见刘策猛的起身双掌相扣,抵住了他那致命的一击,然后借势退后数步靠在阶梯边上,此时他嘴角鲜血已经淌落到地板之上,却依然双眼如焗,死死盯着王海盛那张狰狞的脸。 “刘策!赶紧走吧,你会死的!”姜若颜见刘策这幅样子真的已经无法再承受了,顿时泪流满面,试想一个帮自己实现夙愿又放自己自由的少年如果死在自己面前,死在自己起誓的鹤阳楼内,她将如何面对自己内心谴责,如何对的起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 “我命令你们赶紧去阻止他!听到没有!”姜若颜回头对身后四个护卫厉声喝道。 那四个护卫正欲上前,突然都被围上来的王海盛亲卫给拦了下来,不得寸进。 “你们想干什么!”姜若颜彻彻底底的愤怒了,没想到王海盛居然胆大到这种地步。 “嘭!”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姜若颜急忙望去,顿时心惊胆颤。 只见王海盛一个重重的肘击打中了刘策肩颈,在他恍惚之间,又是一击侧身回旋腿踢在刘策的胸膛之上,顿时刘策被腾空踹下阶梯向二楼翻腾而去,带起一阵木屑飞舞和飞溅的血液,最终满头散发地倒在了阶梯中间…… “刘策!”姜若颜绝望的呼喊传遍整个鹤阳楼…… 一百六十 猛虎出笼 …… “哈哈哈!什么踏歌而行?什么高歌猛进吊打宋文奎近百亲卫?你吓唬谁呢!惹毛了我王海盛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早和你说过,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哈哈哈哈……” 王海盛望着二楼梯口中间已经不省人事的刘策,嚣张的大笑起来。 周围人见倒在阶梯口的刘策生死不明,无一不对王海盛的气焰感到愤怒和恐惧,同时对倒在地上的少年感到惋惜…… “刘策……”姜若颜见到这情景心惊肉跳,立马要冲下阶梯去看望刘策的状况,然而在她经过王海盛身边之际,忽然玉手被他给抓住。 只见王海盛大笑道:“乖侄女,你看,世叔给你出气报仇了,你该怎么感谢我啊,哈哈哈!” “放手!”姜若颜面无表情,冰冷地对王海盛说道。 然而王海盛好像没感受到姜若颜的愤怒似的,继续笑道:“乖侄女,你陪世叔喝一杯就当谢礼了怎么样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再说一遍,放手!”此时姜若颜身上散发的气息冷若冰霜。 周围学子见自己心目中女神居然被一个年近五旬的男人紧抓玉手不放,顿时各个气愤至极,纷纷鼓起勇气开始谴责王海盛的不是。 王海盛见周围人骂自己越来越凶,顿时怒吼一声:“闭嘴!想死就上前一步,躺着那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一声怒吼立马让那些原本忿忿不平的学君安静了下来,只能在一旁怒目以对,而那些女学君更是吓的花容失色,不敢直视。 王海盛见此,得意地笑了几声,骂了句“孬种”,随后又对姜若颜笑道:“乖侄女……” “啪!”一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鹤阳楼中。 王海盛话还未说出口,就感到自己右脸颊火辣辣的疼,他震惊地看着扇了自己一巴掌的姜若颜,只见她脸上如同寒霜过境,冷的令他打颤。 良久,他才哆哆嗦嗦对她怒道:“你……你敢打我……” 姜若颜眼中怒火炽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了,放手!你到底听到没有!” 王海盛顿时气火攻心,抓她玉臂的手不由加深了力道,厉声喝道:“姜若颜!我帮你摆平来捣乱的人,你不但不谢我!还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说罢大手扬起,欲要一把掌扇下去。 姜若颜忍着玉臂处传来的剧痛,冰冷的说道:“我让你帮了么?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姓王的如此放肆了!你给我滚出去!” 王海盛一听,顿时心中一怔,再见姜若颜一脸寒霜怒目,感觉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当众这般羞辱,不由感觉颜面全无,索性撕破脸皮,缓缓放下大手:“好好好,姜若颜!你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女么?我告诉你,你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再漂亮再有才华又怎么样?!既然你这样对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你信不信我当众扒光你衣服和你行房,让你和你姜家颜面扫地,也让在场诸位仰慕你的男人看看你那身子是不是如同他们梦中所想那么动人,当然事后我会和你爹姜浔提亲,让你做我第十九房小妾,你爹绝对会为顾及颜面同意这门亲事。” 周围宾客闻言,惊地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王海盛会说出这般畜生不如的话来。 姜若颜一听,娇躯一颤,随后定了定心绪,对王海盛冷笑道:“王海盛,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尽管来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狗胆!大不了我一死了之,而你王家从此就要从大周彻底消失,你真以为我姜家连你一个小小的王家都对付不了么!” 王海盛一听,脸上不住抽动,顿时大怒:“好!我倒想看看我王家会怎么消失,今天我王海盛就豁出去了!来人!把学堂腾出来!没准你还会迷上这种感觉,哈哈哈!” 姜若颜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此时想起之前刘策的话,才发现他是对的,自己如若被誓言约束,万一嫁给王海盛这种人,谈何幸福可言。 而那几个王海盛亲卫此时却吓的魂不附体了:“将军,万万不可……请三思啊……”说着已经准备放开压着姜家护卫肩膀的手,必要时和他们一起上前去阻止王海盛兽行。 此时的王海盛已经完全被姜若颜气的丧失理智:“三思个屁!按我说的做!老子今天非要……” “老东西,来打第二回合。” 就在此时,楼梯口下方传来一阵熟悉却又异常冰冷的声音。 王海盛和姜若颜闻言立马回头望去,周围所有人都向那声音来源寻去。 只见刘策嘴角鼻孔挂着血痕,满头散发的坐在狼藉的木屑堆上,闭着眼睛,不住地来回转动自己脑袋,脖子不时发出“咯嘞嘞”的声响。 “刘策……”姜若颜见他仍然活着顿时放下心来,眼中神色一缓,他没事那真太好了,至少自己不用再受良心谴责。 王海盛见此立马放开姜若颜的手,惊讶的对刘策说道:“你命真硬,这样都死不了!” 刘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闭目调整自己身体双臂,解下挂在自己腰间的戚刀丢在一旁,摸起地上遗落的发带,随后缓缓站了起来,用袖子擦掉嘴角和鼻孔的鲜血,双目一睁,眼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磅礴释出! “嗯……”王海盛顿时感觉气氛不对,那种气息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眼前的刘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缓缓步出牢笼的猛虎,令他心中竟产生一丝恐惧。 姜若颜见到刘策步上阶梯,向王海盛缓步走去急忙喊道:“刘策,你不……” “住口。”刘策语气不带半丝情感打断姜若颜继续说下去,边走边将发带绑在自己凌乱的长发上,瞬间他身后发型再次梳理回之前状态,可惜还是有些散乱发丝在额头上飘舞,“我丢的面子我要亲手拾回来。” 姜若颜一听这语气顿时从足底升起一丝凉意,再看刘策的气势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个人,尤其那眼神变得异常刺骨冰冷,令她有些不敢直视…… 王海盛呼了口气,暗道没什么好怕的,这次下手再重点,非要将他头骨砸烂,与是对刘策开口道:“很好,能在我这顿拳脚下活命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刘策冰冷的打断了:“老东西,留着这些废话去地府和阎王小鬼说吧。” 此时三楼众人望向刘策,感觉这气势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蓄势待发,隐约间似乎听到一阵猛虎沉吟……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去死吧!”王海盛大吼一声,挥拳向刘策袭去…… 刘策死死盯着王海盛的拳头,在即将碰触之际,忽然身子向后一闪,避开这凶猛的一击,然后整个身体开始轻微晃动,不停闪避他袭来的拳脚,王海盛拳脚所过之处无不木屑飞舞,狼藉遍地…… “啊!” 王海盛见连连失手,随即大吼一声化拳为爪,向刘策咽喉猛扑过去,这一式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抓到咽吼之际忽然手腕一股阻力传来,只见刘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腕部,离咽喉只有丝毫之距…… 就在姜若颜和众人欲惊呼之际,一直防守闪躲的刘策动了。在他抓住王海盛手腕下一刻,忽然仰面纵身一跃,将两条腿紧紧夹在了他脖颈上,随后刘策再用力侧身一绞,失去平衡的王海盛瞬间被翻滚摔倒在地。这一手来的极其突然,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和脖子就被一起倒地的刘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咯啦……” 但闻一声骨裂清响,刘策抓着他的手掌狠狠一扭,王海盛的右手手腕即刻断裂,疼的他闷哼一声。 “啊!”王海盛在剧痛刺激下如同一只发疯的狮子,另一只手用力顶开刘策夹在自己脖子上的大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王海盛双眼通红,完好的一只拳头夹带崩山之势向刘策攻去,看的姜若颜为刘策捏一把汗…… 只见刘策神情冷酷,一言不发,双手随身体跳动在两侧不住摇摆。就在王海盛拳头即将碰到自己脸上之际,忽然低头侧身一闪,迅速抓住他的腋下,随后另一只手拉住他胸口衣领,肩膀一顶,脚后跟一踹他的小腿,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将王海盛狠狠放倒在地。 “咳咳……呃……” 这一变故,王海盛顿时被摔的气息紊乱,不住咳嗽,然而还未等他喘过气,就感觉一双大手将自己拖在地上移动了数步,随后又感觉被拉了起来,脚步不由踉跄不稳,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呀……呃……” 就在王海盛气的准备大吼之际,感觉整个人又被拽了起来,被刘策拖了几步,随着胸前衣袖一阵扭曲,又是一个过肩摔,直接将一张茶几压的四分五裂。 “噗……” 又一口鲜血随即从王海盛口中喷到空中,变成一股血气洒了下来,顿时满脸都是鲜血,十分可怖。 但是那可怕的铁手再次抓住了自己,只见眼前的黑色身影又将自己拖行数步,随后那身影一个倒地,一只大脚踩到自己腹部用力一顶,再次翻转着摔了出去…… “咳咳咳……呃……” 倒在地上的王海盛本以为被连摔数次已经极限,刚欲吸口气起身,可他错了,只觉的脖子一紧,一股窒息的感觉令他万分难受,原来刘策解下了披风勒住了他脖子,他赶紧用手抓紧脖子前披风,试图挣脱这个束缚,但下一刻就被刘策迅速拉到阶梯前,随即他感觉脖子被用力勒的死紧,接着又是一个仰面过肩,直接砸裂边上护栏,活活被被摔到了二楼,几把摆放整齐的古琴被瞬间砸破。 刘策见此一脚踩在完好的护栏边上,一跃踏步而下来到二楼大厅,站在王海盛跟前,犹如盯着一条死狗般。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柔术……不对……这不是……柔……” 被摔掉四五颗牙齿的王海盛此时满嘴鲜血,艰难的翻身,发现前方目及之处的一双带有灰尘的黑色靴子和漆黑色裙摆正地板上在不住上下摆动,精致的地板在靴子的跳动摩擦下发出笃笃之声。 可是王海盛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复,他努力抬起头看向刘策。只见此时刘策头上的凌乱的发丝随着他跳跃不断飘舞在空气中,而那张来回晃动的脸上此时冰冷至极,双目中看似平静,实则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 刘策见王海盛抬头,立马止住跳动,凶光一闪,瞬间冲了上去,一脚踢向他的脸颊…… 王海盛连忙一个空身而起双手护住脸部,在双手被踢中瞬间,直起了身子,然而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一记左勾拳打中了他的左脸,这一拳夹带了十二分力道,顿时砸的他感觉眼前金星直冒,伴随一阵骨裂声响,左脸面颊骨被活活击碎了…… 随即刘策又是一击右勾拳狠狠砸在他右脸面颊,顿时右脸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砰砰砰……” 刘策身体摆动,双手不断旋转甩拳用力挥出,把一记记怒拳狠狠砸在已经意识模糊的王海盛脸上,最终一记侧身回旋踢踹在他左颈上,将他重重摔在一旁的地板上,光亮的地板一下子出现一道蜘蛛般裂纹在王海盛四周扩散开来。 “啊……啊……哈……” 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王海盛,此时躺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逼人的气势。 可是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头颈一痛又被拉了起来,正当他以为又要被摔倒的时候,忽然感觉抓住自己头颈的双手松开了,还没来的及反应,只见一记飞膝狠狠砸在他正脸,顿时又有两颗牙齿伴随着血水甩出口腔,他只觉的鼻子一紧,嘴里一阵咸杂酸爽袭来,无数液体流了口鼻,他鼻子也被砸断了。 “啊……” 连续不断地受创,让王海盛彻底疯狂了,虽然眼前一片血色,看不清视野,可他还是不顾一切扑向刘策,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刘策见他扑来,向后轻跃数步避开他那狂乱无章的拳头,随后借机一个俯身冲刺,在与王海盛错身刹那,双手环住他的腰,绕到背后借势后冲,旋转两圈一个侧身抱摔,将他后脑勺朝地重重摔在一套钟乐之上,伴随铜钟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王海盛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刘策从开始到现在击败王海盛的整套动格斗作行云流水,看的周围所有人是膛目结舌,暗自拍手称快。那些女子纵然惊吓不已,然依旧被刘策冷酷的神情和勇猛给吸引,那些年轻男学君更是感觉体内热血在燃烧,被刘策的暴力且矫健身的手给深深折服…… 就在王海盛弥留之际,他似乎听闻一阵猛虎长吟,感觉自己又再一次被拉了起来,随后整个人被刘策顶着腰快速向后退去,下一息自己双腿已经悬空,一击重重的桥摔,摔倒在一面钟鼓之上。 在钟鼓倒地之际,但闻一声骨裂声响,另一条胳膊也被刘策狠狠扭断,随后身体被死死压住,下一刻无数愤怒的重拳砸向自己的脑袋…… 随着刘策怒拳不断倾泻,发出拳拳到肉的声音,王海盛抽搐挣扎的四肢渐渐没了动静,到最后彻底摊在地上…… 王家师旗指挥使王海盛,活活被暴怒状态下的刘策乱拳击毙与鹤阳楼内,死状异常恐怖…… 一百六十一 联名 …… 整个鹤阳楼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宾客浑身发抖,双眼不时瞄向坐在王海盛尸体旁的刘策。 只见刘策盘坐在地上低着头,双目冰冷不带情感,双手垂在膝盖上不住抖动,关节处全是因为击打留下的血印还在流淌着鲜血。 “将军……”就在此时,一直守在一楼门外的聂磐听闻内中动静巨大,心系刘策安危忍不住来到了二楼,见到眼前一幕也是楞了一下。 刘策听到聂磐呼唤,将手伸入怀中,摸出那枚翠玉扳指丢给了他。 聂磐接过翠玉扳指,然后又看了眼地上那具面目全非,全是鲜血的尸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忽然刘策起身向三楼阶梯走去,边上围观的人立刻闪开,离他远远的。 阶梯口目睹这一切的姜若颜此时见刘策上来也是娇躯一颤,以为他想跟自己商量如何善后的事宜。 然而刘策只是在阶梯中间拾起自己的戚刀,随后“噌”的一声拔了出来…… 众人一惊,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可下一刻刘策观察了刀身一阵后直接收刀入鞘,随后不发一言走回二楼。 “刘策……”姜若颜见他似乎要离去,赶紧呼唤了他一声。 刘策闻言止住步伐,随后回身走向三楼。 姜若颜呼了口气,正打算告诉他该如何处理之际,却见刘策站到她跟前,眼神不带一丝情感,然后左手轻轻挥动,示意她退后一步。 姜若颜见此和周围学子木讷的退开几步,只见刘策俯身拾起打斗中遗落在地上的披风,用手拍了拍,然后架在受伤的右肩转身下楼去了。 见到刘策全程不发一言,姜若颜赶紧跟在他身后喊道:“刘策,你听我说,今天发生的事我……” 然刘策并没有停下脚步,在准备下到一楼之际,顿了片刻,随后再次转身,错开姜若颜的身体,来到王海盛的尸体边,静静地望了一会儿,随后轻轻踹了一脚,冷笑一声道:“我也早告诉你了,不气盛能叫年轻人么。”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琴布随手擦了擦手,抛在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嘀咕了一句:“真恶心。” 就在刘策和聂磐准备走下一楼之际,婉儿带着姜三叔和周伯熊以及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姜家亲卫赶了过来,聂磐一见这场面,悄悄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这……这怎么回事……”姜三叔一见鹤阳楼内一片狼藉,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周伯兄看了眼地上王海盛的尸体,拉开面上琴布后,也是一脸震惊,不住说着:“这下事情搞大了,不好收拾啊,王家可是好面子的人……”说着习惯性的解下腰间烟袋,将烟杆放到嘴边,却被姜三叔瞪了一眼,才想起这是鹤阳楼,感紧又收回烟杆。 姜若颜见他们都到了,即刻对楼下的儒生说道:“言儒,立即关闭鹤阳楼大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随后又对姜三叔说道:“麻烦三叔守住门道,若有人强行出入,请三叔自行决断。” 姜三叔“是”了一声,便带着周伯熊和身后几名护卫下到了一楼。 楼下之前被刘策威胁的儒生听姜若颜这么说,即刻将鹤阳楼大门紧闭起来,这下楼内近千人不知所措了,不明白姜若颜想要干什么。 刘策见此也没阻拦,而是面无表情地问道:“姜小姐,你想如何?” 只见姜若颜走到刘策正前方,美目一蹙,紧紧盯着他,随后缓缓开口说道:“救你的命,我绝不能让你死!” 刘策听后淡淡说道:“姜小姐真会开玩笑,好端端为何咒我死?” 姜若颜美眸流动,仔仔细细望了刘策好一阵,好像要永远记住他这张脸似的,恍惚间她感到似乎与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相识,随后转身来到大厅中间,对着上下楼的宾客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姜若颜在此恳请在座诸位学君替我做个见证,他王海盛挟持与我企图行那龌蹉逾越之事,大家已经有目共睹,是精卫营刘策刘校尉仗义勇为救我与水火,失手击毙那企图行暴凶徒,还望大家可以联名上书一封,保住刘将军的性命,若颜在此谢过大家了。”说完双手横与胸前又深深鞠了一躬。 “这……”楼内宾客闻言犯难了,其实他们也痛恨王海盛这种色中饿鬼,甚至连姜若颜都不肯放过,若不是关键时刻眼前的庶族少年,他之前所说那番话没准真会发生也可能,大家虽然也都对姜若颜有过某些幻想,但如果真见到女神就这么被玷污换谁都无法接受,见到王海盛惨死大家心里其实异常的解气。 但是,王家势力是很可怕的,如今王海盛死在这里,王家又岂会善罢甘休?如若再联名保下刘策,难免会遭到他们报复打击,这下他们犯难了,一边是自己心目中女神的请求,一边是可能来自王家报复,一时难以抉择…… “诸位无需为难了……”就在此时,激昂的声音传入各人耳中,“我刘策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会义无反顾将这老贼击毙,绝不后悔。” 这倒不是刘策刻意而说,确实是他真心话,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被王海盛暴打一顿,让他心中怒火炽盛,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何时丢过这种脸受过这种委屈,心中已经将王海盛列入死亡名单,因此他一怒之下理智尽抛,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暴戾之气,完美的将他给击杀。 至于后果?太好办了,死人永远不会说话,只要说一句王海盛强抢军功首级不成怀恨在心欲对自己图谋不轨,出于自卫本能之下才失手将他打死,这世上最难找的是钱,最容易找的却是理由。 至于大家信还是不信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万里长城、金字塔都有智障怀疑其真实性,更何况这些“小事”?如若王家想报复那就来吧,只要自己精卫营尚存一日,他就能稳若泰山无惧任何阴谋阳谋。 然而这番话说完,姜若颜却是心中一阵暖流淌过,她是认定刘策因为听到王海盛这番轻薄言语才在暴怒之下将他击杀替自己出气解恨,如今听刘策所言再来一次也无悔,瞬间有了些别样心思,更何况他击杀王海盛过程中的神情身手异常冷酷,要说没被迷住那是自欺欺人。 其实之前在打斗中,刘策占上峰之际她是完全有机会让两边护卫去阻止情形近一步恶化,但一想到王海盛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着实令她作呕,索性开始当起了刘策的“帮凶”,没有出声阻止他,也没让身后护卫上前拉开他们,而是选择冷眼旁观,但万万没想到她低估了刘策暴怒程度,如此短时间内就把王海盛活活打死了,诧异之余,也让她心中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舒爽快意…… 一想到刘策是为自己出气,她是万分感动,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刘策的性命。 这个乌龙实在太过巧合,完全不同的两种想法却是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然而虽然听刘策这么说姜若颜心中很是欢喜,可理智告诉她要救刘策的命必须按自己想法去做,庶族杀士族,这罪名…… “刘策,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必须按我安排说的去做。” “多谢姜小姐美意,然而刘某不需要这种安排,我自有计较。”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 “初次见面非亲非故,为何要听你一次?” “你能不能考虑下这件事情的后果有多重?”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刘策怕什么后果?” “王家势力在远东不容小觑,我姜家都要礼让三分,你可知晓。” “我精卫营在远东更不容小觑,他王家嫌命长,尽管前来送死。” “你可知道王海盛麾下依然有数万大军……” “被三千胡奴吓的只能躲在城墙苟延残喘的乌合之众,我一战就能全灭。” “你……简直不可理喻……” “小姐息怒,诚惶诚恐……” 一番对话下来,姜若颜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仅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年会是这般固执倔强,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接受自己帮助,一时竟无言以对,脸都被他气的通红。 眼见姜若颜无语,刘策起身对诸位楼内士子才女说道:“诸位学君,刘某之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切莫受姜小姐蛊惑,为自己惹来无端杀身之祸,今日局面乃是出于刘某与之个人恩怨,哪怕刀斧加身也不会皱半下眉头,请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刘策!”姜若颜一听刘策这话,顿时气的惊呼出声,“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刘策回过身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不要为难这些学君了,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读书,不该掺和进这件事来,我刘策断不会因为顾惜自己性命而逼无辜之人陷入凶险之中。” “你……”姜若颜闻言不由一阵错愕,不想刘策到现在这种时候还在为眼前这群素不相识的学君考虑安危。 刘策见姜若颜一脸惊讶表情,随即叹了口气,对楼内众人说道:“没错,如诸位先生学君所言,我刘策是爱杀俘,死在我手中的山匪流贼以及胡奴差不多数十万之巨,也许你们会骂我刽子手,残暴不仁,这我都认了,然而我以后还是会杀更多敌人,百万数百万也非是谈笑,但你们可曾听说过我刘策对无辜良家百姓挥舞过一下屠刀?” 众人低头思虑片刻,好像真的没有,那些被解救的百姓听说没有一个被精卫营杀害的,而且一路行来衣食俱全,不曾有过不规矩行为,这在整个大周都是闻所未闻。 “没有吧。”刘策见他们都没了反应,继续说道,“我精卫营一向只对敌残忍,有苦有泪都自己承受,断不会做出让你们这群学君挡在身前替我们挡刀枪的事情,只希望你们可以做到学以致用,能懂得民间百姓疾苦,将来能改变他们命运而努力,这样我精卫营今天的一切付出也才有价值……” 这些话刘策也是出自真心的,眼前这些学子学女大都还很年轻,没被迂腐的条规完全固化思想,还能听进新的理念和知识。 这一番话下来,一些女学君双眼泛红,仔细思量下来刘策说的一点都没错。别的不说,就说这王海盛经常来这里对自己污言秽语,行龌蹉猥亵之举,她们为了颜面跟名声也不好和人倾诉,都是敢怒不敢言,有泪心里咽,现在眼前这位少年郎杀死他等于是帮她们除掉一害啊,以后在这里可以好好学习读书,断不用再担心这个恶魔出现了…… 思及此处,反而是那些女学君率先发出声音:“刘将军,你替我们除掉一害,若我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就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我等虽为女儿身,但也非不明事理之人,姜学君,我等愿联名保举刘将军……” 姜若颜闻言,心下舒了口气,然后目光又看向那些男学君扫去…… 见姜若颜目光扫视而来,那些男学君立马避开他的眼神,内心交战,终与其中一人先出声来:“连女学君都有这等气魄,我等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如一介女流么!姜学君,算我褚琪一个!” 有了第一个带头人,剩余的学君全部被带动起来了…… “还有我……” “刘将军这等气概真乃我等男儿争相之楷模!算我一个……” “……”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愿意联名保下刘策,这一幕倒令刘策万分感动。 一百六十二 不可理喻! …… 眼见在场所有人都愿意保下自己,刘策感动同时又万分的尴尬,因为他知道今天鹤阳楼内发生这样的事完全由自己而起,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大闹鹤阳楼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端了…… 可是既然做都做了,刘策也不会有半分后悔,陈庆的命无论与公与私自己必须要救,何况之前在总督府内就已经和王海盛之间有很深的芥蒂,就算今日没把他打死,来日也肯定会撕破脸皮刀剑相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眼前这些儒生学女确实是无辜的,这样把他们无端牵连进来,刘策心中是万分愧疚。 姜若颜这处事办法确实很稳妥,在鹤阳楼内的学君基本全是士族富贵之家,单个在王家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可一旦联合起来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只要在场众人全部签下自己名讳,王家铁定不敢轻举妄动,再由姜若颜去和姜浔诉说一番,刘策十有八九是可以脱罪的。 然而,就怕事情告一段落后王家会开始实施报复,他自然不会在乎王家敢不敢来为难自己,姜若颜有这等背景王家也没胆子去动她,只是这些联名保举自己的学君该怎么办? 刘策太了解前世历史上种种一切,弱势群体团结时强权也要避让三分,然而一旦分化而开,落单的没几个好下场(不能细描了,抱歉)…… 如果因为自己打死王海盛,让王家迁怒于这些保住自己的学君,刘策内心是断无法接受的。自己并非行侠仗义的豪客,打死王海盛纯粹属于自己的个人行为,只不过巧合之下帮鹤阳楼除掉一害而已。 “怎么办呢?”刘策望着厅内学君在排在一幅巨大的白色丝帛上签下自己的名讳,不由犯难起来。 只见厅内一角,姜若颜席地而坐与书案前,姿态优雅,手提檀笔,在一张白纸上奋笔疾书,边上婉儿不断在砚台磨墨…… 看着眼前这一切,刘策心中叹道:“刘策啊刘策,你可知道你欠下一份巨大人情了。” 良久,姜若颜放下手中檀笔,仔细再检查了一遍,随后轻抬玉手拿起纸笺,轻轻吹了一下,起身缓步来到刘策身侧:“刘将军,你看看可否还有遗漏,需要补充之处?” 刘策接过纸张一看,只见纸张敲冰玉屑,内中书字片笺片玉,令他大开眼界,万万想不到姜若颜这字会是如此令人赏心悦目,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的。 刘策点头说道:“不想姜小姐你的字这般宛若游龙,着实让在下大开眼界。” 这种话姜若颜听过无数遍,早已心如止水,可如今听刘策这么说,不知为何心下却又十分欢喜,随即轻笑道:“刘将军见笑了,不知可有疏漏之处?若颜可以代为补上。” 刘策摇摇头,将纸笺还与姜若颜:“不必了,姜小姐自己定夺便是。” 姜若颜收回纸笺之际,但见鹤阳楼内巨大的丝帛上已经签满了各学君的名字,在自己名讳前亲自按上了手印,挂在楼道护栏之上,气势万分磅礴。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鼻子一酸,两眼湿润,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他正欲开口想要再推辞之际,姜若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将军,切莫多言,不要辜负了学子一番赤诚之心!” 刘策闻言,不再开口,闭目沉思起来…… 就在此时,王海盛带来的八名护卫来到了刘策和姜若颜跟前,抱拳行了一礼,对他俩说道:“刘将军,姜小姐,我们几个兄弟商量过了,也愿意在丝帛之上联名签下自己名讳,势保刘将军安危。” 刘策闻言回头望去,只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坚定,不似作假,不由喃喃道:“你们……” 那带头的亲卫说道:“刘将军,姜小姐,我石文远跟了王海盛十二年,他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今日更是想对姜小姐轻薄非礼,当真和禽兽无异,纵使刘将军不出面,我等也会拼死势保小姐清白,如今刘将军能将这等恶贯满盈的家伙乱拳打死,实在大快人心,我等若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也枉为七尺男儿!” “那你们就不怕被王家报复么?”刘策闻听是文远的话,心下也是点点头,能讲这话说明还有些人性,并非不可救药,边不由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 石文远说道:“刘将军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魄力无惧生死,我等又岂能因为怕事而再执迷不悟?王家来了又怎么样,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说完径直走到丝帛前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不识字)。 刘策望着他们的举动心下更是触动,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回身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在下想到个更稳妥的办法,可保证这些学君不受王家报复。” 姜若颜闻言淡淡说道:“其实若颜也有个更稳妥的办法,但我知道刘将军肯定不会同意,除非将军愿意完全接纳若颜所立的誓约。” 刘策摇摇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话既已出口,断无再有收回之理,姜小姐你那誓约之言已是昨日云烟,不必再被束缚……” 姜若颜笑道:“可若颜现在有些后悔答应早了,刘将军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刘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姜小姐别拿在下取笑了,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是么?”姜若颜闻言美目黯淡,一丝失落浮现脸上,随即又问道:“那刘将军所言的办法是什么?” 刘策闻言,一抹诡异浮上脸颊:“姜小姐,我说的办法就是……” 说话间踱步来到窗前,打开纸窗,气纳丹田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大声喊道:“奸贼王海盛欲对我图谋不轨!现已被我刘策亲手击毙!尸首就在鹤阳楼内,现在想要报官尽官前去!内中一千学君的性命皆在尔等一念之间!”说完,不顾街上众人反应,重重的把窗户关上了。 刘策得意地回头,正要说话,却突然发现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各个目瞪口呆。 “我说……”刘策见到这情景顿时一脸尴尬,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刘策!”姜若颜被气的快吐血,万万没想到他所说的主意会是这般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余学子学女也都开始纷纷质问埋怨起来,一时间鹤阳楼内又是人声鼎沸…… “安静!” 眼见被吵的头昏脑涨,刘策大吼一声,止住了他们继续质问。 见厅内安静下来,刘策这才开口解释道:“诸位学君,请先听我一言!我知道诸位为保我刘策性命顶着巨大凶险,这令在下万分感动敬佩,请先受我一拜。”说完刘策俯身行了一礼,看的姜若颜等人是万分诧异。 随后刘策再次出口说道:“然王家势力颇大,今日你们之举极有可能遭到其报复,为此刘策断不会因顾惜自己性命让你们挡在我身前承受这种后果,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诸位体谅……” 姜若颜闻言,心下开始沉思起来,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刚才之举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肯定有他的自己的思量…… 良久姜若颜美目一闪,一脸惊讶的望着刘策,颤声道:“莫非……你……” 刘策点点头,这么快就知晓自己用意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 姜若颜摇摇头,满脸不可置信,缓缓开口道:“刘策,你为何要把自己逼到这般地步?这是何苦呢?” 刘策说道:“这是保住这些学君不受王家报复的最好办法,剩下的我来处理吧,现在就等总督大人来此,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先让我这属下出去,我真的有要事需要处理。” 姜若颜听后,看了边上聂磐一眼,又看向刘策缓缓点了点头。 聂磐闻言说道:“将军,您先走,这里交给属下吧。” “少废话!”刘策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在这里有什么用?替我顶罪么?就算我想答应也晚了,正事要紧,还不快去,在老地方等我,最多一个时辰我就会赶到与你会合。” “遵命。”聂磐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领命而去。 见聂磐走远,刘策感觉右肩伤口越来越痛,想要处理下,与是对姜若颜又道:“姜小姐,请恕在下冒昧,经历这些事端身子有些乏累,此地可否有安静场所让我暂歇片刻。” 姜若颜莞尔一笑,道:“刘将军请随若颜前来。”话毕起身,随即婉儿从边上木盒里取来一双青色绣鞋放置她玉足前。 刘策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学君都是去鞋而进,穿的都是脚上的干净的细棉白袜而已。顿时他低头看向自己靴子,再看看周围被自己踩的污渍斑斑的脚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就在此时他胸口一股翻山倒海的感觉又再次传来,和之前在精卫营医疗大帐前一模一样,强忍之下才克制住吐血冲动。 “刘将军,这边请。”姜若颜穿好绣鞋,见刘策红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出声提醒他道。 刘策闻言只能跟着姜若颜行至一楼一处厢房门口,只见姜若颜指着门口道:“刘将军,到此若颜就不便奉陪了,你请自便……” 说完姜若颜回身看了眼刘策,这一看之下顿时花容失色,只见刘策脸上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和之前完全判若云泥。 “刘将军,你……没事吧?”姜若颜一脸关切的问道。 刘策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多谢姜小姐带路……”话毕直接打开厢门走了进去,留下一脸疑惑的姜若颜立在原地…… “噗……” 进入厢门刚带上门没几步,刘策一口鲜血就再也忍不住,吐在了地板之上,随后身子一软就要摔倒,关键时刻他取下腰间戚刀抵在地上半跪与地…… 一百六十三 诡辩 …… “王海盛的拳脚功夫当真厉害,这次真伤的有些重了……” 半跪与地的刘策努力调息自己的气脉,同时回想起之前和王海盛之间的打斗场景。 事实上刘策在第一次被王海盛打下阶梯之际,体内就已经受了重创,要不是这副躯体强健,恐怕真的被打死也说准。不过当时完全被自己的愤怒给压了下来,在第二次与王海盛交手过程中,虽然一举将他击杀,然就此也引动他内伤发作,只是之前在众人面前还能勉强支撑,如今见四周空无一人再也忍受不住吐出口鲜血。 “大意了……”刘策调息片刻,总算感觉舒畅了一些,暗自嘀咕了一句,用袖子擦干地上血迹,才起身坐到桌前圆凳之上。 “刘将军,你没事吧?” 立在门外的姜若颜听闻刘策进去后不久就传来一阵声响,随后就没了动静,便开口出声询问,语气中满是关切之音。 刘策闻言说道:“多谢小姐关心,在下无碍。” 姜若颜又道:“适才若颜见将军面色苍白,想是与王海盛搏斗过程中受了重伤吧?若颜这就遣人去会济医堂请大夫来为你诊治一番。” 刘策一听“会济医堂”四个字,顿时额头一滴冷汗滑落,连忙开口说道:“无需劳烦,在下现在好多了,多谢小姐关心……”心道差点忘记了,会济医堂也是姜家产业,要是让她知道我现在派兵守在那里,不知会作何感想,万一被宋文奎几个知道的话又是一番折腾,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 姜若颜说道:“将军无须强撑,王海盛的功夫众所周知,还是让若颜唤来大夫替你把把脉,以免落下病根。” 就在此时,厢门被打开了,姜若颜望去,惊讶地看着印入眼帘的身影。 只见刘策面色苍白,气血全无:“在下说了,已经无碍,姜小姐的好意心领了,现在继续去厅内商议正事吧。” “你都这样了,到底在硬撑什么?”姜若颜不无恼怨地说道,“从你进厢门到现在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却说已无大碍?你当若颜傻么?” 刘策转身带上门,对身后姜若颜说道:“姜小姐,走吧,正事要紧……”说着,不再去看姜若颜,而是直接从她身边经过向二楼正厅走去。 忽然,姜若颜一把推开被刘策掩上的厢门,内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带这安神香立时扑入鼻中,地上那明显擦拭过的血迹并未来得及清理干净…… 姜若颜立马回身对刘策的背影喊道:“刘策,你给我站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策背对着她开口说道:“抱歉姜小姐,弄脏了你的屋子,给你添麻烦了。”说完继续朝二楼阶梯口走去。 姜若颜顿时眼角含泪:“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强撑下去?” 刘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直来到阶梯口,正打算抬脚步上楼阶,忽然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以及姜浔愤怒的咆哮。 “刘策,你给我开门!” “来了……”刘策和姜若颜同时暗道一句。 刘策缓步走到大门前方一张桌案旁,顺手拉过一把靠背椅坐了下来,随后和姜三叔跟周伯熊点了点头,示意把门打开,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最后的状态。 在鹤阳楼大门开启一瞬间,顿时数十人一列的总督护卫鱼贯而入,身后还跟着各处衙门司的官员,最后姜浔一身总督官服踏入鹤阳楼中…… 当姜浔看到靠在椅子上的刘策立马大声怒斥:“刘策!你……” “大人,在下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还望海涵。”眼见姜浔大怒,刘策立即出声打断他,不过他现在的确无法给姜浔行礼,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发冷,异常难受。 姜浔闻言仔细望去,确实刘策此时脸色苍白,脸上搏斗过后留下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望着鹤阳楼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又闻之王海盛被刘策打死时,气又不打一处来,这刘策从进入远州城到现在,才一天不到时间,居然搞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策!你可知罪?”思及此处,姜浔气不打一处来,对刘策大声斥责道。 “爹爹。”眼见姜浔对刘策大声呵斥,身后的姜若颜连忙上前替刘策辩解:“若非刘将军仗义出手打死王海盛这个淫贼,女儿今天就只能饮恨自尽了。” 姜浔闻言,大吃一惊,正欲上前询问事情缘由,却闻刘策的声音再次传来:“姜小姐无需为刘某遮掩而自损名誉,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事实上是王海盛因为早上我不愿给他首级而怀恨在心,欲对我痛下杀手,无奈之下交手过程中,才失手将他打死。” “嗯?”姜浔一听,顿时有些奇怪,刘策和自己女儿到底谁说的是实情? 姜若颜一听,微微蹙眉,随后又开口对姜浔说道:“爹爹,方才我所言句句属实,有在场诸位学君可以为我作证。” 刘策闻言,嘴角微扬:“大人,属下之前所言才是句句属实,今日堂议情景想必你也见到了。” “爹爹,那姓王的淫贼对我出言不逊,所说言语不堪入耳,在场学君都已亲耳听闻,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大人,事实上那王海盛见到属下就言语恐吓,极尽辱骂,借切磋之托对我痛下杀手,属下身上的伤势就是最好的见证,至于姜小姐所言那些,恕在下不得而知。” “爹爹,有千余学君联名担保在此,女儿方才之言千真万确。” “大人,你试想下这是什么地方,他王海盛有这胆子在此对小姐胡作非为么?” “刘策!”姜若颜面颊通红,真心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激怒了,美目中幽怨之情展露无疑,“难道诸位学君的联名还会有假么!” 刘策闻言说道:“学君们的联名怎会作假?可你也该知道这些学君是我刘策为了保命,逼着他们签下自己名讳的……” “你……你当真……”闻听刘策这番话,姜若颜顿时明白之前自己所料真的全部应验了,他真的为了顾全鹤阳楼内学君们的性命,把凶险自己扛起来了,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他就从未给自己想过后果么? “够了!” 姜浔见姜若颜和刘策各执一词,一时难分真假,索性大声喝止他们,开始来回踱步心中开始细辩两人所言真假。 “若颜说王海盛欲对其不轨,是刘策出手相救,而刘策所言完全是两人积怨已久导致王海盛之死,两人谁真谁假先不计较,总而言之现在王海盛死于刘策手中是千真万确的,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 想到这儿,姜浔和身边一名官吏使了个眼色,那官吏带着几个仵作抬着担架走上二楼去收殓王海盛的尸体,入过阶梯口时,齐齐将脚上靴子脱了下来,安置在一旁。 “然,刘策把王海盛打死,倒也替本督省了一桩心事,这王家近几年是越来越不把我姜浔放在眼里,还真以为本督怕了他不成?死了也好,王海盛一死,他麾下八万兵马不久便会分崩离析,王家势力立刻骤减,本督以后可以随手拿捏。” 当仵作抬着王海盛尸体经过姜浔跟前之际,姜浔轻轻拉开白布一角看了眼,顿时瞳孔放大,然后迅速盖上,挥挥手示意仵作他们赶紧抬出去,然后死死盯着一脸疲惫之态的刘策,暗道句这叫失手打死?分明就是蓄意为之啊! 就在姜浔刚要开口之际,却瞥见不远处的姜若颜正一脸关切的盯着刘策,那眼中所流露情感让同样曾经年少风流的姜浔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句:“不好,莫非丫头对这刘策动了别样心思?” 同时心道:“我差点忘了,丫头曾在这里发过誓,刘策又对她有救命之恩,难不成刘策今天是到这里逼我女儿履行誓言的?我绝不答应,想都别想!士庶通婚若传出去,我姜家颜面何存!” 与是姜大人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开始合理分析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得出一个自认为比较正确的答案: “刘策仗着自己军功烁烁,来到鹤阳楼内找我女儿履行誓约,只不过半路杀出个王海盛,欲对自己女儿不轨被刘策撞见,一怒之下将他乱拳打死,随后为了女儿的声誉,把责任都自己一人担起,而丫头因为誓约在先,也欲保住刘策,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一幕两人各执一词的场景,是的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从内心世界走出来的姜浔立马质问刘策:“刘策,我且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鹤阳楼?如实回答!” 刘策闻言,抬头看着姜浔,慢慢说道:“大人,你真要我说出来么?这说来确实是在下搪突……” 姜浔闻言暗道果然自己猜的没错,可这时就有些犯难了,紧紧盯着刘策,生怕他真的说出实情。 “说……”然而姜浔既然话已说出口,自然不能退缩,但话语中的底气显然已经没有之前足了。 刘策闭目沉声道:“其实今日在下前来,是听闻……” “别真说出来啊……”姜浔望着刘策,再看鹤阳楼内诸多宾客,只见姜若颜白袖遮着颜面娇躯不住颤抖,肯定是红着脸忍不住在偷笑,顿时背后汗水都湿了一片,暗道句没真叫你说啊,你随便找个理由,哪怕说把这里当成青楼我也认了。 刘策忽然睁开眼说道:“在下听闻沐云臻沐公子出手阔绰,文武双全,又打听到今日其正好在鹤阳楼中,便慕名前来,想与之结交一番,顺道切磋下武艺,谈论番天下大势……” 话毕,整个鹤阳楼内鸦雀无声,众学子宾客,尤其三楼那几个亲眼见到刘策暴打沐云臻的男女学君此时一脸怪异,心中不住感叹这个庶族将领当真厉害,明明自己先动的手,经他这么一说,故事可能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一百六十四 感动 …… “沐云臻?这怎么又扯上沐家了?” 当听闻刘策来此不是来找自己女儿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想怎么又冒出个沐云臻来? “那沐云臻现在人在哪里?”姜浔相信刘策是来找沐云臻无疑,但绝不会轻易相信真如他所言一般来找沐云臻讨论什么天下大势,还文武双全?他沐云臻会个屁的武! 刘策听姜浔问起,便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在下和沐公子一见如故,沐公子对天下大势分析透彻,令刘某万分佩服,而沐公子也对刘某敢于出战胡奴的事迹加以赞赏肯定,我们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相谈甚欢,后来沐公子听闻在下有薄技在身,提出非要跟刘某比试一下,好增进宾友情谊,盛情难却之下,在下只好勉为其难请其为我指点一番,不想我与沐公子连过百余招难分胜负,最终更是惺惺相惜,结为知己。” “爹爹,女儿失礼,告退片刻……”姜若颜听闻刘策一番胡诌,浑身不住颤动,努力憋住即将爆发的笑意和姜浔告退,拉起身边的婉儿快步走向前方一个雅间,然而步行一半,实在忍不住拉过婉儿的衣裙双膝伏在一片席毯上,随后盖住颜面,全身不住颤动,婉儿也同样双手掩面,两人尽量让自己不发出笑声。 周围那些宾客已经彻底懵逼了,心道刘策不但身手了得,这嘴皮子功夫也是厉害到了极点,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姜浔闻言嘴角一阵抽动,忍住爆发的情绪继续问道:“我是问你沐云臻人呢?” 刘策急忙说道:“大人别急,我适才话尚未说完,待我俩切磋完毕之后,沐公子意犹未尽,言他最近研习了一套‘十三太保’战阵,想让在下观摩一番,您也知道,属下行伍出生粗人一个,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但却唯独喜欢战阵兵书之类,立马来了兴致,不想观阵之后,实在是令刘某大开眼界,这‘十三太保’大阵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下顿时心痒难耐,提出要闯阵一试,待在下入阵之后才发现这阵中变化多端,暗藏杀机,深谙兵法之道,在下是费尽心力也不得破阵,沐公子见属下难堪,便立即收阵,不想在下一时未能及时收手,伤到了沐公子等人,当真万分愧疚,然沐公子不予计较,明言阵中缺陷甚巨,待来日完善之后再与在下好好讨教一番,便带人出楼而去,这等气量实在令在下折服,真是生平不识沐云臻,纵称英雄也枉然……” “噗嗤……” 不远处的姜若颜闻言,再也压抑不住,纵使掩盖着婉儿衣裙,也是直接笑出了声回荡在鹤阳楼中…… 其余宾客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互看身边人一眼,从各自眼神中明白的写着“厉害”两个大字,然后齐齐对刘策后退一步,暗道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人。 “刘策!你这是诚心在消遣本督不成!”姜浔听完刘策的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你把沐云臻也给打了?” 刘策一脸“委屈”的说道:“大人息怒,这绝非在下本意,而且沐公子也并未与在下一番计较。” “岂有此理!”姜浔指着刘策大声怒吼道。 此时他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了,这刘策进城至今不过半天多点时间,就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连着把宋、王、沐三大远东家族给得罪了,如果再算上上次的步渊,等于是远东四大家族全给得罪了个遍!更是直接打死一名王家重要族人! “寻常人惹怒其中任何一个不死也得丢层皮,他倒好全给得罪了,还给活活打死一个……” 思及此处,姜浔又对刘策怒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来人……” “刘策!你给我滚出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呼喊声。 姜浔闻言,回头望去,顿时一脸黑线,只见一个满头裹着绷带,被三四个下人抬来到鹤阳楼前,身后跟着上百名手持兵刃的护卫,气势汹汹的在楼门口呼喊。 “放肆!你是何人!敢在本督面前大呼小叫,如此不知礼数!”姜浔见此大怒道,身边亲卫闻言也纷纷拔刀护在姜浔身前。 “总督大人,是我啊,我是沐云臻啊!”那受伤的白衣男子大声呼喊道。 姜浔一怔,开口:“沐云臻?你怎么这副模样?” 沐云臻恨恨地说道:“大人,都是那刘策,事情是这样的,我……” “哎呀,沐兄,这么快又见面了,小弟这厢有理了……”刘策一见是沐云臻,心中不由冷笑一声,立即出声打断他的话。 沐云臻闻言一惊,一眼就认出坐在厅中的刘策,在愤恨的同时也是心下一阵恐惧,回忆起被他暴打的场面…… 然而他马上想起之前刘策的话,怒道:“刘策!你在胡说什么……” 刘策忙道:“唉,沐兄,你忘啦?我们之前在楼内切磋武艺,研讨兵阵的事情?在场众多学君可是有目共睹的……” 沐云臻一下子懵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刘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就知道,沐兄这样学识渊博,武艺非凡的惊世之才又怎么会和我这种粗人相交为友呢?是在下一厢情愿,唉~可惜啊……”说着轻轻摇头,一脸痛苦不甘的模样。 “我……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沐云臻此时真的不清初刘策在搞什么鬼。 “够了!”姜浔知道,再这么被刘策胡搅蛮缠下去,今天恐怕什么事都办不了,只能出声喝止他们二人。 随后,姜浔又问沐云臻:“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沐云臻一听姜浔问起,立马说道:“大人,这伤全拜那刘策所赐,请大人为在下做主!” 姜浔听后点点头,再次愤怒的看向刘策:“说出实情!” 刘策一脸委屈:“大人,之前属下已经和你说了,在场众学子都亲眼所见……” “行了!”姜浔知道现在刘策不会说出实情,与是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以后再谈罢,先说王海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你不该将他打死,如今出了这档子大事,让本督也很难保你周全啊。” 事实上,姜浔有的是办法保住刘策性命,而且他也真不会让刘策去死,试想下,刘策什么人?几乎全歼远州来犯呼兰人的悍将!他王海盛算个什么?有可比性?只是这刘策气势太盛,需要敲打敲打他一番,才这么说想让他对自己服个软。 刘策闻言,刚欲开口,忽然就闻整个鹤阳楼内的学君宾客全部齐齐跪下来…… “你们……”姜浔顿时一脸错愕,刚被抬进楼内的沐云臻也是满脸震惊,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一名女学君双目含泪,颤声对姜浔说道:“大人开恩,请恕刘校尉无罪,今日校尉能击毙王贼,实为我鹤阳楼女学子除掉一大祸害啊,请大人网开一面赦免刘校尉……”话毕,深深拜伏在地。 “请大人赦免刘校尉!” 在场所有数百女学君尽数齐齐呼喊一声,拜伏在地。 姜浔看的目瞪口呆,正待说话,又见几名儒生学子也是拜伏与地:“大人,王海盛屡次三番前来鹤阳楼仗势欺人,欺辱各位女学君,侵扰学子学业,我等虽气不过,然也慑其淫威,怒不敢言,今刘校尉为我等学君除此一害,实乃大快人心,请总督大人赦免刘校尉!” “请大人赦免刘校尉!” 又是数百儒生齐齐跪伏下去,整个鹤阳楼内近千学子学女清一片跪拜为刘策求情的场景,令姜浔和身后的沐云臻等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刘策眼中湿润,“明明是我逼你们的,你们……” “刘校尉!”那名最先带动男学子联名的褚琦开口说道,“在下知道你顾及我等身家安危,不愿我们涉险遭到报复,想一人独自扛起,然而正如刘校尉你所说,学以致用岂可空谈误国,我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如若连这种事情都畏畏缩缩,妄为堂堂七尺男儿!他王家想来报复,那就来吧,今日能得见诛杀胡虏还我远东一片安宁的精卫营主帅,死而无憾!” 言毕,众人再次齐齐一拜。 “好……”刘策此时越来越虚弱,但仍然强撑着起身行礼开口说道,“刘某在此谢过诸位,但请诸位学君记住,若有歹人胆敢对你们不轨,那就告诉他们,汉陵精卫营就是你们最强的靠山!”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一阵热血沸腾,今日之前或许不知道精卫营是什么,顶多也就是一支庶族军队,然现在见识过精卫营主帅的气魄和手段后,那些学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尽自豪感。 不远处席间的姜若颜,此时端坐与席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向刘策的背影渐渐迷离起来。 “本督自有计较,诸位请先起来说话……”这种场面容不得姜浔不暂时妥协,他万万没想到刘策这半天时间居然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先是堂议咄咄逼人,然后暴打宋文奎护卫,再是揍了顿沐云臻,最后更是把王海盛都杀了,但最令他意外的是一向士庶分明的这些学子,如今却肯为刘策出头不惜得罪王家?这个刘策…… 就在姜浔欲开口想对刘策说话之时,忽然楼外传来一阵马蹄轰鸣,随后一声气宇轩扬的声响响彻鹤阳楼内外…… “先锋营聂磐,携带庆字营袍泽来此恭候将军回营!” …… 一百六十五 聂磐 …… “唏律律……” 鹤阳楼外,三十骑精卫营铁骑分立三列,胯下战马的吐息嘶鸣散发着战场归来的浓浓杀气…… 下一刻,最先两列二十骑在聂磐带领下齐齐下马,迎着周围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入鹤阳楼内。 “属下见过将军!” 二十人一进大厅,见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刘策,顿时齐齐左手握拳击打在自己右胸,带动甲叶的晃动,发出金属震响,令在场众人感觉万分的肃穆。 刘策缓缓起身,强打精神同样行了一礼,随后二十名士兵立即分列两侧立与刘策身后,昂首扫视眼前景象…… “这就是精卫营的士兵?” “天哪,好可怕的气势……” “不愧是刘校尉底下的士兵。” “有这样的主帅,教出来的士兵怎么会差?” 鹤阳楼内,目睹这二十名士兵散发出来的气势,令这些从未见过军容战阵的儒生学子不由心生敬畏,这才明白之前刘策说精卫营做他们后盾是一座怎样靠山。 “事情办完了?”刘策对边上的聂磐轻声问了句。 聂磐道:“办完了,属下担心将军安慰这才派人过来以防万一,未经将军同意还望恕罪。” 刘策摇摇头:“免了,你来了正好,帮我去办件事,遣人去趟锦绣天下,向姜宁夫妇把我要的东西取来,就说是我刘策来取托管之物。” 聂磐闻言,即刻走出楼外,和外面列阵守候的其中一名庆字营骑兵招呼一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那名骑兵便拨转马身扬长离去。 姜浔见到这些精卫营士兵,立刻怒道:“刘策,你到底想做什么?带兵入内,莫非……” 刘策立刻打断他:“大人多虑了,这些将士只是关心属下安危,绝无他意。” 姜浔闻言松了口气,还好心中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再看看四周士兵确实只是守护在刘策身旁并未有什么其他动静更是安下心来。 “大人……”刘策见姜浔沉默不语,与是开口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可否让在下先行离开城内,回转营中,待明日再来府上处理相关事宜如何?” “不行,我不同意!”未等姜浔开口,后面一直注视一切的姜若颜急忙起身对姜浔说道:“爹爹,刘校尉身为嫌犯,岂能就此一走了之,请爹爹暂时将他留在鹤阳楼中看守,待明日衙司过审之后,再做定夺。” 刘策闻言,顿时脑袋都大了,心道:这姜若颜又发什么神经?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却遇上她对自己满脸关切之态,瞬间明白过来她是在关心自己伤势。 姜浔捋须沉思片刻,正要开口,就听刘策开口说道:“姜小姐是怕在下畏罪潜逃么?多虑了,刘某做事向来言出必行,更何况我想走,也没人能留得住我。” 姜若颜趋步向前,来到刘策跟前,美目流转,说道:“刘校尉,你就听若颜一句,今夜最好留在这里,哪都别去。” 刘策淡淡说道:“姜小姐,在下营中尚有要事需要处理,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姜若颜眼神异常坚定:“你当真如此固执?就不能听我一句么?总之无论如何你今夜不能离开此地半步!” “你们当本府不存在是吧!” 姜浔现在万分的郁闷,从他进鹤阳楼到现在,就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个配角,全场都在看刘策和姜若颜飚戏,这令他这个自认为是主角的堂堂总督大人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已经看出女儿这姿态眼神流露的情感,的的确确对刘策起心思了,好在刘策倒是心如止水态度坚决,这让本打算接受姜若颜提议的姜浔立马转向刘策的建议,心道必须把这股涟漪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此处,姜浔开口说道:“鹤阳楼今日起闭门三日,待本府着衙司查明缘由再且开放,另接受刘校尉建议,城外精卫营诸多百姓需要安置,营中不可一日无帅,刘校尉即刻动身回营,明日午时前来总督府报道接受案理,不得有误。” 姜若颜闻言急道:“爹爹……” 姜浔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言,好了,各位先回去吧,尔等在场一干人等都在家中静候本府传唤,介时到府前讲清事情缘委,如今天色已晚,散了吧。” 言毕,又对姜若颜说道:“待会儿回府你给我把事情经过如实说来,哼……”落下一句话,姜浔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爹爹怎么能这样……” 姜若颜见父亲这般安排,也就只能作罢。 “姜小姐,在下告辞了……”刘策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起身和姜若颜告辞。 “刘策……”眼见刘策要离开,姜若颜再次呼唤住了他,“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刘策说道:“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姜若颜道:“你打死王海盛之时,真的就只是因为和他私怨?没有其他情感掺杂?若颜想听实话。” 刘策闻言,抬头看了姜若颜一眼,那张美的不可思议的脸庞此时正眉头紧蹙,一时间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随后闭目沉思起来。 被王海盛打倒的时候,他其实是清醒的,之后他和姜若颜对话全部都听在耳中,当然自己愤怒是主因,但若说真的没有一点被王海盛的话恶心到导致自己完全无法克制杀意?那好像又有些不对…… 眼见刘策久久不语,姜若颜语气一暖道:“刘策,若颜知晓了,你不必说出口,谢谢你。”说完姜若颜便步出门外,忽然一个转身又问道:“不知将军可否愿意成为若颜的知己好友?以君子礼仪相待?” 刘策闻言,想了下今日和姜若颜的这番邂逅遭遇,随即点了点头,姜若颜见此莞尔一笑,飘然离去…… “刘策!你想这么离开么?”就在此时,一个不合调的声音传了过来,正是一直被无视的沐云臻。 刘策冷眼扫过去,看了眼被人抬着的沐云臻,暗道句差点把这废物给忘了。 “放肆!敢这么跟我们将军说话,活的不耐烦了?”聂磐一听沐云臻敢这么跟刘策说话,立马出声喝道。 沐云臻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轮的到你说话么?刘策,咱俩这帐今天要好好算算……” “算你个逑!”聂磐看着那包的跟粽子似的脸,不屑的笑道:“知道长的丑,用布包脸,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但大晚上就这么出来吓人就有些惊悚了。”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沐云臻听闻聂磐的话顿时被气的瑟瑟发抖。 聂磐缓缓走到沐云臻跟前,戏谑地笑道:“那你想我怎么说?说你风度翩翩,貌若惊鸿么?啧啧啧……你觉得你这幅尊容配么?” “我……我……”沐云臻万万想不到刘策的一哥下属都敢这么奚落自己,顿时觉得自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聂磐毒舌继续飞转:“我什么我?有说错么?看看你这幅尊容,再看看你现在这德行,整的人模鬼样,你还觉得你帅么?” 随后聂磐自恋的抚摸了自己的面庞,一脸沉迷的说道:“在下原本不觉得自己有多潇洒,然今日和阁下尊容一比,方才发现平日太看轻自己了,以后应该多点自信。” 在场尚未离去的宾客,听聂磐这么说,顿时忍着笑意,暗道这精卫营当真各个与众不同,完全不惧四大家族的人,今日联名之举能有精卫营做后盾,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沐云臻被聂磐彻底撩起了心火:“你知不知道和谁在说话?想死本公子成全你,来人,生死勿论,给我狠狠打!” 话音刚落,百余护卫就将聂磐四面围住,众人一看暗道句不好,沐云臻这次带来的人太多,精卫营怕是要吃亏…… “聂磐……”就在此时,刘策略带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将军!”聂磐一听刘策呼唤,立刻收起之前完事不恭的态度,一脸严肃的等着刘策指示。 刘策来到聂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可对沐公子这般粗鄙。” 聂磐闻言恭敬的回道:“是!” 沐云臻见此顿时气焰嚣张起来:“现在知道怕了?赶紧跪下磕十个响头,再到我府上为奴三年,这事就这么算了。” 然而,刘策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继续对聂磐说道:“打几顿就老实了……” 聂磐闻言大喜,立刻回身大吼一声:“列阵!” 下一刻,二十人齐喝一声,手中环首刀立马出鞘,在华灯照耀下寒光凛凛,异常夺目。 这一举动让周围所有人神经都紧绷起来,暗道莫非今晚马上要上演第二场血光之灾? “我只说一句话!”聂磐对沐家那些瑟瑟发抖的护卫和沐云臻嚣张的吼道。 然后指着沐云臻大喊一声:“侵尔母之穴!” “大胆!” “放肆!” “真是岂有此理!” “再说一遍试试!” “简直有辱斯文……” 沐云臻和沐家护卫一听聂磐说出如此粗鄙污秽的话语,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半饷过后,才开始纷纷谴责起聂磐的无理。 而周围宾客学子顿时对聂磐胆大到这种地步感到目瞪口呆,一些学女听闻聂磐这话后更时满脸羞红…… 刘策手掌扶额,不断摇头,暗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精卫营形象估计就要因为聂磐这句话毁于一旦…… “喝!”二十名庆字营将士,和九名骑兵旗喝一声,准备护送刘策突出重围。 “我精卫营理念就是踏平乱世,还祥和与这人世间,谁敢阻拦我等前行,一律视为敌碍,势必诛之,你等真要阻扰我等前行?那就尽管上前来试试!” 刘策强提精神,对眼前的沐家众人大声喝道,同时这话也是对那些男女学君所言。 最终,沐云臻害怕了,眼睁睁看着刘策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绝骑离去,直至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百六十六 药酒 …… 当刘策离开鹤阳楼直接前往会济医堂内看望陈庆,推门进入陈庆的房间,发现那程素英依旧紧紧守护在其床边,寸步不离,不由让刘策心生疑惑。 程素英见刘策回来,立马起身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将军,多谢将军帮我取回家传遗物翠玉扳指。” 刘策摆摆手:“俗礼免了,陈庆如何了?” 程素英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发现刘策脸色极其难看,脸上伤痕累累,不由瞳孔睁大:“将军你的伤……” “我问你陈庆如何了?”刘策不理会她的讶异,淡淡说道。 程素英双目紧闭,忽然对刘策跪下说道:“小女子欺瞒将军,但请将军处罚!” 刘策闻言,心中一凛,随即冷冷地问道:“莫非你地方没有药丸,纯属为了私怨利用我替你追讨家传遗物?” 程素英摇头说道:“不,将军,舒心丸确实在我身上,只是遇到将军之前已经给庆哥服下,小女子纯粹只是为了想夺回属于我程家家传之宝才欺瞒了将军。” 刘策一听,心里当下一松,然后问道:“庆哥?你俩相识?” 程素英点点头:“不瞒将军,我自小和陈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十五岁那年,庆哥从军入伍,便音信全无,小女子辗转遍寻各地,后听闻他在河源雷霆军中,本欲前往寻找他之下落,不想去年传来雷霆军大败庆哥大败的消息,我万分悲伤之下来到远州城会济医馆之中落脚,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庆哥……” 刘策点点头,难怪程素英会如此体贴照顾:“罢了,既然你们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你既已给陈庆服药,我就理应同意你提出的条件,也不算欺瞒,这事就此揭过,无需和陈庆说起,起来吧。” 程素英心中感动,随即问道:“将军,你就不问下这翠玉扳指……” 刘策摇头道:“这是你个人隐私,我没兴趣打听,好好照顾陈庆,我走了。” 说罢刘策起身就走,程素英忙道:“将军,我观你面色苍白,显是受了不小的内伤,不如让小女子替你诊断一下……” 刘策闻言心道也好,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程素英医术高明,让她看看也罢,与是便又坐下来让她诊脉。 程素英替刘策搭过脉后,面色有些沉重,随即对他说道:“将军,你这伤势不轻,没二三个月不见得会有好转。” 刘策点点头,他今天和王海盛交手着实伤的不轻,程素英这话倒也不假。 思及此处,刘策问道:“有没有办法能撑过明日?一日就好。” 程素英闻言,点点头:“办法倒是有,我这里有一壶药酒,只要喝下,就能让将军血气通顺,精神复原,保证能撑过三五日,然……” 说到这儿,程素英欲言又止,刘策纳闷,问道:“是否会伤及身体根本,但拿无妨。” 程素英咬咬牙说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刘策也不多做作,回头对身后士兵打了招呼,让他们退出门外闭门等候。 见众将退出,刘策继续说道:“现在说吧,会如何伤及根本。” 程素英说道:“非也,小女子调剂的这味药酒不会伤及将军身体根本。”说着起身从自己的药柜中取出一小瓶药酒放在刘策跟前。 刘策望着这瓶药酒,奇道:“既然不会伤及身体根本为何要如此神秘?莫非怕这药方泄密?” 程素英说道:“此药酒有七味名贵药材混制而成,对治疗内伤效果极佳,然其中还混合了一味七彩合欢粉,助于提神助气,活血之用,可这味合欢粉混合了七味药材后……” 程素英沉思半饷说道:“会令人心生燥动,欲望横生,且性烈如火……将军你懂我意思了吧?” 刘策闻言笑道:“这和春药有何区别?” 程素英说道:“如若将军现在的身体单单服下春药,必定当场暴毙而亡,然混合在此药酒之中反而会调理身体五脏六腑,只是多余的精力需要发泄……” “这和禽兽何异?”刘策起身说道,“拿走吧,我断不会为治疗内伤饮下此药酒干出那种畜生不如的行径。”同时他心道还是回去找叶斌比较靠谱,身体再难受,撑到回精卫营应该不是问题。 程素英一楞,然后说道:“将军别忘了此处是远州城,只需去青楼之中便可……” “恶心……”刘策轻飘飘的打断她的话,“姑娘,你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其他办法,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程素英一怔,随即轻声一笑:“不想将军会是这般正派,不过这药酒合欢粉药效即使发作,如若意志坚定也并非不能熬过去,当然将军不急的话,素英这里还有另一瓶药酒助你调理一番,顺道替你清理下身上的伤口。” 刘策暗想即便回精卫营找叶斌也需花费不少波折,索性点点头:“也罢,那劳烦姑娘了。” 程素英替刘策清理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污,敷上药膏后,转身从药柜之中再次取出一小瓶药酒交给刘策。 刘策打开瓶盖闻了闻,一股清香药草味掺杂着酒味扑鼻而来,与是一口气灌入口中,顿觉浑身一凉,清苦之味入肺,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爽,令他万分受用。 刘策暗叹:“这药酒当真神奇,我倒小觑了这世界的医术药理。” 不久之后,他感觉额头有些汗丝浮现,令他头痛也缓解不少,与是起身对程素英说道:“姑娘这药酒当真有效,刘某在此谢过,现在天色已晚,在下也该出城回转营中,陈庆就有劳姑娘多多照顾了。” 程素英欠身道:“小女子恭送将军。” 刘策点点头,又看了眼陈庆,转身出门离去,留下二十名以及聂磐守在医馆之外以防万一。 程素英见刘策离去,拿起桌上那瓶药酒,怔怔地看了一眼放回自己的药柜之中,随后来到陈庆边上,柔情地望着他…… “这药酒这么神奇?才这么会儿,我现在就感觉伤已经好了大半!” 一路快马疾驰的刘策觉得现在好像伤势好了很多,精神也饱满起来,快到外城之际,都感觉脸上好像有些泛红,非常的烫。 “不对,我糙!着了程素英的道了。”猛然间刘策拉住马缰,暗想普通药酒怎会如此神奇,那瓶定也是和之前那瓶一模一样掺杂了合欢粉的药酒。 刘策刚欲返回质问,想想还是放弃了:“也许我想多了……或许只是这当中酒精作用吧,现在也没感觉哪里燥热,心态也比较平和,蛮舒服的。”想到这儿,即刻继续带领三十骑向城外疾驰而去…… 而就在刘策领骑兵经过一座客栈之时,二楼窗台上有个黑衫青年紧紧盯着刘策一行人,随即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看来我许文静一展宏图的梦想就全在这比我还年轻的将领身上了,庶族又如何?总有一天会让世人也记住我许文静这个庶民的名字……”说完便整了整衣衫,望着刘策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关上了窗门。 “将军!”在进入精卫营营地后,门口的守夜将士见到刘策归来,立马恭敬的行礼。 刘策翻身下马,拍拍了马脖,将战马交给一名下属示意他带往马棚,随后又从另一名骑兵手上接过从锦绣绸缎庄取来买给宋嫣然的衣服包裹,足足有六七个之多,随后向自己大帐走去…… “将军您回来了?” 刚走到大帐门口,守候在另一旁的楚子俊便出声打招呼。 刘策奇道:“子俊,你不回自己帐中,在这里干什么?” 楚子俊轻声说道:“苏文灿密报,此次南下的远东胡奴已经一日前陆续往冀州集结,似乎准备返回塞外了……” 刘策点点头,觉得算算时间也应该是差不多了,与是对楚子俊说道:“去告诉苏文灿,继续密切注意胡奴动向,尤其回雁谷附近,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遵命。”楚子俊即刻领命而去,但行了半路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再度折回,“将军,还有一事,宋小姐好像一直在等你。” “嗯,知道了。”刘策淡淡说了句,随后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包裹,索性转身向宋嫣然所在的地方走去准备将这些衣衫交给她。 “刘大将军,你回来啦?” 刚一转身,就听闻一阵清爽伴有嬉笑的声音从一侧黑暗中传来,刘策一听就认出了这声音除了宋嫣然还能是谁。 接着从周围火把点缀下,映射出一张清纯动人的靓丽面庞…… 只见宋嫣然穿着今日刚买的曲裾双手端着一个食盘,低头缓步向刘策靠近,最后来至他跟前轻声说道:“刘大将军,你还没吃饭吧,我熬了些粥,做了几个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刘策闻言,笑着的说道:“宋姑娘,你何须如此劳累,在下不饿……” 宋嫣然闻听刘策此言,端着食盘缓缓向后退去,黑暗中看不清她现在脸上究竟什么样的表情。 刘策见宋嫣然要离去,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是好,眼见她转身而去以为她生气了,正要开口阻拦,却见宋嫣然缓缓又转过身,轻声问道:“那刘大将军,你还吃不吃啊?” 刘策听出她语气中并没有怒意,而是挟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吃,当然得吃。” 宋嫣然闻言脸上挂满了笑意,随后对刘策说道:“那刘大将军,你打算让小女子就这么站在你大帐之外挨冻么?” 刘策忙道:“是在下失礼,宋姑娘,里面请。”说着来到帐口,拉开帐帘请宋嫣然进来。 宋嫣然缓缓踏入刘策的营帐,在经过他身边之际,一股暗香侵袭入鼻,催动了体内药力开始慢慢发作。 …… 一百六十七 许文静夜访 …… 饭菜很简单,一碗菜粥外加一盘炒鸡蛋和萝卜以及一杯清茶。 刘策劳累一天,从中午至今粒米未进,纵使有伤在身,此时也是饥肠辘辘。他风卷残云般消灭眼前食物,最终放下碗筷,看着眼前光泽亮丽的空盘,满足的说道:“不想宋姑娘有这般手艺,真是让刘某大饱口服……” 坐在帐内一角的宋嫣然含情脉脉,看着刘策将桌前饭菜一扫而空,见刘策放下碗筷,便柔声问道:“够么?不够我再去做……” “够了够了……”刘策喝了一口热茶,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角,对宋嫣然说道:“多谢宋姑娘,这饭菜很合在下胃口。” 宋嫣然单手托着脸腮,一脸温柔地说道:“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刘策心中一颤,缓缓抬起头,一瞬间与宋嫣然四目相对,但见宋嫣然俏脸身姿在烛光摇曳下,显得扑朔迷离、分外动人…… “呼……呼……” 刘策感觉自己现在全身热血沸腾,眼神紧紧盯着她怎么都移不开了,心中那股燥动再次浮了上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呼吸也开始急促,仿佛要喘不上气来似的,更尴尬的是,他感觉自己小腹下处有一股热气正在凝聚蹿升,一种想扑上去将宋嫣然抱住推倒的邪念,不可遏止的开始袭上脑海…… “刘大将军,你的脸……”宋嫣然这才发现刘策脸上有打斗后留下的痕迹,不由轻呼一声,随即起身向刘策行来。 “宋姑娘,止步……”就在此时,刘策平日里坚定的意志产生了作用,脑海中理智占据主导位置,硬生生压抑住了这股燥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心中默默问候了程素英全家八辈祖宗一遍,转移了注意力强自镇定下来,出声止住了宋嫣然继续靠近,“如今天色已晚,让在下送宋姑娘回营帐吧……” 宋嫣然闻言,轻轻一笑:“那好吧,有劳刘大将军亲自相送,小女子真是万分激动……” “到外面吹吹风兴许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刘策不敢去看她,只能闭目这般自我安慰道,但这帐内确实不能再让宋嫣然待下去了,否则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压抑住这股燥动做出禽兽般的行径。 长呼一口气,刘策睁眼对宋嫣然说道:“走吧。” “嗯……”宋嫣然羞涩的应了声,随刘策一道步出帐外…… 一路相随无言,在把宋嫣然送到叶斌给她安排的帐前时,刘策将几个包裹也一并交到她手中说道:“宋姑娘,天气愈发寒冷了,记得多穿些衣物,小心染上风寒……” 宋嫣然接过包裹,轻轻点点头,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刘策能感到她此时俏脸之上定有一抹笑意浮现吧。 “那在下告辞了,宋姑娘你早些歇息。”话毕,刘策告辞准备离去。 忽然,宋嫣然的话语传入刘策耳畔:“刘大哥,我私下里能这样称呼你么?” 刘策闻听心中一颤,随即说道:“当然可以,宋姑娘想如何称呼在下都可以,无需见外……” 黑暗中,宋嫣然甜甜一笑,打断他继续说道:“刘大哥,以后叫我嫣然吧……”说完一抹红晕浮上了她的俏脸,然后转身进入了帐中。 这一刻,刘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宋嫣然会有燥动的感觉,因为他明白自己心动了,只是一直在欺骗压抑自己的情感而已,听着宋嫣然那情意绵绵的话语,以及今天和她在一起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相识不久的少女,在心目中有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嫣然……”刘策深吸一口气,呐呐自语道。 …… 送走了宋嫣然,刘策在回帐途中突然被秦墨的亲卫叫住:“将军,秦先生请你去他帐中一蓄……” “秦先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刘策闻听亲卫的话,不由沉思,“这么晚了莫非有什么要事?罢了,先去见见吧。”随后对秦墨的亲卫说道:“带路。” 当刘策进入秦墨营帐之计,去见秦墨正在和一名黑衫青年对座而谈,见刘策到来,两人连忙起身对他行揖礼。 刘策连忙将秦墨扶起:“秦先生,您地方有贵客?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啊。” 秦墨忙道:“非也,将军来的正好,墨替你介绍下。” 随后秦墨转身对依旧行揖礼之态的黑衫青年说道:“许公子,这位便是你想见的精卫营主帅,刘策刘校尉。” 那黑衫青年闻言,低头上前数步,双手环与眉前,然后再次作揖行了一礼…… “卢州许文静,见过将军!” 这青年男子正是当日在外城茶楼之上横眉冷对流民,痛骂士族废物的许文静,在刘策带兵出城之际,他也即刻紧随而来,终与在城门关闭前一刻,策马冲出城外。 许文静这么做就只有一个目的,投靠刘策!这些日子以来士族的傲慢和无礼让他这个胸怀大志的青年很是失望、怨恨。 在得知刘策的军队大胜胡奴,取得近两万奴级之后,便已经起了这种的心思,而且有精卫营这支彪悍的军队存在,对自己施展抱负和理想提供了巨大平台,谁言庶族低贱无人才?眼前的精卫营主帅同样庶族出生,做出来的事情士族又有几个人能办到? 刘策点头示意道:“无需多礼,你星夜找我有何要事?” 许文静直起身子对刘策说道:“将军远州一战,阵斩两万胡奴,杀的塞外蛮夷心惊胆寒,令在下万分敬佩,今愿鞍前马后,效忠将军左右,还望将军收留!” 刘策听他说完,仔仔细细望着他,发现眼前这个黑衫青年脸上有这和自己一样的骄傲,同样的桀骜不驯,然而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对权力渴望,对才华得以施展的期盼…… “这是个野心极强,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第一次见面,刘策心中已经给许文静初步下了结论。 “坐下说吧。”刘策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也没拒绝他,他需要先了解下许文静的能力才行。 许文静闻言,心中一喜,刘策这话正合他意,没有马上接纳自己说明刘策心中有所顾忌,这是对的,眼前这个年轻主将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始终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这样的人绝非池中物,值得自己赌上一把…… 刘策和许文静、秦墨三人各自落座,许文静刚要再行礼却被秦墨制止:“许公子不要再拘礼了,军营中若都如您这般谨遵礼节,那仗也不用打了。” 许文静闻言顿时心中一怔,索性放下抬着的手,笑道:“这精卫营当真与众不同,好!那就恕在下无礼了。”他本就随性,也对无端来回礼数感到厌烦。 刘策看了许文静一眼说道:“许公子想加入我精卫营,在下自当欢迎,说吧,许公子想在我营中担任何职?” 许文静并未回答刘策的话,而是沉声说道:“敢问将军一句,你可知你现在已经大祸临头?” 刘策、秦墨互视一眼,暗道这家伙看上去除了给人感觉阴沉点,莫非还是个疯子?要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秦墨说道:“许公子慎言……” “无妨。”刘策说道,“既然许公子这么说,定有自己理由,且说来听听,在下怎么大祸临头。” 许文静说道:“将军大闹鹤阳楼打死王海盛,这一条足以寻常百姓满门灭族十次不止,将军这难道不是大祸临头是什么?” 刘策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到两个时辰,又是在内城之中,不想你却这么快知晓了。” 许文静说道:“要想知道这些并不难,因为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在下不才,身上还是颇有些积蓄,从将军进入远州城内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在下都已从各方渠道有所耳闻,还望将军宽恕我的无礼。” 秦墨脸瞬间有些不好看了,暗道句你胆子当真不小,居然敢监视将军一举一动,而且还敢堂而皇之说出来! “哈哈哈!”忽然刘策笑出声,盯着许文静说道:“许文静,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窥探我的行踪?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王海盛就是你的下场。” 许文静迎着刘策目光毫无畏惧:“将军息怒,在下虽然庶商出生,然所想追随的人必须要了解打探清楚,这样方能值得我思虑能不能为之效命!” 刘策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膛:“那你现在怎么想?” 许文静摇摇头说道:“然而对将军生平了解还是太过凤毛麟角,可文静愿意赌一次……” “继续说我的杀生之祸吧。”刘策打断他的豪言壮语,这种话他完全不感冒,他需要的是真才实学的人才,哪怕是个会付诸行动的哑巴也要比只会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儒客强出百倍。 许文静一楞,马上定神说道:“之前我还在为将军生命安危担忧,现在看来,在下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以将军这番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刚才威胁在下的话语,想必已有处理办法,完全有恃无恐。” 刘策和秦墨看了一眼,同时对他点点头,只见秦墨说道:“在下初闻将军惹出这般事端也是万分惶恐,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现在细想之下,将军必高枕无忧。” 许文静说道:“那在下不才,愿说出将军为何能有恃无恐、高枕无忧的缘由吧!” 秦墨点头表示致意,刘策也想听听这许文静能说出什么缘由。 “来了……”许文静心中一阵兴奋,“如果今日能说出这些,我必能随军前往汉陵得以重用,将来我许文静定能借势展翼九天之上,令天下为之侧目!” 一百六十八 论势 …… 秦墨营帐内,许文静款款而谈,将心中的想法合盘托出给刘策知晓。 “一,精卫营战功彪炳,近乎全歼此次远州来犯胡奴,解救黎民与水火,此等盖世奇功放眼整个远东谁能比肩?想要动将军必须好好掂量下精卫营的战力。” “二,远东各家族之间想获取首级换取前程利益必会同将军进行交涉,这些对权势趋之若笃的士家子弟在这时节断不会对将军采取行动。” “三,远东五大家族明争暗斗,纵使同门士族之间也是相互掣肘,王家死了个王海盛固然损失极大,但未尝不会有他人暗中窃喜,趁机欲取而代之,纵使对将军恨之入骨,短时间内也不会付诸行动。” “四,说到底,那些士族门阀不过都是些色厉内荏之辈,根本不足为惧!因此,在下料定将军定能高枕无忧,安然渡过此劫。” 许文静一番分析下来,令刘策和秦墨不由侧目,暗道眼前这青年当真对事态分析透彻,难怪敢孤身前来营中毛遂自荐。 “说的好!”秦墨对许文静的分析大加赞赏,“许公子洞悉事局,所言和秦墨不谋而合,请受秦某一礼。” 说罢,秦墨起身对许文静行了一礼,本来秦墨打算行拜见礼的,但自从在刘策身边呆久了,内中也早已潜意识的转变了思维,很少再行跪拜了。 许文静连忙回礼:“秦先生多礼了,在下只是在先生和将军面前班门弄斧罢了,上不得台面,更何况秦先生豪儒风范满天下,也令文静万分敬佩。” 随后许文静起身对刘策又说道:“事实上说一万道一千,关键还是将军的实力令他们忌惮万分,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刘策闻言点点头:“许公子请坐,没错,要不是本将军麾下的精卫营有扭转乾坤之能,也断不敢如此行事。” 许文静落座后,又对刘策说道:“敢问将军,那您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远东局势?” 刘策闻言回道:“自然是先将汉陵属地发展起来了,以此面对将来的局势……” 许文静道:“将军为何不把眼光再放远些?岂能安守那一亩三分之地。” “哦?”刘策奇道:“愿闻其详。” 许文静拱了供手,说道:“将军手下有这么一支精锐之师,理应开疆扩土,壮大自己势力,汉陵再如何发展也不过区区百里之地,四面又有士族门阀虎视眈眈,远东军纵使再孱弱,但无奈人数众多,各军阀麾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将来如若与将军正面为敌,运用人海优势袭向汉陵,请问将军该如何应对?” 刘策和秦墨听许文静这么说,也是心下思衬,这的确是个问题,尤其今天刘策把士族豪门几乎得罪个遍,将来迟早也要面对这个难题。 思及此处,刘策拱手对许文静行了一礼:“那敢问许公子,精卫营该何去何从。” 许文静回礼笑道:“将军,远州四处资源已被门阀霸占,如若动用军队强攻豪取,难免会被落下把柄,介时整个士族皇室群起而攻,纵使精卫营各个以一当百也必会被人海淹没。” 刘策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许文静继续说道:“远州汉陵之地可为根基,这点将军所虑不错,然除此之外,远州再无将军能扩展之所,最好结局就是永久偏安一隅,敢问这是将军所愿否?” 刘策摇摇头道:“我精卫营理念就是踏平乱世,还祥和与世间,岂能苟安一所。” 许文静心中一喜:“既如此,有一处地方将军为何不取之为己用?” 刘策说道:“敢问公子所言何处,你既已说远州无我再扩展之所,又有何地可取?” 许文静深吸一口气,阴狠地说道:“冀州!” 秦墨闻言,端茶的手立时一顿,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许文静。 许文静见刘策和秦墨顿时无声息,便起身从所带的盒子内取出一幅地图说道:“将军请看,冀州平原,幅员辽阔,民风彪悍,趁如今冀州无主之际何不取之已用,为精卫营理念执行打下坚实的基础?” 秦墨出声道:“公子,冀州如今被蛮夷占据,各异族达百部之多,总计人数过百余万,如何能轻取?” 许文静笑道:“如若他人,我断不会有此一说,然而……正因为是将军,文静才会胆敢有此提议。” 刘策望着桌案上那标注清晰的山川河流,不由陷入沉思中,只闻许文静的话继续传来。 “冀州异族百万不假,然我大周子民亦有数千万之巨在此定居,更何况冀州之地所产良马乃军略要资,各处矿产丰富,一旦取下,将军就能跳出士族包围,再也不受掣肘!” “且冀州所地边境外接郦州、鲜余、浮风等外邦小国,这些国度坐拥优质铜铁稀矿却不懂开采自用,待来日取下冀州之后,将军也可一举将其吞并……” 刘策不断用手指敲打着桌案,许文静的提议让他心动不已,如若取下冀州,那远东各省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呼兰人劫掠,冀州乃蛮夷南下必经之路,所连远、定、燕三省边境,只要自己牢牢控制住冀州省,呼兰人就只能在边境徘徊。然而所需面临的危险也变大了,精卫营将直面和呼兰人接触,当年姜家组织的联军为何会一败涂地? 不过,如许文静所言,只要取下冀州自己实力就能壮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到时还怕呼兰人么?精卫营不是远东这群乌合之众,东拼西凑组建起来的军队,而且以刘策和精卫营的性格会一直被动挨打么?铁定会为全面出击塞外做准备了,也就是说只要发展顺利,用不了多久精卫营跟草原蛮夷之间会演变成攻守易形之态,刘策相信以后就只有精卫营出塞追击胡奴的场景,远东难堪局面将会一去不复还! 思及此处,刘策也是热血沸腾,起身对许文静行了一礼,说道:“先生,请受我一礼!” 许文静见此狂喜不已,努力克制激动的神情,他知道刘策“先生”二字,自己已经被他得到认可,终于可以留在精卫营中大展宏图了,于是赶紧回礼:“将军,万万不可行此大礼,不才所言目前还只是空谈,真正需要付诸还需筹谋一番。” 刘策笑道:“先生受得刘某此礼,你既敢说此宏略,想必心中已有所计较,还望一并说出,莫要藏私……” 许文静目中如焗,对刘策和秦墨说道:“无他,先取冀州南部,以胡制胡!” 在秦墨惊讶,刘策淡定的目光中,许文静继续说道:“冀州蛮胡虽百万之巨,然分散各地,战力和呼兰人相比更是远远不足,而且这些胡奴之中,不少胡人定居已久,心中倾慕我大周礼仪文化,逐渐已经被同化,将军正好可利用这点让这群胡人对付另一些不受教化胡奴,无论两边谁灭掉谁都对我精卫营百利无一害。” 秦墨沉思一阵,他心中对胡奴没半分好感,不过许文静的话还是让他有了些许兴趣,让胡人自相残杀又何尝不可? “……顺昌逆亡,胆敢与精卫营做对者,不管周人还是胡人,一律尽诛!” 说到这儿,许文静眼中阴毒狠辣之态展露无疑,看的秦墨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暗道年纪轻轻真是好狠好毒。 随后秦墨望向刘策,不由也是一惊,只见刘策此时也是目中寒光闪烁,似乎对许文静的话万分赞同。 “这是个可怕又可恨的狠人,不过现在我必须要用他实现我理想的目标。”刘策心中对许文静下了正确结论。 许文静接着说道:“但在下估算这需要五年时间,将军需要熬下五年面对来自远州乃至整个远东各士族的压力……” “一年!”刘策打断许文静的话,“一年平定冀州南部,三年内收复冀州全境!五年出塞决战呼兰各部!” 许文静一怔,震惊的望着刘策:“将军……” “你能帮我做到么?”刘策对许文静沉声问道。 许文静背后一丝冷汗滑过,不过内心却是万分激动,简直比在青楼交欢之时还要令他热血沸腾,良久他坚定的抬头道:“只要将军全力支持在下,四年!只要四年定能实现出塞反攻胡奴宏愿!” “好!”刘策拍桌起身来到许文静面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今日起你就是精卫营军师,待回汉陵之后你好生拟出一份详细计划交给我,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定会让你名满天下。” “将军……你……”刘策的话让许文静万分震惊,他是如何看穿自己的内心想法。 只见刘策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从你眼里看出了不甘,看出了对权力的欲望,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但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希望你只会夸夸其谈,要拿出本事来让我折服,也给你自己一个证明的机会,不过,你对敌人用任何手段我不过问,可若你敢为了自己权利危害我治下百姓军士的性命利益,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离开他回到了桌案。 许文静额头已经完全湿了,刘策这番话语中的气势,给他的压力比山还重,他努力平静了下心绪,摸了摸被拍的发痛的肩膀,对刘策用力点了点头。 …… 待秦墨带许文静去安排的帐中休息时,外面已是深夜时分。 许文静望着天空星光点点,心中不住呐喊:“老天,你就看着吧,我许文静既然遇到明主,定会尽展所能全力辅佐,区区冀州算什么!总有一天我要让刘策荣登九五、君临天下,实现庶族为王的不世霸业,而我将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世人知晓我许文静的能耐,让整个士族在我脚底下跪伏膜拜!”思及此处,许文静在黑夜衬托下的面容逐渐开始狰狞起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哪怕千里白骨,断绝生机也在所不惜。 秦墨望着许文静那桀骜不驯的背影,不由开始沉思:“这许文静太过阴狠,我得时刻对他堤防,莫让他影响将军心境。” 但,秦墨却感觉,自己根本把控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人,就看刘策能否驾驭了…… 一百六十九 奇怪的姜浔 …… 九月十七,远州城外,精卫营。 这一觉刘策睡的十分深沉,在闻到一阵饭菜香味之后,这才醒转过来,入眼便是宋嫣然那俏脸美目望着自己,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宋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刘策连忙坐起身子,惊讶地说道。 “醒啦?”宋嫣然见刘策起身,轻轻呼唤一声,“刘大将军,去你主帐守卫说你不在,真是让我好找啊。”说到此处,宋嫣然俏脸又是浮上一抹红霞。 刘策拍拍脑门,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刚要开口,就见宋嫣然飘然起身。刘策这才发现她现在换上了一身青色襦裘,与昨日的曲裾端庄大气相比,显得秀丽轻灵,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只见宋嫣然端来一盆水,来到刘策跟前,将毛巾轻轻拧干递给刘策,随后从他眼中看出疑虑,说道:“刘大将军,此处并非你主军的大帐。” 刘策接过毛巾擦拭了下脸庞,这才想起昨日和许文静交谈过后,过于疲劳,便径直去叶斌所在地方随便找了个空帐沉沉睡去。 “宋姑娘……”擦完脸后,刘策柔声说道,“你还未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宋嫣然甜甜一笑说道:“我来给你送饭啊,你且起身先好好梳洗一下。” 刘策点点头,索性站了起来,昨夜他和衣而睡,倒也不怕尴尬…… 待刘策梳洗一番后,宋嫣然又将装饭菜的食盘端到他跟前,打开碗盖后,香味更浓,令他食指大动。 宋嫣然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刘策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心中如食蜜饯一般,随后看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悄悄走到他身后,从身上取出一把梳子,缓缓替他梳理起发丝…… “宋姑娘,你……”刘策惊讶道,想要阻止她。 “别动……”宋嫣然打断他的话说道,“一会儿就好了。” 刘策放下手中碗筷,闭目享受着宋嫣然细手滑过自己发丝,心中一丝涟漪已经翻腾起来。 “好了……” 刘策闻言睁开双眼,用手掌轻抚被梳理整齐的发丝,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宋嫣然了…… 就在此时,帐帘被叶斌拉开,见到帐内两人后,眼睛一亮,立刻步出帐外,拉下帐帘。 叶斌这一举动让宋嫣然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刘策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抱以温柔的一笑…… 宋嫣然感受到刘策传来的暖意,望着刘策眼中传来的情意,顿时心绪平静了下来。 看宋嫣然不再紧张,刘策对帐外说道:“叶先生,何事进来说吧。” “不了。”叶斌笑着说道,“属下只是来提醒将军,已经快午时了。” “不好!今日还要去总督府,不想我睡了这么久。”刘策闻暗自惊道。 想到这儿,刘策对宋嫣然说道:“宋姑娘,我今日尚有事还要去趟城中,你……” “去吧,刘大将军……”宋嫣然抱以理解的一笑道,“我在营中等你。” 刘策点点头,刚要走,发现食盘上的饭菜尚未吃完,于是说道:“这么可口的饭菜不能浪费。”说完将眼前饭菜一扫而空,宋嫣然见此心中万分甜蜜…… 在刘策离开营帐之后,不远处刚加入刘策麾下的许文静望着从帐中捧着食盘走出来的宋嫣然时,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 午时时分,刘策刚好赶到总督府中,却见厅中只有姜浔一个人,不见衙司和昨晚的学君,顿觉有些诧异。 “属下见过总督大人。”出于礼节,刘策还是对姜浔行了一礼。 姜浔见刘策到来,放下手中批阅文书的笔,对他说道:“你来啦?本督有些乏累,可否陪我去后院走走……” 刘策感觉今日的姜浔有些奇怪,对自己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缓和不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走吧,这边请……”姜浔轻叹一口气,起身缓缓离开桌案,向后院走去,刘策只能紧随身后。 刘策第一次步入总督府后院,但见院内景色拟人,纵使已临近冬季,依旧花草葱郁…… 姜浔来到一片湖岸前,听了下来,对身后的刘策说道:“刘策,本府听你话音似乎并非北人,倒与我江南口音相仿,你是哪里人士?” 刘策仔细想了想,前世他是浙人,这一世记忆中也是在江南一代,却还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人,于是说道:“回大人的话,属下的确是出身江南,然祖籍何处已经记不清了,自我懂事起,便已身在苏州府外‘念安寺’中,收养我的乃是护寺长老……” 姜浔闻言错愕,随即笑道:“这么说来,刘策你还和本府是同乡?本府也是苏州府人士……” 刘策说道:“大人,属下身份自是晓得,如何敢自称和您同乡。” 姜浔罢罢手:“刘策,本府并非那种士庶成见颇深之人,你不用贬轻自己……” 刘策闻言顿时更加奇怪,今天这姜浔是怎么了?这语气这态度跟以前所见好像是完全是两个人。 “刘策……”姜浔继续开口说道,“你家中父母可尚在?” 刘策回道:“大人,属下已经说了,自懂事起就在苏州府外庙里栖身,并不知晓父母何在。” 姜浔点点头又道:“那你是如何从江南之地万里之遥到河源加入雷霆军的?” 刘策回道:“长老圆寂后,又过了一二年,便被住持寻了个理由赶出寺庙,为求生计只能一路乞讨卖艺,不知不觉间方至河源,为求口饱饭才从军为伍……” 姜浔叹了口气:“苦命的孩子啊……” “大人,你……”刘策闻言顿觉万分奇怪,这语气似乎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让他震惊的同时,心里也有一阵暖流淌过。 来到异界一年多了,他以为自己的心境早就随着不断厮杀,磨炼的铁石心肠,可姜浔这一句话他才明白自己内心其实是万分的孤独。 姜浔摇摇头继续道:“想想这老天确实也不公,像你这等将才如若生在士家之中,理应会成为重点培养对象,前程将不可限量,有享之不尽的荣华,然……刘策,你为何就不是士族中人呢?哪怕只是没落贵族之家也好啊……” 说到这儿,姜浔脸上一抹失落滑过,刘策静立身后,默然无语…… 良久姜浔又说道:“先前我听闻秦墨所言你收复高阳壮举,还以为只是笑谈,现在想想他所言非虚,你……当真是绝世将才啊……” 刘策忙道:“大人抬爱了,收复高阳的乃当今驸马上将军李宿温,并非在下……” 姜浔挥手止住刘策:“不,本府知晓你为何会将奇功拱手相让,你不必多说,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远赴远州,你我也不会相识一场……” 刘策再次沉默了,暗道不知道姜浔到底想干什么。 怔了一怔,姜浔又说道:“刘策啊,你知道么?若颜今年十八了,按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我姜浔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舍不得啊……” 刘策顿时一脸懵逼,怎么又扯到姜若颜身上了,他觉得今天的姜浔非常不对劲。 “若颜自小性子好强,从不轻易服输,她决定的事我这当爹的都无可奈何,昔日鹤阳楼前起的誓约她一直遵守履行,我几次三番想劝她改变心意都没办法……” “本来我想将她许配给李宿温,正好他俩自小是一对,但无奈李宿温他已经赘入皇家……” 姜浔说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 刘策闻言,安慰道:“大人,无需唉声叹气,李宿温配不上姜小姐。” “嗯?”姜浔闻听刘策这话,立马惊讶的回头望着刘策,不想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刘策迎着他的话说道:“大人,属下虽然庶族出生,然而却也懂些道理,一个男人如若为依附权势置至爱与不顾,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即便姜小姐最后嫁与李宿温,大人觉得她会幸福么?” 姜浔笑道:“刘策,你还是太天真了,试想下如果有一天皇室赐婚与你让你和至爱分离,你会如何抉择?” 刘策想都不想的说道:“拒婚!这种毫无感情基础的政治联姻属下真的不敢苟同,人活一世短短百载,为何不活出点自我,活出些真性情?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好过每日面对一个不爱的人锦衣玉食郁郁寡欢,如若姜小姐真的履行那誓约,对她自己当真太过残忍了,而李宿温会为权势不惜辜负小姐,不管其才华如何横溢,但……在下不信她能给姜小姐带来什么幸福……” 姜浔闻言,嘴角一丝触动,双眼微微泛红,仔仔细细看着刘策,良久再次叹道:“你为何就不是士人啊,为何呢……” 刘策闭口不再言语,他之前说这番话完全是因为昨日与姜若颜相遇经历一切之后,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所想那般不堪,这才说这些话安慰姜浔。 忽然姜浔说道:“罢了,刘策,你回去吧,昨日之事本府会替你处理妥善,你不必挂在心上,你欲保下的千余学子学女本府也定会保证他们安危,他王家还没这能力跟我过招!” 刘策闻言纳闷极了,实在弄不明白姜浔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姜浔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王海盛的事基本就十有八九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自己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实施昨日与许文静定下的冀州攻略了。 思及此处,刘策告退离去,留下姜浔一人在后院内继续望着湖面发呆。 半晌后,姜浔说道:“丫头,出来吧,爹知道你在这儿。” 不一会儿,姜若颜仙姿出现在姜浔身后,对他缓缓欠身行一礼:“见过爹爹。” 姜浔说道:“丫头,你说的没错,这刘策当真人品刚正,即便士族之中也已不多见了,你眼光不错……” 昨晚回府后姜若颜将鹤阳楼内发生的一切都说与姜浔知晓,姜浔听后也是万分感慨,尤其刘策那种气度胸襟又有几个士族中人能做的到呢?只是,姜家和无根无萍的刘策完全一个天上一个水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啊。 一百七十 胡奴出塞 …… “将军,陈庆见过……” “你先别说话,躺好。” 刘策离开总督府后,立马前往会济医堂探望受伤的陈庆,然推门一瞬间就发现陈庆已经醒了,正在程素英的照料下背靠在床上,见刘策进来欲起身对他行礼,被刘策给阻止下来。 程素英见刘策到来,刚欲起身行礼。然而刘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坐到陈庆边上对他说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再在这里委屈几日,等你身子恢复些,我们一道回汉陵……” 陈庆虽然已经清醒,但此时体力还是异常虚弱,见刘策这么说,也只能轻轻点头答应。 刘策又看了陈庆一阵,便起身离开,不再打扰他休息了,程素英见此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将军,你的身体,现在感觉无恙否?” 刘策闻言,回转身盯着程素英道:“昨日所饮药酒可是与之前的相同的配方?” 程素英点点头,表示默认了,刘策见此真的很想上前发飙,然一想到她和陈庆相识,也就强压下怒火,只能平静地说道:“也不过如此,看来这春药并未想象中令人难以忍受。” 程素英摇摇头:“将军或许伤的过重,而且将军所饮药酒之中的药性合欢粉剂量不大,在体内循环调理下已经连药力一并吸收,因此才会失去效用。” 刘策闻言笑了笑:“还是多谢姑娘一番美意了,不过以后最好对我说实话,你先在此好好照顾陈庆,最多再一两天我就会把陈庆接走。” 程素英点点头,随后说道:“将军,你不怪我欺瞒你么?” 刘策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既没出什么乱子,这事就先这么过去了,跟任何人都不用提及。”话毕刘策大踏步走出了会济医堂…… “将军,恕文静失礼,属下给你介绍一人。” 刚回到精卫营大帐,许文静便带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红光满面的华衣中年人来见刘策。 见刘策望来,许文静继续说道:“这位是定州士豪,司马伯,司马先生,司马先生,这位便是我家将军。” 司马伯拱手对刘策作揖道:“不想在此见到大破胡奴的刘校尉,请受我一礼。” 刘策连忙回礼:“司马先生言重了,早就听秦先生提及过您的事迹,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请入座。”说完三人主宾落座,开始交谈起来。 刘策问许文静:“许先生,你和司马先生是故交?” 许文静说道:“非也,只是属下前来远东游历,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司马先生。” 司马伯笑道:“我司马伯与许贤弟是一见如故,与之交谈之下方知其才华横溢,对实局洞悉透彻,令人佩服万分。” 刘策点点头心下表示赞同,他许文静昨日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指出精卫营下一步战略走向,这种人又岂是碌碌无为平庸之辈? 许文静嘴角微微一扬,随后说道:“司马先生过奖了,倒是先生你游历大江南北,也去过塞外西域之地,并绘下山川地形图,不知可否与我和将军说道说道塞外究竟是什么模样?” 刘策闻言也好奇,他也十分想要知道塞外草原之地究竟是怎样一番风景,为自己将来出塞好有准备。 司马伯笑着和刘策讲述起了塞外之地,这一交谈之下,刘策更是惊讶非常,对塞外草原大漠部族的构成和对蛮夷蒙洛帝国的组成有了个初步了解,更加让刘策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价要先灭掉呼兰草原上的胡人,将来让中原儿郎可以驰骋在草原之上纵马狂歌…… “我大周以神都为首四散而开延绵数万里山河,全境人口十一亿有余,可谓幅员辽阔,人力鼎沸。然为何对蛮夷却是屡战屡败?要知西凉夏国蛮族人口至今总计不过三百余万,蒙洛帝国统一草原至今数十年,胡人也不超一千万,然为何却能屡犯我大周如入无人之境?”司马伯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许文静闻言立马接上司马伯的话:“只因这该死的士庶官制,束缚了寒门子弟施展才华的可能,否则又怎会年年受这等屈辱?” 刘策望向许文静,但见他眼神阴狠无比,充满了对士族掌权的不满,不由摇摇头,心道这家伙必须要好好劝导一下,否则心里过于扭曲就麻烦了。 但同时刘策也觉得许文静的话无法反驳,他是对的,士庶泾渭分明,巨大的待遇差距必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河源、靖泰的流贼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其实,刘策心中一直想打造的是一个士庶共存、不分彼此、唯才是举的世界,这样才能保证一个种族的强势不衰,虽然知道这很难太过理想化,但他依旧在这条路上努力前进,鹤阳楼内对学子那些作为就是一个态度…… 然而许文静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老士族必须全部推到,然后以他和刘策为中心再重新扶植起一批人成为新的士族,为了这个最终目标他也是万分努力,尤其踏上了精卫营这条大船,他已经全心全意要付出热情给刘策卖命…… “报……将军,苏司长密报……”就在此时,帐外士兵送来苏文灿的密报,刘策打开看去,心里不由舒了口气。 许文静见刘策脸上表情舒展,知道是好事,便开口说道:“将军,有何好事令你眉心舒展?” 刘策嘴角一瞥,反问道:“军师你猜。” 许文静沉思片刻,笑道:“将军,是否胡奴已经向塞外退去?” 刘策点点头,边上的司马伯见此起身对他说道:“两位即有公务要谈,在下这便回避,听闻将军收容了不少百姓,如此冷的天气都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在下也想去开开眼界。” “先生无需见外,这……”刘策见司马伯起身,忙欲阻止,却被许文静抢过话。 “司马先生,你出帐随处找我精卫营将士询问一番便能找到百姓大营,请自便。” 司马伯起身和刘策、许文静告辞而去。 待司马伯走后,刘策略带不满的对许文静说道:“许先生,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许文静道:“将军,司马伯虽和属下有些交情,然他并未加入将军麾下,有些事还是不能由他知晓,万一他有何居心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许先生言重了。”刘策见许文静对自己朋友都如此堤防顿时有些不满,这也太过谨慎了,“我观许先生谈吐气度又岂会是那种嚼舌小人?” 许文静眼中寒光一闪,对刘策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他日不会为了自己利益与将军为敌。” 刘策双目圆睁,许文静这番话确实有理,军中本就该公私分明,然许文静这番话是不是太过了?对司马伯也有防备。 见刘策一脸疑问,许文静拱手说道:“将军,属下就是这种性格,既然已经身为精卫营军师,必须要将所有不利与我军的因素排除在外,为我精卫营取胜创造条件,司马伯尚未效忠将军,那属下就只能请他避嫌了……” “你说的对。”刘策点点头,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葛下去,“此事先作罢,军师你来看看这个。” 许文静接过苏文灿的密信,仔细开始观看起来,随后冰冷地说道:“废物,都是废物!” “军师,慎言!”刘策一见他这么说,立马出声阻止。 许文静回过神来,对刘策一拱手道:“将军莫见怪,属下所说并非指精卫营,而是……” 说完他盯着这份情报,语气阴冷地开口道:“除了远州省外,其余各省尽遭胡奴劫掠,百万远东军就连猪都不如,呵呵……” 刘策不置可否:“远东官兵孱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军师就不必提醒我了。” 许文静说道:“不过,正因为远东各地官兵孱弱无能,才更彰显出将军的精卫营……” 刘策连忙打断他道:“军师这些话就省下吧,来说说你对这份情报怎么看,会否是胡奴诡计,趁我等疲惫松懈之际,兴兵来报复。” 许文静看了刘策一眼,正色道:“断无可能,属下和司马伯相交数月,对草原各族之间的风俗还是有略知一二,如今此次南下远州的胡骑几乎被将军全歼,两万多人已经不能用伤筋动骨来形容了,更何况天气已经转冷,胡奴无攻坚利器,再在远东呆下去都得冻死旷野,而且明年开始呼兰内部必定会有血腥的部落厮杀,将军你要把握好时机赶紧平定冀州胡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刘策眼睛微眯:“这我已经知晓,但还需周密布局。” 许文静道:“属下昨夜思量一宿,心中已经有个大概方略,待回转汉陵之后,必会拟出一份针对冀州的详细布略转交将军。” 刘策很是欣慰:“既然军师心中已有计较,那我便放心了,这些时日你多去营内走动走动,熟悉下军中事务,了解下我精卫营作战风格,有助与你一展才能。” 许文静道:“多谢将军,属下正有此意,另外将军可否让情报司与我接洽,好有个照应。” 刘策说道:“这是自然,战局瞬息万变,这其中一份精准的情报所发挥作用至关重要,我既以任命你为军师,苏文灿那边我自会给你安排好,必会密切与你配合。” “那属下就先谢过将军了。”许文静对刘策这般信任自己还是有些意外,心中更是笃定要帮他干出一番大事的决心。 刘策看着欣喜若狂却又极力克制的许文静,正色对他说道:“军师,我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许文静起身拱手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不负厚望。” 一百七十一 归乡 …… 九月十九,姜浔已经确认了呼兰人满载物资,携裹远东一百五十万百姓浩浩荡荡向塞外而去的消息,心里悬浮已久的大石终于落下,随即开始召集城内百官开始准备庆典事宜。 “这次一定要让城内百姓知晓,我远州省今年获得前所未有之大胜!无一名百姓被胡奴掳掠为奴受苦,必须要告知天下,我大周并非弱不禁风,还是有雄兵猛将敢于同胡奴决一死战……” 听着姜浔款款而谈,府内的几名下属也是欣喜万分,这次托精卫营的福,不少人身上都有首级傍腰,自己前程有了保证,想想都觉得令人神清气爽…… 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此次居功至首理应属于刘策刘校尉,本府定要代远州子民好好谢谢他!” 下方官员一听也是连连点头,称赞刘策的丰功伟绩,反正连总督大人都这么说了,自己说些好听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姜浔笑着说道:“今晚就在府内设宴,让我们为刘校尉庆贺此次大胜之举,来人,即刻前往精卫营召集此次有功之士共进晚宴!” …… 当晚,刘策在秦墨和叶斌陪同下齐去总督府赴宴,本来他是不想去的,可派来的姜府管家盛情难却说什么也必须要让他前往府内相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庆功宴在一片热情洋溢的气氛中举行着,姜浔为了显示自己对刘策重视,特意让他落座自己主桌与身畔,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刘策扫视了席间一眼,除了沐天成外,王家、宋家还有步家全都不在席间,顿时心中明了这是姜浔刻意安排。 “今日大喜,岂能无歌舞以助酒兴,来啊……” 酒过三巡,姜浔为了让众人尽兴,特意从城内教乐坊请来了一支舞乐,随着姜浔话音刚落,各式钟鼓笛乐等器皿缓缓在厅内响起,之后十余名舞女身着彰显身段的舞衣开始随乐翩翩起舞。 厅内大多数人都是士族出生,修养克制极佳,观舞女之姿态都能表现的万分平静,姜浔点点头再看向刘策,却见他虽然望着堂中舞女起舞,但眼中却清澈无比毫无淫念,只是单纯在欣赏舞姿,不由点点头。 “这刘策当真是品行端正,这心境远胜寻常士家子弟,他这般年纪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姜浔已经开始好奇这刘策身世来,事实上他得知刘策是孤儿后,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某个没落士贵之家遗落在外的后人…… 一曲奏罢,舞乐退却,随后第二支舞又开始了,这曲舞相比之前又多了份宁静,令刘策心中平静不少…… “刘策……” 就在此时,姜浔轻轻呼唤了一声,刘策回头淡淡回道:“大人有何吩咐?” 姜浔说道:“本督听闻你至今未曾成家,这是为何?以你这般条件理应不愁找不到娇妻啊……” 刘策笑道:“大人,昔日属下已经立下誓约定要灭尽犯我中原的胡奴,否则誓不成家。” 姜浔闻言怔了怔,随即轻声对刘策说道:“说到誓约,本府还要替小女谢谢你……” 刘策说道:“大人,之前属下也已说过了,在下和姜小姐之间毫无感情基础可言,相互之间又不了解,即使没有士庶之分,贸然结合在一起,对双方都过于残忍,与其这般折磨,不如一切有我刘策来承担好了,君子男儿多一分重担又有何不可,还能鞭笞自己不可懈怠……” 姜浔听完越来越觉得这刘策深不可测,这真是一个庶民所应有的气度和胸襟么?还有那些前卫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还不到二十啊! 大周女人地位一直都很低,婚前或许还能任性肆意妄为,然一旦许嫁成婚,那一切都是要以男人为尊了,纵使婚前父母如何娇纵宠溺,婚后也必须要对自己男人言听计从,否则挨骂责打无论士庶那是家常便饭。 然刘策灵魂深处就不是这世界的人,他所在的世界接受的思想就是男女平等,相敬如宾。因此在自己治下借给营中将士读书学字之际,慢慢在潜意识里改变那种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不求太多,只需对自己女人做到相爱相亲就行了,这一点连刘策都不敢相信他做的非常成功,那些和精卫营将士成亲的女眷生活基本上都十分甜蜜…… “老啦……”姜浔摇摇头笑了一声,“以后这时代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刘策说道:“大人不过五旬,身体也是异常健壮,何来‘老’一说?” 姜浔笑着说道:“刘策你有这般想法以后哪个姑娘能和你结为连理的话,必定会如你所言幸福美满!” 刘策闻言说道:“大人,你就别取笑属下了,属下现在心思都在军务之中,还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姜浔点点头,不再言语,和刘策等人一道看着堂中舞乐翩翩起舞,心中却开始思量起来:“这刘策谈吐胸襟,真的是一个从伍庶族能表现出来的?既然他说自小在苏州郊外寺庙为生,正好,我定要派人好好打探下他的身世,如若真是士子之后的话,那简直太好了……” 酒宴过后,已是掌灯时分,刘策和秦墨以及叶斌告别姜浔后,缓缓向总督府外走去,就在此时一声柔声轻唤止住了刘策步伐。 “刘将军,请留步。” 三人齐齐回头,但见一袭白衣的姜若颜正在侍女的陪同下缓缓走向刘策…… 叶斌和秦墨互望一眼,齐齐和刘策道别先行一步。 刘策呼了口气,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么?” 姜若颜在刘策跟我两步停下,美眸一直望着他,随后说道:“刘将军,还知道数日前若颜和你所言愿与你以君子之礼相待结为知己好友么?” 刘策回想了下,点点头:“在下自然记得。” 姜若颜随后从身上取出一把挂有青绿掉坠的精致折扇,对刘策说道:“按君子礼仪,理应交换信物以为凭证,若颜愿以这把折扇为信交付刘将军。” “这……”刘策一下子有些为难,交姜若颜这个知己朋友倒没什么,只是现在身上没有信物可以交换,这又该如何是好。 姜若颜仿佛看出了刘策为难之处,笑道:“将军不必为难,若颜知道你现在身上并未携带信物,以后若有机会就来鹤阳楼补上不迟,不过,要等明年了……” 话到这里,姜若颜神色黯淡下来,见刘策奇怪地望着她,与是解释道:“再过几日,若颜要回苏州了……” 刘策想了想,双手接过姜若颜递来的折扇,随后说道:“姜小姐,这扇子我收下了,待你回到远州之日,在下必会将信物送与你手中。” 姜若颜点点头,随后开口道:“那若颜就等着刘将军的信物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请多保重。”说完她转身欲走。 “姜小姐……”就在此时刘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令姜若颜有些错愕,认识刘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呼唤自己,与是缓缓回过头来望着刘策。 只见刘策手中握着折扇在掌心来回拍打,缓缓上前几步,嘴唇紧闭,思虑片刻对姜若颜行礼道:“姜小姐,那日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姜若颜笑道:“将军莫再挂怀,若颜从未放在心上。” 刘策想了想,又坚定地说道:“姜小姐,在下既已经收下你的誓约,如今又已经是朋友知己,如果我刘策现在告诉你,明年待你回到远州之时,远东各地将不会再有胡虏南下,你将会见到百姓农忙的景象,你……相信么?” 姜若颜闻言,心中一惊,当看到刘策眼神中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时,轻颌美目点了点头。 “我相信!” 总督府门前,刘策和姜若颜同时行了庄重的君子之礼,待起身之后四目相对,各自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毫无半分做作…… 见刘策离去背影,姜若颜眉头一蹙,喃喃说道:“刘策,能认识你若颜真的三生有幸,可是为何我在鹤阳楼遇见你时,就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与你相识,如今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肯定是在哪儿见过你……” 就在此时,城内上空一声巨响,随后无数烟花开始绽放开来,艳丽非常,闪亮了整个远州城夜空。 姜若颜思绪被烟火拉回,怔怔望着半空:“好美啊……刘策,谢谢你让若颜看到奇迹发生的这一刻,真的谢谢你……” …… 刘策独自牵马走在喧闹的街角,缓步向城外走去,望着空中的烟火和满是欢呼的人群,他知道自己和精卫营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刘策望着眼前一切,自言自语说道,“眼前这一切不就是我所追求的么?放心,我刘策必会为了这份祥和繁华坚持走下去,未来的路再难,只要我不曾倒下,就一定不会让这繁华盛景扑灭!” 想毕刘策拍了拍身边战马,纵身一跃策马而行,逐渐消失在了热闹的街头…… 九月二十日清晨,精卫营开始开拔向汉陵方向回去,同行的还有五十万百姓以及海量的物资。 刘策看了巫山镇方向一眼,冷笑一声:“明年,你们就别想再踏进远州一步了,胡奴,准备好迎接来自我精卫营的怒火么……” 身边的许文静也是双目阴冷,心中暗道:“冀州,就是我许文静展现才华的的垫脚石,将军,能否快速拿下冀州就看你对文静有多大的信任和支持了!” …… 一百七十二 英烈、布局 …… 九月二十七,汉陵…… “……都安歇吧,我的袍泽,愿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我精卫营早日平定乱世,请受我刘策一拜!” 刚落成的祠堂内,供奉着此次出战阵亡的精卫营将士牌位,下方香火缭绕,四周一身素袍的将士肃立在前,为昔日同袍送行…… 门外失去自家顶梁柱的家属早已经泣不成声,在刘策回到汉陵,和精卫营各营主将把他们召集到校场之际,告知他们这一消息的时候,不少英烈家眷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战争无论胜负,伴随着的永远都是百姓的痛苦,刘策默默忍受着眼前一切,将一件件阵亡将士的衣甲战战兢兢地交到他们手中…… “英烈的家属我不能薄待他们,只要我能给的,全部都给他们!不能让我的将士死不瞑目!” 刘策站在祠堂前望着将士的牌位,心中不住挣扎煎熬,发誓一定要让这些阵亡将士家属后半生生活无忧! 秦墨、叶斌、许文静三人静立身后各有思绪,尤其许文静对刘策给予将士家属的抚恤是异常震惊的。 “普通阵亡将士一千两白银,月供六斗米,连供十年,若家有子女则一应生活支出全由精卫营支出直至十六冠礼、笄礼之年?三年免税,之后田税减半?难怪精卫营有这等战力,将军好魄力啊!” 在许文静心下震惊的同时,这几日以来在汉陵所见所闻,也对刘策治下的属地产生浓厚的兴趣…… “汉陵原治下百姓面色自信,完全没有往日其各处所见那般麻木不堪,城容整洁不见污秽,比之远州城还要干净亮丽,各处兴修水利屯田,如我所料不差数十万亩田地只在等闲,怪不得将军敢夸口一年平定冀州南部,有这等根基何愁大事不成?本来我还有些担心自己过于托大,现在!一年时间绰绰有余,至少南部地区那是足够了……” 想到此处,许文静浑身颤抖起来,眼中欲望展露无疑,他巴不得现在就提出出兵冀州一展抱负。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仔细把冀州布略不足之处补足…… 秦墨感受到了边上许文静身上流动的贪婪气息,不由回身看了他一眼,心中笃定必须要时刻堤防这个年轻人…… 祭拜完英烈之后,刘策略带疲态走出祠堂外,对百姓说道:“从今以后英烈祠终日开放,各位都可以前去祭拜悼念我精卫营的将士,他们……” 说到这儿,刘策语气有些哽咽:“他们是为了守护尔等安宁才战死沙场,我希望这些战死的将士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他们的家眷老小还望你们多多关照……” 门口的百姓听刘策这么说,又闻内中传来阵亡将士家属的啼哭之声,心中也是震动万分,陆陆续续的进入祠堂开始祭拜阵亡的将士。 刘策强忍悲痛,定了定思绪对修建祠堂的高老汉等工匠说道:“该祠堂名定为英烈祠,为我阵亡将士永受世代香火之所,任何人不得在此造次,如有侮辱出言不逊者,诛!” “谨遵将军之令!”所有工匠齐齐答应一声,在修建这座祠堂之际,他们在内心悲痛同时也是感到万分荣幸,能为精卫营将士修建亡灵归宿那是何等的庄严肃穆。 “将军,请听属下一言。” 就在众工匠走后,许文静悄悄来到刘策身侧对他轻声说道:“将军体恤将士,照料他们家属这文静明白,但这英烈祠,可否改动下名号。” 刘策冰冷地回道:“依军师之意呢?” 许文静道:“只需改动一字,唤忠烈祠即刻……” “忠谁?”刘策冷眼一扫许文静,“他们身前已经跟着我出生入死百战沙场,死后难道还要继续效忠下去,让他们永远不得安宁是么?” 许文静心下一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见刘策继续对他说道:“军师,念在你初入我精卫营,很多规矩你又不甚了解,方才之言就当我不曾听闻,然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这般话语了,专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许文静脸颊一滴汗珠滑落,恭敬的称是,随后跟在刘策身后向“校尉府”行去。 “将军,阵亡伤残将士抚恤已经全部发下,总计一百八十四万五千两白银,外三十二万石粮食也已命人准备发下,另外一些零碎记载,属下也一并记在文册之中,请将军过目。” 校尉府内,周逢一脸恭敬的将记录在案的文册交到刘策手中,刘策翻开看了几眼,合上后说道:“有劳周先生了,对了,这些时日土木修建进展如何?” 周逢说道:“回将军,此次进入汉陵人口众多,各地庄园堡垒开垦土地的人口已经足够了,属下已经将他们安置与各处,屯田矿物工作也可以继续展开,如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时节就能实现复耕局面……” 刘策点点头:“很好,如今天气寒冷,远东的冬天比河源更为寒冷,多分发棉衣粮食给百姓让他们免与饥寒,另取暖用的煤炭也断不可少,他们遭逢巨变,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切记不可对他们怠慢……” 周逢说道:“将军放心,属下早已经吩咐下去了,如今被服坊正在日夜加班加点,争取早日让他们穿上新棉衣……” 刘策沉思片刻说道:“还不够,人数太多了,所带来百姓至少三成衣衫单薄,被服坊根本来不及制作,你和叶长史商量下,让他委托远州各地商户与我精卫营接洽,希望能有个合适价钱订制足够多的棉衣被服,远东的冬天太过寒冷,只有让他们穿暖吃饱才会全力修建我们的属地。” 周逢行了个揖礼:“将军仁慈,属下这就前去和叶先生商量……”说完便退出校尉府向叶斌所在之地走去。 刘策伸出双手在火炉上烤了一阵,随后说道:“军师,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计划,如若可行,我打算过一两月就开始实施起来……” 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许文静闻言,也索性坐了下来,和刘策一道烤火取暖,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将领不在乎这么些小结,待身体有些暖意许文静便开口说道。 “将军,如若今年就开始攻略冀州,是否会太过焦急?大军刚回来不多久,需要休整……” 刘策罢罢手:“我自有分寸,你且说说你的布略。” 许文静也不再废话,直接说道:“如若打算快速进占冀州南部,将军除了要用铁血手腕之外,还需要做另一手准备,本来文静还为另一手准备发愁,然这几日观察下来,文静可以断言,冀州南部胡夷就只有两条路。” 刘策奇道:“哪两条路?” 许文静阴笑一声:“归顺将军成为精卫营的忠实走狗,或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策眼中一寒:“军师说说,我汉陵有什么东西能令你如此自信满满?” 许文静冷冷地说道:“盐!”他家世代经商,自然知道盐的重要性,如今见精卫营中的精细盐引堆积如山,不由暗道大势可为。 刘策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治下可是拥有一项黑科技般的存在,而且胡人所处之地缺盐程度比中原要严重的多,但偏偏盐却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许文静见刘策这般,又继续神秘的说道:“另外,将军治下铁品质量上优,何不多造几口锅呢?要知道铁锅对胡人的意义……” “嗯?”刘策眼前又是一亮,然后盯着许文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是个混蛋!” 许文静闻言并未惊讶,而是一脸的得意,随后刘策大笑一声自嘲道:“我又何尝不是呢?罢了,你再详细说说步骤过程,需要多少兵马。” “将军,不需要过多,三千兵马为后援以防不测,属下只需八百人便能搅乱整个冀州。”许文静自信的说道。 “八百人……”刘策闻言闭目沉思,“会否太少了?” 许文静摇摇头道:“八百人足够了,属下还嫌太多,只是必要的杀戮还需亲自动手才行,待冀州各部一乱,那南部就会彻底成为将军治下领地了。” 刘策继续说道:“介时实行政策除了冀州原子民按我汉陵法令外,其余一律用塞外蛮夷之道教化,让他们自食恶果……” 许文静大喜,拱手说道:“将军英明!如此一来,冀州胡人将会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介时再从尊崇精卫营的胡人之中挑出一支绝对效忠将军的胡骑部队,为收复冀州全境做为先锋……” “许文静,一个月后我就出兵冀州,你随我同行。”刘策听完许文静的话,心中当即下定决心着手冀州攻略了,拖沓可不是他性格。 许文静道:“只是一个月后远东冰雪封天,又冰冷刺骨道路崎岖,将军你又有伤在身,真的要如此么……” 刘策道:“我没时间和精力去赌明年开春胡奴会不会再南下,既然决定的事就应该当即立下方案去执行!以免失去最佳良机……” 许文静起身说道:“那好,将军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文静还能说什么?其实文静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前往冀州将那滩死水搅混!” 刘策看着他那模样不由笑了笑,有这种急功好利又心思缜密的人才在,自己的精卫营将会走的更远,冀州基本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待出征将士休假结束,即刻安排此次出征冀州事宜,至于将选嘛……” 刘策开始思量起这次出征的营选,这次所带必须全是骑兵,傅云骁是必带人选,他能力有目共睹。但另一个选谁呢? …… 一百七十三 冀州序幕 …… 和许文静商讨完冀州布略,已是日落时分,刘策拨灭炉火后走出校尉府,向自家走去。 “刘大哥,你回来啦?” 刚一进院门,就见宋嫣然正站在屋门前欣喜的呼唤了自己一声。 刘策望向那张俏脸,不由眉头紧蹙,暗道这算什么事? 宋嫣然果真如她那日所言住进自己家中,每日就像个贤妻良母一般,照顾自己日常起居,除了没与她发生关系之外,基本已和夫妻无异了。 当然,刘策也不可能讨厌宋嫣然,自己已经确定对她动了真情,他也明白宋嫣然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刘策这时害怕了,尤其经过这次对阵胡奴归来后望着那些失去家中顶梁柱的妻儿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之所以让精卫营将士都成家立业,除开所有光鲜亮丽的善意之面,剩下就是刘策的自私和野心在作祟,他想用他们的家庭作为人质,逼将士服从自己,为自己卖命,这骗的了其他人,难道还能骗自己么?有时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一切,刘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这么卑鄙的人。 如今真的面对宋嫣然投来的情意,刘策只能尽力避开,他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和那些将士那般进入英烈祠之中,这对宋嫣然太过残忍了。 刘策长吸一口气,说道:“嫣然,外面冷,快进屋吧。” 宋嫣然淡淡一笑:“饭菜已经备好了,刘大哥进来吧。” “麻烦你了,嫣然……”说着刘策随她一道进入屋内,宋嫣然解下他身上的披风挂在衣架之上。 刘策落座之后,望着满桌可口饭菜,不由叹了口气:“不是已经雇了几个下人么?你为何还是这般操劳?” 宋嫣然故意气鼓鼓地说道:“怎么?刘大哥嫌我饭菜做的不好么?” 刘策闻言干笑几声:“哪里,嫣然你手艺精湛,这几日我真是大饱口福啊,看我这人都胖了几斤,怎么会嫌弃呢?这话又从何说起。” “咯咯咯……”宋嫣然看刘策尴尬模样忍不住清笑出声,“好啦,逗你的,刘大哥我自来到府上之后,你对我是万般照顾,嫣然长这么大除了我娘,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如今你怕我累着特意雇佣下人照料我起居,嫣然又岂会不明白?” 见刘策不说话,宋嫣然接着说道:“嫣然无以回报,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刘大哥减轻些烦恼……” 说完,宋嫣然替刘策盛了碗饭放到他跟前,忽然神秘地说道:“刘大哥,那日在军营之中你可否饮下过催情粉?” 刘策脸上一红,暗道程素英真是口无遮拦,必须要让陈庆好好管管了,但听宋嫣然继续说道:“我自小在就为生计奔波,也见过出入青楼之所的男子使用催情粉后的症状,说实话,嫣然当时见你那样真的有些害怕……” 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我没想刘大哥你定力这般强硬,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对嫣然相敬如宾,不愧是屠灭胡奴的精卫营中刘大将军。” 刘策尴尬地说道:“其实那日我只是饮用了药酒调理伤势而已,嫣然你想太多了……” “咯咯咯……是么?”宋嫣然再次清笑,随即娇羞得说道:“其实,刘大哥,你无需这般忍耐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我……” “啪嗒” 刘策听她这么说慌的筷子都掉在桌子上,急忙打住她继续说下去:“嫣然,不是这样的,我当时真的只是饮用了药酒,不信我把程素英叫来你一问便知,就算真是春药,我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宋嫣然忽然笑道:“刘大哥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你要忍不住我会替你找桶凉水浇一下就能解除啦……” “刘将军,文静有事来访,可否开门相见。” 就在刘策万分尴尬的时刻,许文静的声音在院落外响起,宋嫣然脸上浮现一丝恼怒的神色,暗道这许文静来的真不是时候。 宋嫣然虽然住进刘策家中,但无奈他每日公事繁忙,和他见面时间本就不多。 而刘策则心中一喜,这许文静来的正是时候,解了自己尴尬局面,随后大声说道:“院门未关,军师自便。” 随后和宋嫣然点了点头,她便一脸幽怨地回房间去了…… “军师你有何事?特意要亲自跑一趟?”一见许文静进屋,刘策立即起身相迎。 许文静没回刘策的话,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叹道:“将军好福气啊,正好在下也没吃饭,不知可否入座饕餮一番?” 刘策笑道:“坐下边吃边说,来人,添双碗筷。” 许文静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碗筷后夹起一口鱼肉就往嘴里送,随即不住发出赞叹:“鱼肉鲜嫩滑腻,与我江南相比又别有一番滋味。” 刘策放下碗筷,劝退丫鬟后说道:“军师,你不可能来此只是为了蹭饭吧?说吧,冀州布略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许文静又塞入一块鸡翅,直到吐出骨头后这才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将军,属下正是为冀州布略而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将军,属下听闻你从步家地方得到汉河之地?” 刘策点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让许文静知道也未尝不可,他之前要那些地盘无非就是为了安置众多百姓人口所用,听闻汉河还有不少矿源,也令他万分心动。 “将军。”许文静见刘策点头,就继续说道,“如若将汉陵边境和汉河的道路修通,再将汉河城作为粮草储存所在,那么就无需再绕道回雁谷前往冀州了!也不用担心远东士族背后作祟,你看如何?” 刘策立马躲过布帛看了一眼,不住说道:“妙,甚妙,我倒给忘了,汉河与冀州相距仅十余里,可大幅缩减我军行程,在汉河备好粮秣则可进退有序,不受运粮烦恼,军师,你当真思虑缜密……” 许文静笑道:“不过,汉河和冀州地界边境路途有水路拦截,还需准备船只运送兵马方才可行。” 刘策说道:“船只不是问题,我上半年问许瞳订购的船只已经到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处。” 许文静点头:“如此一来就十拿九稳了,只待军中将士归营,便可攻略冀州……” 刘策笑道:“可惜现在无酒,不然倒想跟军师痛饮三杯。” 许文静也笑道:“无妨,待冀州平定,属下自掏腰包与将军不醉不归。” …… “唏律律……” 距离汉河边境的冀州平原之上,一名满脸刀疤的胡人正策马与风雪中前行,身上挂满了这次狩猎所获取的猎物,身后跟着三四骑同样背着此行所获的同族中人。 “鬼天气,真冷……” 其中一名胡骑忍不住暗骂一声,不断哈着白气,同时紧了紧身上的皮袄。 “乞托,少说几句,你看雷托都没说啥话……”另一名胡人止住了那胡人的话。 乞托看了身上挂满猎物的雷托,心下略有不满。 “确实太冷了……”雷托闻言回身说了一句,“不到十一月这鬼天气就如此寒冷,看来今年的冬天又不好挨啊……” “那群该死的呼兰贱人……”另一名矮壮的胡虏忍不住暗骂一句,“打了败仗就想着让我们出血,气死我了!” “不鲁颜,你少说几句吧!谁让人家势大呢?”雷托不耐烦的止住了他的那胡人继续说下去。 乞托想了想说道:“说来也奇怪,这次远东官兵怎么这么骁勇?打的呼兰人这么狼狈不堪?” 雷托冷冷地说道:“这不归我们管,带上这些猎物赶紧回族里吧,这风雪越来越大了……” “有什么好回去的?回去也是挨饿……明年可是要交五百张完好的皮子给北边那群呼兰人!”乞托不满地说道。 雷托闻言,嘴角抽了一下,这呼兰人着实过分,平日里已经对族内百般刁难盘剥,如今这一番折腾下来,不足千人的部族今年肯定要减口不少。 想到这儿,雷托也有些恼怒:“够了!少说几句!回去吧!” 就在这时,不鲁颜突然说道:“不如趁现在河面结凝,我们去趟远州吧,劫掠些粮草棉衣也好过在这里忍饥挨冻!” 乞托闻言,顿时眼露精光,望向汉河方向叹道,这想法好啊,只要杀过去,不但能抢到粮食,还能劫掠几个漂亮女人发泄下。 虽然冀州也有不少大周女人,但大多聚集在已经逐渐中原化的胡人身边以求庇护,而且冀州百姓民风彪悍,很难下手,为何不去远州碰碰运气呢? 雷托笑道:“别做梦了,就我们这几个人?远州那边再弱还不至于怕我们这四五号人!再说万一遇到那支杀的呼兰人丢盔弃甲的军队你觉得够人家塞牙缝么?” “雷托,你真会说笑!”乞托立马不满的开口说道,“不去的话,我们如何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呼兰人要的五百张貂皮如何凑齐?” 雷托闻言正要发怒,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马蹄震动声响,顿时警觉起来。 “咻~” 就在雷托全神戒备之际,只闻一声破空尖啸,随后但闻一身“噗~”金属入耳的声响,不鲁颜紧紧抓着脖子上的弩矢,满脸不可置信地摔下马来…… “敌袭!” 雷托大喊一声,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弩矢破空尖啸,以及周围族人到地的声音。 转瞬间场中就只余下雷托和乞托二人,雷托取下背后马弓对着马蹄逼近方向大声说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咯噔~” 回应两名胡人的只是越来越逼近的沉重马蹄声,风雪越来越大,乞托和雷托无法看清逼近的身影,只能将手中角弓搭上箭枝死死盯着前方。 “唏律律……” 就在乞托一心只戒备前方之际,忽然从他右侧飞速冲过来一匹战马,心惊胆寒之下,乞托一箭朝右侧射去,但闻“叮”一声,他的箭矢被战马上的骑兵用刀弹开了…… “啊……” 就在乞托打算取出第二支箭矢之时,就感觉风雪中寒光一闪,伴随一阵雪子旋转呼啸,他的左手手腕被齐齐削断,飚溅出一股滚烫的血液飞溅在鹅毛般的大雪之中…… 一百七十四 开局 …… “乞托!” 眼见自己同伴倒地凄喊,雷托大吼一声,正欲瞄准那名杀伤他的骑兵射击之际,忽然感觉身侧一阵冰冷到极点的杀机传来。 就在他转身一刹那,一支实木骑枪重重甩打在他胸口,顿时他猛吐一口鲜血飞下马来…… 那骑兵见雷托倒地,不由冷笑一声:“呵呵……一群废物……” 随后从四周围上来十几骑将他们圈在阵中间,在风雪之中如同逗着一群随时可拿捏的蝼蚁一般。 “你们……什么人?” 望着四周来回打转的十几名全副武装又有厚重棉衣加身的骑兵,雷托强忍胸口伤痛问道。 那为首的骑兵闻言,翻身下马来到雷托身边,用熟练的胡语沉声问道:“说,黑风部在什么地方?” 雷托一听大吃一惊,自己就是黑风部的人啊,看来眼前这些人是冲自己部落来的,不行,绝对不能说出去。 与是他别过脸去,不再看那包裹着布面甲的骑士。 “啊……” 那骑士见雷托不说话,轻叹一声,随后一脚踩在他胸口,疼的他嘴里血如泉涌…… 只见那骑士继续沉声说道:“说,黑风部在哪?我已经破例问你第二次了。” “我……死也……不说……你有本事杀了我!”雷托忍着剧痛,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 “哦……” 可怕的低吟声再度响起,只见那骑兵缓缓松开大脚,随即蹲在他身边冰冷地说道:“好啊……” 下一刻雷托感觉腹部一阵剧烈绞痛,令他忍不住呲牙咧嘴,正要起身之际,那骑士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胸口,顿时令他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噗噗噗……” 一条紫红色的肠子从雷托腹部被带倒刺的尖刀活活勾了出来,随着那骑士缓缓起身,血淋淋的肠子越拉越长,正在不住跳动,滴滴鲜血落在了四周积起的雪地之上,很快被冰雪掩盖…… “啊……” 雷托凄厉的大喊起来,这一刻他真的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下一刻,那骑士拉着血肠重重一扯,竟是活生生的将其拉断了,雷托就在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脸上痛苦的表情令边上的乞托吓得全身不住哆嗦,忍着断腕处疼痛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那骑士来到雷托尸体前,踹了一脚,面甲后传来一声不屑地冷笑,随后来到乞托身边,继续问道:“说,黑风部在哪……” “我说,我说,我全说……” 在见到雷托的死状之后,乞托早就吓得胆寒心惊,大小便都失禁了,立刻全盘将自己部落所在位置全部告诉了眼前这个残忍的骑士。 那骑士得到自己所要的消息后,对身后众人说道:“即刻回报将军和军师,另外,给这胡奴止血包扎下,现在还不能死,一并带去见将军。” “遵命!”十余骑领命后,齐喝一声,取出绳索将乞托捆了个结实,随后随意洒了些止血散用破布包扎后就将他丢到马背上,齐齐上马连同那几匹刚缴获的胡马也带上向远处行去。 “冀州要变天喽……”那骑士缓缓解下面甲,露出一张坚毅又年轻的脸庞,正是情报司司长苏文灿。 “还是斥候生涯好啊,够带劲。”良久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满地胡奴尸体,不屑地冷笑一声,也翻身上马去打探其他部落地址去了。 …… “阿欠……” 刘策所在的营帐内,许文静一身黑裘黑棉帽,却还是一脸眼泪鼻涕,不住打着喷嚏,边上的徐辉将一碗滚烫的姜汤递到他手里:“军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许文静接过后轻轻喝了几口,随后笑着说道:“不想这远东冬天这般寒冷,远超在下预计。” 刘策此时身上也是寒甲内敛,外面一层厚厚棉衣裹身,以助驱除寒意,这也是他来远东的第一个冬天,万万没想到会这般寒冷,这让灵魂深处本是南方人的他万分不适应,比在河源时还难以忍受。 “罢了,就当磨炼身躯吧。”刘策无奈地说道,顺便丢了几块黑炭到帐内火盆中。 这次随军,刘策只带了傅云骁和徐辉两支共计八百三十人的队伍,以及苏文灿的百骑斥候,顺带将左烁和黄横云也一道调拨过来,听候调用。秦墨和叶斌需要管理城镇发展,不能随军前往,而傅云骁的军队带的并非全是庆字营,有一部分还是洪应文麾下的士兵。 “唏律律……” 帐外传来马啸嘶鸣,刘策知道是苏文灿的斥候到了,随即和许文静使了个眼色,一起端坐等着他们进来。 “进去……” 一名斥候粗暴地将乞托踹进帐内,对刘策说道:“启禀将军,此人是黑风部的胡虏,苏司已经从其口中问出了黑风部所在,想问下该如何处置?” 刘策闭目不语,许文静见此知道刘策要看自己表现,于是起身来到乞托身边用胡语温和地问道:“你们黑风部多少人?说了不但饶你一命,还会给予你足够的粮食棉衣渡过这个冬天。” 许文静家族世代经商,这胡语说的是比胡人还胡人,要不是样貌是周人模样,光听口音根本还以为真是胡奴一个。 乞托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善的年轻人,不由咽了下口水,没有答话。 许文静见此,暗自冷笑一声,从边上取来适才喝过的姜汤:“天冷,你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说着亲自喂他喝下了热汤,那亲切程度,差点让周围士兵认为许文静是他的亲人一般。 乞托喝下几口姜汤后有了些许力气,开口虚弱地说道:“我族中八百七十人,其中女人三百七十,男子五百,控弦之士一百四十人……” 许文静拍拍他的肩,一脸和蔼:“很好,来,再喝一口,是这样的,我们将军有笔买卖要做,想要经过你们部落,刚才发生的事完全是个误会……” “呃……误会?”乞托根本不明白许文静在说什么,还买卖?这些人全副武装,比呼兰人都要好上数倍还会只是做买卖?但他现在只敢在心里肺腑,不敢说出口。 许文静接着说道:“只要你带我去你们部落,拜会下你们族长,你就安全了,而且还有厚礼送上,你说呢……” 乞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任由他说,不住点头,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任人宰割般的存在了,没有任何选择,只能选择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较“和善”的周人…… 许文静见此,脸上露出了一丝奸诈的微笑,和座上刚睁眼的刘策相视一笑…… …… “先生,前面就是黑风部落了,你答应我的事……” 当乞托满怀忐忑带着刘策大军行至自己部落时,不由心惊地问道。 许文静拿出一袋重三四斤的细盐交到他手中:“这些够你过冬了么?” 乞托望着内中雪白的盐品时,眼睛都发直了,这盐可是比粮食还重要的存在啊,看来这些人确实是想和自己做生意,之前发生的一切应该只是个误会了,不过同时他也起了贪婪恶念,想将这些人引进部中,然后再夺财害命。 当然以乞托的智商根本不会细究之前那可怕骑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袭击自己的情景,也不知道那黑衣年轻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 “开门!我是乞托,有贵客到访!快请族长出来。”到了黑风部寨前,乞托大声呼唤门口几名胡人开门。 然而黑风部见到这么多人还全副武装,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很快有人就去禀报族长来定夺了。 当黑风部族长现身之际,打开寨门刚欲开口,一支冰冷的弩箭射穿了他的脸颊…… 这一变故令所有寨口胡人都呆立当场,下一刻一支支冰冷的弩箭将寨口处胡奴一一射翻在地…… “杀!” 眼见寨口胡奴尽灭稳,黄横云拔出环首刀,一马当先冲入了黑风部,身后数十骑也鱼贯而入,但闻部落内一阵凄厉呼喊之声,黑风部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噗噗噗~” 随着一阵刀刃入体的声响,这些试图抵抗的黑风部胡奴被一个个捅翻在地,失去族长指挥的胡奴犹如一盘散沙般不堪一击…… “你,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了么!为什么……”眼见黑风部终究迎来灭顶之灾,乞托不由对许文静战战兢兢地说道…… 只见许文静冷笑一声,轻飘飘说了一句:“因为我在骗你啊……” “无耻……无……”许文静的话令乞托大怒,然而还未等他骂完,另一旁的左烁已经一刀将他头颅砍了下来,只见肩膀处一道三尺血液飘落在风雪之中。 许文静见此冷笑一声,随即拨转马身来到刘策身边说道:“将军,黑风部已经攻克,接下来该如何?” 刘策闭目沉思片刻,说道:“身高高于车轮男子尽诛,年轻女人和孩童留下,我以后有用。” 许文静心中一阵思索,随即嘴角浮现一股寒意:“属下这就去办,将军你有伤在身,请先进寨内歇息,待处理完这些事宜后,再来同将军商讨下一步方略。” 刘策点点头,策马进入黑风部内,直往族长大帐而去,对眼前的杀戮景象不闻不问,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既是杀戮的开始,更是中原子民盛世的开始! “真冷啊……”刘策来到一座漆黑色大帐前,翻身下马,望着逐渐变大的风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身体原主人也是江南人吧,真的很想回‘家乡’去看看,看看是否和我前世的所在相同……”言毕,拉开帐帘进入了帐内…… 一百七十五 牧族 …… 刘策在黑风部族长大帐内来回走动,听着帐外传来的厮杀之声,一脸的冷漠,随手拿起矮桌上的一只破了一角的木碗看了一眼,厌恶的丢在一边,开口对缩在角落里的两道黑影说道。 “两位姑娘,你们不必害怕,如今黑族已经被我精卫营所灭,你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角落处,有两道黑影晃动,由于光线缘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有人存在。 “家?我们哪还有家?胡奴早就把我们姐妹的清白给毁了,我们还有家可回么?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其中一名女子闻听刘策的话,哽咽地说道。 刘策拾起地上一张残破的虎皮,缓缓向她们走去,那俩女子见刘策逼近吓得连忙向身后缩去。 “天冷,你们身上衣衫单薄,先盖上驱驱寒意。”说着刘策闭着眼睛将虎皮丢在她们跟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们的错,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希望总会有的!” 一名女子拉过地上虎皮披在身上对刘策说道:“多谢将军安慰,若不是为了苟活一命,我们姐妹早就自尽以求解脱了……” 刘策点点头,坐到族长位置上,朝角落里的黑影自信地说道:“黑暗就要过去,我保证你们以后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之下,至少在我治下没人会对你们说三道四!” 那俩女子一听,停止了抽噎之声,仿佛被刘策的话语渲染一般,感到一阵暖意在血液里流淌。 就在此时,帐帘被许文静拉开,只见他一进来就说道:“将军,你托我……”刚开口就闭上了嘴巴,因为他发现了角落里有两名衣衫不整,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缩在一起。 见许文静迟疑,刘策出声道:“但说无妨……” 许文静目光冰冷地盯了两姐妹一阵,随即进入帐内落放下了帐帘,那两道倩影再次隐与黑暗之中。 许文静来到刘策跟前说道:“将军,属下特来向你回禀……” 刘策问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许文静阴恻地说道:“胡人男子身高全部都高过车轮,已尽数诛杀,现如今只余二百四十名胡女等候将军发落。” 刘策看了许文静一眼,戏谑地说道:“下不为例。” 许文静见刘策并没有生气,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不由心下更为笃定,开口说道:“多谢将军,接下来该去牧族和猇族所部走动走动了。” 刘策伸了个懒腰:“距离此地二十里的牧族牧风部落三千余人,为一方冀州子民庇护者,不可用对付黑族的方法对之,记得先礼后兵,罢了,牧族那边我亲自去吧……” 许文静点点头说道:“属下知晓,牧族总丁口四万多人,其治下又多有冀州百姓支持,若强以对待黑族之法,势必会引起反弹,不过该立的威还是要立的……” 刘策点点头道:“传令下去,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分别向牧族和猇族所在地进发。” “遵命。”许文静闻言退向帐外,就在要离开之际又瞥了眼角落里两名女子,心中略一沉思,大踏步走了出去…… 刘策见许文静出去,起身往帐内火盆里添了些柴火,背对那两名女子说道:“刚才的对话两位都听到了?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吧?” 角落里并没有声音传来,但依稀间刘策感到黑影似乎用力点了点头…… 精卫营的将士毫不客气的进入这些胡人的帐中,将一口口带来的铁锅架在柴火堆上倒满了水,然后将寨内搜刮出来的粮食也一并倒入,洒上些许细盐开始煮了起来。 其中一甲的精卫营士兵围坐在一堆篝火边等待锅中饭食煮熟,不住将手伸到火堆上烘烤,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胡族女子,不由冷笑一声。 “她们也有今天?将军为什么也不把她们一并杀了?不怕留着浪费粮食么?” 另一名士兵打开随身携带酒袋,喝了一小口酒说道:“谁知道呢?难道将军想要将她们充作军妓?” 对面围坐的士兵闻言立即反驳道:“亏你还是军中老兵,将军脾性还不知晓么?为人如此正直你觉得他会做这种事么?这话要传出去你小子怕是要被乱棍打死。” “就是……”边上又一名士兵嘲笑道,“就算真的会将这些胡女充作军妓,那模样那身板,你们有心思下手么?” “哈哈哈……”众人闻言立马大笑起来,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早就有过鱼水之情,加之军律如山,自然对异性的抵制能力非常坚定,更何况眼前这些胡女也不合他们胃口。 那些胡女见此,眼中并没有什么慌张,甚至自己男人被杀死时也不见有什么激动情绪,因为她们在异族男人眼中就是群移动的货物,随时可以拿出去做交易买卖。 眼见那些精卫营拿出胡人之中极其珍贵的盐和铁锅时,不由双眼发亮,心中暗想或许被精卫营俘获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 二十里外牧族部落内,刚从山里狩猎回来的族长牧风在胡人和冀州子民的簇拥下,步入自己寨中。 现年四十岁的族长牧风长相魁梧,倒不似其他异族胡人面目可憎,相反有一股特别的阳刚之气。他面对族人和冀州百姓呼喊,指着身后猎物大声说道:“将这头两头鹿剥皮炖烂熬成汤,再将这几头野猪烤了,今日定要大家好好饱餐一顿。” 伴随着族民和冀州百姓的欢呼,牧风笑着进入自己的大帐。 一进帐中,一名冀州本地约三十多岁的女子上前替他的解下围巾和斗篷,牧风回头对那女子露出异族男人之中极为罕见的温柔,握住她的手说道:“夫人,这几日不在,族中事务辛苦你了。” 牧夫人摇摇头,俯身从火堆上提过挂着的瓦罐给他倒了杯水说道:“夫君你这几日为族内奔波也着实辛苦,我也只是做了些应尽的本分。” 牧风抬眼瞧了她一眼,随后愧疚地说道:“你一定还在记恨我当年将你掳掠而来,逼你嫁给了我这么一个胡人,可我……” 牧夫人连忙打断他说道:“夫君,不是说好了么?这事不要再提!让牧琴、牧月听到做何感想?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情意我自然明白,你和你的族人跟其他胡人不一样……” 牧风听完夫人的话,喝了口水,随后坐在一边忽然问道:“对了,牧琴牧月人呢?” 牧夫人,坐到一席棉毯上,边缝补衣物边说道:“那俩丫头,不知道又哪疯去了。” 牧点点头,放下茶碗笑着说道:“这牧琴已经十六,按你们中原礼仪也该行笄礼许嫁的年纪,找个时间把这礼数办了,顺便找找看,族内外有没有合适的男儿把婚事先订下,就按你们中原礼仪举办。” 牧夫人闻言淡淡说道:“牧琴这丫头成天舞刀弄枪,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收敛些,为人又泼辣刁蛮,怕是很难找到如意郎君……” “哈哈哈……”牧风笑道,“这或许就是我牧风的女儿吧,体内有我的血性!” 然而牧风笑着笑着神色也黯淡下来,转瞬间开始低头不语了。 牧夫人见此,即刻放下手中活计,来到他身边,依偎在他肩膀边说道:“是不是还在为明年呼兰人所要的东西发愁?” 牧风怔怔地说道:“三千头羊,一千头牛,五千斤精盐!我该上哪弄这么多东西去?” 牧夫人说道:“不如让冀州子民也一并帮帮忙吧,也好想想办法。” 牧风摇摇头:“那些依附与我的百姓什么情况你我还会不晓得么?再问他们要,估计他们就真没活路了,而且就算这么做了,也根本凑不出这么多所需东西……” 牧夫人紧紧靠在牧风身边:“会有办法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样会平安渡过的。” 牧风心中一颤,抱住牧夫人说道:“这次不一样,攻打远州的呼兰人吃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元气大伤,可汗董狸为了早日令罗津部恢复元气,对依附在呼兰人治下的冀州各部下了死命令,逾期不交者,灭族!” 牧夫人闻言,身躯一颤,呼兰人的凶残她自是知道,明年开春一旦交不上所规定的东西,那必将只有死路一条…… 牧风感受到了夫人身上传来的紧张气息,拍拍她的肩膀,努力使她平复下来,随后说道:“没关系的,过几日风雪小些,我去我二弟牧阔处转转,希望他能借我一些牛羊减轻下负担……” 牧夫人推开他的身子,说道:“二叔地方日子也不好过,呼兰人让他交的东西也不比我们牧风部少啊。” 牧风叹了口气,随即问道:“夫人,现在我治下有多少牛羊?” 牧夫人想了想说道:“绵羊五百只,耕牛八十头,盐……” 牧风见她欲言又止,握住她得手:“说吧。” 牧夫人这才从身后腰带中取出一个袋子,打开后一脸愁容对牧风说道:“夫君,族中所有的细盐都在这里了……” 牧风望去,只见带中细盐已经快沉到袋底,就一斤不到的样子,也是面带忧色。这不要说交付呼兰人,就算自己部族也等于断盐了,在这寒冷的冬天,缺盐,那是相当可怕的,牧风可以断定这一个冬天下来因为缺盐会有近半部族族民死亡。 “还好那些涩盐仍有百余斤,族内勉强可以在支撑半个月,但半个月后……”牧夫人说到这儿,不再言语。 牧风双目紧闭,努力思索着对策,良久睁开眼说道:“没办法了,只能去劫掠猇族所部。” 牧夫人大吃一惊:“夫君三思,猇族控弦之士一千多人,与我牧族不相上下,一旦开战……” 牧风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难道要我对冀州百姓下手么?” 牧夫人闻言只能闭口不谈,只听牧风继续说道:“呼兰人规定的东西,明年必须要交,族内外的子民也必须要生存下去,为今之计,只能出此下策了。”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族长,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吧!” …… 一百七十六 牧琴 …… 牧风闻听帐外骚动,看了自己夫人一眼,立刻起身走出帐外…… “唏律律……” 来到帐外,只见远处传来阵阵马啸嘶鸣,牧风顶着风雪拨开围观人群,来到最前列,顿时眼中浮现一丝吃惊。 庄墙之外,只见三百多名清一色的玄甲铁骑,在风雪之中屹立而待,全副铁甲的骑兵手中一杆杆冰冷的骑枪直握入云霄,给人感觉仿佛有一道肃杀的气息随时压来,骑士脸上的面甲处不住喝出白色的气雾,和胯下战马的吐息遥相呼应…… 牧风紧了紧身上皮衣,努力遏制住紧张的神绪,对眼前的骑兵大声喊道:“在下牧风,是此处部落族长,不知你们是哪里的朋友?来我牧族做甚?若我族中有何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话音刚落,就见一骑踏马而出,年轻附带金属的声响从他面甲后传出:“牧风族长,我精卫营至此,在下徐辉奉将军之命特来接手受你庇护的八千冀州子民,从现在起,他们的安危由我精卫营负责,还望族长莫要阻拦,以免刀戈相向……” “精卫营?”牧风好像听过这名号,不由暗自思虑片刻,忽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喊道:“精卫营!” 此次出征远州的三部呼兰骑兵,在巫山镇遭遇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呼兰高层虽然极力隐瞒,但他还是从不少渠道探听到了呼兰人中罗津、多延、特让三部在远州被一支名唤精卫营的部队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一想到这支可怕的军队如今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牧风浑身不住地颤抖,不明白他们为何不在远州呆着,跑自己部族来干什么。 见牧风不说话,继续开口:“这是我家将军送你们的见面礼。”说完手一抬,身后一名骑兵策马而出,将一颗已经冻僵的人头丢到牧风面前。 牧风定睛一看,更是一惊,颤抖地说道:“这不是……黑风部族长么……” 徐辉点点头:“黑风部不识时务,如今全部男丁尽诛,听闻牧族和黑风部时有过节,我精卫营也算替你复仇血恨,如何,这份礼物牧风族长可满意?” 牧风此时心中万分恐惧,徐辉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纵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也感觉背后有一丝液体滑落。昨日狩猎之时还和雷托等人起过冲突,如今转眼之间,黑风部居然已经被尽诛,这种血腥手段和实力由不得牧风不心惊。 “牧风族长,你不请我等进去坐坐么?”徐辉见牧风一脸呆滞,出声提醒道,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息。 牧风知道眼下绝对不能得罪眼前这三百铁甲骑兵,只能点点头,将他们迎进部落之中…… “部中简陋,还请诸位莫要嫌弃,夫人沏茶。” 牧风将三百骑迎进部中后,带着其中五人进入自己大营,见自己夫人露出惊讶之态,立马出声提醒道。 五人之中,其中一名面带修罗面甲的将士,当即坐在理属牧风的主位的席毯之上,随后解下了脸上的面甲,一张年轻英武的脸随即露了出来,正是这支部队主帅,刘策! 徐辉几个对刘策行了一礼,随即站立在刘策身后,牧风见此嘴角微微抽动,虽然他不知道眼前何人,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盘坐在客席之上望着他。 刘策抚摸着貂绒席毯,对牧风说道:“牧风族长,方才所说的八千冀州子民事宜,你考虑的怎么样?” 这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在询问,然而牧风知道,这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而已,容不得自己拒绝。 但牧风还是鼓起勇气对刘策说道:“这……我牧族和受我族中庇护冀州子民相处融洽,如若贸然改变这个局面,我怕……” 刘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回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我就问你一句,我精卫营接管牧族庇护的冀州百姓,你可有异议?” 正准备给刘策倒水的牧夫人闻言,身躯一颤,那年轻人语气中的阴狠她这个妇道人家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牧风感受到来自刘策的压力,脸色非常难看,随后努力平复下心情说道:“敢问将军,如若我交出那八千冀州子民,你该如何处置他们?” 刘策接过牧夫人递过来的水碗,对她点头致意,随后说道:“暂且迁往汉河,待冀州平定后,再让他们返回重建家园。” 牧风闻言大吃一惊,看来这精卫营胃口不小,要吞并冀州?他有这个实力么? 就在牧风震惊之际,刘策又抛出一句惊世骇俗地话来:“另外,你部中一千三百七十四名控弦之士包括你牧风族长在内,现在起由我精卫营全部征用了,剩余的女人孩童也一并迁往汉河。” 牧风闻言,“嗉”的起身,满脸愤怒:“这位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策放下未喝的茶碗,沉声道:“要让我再重复一遍么?你们现在的命是我刘策的,由我决定你们的生死!” “刘……刘策……精卫营主帅,你……你就是……”牧风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将领居然就是杀的呼兰人丢盔弃甲的刘策时,顿时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 刘策见他这幅表情,冷笑一声道:“没错,正是在下,现在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牧风无力的坐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精卫营刘策的名号在他心中早已烙上印记,他自知是无法和刘策过招的,只能心下仔细思虑起对策…… 刘策没理会他的神情,继续说道:“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白替我卖命,你部中所缺的粮草兵械我会给你补足,我要你做的就是你对我效忠,另外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你好好斟酌下。” 说完对徐辉使了个眼色,徐辉立即对身后三名士兵一挥手,下一刻,三袋总计重六十斤的精盐呈现在牧风和牧夫人面前。 牧风夫妇一见内中雪白的盐引,顿时浑身颤抖,盐对部族来说真的是比黄金还重啊…… “这只是见面礼,只要以后你们能为我精卫营好好效命,像这样的东西应有尽有,牧风族长,你最好认真考虑下,不过要快,就算我有心思等,我的部下可不一定有那耐性,万一出点意外,那我想牧风族长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面对刘策这软硬兼施的手段,牧风飞速计算得失,忽然他对牧夫人说道:“快把牧琴找来,快!” 牧夫人闻言,顿了顿,但见牧风眼中坚定,只得起身去找牧琴牧月姐妹俩了。 见牧夫人出帐离去,牧风深吸一口气,对刘策说道:“刘将军,请稍候片刻。” 刘策点点头,立马单手扶额,斜躺在貂绒席上,想看看牧风夫妇玩什么花样。 不多时,牧夫人就回到帐中,但见身后跟着两名身着胡服的女子,其中一名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子英姿飒爽,容貌姣好,见刘策端坐在上席顿时开口说道:“哪来的竖子!敢坐在我爹的位置上?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怒目向对指着刘策。 牧风见此立马怒斥:“胡闹!不得对刘将军无理!” 刘策听闻这阵声音,睁开紧闭地双眼对那女子戏笑道:“你爹马上就是我属下了,这位置我为何坐不得?” “爹!这厮对你这般无理,你为何任他为所欲为?”那女子见刘策一副欠揍模样,不由心中怒意更盛,向牧风问道。 牧风摇摇头,无视她的话,对刘策说道:“刘将军,这是小女牧琴,平日缺乏管束,无法无天,还请你不要见外。” 刘策起身端坐,对牧风说道:“牧族长,说吧,这是何意?” 牧风说道:“我这女儿今年已经十六,也到了婚配年龄了,如若将军想让我牧风所部效忠与你,还请将军与小女成亲,待婚后我族中勇士但凭驱策……” “爹!我不答应,你看看他那幅样子?有什么资格做我丈夫?”牧琴一听父亲这般说,立马出声反对道。 刘策闻言,双眼一眯,对牧风冰冷地说道:“牧风族长,你这是在和我讲条件么?” 牧风一听,心下惊惧同时也有些恼怒:“莫非刘将军看不上我家小女?在下虽身为胡人,然日常起居也尽量尊崇中原礼数,小女虽然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好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如若将军不同意,这归附之事休要再提!” 刘策眼中杀机毕露:“牧风族长,我劝你话不要说太绝,你的部族是本将军嘴边的肥肉,不怕告诉你,我精卫营此次还有万余大军陈兵汉河,眼下正是河流冰凝时节,只要我一声令下,莫说你这小小牧族风部,就算整个牧族也必会被我铁蹄踏平,你要不要试一试……” 刘策这话当然是虚张声势,整个精卫营经过新兵招募,和原先老兵满打满算也才两万三千人,汉河边界只有孙承和武镇营的三千兵马镇守,何来万余之说。但刘策赌的就是胡人对自己了解不深,缺乏具体情报。 果然牧风闻言,顿时一阵气馁,不知该如何是好。 牧琴一听俏脸气的通红,用刀指着刘策:“哼!口气不小,要踏平我牧族?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杀了你!” “放肆!”眼见牧琴这般无理,身旁的徐辉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出声喝止她,“不准对我家将军无理,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代我家将军好好教训教训你!” 牧琴闻言,回眼向徐辉看去,顿时芳心一颤,暗道句好俊的少年郎,但依旧横眉怒对:“你又是哪位?敢这么跟本姑娘说话?还教训我?看你这样子文弱不堪,也配说这话?” 徐辉闻言说道:“姑娘,我劝你最好收起手中弯刀,再敢这么指着将军,那就休怪末将无礼了!” 牧琴冷笑一声:“好啊,有本事你就下来试试,看本姑娘不把你大卸八块!” …… 一百七十七 乱局 …… “将军,这胡女如此无礼,请准许末将代您教训教训她!” 徐辉闻听牧琴这般口无遮拦,一向以礼待人的他,也动了肝火,向刘策请命道。 刘策看了徐辉一眼,又看了眼一脸怒气地牧琴,对徐辉说道:“也好,你替本将军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徐辉领命走了过去,边上的牧风夫妇顿时紧张万分,刘策见此对他们说道:“放心,徐营使自有分寸,会手下留情的,只是令嫒少不了得吃点苦头而已。” 牧风夫妇见刘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依旧紧张的望着自己爱女和徐辉之间即将爆发的战斗。 “哼!”牧琴见刘策这般说,满脸不服气,对徐辉说道:“待会看本姑娘不打的你跪地求饶!”说罢举起弯刀拜了个架势。 徐辉见此,手中戚刀并未出鞘,而是用布条包住刀柄,随即对牧琴面无表情地说道:“请!” “你!”牧琴见徐辉这般模样,立刻大怒,“拔刀,你看不起我是么?” 徐辉说道:“我精卫营不杀女流,今日只是要你出言不逊略施惩戒!” “你找死!”牧琴闻言,立马挥刀砍向徐辉。 徐辉见此,不断用刀鞘化解她的刀势,在最初的狼狈过后,愈发的轻松起来,面对牧琴的刀锋,游刃有余地全部接下。 刘策见此暗暗点头,徐辉自曾从严战死以来,一直就不曾懈怠过自己的武艺,又加之薛鹏指点,他的实力已经不在其他营使之下,只是很少有机会施展而已,因此刘策才能放心的让他出阵比试。 眼见自己攻势都被徐辉化解,牧琴气息越来越急促,刀招也变的逐渐杂乱无章起来,看的牧风直摇头,暗道句自己女儿这心性还是太稚嫩了,败局已定。 忽然一阵刀鞘敲击身躯的声音响起,徐辉寻着牧琴破绽,反守为攻,每一下都敲击在她手臂、手腕、细腰,当最后下徐辉侧身闪过牧琴来势,刀鞘一甩她翘臀后,牧琴顿感浑身一片酥麻,忍不住娇喘一声,手中弯刀掉落在地。 “承让!”眼见胜负已定,徐辉拱手对着牧琴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回到刘策身后将刀挂回腰间。 “牧姑娘,如何?”刘策见牧琴双眼迷离,一脸通红地模样,戏谑地问道。 见牧琴不出声,刘策又对牧风说道:“牧风族长,现在是不是该继续谈谈方才之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折腾这么久,我有点不耐烦了……” “我……”牧风此时也是不知所措,迎着刘策咄咄逼人的眼神,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是想通过联姻绑住精卫营和牧族,这样的话,即使为刘策卖命也好和族人有个交代,然而现在这种局面实在令他进退两难。 “爹!我嫁!”就在这时,牧琴回过神来对牧风说道,一时间令他们夫妇一阵错愕。 “牧琴姑娘,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现在正和你爹说话!”刘策见牧琴说出这番话,令他十分反感,“更何况你连我属下都不是敌手,又有何脸面跟我成婚?此事作罢,赶紧出去,不要再捣乱了!要再这么闹腾下去,别怪我不客气了!” 牧琴闻言对刘策说道:“谁说嫁给你了?我要嫁的人是他!”说着指了指刘策身边的徐辉。 刘策闻言,回身看了眼一脸目瞪口呆的徐辉,顿时暗笑一声,心道徐辉你有的受了。 只见牧琴一字一句对徐辉道:“你打赢了我,这辈子就是我的男人!休想拒绝!” 徐辉急道:“岂有此理,我是替将军教训你,可没……” 牧琴立马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当着我爹娘的面打赢了我,就必须要娶我。” 说着她来到牧风夫妇面前跪下说道:“爹,娘,我非要嫁给他不可!” 牧风见女儿这么说,脑海无数念头快速闪过,暗道这也是个办法啊,虽然没和刘策达成联姻,但至少嫁给他的部下也可以和族人有个交代,更何况这徐辉仪表堂堂,也不算委屈自己女儿了。 与是牧风对刘策尴尬地笑了几声,问道:“刘将军,你看这……” 刘策也是一脸黑线,没想到会给徐辉整出一段姻缘来,与是回头看向徐辉征询他的意见。 徐辉见此正要拒绝,却忽然被身后一名士兵拉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徐营,你要替我精卫营大局着想,替将军大计着想下,只要你娶了这姑娘那我们今次来牧族的目的就达成了,也不用妄动兵戈就能收下一支善战胡兵,更何况那姑娘长得也不错,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虽是胡女蛮横了点,但样貌和我大周女子无太大区别,介时好好管教下就行,你也该成个家了,将军可是为你和楚营两人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徐辉闻言,心下思虑片刻,随即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不过要等回汉陵之后再行大婚之礼……” “好!”牧风兴奋地大喊一声,“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牧风部落三千二百四十九人唯刘将军马首是瞻,请受我一拜!” 见牧风跪拜,刘策缓缓起身说道:“牧风族长快快请起,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部族兄弟的,他们现在也是我治下子民一部分。” 随后刘策又来到徐辉身边,轻声说道:“真的愿意么?不要勉强……” 徐辉正待开口,就听闻牧琴的声音传来:“那谁?休要饶舌挑拨我和我夫君关系!” 刘策和徐辉闻言齐齐一颤,只见刘策拍了拍徐辉肩膀一脸同情:“好自为之吧……”话毕来到牧风跟前一起去清点族中兵马了。 “你叫徐辉是吧?跟我去我房间!”牧琴见刘策和父亲走出帐外,上前一步,拉住徐辉胳膊就要去往自己房中走去。 徐辉大惊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成何体统?拉我去你闺房做甚?” 牧琴脸上一红,说道:“当然是行夫妻之实,省得你跑了不认账!” “刘将军!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么!”徐辉吓得差点跌倒,对帐外刘策大声吼道,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帐内三名同袍士兵的窃笑,同时暗道这牧琴当真是性情中人,毫不做作。 好在这时,牧夫人及时阻止了自己女儿这般闹腾:“待行过笄礼,拜过堂后才行,不得如此胡闹,快放开徐将领。”随后又对徐辉说道:“徐营使,小女不懂事理,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管教了……” 徐辉望着牧夫人这个未来丈母娘,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年仅十三的牧月望着徐辉也开口说道:“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嫁给你么?” 徐辉闻言差点当场晕过去…… …… 刘策和牧风看过族内情况后,有了个大概了解,牧族胡人勇则勇矣,然在呼兰人压迫下也是苟延残喘,战马粮草棉衣只要能想到的基本什么都缺,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他们所缺的汉陵都有,要想马儿卖命跑必须要吃草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他决定准备一批从呼兰人地方缴获下来的甲胄兵器先将这些人彻底武装起来。 至于冀州百姓,他也打算从这八千人中挑选一千精壮,本就彪悍的冀州精壮稍加时日训练,再见见血就是一支合格的军队,这一千冀州兵将来会以精卫营待遇给予补给装备,未来身份比牧族士兵还高几分。 “呼兰人这次被将军击败后,损失惨重,尽打起冀州各族各部主意,如今我风部既已归附将军,也算去了一桩心事。”牧风在一旁额外恭敬,既然决定投靠精卫营,他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刘策思虑片刻,随即问道:“牧风族长,我听闻你牧族是个大族,丁口五六万之多,而你所部仅三千余丁,敢问其他族群何在?” 牧风说道:“此地以北数十里内,乃是舍弟牧阔所部,共计二千六百余人,以及所剩余各小部部共计三千八百余人,治下依附的冀州百姓达八万之多,只要属下前往召集,必会归属将军麾下效力。” 刘策点点头:“这冀州本将军必会全盘接手,只要你牧族中人肯效命与我精卫营,我会给予一切帮助,你知道这是为何?” 牧风问道:“请将军明示。” 刘策笑道:“无他,只因你们心中向往文明,知晓礼义廉耻,不似黑风部这群不可教化蛮夷,所以我才起了收纳之心,来日平定冀州后我必会让你族人受尽应有礼仪待遇。” “多谢将军。”牧风连忙谢道。 刘策转过身,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心道:“不流点血你牧族还想和我精卫营平起平坐?等着吧,六万牧族胡人太多了,男丁不死一半本将军很不放心啊。” …… “军师,就任凭猇族把那些铁锅精盐抢夺离去么?” 猇族部落附近,许文静带着“惨败”的五百多名骑兵,向刘策所在牧族赶来,一路上连番遭受猇族蛮夷袭扰,最终丢下九十口铁锅和八百余斤精盐才“脱”出身来,这让一向打惯胜仗的黄横云和左烁很是不满。 许文静笑道:“我来之前就已经命苏司的斥候将消息传向四周胡奴部落,相信不多久,稷族、源部、羽族、拓族等都会纷沓而至,待他们鹬蚌相争,血流成河之际,就是我精卫营出面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黄横云闻言,顿时一脸黑线,这种毒计也只有这许文静干的出来。盐的价值已经令胡奴趋之若笃,再加上视若珍宝的铁锅,他知道整个冀州胡奴肯定会为这些蝇头小利展开一场血腥的屠杀。 只见许文静继续款款而谈:“三天后,猇族就可以从冀州胡奴中彻底抹去了,而来争夺这些利益的异族也必会实力大损,正好借此一口气将这些胡人全部绞杀,不过再此之前,还要再狠狠搅动下冀州这滩死水,让它变成滔天巨浪……” 一百七十八 阴冷 …… 猇族所聚集的庄园驻地,如今遍地都是各部冀州异族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残值断臂出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随着雪花飘落渐渐淹没风干了地上的血迹。 羽族族长望着重伤倒地的猇族族长说道:“猇族长,要怪只能怪你身上有这么多的眼下各部急需东西却不愿一起分享,如今呼兰人逼的太紧,我部族也急需这些盐和铁来应对明年开春的征敛,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猇族族长眼中怒意炽盛,望着眼前各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为了这区区几斤盐铁尽然联手对猇族大开杀戒?终有一日,今日我猇族所遭受的一切你们也会得到同样报应的!” 拓族族长冷冷地说道:“区区几斤?猇族族长难道不知道这八百多斤精盐的对一个部落来说的重要性么?不要说呼兰人如今对我们步步紧逼,就算往年太平时节你也应该知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不要和他废话了,赶紧将他脑袋砍下,猇族族内女人我们各族平分,那些男丁按规矩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一名不知道唤何名的部族族长眼中贪婪尽显,望向猇族族长的脸面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噗……” 那无名部族族长话音刚落,稷族族长就一刀将猇族首领的脑袋砍了下,顿时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 “军师,你看猇族驻地起火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隐蔽在内的许文静和左烁以及二百骑兵正虎视眈眈望着猇族驻地燃起的熊熊烈火。 “哼……”听左烁这么说,许文静拉了拉身后的黑裘大衣,望着远处冲天浓烟不屑冷笑一声。 左烁奇道:“军师,要不要现在就派兄弟们出去将这股胡人联军全部吃下?” 许文静摇摇头阴沉地说:“不,还不是时候,我已经把谣言散播到库族地方了,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已经在半道上了。” 左烁惊道:“军师,库族蛮子可是数万人的大部落,也会为这区区几百斤盐铁兴师动众?” 许文静说道:“人的贪婪和欲望是无止境的,哪怕只是蝇头小利,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更何况你不明白盐对胡人的重要性。” “哦?”左烁顿时来了兴致,“军师,你说这盐对胡人有多重要?” 许文静笑道:“多重要?远州精盐一斤价格太平时节四百文,最贵不过五百文,那你可知在冀州沦陷后,这盐的价格贵到什么地步?” 左烁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只能静静望着许文静,等他解惑。 许文静饮下一口酒后,伸出一个手势,左烁看后惊呼道:“八……八百文?” 许文静摇摇头:“八两白银一斤精盐,不用惊讶,就是八两,这还是公道价,你要八两卖给他们还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平时拿着黄金都买不到。” 左烁一脸吃惊,八两银子?要知道这精盐在汉陵那可是才八十文一斤啊!足足差了百倍之多?不由心下思量以后冀州平定是不是可以运些精盐来和胡人做买卖…… 许文静见左烁一副吃惊的模样,继续说道:“还有这铁,你没发现么?这些胡奴身上的箭矢,箭头不少都是用兽骨所制,即使是刀刃枪兵所用之料也都差强人意,如今有这些好铁打制的锅凿,你认为他们不会心动?更何况铁锅对这群蛮子胡奴来说意义重大,谁有铁锅谁在族中地位就越高。” 左烁点了点头,却又对许文静说道:“军师,在下有一事不明,冀州所地并不缺少铁矿,为何胡奴还会对这些锅灶视如珍宝?” 许文静闻言轻笑一声,答道:“冀州铁矿确实丰富,然也要具备开采炼制能力,你觉得这群野蛮人有这方面技术么?另外,根据苏司所提供的冀州情报显示,呼兰人可是明令禁止冀州各部胡人开采矿石,以免对他们的统治产生威胁,所以冀州落入胡奴手中十余年来大部胡人的实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提升,而且冀州之地反而呈现严重倒退趋势,若我们再晚来几年恐怕得彻底胡化了,不过很快我精卫营就要问鼎冀州,以将军手段必会让此处再现盛世之态,不,比姜浔在时更加强盛。” 左烁听完许文静的话,仿佛明白了些,不由点了点头。 许文静又望了阵远处浓烟滚滚的场景,随后开口说道:“走吧,是时候去其他部落所在驻地走动走动了,顺道去冀州义兵营地看看有什么可趁之机……”说到这儿,许文静眼中一丝凶光闪过。 …… 半个月来,经过许文静的挑拨,利用盐铁效应,几乎把整个冀州南部的胡奴都挑动起来了,几千斤盐铁下去,各族部落之间为了这些稀缺之物可谓是刀光相向,每日都有情报司斥候传来某个胡奴部落全族尽诛的消息,久而久之都已经麻木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许文静此时正端坐在冀州义军大营之中…… 只见许文静手中握着茶杯轻轻泯了一口,对正中位置的一位将领问道:“鲍统领,昨日我与你商议的事儿考虑的如何了?” 这支义军是冀州沦陷后由当地冀州子民组建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反抗胡奴侵扰杀戮,多年来慢慢发展壮大,由最初一千多人到如今四万多人,俨然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许文静此行目的就是要把这支义军收编,给既定的冀州攻略多添一分胜算。 身为这支义军统领的鲍信安听闻许文静这番话,心下不由微微一怔,开口说道:“公子你所言之事事关重大,需容我和部下好好商议一下,这一天时间断不可能这么快给你回复啊。” 许文静听鲍信安这么说,顿时脸上浮现一丝不屑,将桌案茶碗置与手中,缓缓开口说道:“鲍统领,我真不知道你还在考虑什么?你想想现在你军中境况,虽有四万之众,但粮草军械样样紧缺,如若我精卫营这次不出面帮衬的话,恐怕这个冬天你们都别想挨过去。” 说完,许文静不再去看鲍信安的脸,而是继续缓缓喝了一口热茶,一脸的笃定…… 鲍信安闻言眉头紧蹙,看着气定神闲的许文静,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当昨日许文静进入自己营地直言精卫营要收编自己义军时,鲍信安心中就是万分不乐意,一旦被收编的话,那自己一军之首的位置铁定不保了。 这些年来他也享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逐渐令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愿誓死保卫家园,驱逐胡奴保一方水土的精壮汉子了。 许文静见鲍信安迟迟不开口,继续说道:“你军中执兵刃者不过二千,批甲不过四百,只要你愿归附我精卫营,所欠缺武备的都可以给你补齐,敢问鲍统领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鲍信安死死捏着手中茶杯,心中已是天人交战,他现在既想要许文静口中的物资壮大军中势力,又不想归附精卫营失去自己的现在地位,一时间难以抉择。 “这样吧。”许文静见鲍信安这番模样,索性开口提议道,“我回去和将军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先拨付一部分粮草兵刃给你,十日之内我再给你消息,以示我精卫营的诚意,你觉得如何?” 鲍信安一听,连忙说道:“这样也好,如若将军真的愿意先运送些物资解我军中燃眉之急,那鲍某当真感激不尽……” 许文静暗自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鲍信安起身说道:“就让鲍某送送公子吧。” 许文静挥手止道:“不必了,关于归附精卫营之事,这些时日还望鲍统领再仔细考虑一下,不过在下奉劝你一句,这事统领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说到这儿,他语气之中已经带有一丝淡淡的威胁之意。 鲍信安说道:“公子请放心,在下定会仔细思量,下次见面一定给予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文静点点头转身走出屋外,和门外等候的精卫营士兵一道跨上马匹,出营而去。 行至半路,了解事情经过的左烁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真的打算把军械粮草给这帮子乌合之众?” 许文静冷笑一声道:“我既然已经答应,又岂能言而无信?” “可是那姓鲍的没同意加入我精卫营啊!而且将军会答应么?”左烁不满的说道,同时暗道就你这人品还会在乎言而无信? 许文静笑道:“将军会答应的,些许粮草物资能收复数万冀州子民归附何乐不为之?” 左烁一时不明白许文静的意思:“可是鲍信安……” 许文静阴冷地说道:“他鲍信安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觉得还用在意死人的意思么?” 左烁闻言顿感浑身上下一股比这天更冷的寒意蹿升,惊讶的看着许文静…… 许文静不再去管左烁的表情,事实上从他昨日进入这支义军的驻地开始,就已经把鲍信安为首的一些高级将领列入必除目标,这些人在义军之中声望太高,留着就是个祸患,不管鲍信安答应不答应归附精卫营都必须要死,这样刘策才能顺利接手这支军队,稳定整个局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许文静和左烁望去,正是刚归附精卫营不久的牧风所部骑兵。 “便宜这群胡人了……”左烁望着这些胡骑身上的锁子甲不由叹了口气。 …… 一百七十九 暗涌 …… “见过军师,左百长,将军托我前来告之你们,让你们速回牧族议事。” 见那牧族胡骑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许文静和左烁也不由感到好奇,牧族仰慕中原礼仪这点他自是知晓,然把中原话说这么顺整个牧族之中还是不多见的。 许文静说道:“也好,在下也正要前往牧族拜见将军,汇报此行所闻,麻烦这位勇士前面带路吧。” 那名胡骑说道:“军师客气了,在下这在前面给你们引路。”说罢一拉马缰缓缓走在最前方。 一路上,左烁好奇地问道:“我说那谁,你的中原话怎么说的这般利落?” 那牧族骑兵微微侧身,对左烁说道:“回左百长的话,我叫阿克依,当然还有个中原名字叫罗湖,族长一直教导我们向中原礼仪靠拢,久而久之我也就会说了。” 左烁点点头,望向罗湖的眼中也多了一分亲切,心道这家伙虽然是个胡人,但举止言谈几乎和大周百姓没什么不同,交流起来也无阻碍。 “这牧族的确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让他们做马前卒这个决策倒是正确的,不过牧族再如何懂中原礼仪,毕竟是胡人,还需要些手段令他们彻底臣服。”许文静策马跟在他们身后,望着左烁和罗湖并马言谈,心中已经开始计算起如何处理牧族和精卫营之间的关系。 …… “多谢将军,这些粮草兵甲对我族人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牧族大帐内,牧风席坐在右侧,一脸兴奋地对正座处的刘策表示感谢。 刘策饮了一口牧族酿的酒水,不由蹙眉,对牧风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本将军还是喝不惯你们的酒。”同时暗道等治下农业发展上了规模是不是考虑酿酒行业,远东这么冷,是有必要存些发酵的高度酒水。 牧风闻言尴尬地说道:“将军,族内就这条件,您且将就一下吧。” 刘策罢手道:“我就随口一说,牧风族长你无需在意,你部既然已经跪伏本将军的麾下,所需粮草兵甲本将军自当会替你们凑齐,如今你风部兵士已然甲胄齐备,接下来便是其他牧族各部了,不知这些时日来牧风族长和他们商议的如何了?” 牧风说道:“回将军的话,我弟弟牧阔并无异议,已经答应归附将军麾下,只是其他部族……” 刘策见牧风脸色为难,知道这事情没办好,随即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知道这件事令牧风族长很为难,不如这样吧,你替我将你们大族长牧骆和各部族长都约过来见一面,我亲自设宴和他们去说,你看如何?” 牧风一听,立马心下一松,说道:“如果将军愿意亲自出马,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去办……” 刘策点点头:“既然这样,事不宜迟,麻烦牧风族长你再派人跑一趟了。” 牧风说道:“不,我亲自前去,请将军在此稍待数日……” 刘策点头说道:“好的,务必将牧族十四位族长全部请来,我在?族大帐恭候大驾。” “?族?” 牧风闻言心中一颤,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刘策不紧不慢地说道:“?族族长已经归附我精卫营,我也要动身去那了解下情况,听闻你们牧族和?族也有不少恩怨,正好本将军想借此一并替你们调解下,好让你们两族握手言和,以后就不会再生诸多事端。” 牧风见刘策这么说,只能应声离去,但他心中却是很不舒爽,因为牧?之间的恩怨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 刘策见牧风离去,脸上笑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冷漠…… 就在牧风离开不久,帐帘又再次被人拉开,许文静和左烁随即进入帐中,见过了刘策。 不等刘策回话,许文静来到火盆边,把手放在火盆之上烘烤了一阵,随后又来到桌案上,拿起刘策之前喝过的那碗热酒往嘴里灌。 “噗……咳咳咳……” 刚喝一大口,许文静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边咳嗽边摇头说道:“这都什么破酒,如此难喝?左百长快把你的酒袋给我。” 见左烁把酒袋递给许文静,刘策斜躺在裘席之上,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 “还真不如我远州的酒好喝。” 许文静饮下一口左烁递过来的酒,这才定下心绪开口说道:“将军,你急着召我们回来,有何要事?” 刘策说道:“先不急,说说义军那边怎么样了?” 许文静不屑地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空有数万之众却只守着几个庄园村落以求自保,这鲍信安无半点雄心壮志,又不识时务,这等人为义军之首,难怪十年来冀州局势不见半点起色,反而会越来越乱。” 刘策笑道:“看来军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许文静阴冷地说道:“正是,这种毫无志气的人怎么配做义军首领,唯有……”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军师和我想一块去了。”刘策见此并不惊讶,因为想要顺利接管这支义军,鲍信安和他的心腹以及那些高层将领必须全部被处死方能罢休,“索性一块儿办了吧,我已经命牧风前去召集牧族各部族长与?族驻地汇合,介时把鲍信安和他的心腹也一并请来……” “将军英明。”许文静见刘策这么说,心中激动万分,“这样一来,将军既能使牧族归心卖命,又能收获一支彪悍的冀州军队,用不了多久整个南部就能尽归将军麾下了。” 刘策说道:“计策既然已经定下,具体细节军师你再好好思虑下,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许文静说道:“将军放心,我已经做好万全之策,而且这替罪羊也已经有了对象……” “库族……”刘策轻飘飘说道。 许文静一楞,马上拱手弯腰行礼:“当真瞒不过将军啊……” 刘策挥手止住他道:“今日将你找来不是为这事,而是另一件事我想和军师商议下。” “将军请说。”许文静索性盘腿坐在刘策跟前。 刘策说道:“秦先生派人送来信件,朝廷的宣旨犒赏天使已经快到远州,待牧族这边平定后处,我得回趟远州亲自去处理一下,介时冀州这边就要委托你多费些心思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此次大破胡奴,虽然首级尽数拿去换取利益,然这种大事皇室朝廷定然会起疑心,试想远东各军营年年被呼兰人打的闭门不出,为何将军一到远州不过半年时间,局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次选旨犒赏是假,来打探远州虚实是真,将军你要做好相应防范啊。” 刘策点点头,对许文静的话表示默认:“而且,这次冀州之行,我是瞒着远东士族和百姓暗中进行,现在还不宜声张出去,这时如果被姜浔和其他各士家门族知晓,就怕生出事端导致后方汉陵不稳,影响冀州定略,因此我在此地实在不宜久留,那宋景浩已经来找我多次,都被秦先生已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如若再不现身,必会起疑心的。” 许文静沉思一阵,说道:“这倒是属下疏忽,一心只扑在冀州这块面上,倒把大后方诸多不利因素给遗漏了,请将军恕罪。” 刘策说道:“这不怪军师,远州形势复杂难料,当真考虑的面面俱到,十年都不用想踏入冀州半步了,为今之计就想和你商量下如何面对锦盛这条老阉狗。” 许文静笑道:“将军,神都距此万里之遥,他锦盛纵然得皇上宠信,但在这里能奈何得了将军么?更何况姜家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室入驻远东,不如借此有机会好好从他身上谋取些利益,反客为主,也不至过于被动。” 刘策听完许文静的话,低头思虑片刻,很快心中有了计较:“多谢军师提点,本将军知道该如何做了。” 许文静见刘策这么快就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言,心下暗道这年轻将领果真有气魄,以后定能成就大事。然后望了一眼身后左烁,对刘策又开口说道:“将军,属下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策说道:“军师,你一向快人快语,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说吧,何事?” 许文静轻声说道:“将军,这是关于您的家事,属下知道现在这时节不该提及,可这些日子文静也已经憋了许久,趁现在不吐不快。” 刘策笑道:“这倒是难得,军师你还管起本将军的私事来了?说吧,什么事?若我有什么做的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看看我能否改改。” 许文静深吸一口气,说道:“将军,属下知道宋姑娘就在您府上,她对您的情意属下也能感受的到,您为何就不借此与她喜结连理呢?” 刘策闻言不语,只是低头深思。 见刘策不说话,许文静又说道:“将军,这既是私事,更是公事,为了整个精卫营未来着想,请将军早日将婚事办了吧。” 刘策听许文静这么说,知道他所指的公事是什么,如今精卫营前景良好,只要自己和宋嫣然结婚有子嗣的话,那麾下的将士百姓就更能安下心来,只是,刘策依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良久,刘策抬头对许文静说道:“军师所言,本将军记下了,待平定冀州后,再谈也不迟。” 许文静闻言轻声说道:“将军,尽快啊,莫要辜负宋姑娘和麾下将士的期盼。” “开始学会逼宫了?天真,我不愿做的事谁能逼得了我?”刘策见许文静这么说,不由双眼微颌,心中冷笑道。 …… 一百八十 灭杀 …… 十日后,?族驻地,因受刘策请宴的各部牧族族长和冀州义军首领鲍信安等人,如约聚集前来议事。 刘策和许文静在?族一座小山包上望着眼下这一幕幕,双眼满是杀机、神情冰冷。 许文静再次紧了紧身上黑裘棉衣,对刘策说道:“苏司部的数十名斥候跟庆字营三十将士已经埋伏在帐外暗处,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定能将这些首领一举诛杀。” 刘策哈了口白气,眼睛微颌:“将牧风牧阔兄弟支开,文静你就和徐辉一道守住外围伺机而动,至于?族……男丁尽诛,如有必要,灭族!” 许文静沉声笑道:“将军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去做。” 刘策望着陆续进入帐中的各族首领,沉思片刻,便缓缓向山包下走去…… “哼……” ?族大帐之中,牧族和?族各族长见面是分外眼红,连同鲍信安也同样对两边胡族都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各有心思,又有精卫营的人在场恐怕此时早就大动干戈了…… “呼!” 就在这时,?族大帐的帐帘被人拉开一角,只见黄横云探进脑袋阴冷地扫了一眼帐内众人,登时帐内鸦雀无声。 然后他将整个帐帘彻底拉开,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射了进来。 随后,刘策和三名斥候士兵,一脸冷漠的走近帐内,众人顿感从脚底处窜起一丝彻骨凉意…… 在确定刘策几人进入帐内之后,黄横云也步入帐中,拉下了帐帘,顿时帐内又暗了下来,只听闻帐中火炉内发出的柴火“噼啪”声响。 “见过将军!”牧风和牧阔见到刘策,一脸恭敬的对他行礼。 刘策点点头对他们说道:“牧风、牧阔两位族长你们辛苦了,我来时听闻你们族中的冀州子民有些骚乱,不愿配合我精卫营南下避难,有劳你们即刻回去,好好劝劝他们。” 牧风、牧阔闻言,顿时感觉奇怪,这些冀州子民听说南下暂且避难明明很愿意啊,不要说他们,就算自己部落那些女眷孩童一听可以去精卫营地界过冬,也是万分开心,怎么突然又不配合了? 不过他俩也没细想,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就索性回去看看吧,正好让他们好好谈谈,也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 眼见牧风兄弟离去,刘策眼中寒意更浓,嘴角微微一扬转身走向帐中主位,然后回身向帐内众人说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什么原因想必大家也应该心里有底了吧?” …… 就在帐内刘策和各部首领商谈之际,在帐外的?族大营内,一场阴狠的屠杀盛宴即将开始。 “?族的兄弟,来尝尝我带来的烟丝,好东西啊!” 几名徐辉所部士兵拿着一包烟丝来到十几个?族士兵所在营帐内,对他们热情地打起招呼。 虽然语言不通,然而依然可以通过眼神手语进行交流,尤其当那些烟叶呈现在他们面前时,顿时双眼发亮。 除了盐之外,烟和茶以及蔬菜就是对异族吸引力最大的存在了,蔬菜由于已经占据冀州,暂时不缺,然而这烟和茶却依然是奢侈品,如今见到这么好的烟丝,这些胡人自然而然感到开心,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烟杆,抓起一把烟丝将其塞入烟锅之中准备吞云吐雾起来。 “来,我给你点上。”一名精卫营士兵上前将火褶拔开,吹了吹随后帮那胡人点燃。 那胡人忍不住深吸几口,顿觉自己飘飘然起来。其余胡人见这情形也迫不及待将烟杆伸到篝火堆里点燃,一时间整个帐内如临仙境,舒爽地呻吟声不断地开始回荡,整个人开始迷糊起来。 那几个精卫营士兵见状,缓缓起身各自互望一眼,随后慢慢摸出怀中匕首置与身后,悄悄走到他们身后,俯下身子问道:“怎么样?这玩意儿不错吧?” 那几个?族胡人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被掺杂了迷药的烟丝已经将他们反应神经给熏的有些迟钝。 “动手!”其中一名精卫营士兵一声令下,下一刻俯身在胡人身后徐辉所部士兵立刻将手捂住他们的口鼻,随后一用力,但闻一阵“咔嚓”脖颈扭断声响,仅是一瞬之间,那几名胡人齐齐毙命。 然而这些?族胡人的死并没有被剩余几名胡人关注,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不可自拔…… 一名?族胡人在烟雾缭绕之中,看到了一座金色大殿,大殿之上有无数的裸身美女不断向他招手,姿势是极尽诱惑,令他欲罢不能,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们。就在此时,忽然这些美女迅速开始老化,其中一个女人一只干瘪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下一刻,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瞬间开始崩塌,露出森罗殿的真实面目,再看向那些女人,此时已经全部都是白骨骷髅之状,尤其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具骷髅,黑色眼动内不断有鲜血流出,形状十分恐怖,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忽然那骷髅手指对着他脖子一划,只感觉自己喉咙仿佛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等他从幻象之中走出来时,仅存最后一丝意识才发现周围?族人都已经没了气息,随后他也进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那几名徐辉所部士兵迅速刺杀了这些?族男丁后,立马齐齐走出帐外。同时,对面的几个帐篷也同样有士兵走了出来,各自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笑,随后掩盖了下身上的血迹,向下一个目标所在走去。 许文静冷冷地望着这一切,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些各族带来的亲卫目露凶光,这些人也必须要死,随即挥挥手,几十名苏文灿派来的斥候立马心领神会,缓缓向他们走去…… …… “刘将军,我们断不会加入精卫营的,此事休要再谈,另外我替牧风牧阔做主,他们现在也退出精卫营!没经本大族长同意怎么可以给周人做下属?简直岂有此理!” 牧族大族长现年五十二岁的牧广大声对刘策说道,这话获得其他牧族各部族长连连点头。 鲍信安见此也开口对刘策说道:“刘将军,你能给我们这么多粮草兵械,这令鲍某很是感激,然归附这种大事又岂能如此儿戏?恕我现在不能答应你,还望见谅。” 刘策望着帐内各方七嘴八舌的发言,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待他们说的差不多之际,这才开口说道:“看来几位首领都是心意已决,也罢,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能勉强,今日难得一见,俗话说相识就是缘分,本将军略备了些薄酒佳肴,请诸位痛饮几杯,就全当是交个朋友!” 话毕朝边上的斥候使了个眼色,那斥候心领神会,面无表情地走出帐外。 各牧族首领见他这么说,一时也有些尴尬,毕竟他们都受大周礼节熏陶,对中原文化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也知道什么叫礼仪廉耻,如今刘策明知自己不愿意归附还愿意这么对待自己,也令他们十分感动,但再怎么崇拜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将权力交出去呢。 不一会儿,大帐帐帘再次被拉开,只见几名胡女每人手里端着一个装满菜肴的盘子放到各族首领和鲍信安跟前。 几名眼尖的牧族族长一眼就认出这些女人就是黑风部、羽族、猇族等部的女人。 “来来来,大家满饮此杯!我先干了,你们随意。”刘策举起手中酒碗,对帐内众人说了一句,随后不顾他们的惊讶的表情,脖子一扬,一口喝干碗中酒水。 见刘策一口气喝完碗中酒水,帐内族人顿时放下心来,也纷纷拿起案前酒碗向刘策致敬:“刘将军好气魄,这次我们虽然没能归附精卫营,然以后你有任何差遣,我族内能帮上忙的绝对义不容辞,干!” 说完,这些人也齐齐喝下碗中酒水,刘策见此笑着点点头,催他们赶紧吃菜,还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在堂下众人吃的正欢之际,刘策的话又再次传来,不过这次声音却是冰冷至极:“各位族长,既然你们说本将军有要事需要帮忙你们会义不容辞,那好,本将军现在就有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请诸位帮我排忧解难下。” 众人闻言立马放下碗筷,对刘策拱手抱拳:“但请将军吩咐。” 刘策闻言冷冷一笑,说道:“那好,我想请诸位头领族长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地府……” 说到这儿,刘策取出一把修指甲的刀片来,对着帐内目瞪口呆的众人一脸戏谑地说道:“各位族长,可以动身了。” 忽然一直站在牧广所在不远处的黄横云,猛地将一把飞斧掷向牧广,未等牧广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已经被斧刃深深地嵌入,但见一阵血浆飞溅,当场就没了呼吸。 随后早已准备的三名斥候趁牧广身后亲卫楞神功夫,快步上前,按住他们的脑袋狠狠一扭,这些亲卫立马一命呜呼…… “不好,这周狗想要杀我们,跟他拼了!”剩下的各部首领见牧广惨死,顿时怒吼一声,想起身厮杀之际,突然感觉浑身一麻,提不上劲来。 “是不是浑身无力,感觉四肢发软?”刘策用美甲刀专心修着指甲,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麻药,酒里没放,我放菜里了,难道你们这群蠢货就没发现本将军桌前的菜一下没动么?” “你好狠!我族人不会放过你的!”一名牧族族长听闻后,怒吼道。 此时,已经投效刘策的?族族长急忙说道:“将军,我已经归入你麾下了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呼……”刘策修完指甲,满意地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一脚踹翻桌子,“送各位族长上路!” 下一刻,但闻?族大帐帐篷四周布帆处一阵撕裂的声音,上百全副武装地精卫营士兵冲了进来,不等那些异族首领和亲卫呼喊,一把把锋利的刀锋就刺入了他们的躯体…… 眼见帐内惨嚎不断,血液飞溅,刘策面无表情地说道:“各位族长首领慢走!我答应你们,会替你们好好照顾你们的族民的!还有鲍统领,你放心,本将军会把冀州变成人间乐土,你就安心去吧,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能远送了……” 一百八十一 飚戏 …… 当牧风牧阔兄弟赶回?族大营之际,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遍地的残肢断臂,竟找不出几具完好的尸体,当牧风看到牧族各部族长和大族长惨死的画面,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牧风族长,牧阔族长,你们回来啦?”就在这时,许文静“悲痛”地声音在他们耳畔回荡。 两人向许文静望去,只见此时的许文静脸上血迹斑斑,头上的黑棉帽早已经不知所踪,一头散发如同恶鬼,身上的黑皮大裘也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哪还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气息? “军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牧风见状不可遏制地问道。 许文静闻言一脸“悲愤”地说道:“都是这群?族人见财起意,勾结库族蛮子,趁将军和众位族长商谈之际,忽然杀了进来!各位族长为了保护将军,都……”说到这儿,许文静双眼通红,不禁落下泪来。 缓了缓神,许文静继续说道:“好在众位族长头领和身边亲卫殊死保卫之下,将军躲过一劫,随后为了给几位族长报仇,将军即刻召集了军队开始反击,屠尽了?族所有男丁,可惜那些粮食物资还是被库族蛮子带走了,这都是文静的错,一时大意才导致这个悲剧发生……” “这群该死的呼兰走狗!我早和族人说了这群库族野蛮人根本无法理喻,牧广大族长就是不听,还想着和他们结盟,现在好了吧!连命都丢了!”牧阔听完许文静的话深信不疑,将手掌重重拍在边上一根小腿粗细的木杆之上,那木杆顿时发出一阵断裂的声响。 许文静见此心中冷笑几声,继续做出一副悲壮的神情:“将军说了,这个仇一定要报,牧族各族长不能白死,但他还说了,这次是他思虑不周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因此?族这些女人孩子都先补偿给牧族,待灭掉库族后,内中所获也全部给牧族兄弟作为补偿。” 牧风听完许文静的话,陷入沉思之中,他不像他弟弟这般没脑子,仔仔细细回忆起事情经过,稍加推敲就会发现这事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自己和牧阔刚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就发生了这种大事,而且一路行来也没发现库族人的踪迹。 忽然,他心下一阵哆嗦,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牧族各部族长和?族极有可能都是刘策杀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令他感到万分恐惧。 “只要牧族群龙无首,那么刘策就能轻松接管这群常年受中原文化熏陶的族民,以他的实力和手段,用不了多久整个牧族就会彻底归心与他,这……可如何是好?” 牧风越想越害怕,此时再看向许文静地脸,恍惚中感觉是万分的狰狞。 “牧风族长……” 就在牧风还沉浸在恐惧和不安之中时,刘策的声音从他背后缓缓传来。 牧风闻言浑身止不住抖动,当即回过身颤声开口应道:“见过……将军……” 刘策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又对边上对自己行礼的牧阔点点头。 牧风此时感觉身边的刘策给他的压力比面对几万呼兰铁骑还沉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身子一直在颤抖怎么都无法让自己稳定下来。 刘策见牧风神情,沉声说道:“牧风牧阔两位族长放心,这种不共戴天的大仇,本将军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然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需处理,几位族长已经为保护本将军战死,牧族不可一日无主啊……” “果然……”牧风一听,心下一凛,知道刘策这是要吞并整个牧族了,他万万想不到这年轻人不但胆识过人,心机手段也是这般的狠辣。 刘策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如若不早日再选出大族长,那么牧族不久之后定会分崩离析,此事需赶紧定夺才行。” “但凭将军吩咐……”牧风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索性心下一横,牧族没就没了吧,没准在刘策手里日子会比现在更好也说不定。 刘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觉得牧族大族长之位就由你牧风接任吧,牧阔为你的副手,你意下如何?” “啊……”牧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刘策,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策继续说道:“牧风族长,不,现在起应该称呼你为大族长了,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牧风依然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因为这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 “大哥,你还不快谢过将军,属下谢过将军!”一旁的牧阔满脸兴奋,虽然牧族遭逢巨变,但自己哥哥接替牧族大族长位置,自己又是副大族长一职,怎么会不令他心生满意呢? 其他异族族长继位几乎都是伴随着血腥之路,然牧族不同,深受高等文明熏陶后,族内接替对比其他部族不死个几百几千的程度已经相当和谐了,虽难免会有血腥事件发生,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平稳过渡的。 而且在牧阔心里,自己的哥哥坐上大族长之位等于是自己坐上没什么区别,对刘策的提议是万分支持,至于其中包含的深意,他才懒的去想那么多。 “多谢将军,牧风此生唯将军马首是瞻,永不背叛!”思虑良久,牧风立刻跪在刘策跟前重重拜了下去。 刘策见这一幕,知道牧族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控了,接下来牧族的问题牧风牧阔会为自己解决的,他相信他们该知道如何去做。 …… 看着牧风兄弟离去的情景,刘策神色冰冷,身旁的许文静立与一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策瞥了他一眼说道:“想问就问吧,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为人。” 许文静说道:“将军,为何把这族长位置让出去?要知道牧族算是目前最容易掌控的一支胡人部族了!” 刘策闻言,冷静地说道:“文静啊,现下四处无人,我就姑且这么喊你了。” 许文静闻言点点头,想听刘策给自己解惑。 刘策继续说道:“我问你,我如果掌控这支异族部曲,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他们彻底归心?” 许文静思量一阵说道:“以将军手段不出三月就能将他们牢牢握在手中。” 刘策点点头,接着说道:“三个月,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我能做多少事情么?冀州局势瞬息万变,我没功夫再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更何况如今牧族各部首领皆殁,想让他们出兵和库族人作战,你觉得我去游说成功机会大还是牧风前去说机会大?” 许文静暗暗点头,心道看来自己考虑还是有些不足,如今待在这位将军身边正好也能多学一些。 “库族必须要灭!这是在来冀州前就定下的策略,但如果不借牧族之手贸然让精卫营将士前去和库族蛮子作战,只会增添无谓伤亡,你也说了,以胡制胡,既然有人替我们去做那还需关心什么?记住我们现在所作这一切只是为了中原百姓能过的更舒适更安稳,如果他们在其余各处过的不如意,将来这片土地就是他们安居乐业的乐土,要想快速实现这个目的就只有不断杀戮,与其让中原百姓无辜丧命,不如死绝这些胡人,俗话说,胡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汉道昌……”许文静不断回味着这句话,一直在想这“汉道昌”中的汉是何意,忽然他脑海一亮。 “将军治下汉陵,所获之地取名为汉河、汉隆等,看来将军早有雄心壮志,所图不小啊!” 思及此处,许文静出声说道:“将军说的是,在下有一个提议,精卫营所部对外可否宣称为‘汉军’?将军治下百姓尽为汉民?” 刘策闻言浑身一颤,听许文静这么一说,这才想了起来,有些事太过巧合了,但汉军?那支前世威震四方、虽远必诛,打遍塞内外无敌手,令八方胡奴闻之胆寒的汉军?那个以国号鼎立一个民族自信称谓的朝代!现在的自己有资格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么? 整了整心绪,刘策继续说道:“此事以后再说,我之前和你说的记下了么?” 许文静恭敬地说道:“将军教诲,文静铭记于心。” 刘策点点头:“库族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许文静阴恻地笑道:“回将军,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万五千石粮草,五百口锅,以及四千斤精盐,全部被库族人夺走了。” 刘策眼睛一眯:“我精卫营将士应该没事吧?” 许文静说道:“寡不敌众,只能弃粮而溃……” 刘策闻言和许文静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阴冷的神情,然后齐齐笑了一声。 许文静接着说道:“既然做戏,索性就给做足了,如此一来,库族是座定和?族谋夺粮草器械的实名了……” 刘策摇摇头,对许文静说道:“这语气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很阴险啊?不似君子做派……” 许文静一脸无辜地说道:“有么?哪里?没有吧?我精卫营正气凛然,怎么会做这种龌蹉的勾当……” “许文静,你真是个混蛋!”刘策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骂道。而许文静似乎非常受用,不住干笑道。 “接下来,我要去冀州义军部收复这支军队,不多,内中抽出五千精壮足够了,他们才是我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重中之重!” 刘策望着鲍信安的尸首,喃喃说道。只有对冀州大周子民,刘策才会真正重视呵护,视如己出,因为他想要成就心中理想,士族是不指望了,能依靠的只剩下百姓了…… 一百八十二 牧库开战 …… “牧族的勇士们听好了!现在我告诉你们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们的大族长和其余各部族长在和刘将军商谈大事之际,被那卑贱的库族杂种给偷袭暗算,全部给杀死了……” 牧风将牧族各部族民召集在自己部中,告之他们这一悲痛的消息。 底下族民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几天前族长们还大摇大摆地策马去参加精卫营设的宴会,本来能盼望带来一个好结果,摆脱眼下窘困的局面,可现在倒好,族长全死光了,这下如何是好? 眼见众人议论纷纷,一脸迷茫,牧风大声说道:“为今之计,就由我牧风暂代大族长一职,带领你们一起为死去的各位族长报仇雪恨,踏平库族,鸡犬不留!” “踏平库族,为几位族长报仇!” “杀光这群狗娘养的呼兰走狗!” “身高过车轮的男丁一律处死,把她们的女人孩子沦为最卑贱的奴婢!” 眼见数万人气氛被自己带动起来,牧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也知道,库族控弦之士一万五千多人,而且背后有呼兰人支持,装备远比我们要好的多,所以要想战胜这群库族蛮子我牧族也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牧族子民闻言也冷静下来,心道牧风说的没错,库族身后可是强大的呼兰人,有他们提供兵械粮草,自己所部勇士固然人数占优,可装备依旧太差,贸然攻打牧族的话,胜算不大。 牧风接着说道:“很幸运,我们身后的靠山实力比呼兰人更强大,那就是大败呼兰三部的精卫营所部!他们的将军已经答应我了,会给我们提供一切装备粮草助我们复仇,而且现在第一匹军械武备已经在路上,最迟明天就能运到,到时我们就可以和那群野蛮人决一死战了……” 精卫营的大名这几日已经传遍了整个牧族部落,无论是胡人,还是依附在牧族之下的冀州子民,都对这支凶名赫赫的军队感到万分尊敬。 尤其那些冀州子民,虽然他们暂时屈居在牧族庇护下苟延残喘,获得一丝安宁,但再怎么安宁那群牧族人也是胡人,心中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重归大周同袍军队的庇护。 在得知精卫营到来后,他们是万分欢喜,尤其那些女眷,终于不用在胡人眼皮底下担惊受怕,怕有一天这些异族男人兽性大发玷污自己清白,强迫为奴为婢,毕竟像牧风这样对自己女人疼爱的异族男人属于另类,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就算在大周也不多见。 下方的牧族族人闻言忙道:“牧风族长,你说的是真的么?精卫营真的愿意帮助我们么?” 牧风说道:“那还有假,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归附刘将军麾下,你看我风部落,现在几乎人人披甲,而且自从跟随刘将军以来没饿过一天肚子,这比跟随呼兰人强太多了,你们愿不愿意追随精卫营建功立业,为自己挣下一份家业?接受中原正统文化洗礼?” “有精卫营做后盾还怕个逑!干了!” “今天先灭库狗,来日把那群只知道盘剥欺压狗日的呼兰贱种赶出冀州!” “……” 牧风见大家对归附精卫营毫无抵触心情,反正自己学的都是中原礼仪那套,巴不得想去中原看看那锦绣山河“认祖归宗”,顿时彻底放下心来。 …… 距离牧族集结的数十里外的库族营寨,此时还不知危险即将来临的库族首领库默,正在皮帐内对着一口烧开的铁锅啧啧称奇。 “多好的宝贝啊,还记得当年本族长还是个勇士时的情景,为了娶老族长的女儿,费劲心思搞来一口铁锅,为了这口铁锅差点把命都丢了,那时我就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当了族长,一定要搞到十几口铁锅作为镇族之宝,如今多年心愿已了,我死也瞑目了……” 周围几个族人见此纷纷点头说道:“不想这次能缴获如此多的铁器和盐以及粮食,我族中总算不用吃那些冀州女人了,哈哈哈……” 另一名库族族人说道:“族长,这些锅能否留几口给我们,不要全部熔炼成铁器?” 库默笑着说道:“当然了,你们每人先拿一口,剩余的先收起来,目前我族中不缺铁器,待来年问呼兰可汗再要些就行。” “族长英明!”帐中族人听闻库默这么说,顿时齐齐赞美一声,眼中满是兴奋。 就在此时一名库族人飞一般的跑进帐中大喊:“族长不好了,牧族人向这边杀过来了,好几万人啊!” 库默闻言奇道:“嗯?牧族?他们不是打算和我们结盟么?现在杀过来干什么?你没看错?” 那族人连忙说道:“没看错,都已经在十里之外了!肯定是知道我们劫掠了周人的物资,眼红之下想来强抢!族长你快去看看吧!” 库默闻言,即刻起身道:“叫勇士们准备应战我倒要看看这牧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库族手里枪食!”说完大步踏出营帐而去。 …… “唏律律……” 数里之外,马蹄轰鸣,嘶啸连连,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切不由感慨,足足两万牧族人马啊,这些人自小马背上长大,骑术当真了不得,毕竟他们马背上只是简陋的马鞍而已,至于马镫?他目前还没打算把这个秘密彻底公布出去,或许以后牧族彻底成为自己部曲融入精卫营一员才会给他们配备这类“神器”。 许文静望着眼前这一切,也是一阵感慨,冀州局势一个月来发展到这地步也令他感到意外,如此迅捷便收复了这支胡骑为精卫营效命,看来只需再三个月就能彻底平定冀州南部了。 同时他也望向身后八千冀州义军中筛选出来的士兵,不由点点头,这些人常年和胡人作战接触,彪悍异常,将军能收获这支部队对未来整个冀州局势肯定有非常大的帮助。 刘策仔细看了阵牧族骑兵,在震惊过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随后对许文静说道:“军师,牧族和其余个胡族手中解救的百姓安置的如何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安心,在下已经将他们全数迁往汉陵安置,总计人口三十万,待整个冀州南部平定后,再行拉回来建设发展,冀州沦陷至今,呼兰人把各处城镇全数摧毁,不动用大量人力是无法恢复到十年前水平的。” 刘策点点头,关于如何发展冀州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但目前没时间去考虑这么多,自己必须快速平定整个冀州,跳出士族包围的圈子,然后安安稳稳发展几年再出塞歼灭呼兰所部,鼎立自己根基,这样才能实现自己心目中那个华灯照夜、万民齐安的盛世景象。 正在思虑之际,远处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伴随着轰鸣马蹄声渐渐朝自己逼近。 刘策掏出窥镜望去,随后脸色异常冰冷,待放下窥镜后缓缓说道:“这种蛮夷根本没必要再存与这个世界上,看一次恶心一次。” 许文静闻言也掏出窥镜望去,不多时也开口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当真丑的令文静连上青楼寻欢的心情都没有……” 刘策闻言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倒还有这雅兴,说吧,那天黑风部中是不是看上那俩姑娘了?” 许文静笑道:“将军多虑了,我许文静向来都喜欢只谈风月不谈情,女人嘛,也就这么回事,只是将军你对女人实在太过尊重,这点在下实在不敢苟同。”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女人本就弱势,地位又低,往往是最先被牺牲的对象,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予她们多一分关怀呢?我刘策就是要冒天下大不讳给予治下女性应有的尊重和待遇。” 许文静闻言说道:“将军仁义,文静望尘莫及,如若谁能成为将军的女人估计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刘策止住他的话:“闲话休提,准备迎战吧,打完这仗我还得赶回远州去处理要务,秦先生派人送来的书信可是催的紧啊,不得不回去一趟。” 许文静说道:“将军安心,经过这些时日,属下也已经对精卫营行军布阵之道有了些许了解。” 刘策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而是狠狠盯着远处那万余库族蛮子逼近。 …… “牧风!你兴师动众犯我驻地,意欲何为!” “杀我族长,劫我军粮,此仇不共戴天,库默,今天就是你库族末日!” “什么杀你族长?牧风你脑子进水了吧?胡言乱语什么!” “还敢狡辩,你敢说你族中没有最近所获的粮秣么!” 牧库两军阵前,牧风和库默不断撕逼叫骂,相互痛斥对方不仁不义。 “太烦了,让罗湖过来!”眼见吵了半天还没动手迹象,左烁一阵烦恼,在取得刘策默认后,唤来罗湖,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罗湖当即隐入族群中,将一支狼牙箭搭在了弦上,死死瞄准了对面的库族将领。 “绷……” “噗……” 一阵清脆地绷弦声响,伴随箭镞入躯声响,对面一个库族蛮子眉心被射穿,长长的箭枝贯穿他后脑勺,带出几滴零散的血珠…… “我干依凉!牧风你还真特么敢动手!勇士们给我杀!灭掉这群不知死活的牧族贱狗!”库默见自己族人一箭被射死,当即大怒,指挥大军冲杀过去。 “牧族勇士!给族长报仇!杀啊!把这群肮脏的莽山野种送入地狱!”牧风也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挥,也指挥麾下杀了过去。 一时间,平原之上喊杀震天,一场血战正式打响…… 一百八十三 白热化 …… “吁……” “噗噗噗……” “嘭!” 刀锋破躯,战马嘶鸣,冲击碰撞之声不断在战场上回荡,牧库二族一个为仇,一个为利,展开了史无前例的大厮杀!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白热化,毫无预热过程…… “去死吧!” 牧风手中长枪一下灌入一名迎面冲来的库族士兵胸膛,散开的血花立刻在枪尖入躯处绽放,这完美地一枪让那库族士兵彻底结束了自己罪恶地一生。 “噗……” 一名库族骑兵在与一骑牧族士兵错身刹那,手中弯刀滑过了他的脖颈,那牧族骑兵震惊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双眼圆睁的栽落马下。 那库族蛮子一击得手,对着冲过来的另一名牧族骑兵又是一个侧砍,那牧族骑兵身上的布甲立刻染成一片血红,摇摇晃晃地倒落马下。 “哈哈哈,牧狗!如何啊,叫你们……呃……” 那库族蛮子刚杀两名牧族士兵正在得意大喊之际,一根马套勒住了他的脖子,还未等他伸手阻止马套勒紧,瞬间就被拉下马来,在地上被拖行几步后,便被无数马蹄踩成肉泥。 “来啊!再叫个给爷听听!野人部落的杂种,我呸!” 那将库族蛮子拉下马的牧族士兵见他已死无全尸,忍不住叫骂一声,顺便吐了口浓痰,随后手一松放弃套绳,然后从身上取下另一根马套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 “嘭!” 库默策马挥舞着手中铁锤,一击砸碎了一名牧族骑兵的脑袋,顿时脑浆飞溅,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散而开。 他并没有因为一击斩获而停止杀戮,双腿一夹马腹冲到一名正准备丢马套的牧族士兵面前,手中狼牙铁锤对着他胸口重重一击,那牧族士兵顿时胸口凹陷,七孔飚血飞了出去…… “来啊,牧狗!让你们知道我库族勇士的厉害,老子一锤一锤将你们全部轰杀干净!” 库默如同一尊铁塔般,胯下黑色上品战马,双眼竟是泛有血光,异常的可怖阴森,显是平日里人血浇灌所致。 “嗖!嗖!嗖!” 牧库双方数十个马套礼尚往来不亦乐乎,但相互熟知战术的胡人,很警惕的提马避开了马套袭击,一轮下来竟是没一人被马套套落马下。 “噗……” 牧阔手中握着刘策亲自授予的环首刀,在和一名库族蛮子错身之际,轻飘飘地一挥,顿时那名库骑的皮甲就被刀锋无情地破开一道口子,带出一股滚烫的血液,溅了牧阔一身…… “真带劲,好刀啊,跟着刘将军跟着精卫营真爽,如此神兵在手,再被这群野人打败,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看到环首刀带来的可怕杀伤力,牧阔浑身热血沸腾,他身上穿的是精卫营所部的铁甲,精铁打制的甲叶为他提供了良好的防护。 “噗噗噗……” 牧阔挥舞手中环首刀,每过一骑就有一名库族蛮子倒落马下,转瞬间死在他刀下的蛮子已经多达五人。 一名牧族骑兵死死盯着一名身着皮甲的库族蛮子,两骑错开刹那,那牧族骑兵纵身一跃,扑向那名蛮子。 那库人一见,连忙夹着马腹斜身挂在一侧,牧族骑兵没能将他扑中,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在马身之上,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在马匹奔跑过程中扭打起来,最终二人在拉扯之下齐齐甩落马被,抱在一起拳来脚往…… “叮!” 另一处,罗湖手持精卫营从呼兰人地方缴获的弯刀,砍一名库族将领手中的马刀,相撞一瞬间,擦出阵阵火花,弯刀和马刀竟同时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去死吧,牧狗!” “下地狱吧!野人!” 两人在马上来来回回过了十几刀,终于各自都不耐烦了,索性丢掉手中兵刃同时从马上一跃重重撞在一起…… 这时候罗湖身上穿的锁子甲发挥了作用,因为这些锁子甲虽然从呼兰人地方缴获,但经过工匠坊改良后,在左右两边各镶嵌了一块用书铁打造的护心镜。 这一撞之下,身上仅一件劣质铁甲的库族将领瞬间被护心镜顶碎胸口,两人倒地瞬间他就因为受了严重内伤吐血不止。 罗湖抓紧这个机会拔出腰间匕首,重重向他刺去。不想那库族将领猛的将手一翻抵住罗湖匕首来势,两人双眼通红不断来回用力,到后来,匕首一会儿朝向罗湖,一会儿又朝向库族将领。 “给我死!野人!” 眼见局势胶着,在刀尖抵向罗湖刹那,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一顶,那匕首直直灌入那名库族将领的咽喉…… 但见一阵血液喷出,那库族将领就这么双目翻白陷入了黑暗之中。 “该你了!库默!” 牧风手中长枪挥舞,三名库族蛮子被一扫翻下马来,最后向库默杀去! 眼见牧风杀来,库默大声骂道:“牧风!你个和周狗狼狈为奸的败类,真丢我们草原男儿的脸!”说着挥舞手中狼牙锤策马迎了上去。 牧风闻言不屑地说道:“什么草原男儿?自从呼兰人把我族赶出草原那天起,老子早就不是草原男儿了!老子现在只听命大周汉陵太守,精卫营刘策刘将军!你个野人蛮夷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库默闻言大怒:“你个败类!甘心给周人做狗!胆敢反抗呼兰可汗?给我去死吧!”说到此处,库默挥动铁锤向牧风袭来。 牧风见此,手中长枪斜立胸前,狼牙锤一击打在枪杆之上,顿时一阵酸麻从枪杆处传来…… “呀……” “哈……” 牧风和库默就这样在马上来回转圈,杀的是有来有回,一时间胜负难料。 四周的两族士兵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神态完全处于疯癫之态,惨烈的厮杀叫喊声在空旷的荒野上不断回响…… 身在数里外大后方的刘策,从窥镜里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良久才放下窥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骑术虽好,然而空有血勇,两边都欠缺阵型、纪律,加之装备落后,也难怪会被呼兰人赶出草原。” 许文静点点头:“待将军以后彻底收纳牧族之时,必须要加以好好训练指导啊。” 刘策说道:“我治下大周子民军队优先,胡人……不得不防,除非他们真心愿意抛弃胡人身份,融入我治下管制,否则永远只能是利用关系。” 许文静听刘策这么说,沉思一阵,然后轻轻的点点头…… “咻咻咻……” “噗噗噗……” “吁……” 牧库两族士兵眼见肉搏谁也奈何不了谁,索性纵马分开,开始了胡人最为擅长的骑射对决。 只见一支支兽骨制成的箭镞在绷弦震响片刻,如同一条条夺命的毒蛇,在两族骑阵前来回飞窜,伴随一阵马啸嘶鸣,双方各有数十名族人身前绽放一阵血雾,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 牧阔手绰骑弓,弓弦已经拉开满圆,搭着一支拇指粗细的重箭,箭头精铁打制呈四棱形,死死瞄准一名正在抛射的库族骑兵。 “飕……” 忽然牧阔微眯的双眼一亮,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但见粗重的箭矢在离弦刹那,整个箭身一阵轻微抖动,带着刺耳扭曲的尖啸,如同流星过境一般迅速扑向那库族骑射手。 “噗……” 这一箭准确无误地扎进了那库人的左胸,飞速旋转的四棱箭镞毫无悬念地破开了他那没打铆钉的锁子甲,将他的心脏绞的粉碎,箭矢去势凶猛,在射穿他的心脏后直接破开他胸背,露出半截箭矢,带出一片殷红…… 牧阔见一箭命中,心下不由得意,就在此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震晃,他赶紧抬头望去,连忙用带了臂铠的手一挥,扫落了三四支迎面而来的箭矢…… “这精卫营真没得说,以后就跟着他们了,就算大哥把大族长位置让给我我都不干了!”牧阔看着自己在一阵箭雨之下,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几片甲叶间挂了几支散乱的箭矢时,不由暗暗下定了决心! 许文静在窥镜里望着前方厮杀对射情形,不由冷笑一声,随即从一名牧族弓箭手背后取过一支箭矢来到刘策跟前说道:“胡夷终归是胡夷,冀州遍地铁矿,都十年了,所用的箭头却还是兽骨,啧啧啧,这都什么玩意儿。”说着想要将它折断,但无论怎么用力那箭矢就是不纹丝不动,一时脸色非常尴尬。 刘策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兽骨箭矢,语重心长地说道:“军师啊,你真的该多锻炼锻炼身体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说着刘策双手按住箭枝轻轻一折,那箭矢立时应声而断。 许文静满不在乎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属下一定谨遵教诲。” 刘策也懒的和他计较这些,继续说道:“如果这些胡人所用兵甲都如同我精卫营一般全是精铁的话,那恐怕整个远东早就被草原异族占据了,远东一旦被占据,大周危矣……” “占了就占了呗,最好他立马杀进神都灭掉大周,这样的话以后做事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大势可成矣……”许文静听刘策这话,不由心中吐槽一句,他是巴不得胡奴能杀进中原,乱世才是他大展抱负的平台。 “杀啊!” 远处两族士兵还在不断厮杀,刘策和许文静望去,不由各自冷笑。 望着这一切,刘策缓缓开口道:“看来还是要再添把火,冀州还不够乱,远远不够。” 许文静说道:“将军,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算算时间勃族和灵族也该开始有所动作了……” 话到嘴边,他眼中闪过一道戏的眼神又道:“只是这灵族真是令人感到万分神奇啊……” 一百八十四 混乱至极 …… 牧库两族在战场上厮杀之际,六十里外的大道上,伴随阵阵轰鸣马蹄声,一支万人组成的胡族骑兵正快马加鞭向库族驻地赶来。 只见这些骑士一人双马,背挎角弓半数披甲,其中铁甲近千,手持各式兵刃,为首的一位胡将身材魁梧,下唇一角镶嵌一颗磨的发亮的铁环。 “库族这群野蛮人居然得到这么多盐和粮食,还有数百口铁锅也不来和我知会一声,不教训一下就不知道我勃族的厉害。” 这支骑兵就是许文静所言的勃族人,那嘴唇镶嵌铁环的首领正是勃族族长赤斤! 边上一名族人听到赤斤这么说,仍旧心生疑虑:“族长,那周人可靠么?这么大的事,会不会太草率了?何况我们族内今年也不缺粮食,那些冀州奴隶今年上缴的粮食足够我们轻松挨到明年开春了。” 赤斤笑道:“瓦颜,有谁会嫌粮食太多么?更何况那群野人还有大量精盐啊!你让我如何不心动?而且没听那周国商人说的很诚恳么?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抢回来,他愿意分我们一半,但是你觉得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还会有吐出去的道理么?哈哈哈!” 瓦颜听后深觉有道理,毕竟他印象中,周国商人各个唯利是图,这次被库人夺走这么多货物,肯定是无法承受巨大损失,情急之下才来找自己帮忙…… 赤斤接着说道:“若库默肯把所掳获物资吐出一半给我们,那这次就算了,如若不然,让这群野人部落后代知道下我赤斤的厉害!” 话毕,赤斤大吼一声,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冲向最前阵。身后勃族部落的族民,发出狼嗥般的声响,伴随滚滚马蹄声响呼啸而去…… “姐妹们,勃族常年劫掠我们灵族姐妹为奴为婢发泄兽欲,如今精卫营的刘策刘将军愿意帮助我们,现在已将勃族大队主力调出驻地,正是我们救回同族姐妹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顺便将这群勃族臭男人的老巢一锅端了,姐妹们跟我杀啊!” “杀!” 灵族驻地前,四千多名清一色女人组成的军队十分耀眼,当先一名二十四五岁左右骑在白马上的胡女首领正是灵族族长,阿诗曼。 灵族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族群,内中成分复杂,其中以女人为尊,这无论在大周还是塞外乃至整个异界这个男人至上的世界,都被视为异端,不被允许认可的。 族中成员不单单是某一个种族,而是所有不甘心沦为男人玩物的女人集结而成,既有各异族胡女,也有大周女子,还有外邦女人甚至呼兰女人,久而久之这个族群渐渐变的越来越大,最后发展到了十万人组成的大部落…… 然而灵族再如何壮大发展毕竟是女人为主,无论体能因素还是决断能力都不能跟男人为主的部族相提并论,因此从成立那一刻起就一直饱受其余各族甚至冀州义军欺凌,处于弱势之中。 前几日,苏文灿来找阿诗曼商量让灵族归附精卫营问题之际,承诺只要精卫营占据冀州就会给她们提供庇护,给予一定尊重和地位,并且还告之她关于勃族被调动前往库族的情报…… 对于效忠精卫营这个问题,阿诗曼还是异常谨慎,她心中认为男人都不靠谱,不过当苏文灿把勃族情报告知她时,阿诗曼还是愿意赌一把,赌刘策是否真的能如苏文灿所言一般会庇护自己族中各姐妹…… “牧狗!” “野人!” 牧库之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四野随处可见两族战士和硕大的马匹倒在血泊中哀鸣,粗略估算,双方都已经损失差不多一千人了,已经杀红眼的两族族民疯狂的扭打在一起,用尽身边一切可用利器致对方死地。 “吹号,退兵!” 刘策一直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形,眼见牧族伤亡如此惨重,果断下令收兵。 “呜呜呜……” 百余沉闷的角号声响在牧族后阵齐齐响起,正在前冲的牧族士兵听闻此声,立刻拨转马身潮水般地退了回来。 库人见此也不敢借势杀去,恐怕有诈,也只能回到自己后阵暂时休整,等待下一场厮杀来临。 …… “将军,为什么把我们撤下来?” 牧族后阵,刚从战场退下来的牧阔一脸不满,在他杀的正兴起之际却听闻退兵角号,让他万分不甘。 刘策扫了他一眼,哼笑一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么?” 牧阔闻言,心下一震,连忙拱手开口:“属下不敢,请将军息怒。” 刘策白了他一眼,又望向牧风说道:“这么打下去伤亡太大了,就怕各位族长的仇还没报你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牧风闻言心下一惊,这才发现前去厮杀的一万牧族士兵已经损失近千人之多,虽然自己风部有刘策精良兵甲护身伤亡不大,但其他部族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刘策从汉河运来了一批兵甲,但无奈数量还远远无法装备到全牧族士兵身上,当然这也是刘策有意为之。 刘策见他们一脸愁容,开口说道:“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援军前来攻打库族驻地,介时你们再全力以赴和他们里应外和可以一举击溃库族!” “援军?”牧风和牧阔听刘策说这话顿时一脸错愕。哪还有什么援军,难道说刘策从汉河亲自调兵过来了么? “最多再半天。”刘策不管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半天时间你们只需拖住这群野蛮人,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回驻地就行了,当然要尽量避免无谓伤亡,从刚才战斗来看,你们战力还是略不如他们啊……” 牧阔听闻有些不服气,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牧风止住,对刘策说道:“将军顾虑我牧族将士性命,属下万分感动,不知将军可否明示如何拖住那群卑贱的杂种。” 刘策点点头,对牧风说道:“运用你们最擅长的骑射,分为数队,尽量避免短兵交接,用箭矢连续不断地抛射骚扰,敌进你退,敌退你进,若可以的话引至我所列阵前……” 听闻刘策所言,牧风心下一惊,顿觉这个作战方法完全可行,库人基本一拥而上,自己骑兵分为数列利用角弓攒射的话确实能将他们阵形扰乱分割开来,令他们疲于奔命…… “属下明白了,多谢将军指点!”牧风思虑良久,立刻对刘策行礼谢道。 刘策点点头:“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准备吧。” 见牧风牧阔已经走远,刘策心中不由冷笑道:“不是我顾惜你们的性命,只是牧族现在还不能有太大伤亡,待与北面呼兰人交战之际才是你们该真正流血的时候!” …… “臭娘们儿,你好大的胆子,等我们族长回来看不把你们灵族全部屠杀干净!” 勃族驻地中,留守的三百名士兵被灵族四千女兵全部屠尽,一名全身赤裸的勃族男丁,此时躺在寒冷干硬的地面上破口大骂,他手脚都被砍断,伤口裂痕处早被冻的僵硬,连血液都凝固了。 “哼……”阿诗曼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对他说道:“你以为你们赤斤族长还有命回来么?告诉你,不会了!你们勃族注定要覆灭,带着你那肮脏的心思去死吧!” 说着,她手中红缨枪重重刺入那勃族男人的心窝,顺势枪身一转,那胡人在极度痛苦的神情中陷入无尽黑暗。 “族长不愧是女中豪杰,杀伐果断,令苏某万分佩服啊。” 眼见阿诗曼出手很辣,此次跟在灵族大军中的苏文灿策马来到她跟前由衷地说道。 阿诗曼拔起枪尖,瞬间一股长长的血柱飞剑半空,随后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这次多亏苏司长,方能一解我心头之恨,救出这么多姐妹,还尽获如此多的粮秣,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 苏文灿摇摇头:“你谢我没用,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实现了,该是你实现承诺的时候了,何时归附精卫营?” 阿诗曼回过脸对着苏文灿说道:“你真的可以保证我灵族归附精卫营之后,能够安安稳稳度日,不会跟这群禽兽一样对我们百般凌辱么?” 苏文灿冷冷地说道:“怎么?族长这是在对将军和精卫营的诚信质疑么?” 阿诗曼怒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我族人受到男人压迫欺压,我得为她们未来着想。” 苏文灿说道:“你们不依附精卫营根本没未来可言,要知道你现在屠了勃族老巢,但是一旦赤斤回来,你觉得你们灵族命运会如何?” 阿诗曼一惊,忙道:“你不是说赤斤回不来了么!” 苏文灿没有理会她的震惊,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得看族长你是什么态度了,赤斤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更何况就算赤斤回不来,你觉的这些所获粮秣够你族中十万人吃几天?顶多一个月!” 阿诗曼听苏文灿这么一说,沉默了下来,仔仔细细回味着苏文灿的话,不多久重重点了下头…… 苏文灿见阿诗曼答应后,握在手里的刀柄缓缓放了下来,随后对她说道:“这就对了,你放心,将军是我见过对女人最好的人,会给你们族中姐妹一个好的归宿,好的待遇的……” “唏律律……” 库族驻地外数里之处,赤斤听着麾下族人汇报牧族和库族之间的战斗情况,不由眉头紧蹙。 “牧族居然会和库族开战?真是令人吃惊啊,不过也好,趁此良机本族长正好端了库族老窝,将他们族中一切收为己有,嘿嘿嘿,这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儿,他对身后族民大吼一声,然后上万人马齐齐向库族驻地奔去…… 一百八十五 失控 …… “这群牧狗,怎么就知道跑!懦夫!” 牧库战场这边,牧风牧阔用刘策教导的战术不断率领麾下骑兵对库族蛮子展开“远程打击”,惹的库默狂燥不已。 牧风牧阔两兄弟将八千牧族骑兵连分数个千人队,交错迂回包抄对库族侧面进行弓箭攒射,不与之正面接触,而只懂得一拥齐上的库族野蛮人只能一次次疲于奔命,往往一边即将追上,另一边的箭雨又铺天盖地的扑过来,一时损失惨重。 “可恶!”库默见此情景气的不断破口大骂,“射,射死他们!” “噗!” 牧阔倒挂马背反手一箭将一骑即将追上自己的库族骑兵射落马下,然后一个起身又是一箭,另一名库族士兵也应声而落…… “嗖嗖嗖嗖……” 半空中从各个方向掉落的箭雨如蝗,不断骚扰着库族蛮子的行进,作为回应,库族人也开始零零散散的以弓箭回击,但效果实在不甚明显……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库默总算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因为他悲哀的发现这么打下去,自己的战马不被射死也会被活活累垮。 猛然间他看到牧族后方大阵多是步兵时,眼中一亮,大声吼道:“听我号令!全军直击他们本阵,一举击溃他们!” “嗷……” 本就被牧风牧阔“风筝战术”折磨的快疯的库族士兵听闻库默喊声,齐齐狼嗥一声,立即放弃和牧族士兵纠缠,向刘策本阵气势汹汹地扑去。 “来了……”窥镜里的刘策见到这一幕,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略显慌张的许文静,然后策马来到了身后冀州义军阵前。 眼见那些凶残的库族骑兵逼近,这些冀州义军眼中满是惊恐和迷茫,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泻,大有一触即溃的势态。 他望了眼这些刚收复的冀州新军,随后缓缓开口大声说道:“各位冀州兄弟!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害怕,也知道你们现在很想转身就跑,因为我从你们眼中看到了恐惧!” 那些冀州军队闻言齐齐看向这位刚成为自己主帅刘策,脸上写满了疑问…… 刘策接着说道:“但是你们别忘了!这片土地是你们的家园!是你们的根!你们是不是愿意看着胡奴在你们的土地家园上驰马纵横?你们的孩子妻女永世为奴为婢?” 这支义军听到这些话,纵然眼中惊慌此时也露出了一丝不甘。 “总有一天你们的孩子会成为胡奴的奴隶,一辈子沦为苦力,直至累死!” “总有一天,你们的妻女会沦为胡奴胯下玩物,夜夜啼哭,被当做牲口一样交易!” “总有一天,你们将一无所有,只能在屈辱之中浑浑噩噩渡过余生,一辈子活在胡奴阴影之下!” “这一天不会太久了,或许就会发生在今天!” 冀州义军听到刘策这番话,一想到未来是这种结果,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不少人眼中不甘越来越浓,双目通红含着热泪。 刘策见此情景,话锋一转大声吼道:“但是!这个局面可以改变!你们的孩子能活在和平安宁的环境下!你们的妻子可以在你们回家的时候,守候在家中等你一起对饮而座!你们将会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令世人尊敬崇拜!相信我!你们可以改变这个毫无希望的未来!就在今天!” 说到这儿,刘策拔出腰间环首刀,对天一立:“持起你们的刀刃!对准那群丑陋的怪物!用你们手里的兵锋将他们送下地狱,为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妻女,更为自己杀出一个明天!同袍们!就让我们用生命做为代价!来证明我冀州子民,绝不会屈服在野蛮人的统治之下!今日过后,你们就是我刘策的兵!一支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的铁军!” “喝!喝!喝!” 八千冀州义军在刘策一番鼓舞之下,神色坚决,不断挥舞着手中兵刃,看向那些冲来的库族骑兵已经不再感到害怕,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列阵!迎敌!” 刘策一声令下,刚从汉陵运来装备的两千长矛手,即刻结阵上前,可怕的长矛密林般的对准了那些滚滚而来的蛮骑。 “将军好手段啊!” 一旁的许文静见刘策几段话就将这些原本惊惧交加的冀州义军给调动起来,令他打心眼里佩服,这种振奋人心的话他自认为是没有勇气说出口的。 一万牧族士兵见冀州兵列阵完毕,齐齐向阵后退去,随后取下背后角弓搭上箭矢,瞄准半空就等一声令下,随时绷弦抛射而出。 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逼近,整片大地仿佛都在为之颤抖,不断拷打着冀州新军和牧族士兵的内心。 “放!” “飕!” 一声凄厉的天鹅哨响起,下一刻数千支黑蝗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向库族骑兵所驰方向攒去! “噗噗噗……” “吁……” 随着一声声箭镞入肉声响,正在疾驰的库族骑兵在这一轮箭雨之下瞬间连人带马倒下一大片。 在骑群中的库默见到此情此景,立马感到一丝寒意浮上心头,他目前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隐藏在冀州军中的牧族人,至于那些冀州士兵?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勇士们,继续冲过去,把这群冀州奴隶和牧狗一并全部碾死!” “嗷嗷嗷……” 野兽般的嚎叫在库默的言语刺激下响彻荒野…… “不好!将军有危险。”牧风一见这情景立马大喊一声,“全军听令,立刻追击,从背后射击!断不能让他们冲入本阵!” 牧族士兵即刻拨转马身向库族蛮骑后方追击而去。 “挺矛!” 冀州军阵前,刘策一声令下,二千长矛四百一列,在拒角阵前齐齐斜压成45°角,对准了即将冲上来的骑兵。 “放箭!” 就在这时,库默一声令下,蛮骑中顿时有千余支箭矢抛射向严正以待的长矛手。 “竖盾!” 早有防备的刘策一声令下,在每排长矛手间距处待命的牧族士兵,立刻将盾牌举到他们头顶。 “笃笃笃!” 库族这一波箭雨下来,收获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仅数十几名长矛手和牧族士兵被射中倒在地上…… “可恶!” 眼见这波箭雨成效甚微,库默气恼的骂了一声,只能无可奈何地下令继续冲杀过去。 刘策一刀扫落一支扑面而来的箭矢,冷笑一声:“和呼兰人对战中犯的错误我怎么可能再犯第二次?野蛮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等有一天精铁板甲问世,你们的弓箭就只能成为装饰品了!” “噗!” “唏律律……” 坚固且粗长的拒角一下子洞穿了数名蛮骑疾驰战马身躯,强大的冲击力将马背上的骑兵甩至半空,一头扎进前方长矛阵中,被捅穿好几个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 “吁……” 锋利的矛尖刺激了战马神经,无数冲锋的马匹在即将碰到长矛一刹那,硬生生停了下来。 “刺!” 刘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当即一声令下,无数长矛毫不留情的从拒角阵后的士兵手中狠狠探出,将马背上的库族野蛮人捅出一个个窟窿…… “噗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长矛入躯,成排成排的蛮骑全部被捅落马下,不少人眼中满是不甘,万万没想到会死在自己最为瞧不起的周人手中…… “嘭……” 一声巨响在长矛阵中响起,从后涌来的库族骑兵一下子将拒角阵前的战马连同自己也一并撞入拒角阵内,其中一匹战马更夸张的是整个都被撞向半空,落地之时竟扬起一阵干硬的沙石,顺带压倒了一片冀州士兵和牧族人。 “冲开拒角,将这群卑微的冀州奴隶全部踩死!” 库默愤怒的声音在战场上呼啸响起,下一刻,之间几条带有铁钩的绳索拉住了拒角,随着一阵马蹄远去,阻挡在长矛阵前的拒角立马缺出一道口子来。 “冲进去!” 眼见拒角少了一块,库默再次怒吼一声,下一刻无数蛮骑争先恐后的向缺口内挤去…… “蠢货!” 刘策本来还担心这群胡骑会把拒角全部搬开再进行冲锋,这样的话他心里也没底这支没经系统训练的冀州军能不能抵的住骑兵冲击,毕竟他们还不是自己的精卫营,有着崇高的信仰和铁一样的意志力。 可现在这情况,刘策笑了:“一道缺口就不要命的冲,好啊,这么急着找死么?成全你们!” “钩镰枪!” “喝!” 见蛮骑冲进缺口,原本密集成型的长矛手立即分立两旁,给那些蛮骑让开一条道路。就在蛮骑冲入之际,从长矛手腿部鬼魅般地探出一条条刃边带有长达八寸有余的倒钩长枪,伸入疾驰的马腿之中…… “嘭……” “吁……” 在钩镰枪手用力一拉之下,一条条马腿带着飞溅的血液,连同马背上的蛮骑一道甩落马下,下一刻伴随凄厉的喊叫声,无数刀斧活生生将他们身躯砍的血肉模糊…… “这……这……” 库默万万没想到冲进去的几十骑眨眼之间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状凄惨,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噗……” 杀戮仍然在继续,一名冀州兵一矛将拒角前的骑兵扎穿胸膛,再拔矛尖时,由于矛头深深嵌入骨头,一时竟无法顺利拔出,结果连人一块被拉扯进长矛阵中,再次被捅成马蜂窝…… “杀光这群野蛮人!” 眼见库族人死伤惨重,没了以前那种凶残气息,冀州军中多年来遭受的怨气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不知谁喊了一声,下一刻无数冀州军士兵迎着震惊无比的库族人齐吼着冲出拒角阵向他们杀去。 无数库人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就被拉落马下,让愤怒的冀州士兵撕成碎片。 “杀进库族大营,灭他全族,老子要把他们的女人全都睡个遍!” “嗷嗷嗷……” 这时的冀州军情绪已经完完全全失控了,不顾一切向库族驻地跑去…… “撤!撤!” 库默见此立马下令撤退,连同周围的牧族士兵都看呆了,这些还是温顺的冀州子民么?怎么现在感觉比自己还可怕。 “抢粮抢钱抢娘们儿!弟兄们!去把他们的男人孩子全杀光,轮到老子给他们女人播种了!” “哈哈哈……嗷嗷嗷!” 刘策望着那两千多已经疯癫的冀州士兵,眼神阴冷异常。 许文静见刘策如此,悄悄在他耳边劝道:“将军,千万别阻止他们,他们多年的怨恨需要发泄,由他们去吧!” 刘策冰冷地看了一眼许文静,然后再看着身后静立的五千冀州兵和上万牧族士兵,眯着眼睛说道:“我接手冀州军时说过什么还记得么?首条就是禁止奸**孺,更何况库族奴隶中还有多少是大周女子!如今仗还没打完就敢不遵号令擅自离阵!当我的话不存在是么?行,军法从事!” 许文静心下一惊连忙说道:“将军,事后就让他们尽一次性吧,您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一百八十六 怒不可遏 …… “你给我闭嘴!许文静!你当本将军瞎了是么!我告诉你,库族驻地内那些冀州百姓我刘策全保下了!他们要灭掉整个异族尽管前去我不阻拦!但你去告诉他们,敢动那些大周百姓和女子一根毫毛,一律军法行事!不怕死的尽管试试!” 刘策听闻许文静会说出这种话来,顿时怒不可遏。 其实也不怪许文静,毕竟他心中一直觉得女人就是最卑微的生物,这种思想即使加入精卫营也没半分改变,他意识中要保持士兵忠诚,金钱和女人就是最好的方式。 但许文静有一点暂时无法理解,精卫营是一支不同寻常的军队,首要之处就是纪律严明,服从命令,绝对杜绝旧军恶习。 许文静闻言,低头沉思片刻,看了眼疯狂远去的冀州士兵,又对刘策说道:“将军,我知道你对百姓仁义,但这是战争啊,这些冀州士兵压抑已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若这时阻止他们的话,你可想过后果?他们现在还不是精卫营正式成员,无需受……” “不必多言!”刘策立即打断他的话,“军令如山,不管是不是精卫营士兵,只要是本将军麾下将士就必须服从命令!这种先例一开,以后你让我治下百姓和将士如何看待我!这次压抑久了就妥协,下次呢?就会有无数理由搪塞过来,那精卫营就彻底废了!你懂不懂!” 许文静额头汗滴不住掉落,随后想了想又说道:“将军,你别忘了,勃族已经快到了,那些冀州军就算冲进库族驻地,也做不了什么事的……” 刘策这才点点头,只见许文静接着说道:“更何况现在库默也在往回赶……” 刘策闻言长叹口气说道:“按计划进行吧,争取这次把勃库两族一次性铲除,还有,军师……” 说到这儿,刘策转过身对许文静说道:“这两千士兵无论是否在库勃两族战争中存活下来,一律斩首示众,你亲自去办,勿需多言。” 听到刘策这么说,许文静心中打了个寒颤,周围的冀州军此时也是浑身一震,暗道还好没脑子发热跟着一起去,同时对自己这位新主帅有了个全新认识…… “赤斤!你带这么多人马来我族中所谓何事!想开战么?” “库默,听说你最近发了一笔大财,我特意前来看看,你不会拒绝吧。” 库默带着族人回驻地途中刚好与勃族人马相遇,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当库默听闻赤斤是为族内那些缴获的物资而来时,气的火冒三丈:“赤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族中一向富裕,如今为何会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粮秣兴兵前来?别忘了我们都是呼兰勇士最忠诚的奴仆!” 赤斤听闻后,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亏你说得出来!去年我族人押着几千石刚掳掠的粮食经过你的领地,不知道被谁拦截,还杀了我族中三十名勇士,你还有脸跟我说这话?” 库默怒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它作甚?当时我族中缺粮才不得已为之,后来我不是给你三百奴隶作为补偿了么?” 赤斤听后冷笑一声:“你这三百奴隶可吃了我不少粮食啊!也配相提并论?” “我干依凉!赤斤!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了!”库默闻言大怒,由于身后不远处有牧族追逐紧逼,也不再废话,“现在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杀!我麾下仍有一万三千人,你才一万骑,真打起来你没有胜算!” “哈哈哈!”赤斤闻言大笑道,“别做梦了,你看看你现在麾下人马俱疲,身后又有牧人追赶,还敢大言不惭?没错今天我就是来灭你库族的,这种机会错过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库默大怒:“想灭库族?就你们也配?勇士们!给我把赤斤脑袋砍下来,本族长重重有赏!” “嗷嗷嗷……”库族蛮骑闻言立即狼嗥一声冲了上去。 赤斤见着眼前一切冷哼一声:“勃族的勇士们!今日就将这群野人全部就地格杀,破寨之后,狂纵三日!” “哈哈哈……嗷嗷嗷……”勃族胡人一听,瞬间也热血沸腾,对着冲来的库族冲了过去。 “杀啊!灭掉这群野蛮人!” 就在勃库两族战马错身交战之际,失去控制的两千名冀州义军也怒吼着杀了过来,一下子,三方混战在了一起,变的异常诡异! 不远处的牧风牧阔等人望着这一切,暂时止住了麾下族人加入战场的举动,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牧阔叹道:“看来将军早就预料到一切,这勃族‘援军’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牧风听闻牧阔这么说,心下又是一怔:“这刘策当真可怕,如此轻易就将冀州各部矛盾彻底激化,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区区盐铁小利就能将各族之间积怨已久的矛盾和人性贪婪彻底激化,演变成刻骨仇恨,即使这群胡人不死,以后也断无合作可能,为将军攻略冀州奠定了基础。” 后阵处缓缓行来的冀州义军和牧族族民中,许文静望着前方杀声震天的情景,不由对身侧的刘策说道。 刘策点点头,实际上他也没想到仅仅这么点不起眼的盐铁会将整个冀州南部搅乱到这种地步,自己此行所带来的近千精卫营将士到目前为止损失微乎其微。 “等此战结束后,将军可以开始收服那些易于驯化的异族部落,利用恩威并施手段让他们卖命,如若不从者,一律夷族!” 许文静款款而谈,对目前冀州的情况比较满意。 刘策思虑一下,对许文静说道:“此战结束后,冀州这边就暂且托付给你了,那五千三百名冀州士兵就全都交给你,让黄横云、左烁、傅云骁他们几个协助你治理军队,至于从异族地方解救的三十万冀州百姓我就全部带回汉陵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放心,剩下的交给属下吧,待你处理完远州事情后回到冀州时,属下不会令你失望的。” 刘策望了他一阵,继续叹道:“军师,我不在后,有些事你就自己斟酌吧,但切记!冀州百姓为先,大局为重!” 许文静连忙说道:“多谢将军信任,属下知晓如何做。” …… “噗噗噗!” “咻咻咻!” “吁……” 牧族、库族、冀州义军,三部进行了惨烈的厮杀,无数人马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翻在地,或被长矛刺穿身躯。 短短接触刹那时间,三方已经有数百人马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啊!” 一名冀州士兵怒吼着冲向一骑库族蛮子,在离他两步左右距离,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手中腰刀一下横与他的脖颈,那蛮骑神情一惊,连忙用手抵住刀锋,很快双手被割的鲜血淋淋…… “给老子去死吧!” “吁……” 那冀州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将横与那蛮骑脖子前的刀锋死死一拉,胯下马匹承受不住这股狂躁的压力,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将背上两人齐齐甩落下地。 但闻一声刀刃切割轻响,那胡骑双目圆睁,脖子处一道血液喷溅而出,洒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滚开!” 那名被压在身下的冀州士兵一刀结果蛮骑后,满脸血容、面目狰狞,将嵌入脖子的刀身用力一划,然后推开尸体,缓缓站了起来…… “噗……” 就在他刚起身没多久,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另一骑库族蛮子策马而过,手中锋利的马刀借助马势一刀砍在他后颈,沉重的刀身直接将他整个脑袋掀飞了出去…… “冀州贱卑!谁给你们的胆子挑战我库族勇士权威?等打完仗一定把你们全部杀光,一个不……呃……” 那杀死冀州士兵的蛮骑一脸得意的嘀咕着,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一支兽骨制成的箭镞立马将他喉咙洞穿,缓缓倒落马下。 “野人,你还有心思分心?也不看看你对手是什么人?” 一箭射杀蛮骑的勃族骑兵非常不屑地笑道,随后又搭起一支箭矢瞄准了正在疾驰的一名库人…… “嘭!” 一声巨响回荡,下一刻,两名迎面冲向库勃两族骑兵的冀州兵被疾驰而过的马匹撞入半空中,然后重重摔落在干硬的地面上,被砸碎了五脏六腑。 残酷的厮杀仍在继续,战场上三方混战已经不分彼此,逐渐已经演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刘策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一切,战场上冀州军逐渐被双方蛮骑淹没,随即在许文静耳边嘀咕几句,许文静闻言即刻前去和傅云骁打了个招呼,随即傅云骁和麾下三百精卫营士兵以及千余牧族士兵一道,悄悄离开阵列向库族驻地疾驰而去…… “赤斤!你当真要继续打下去么?”眼见自己族人又有数百人在这场混战中毫无意义的死去,库默怒不可遏,对着赤斤大声说道,“别忘了,身后还有牧族和冀州兵盯着,我们再这么杀下去,小心让他们捡了漏!” “呵呵……”赤斤冷笑一声,“我和牧族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为敌?我看该死的是你们!库族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库默闻言眼神一冷,随即开口说道:“灭我库族?呼兰人都做不到,就凭你们?那就来试试!勇士们将这群吃狼奶长大的勃族野狗一并屠了!” 赤斤闻言不屑地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勇士们!杀啊!” “嗷嗷嗷……” 双方族民各自狼嗥一声,再一次冲杀绞在了一起,马背上不断有人被掀到半空之中…… 刘策见战场上已再次趋向白热化,对身后黄横云说道:“告知牧风牧阔,可以准备开始了……” “遵命!” 黄横云领命而去,不多时数千牧族骑兵再次列与阵前,冷冷地望着眼前战场…… 一百八十七 军令如山 …… “我说,精卫营的兄弟,听闻你们营中一日三餐,顿顿吃饱,天天有肉,这都是真的么?” 距离战场几里外的库族大营驻地内,一具具被砍的面目全非的库人尸体在精卫营士兵和牧族合力抬动下,被剥的精光丢在驻地外的空地上,寒风吹动下渐渐形成一道人墙。 在干完这一切后,趁休息的空隙,一个牧族士兵悄悄坐到一名精卫营士兵身边,用不算太流利的中原话好奇的询问起精卫营内待遇起来。 那精卫营士兵靠在木栅后,哈着冻僵地手,望了那牧族士兵一眼,笑道:“这算什么?自从跟了将军以来没一天饿过肚子,一日三餐吃饱算什么?每次出征回来所给的赏赐说出来怕吓死你信不信?” “你给我们说说吧。” 周围正在休整的牧族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围在他身边,一脸的崇拜好奇。 那精卫营士兵见此,心下一阵骄傲,取下腰间一个酒袋,喝了口暖暖身子后说道:“我们每次出征回来,将军就会把所缴获的三成作为赏赐分给出征的兄弟,明年开春后我们将会按功分发土地,土地啊,你们懂不懂?” “懂懂懂……” 那些牧人一听连连点头,深受农耕文明熏陶的胡人自然知道土地重要性,可惜他们目前生存环境恶劣,纵使各自驻地有大量荒废田地也没心思去打理,更何况自己也不会种地,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一辈子就这么靠狩猎劫掠天天朝不保夕。 其实这些牧人也有想法,希望有朝一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然后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度日,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为生计奔与生死之间…… 那精卫营士兵继续说道:“而且我精卫营将士伤残战死都有不菲的抚恤,足够他们一辈子过上富足的生活,知道这次跟呼兰人战死的兄弟家属获得多少补偿么?抛开其他不说,光银子就一千两!白米两百石!其他还有一堆福利我都记不清,总之多到你们难以想象!比其他官军的长官待遇还要高出好多!” 这些牧族士兵一听,顿时两眼发直,怪不得啊,人家精卫营能打的呼兰人哭爹喊娘,其他不说,就凭这抚恤这待遇,死了也值了! 这一下子四周牧族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自己族中为什么就没这么好的主帅这么好的待遇? 其中一名牧人赶紧对那精卫营士兵说道:“兄弟,你们精卫营还招人么?我不怕死,你要不和将军说说情让我也加入吧,只要能入精卫营,回到族中我杀头羊请你吃怎么样?” 牧族族民并不富裕,杀羊这种大事平日里根本想都不敢想,一年族里最多杀几头羊大家围坐在一起共同就食。 如今这牧族士兵不惜杀羊引诱精卫营士兵已是铁了心要加入精卫营,为自己和女人孩子谋个好去处。 “切……”那精卫营士兵闻言,不屑地说道:“你想入精卫营?你知道我军中纪律法令有多严苛么?平日训练有多苦了解么你?看你们这么散漫,也配跟我提这种事?不行不行,我可不想被上司挨骂……” 那牧族士兵急了:“兄弟,如今我们也归入将军帐下了,也算是军中一份子,你就帮帮忙吧,我虽然是胡人,但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和你们差别不大啊,放心我会谨遵军中律法,让我向东绝不向西的,你就帮帮忙吧,这样吧,我再送你张狐皮围巾怎么样?我刚好带来了,这就给你去拿,你等着……” 说完不等那精卫营士兵回话,起身就向自己战马走去,不一会儿就真取来一张狐皮围巾,在那精卫营士兵目瞪口呆之中,围在了他脖子上…… “暖和吧?”那牧族士兵笑着说道,“这可是我家女人亲手缝制的,兄弟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和将军说说情吧。” “这……”那精卫营士兵见他一脸诚恳,也不知如何是好,思虑片刻,咬了咬牙说道:“也罢,我和将军说道说道,不过能不能成就不归我管了,到时这狐狸尾巴再还给你……” 那牧族士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周围其余牧族见此愣了半饷,下一刻齐齐起身跑到自己马匹上取来各种随身携带的奇珍异兽的皮子骨头向那精卫营士兵齐齐甩来,吓得精卫营士兵起身就跑……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傅云骁雄浑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众人听闻立马安静了下来…… 傅云骁指着那狐皮围巾的精卫营士兵说道:“过来,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精卫营士兵只得将事情原委说与傅云骁听,傅云骁听后对那群牧族士兵大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贿赂我营中将士!” 那些牧族闻言打了一个哆嗦,暗道这下遭了,加入精卫营没指望了。 “拿来!”只见傅云骁夺过那精卫营士兵脖子上的狐狸围巾,一脸嫌弃地觉着围巾对牧族士兵说道:“少动这些花花肠子,想入精卫营靠的是真本事!再说这些玩意儿我精卫营看的上眼么?” 那些牧族士兵低着头不再言语,心道这将领好霸道,不好相与啊。 “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下一刻,傅云骁一边骂,一边若无其事的将狐狸围巾裹在了自己脖子上,顿时感觉暖和不少,心道这玩意儿不错,得多弄几件回去也给自家女人和孩子。 与是不顾那些一脸黑线的牧族士兵,大声说道:“战时不准携带私物!念你们初犯,这次不予追究,现在开始把你们手上的东西全部上缴到我这里保管,别哭丧着脸行不行?等战事结束,我再还给你们。” …… “飕飕飕……” 另一边的战场上,三方交战依旧如火如荼,牧族士兵不断将箭矢倾泻到库族和勃族士兵的阵中,一时间令库勃士兵都不知所措。 赤斤挑开一支箭矢,说道:“牧风!你想干什么?我勃族和你牧族无甚瓜葛,为什么你连我的族民都敢杀!” 牧风还未说话,牧阔立马开口道:“谁让你勃族不好好呆在自己营地,跑这儿来送死?这是我牧族和库族之间的恩怨,由的你插手么?” “可恶!”赤斤闻言怒火炽盛,恨不得立即上前把牧阔撕成碎片,“牧风,再不让你的族民住手,我就和库族联手对付你了!” 不远处库默一听,连忙说道:“赤斤,你我联手把这群牧狗杀光,我族内这次所获全部给你,怎么样?” 赤斤闻言顿时心动,自己来库族不就是为了那些盐铁么?如今遇上这种局面可不是他心中所愿,既然库默这么说,索性就先和他联手把牧族人打退,其他事留待战后再解决…… “杀啊!” 然而,望着眼前这种混乱的局面,三族之间都已经杀红了眼,又怎么可能轻易劝开? …… “冀州军上前一步!” 刘策所在阵中,一千五百多名从库勃混战中被救下的冀州义军士兵双手反缚,齐齐跪在阵前,他们身后都是刚归附精卫营麾下的昔日同袍,此时手上握着刀片浑身发抖。 许文静策马来到他们跟前,瞥了眼远处厮杀的战场,心下一狠对那些违反军令的冀州士兵说道:“本该战后再将你们就地正法,然你们所作所为当真是目无军法,若再让你们活下去难免还会惹出其他祸端!因此按精卫营军令,扰乱军心不尊号令者!削首示众!现在……” 说到这儿,许文静深吸一口气,然后眼中凶光一闪:“行刑!” 这下,场上所有冀州士兵和牧族人都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刘策只是说说而已,不想一怒之下真的要下杀手了…… 那些身在冀州乱军身后的冀州士兵此时一脸茫然,听闻许文静的话更是浑身发抖,而那些从疯癫之中清醒过来的冀州乱兵,此时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凭什么杀我们?”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不要说还没做,就算做了那又有什么错?” “当兵不就为了金钱女人么?不然谁还愿意给你们卖命?” 望着那些乱兵不服地叫唤声,许文静当即大吼一声:“住口!军令如山!违反军中律令者!斩!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行刑!” 那些乱兵身后的冀州兵闻言举起手中的刀片,对准自己昔日同袍的头颈,战战兢兢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许文静见此,眼中阴狠一闪而逝,跳下马身来到一名叫的最凶的乱兵身后,一把夺过边上发呆士兵手中的刀,对场上正准备行刑的士兵大喊一声:“记住了,你们是兵不是匪!是以后要入将军麾下精卫营的士兵!要想活下去,就给我杀!” 说着他面目狰狞,手中刀片高高举起,对着跪伏的乱兵狠狠挥落刀身…… “噗……” 鲜血溅了许文静一脸,将他衣袄都给染透,他这一刀没能将那乱兵的头颅砍断,只见刀锋卡在后颈处,那士兵一时没死去,不断在地上来回打滚发出凄厉的嚎叫,让周围牧族和其余冀州士兵看的双腿发软。 许文静虽然习惯了战场上的血腥生死,但他还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此时见那乱兵倒在血泊中不断在地上打滚的场景,也是浑身颤抖,一股闷气渐渐涌上胸口,很想吐出来。 “不行,我许文静将来要名扬天下,眼前不过区区考验,算得了什么?以后我还会杀更多的人,我不能吐!”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许文静回身对那些静立的冀州士兵说道:“再不动手,尔等与其同罪!” “啊……” 一名冀州士兵见到许文静这幅模样,以及阴狠的口气,大吼一声将高举的刀片重重挥落,很快四周冀州兵也将手中刀片砍向了眼前的同袍,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不断在阵前滚落到冰冷干硬的地面上…… 不远处望着这一切的刘策,神色冰冷,这是他第一次下令大规模处斩自己麾下的士兵,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不然就无法让这群散懒的冀州义军彻底归心。 “别怪我心狠,为了中原百姓以后免遭兵燹,你们必须得死!” 一百八十八 攻心 …… 日落时分,血战一整天的三族士兵各自分开回自己驻地前去休整了,不是他们不愿意继续厮杀下去,而是夜盲症只能令他们不得不分开! 精卫营士兵经过一年多时间油水补充,军中夜盲症情况和当初军队初建时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些胡人却不同,族中大部分人都夜不能视,别说打仗,就算是走路都万分困难…… “族长我们先回驻地吧,再在外呆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数。” 库默身边一名族人对他提议道,今天一天足足折损三千多兵马,对整个库族来说算是伤筋动骨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鬼知道还会有多大的伤亡。 “也罢!”库默望着麾下不足一万二的族人,他们每人脸上写满了疲惫,知道此时若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只会徒添变数,于是重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远处的刘策见库族向自己大营撤去,不由摇摇头说道:“如果我精卫营将士在这里,今日一战这些库族人起码得留下万具死尸。” 说着回头看了眼还在颤抖的许文静,不由叹了口气,来到他身边说道:“军师,回过神来了没,我还需要跟你商讨下一步策略。” 许文静闻言,说道:“将军但说无妨,只是属下第一次杀人,还是有些不习惯,容我抖一会儿就好了,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刘策说道:“库族已经向驻地回防,可勃族大军损失并没预料之中这么大,我已经答应了灵族要让勃族这支大军尽数沦丧在此地,本想借牧族和库族之手让他们自相残杀,但我还是高估了牧库两族的战力,如此厮杀勃族伤亡竟然不过五百骑,本想夜袭予以火攻致其混乱然后引兵一举溃之,然而……” 说到这儿,刘策摇了摇头,第一天气太冷,时常伴有风雪,火势不易扩大,第二牧族士兵多有夜盲症…… 许文静思虑一阵说道:“将军不必为难,我听闻赤斤麾下的瓦颜对赤斤担任大族长一职始终耿耿于怀,何不前去挑拨一下?让他们阵中内讧,自乱阵脚。” 刘策听许文静这么说,来回踱步道:“恐怕没这么容易吧?” 许文静说道:“将军,此事交给属下亲自去办吧,我这就去一趟勃族大营。” 刘策眉头一蹙:“军师,不可意气用事,此行太过凶险!” 许文静笑道:“将军放心,属下自有分寸,趁现在天色未晚赶紧向库族驻地挺近,接应傅营使……” 刘策怔怔盯了他一阵,良久才开口说道:“军师啊,今日之事难为你了……” 许文静闻言摇摇头:“将军,莫要再提,属下知晓将军让我这么做的用意,是想让在下早日成长起来,在军中树立威信吧?” 刘策点点头:“不错,军师你毕竟新入我精卫营不久,军中将士对你多有不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我只能出此下策,今天过后,我相信你已经是我精卫营中合格一员了。” 许文静起身恭敬地说道:“多谢将军能给属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您放心,我许文静就是死在这里,也一定会替将军替精卫营把冀州这片基业给打下来!” 刘策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眼中神色坚定:“军师,一起努力吧,去勃族事成率多高?” 许文静道:“没有必胜的计谋,属下只能将赤斤与瓦颜之间的芥蒂放大,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老天如何定夺了。” 刘策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库族驻地之外一里之地,上万库族人马一脸疲态的往自己族内前行,当他们见到族中点点星火之时,这才强打起精神。 库默望着自己寨子里的火光,不由叹了口气:“今日真是损失巨大啊,待回到族中,闭门不出,我看那些杂种能奈我何!” 周围几名库族蛮子听库默这么说,不由点点头,与牧族勃族交战相比,最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冀州义军,那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令他们心有余悸,如果以后冀州百姓都这么可怕那别说库族,恐怕整个冀州平原上的胡族都没有活路了。 库默挥去脑中阴霾,对族人说道:“天已经黑了!加快行程,先回族内好好吃一顿,休整一下,明日再跟寨外这群杂种决一死战!” “嗷嗷嗷……” 奋战一天的库族蛮子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没有什么比喝一碗热汤,啃几块薄饼更为惬意的事了,听闻库默这么喊,不由嚎叫几声,向自己所在山寨加快了行程。 …… “族长,外面有个自称是江南巨商的周人非要求见您!” 勃族大营内,赤斤和瓦颜以及几名族内高层正端坐在赤斤大帐内,商议接下来的战事安排,忽闻帐外有人禀报一个商人要来求见,不由面面相觑。 江南在什么地方?这群人根本不知道,但江南的富庶程度他们从冀州过往的商贩地方还是略有耳闻。 赤斤沉思一阵,说道:“让他进来吧!” 四下即刻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可对这群周国商人没什么好印象,都是群唯利是图的奸诈之辈,恨不得除之后快。 但没办法,冀州被胡奴占据以来,各处城镇被夷为平地,商农之业极速倒退,大部资源都拽在呼兰人手里,他们平日里若想获得赖以生存的资源除了打猎劫掠外,最大的来源便是这群行脚商…… 商人这个群体,无论哪个时期都可以说是奸诈的代名词,但偏偏一个朝代国家若想快速崛起,商人却又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力量!尤其现在被胡人所占据的冀州,一方面极其防备周人反扑,对冀州百姓实施高压政策,一方面却对商人网开一面,毕竟他们地方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可谓矛盾重重。 但是,这群商人忒不是东西,一个普通的碗居然要一头羊或一张完整的兽皮才能换取,至于锅凿之类更是贵到想让他们吐血。 有一年其中有一个部族曾经一怒之下杀了来交易的商队抢了货物,结果之后来冀州的所有商人以及各部部族都不再和他们往来,一年过后,这个部族万余人口因为缺少必须物资足足减口大半,被其余部落趁机吞并了,可想而知这其中商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众人思量之际,帐帘忽然被人拉开,只见一个身着黑裘(新换的)年轻人,在边上一名勃族士兵带领下步入帐中。 “鬼天气,冷啊。” 许文静步入帐中后,不顾帐内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来到中间篝火处从边上取过一根柴火丢在火堆里,肆无忌惮的烘烤冻僵的双手,仿佛他才是这里主人一般。 “大胆,见到族长为何不跪!” 一名勃族将领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许文静冷笑一声,用流利的胡语说道:“你们忘了是谁把库族获取粮秣盐铁的消息透露给你们的?怎么?才几天时间就忘啦!” 赤斤和瓦颜一听,顿时心下一惊,互望一眼后,赤斤对许文静阴狠地说道:“这么说,那周人是你派来告之我的了?你可知你这举措今日害我折损我五百族人性命,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脑袋砍下来!” 许文静闻言收起放在篝火上烘烤的双手,冷冷盯着赤斤说道:“原来勃族是这般不讲信用,我求你们帮我夺回我的东西,也答应你们所获物资分你们一半,怎么?现在反悔了?行啊,要杀就杀吧,不过我给你透个底,明年开春我卢州许家就要在冀州大规模进行贸易,而且价格公道,我若死了,你勃族就不用参与进来了,而且我保证用不了一年你勃族就会被其余部族联合吞并灭族!” 赤斤闻言,顿时心下一沉,一边的勃族将领立马对许文静说道:“姜浔可是严令商户和冀州往来,你还大规模贸易?唬谁呢?” 许文静回头扫了一眼那勃族人,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若这些关节都打不通,还敢在你们面前夸口?别忘了,这一个多月来在冀州流通的盐铁都是我带来的,明年还会有十几倍的商品从各路关隘进入冀州,我真倒了血霉,刚来这里货物就被你们这群强盗给劫了……” 帐内各人听许文静这么说,不由面面相觑,本来冀州胡人再乱也不会轻易拿商人开刀,无奈谁让呼兰人今年逼的紧呢?这才铤而走险开始打劫起商人的货物来。 赤斤见帐内气氛沉闷,出声对许文静说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是为何事?” 许文静对赤斤说道:“族长,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下,明年我许家想要在冀州立足做买卖,听闻你勃族和北边呼兰人关系密切,不知可够通融下,让他们别打我商队的主意?” 赤斤闻言不由心下不屑:“哼,这群商人当真无利不起早,满脑子都是钱,不过也好,我正好从他身上宰下一块肉来。” 想到这儿对许文静说道:“你也知道,呼兰勇士今年遇到些挫折,对周人是恨之入骨,我族人微言轻恐怕很难满足你的要求。” 许文静闻言做出一脸为难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赤斤见他这幅模样心下万分舒坦,“看在你们给我勃族提供库族情报的份上,本族长倒可以勉为其难为你游说一番。” 许文静闻言心中一阵冷笑,当即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如此就多谢赤斤族长了……” 赤斤连忙止住他说下去:“你明年当真要在冀州大规模贸易?这些盐铁会比现在更多?还有粮食?” 一百八十九 猜忌 …… “这些?不不不,远远不止,茶叶、瓷器、丝绸、布缎等,只要你们出得起价格,我什么都能给你运来……” 许文静一边说一边心里不住冷笑:“明年?你们先活过明天再说吧。” 帐内众人一听许文静能运来这么多货物,不由眼睛发亮,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该怎么为自己麾下添置些物什,好让他们更加对自己衷心。 赤斤见此,心下一动,暗道好大气魄,这么多货物如果进入冀州的话那就更得好好敲诈他一番了,与是对许文静说道:“你也知道,呼兰人那边现在不好说话,你让我去跟他们说的话,也少不得要打点一番……” 许文静忙道:“只要族长带我引荐冀州呼兰首领,那边我亲自打点……” “你亲自打点我还说个屁啊,这奸商真不懂本族长什么意思么……”赤斤听许文静这么说,不由心下一震,把许文静全家问候了一遍。 与是又说道:“此地呼兰首领尉迟襄,不但是呼兰贵族,还是呼兰可汗董狸的女婿,更是蒙洛大帝拓拔宏业的心腹爱将,岂容你说见就见的?” 许文静闻言一脸苦色:“这可如何是好?” 赤斤见此,立马说道:“这样吧,只要你每年来冀州交易的货物五成交我勃族,这事本族长替你办了!” “什么!五成!”许文静一听立马跳出来大声说道:“赤斤族长你吃相太难看了!” 赤斤怒道:“很多地方需要打点你也知道吧?” 许文静毫不畏惧:“远州定州那边关隘也需要打点,再给你五成,我还做个屁的买卖!真不知道来远东这鬼地方挨冻为了什么?最多半成!” “半成?你当我勃族都是要饭的么?四成,不能再少了!”赤斤见他这般吝啬,不由大怒,不过内心对他商人身份已经渐渐相信。 许文静立刻拿出商人奸诈气息说道:“好吧,一成,爱要不要,还真以为我没你勃族就做不成买卖了!” 赤斤摇摇头:“三成半,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这已经是底线了!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许文静冷笑一声:“我是来冀州做买卖赚钱的,早知道这块地方凶险异常,要怕死也不会来了!今年这些东西亏了也就亏了,这样吧,那些库族的东西我不要了,再加半成,一成半已经够有诚意了。” 赤斤不屑说道:“笑话,你真以为库族那些东西到我手里还能吐出来给你?没我勃族你休想在这里做成一笔买卖,都各退一步,三成吧,别再多费口舌了!” “不行,哪有这样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帐内一下子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商贩市场,许文静和帐内众胡人争的是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到了最后,最终以二成半“年例”外加优惠的价格购买许文静所带商品达成了协议,双方这才结束了争吵。 许文静起身对赤斤拱手道:“既然达成一致了,那在下也就告辞了,明年我定会运送物资到此地,还望族长看到我的商队,莫要为难。” 赤斤笑道:“这是自然,我勃族很讲信义的。” 许文静点点头,瞥了眼赤斤边上的瓦颜,眼中一亮说道:“这位勇士可否就是瓦颜副族长?” 瓦颜闻言一惊:“你认识我?” 许文静笑道:“瓦颜族长的事迹我来冀州时就略有耳闻,十六岁就敢只身与猛虎搏斗,二十岁就敢为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在千人部族中斩杀对方族长,这等英勇事迹令在下万分敬佩!” 瓦颜闻言,顿时露出骄傲的神情,这些事迹自然是他一辈子值得津津乐道。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了眼气定神闲的赤斤,不由心下一冷,暗道要不是这家伙横叉一脚,勃族现在的族长非自己莫属。 只见许文静继续对瓦颜说道:“不知道瓦颜族长可否送在下一程,有你相伴出营,以后我在冀州地界做买卖也倍有面子。” 赤斤闻言眼中冷光一闪,许文静那句“瓦颜族长”令他心生不满,虽然许文静这话没错,但勃族正式族长只有一个,那是自己。 瓦颜没想那么多,起身说道:“也罢,就由我送你出营吧。” 许文静一脸堆笑:“那就多谢瓦颜族长了。”说着还有意无意看了赤斤一眼,令他眼中寒意更甚。 望着瓦颜和许文静离开大帐,赤斤对身边一个亲信在耳边嘀咕了一句,然后那亲信也迅速紧随离帐而去。 许文静和瓦颜一路来到营口,许文静止住了瓦颜脚步,对他说道:“瓦颜族长留步,能有你亲自相送真是令在下万分荣幸。” 瓦颜笑道:“许掌柜言重了,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 许文静闻言,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对瓦颜说道:“今日能与族长你相识也算一种缘分,我这有一物相赠。”说着拍了拍手掌,守在门口几名精卫营士兵打扮的商人,立马抬着两个箱子和一个百斤重袋子来到他们身边。 “这是……” 瓦颜见到这些一时错愕,不知道许文静想干什么。 许文静轻声对瓦颜说道:“在下对瓦颜族长的生平事迹是万分景仰,这区区见面礼还望不要推辞。” 瓦颜见此,不由心下一惊,忙道:“许先生,我虽是胡人,但也知道你们中原一句俗话,无功不受禄,你这是何意?” 许文静笑道:“中原还有句俗话,叫礼赠有缘人,今日和族长你相识就是一种缘分,和功禄名利无关。” 瓦颜听后望着那些东西,心下沉思起来,许文静见此忽然从一名精卫营士兵身上取来一把戚刀交到他跟前:“听闻瓦颜族长酷爱兵刃,这把刀是在下在经过远州时无意间所获,与其留在许某身边做个装饰,不如交到真正的英雄手中,还请笑纳!” 瓦颜木讷地接过戚刀,立即拔鞘观之,借助营口火光望去,只见刀身寒光逼人,轻轻一弹发出纯金属清脆的声响。 “好刀!好刀啊!”瓦颜双眼发亮,不住赞叹,他本就极其喜欢兵刃之人,如今见到戚刀更是爱不释手。 许文静见此心下一阵冷笑,于是开口说道:“族长,你就收下吧,而且文静向你保证,明年运来给勃族的货物,我额外给你半成,这事千万别让赤斤族长知晓。” 瓦颜闻言连忙向四周望去,那名暗自监视的赤斤亲信,见瓦颜望来,连忙侧身闪到一座兵帐之后…… “如此就多谢许掌柜的美意了……”确定四下没有外人,瓦颜暗暗对许文静说道,“放心,赤斤族长那里我会去打点的。” 许文静点点头,随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瓦颜:“这信中所记载的是以后我给瓦颜族长的分成货物,看完后一定要记得销毁。” 瓦颜不疑有他,接过信封后揣入怀中,再次和许文静道别。 见许文静走远,瓦颜来到箱子边打开一角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盖上,再打开那袋子,顿时眼睛更是发出贪婪的光芒。 “来人!将这些东西抬到我帐中去!” 那暗自监视瓦颜的亲信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见瓦颜命人将东西抬走后,悄悄走回族长大帐…… “哼,猜忌种子已经播下,能不能迅速开花结果就看老天了!” 回刘策大营的路上,许文静神色阴冷地说道。 他用了最简单的计谋,最明显的离间计,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人心就是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最容易被人看穿的计谋反而越容易被人猜忌,许文静赌的就是赤斤和瓦颜之间不合,令他们把矛盾迅速扩大。 …… 瓦颜回到自己帐中,望着满满两箱金银以及一袋烟叶,不时抽出戚刀来回观看,心下十分满足。 “这周人倒是挺上路,可惜啊,既然东西落入我手中那就是我自己的,想让我给你办事?休想!对了看看那周人纸上写着什么。” 瓦颜从怀里拿出许文静给的信封,拆开一看,只见是一块羊皮卷子,而上面内容顿时冷汗直冒。 上面全用中原文字所写,瓦颜看的十分痛苦,但还是勉强认出其中大概意思:瓦颜族长,许某得知情报,赤斤族长要对你下毒手,如若不想坐以待毙,就趁今夜赶紧动手杀了赤斤,迟了一切晚矣…… “胡说八道,赤斤虽然对我诸多不满,但还不至于会对我痛下杀手,这个奸商真不知写些什么!” 瓦颜看完后,连忙将羊皮卷子丢到帐内火堆中焚烧,然而刚烧一个角,一阵冷风吹进帐内,赤斤带着两名勃族士兵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赤斤见到瓦颜火堆里慢慢燃烧的羊皮纸,连忙命人将他取下,可惜还是烧了一半。 “族长,你怎么来了?” 见赤斤进入自己帐中,瓦颜心下不由一惊,见羊皮纸被夺走,只能起身立在一旁。 赤斤看了眼纸上文字,又扫了眼帐内金银精盐,不由冷哼一声:“瓦颜,你做何解释?” 瓦颜如实说道:“族长,这是那奸商诡计,先送我这么多东西,再以书信挑拨离间我俩关系,还请千万不要中计。” “是么?”赤斤闻言眼中阴冷气息更重,“那我问你,他为何好端端的送你这么多东西?我听说他还送你一把宝刀?” 瓦颜闻言,心下一怔,暗道原来赤斤一直在监视我?莫非那纸上内容是真的? “说!”赤斤见瓦颜不语,不由怒吼一声。 瓦颜闻言一脸正色说道:“请族长明鉴,我瓦颜对族长和勃族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叛心,请你千万不要误中奸人诡计啊!” “是么?”赤斤听他这么说,心下一阵不屑,眯着眼睛对他问道。 瓦颜见他眼中阴狠之光闪烁,心中不由更是警觉起来:“我瓦颜对大地之母起誓,绝对不会做出半点对不起勃族和对族长不利的事来!” 赤斤死死盯着他,瓦颜也是目不斜视,两人互望许久之后,赤斤哈哈大笑:“瓦颜,我的兄弟,我当然相信你啦!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种奸人区区小计如何会伤害你我之间的感情。” 瓦颜也笑道:“族长英明,这些东西还有那刀我愿全部献给族长,以证我心。” 一百九十 守寨 …… “不,留着吧,好歹是人家送你的,瓦颜你就别客气了,怎么好的东西本族长怎么舍得夺人所爱呢?” 见瓦颜要把东西给自己,赤斤大度的摆摆手表示拒绝。 瓦颜闻言,并没有放松警惕:“族长若不收,在下寝食难安。” 赤斤笑道:“本族长说了不收,你尽管收着吧,瓦颜我知道你对勃族忠心耿耿,这些是你应得的,理应让那奸商的计谋血本无归,哈哈哈……” 瓦颜听赤斤这么说,也不再坚持,同意留下这些金银烟叶。 赤斤见瓦颜不再言语,说道:“本族长走了,明日我们一鼓作气打掉库族,尽掠其所获物资。” 瓦颜道:“族长慢走,明日我瓦颜愿为先锋率先破寨!” 赤斤点点头:“好!如今天色已晚,瓦颜你早点休息。”说完赤斤头也不回带着两名士兵走出了帐外。 “呼……”瓦颜见赤斤离去,心下不由呼了口气,手中紧握的刀也放了下来。 “赤斤这眼神,显然并不相信,看来我得做好防范,他真敢对我下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瓦颜思及此处,立马出营去找自己所部人马了…… 走在回帐路上的赤斤眼中阴冷至极,他从刚才羊皮纸上看的明明白白,虽然烧了一半但还是认出了下半段“趁今夜动手杀了赤斤”的字样。 “瓦颜平日里对我做族长就颇有怨言,看来这商人也是和他一伙的,也罢,这家伙留着也是个祸患,不管是不是真的,今夜就先除掉他,免得以后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赤斤脸上杀机涌现,也立马前去召集自己亲信。 …… “这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就在许文静夜访勃族大营之际,数里外的库族大寨门口,一具具用库族男丁孩童堆成的尸墙印入了那些归来库族士兵的眼帘。 在火光照射下,那些赤裸的尸体可谓是狰狞至极,尤其经过冷水浇灌后,再经寒风吹袭,尸体已经紧紧通过流淌的血液紧紧粘固在了一起,看上去异常的坚硬,如同覆盖在冰块内一般。 库族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心惊胆颤,库默更是大怒,显然他已经明白自己族中勇士已经被人攻下了。 “野人!你杀我们族长,没想到报应会来这么快吧?哈哈哈……” 就在库默心惊发怒之际,早已占据在库族大寨内的牧族士兵出现在寨墙上大声嘲讽。 库默顿时怒火中烧,对身后族人大声吼道:“卑鄙的牧狗,勇士们!给族人报仇,杀啊!” “杀光牧狗!” 尽管夜盲症严重影响这些库族人的视野,然而借助寨内幽暗的火光,库族人还是大吼着杀了上去。 “射箭!” 眼见库族人就要冲到堆在过道上的尸墙,不远处箭楼上的傅云骁当即给那些木墙上的牧族士兵下达命令。 “咻咻咻……” 无数箭矢向尸墙前的库族人倾泻过去,尽管牧族人同样视野不佳,但如此拥挤的人群根本不需要刻意去瞄准,每一下绷弦响起几乎都有人马嘶鸣的哀嚎响彻在尸强四周…… “下马!快下马!点燃火把!快!” 眼见过道处人马嘶鸣,库默当即下令下马点火照亮视野,改用步战,下一刻无数支火把在库族阵中点燃,迎着寒风不断呼啸。 傅云骁见到这一幕,冷笑一声,库默这一举动虽然增强了库族视野,然而却也给木墙上牧族士兵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他万分舒坦。 “飕……” 一支流矢精准的钻入一名正在翻越尸墙的库人胸膛,他身上可怜的布甲并没有给他身躯带来任何防护,在被兽骨箭镞射中一瞬间就仰面倒了下去,和他一起倒下的还有身边七八名同族人…… 库默抵在尸墙后,望着眼前族民冻僵的可怖尸体面容,不由心下一阵恶寒,回头再看冲锋的族民不断被箭矢射翻在地,怒气更甚。 “抵在尸墙上竖盾!用弓箭把墙上那群牧狗压下去,其余人赶紧把尸体移开!” 很快冲在最前的库族人将盾牌举过头顶,身后弓箭手不住开始向寨墙上的牧族人开始还击,但是由于风向问题以及射程不足,射出去的箭矢大多落在寨墙之下。 “这种破烂弓弩怎么能和我精卫营相提并论?切……” 箭楼上望着这一切的傅云骁不住冷笑,用惯了自己军中的精良兵器后,他是万分看不上这些胡人的兵器,以前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差别,然而经过对比之后才深有感触。 “族长,这些尸体太硬了,搬不动啊!” 尸墙凝固后如同磐石一样,这些库族人冒着倾泻的箭雨却依旧不能挪动他们分毫。 “可恶!” 库默闻言,手中狼牙锤狠狠砸在尸墙之上,顿时实体有了一丝松动迹象。 “嗯?”库默见此,为自己无心之举感到惊讶,于是又砸了一下,那被砸之处的尸墙果然又松动了一下。 “传令下去,集结族内所有钝器!把尸墙砸开一个缺口!快!” 下一刻,数十名手持榔头锤子的库族人在前方族人盾牌掩护下齐齐用力砸着眼前的尸墙,在连续砸了数十下之后,横阻在眼前的尸墙终与轰然倒塌。 “杀牧……呃……” 就在砸开尸墙一瞬间,一名库族士兵刚要大吼,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支箭矢洞穿脑门,随着一阵污秽飞溅,重重倒落下去,死时双目圆睁,一脸的不甘…… 一名牧族士兵见库族士兵冲过尸墙,连忙跑到傅云骁所在箭楼下大喊:“傅将军,野人冲破尸墙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慌什么!”傅云骁望着那牧族士兵,一脸嫌弃:“我都看到了,杀戮才刚开始,告诉牧族兄弟们,滚石擂木都准备好,待会儿好好招待招待这群野人!” “嗷嗷嗷……” 奋战一天,已经疲惫不堪的库族人此时在自己大寨前齐齐狼嗥起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夺下自己的老巢。 库默挥舞着手中狼牙锤不断挥落射来的箭矢,怒吼着冲过尸墙向库族驻地杀去。 “啊……” 忽然一阵惨叫从前方冲寨的库人口中传来,只见他们脚掌被铁蒺藜活活扎穿,锈迹斑斑的铁钉上满是殷红的血迹,在火把照耀下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鬼东西哪来的?牧狗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铁制造这玩意儿了?” 库默看着前方倒在地上哀嚎的族人,以及他们脚上那粗长的铁钉时,脸颊不住抽动,万万没想到这些牧族人还会留有这一手。 “咻咻咻……” “噗噗噗……” 距离拉近,库族这边弓箭手的命中率也大幅提升,木墙上不断有牧族士兵被射落。 但由于数十步内有密密麻麻无数铁蒺藜存在,这些库族人也是再难顺利挺近,只能低着头不断注视着地上那可怕的粗钉袭向自己脚底。 “冲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库默见族人行动缓慢,不由大声催促起来,但回应他的只是更为凄厉地惨叫声。 这些被铁蒺藜扎伤的库族士兵,此时就算不死也失去了行动力,更可怕的是破伤风,在缺少医疗条件的情况下一旦染上必死无疑,甚至会导致整个部族被传染灭绝生机,更可怕的还会引发瘟疫。 上有箭矢,下有铁钉,冲寨的库族族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在无数人倒在那片可怕的铁蒺藜阵中后,终于来到了自己寨前。 “嘭!” 然而还未等他们来得及庆幸,无数擂木和滚石如同雨点般的从木墙之上重重落下,顿时寨门前再次响哀嚎遍野,不少库族人当场被砸裂脑袋,还有没死的手脚尽断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把地上那些东西全清理干净,快!” 在库族后阵见到寨前这一切的库默内心十分崩溃,万万没想到这些牧族人会变得这么难缠,但是想要攻破寨门唯一办法就是清理干净地上那些可怕的东西,否则这种添油战术只会毫无意义折损自己族民性命。 “啊!” 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一名举盾的库族蛮子被木墙上落下的滚石当场砸断手臂,连同盾牌也裂的粉碎…… 下一刻当他在地上哀嚎的时候,一根粗长的狼刺擂木砸中他的胸口,七孔满是黑血,在无尽恐惧中被瑟瑟寒风夺走生命。 “啊……” 在库族受到重创同时,木墙上的牧族士兵也被射来的箭矢纷纷掀落墙下,不少人身体要害中箭,显然活不成了。 “族长,我们的箭射完了!” 就在这时,一名库族人对着身后观战的库默大喊一声。 库默闻言脸上一变冲那族人大吼一声:“怎么这么快!” 那库族蛮子苦着脸说道:“族长,白天消耗箭枝太多了……” “这群该死的牧狗,还有勃族的贱种!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库默闻言,眼神阴冷,不住大声叫骂。 “族长,清理完了!” 在又付出数百名族人性命代价后,地上的铁蒺藜总算清理完毕了,库默听闻属下汇报,大声命令道:“库族的勇士们!不要害怕那群牧狗的弓箭,现在一鼓作气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寨子,将屠戮我们族民的刽子手碎尸万段!拿出你们的勇气,跟本族长杀进去!” “杀啊!” 库族人齐吼一声,迎着箭雨和擂木向寨内攻去。 “将军,库族人冲上来了,擂木和滚石以也不多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些牧族士兵面对上万库族人不顾一切冲寨不由也是一阵心慌,刚才木墙之上,自己所部也有二百多人中箭,如今不到八百族民,他很怕抵挡不住。 傅云骁闻言,爬下箭楼,对那牧族士兵说道:“再坚持一会儿,你们很幸运,能见识到我精卫营的铁骑如何力破万军的一幕!” 话毕傅云骁走向精卫营将士休息的大帐…… 一百九十一 铁骑无双 …… “嘭!” 库族大寨前,十几名库族士兵正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顶着木墙上滚落的擂石箭矢,一下一下撞击着寨门,时不时有人被攒落的箭矢擂木击中到在地上,但很快边上又有库族蛮子及时补上。 眼看寨门已经摇摇欲坠,库默连忙继续打气道:“赶紧加把劲撞开寨门,冲进去把这群牧狗全部杀光,为族人报仇!” “呼……呼……” 激战一整天的库族蛮子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全凭最后一丝血勇吊着继续冲撞寨门,在圆木又一击的撞击下,一直紧闭的寨门被撞列了一角,粗重的圆木伸入了缺口之中…… “唏律律……” 就在牧族士兵紧张的守在寨门之后,随时准备迎接破门而入的库族人之际,一阵低沉的马啸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些牧族士兵借助火光回头望去,顿时瞳孔睁大,满脸惊讶…… “这些是……骑兵?” 在牧族士兵疑惑之中,傅云骁所带领的三百精卫营骑兵已经在正寨门前数十步外分列集结完毕。 只见这三百骑兵各个身披铁甲,手持骑墙,连同胯下战马都有甲叶包裹,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都退到我军阵后,跨上战驹,跟随铁蹄之声,与我一道!马踏千军!” “轰!” 就在此时,紧闭的寨门被圆木撞开了,待立寨门口的库族蛮子齐齐吼叫一声,疯狂地向寨内扑来。 “庆字营!” “喝!” “杀!” “喝!” 傅云骁一声令下,整装待发地三百重骑齐喝一声,策动胯下战马,呼啸着冲向寨门口拥挤的人群…… “那是什么声音?马蹄声么?为什么这么沉重?” 库默见寨门攻破,还未来的及庆幸,却忽感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仿佛大地都要裂开一般,心头一丝强烈的不安窜便全身血液…… “嘭……” 库默的不安很快得到了证实,只见寨口处,刚挤入大寨的族人下一刻如同一道巨浪般被掀飞出来,无数火把在半空中飞舞,照亮了寒冷的夜空,伴随着惊惧的哭喊之声,重重掉落地面熄灭…… “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中,沉重的金属敲击着他们的灵魂,带着裂土开山之势,将阻挡在坡道前的一切生物不断撞飞,铁蹄所过之处,库族士兵如同一颗颗翻滚的石球,伴随着裤默的惊呼不断向他所在之处滚来! 数名库族士兵在黑夜中目不能视,只听闻前方一片凄厉地哭喊以及可怕的马蹄敲击地面的裂响,还未来的及有所反应,他们只感觉自己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一下,被掀飞到了半空之中…… “妈呀,铁甲骑兵!是铁甲骑兵,快跑啊!” 一些身体素质较优的库族蛮子一下子认出了滚滚而来的人骑全身着甲,如同一道道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吓得魂不附体,仅存的意识让他们转身向后跑去…… “闪开,闪开……” 一名库族蛮子回身挤开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族人,试图躲开身后重骑的追击索命,然而刚挤进人群之中,呼啸而过的战马就将他四周的“障碍”一下子撞飞,在错身刹那,他感觉自己鼻子眼睛似乎有粘液不断涌出,随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被轰鸣的铁蹄践踏而过,在无尽痛苦之中,意识与身体分离,跟寒冷的夜空融为一体…… 冲在最前的傅云骁大喊一声:“精卫营!” “必胜!” 三百庆字营骑兵齐齐回应,响彻在整个夜空之中,如同一条入海蛟龙掀起万道巨浪。 “这就是精卫营的实力么?” 寨内木墙上的牧族士兵见到三百骑兵活生生将攻寨的上万库族人冲的溃不成军,不由发自内心震撼,同时暗自庆幸族长英明,没有和他们为敌…… “救命啊……” 早已筋疲力竭的库族人此时面对精卫营铁骑过境,早就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哭喊着四处逃命,什么库族荣誉死战血勇,在这一刻全部都抛诸脑后,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跑的越远越好,远离那群可怕的骑兵。 “不准跑!结阵顶住!我以库族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和他们血战到底!” 库默眼见自己族人四散而逃,整个坡道混乱不堪的场景,不由大声呵斥,然而此时早已吓破胆的库族人根本就听不进他的半句话,只顾自己逃命…… “族长,快跑吧!那些骑兵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 库默身边一名将领见自己族长已经神情疯癫,连忙上前拉住他向后撤去。 “滚开!”库默一下将那名将领的手挣脱开来,“跑?往哪里跑!今日一旦跑了,我库族就彻底完了!” “咯哒……”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铁蹄声响在库默身后响起,库默赶紧回头望去,顿时眼中瞳仁一缩…… 黑暗中,一支尚带有鲜血的枪尖在马速疾驰下,向他咽喉袭来。 “哈!” 库默连忙将手中狼牙锤横与脖颈处,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噗……” 锥形破甲枪刃将库默的咽喉狠狠洞穿,在惯性冲击下,他的头颅立刻被倒挂在后背,脖颈出飚射出一股滚烫的血液飞溅数尺之高。 “族长死了,族长死了!” 那名库族将领见库默那可怕的惨状,立马吓得魂不附体,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忍不住大声呼唤起来。 黑暗中这一呼喊让原本就已经溃逃的库族士兵彻底崩溃了,失去了主心骨和指挥的蛮子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兄弟们,听到没有!库默死了!紧随精卫营身后将这群侩子手杀光!” “杀,杀光野人!” 牧族士兵一听闻库默已死,顿时士气大增,一个个翻身上马,举着兵刃杀出寨外! 就在傅云骁一路追杀库族溃兵之际,不远处平原上,出现点点星光,刘策所率的大军赶到了。 “别杀了,投降,我投降了!” 眼见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剩余九千多本就精疲力尽、胆战心惊的库族人此时都丢掉了手中兵器,跪伏在地不断膜拜求饶。 刘策借助火光望着眼前一切,冷笑一声:“全部收押!进寨好生看顾,派人打扫战场,重伤的蛮子,给他们个痛快!” 话毕,策马想傅云骁所部迎了上去,库族!这支凶残野蛮的部落,彻底成为了历史…… 深夜时分,勃族大营内…… 十几名手持兵刃的胡人悄悄逼近瓦颜大帐,几人互望一眼,闪烁着冰冷的杀机,随即点点头,向帐外几名守卫摸了过去。 “啊噎……” 瓦颜帐口一名守卫打着哈欠,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逼近,对身边另一名勃族守卫说道:“我先方便一下,你守在这里……” 说完,他跑到一角解开裤腰带,准备释放下膨胀的下体。 另一名士兵见此,不屑地嘲笑了一声:“切,屎尿真多……” 说完,他百无聊赖地回过头,蓦然间一把尖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还未等他呼喊,但觉脖子一阵撕裂般的冰冷…… 他双目圆睁捂着脖子,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同族族人,万万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下手…… 那正在撒尿的守卫见身后声音戛然而止,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惕,待方便完,抖了抖身体,系上裤带之时,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嘴巴,下一刻一把尖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在他满脸不可置信附带痛苦的神情中,那把尖刀一下接一下在他体内来回进出,直到鲜血溅了一地,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才松了开来…… “搞定……” 四周十几名勃族士兵在分别击杀了瓦颜帐前守卫后,齐聚在大帐口,轻声呼唤了一声,随后用刀尖轻轻挑开了帐帘,随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望着睡毯上裹的严严实实地瓦颜,十几名勃族士兵眼神更为阴冷,在帐中火苗跳动下,神色狰狞,悄悄来到睡毯边上。 “动手!” 一名勃族人大吼一声,一刀狠狠刺下,随后周围的勃族士兵挥动手中刀刃砍向毛毯内的躯体。 然而,并没有出现臆想中的血液飞溅,只是带起一阵阵兽毛弥漫在帐中。 “不好,中计了,撤!” 其中一名勃族士兵大吼一声,立马感到上当了,当即大吼一声向帐外奔去,然而他们刚出帐外,却见无数火把照耀,四周都是全副武装的瓦颜所部士兵。 “果然被我料到了,赤斤真的要对我下手?哼!” 瓦颜手持戚刀,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指着那些来杀自己的勃族士兵大声说道。 “跟他们拼了!” 眼见事迹败露,那些奉命前来刺杀瓦颜的赤斤亲信立马心下一横,向瓦颜杀去。 瓦颜见此,冷笑一声,对周围士兵说道:“放箭!” “咻咻咻……” 随着瓦颜一声令下,数百支狼牙箭矢毫不留情地射向那十几名勃族死士,一瞬间这十几人立马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见那十几名赤斤派来杀自己的亲信已死,瓦颜回身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大声说道:“勇士们!赤斤残暴无道,如今这奸贼更是一直处心积虑要除掉我瓦颜,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们也看到了!如果我死了,你们这些忠心勃族的勇士也必定性命不保,我身为勃族的副族长,岂容这等狼子野心久居族长之位,随我一道,诛杀赤斤,还我勃族一片安宁!” “杀赤斤,拥瓦颜族长上位!” 数千勃族士兵发出愤怒的狼嗥,原本瓦颜和他们说赤斤会派人杀自己还心有疑虑,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们不信,一场血腥的内讧厮杀即将在这个寒冷夜晚爆发…… 一百九十二 双标 …… 勃族赤斤大帐中,赤斤不断来回踱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内心十分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是不是太过了?瓦颜平日里虽然对我有诸多怨言,但总算对我言听计从……” 想到这儿,赤斤摇了摇头,又沉思道。 “不过,谁又会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谋夺族长之位?既然已经行动,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不知道派出去的死士有没有成功……” 就在赤斤还在思量之时,忽然帐外传来震天厮杀声,令他闻之一怔,刚欲出账查看,忽然一名卫兵闯进了帐中一脸的慌张。 “族长,不好了,瓦……瓦颜副族长他……他造反了,正向这边杀过来,整个大营已经乱成一片,好多族人都死了!” “什么!”赤斤闻言,顿时一惊怒道,“这家伙真的敢杀我?” “杀啊!杀死赤斤!” 仿佛为了印证那名士兵的话语,帐外传来了更为激烈的厮杀吼叫之声。 赤斤现在也来不及多想,即刻下令道:“传令下去!本部所有士兵围杀叛军!” 那亲信闻言领命而去,赤斤立马拿起挂在大帐一角的精铁弯刀,拉开帐帘踏步而出…… 帐外,整个勃族营地此时已彻底乱做一团,遍地都是族人的尸体,令赤斤脸颊不住抽动。 “赤斤!我瓦颜忠心耿耿,你为何派人害我!” 不远处的瓦颜见赤斤步出大帐,顿时怒不可遏,大声质问道。 赤斤见此心道看来暗杀失败暴露了,但自己的心思岂能让族人知晓,这瓦颜叛变之名现在必须要坐实才行,于是大声回道:“瓦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纵兵扰乱大营,意欲何为!” “哼!”瓦颜闻言冷哼一声,“狗贼,为了大局,我在族中一直对你处处忍让,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我下毒手,这族长之位当初真不该让给你来坐!” “大胆!”赤斤闻言勃然大怒,“你个叛贼敢跟本族长这么说话?什么下毒手?我看你分明是蓄谋已久,对我当上族长一位不满,想趁出征之机取而代之,族内勇士听令!诛杀叛贼瓦颜者,封副族长一职!” “我呸!”瓦颜听赤斤这么说,怒火更甚,“你个奸贼,还敢出言狡辩,勇士们,随我一道诛杀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嗷嗷嗷,杀死赤斤!” 瓦颜所部的士兵闻言立刻齐齐大吼一声,随即举起手中兵器向赤斤杀了过去。 “遭了……”赤斤见瓦颜带兵向自己逼近,立刻退后几步,凡是阻挡在瓦颜所部面前的族人无一不被他们砍倒在血泊之中。 “保护族长,诛杀反贼!” 就在这时,赤斤亲部及时赶到,赤斤见此心下笃定,随即大声吼道:“勇士们!诛杀反贼瓦颜!杀!” “杀啊……” 赤斤部和瓦颜部在双方将领刺激下,一下子撞在一起,惨烈的厮杀声在夜幕下的勃族大营内,不断回荡,积怨已久的矛盾因为许文静投下的一颗石子,彻底爆发开来…… …… 库族族长大帐中,正中间的篝火堆上,架着一整只全羊,一名库族女子不断旋转着将羊身不断翻转烧烤,散发阵阵肉香。 帐中各落座处,正中间自然是刘策,四周则是牧风、牧阔、傅云骁、罗湖以及黄横云。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后,那库族女子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拜,又鞠了一躬后,退到帐内一角待命。 罗湖走到烤羊前,拔出腰间匕首,割了一阵,随后撕下一整条羊腿放在木盘内,恭敬地端到刘策身边。 刘策接过盘子,闻了闻,顿时蹙眉暗道:“内中羊膻味还是太重。”之后从身上取出一包食盐,涂抹在羊腿上,这才咬了一口。 “还行……”刘策嚼着羊肉嘀咕了一句,继续撕下一大片塞入口中。 其余几人见此,也有样学样,分别在自己跟前的羊肉上涂抹盐粒,一脸兴奋地撕咬起来。 “哈哈哈,今次灭掉库族全赖将军的精卫营,我听族中兄弟说起,真的不敢相信啊!” 咽下几口羊肉的牧阔一脸地兴奋,对精卫营的战力是大加赞赏,边上的正在啃羊肉的傅云骁闻言,顿时自豪感油然而生,腰都挺的笔直。 刘策神情平淡,对黄横云说道:“那些被库族掳掠的冀州百姓现在如何了?” 黄横云闻言忙道:“将军,你放心吧,五千多冀州百姓,一千七百男子和三千三百多名女子都已经安置妥善,现在我军中精卫营将士正在安慰他们,驱寒物什和果腹食物也都已经分发下去,待过些时日,便能一并带回汉陵安置。” 刘策点点头:“要好生对待,记得千万不准再骚扰他们,尤其那些女子,如今她们刚脱离魔爪,更是需要关心的时候……” 牧风听刘策这么说,即刻出声道:“将军,你对百姓真是仁义,牧风虽受中原文化熏陶,但还是不及将军万一。” “客套话省下。”刘策罢罢手说道,“倒是牧风族长,我想问问那库族九千多男丁你打算如何处置?” 牧风闻言和对面的牧阔互望一眼,随后说道:“还请将军做主。” 刘策笑道:“我之前就说了,这库族伙同?族杀了你们族长,因此这库族所获一切全由你们牧族做主,当然这冀州百姓你们不能动,至于其他人,包括女人在内……” 说到这儿,刘策眼中一冷,坚定地说道:“随你们处置,我不过问。” 牧风牧阔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牧阔忙道:“将军所言可真?包括那些女人也随我等处置么?” 刘策眼睛一眯:“本将军说话什么时候失信过?牧族将士今日损失惨重,也该给他们放松下了,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冀州百姓的帐篷不准靠近,否则休怪本将军翻脸……” “好咧!”牧阔兴奋地说道,“那些男丁全部处死!女人嘛……嘿嘿嘿……” 说到这儿,牧阔望了眼角落处的库族女子一眼,发出一阵淫笑。 刘策见此冷哼一声,继续埋头吃起盘中羊腿起来。 牧阔见此立马回过神来,凑到刘策身边轻声说道:“将军,我刚才见几个库族女子相貌不错,要不要我把她们叫到你帐中给你暖暖被窝?” 刘策嚼着羊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牧阔族长的心意我心领了,你想的话就请自便吧。” 牧阔自讨了个没趣,只得坐回自己席毯前,继续和盘子内羊肉搏斗。 牧风见此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主帅,战场上杀伐果断,千余冀州兵脑袋在阵前说砍就砍,对各族采取的政策可以用铁血来形容,可为何对自己要求又这般苛刻,这种年纪血气方刚到底是怎么忍耐下来的?难道不借此发泄下承受压力么?而且看他对冀州子民这态度完全和战场上两种态度…… 牧风越想越是看不透刘策,或许正是这样的矛盾性格才能领导精卫营这支强悍的军队吧? …… “哈哈哈……过来吧……” 库族寨子内,得到刘策默许的牧族士兵,即刻三五成群扑向那些库族女子,不顾他们惊恐的眼神把她们一个个扛在自己肩上抱入空旷的帐中。 由于牧族人数太多,许多甚至两三个共享一名库族女人,压抑许久的牧族士兵此时终于可以尽情在她们身上发泄自己的兽欲了。 另一处安置冀州百姓的各个帐篷内,正在就食的那些女子听闻寨内传来的淫笑声以及隐隐约约发出的粗重喘息声时,不由浑身哆嗦,她们害怕自己再一次遭受那种非人的凌辱。 “呼……” 就在她们担惊受怕之际,帐帘被人拉开,那些女子连忙地望向帐口,眼中满是惊恐。 进来的是三四名肩扛皮毯的精卫营士兵,他们扫了眼帐内的女子,随后将肩上的皮毯放在她们身边,其中一个精卫营士兵说道:“晚上天气寒冷,将军命我给你们每人加一条皮毯,以免受冻染上风寒。” 放下皮毯后,那些士兵转身欲走出帐外,其中一名女子连忙说道:“多谢天军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反正一样要遭受胡奴凌辱,不如让我等伺候几位军爷吧,也好过被胡奴再次侮辱,请军爷成全……”说着和帐内女子都抽噎起来,她们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反正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与其继续被胡奴凌辱,还真不如主动侍奉眼前这些同是大周的男子,这样他们心中也好受些。 “可怜啊……”那精卫营士兵闻言闭目叹息一句,然后回过头对她们说道:“我精卫营,绝不会干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尔等尽管安心在此歇息,有我们在,没人胆敢再来欺凌你们!” 话毕,那数名精卫营士兵一挺胸膛步出了帐外,留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女子…… “你说,将军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却纵容那些胡人可以肆无忌惮?” 安置百姓大帐不远处,那些归附刘策的冀州义军见寨内牧族人拖着女人进入帐中,一脸的嫉妒不爽,说着还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安置女眷的帐篷,一脸的贪婪。 边上另一名冀州士兵见此,连忙止住他:“别想了,我劝你赶紧把这想法抛开,那一千五百颗脑袋还没凉透呢!你也想加入其中是么?” 那开口的冀州士兵闻言,顿时心中一颤,白天那一幕给他触动可谓是十分震撼,当即不再开口。 就在这时,近千名牧族士兵齐齐向他们所在之地走来,那些冀州士兵见此,神经立马紧张起来,莫非他们敢不尊将军教诲想对冀州百姓下毒手?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眼见那些牧族士兵逼近,这些冀州士兵连忙鼓起勇气出声喝止道。 一百九十三 琅城 …… “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那些牧族士兵见冀州守军一脸警惕,连忙出声解释道:“我们只是来和你们一道守护冀州百姓安危,放心吧,不会胡来的。” 这些牧族士兵并没有参与到其他牧人的狂欢之中去,而是选择来这里和冀州士兵一道看护刘策欲保下的百姓。 至于原因,那就是他们想加入精卫营,只因白天那精卫营老兵所说的话深深刺激了他们,那种待遇简直做梦都不敢想,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心下一思量,觉得想加入刘策主力军队,必须要做个表现出来。 精卫营条例严酷,首条就是严禁奸**孺,他们强压下欲火就是为了有个好的前程,毕竟眼前这些女人睡过提起裤子就完事了,但一旦加入精卫营所能获得的那些好处可是受用不尽的,稍加思索就能明白该如何取舍。 很幸运,他们这些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成为第一批被刘策看中,选入精卫营的异族将士,率先脱离胡人之列,给他们的妻女子孙争取到了富足无忧的生活。 …… “呼……” 库族族长大帐又一次被人拉开,许文静和左烁一脸兴奋的走入帐中,见刘策以及黄横云都在帐内,立马上前和刘策行礼,随后许文静来到还有小半只羊的烤架上,撕下一块羊肉,也不顾羊膻味,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刘策终与将盘内羊腿啃的只剩一根骨头时,这才满意的取出一根牙签剔起牙齿来,对依旧静立一旁的左烁说道:“楞着干什么,肉不多了,再不去就都让军师吃完了。” 左烁闻言嘿嘿笑了一声,也来到烤架边,拿起盘子,用刀割下羊肉不断嚼动。 刘策见许文静吃的正香,忍不住出声戏谑道:“军师真是好胃口,白天刚杀了人,居然面不改色吃起肉来。” 许文静听完笑道:“也就那么回儿事,属下已经习惯了……” 刘策笑着摇摇头,对许文静的心态表示赞赏,与是问道:“军师,看你这神情,恐怕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吧?” 许文静咽下羊肉来到刘策跟前拱手说道:“将军,成了,现在勃族大营已经乱成一片,赤斤和瓦颜两部殊死相杀,整个勃族营地已是血流漂柱……” 刘策眯着眼说道:“军师,坐下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许文静坐下后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和刘策说了一遍,刘策听后心下大吃一惊:“不想这般拙劣的计谋都能导致整个勃族乱成这般局面?” 许文静说道:“人心就是如此,尤其有野心的人,精细的谋略反而不如这看似简单的算计,属下只是把赤斤和瓦颜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而已……” 刘策点点头,对许文静所作所为表示认可,随后又对他说道:“军师,此间事了,过几日我要回转一趟汉陵了,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安心回去,此处就交给属下吧,你离开汉陵过久就怕姜浔他们起疑心,而且朝廷的天使也快到了,将军要处理的事不比这里少,事不宜迟,早些回去吧。” 刘策点头,随后又问道:“军师,这次库勃两族之事解决后,方圆数百里之内基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冀州百姓的异族势力了,你可以借此良机,将剩余的异族势力一并收拾干净,这些我相信军师你能办得到,只是……” “只是缺少一处可以发展的容身之所吧?”许文静笑着对刘策说道。 刘策点点头:“冀州南部各处城镇皆被毁去,若要重建,必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我在汉陵投入巨大,现在又有诸多百姓需要安置,暂时已没有多余财力物力重建这些城镇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不必担忧,眼下寒季,即使动用人力修筑城池,也得不偿失,待收复各处效忠将军的异族之后,便去把呼兰人在冀州南部唯一一座大城,琅城给拿下!” “琅城?”刘策细眼一眯,“这倒是个好办法。” 许文静见刘策同意,继续说道:“琅城原本定居人口八十七万,为冀南最大城池,蒙洛帝国打下冀州后,琅城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最终被只剩十三万,如今已成为呼兰人囤积粮草兵械之所,依在下粗略推算,这是蒙洛酋奴将来为进占整个远东甚至大周所作的打算,只是现在蒙洛人身陷西域战场,无暇顾及而已。” “没机会了……”刘策冷冷说道,“既然我来到了大周,来到了冀州,那么蒙洛人也好,呼兰人也好,就再也别想踏入中原一步!” “将军气魄,属下佩服。”许文静赞叹一声,“先不说其他,光琅城周围田地就有数百万亩,还不算荒废的土地,将军一旦取下,粮草问题就能解决,对鼎定整个冀州起到作用可谓是非同小可,介时以琅城为中心四散发展,可快速恢复冀州南部秩序,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同冀州北部呼兰人决战,冀州一旦平定,将军就可以彻底摆脱士族掣肘,即便皇室也对将军无可奈何了……” 刘策听完许文静一番分析,深表赞成,冀州山里地下那可是数之不尽的矿产宝藏,更有盛产良马的野生牧场,一旦掌控在自己手里,那实现心中理想的时代就不远了。 “不过,琅城有一万呼兰人以及四万各部异族镇守,而且城高五丈有余,且四面环护城河,易守难攻啊……”许文静又提醒道。 “军师不必担心,待彻底平复冀州南部胡人后,我自有办法攻破这座城池……”刘策自信地说道。 许文静眼睛一亮,对刘策望了眼,但见刘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问:“介时你就知道了……” 这时,帐外那阵淫秽的笑声,和各帐内女人哭喊喘息声隐隐约约传入帐内,引的许文静也有些心痒难耐。 刘策见许文静这幅模样,不由笑道:“军师,要不你也去放松下?” 许文静喜上眉梢:“属下正有此意,多谢将军……” “想都别想……”刘策脸色一沉,“别忘了我精卫营条例!” 许文静顿时一脸苦色:“将军,属下就这个嗜好,而且出征那么多天都没碰女人了,不如……” “要脑袋还是要女人你自己掂量下。”刘策白了他一眼说道。 许文静苦笑着摇摇头:“那自然还是要脑袋的,罢了,这些异族女人属下也看不上,万一染上什么病那脸真就丢大了,还是等回去吧……” 刘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军师,我看傅云骁不错,带兵打仗都有头脑,今夜之战,表现优异,知道耗尽敌矢,拖到库人筋疲力竭方才雷霆一击,全歼万余库人,正好陈庆也和我提及他的能力,我打算提他独领一军,你看如何?” 许文静点头道:“傅副营使才能在下佩服,此事将军定夺,毕竟属下入精卫营不久,诸多事宜不甚了解。” 刘策点点头,又说道:“如今我精卫营已经满编,外加近万冀州新兵,粮草是个难题……” 许文静道:“就食与敌,冀州虽然苦寒,但胡人地方还是有些粮草,积少成多,足够挨过今年寒冬了……” 刘策沉思一阵开口道:“军师既然有此定意,那本将军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我走后琅城那边情报切记要密切关注,等我回来后就给冀州南部来个大动作!” …… “瓦颜,你还打算杀下去么?族内勇士都快折损完了!” “赤斤,这怪不得我,你胆敢派人杀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勃族大营内,遍地殷红、横尸四野,近万勃族士兵经过一整夜厮杀,如今已经不足四千人了,但看双方架势都还不肯罢休…… 赤斤和瓦颜二人此时都是满头散发,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如同两尊恶鬼一般怒目而视…… “那你给我去死吧!” “死的是你!” 两人互望一阵,再次下令麾下部族一道冲杀过去,下一刻利刃入躯声音此起彼伏。 “叮……” 赤斤的弯刀和瓦颜的戚刀重重碰撞在一起,带起一阵火星,早就砍了无数个裂口的弯刀和戚刀如同两把锯子不断摩擦在一起。 “呀!” “哐!” 在连续互砍十几刀后,瓦颜大吼一声,手中戚刀对准赤斤头颅重重挥落,赤斤连忙横举弯刀一挡,下一刻这把陪伴他戎马一生的弯刀被沉重的戚刀应声砍断。 戚刀砍断赤斤的弯刀后,去势不减,直接对着他头颅挥落。赤斤见此飞速丢掉手中弯刀,一个侧身,避免了头颅分开的下场,但可惜的是他的肩胛还是重重挨了一刀,痛的他龇牙咧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瓦颜,双手合十按住刀身,止住刀势向自己肩膀进…… “赤斤!你的死期到了!”瓦颜大吼一声,将手中戚刀重重向下压去,赤斤肩膀处的已经殷红一片…… “死期?想杀本族长你还不够格!”赤斤用力抵住刀势下压,脸上神情因伤痛早已经扭曲变形。 “啊……” 此时的瓦颜已彻底疯癫了,只见他怒吼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重重压在戚刀刀背上…… 赤斤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抵住刀身的双手应声折断,锋利的刀锋就势斜下,深深切入了胸膛。 “呃……” 赤斤眼中的生机渐渐黯淡下来,呼出一口浊气之后,重重摔落马背…… “哈哈哈!终于死了!终于……死了!我是勃族……族……长……” 眼见赤斤已死,瓦颜一阵狂笑,但笑着笑着他声音也淡了下来,到最后没了半点声响,只见他跪在赤斤尸体面前,头一歪,也没了气息。 之前一击已经燃尽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如今竟是气竭而亡,只见他脸上挂满了笑意…… 一百九十四 回转汉陵 …… 汉河,上千身着厚重棉袄的百姓正在寒风中修补坑洼的道路,此时的汉河道路已经和刘策初接受时大相径庭,一条条整齐的“水泥”道路延伸十数里,站在各处堡内高墙上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条游龙般望不到边…… “唏律律……” 就在工匠劳工挥动手中铁镐之际,十余骑马匹呼啸渐渐靠近,这些工人抬眼望去,顿时眼中满是敬畏的神情。 刚从冀州归来的刘策坐在马上望着一条条整洁的道路,心下十分满意,同时对四周的工人抱以赞赏的微笑。 “那些从冀州带来的百姓安置的如何了?” “回将军,已在各堡内安置完毕,农业司和工业司已经安排他们进驻各坊工作,尤其那些个胡女,这缝制手艺真是令人赞不绝口啊!” 与刘策并肩而行的人名唤林温,是在巫山镇解救的百姓之一,由于他之前做过庄主一职,就被秦墨委任人文司吏员一职,所管治下百姓劳作事宜。 刘策看了林温一眼笑道:“很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温忙道:“为将军效命,是卑职荣幸,将军是否在汉河安歇一晚再走?” 刘策摇摇头:“不了,离开甚久,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亲自处理,先回汉陵看看吧。” 话毕,一提马缰顺着铺好的道路缓缓继续向汉陵城内行去。 …… 此时刘策治下的汉陵,和初来之时死气沉沉已经完全两幅模样,各地安置人口五十万,各矿场农田所处人声鼎沸,已初见复苏景象。 由于精卫营的彪炳战绩,让不少远州甚至外省百姓举家迁移此地落脚,只为图个安稳过日子。 人口密集除了为刘策带来足够多的劳动力之外,更是沉寂已久的让商业有了起色,不少商贩租借购买了汉陵城内空置的商铺,开始做起了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这是个好兆头。 “喝!哈!” 精卫营各处驻地内,各营将士正在上司的指挥下,紧张地进行操练。不少新兵咬着牙努力将手中长矛用力刺出,争取不让自己拖后腿…… 这些优秀的战士永远是汉陵百姓最为青睐的对象,有他们在,自己就能在这片土地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担心自己被胡人山匪劫掠。 …… “开炉!” 天王堡内,因为劳动力增加,矿石充足,现在已经增至三座小高炉,出铁效率大大提高,随着冯英一声大喊,滚烫的铁水再次从炉闸内缓缓流出。 冯英看着渐渐凝固成型的铁料,不由自豪地笑道:“呵呵呵,这种效率别说远东,整个大周也是独一份!” 铁产量大幅增加不单单用在军事兵甲上,不少民用铁器已经能大规模量产,带动了整个汉陵工业发展,不少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将主意打在这些铁料上,只是没有刘策的命令,目前还没有出口打算,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 当刘策进入汉陵城后,感叹了一下自己治下变化,为此感到自豪之外,便直扑自己的校尉府。粗略视察一番他倍感满意,但现在自己需要做的事还有许多,连家都没时间回。 一进校尉府,入眼满是一片火热景象,只见厅中各人忙的是火热朝天,每张办公桌前都有一名办公人员不断翻阅汉陵各地文书进行批阅。 秦墨一见刘策进来,立马上前迎了出来。 “属下见过将军。” 秦墨这一声呼喊,引来周围众人一阵侧目,一见是刘策,齐齐起身上前和他行礼。 刘策连忙说道:“诸位免礼,这些时日辛苦诸位了,我和秦先生有话要说,请大家自便。” 众人见刘策这么说,立马回到自己岗位继续埋头工作起来。 刘策忙对秦墨说道:“秦先生,你几次三番催我回来,大致经过我已经知晓,现在你和我详细说说远州这边情况。” 秦墨道:“将军,你若再不回来,这就真难办了,好在离锦盛到远州城还有数日,没耽误时辰,不过其余各省的士族官员可是都已经齐聚在远州城了……” 刘策闻言顿时蹙眉:“事情这么严重?有必要如此庄重?” 秦墨摇头叹道:“一万七千颗胡奴头颅,将军试想下远东战局年年溃败糜烂,偏偏今年却有如此大捷,朝廷如何不起疑心?否则皇上也不会在如此寒冷季节就派锦盛前来远东宣旨犒赏。” 刘策略一沉思说道:“看来,宣旨犒赏是假,打探远东军实力虚实是真,不过我胡奴头颅全已经交出去了,一时半刻应该怀疑不到我头上吧?” 秦墨说道:“将军,这事稍一打听就知道前因后果,你想想呼兰人惨败溃逃,那他们所劫掠的物资人力到哪里去了?将军一颗头颅未领却缴获如此海量资产,若换你是皇室一员会觉的其中没有猫腻么?朝中各人也并不傻,只是大多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刘策暗道还真被许文静料中了,不过也罢,现在自己羽翼渐丰,只要冀州南部再平定,获得海量资源人力的话,你皇室又能奈我何?没准还得乖乖派人求我。 想到这里,刘策对秦墨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既如此,我明后日便动身前往远州城。” 秦墨点点头,又说道:“如此甚好,只是将军,最近汉陵多了不少生面孔,尤其是定州来的世家子弟,这几日天天在城里转悠,似乎在找什么人,属下已经命保安司暗中监视。” 刘策无所谓地说道:“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随他们去吧,在我治下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秦墨又说道:“对了将军,这些时日和远东各处贸易,主以农作物矿产为主,只是从目前交易来看,大多都是逆差,这两个月来已经有三十几万两白银搭进去了。” 刘策说道:“无妨,如今治下人口骤增,必要开支还是需要的,多备粮草棉衣,待来年农事恢复,情况就会不同了。” 秦墨思量片刻,说道:“将军,那些铁料外销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刘策说道:“还不是时候,冀州大战即将打响,我现在急缺大量兵甲装备冀州各处兵马,更何况明年开垦土地也需要大量农具,我们现在拥有的铁料看似多,实际上仔细想想根本还远远不足……” 秦墨心道三座高炉月产一千六百吨还会缺铁?整个远东官匠坊一年铁产量都没这么多吧,不过考虑到冀州之略,也不再多说什么。 忽然刘策对秦墨问道:“对了,秦先生,我之前嘱托你关于学堂的事办的如何了?” 秦墨为难地说道:“回将军,城内已建了两座学堂,只是……教书先生实在不够啊……” 关于学堂设立,从刘策初至汉陵之际就已经有想法了,只是当初四周环境恶劣,主要应对来自胡奴战争威胁,这才耽搁下来。 如今,从呼兰人地方夺取大量物资书籍,加之印刷术之便,这学堂建设也再次被提上日程,刘策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不可替代,一个国家想要稳定繁荣,首要就是教育! 刘策设想是满六到十岁的孩童,无论男女贵贱都必须入学堂就读,孩童就读一切费用由校尉府拨付,满五年后品学优异者再入上一级学堂继续深造…… 然而现实还是给了刘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治下除了精卫营之外,其他百姓大多数基本不识字,要办学堂谈何容易?仅靠周逢几个私塾先生是远远不够的。 听完秦墨描述,刘策不由苦恼:“真没办法么?何不张贴告示,高薪聘请品德兼优的教书先生前来给孩童授课?” 秦墨摇摇头:“试过了,一个月来未见一名先生前来应聘,而且给出的待遇月俸已经非常高了……” 刘策奇道:“这是为何?” 秦墨苦笑道:“这……还得怪将军您了……” “我?”刘策顿时一脸黑线。 秦墨说道:“将军杀俘行径已经四下传开,更有鹤阳楼怒斥鲁师之举,这名声……” 顿了顿,秦墨又道:“这名声在文人界内算是彻底臭了。” 刘策闻言脸一黑,暗道有这么严重后果,不过他并没有后悔:“算了,臭了就臭了,那群酸儒根本不可理喻,就算他们想来我汉陵教孩童我也绝不答应,我要聘用的教师必须能带给孩子新的思想,而不是只会死记硬背,不然教出来的孩子又和穷酸腐儒什么区别。” 秦墨点点头,对刘策的话语深有感触,忽然想到些什么,然后又开口说道:“对了,将军,你不在意女子为师吧?” 刘策道:“那是自然,我治下不管男女,只要有才皆能用之,说说吧,何人应聘……” 秦墨说道:“半月之前有一对从冀州来的姐妹前来应聘学堂教师一职,在下见她俩确有学识,且写的一手好字,便暂且留他们在学堂之中临时教习孩童读书识字,待明年开春正式开学之际再做打算。” “冀州?”刘策有些奇怪,看了眼秦墨道:“她们名讳?” 秦墨道:“那姐姐叫魏莹,年幼的名唤魏璧……” “是她俩?”刘策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这俩女正是在黑风部族所救的一对姐妹,不想还有这般学识,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想到这里,刘策说道:“她们现在身在何处?” 秦墨道:“算算时辰应该尚在学堂吧。” 刘策点点头:“罢了,我先去学堂走走,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秦先生,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秦墨抱以理解的微笑:“将军先去看看吧,如今属下和吏员们各司其职,可谓井然有序,不麻烦……” 一百九十五 姐妹花 …… 当刘策进入一座名为“启蒙鸿院”学堂院门之际,但闻内中传出孩童朗朗读书之声,令他心中一阵异样流动,仿佛回到了前世小学时的场景…… 学堂内目前有七栋主建学屋,每栋学屋两层高,每层四个房间,每个房间可容纳四十到五十名学生就读,外有师生宿舍、食堂、杂物、浴室、更衣室等所设房屋建筑。刘策命工匠在修建这些学堂之际特意设置了夹墙,可以在内中生火保证室内温度不让师生挨冻受苦…… 学堂后方有一块巨大的平地,是刘策专门吩咐划分,将来给学童上体能课所准备。他可不想自己治下的学生只会死读书,却体弱不堪,而且一旦正式开课,体能也是必考项目,毕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嘛。 当然了,现在只是试学阶段,学堂内人数不多,其余几栋建筑都不曾开放,唯有最正中一间学屋内,约有三十多名男女孩童手握书卷席坐与地,在正前方案前一名女师教导下,朗诵着书中内容。 伴随朗朗读书之声,刘策缓缓步行至用玻璃制造的窗口边,偷偷看着内中孩童读书场景,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诸位学君,今日就且到这儿,记住回去后好好温习下今日教习的功课。” 一阵清甜的声音从学堂之上传来,刘策望去,那女子正是当日所救姐妹之一的魏莹。 “不想她这般学识渊博,我还真是小觑了……”刘策望了她一眼,摇摇头。 此时的魏莹和之前黑风部所见景象已经完全不同,虽然衣着朴素,脸上未曾打扮,一副素面朝天,但那俏丽的脸庞和特有的气质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拜别业师……” 只见室内学童缓缓起身跟魏莹行礼拜别,待魏莹轻曲身姿回礼后,便各自拎着书袋有说有笑飞也似地离开教室而去。 “见过将军……” 待学生走后,魏莹趋步来到刘策跟前行了个福礼。 刘策说道:“无需多礼,怎么样?你们在这里还习惯么?” 魏莹说道:“多谢将军收留,才让我姐妹有个容身之所,此等恩情无以回报。” 刘策道:“我适才观你谈吐举止不似寻常百姓之态,又有这等学识,莫非魏姑娘也是士贵中人?” 这时代普通人读不起书,更不要说女人,一般念书的女子家中都是非富即贵,也不怪刘策会有此一问。 不料魏莹闻言身躯一怔,对刘策颤声说道:“将军,可否不要细问?” 刘策也没在意:“罢了,这是你的私事我确实不该过问,还望姑娘见谅,对了怎么没见你妹妹?” 魏莹说道:“回将军,小妹去印刷坊取明日教习材料了。” 刘策点点头对她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不在就和秦先生周先生他们说,所缺物什只要我治下有的,一定尽力满足你们。” 魏莹心下一阵感动:“多谢将军……” 刘策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魏姑娘,你无需这般拘礼,昔日我就说过在我治下你们能在阳光下好好活着……” 就在此时魏璧捧着一摞书刚好经过,见刘策也在,连忙上前欲行礼,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住。 “你们忙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刘策对魏莹魏璧笑了笑就转身向学堂外走去,同时暗道:“明年学堂这边师教问题该如何解决?难道再拖几年?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赶紧解决这个难题,现在才一两座学堂就把我难倒,以后还如何把教育这块扩展到冀州乃至塞外?” 魏莹魏璧姐妹望着刘策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她们本是士家之后,原本心高气傲,对刘策这种庶族将领压根就不会正眼相看。 然而自从经历过那地狱般的磨难后,她们此时心境已经大幅改变,尤其对刘策这种杀伐果断,又能对人体贴照顾的男人心中产生了一丝涟漪。 本来魏莹心中有算计认为自己虽然已非清白之身,但配刘策这种庶族将领应该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自己也算是花容月貌,也断不会委屈了他。 但是到汉陵后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看到刘策治下的建设手段令她由衷感到这个男人原来是这般优秀,可以说是文治武备,自己这副早已被胡人糟蹋无数次的身体真有资格配得上他么? “姐姐……”见刘策离去,一边的魏璧开口对魏莹说道,“我总觉得这刘将军与我所见过的士庶子弟有很大不同,那种气势恐怕连爹爹都不如。” 魏莹听她这么说,娇躯一颤,回身对魏璧说道:“妹妹,你记住,从我们失身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魏家的人了,要想活命就必须把这个身份彻底忘掉,把它烂在肚子里明白么?” 魏璧闻言顿时心下一沉,才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是有家归不得了,思及此处,眼中含泪:“可是,我想娘亲……” 魏莹强忍悲伤说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从现在开始魏家一切都已经和我们无关了,你明白么?” 魏璧艰难地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魏莹望着自己妹妹,将她手上的书接过放在边上,拉起冰冷的手说道:“妹妹,不要怪姐姐心狠,如果被父亲知道我们还活着,一定会派人来逼死我们的,汉陵是我们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咬牙挺下来,明白么?” 魏璧再次点点头,忍不住抽噎了起来,魏莹见此转过身悄悄擦掉眼角泪水。 刘策刚步出学堂之际,就见学堂院门口不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向学堂内张望,不由心下警惕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那两人欲走进学堂大门之际,和其擦肩的刘策出声问道。 其中一人看了眼刘策,说道:“关你什么事?边儿去……” “你说什么?”刘策闻言不由一怔,与是戏谑地问道:“再说一遍。”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你……” 刘策打断他喝道:“放肆!你们两个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学堂之地,岂容你们随意窥视!” 那俩人闻言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刘策来,良久其中一人拉了拉另一人衣角,瞪了刘策一眼仓促离去。 “生面孔?找人?”刘策见他们离去的身影不断回忆着秦墨的话,“让情报司好好查查这两人的底。” 想毕,回头望了学堂大门内一眼,便解下边上马缰,牵着自己坐骑向家走去。 “也不知道丫头怎么样了,快俩月没见了怪想她的……”一想到宋嫣然,刘策眼神中难得浮现一丝温柔。 在经过一家新开的澡堂时,刘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进去洗个澡缓解下近俩月来的疲惫之态。 只见澡堂院门两侧分别写着:上方新浴觉身轻,恰喜温和水一泓。膏泽不因人世热,此泉尤是在山青。 这一洗就是半个时辰,刘策要了个单间在浴桶内将一身污秽全部洗尽,待擦干身体换上新衣之后,顿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这样就可以了……” 对着铜镜照了照,将头上发丝梳理一番后,刘策满意的点点头,打开门向澡堂柜台走去。 开这澡堂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姓张,呼兰人南下将他们所居住的小镇付之一炬,他们全家躲在地窖内逃过一劫。 待呼兰人离开后,望着眼前地狱般的惨景,顿时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只能携带自己妻子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准备去其他地方谋生计。 就在他们落魄潦倒之际,忽闻呼兰人被精卫营杀的大败,被劫掠的百姓大多已经在刘策治下的汉陵安置,便起了心思到汉陵来看看有没有谋生的机会。 一路风餐露宿抵达汉陵之后,见刘策治下管理有序,街道整洁,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顿时有了在此落脚的念头。 与是经过几日的观察,拿出身上全部积蓄盘下一个商铺,经过简单装修,开了这家澡堂店,不想生意异常火爆,每日从下午开始都要忙到深夜,这让张姓夫妇二人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刘策来到柜台,对着正在拨算盘的张姓男子说道:“老板,结账。” 张老板抬眼一看,顿时一脸堆笑:“客官,澡堂的水还热乎么?” 刘策点头笑道:“不错。”说着回头看了眼还在等候洗澡的客人,又开口说道:“你这儿生意不错啊……” 张老板笑道:“还不是托太守大人的福,新开张的商户一年免税,煤炭坊的煤质量上佳价格便宜,小的这才能本本分分做些小生意……” 刘策听闻心下有些自豪,自己来到汉陵可是不同湄河镇,完完全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在打理,试问谁不愿意自家日子过的不好呢? 就在这时,女浴室处门口帐帘被人拉开,一些女子有说有笑,莺莺燕燕地步出,其中有几个还是牧族灵族的女子。 只闻张老板又道:“最近冀州那边也来了不少避难的百姓,说来也奇怪,怎么还有这么多胡人?” 刘策笑着摇摇头,他当然不能告诉张老板现在的冀州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百姓胡女都是自己带来的,不要说他们,就算精卫营中知道其中内幕的也是极为少数。 “客官您的包裹……” 付完钱,张老板就将他寄放在柜台的偌大包袱交回刘策手中,刘策看了眼包袱确实没有松动过迹象,顿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和张老板告别走出澡堂大门。 这时,一名刚进来洗澡的男子望着刘策背影,一脸疑惑地嘀咕道:“这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和太守大人倒有七八分相似……” 一百九十六 茶楼靓影 …… “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呆着,就知道四处瞎转悠,着凉了怎么办。” 刘策回到家中,发现宋嫣然并不在屋内,打听下人才知她用罢午饭就和丫鬟一道去街上转悠了,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习惯了宋嫣然在家中的日子,一时听不到她的声音,见不到她身影,刘策也有些不适应。 “反正呆在家中也无事,不如再去街上转转,顺道看看这两个月城内百姓境况,若有不足之处,也好早日整改。” 思及此处,刘策命下人栓好马匹转身走出门外,向街道外走去。 行至半路,他突然发现自己肩上仍然背着包裹,不由自嘲:“怎么把带给丫头的包裹忘记卸下了?算了,反正也不重,就这么背着吧。” 一路行来,但见如今的汉陵城街道,到处人影簇动,两旁商铺也开张不少,商贩买家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刘策耳畔。 不远处,一队队身着棉衣皮甲,腰挎短刀手持两米长枪的士兵正踏着整齐的步伐经过,正中百姓见到他们自觉的分立两侧,给他们让出道来。 这些士兵是刘策新组建的保安司成员,与同是新设的量刑司关系紧密,专门维持刘策治下治安秩序,若有歹人违法乱纪,那后果可是异常严重的。 立与人群中的刘策点点头,对眼前保安司士兵表现出来气质表示满。 待保安司士兵离开后,街角两旁人流继续滚动起来,眨眼间刘策来到一座新开的茶楼前。 “思茗斋?有意思,闲来无事,难得清闲一下,正好喝杯茶,听听说书小曲解解乏,明日又要开忙了……” 望着眼前这座两层高的茶楼,刘策眼睛一眯,沉思片刻便走了进去。 但见楼内热气腾腾,宾客满座,少了门外这冬季的寒冷,多了份温暖。 刘策正待寻座,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最前排的位置上一道身着淡黄棉襦的俏丽倩影印入眼帘,那不是宋嫣然么? 只见宋嫣然在身旁丫鬟陪同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茶楼台上一名被青色斗篷冒遮住半边面部的女子弹奏琵琶,不时摇头叹道:“这薛姐姐人不但长的这么漂亮,音律也这般精湛,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般技艺啊?唉,这人比人气死人啊,我怎么这么笨什么都不会呢……” 边上丫鬟闻言珉嘴一笑,轻声对她说道:“小姐,您就别唉声叹气了,您有将军大人爱慕青睐已经羡煞城中一干佳人了,还不知足啊?” “别乱说……”宋嫣然闻言,俏脸一红,娇羞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丫鬟闻言情道:“宋小姐,将军对你的情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感受的到,你们俩呀就是层窗户纸,早晚的事儿……” “哼……”宋嫣然闻听丫鬟说辞,脸颊红晕更甚,但依然强自镇定轻哼一声道:“那个木头,一点都不懂女儿家心思,才回汉陵多久又开始出征了,都来不及多跟他亲近些……” 说完,宋嫣然伸出芊芊玉手抓起桌前一颗话梅正准备往嘴里丢,忽感身子有些凉意,忍不住紧了紧身上襦衣。 就在这时,宋嫣然单薄的衣衫上出现一件雪白的貂绒披风,一下子将她身上的寒意驱逐,正在她诧异之际,只闻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绕。 “现在的女子都这样么?要风度不要温度,唉……” 宋嫣然连忙抬头看去,顿时芳心如小鹿乱撞,颤声道:“刘……刘大哥……你几时……” 刘策笑道:“刚回来,见你不在家中就来街上逛逛,不想你也在这儿,怎么见到我不开心?” 宋嫣然闻言略一低头,刘策不在这俩月,她是日夜思念,如今乍一见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怎么会不欢喜呢? 抚摸着身上披风那光滑的貂绒,宋嫣然心中暖意流淌,脸上感觉火辣辣地烫。 刘策看了她一眼,在一旁坐下,一脸关切的说道:“看看你,大冷天出门也不知道多穿身衣服,冻着了怎么办?” 宋嫣然听到刘策关心自己的话语,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甜,她浅饮一口香茗,轻声对刘策说道:“刘大哥,这次回来你能待多久啊?” 刘策说道:“明天,最多后天就得前往远州一趟,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还要继续出趟远门,那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 “这样啊?”宋嫣然闻言,一丝失落滑过,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岔开话题,对刘策笑道:“刘大哥,你可知台上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可漂亮了,瞅瞅呗……” 然而刘策头都没回,望着宋嫣然说道:“再漂亮还有你漂亮么?” 宋嫣然闻言心下一颤,顿时脸上再次一红,万万没想到刘策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连忙低头不语努力调整心绪,旁边的丫鬟看的抿嘴不住偷笑。 良久宋嫣然才抬起头红着脸对刘策说道:“出了趟远门就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刘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道:“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啊。” 面对刘策眼中投来的情意,宋嫣然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轻声说道:“刘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刘策点点头正色说道:“嫣然,我想过了,我们……” 忽然茶楼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连连叫好,硬生生把刘策的话给憋回去。 “薛姑娘,再弹奏一曲……” “真是太好了……” “糜音之中一股沧桑悲悯,我都快哭了……” “我x你x!”刘策眼见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跟宋嫣然表白机会就这么被破坏,顿时一阵丧气,同时暗道:“什么沧桑悲悯?我怎么没听出来?还有这些人怎么这么疯狂?这是茶楼不是戏楼啊,没有半点品茗气氛……” 其实刘策注意力都在宋嫣然身上,哪会管台上在弹奏什么曲子,曲子中的流露的情感他更是半丝都感受不到。 “多谢诸位,小女子多谢……” 台上一阵动人心弦的声音回荡在茶楼内,只见一道青色倩影起身对台下众人不断鞠躬致谢。 “唉……”刘策看着宋嫣然也起身鼓掌,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宋嫣然喝过的茶水,饮了一大口,向台上望去。 只见台上那女子身段婀娜,袖口间露出的细手白如雪葱,虽看不清她的脸,但从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可以断定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这样的女子至于在这里卖艺为生?”刘策奇怪的想道,“听她口音好似不像远东人吧?倒是跟卫怏有几分相似,莫非是从神都来的?” 想到这里,刘策不由警惕起来,连忙把宋嫣然拉回座位,指着那女子问道:“那个谁?啥时候来到汉陵的?” 宋嫣然被刘策一拉,顿时没好气的说道:“刚才跟你说你又不听,这薛姑娘是从盛州来的,一个月前被关七带来这里,真的,她可漂亮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不可思议了……” 刘策“哦”了一声,既然是关七带来的,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关七虽然为商奸诈,但是有一点那就是额外讲信用,来汉陵的好几波细作都是关七暗自向自己和情报司提供的。 本来刘策还担心神都那边起疑开始派探子来打探汉陵虚实,那可就有些头痛了,把女人训练成情报间谍的事古今中外可真不少见,光这异世的大周就有数不清的经典案例。 就在刘策思虑之际,台上那名薛姑娘就已经来到了宋嫣然身边,对她轻轻点头,宋嫣然撇下刘策连忙起身将她拉入一旁坐下:“薛姐姐,你的琵琶弹的真好,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啊……” “茶博士,上壶茶!” 刘策眼见自己被宋嫣然无视,顿觉有些尴尬,对身后正在忙碌茶博士出声说道。 那薛姑娘这才发现宋嫣然对座有个男子,吓的立马起身,浑身都止不住抖动起来…… 宋嫣然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薛姐姐,别怕,刘大哥不会伤害你的,他呀,木头一个。”说着看了一眼边上东张西望的刘策,清笑一声。 然而那薛姑娘依然浑身颤抖,虽然被宋嫣然拉回座位,但不自觉地还是朝她身边挪了挪,欲离刘策远一些。 刘策瞥了一眼薛姑娘,不由觉得奇怪,自己有这么可怕么?令她如此胆颤心惊?但他也没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脾性,自己管不了那么多。 “刘大哥,我给你们介绍下。”宋嫣然拉着薛姑娘的手,对刘策说道,“这位就是薛姐姐,是从盛州来的哦,薛姐姐,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刘大哥……” 那薛姑娘闻言抱着琵琶对刘策轻轻一行礼,然后将遮住脸庞的斗帽更拉低了一些。 刘策对这些细节没太过在意,许是人家天生就怕见生人,与是向她点头致意了一下,又对宋嫣然说道:“你们聊吧,我去大营看看。”说完就起身向茶楼外走去。 宋嫣然见此连忙说道:“刘大哥你这就走了啊?晚饭回来吃么?” “当然,你手艺这么好,离开这么久还真有些怀念,麻烦你了嫣然……”刘策笑着留下这句话,就步出了门外。 “下雪了?才这么回儿功夫?”望着茶楼外飘落的雪花,刘策一脸惊奇,然后顶着寒风向军营走去。 宋嫣然见刘策离去,将身上雪白的貂绒披风又紧了紧,一脸的欢喜神色。 边上的薛姑娘见刘策离开,似乎松了口气,对宋嫣然说道:“妹妹,刚才那男子就是阵斩两万胡奴,威震远州的精卫营主帅,现在的汉陵太守刘策刘校尉?” 宋嫣然娇羞的点点头:“是啊,要不是他呀,我早被胡人掳走了……” 薛姑娘顿时有些黯然:“妹妹好福气啊,有这么好的男儿伴在身侧,哪像我……”说到这儿她想起了自己身世遭遇,不由一滴眼泪滑落脸庞。 “薛姐姐,你怎么了?”宋嫣然见薛姑娘突然哭了起来,立马取出绢帕替她擦拭脸庞。 “无碍,只是眼睛被水气迷到了,妹妹不要在意。” 薛姑娘连忙掩饰此刻内心想法,同时对宋嫣然能有刘策这样的男人保护,感到万分的羡慕…… 一百九十七 魏家? …… 各处营地内,新兵训练已进入正规,只要有机会拉出去见见血基本又是一支合格的强军。 之后刘策又去了工匠坊查看一番,内中各学徒工匠比去冀州前翻了两番,而且新式兵械也开始小批量被打制了出来。 刘策见此暗中在想等明年冀州南部平定,是时候设立一座军工场厂,连同炼铁厂也可以一并设立,介时治下军工产业就能形成一定规模,足以应对来自塞外和远东各世家的威胁了。 …… 汉陵一家客栈之中,只见白天在学堂门口鬼鬼祟祟的两个人此时正恭敬的立在一名褐色华衣的中年男子跟前。 那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须,一脸奸险,听着那俩下人回报,顿时眼中闪现阴狠之色,良久开口道:“你们确定人就在学堂?没看错?” 其中一个喽啰立马说道:“魏总管,不会看错的,我和阿七亲眼见到两位小姐就在新建的学堂之内……” 魏总管双眼微眯,对那喽啰说道:“那你可知道她们现在住在什么何处?” 那喽啰摇摇头:“这个属下不知,两位小姐直到学堂大门紧闭都不曾见其出门,或许都留宿在学堂内吧?” 魏总管在屋内来回踱步,良久说道:“再去确认仔细了,如若证实她俩确实在学堂,那明日就动身,把老爷交代的事办了……” 那个叫阿七的听魏总管这么说,顿时犯难起来:“魏总管,真要这么做?那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啊,为什么这么狠心?” “闭嘴!”魏总管听他这么说,顿时怒道,“魏家已经没有这两个人了,从她们被胡奴掳走那一刻起,就应该自尽保住家族声誉,而不是在汉陵这种庶族治地苟且偷生!既然他们没勇气死,那就由我们来代劳!怪就怪谁让她们生在士家门阀……” 阿七咽了下口水,一头冷汗,随即又说道:“可是魏总管,这里是汉陵啊,我听闻那刘策可是非常不是什么善茬,王海盛被他打死至今,王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我们在他地盘上搞出事情来会不会……” 魏总管冷笑道:“区区庶族将领何足道哉,我魏家碾死他就跟碾死蝼蚁一般,更何况这是魏家家事,又与他何干?他若敢执意阻拦,我不介意让他见识下定州魏家的手段!” …… 第二日天刚亮,刘策就起床直奔校尉府,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和秦墨商议出一个应对锦盛的方案来。 最终和秦墨商议结果令刘策有些意外,因为秦墨所言几乎和许文静如出一辙,那就是无需理会皇室的意思,锦盛说什么答应就是,回头压根不用在意他的意思,而且要表现得强势浮夸一些。 这对刘策来说毫无难度,在收复高阳时已经展现过一次演技,不妨他再来一次。 秦墨交代完后又说道:“只是要注意下四大家族的人,尤其王家,那王海盛被将军打死我,相信他王家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定会在锦盛面前搬弄是非,将军切记小心应对啊……” 刘策轻笑一声:“他四大家族有胆量就尽管放马过来试试,我刘策还真没把这群养尊处优的豪门士族放在眼里。” 秦墨说道:“属下怕的不是这些家族和将军正面冲突,就怕背后玩弄阴谋诡计对将军治下不利啊。” 刘策道:“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不过无奈之举,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努力提升自身实力,那还会怕那些什么阴谋诡计么?” 秦墨很赞成刘策的话,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刘策又道:“更何况只要冀州被我精卫营占据,那么远东各士族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轻举妄动了。” 秦墨叹了口气:“只怕将军问鼎冀州之日,就是将军你和姜总督之间关系破裂之时。” 刘策接过话说道:“就算不占冀州,我和姜浔之间的关系也迟早有一天会破裂,现在之所以维持这种看似亲密关系,无非就是对我精卫营还有所仰仗,但你觉得以姜家这种根基颇巨的豪门士族会一直依赖一个不听话的下属么?” 秦墨看着刘策分析透彻,不由赞赏的点点头,这个年轻的校尉看来已经不需要自己太多担心了。 见已商议完毕,刘策又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下午就出发前往远州城,顺道去看看治下田地开垦进度,待来年开春就开始给将士们分田地,这一年半时间来,我们所获物资好像都是抢来的,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可不行,终归是要走回正途上来,造不如抢这种风气长此以往下去可不行……” 秦墨拱手说道:“将军英明,请放心前去,汉陵有属下和一干文员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 “刘大哥,多吃点,我手艺不错吧?” “嫣然,别夹了,你看我碗里都满了,你也吃……” 得知刘策下午就要动身前往远州城,宋嫣然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就在一旁痴痴地望着他。 良久,刘策取过桌边的毛巾,擦了擦嘴对宋嫣然说道:“嫣然你的厨艺又有涨进啊,吃的我连舌头都快咽下去了……” “咯咯咯……” 宋嫣然见刘策这么说,不由清笑起来,边上的丫鬟见此连忙对刘策说道:“将军,你不在这些日子,宋小姐可是天天找大厨师傅学习厨艺,就是为了做给您吃的……” “多嘴……”宋嫣然忙回身对那丫鬟挥了下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那丫鬟见宋嫣然娇羞模样,忍不住别过头捂嘴轻笑。 刘策听丫鬟这么说,心下一阵感动,望着宋嫣然缓缓说道:“嫣然,其实你不必这么辛劳,我……” “我愿意做给你吃啊?只要你愿意我……我给你做一辈子……” 说到这儿,宋嫣然俏脸通红,连忙起身回到自己屋中,只留下刘策在桌前摇头苦笑。 …… “姐姐,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印刷坊一日之间能抄录这么多的书籍,而且不用晾干么?还有再看看书籍里的文字,完全一模一样啊!”学堂之内,魏璧捧着本书,一脸好奇地问着魏莹。 魏莹对此也觉得很是神奇,只要自己和“印刷坊”打个招呼,第二日她所需的书籍资料就能完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字体整洁散发一股纸墨香气,但她也去过印刷坊,里面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抄录书籍资料。 只是魏莹魏璧再想进入印刷坊内部“工作处”查看下其中玄机,那就会被人婉拒下来。 魏莹面对妹妹的疑问,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汉陵之地有太多的神奇之处。 比如窗户的玻璃,初到学堂的她还以为工匠疏忽暗道怎么没给窗糊上纸,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那明亮的玻璃不但能阻挡风寒,还能有良好的采光效果,令她万分惊奇。 再比如汉陵城内外的路面,不似那种青石板铺就而成,好像是一整块巨长的石条直接安放在上面一样,地面两旁的各有一条很深的排水沟,直通城外新挖的巨坑,而且沟渠定时都会有专人清理。 还有自己现在所居住的学堂室内,整个寒季如同春季般,没有半丝寒意,尤其是澡堂的“冷热水”,居然可以自行调整温度,令她俩更是万分惊讶。 思忱许久,魏莹叹道:“这汉陵当真神奇的紧,看来我还是小觑这刘将军了……” 魏璧见姐姐这幅模样,轻声笑道:“姐姐,你是不是看上刘将军了,我听闻刘将军至今未成亲,不如姐姐你委屈点嫁了吧。” 魏莹听闻妹妹这么说,顿时眉头紧蹙,说实话她不是没想过,只要自己嫁给刘策当妻子,最起码自己姐妹的安全问题就彻底有了保障,也不用这般整日担惊受怕,朝不保夕。虽然刘策说了能保证她们安全,可自小出生世家的她们明白,这种保证远没有一个贴身有力的依靠实在。 可现在她有些胆怯了,尤其这些时来,汉陵传着刘策护着宋嫣然杀出宋文奎包围一路高歌而去的情景,整个远州都已经认定刘策和宋嫣然之间的属于情侣关系,这时候还有自己的份么? 宋嫣然长什么样,为什么值得刘策以命相护,这些她不知道,只知道这宋嫣然在刘策心中地位绝对不同寻常,自己目前是万万不能和她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儿,魏莹摇了摇头,对魏璧黯然说道:“妹妹,不要多想了,刘将军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清白尽失的女人……” 魏璧闻言,顿时脸色惨白,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昔日的魏家小姐那样的贵不可言…… “嘭……” 就在俩姐妹为自己命运感到叹息之际,学堂外的大门忽然被人重重推开。 魏璧一听门外声响,顿时脸上一怒:“什么人,如此无礼?伍伯他们人呢?” 魏莹也是眉头一皱:“伍伯他们几个出门购买炭火去了不可能这么早回来,我们去看看……” 说着两人起身相护搀扶着欲走出屋子,但当他们来到门口窗前看到正在东张西望的几个人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还是……找上来了……怎么会这么快,才一个月啊……”魏莹见到站在中间的一脸阴冷的魏总管时,已经明白这是魏家来找自己姐妹了。 一旁的魏璧早已吓得泪流满面,拽着魏莹臂膀说道:“姐姐,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赶紧把门锁好,别让他们发现我们……”魏莹也是花容失色,极力克制内心恐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每个房间都给我仔细搜!动作要快!办完事好早日回去和老爷交差!” 屋外的魏总管大声对六七名喽啰呵斥着,一脸的有恃无恐…… 一百九十八 这是谁治下! …… “总管,找到了,她们躲就在里面!” 尽管魏莹姐妹极力躲藏,但还是被魏家的下人给发现了。 魏总管闻言一招手,立刻有七八名魏家下人跟着他朝那间教室走去,当他在紧闭的窗户外看到缩在一角抱成一团的的魏莹魏璧时,嘴角不由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 “把门给我撞开!”魏总管背负双手手立与学屋门前,随着他一声令下,手下的仆人二话不说对着教室大门就是一阵乱踹。 随着一声巨响,紧闭的学堂大门被硬生生踹开了,魏璧魏璧吓得惊叫,门外的魏总管冷笑一声,和边上一个提着盒子的下人缓缓步入学屋之内。 “见过两位小姐,你们可让我好找啊。” 魏总管见到缩在在墙角的魏家姐妹,面色阴冷地作揖行礼道。 魏莹颤声求着冷总管说道:“魏叔叔,求求你,放过我们姐妹俩吧,你就当我们已经死了可好?” 魏总管摇摇头:“两位小姐,你们应该明白,出了这种事,族内是不可能放过你们的,老爷亲自交代让我送两位小姐上路,这样既能保全家族的声誉,又能让后人记得魏家儿女是何等的贞烈……” 话毕,魏总管手一挥,身后一名魏家下人立刻将一个盒子放到魏莹魏璧面前,随后打开盖子,内中赫然呈现两条白绫和一盛酒的瓷壶。 两女一见吓得的惊哭起来,只见魏总管慢慢走到她们跟前,俯下身子说道:“两位小姐,你们选一样吧,不过在下建议你们还是饮下那鸩酒,这样你们可以死的毫无痛苦……” “魏叔叔,我求求您,莹儿自小到大就没求过您什么事,就一次,放过我们姐妹好不好?求求您了!你就和我爹说我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说完,魏莹当即跪下不住给魏总管磕起头。 “魏叔,我才十六,不想这么快就死,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真的不想死……”一旁的魏璧也哭的如同一个泪人,跟随姐姐一道将头嗑咚咚直响。 魏总管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小姐如今不断在自己脚前匍匐跪拜,不由冷哼一声说道:“放过你们?我如何跟老爷交代?老爷现在就在远州城内,我一举一动他又岂能不知晓?小姐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喝下毒酒,也好去的体面一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们动粗了……” “爹在远州城?”魏莹一听,顿时心下一惊,忙道:“我要见我爹,我亲自去和他说,我不信我爹见到我还会这般狠心……” “放心,我会带你去见老爷的……”魏总管阴寒的说道,“不过是带你们的尸首回去见他。” “姐姐!”魏璧此时已经快彻底崩溃了,抱住一旁的魏莹大声哭起来,“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啊……” “妹妹!”魏莹也紧紧抱住魏璧大哭起来。 魏总管见她们没半点自尽迹象随即起身,手一挥退后几步,随即身后几个下人冲上前将她们姐妹强行拉开。 “妹妹……” “姐姐……” 魏莹魏璧紧握的手掌在魏家奴仆的拉扯下慢慢被分开,两人发出惊悚的呼喊。 一名奴仆取过一条白绫望了眼双手被两名下人制住的魏璧一眼,随后眼中冷光一闪,将白绫套在她脖子上,开始慢慢用力朝两边勒紧,顿时魏璧双目圆睁,整个身体双腿不断在地板上扭动挣扎起来。 “妹妹……” 魏莹眼见魏璧要遭遇不测,不顾自己双手被制,竭力呼喊,然而下一刻,只见魏总管端着一杯酒水到她跟前。 “小姐,这就是命,你们就认了吧……” 魏总管说完,不等魏莹开口,就用手钳住他下颌,将她嘴吧分开,不顾她惊惧眼神,将酒杯慢慢向她嘴里探去。 “嘭!” “啪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魏总管手腕一麻,吃痛之下酒杯掉落地板上摔的粉碎。 同时正在勒紧魏璧的那名奴仆此时也被一件重物砸中脑袋,当场昏死过去。 “咳咳咳……”魏璧刚从窒息之中回过神来,正不住的咳嗽。 “什么人,胆敢阻扰魏家办事!活的不耐烦了么!”魏总管见自己执行家法被人破坏顿时怒不可遏,猛然间看到学屋窗外站满了人,只见门口处,一名不过二十的年轻人一脸阴冷的望着他们,身边还有一名肩披雪绒披风十分靓丽的女孩正一脸愤怒地望着自己,正是刘策和宋嫣然两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本将军治下的学堂里肆意行凶!来人!拿下!” 那年轻人一声令下,立马一个断臂的将领带着几十名保安司士兵,从刘策和宋嫣然两侧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将魏总管和他身边八名下人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按在地板之上开始捆绑起来。 “将军……” 魏莹魏璧一见刘策到来,惊喊一声,连忙爬到他身边以求庇护。 宋嫣然看了魏莹魏璧一眼,心下叹息一声,俯下身子将她们扶了起来,然后替魏璧整了整额前凌乱发丝,一脸关切地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人会伤害你们的,坏人都已经被抓住了……” 魏璧抬眼看了眼这个和自己芳龄相仿的女孩,只见她那种动人俏脸上满是关爱之色,眼中清澈不带一丝杂念,顿觉心下宽慰,止住了颤抖的娇躯。 魏莹见到这女孩再看一旁的刘策,顿时明白了这女孩应该就是宋文奎的庶女宋嫣然,见她比自己姐妹都要靓丽,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同时心下又是一阵失落,有这么清纯可人的女子伴在刘策身畔,自己怕是没希望了…… 那魏总管被按在地上,加之魏老爷交代的事没办成,顿时气的大吼:“刘策!你不能动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赶紧将我们放了,然后把那俩女人交给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潘纶,掌嘴!”刘策对这种我爹是xx,我家背景xx的说辞没半点兴趣,见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自恃身份,顿时命保安司首任司长潘纶给他点教训。 “遵命!” 只见刘策身后闪出一名魁梧的独臂将领,正是之前在对阵胡奴中失去一条左臂急欲寻死的潘纶,回到汉陵后被刘策任命为新设保安司首任司长之位,专门负责治安秩序这一块。 “嘭!” 潘纶来到魏总管面前,让身旁制住他的两名士兵将其身子抬起,然而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打在他左脸上,顿时两颗带血牙齿从魏总管嘴巴里飞溅出来。 “刘策,你敢打我,我……” “嘭!” 魏总管挨打后,满嘴鲜血正欲威胁,不想潘纶反手又是一拳砸在他右脸上,立马又有两颗牙齿飞了出来,两边的脸颊已经肿的跟馒头一样大小。 “我……” “嘭!” 眼见魏总管还要开口,潘纶又是一拳砸在他左眼眶上,顿时他觉得眼前金星飞旋,感觉整个人都摇摆起来…… 三拳下来,魏总管总算老实了,他知道再开口的话没准今天就会被活活打死,索性闭着嘴巴,等熬到回魏老爷地盘再做计较,还能转动的右眼死死盯着潘纶。 “还敢看!糙!” “嘭!” 潘纶见魏总管这眼神,怒极之下对着他右眼又是一拳,这下潘纶面上彻彻底底被鲜血覆盖,整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边上的下人看到潘纶这般凶残,顿时吓得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深怕步上魏总管后尘。 眼见魏总管没了脾气,刘策冷笑着上前一步,拍拍潘纶肩膀,潘纶行了一礼站在一旁。 只见刘策对着魏总管不屑的说道:“听着,不管你什么背景,哪怕是皇亲国戚,到了本将军的地盘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趴着,你们居然敢在汉陵行凶,我看是活腻了……” 话毕,刘策对潘纶说道:“把人交到量刑司,那些喽啰就以杀人未遂处理,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就拉配矿场做苦力二十年恕罪,如有懈怠,加刑处罚。” 说完又看了眼魏总管,说道:“我怀疑此人可能是胡奴细作,交给情报司好好审讯,让量刑司配合侦办!” 潘纶闻言,对着魏总管冷笑一声,已经把他看成死人一般。这被情报司盯上的人,基本和死人无异,更何况情报司和量刑司对重犯的逼供手段可谓是残忍至极,如有必要完全能黑白颠倒,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屈服下来。 魏总管一听,顿时吓的魂不附体,那些下人他倒无所谓,可通奴这么大的罪状换谁都担当不起,一旦被定罪,就算魏家族长来了也救不了自己。 “大人,将军,小的冤枉啊……”魏总管此时终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断对刘策哀求道。 然而刘策根本没理会他,而是走向宋嫣然身后,环手到她脖颈前替她紧了紧身上披风,防止她着凉,宋嫣然感觉到刘策的动作,心中暖意绵绵,暗道这木头这趟远门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魏总管眼见这一幕,顿时瞟向魏莹魏璧,与是连忙对她俩恳求道:“两位小姐,我是混蛋,刚才是我不对,求求你们替我跟将军说句话啊,念在我自小照顾你们长大的份上求将军饶我一命吧……” 魏璧闻言,头埋在宋嫣然胸前,宋嫣然轻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魏莹则是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理会他。 “魏……” “咔擦……” 魏总管正待再喊,潘纶则是抓住他的下巴,然后用力一扭卸了下来,止住了他继续呼喊,然后命人将这些人给带离了学堂,往量刑司所在办公处走去。 见歹人都已经被潘纶带走,刘策来到魏莹魏璧面前说道:“让两位授师受惊了,这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即日起本将军会加强学堂等地安保,保证这种事情永不发生。” 魏莹点头对刘策谢道:“今日若不是将军赶到,恐怕我姐妹就……”说到这儿她眼泪仆朔般流下脸庞,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刘策不再安慰她,而是径直走到那壶毒酒面前说道:“男人不能保护女人,却让女人去承担这种罪果,真是岂有此理!” 话毕,刘策拔出腰间宝剑一剑将哪壶毒酒劈成两半,但见这把宝剑八面开刃,正是工匠坊制作的新式兵刃——八面汉剑! 魏莹魏璧望着刘策,听着适才那番话不由目瞪口呆。 宋嫣然则是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甜美的笑靥,眼中温柔闪烁:“这个男人,真的与众不同……” 一百九十九 郁闷的锦盛 …… “咱家真是倒了血霉了,居然会被圣上派到这么个苦寒之地来传旨,还是这种时节,真是冻死咱家了。” 远州城外二十里地,数百锦衣华服的护卫仪仗队,在风雪之中护送着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向城门逼近。 车厢内的锦盛躺在柔软的棉毯上,边上两个小太监轻轻给他锤着双腿,然此时锦盛心中却非常难受。 “河源、靖泰两地流贼复起,贼首段洪又聚集起数十万贼军,皇上迫于压力只能命雷霆军再次进缴,以至疲于奔命,这才多久?” “江南沿海各地倭患骤起,这群瀛洲海盗凶猛异常,数百人就杀的六千南兵溃不成军,江南可是税收重地岂容有失,皇上也为此茶不思饭不想……” “还有那薛如鸢怎么回事?好好当他的夏国王妃不好么?居然敢刺伤元穆灏跑出凉州不知所踪,这下惹的夏国奴酋天天陈兵边境,好不容易准备交易的良马全部落空,这女人当真不能指望,好在有驸马爷顶着。” “南边交州边境,骷族三十万人屡犯我大周南境,那群蛮子想干什么?” 想到这么多事,锦盛顿时头痛,烦躁之下一脚踹开正在给自己按摩的小太监,抬起身子冲车厢外大喊一声:“怎么还没到?你们是不是没吃饱?快点!” …… 远州城外十里之地,姜浔携带来自远东个豪门世家文武百官顶着咧咧寒风,身着华服棉锦,肃立在大雪之中,静候锦盛的到来。 “这刘策怎么还不来?”姜浔看着人群之中,依旧没有刘策的身影,顿时心中焦急,同时恼怒这个下属真不知轻重,治下再忙还有比迎接天使更重要的么? 就在姜浔思虑之际,身畔的沐天成对他说道:“大人,天使的仪仗队到了。” 姜浔闻言抬头望去,但见不远处风雪之中出现一辆奢华的马车,四周人影点点,正在缓慢的向自己所在移动。 “准备迎驾天使大人……” 姜浔无暇再顾及刘策了,连忙整了整自己衣冠跟身后众人打了声招呼,随即各式乐器齐奏,齐齐迎了上去。 “哎呦,姜大人,许久不见,可真是想死咱家咧……” 车队行至姜浔跟前,缓缓停下,在听闻车厢外文武百官的行礼之声后,这才在太监搀扶下拉开车帘,看着下跪的姜浔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那面容仿佛是见到多年好友一般。 姜浔闻听锦盛之言,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地神情:“有劳天使大人挂念,下官真是诚惶诚恐……” 锦盛一脚踩在马车下“人凳”的背上,步下马车忙将跪伏在地上的姜浔亲自扶起,一脸关怀的拉在一旁:“姜大人,您和咱家什么交情啊?这些俗礼就免了罢。” 姜浔一脸激动地说道:“多谢天使大人抬爱,下官心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无以言表……”做戏做全套,官场就是这样,姜浔身为大周第一家族重量级成员,这点小事还是难不住他的。 其余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见到姜浔和锦盛这般亲近,不由有些羡慕嫉妒,当然很多人都是人精,这种逢场作戏的场面早就见的多了。 锦盛见众人依旧跪在地上,心下一阵舒爽,随后尖声说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这又是风又是雪的,万一把诸位大人冻坏了,咱家可担待不起哦,这远东的冬天还真冷啊……” 见文武百官都已起身,姜浔忙对锦盛说道:“天使大人请随我入城,在下已命人备好薄宴,为天使大人接风洗尘。” “有劳姜大人了,那我们走吧……”话毕锦盛又回到了车厢内,在周围百官簇拥下,向十里外的远州城继续前行。 就在锦盛一行人离开半个时辰左右,漫天风雪中窜出二十骑,看着地上还未被霜雪掩盖完的车痕以及马蹄印迹,其中一名为首的骑兵缓缓解下盖住脸颊的黑色围巾,笑道:“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刘策两日前就该到此迎接天使的他,因为视察治下各堡庄园百姓的安置情况,竟给耽搁了。 不过刘策并没有为此担心,而且他也是有意拖延时间来拜见锦盛,毕竟他可不想再给这个老阉狗下跪,自己在河源跪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两次),而且他发现跪也跪不来尊严,卫怏和锦盛对自己那种羞辱刘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既然这样,索性站着把钱挣了!”刘策望着事里外的远州方向,想起前世一部电影里的台词,轻笑一声,然后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围巾,轻轻闻了闻,再次系上,这是宋嫣然织给自己驱寒所用,自己临出门之际她亲自围在自己脖子上,刘策是额外重视爱护。 “向远州城进发,去天使大人那好好看看,朝廷给了本将军什么赏赐,兄弟们,走!” 随着一声令下,此次同行的孙彪大吼一声,紧随刘策坐骑之后,缓缓前行…… “天使大人,这刘策目无王法,打死了我家三哥王海盛,请你一定要替下官做主啊。” “天使大人,那刘策杀了我麾下亲兵,还持刀威胁下官,这等以下犯上之举,请天使大人一定要明鉴!” “天使大人,那刘策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打伤我数十护卫,掳走我家小女,请天使大人一定要救小女脱离苦海,让她早日回到我身边共享天伦。” “天使大人,小儿沐云臻无端被刘策殴打致伤,至今还躺在家中无法动弹,这等嚣张跋扈之辈若不严惩,那我大周法度何在!” 总督府宴会上,各家族成员不断向锦盛诉说着自己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刘策描述成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锦盛顿时头都大了,暗自寻思:“刘策?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想了一番,这才记了起来:“想起来了,不就是上半年刚调到远州的那个庶族义军首领么?怎么才这么些时日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说完饶有深意地望了眼宴席上对自己哭丧着脸的众人,不由沉思起来:“一个庶族将领,区区旗团长之职,蝼蚁一般的存在,在场这些人随便哪个就能轻易把他弄死,为什么如今一个个都对咱家来诉苦?” 锦盛毕竟不是那种无智只懂贪污享乐的人,他可是跟着当今皇帝卫稹一起长大经历过无数波折,对朝野各方局势有着独到见解。 眼见各家世阀如此难堪神情,显然是这个刘策有一定过人之处或什么背景,让他们十分忌惮不敢轻易动手。 思前想后,他看了一眼正在招呼自己带来下属的姜浔,这才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圣上把刘策分到姜浔治下,直受他管辖,各家族怕的不是刘策,而是姜家……” 思及此处,锦盛尖声开口道:“那刘策人呢?给咱家出来!如此胆大妄为,定要重重责罚。” 众人闻言立刻心下偷笑,步渊趁机对锦盛轻声说道:“启禀天使大人,那刘策压根没来拜见……” 锦盛一听,顿时大怒,将手中酒杯重重往席上一拍:“放肆!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如此无礼,竟敢不来接驾?他这无视的不是咱家,而是当今圣上!咱家定要治他的罪!” 姜浔一听锦盛这话,心下一沉,暗道句这下麻烦了,这刘策也真是的,不是好几次派人去通知他了么?怎么还会错过这般重要的事? 想到这儿,姜浔正要前去和锦盛替刘策说上几句好话,平息下锦盛怒火,就听外面有护卫大喊。 “汉陵太守,翊校尉刘策到。” 话音刚落,刘策就一袭劲衣步入总督府,一进府内就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将身上披风解下,拍了拍上面的雪迹,嘴里不住嘀咕:“这雪真大,冷啊……”说着解下脖子上围巾仔仔细细叠好放入自己怀中,然后还在放置围巾的部位轻轻拍了拍,最后来到目瞪口呆的姜浔面前行了一礼。 “大人,风雪太大,错过了接驾天使光临,还望恕罪,对了哪位是我大周天使?”说着刘策故意向四周看去,直接无视了正中间端坐的锦盛。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刘策无视,锦盛气的脸颊不住抽动,强压怒火对他说道:“刘校尉,你好大的架子啊,远东文武百官,世门望族都十里之外迎接天使大驾,你倒好,不但错过接驾,还迟到如此之久,你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么?” 刘策这才望向正在说话的锦盛,不由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后说出一句让周围人吐血的话来:“你哪位?谁让你坐这儿的?” “噗……” 正在喝酒的宋文奎和沐天成齐齐吐出刚吸入嘴里的酒水,呛的眼泪直流,周围几桌人万万没想到刘策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刘策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们晕过去。 只见刘策不等双目圆睁,龇牙咧嘴的锦盛发话,连忙对姜浔拱手行礼道:“大人,这种毫无礼数的混账东西,居然不知道主客有序,擅坐主位,就让属下替你将他赶出去,免得污了总督府圣地,扫了天使大人以及诸位士阀用餐雅兴,孙彪!” 话毕,门外守候的孙彪昂首挺胸进入总督府来到刘策身边。 “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个家伙轰出去!” “遵命!” 收到刘策命令,孙彪上前就要去抓锦盛,惊的锦盛是面色通红,一时不知所措。 “大胆!” 就在此时,正在用餐的锦盛护卫见到有人威胁恐吓天使大人,立即齐齐起身冲到刘策身边拔出刀剑…… 二百 腿脚不便 …… “刘策,不得对天使大人无礼!还不快给大人赔不是!” 眼见场面有些无法控制,姜浔连忙出声喝止刘策,同时和那些持刀护卫使了各有眼色,随后又对一脸怒气的锦盛说道:“天使大人,息怒,我这下属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到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您别和他一番见识……” “哼……”锦盛冷哼一声,对姜浔的话置若罔闻,对刘策说道:“刘校尉好大的威风啊,敢这么跟咱家说话,你……” “哎呀,原来您就是天使大人啊,刚才都是误会,孙彪没事了,你先退下吧,还不快把刀收了,吓着天使大人你可担待不起。” 锦盛话没说完,就被刘策一脸堆笑大声打断,只见他挥挥手让一旁怒目而对的孙彪退了出去,然后对锦盛拱手行了一礼,好像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一般。 此时锦盛嘴角不住抽动,误会?我误会你妹!年初蔡州码头刚见过,你真的把我忘了?难道咱家这尊容就这么容易被你遗忘?分明是你故意要给咱家难堪! 想到这儿,锦盛挥挥手,让边上护卫退下,随后死死盯着似笑非笑的刘策,细声说道:“刘策,我问你,今日,本使抵达远州城外你为何不前来迎接?是存心不把皇上朝廷放在眼里么!” 四周各家族听锦盛这么问刘策,顿时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道你刘策不是很拽么?眼下看你如何应对锦盛的责难,锦盛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啊,你敢得罪他么? 姜浔也是眉头紧蹙,不断对刘策使眼色,示意他给锦盛下跪道个歉。 然而刘策仿佛不知道姜浔的意思,平静的对锦盛说道:“敢问天使大人?您可已经宣读圣上旨意?” 锦盛一楞,缓缓说道:“圣上旨意需要沐浴更衣,在午时日盛之际方能在文武之前宣读,以示盛恩浩荡,岂能如此儿戏?” 刘策听后抬起头对锦盛说道:“这么说来,天使大人您还未宣读圣旨,卑职也并未迟到懈怠,何来存心不把皇上和朝廷放眼里之说?” “这家伙,胆子不小啊……” 周围文武一听刘策这般说辞,顿时心下一怔,尤其远东其余各省对刘策不相识的士族百官感觉到这年轻人如此不识时务,对他行为话语不断摇头叹气。 锦盛的脸已经黑成一片,被刘策的话憋的万分难受,自卫稹登基以来,何曾这么被人怼过,就算丞相姜晏也对自己是客客气气,如今却被一个区区庶族将领给噎住,这口气怎么可能咽下。 理了理思绪,锦盛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观察了刘策一阵,忽然似乎找到可以奚落他的理由,顿时嘴角浮现一道弧度对他说道:“刘校尉,你还说没懈怠?看看你身上穿着,你的官服呢?为何这般随意?” “呵呵……”刘策心里冷笑一声,对锦盛说出这种话感到万分不屑,于是开口说道:“天使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卑职可是记得当日在蔡州宣旨之时,大人您可是直言远东事态紧急,未曾发给末将千户官服啊……” “这个混小子,咱家咋把这事给忘了。”锦盛顿时被刘策的话驳的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他失误,昔日他去诏安刘策之时,只是带了上任文册官印,确实没带官服给刘策,毕竟一个庶族出生的将领整个朝堂并未看的多重。 眼见锦盛脸上浮现尴尬之色,刘策心下一阵冷笑:“老阉狗,昔日是为了精卫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安身立命,老子才对你们低声下气,如今还想来刁难与我?打错如意算盘了!” 眼见堂内气氛紧张,姜浔连忙出声打圆场:“刘校尉,不得对天使大人这般不敬,好了,你且入席吧,待明日午时一道静候宣听圣旨。” “属下遵命!”刘策对姜浔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退了下去,来到宋景浩的一桌坐了下来。 众人感觉刘策对姜浔的态度反而比锦盛要恭敬的多,而且姜浔言语之间不断维护着刘策,心下不由思忱起来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毕竟他们还不知道远州胡奴覆灭全是刘策一人所为,如何不让姜浔器重。 “哼,罢了……”锦盛见姜浔替自己解围,也只能叹了口气,暂时将心头怒火憋下,狠狠瞪了眼席间的刘策,便不再理会他,待宣读过圣旨后再和他计较不迟。 而且锦盛此行也是带着卫稹的疑虑,为何远东糜烂局势偏偏今年会出现这么大的逆转?势必要好好打探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向畏敌如虎的远州军变得如此凶狠。 “这人就是刘策?” 另一桌宴席前,魏家家主魏文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刘策,对他刚才在锦盛面前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心道敢这么和朝廷宣旨天使说话的人还是个庶族,背后一定有所依仗,否则就是自寻死路啊。 刘策不理会众人对自己的注视,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只有宋景浩凑过来不断和他套近乎。 “刘将军,我都去汉陵找你好几次了,只是你公务太忙,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啊。” 面对宋景浩的热情,刘策倒没怎么给他什么脸色看,而是客气地回道:“宋将军,最近治下事务繁忙,有怠慢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 宋景浩笑道:“岂敢岂敢,刘将军我还得谢谢你给的那些胡奴首级,在下已得到消息,这少将之衔即将到手。” 刘策对他轻轻拱手:“那在下就先恭喜宋将军高升了。” 宋景浩道:“还不是托将军的福。” 两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看来好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友在叙旧一般,不明事理的人暗道这宋景浩怎么会和刘策这种庶族混一块儿去了。 “对了,刘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宋景浩见刘策并没有想的这么不好相与,便又开口说道。 刘策笑道:“宋将军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在下能帮的一定鼎力相助。” 宋景浩看了一眼四周,轻声说道:“舍妹如今在将军治下,在下几次去汉陵拜访将军之际,顺道很想修补下和她之间的关系,无奈舍妹对在下芥蒂很深,连面都不愿见,可否请将军帮我和她沟通下,让在下尽一下身为兄长的责任?” 刘策奇道:“令妹在汉陵?恕在下冒昧,还请宋将军告知令妹芳名,有机会遇到一定替你转达。” 宋景浩一脸懵逼,怔了半饷才说道:“刘将军,舍妹你认得,就是宋嫣然,她是在下的堂妹……” “啥?宋嫣然是你堂妹?”刘策闻言一惊,这才想起宋濂和宋文奎之间关系。 只见宋景浩一脸苦笑道:“也都怪我平日对士庶之见太过执着,怠慢了嫣然小妹,如今在下已经幡然醒悟,舍妹再怎么出身低贱,也是血浓于水的的亲情,在下真是混账!” 刘策见他一脸懊恼不似有假,知道他可能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但这种事他还真帮不上忙,毕竟自己虽然和宋嫣然之间关系十分暧昧,可毕竟没有实质性进展,又如何帮他呢?更何况宋嫣然对宋家的成见那是非常深的,贸然提及怕伤了她的心。 良久,刘策才对宋景浩说道:“这事我会考虑的,有机会我说服她让你们见上一面,你亲自和去她解释。” 宋景浩闻言喜出望外,对刘策说道:“如此甚好,那在下先在此谢过刘将军了,对了,不知将军何时跟小妹成婚?” “咳咳咳……” 刘策干咳几声,对宋景浩的话感到莫名奇妙,心道这是怎么了?许文静以各种名义劝我和宋嫣然结婚,现在又来个宋景浩? 只见宋景浩神秘兮兮地对刘策说道:“刘将军,在下知道,小妹和您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俩应该已经……也该给舍妹一个名份了吧?” 刘策忙道:“宋将军,你错了,令妹寄住在我家中不假,但我和宋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你想太多了……” “是么?”宋景浩眼中显然透露着不信,自己妹妹这般可人靓丽,又和你住在一起,没和她发生什么关系?又是血气方刚年华,你蒙谁呢! 不过,看刘策这模样,再想想从汉陵得知对他的传言,是一个守信一言九鼎的人物,或许真的也说不定…… 刘策见宋景浩这幅样子也懒的理会,做没做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爱怎么想就随他去吧。 …… 第二日午时,总督府前,远东文武百官肃立,等候沐浴完毕的锦盛前来宣读圣旨。 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锦盛在众人簇拥之下,神清气爽的来到总督府百官面前,缓缓步上台阶站到最高处,朝下方肃立的人群望了一眼,脸颊浮现一丝笑容,随后一个太监将一个华丽锦盒举到他胸前。 锦盛一脸肃穆,轻轻打开盒盖,将内中锦帛圣旨取了出来,尖声说道:“堂下百官聆听圣意!” 话音刚落,总督府前百官齐齐高呼万岁,在姜浔带领下恭敬地跪伏在地。 锦盛见此,打开圣旨正欲宣读内中话语,却瞥见不远处刘策居然坐在地上,不由双目圆睁,怒道:“大胆!刘策!为何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齐齐向后排武官处的刘策望去,顿时一脸黑线。 只见刘策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模样,这样子要多不雅有多不雅。 姜浔差点崩溃:“刘策!别胡闹!赶紧跪好接听圣旨!” 只见刘策一脸“为难”地说道:“诸位大人,天使,抱歉,在下初来远东,不想冬天这般寒冷,在下这腿被冻的疼痛难忍,实在无法跪拜,还望见谅啊……” 二百零一 闹剧 …… “岂有此理!刘策!你竟敢藐视圣意,信不信咱家启禀皇上诛你九族!” 高高在上的锦盛彻底被刘策的行为惹怒了,昨日他对自己这种态度好不容易忍了下来,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又闹出这么有失礼数的事来,这让他如何能忍? 刘策一脸委屈地说道:“天使大人息怒,末将也想跪拜啊,然这腿不利索,一跪就痛的如临刀山火海一般,若强行跪听圣旨,就怕忍不住哀鸣起来,这才有辱圣上旨意,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你……简直就是狡辩!” 锦盛气的几乎快暴走了,这刘策在蔡州时不是很好拿捏么?这怎么才不到一年功夫变得这么不识抬举了? “刘策,赶紧跪好,不可对大人和圣上不敬。” “我看你这官是做到头了……” “难怪人言庶族卑贱,今日算是见识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大周立国三百六十九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无礼之徒,奇闻啊……” 周围百官不断数落刘策的不是,这种情况下连姜浔都不住摇头叹息,暗道这个下属怎么会胆大到这种地步,难倒和锦盛有仇不成? 眼见众人不断指责,刘策这才一脸为难的说道:“罢了,这样子确实不雅,是我思虑不周了……” 说完,他缓缓起身,就在众人呼了一口气以为刘策要屈服之际,只见他站起来后大声说道。 “那我站着聆听圣旨总可以了吧?” 包括锦盛在内,所有人闻言差点晕了过去,尼玛什么情况?站着?你知道锦盛代表的是什么?皇室啊!你站着岂不是说你要和皇室持平?连堂堂姜家都没这个胆魄,你个区区庶族散阶校尉装什么逼?嫌自己命太长么? “你……你……”锦盛已经被刘策的举止气的心里仿佛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面色铁青指着他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浔见此也索性闭嘴不语,此时此刻他内心万分崩溃,不想这个刘策真的是胡闹到了这种地步,连锦盛和圣旨都不放眼里了。 “难怪人言有权就是好,令人沉迷不可自拔,眼前这一切令果真人万分愉悦……” 刘策望着眼前一片跪伏的情景,心中万分舒坦,同时瞥了眼锦盛,内心不住地冷笑。 昨日席间宋景浩的话让他有了其他心思,既然宋景浩能从各方渠道得知圣旨内容,那自己也可以啊。与是他连夜让在远州城活动的情报司人员去探查圣旨内容,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封赏,经过一整夜从各方打探得知这次圣旨中连自己名字都没有,那还跪个屁?没好处下跪?去腻马的!老子今天就是要站着听你个老阉狗读什么破旨! 至于后果?老样子,就算你回到神都立马派中央军来对付我也是明年秋后的事了,介时整个冀州南部早就平定,你能奈何得了我? 所以现在的刘策就是有恃无恐,料定锦盛绝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大人,赶紧宣读圣旨吧,午时一过,你再不读圣旨那就是对皇室大不敬啊,那后果可严重了。” 刘策见锦盛一脸怒容,不由出声“好意”提醒道,气的锦盛满脸尴尬至于,怒气更盛。 姜浔见此,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与是对锦盛说道:“天使大人,刘策可能真的腿脚不便,不然谅他也没这么大胆子做出这种举动,下官有个提议,不如让他坐在椅子上聆听圣意吧?也算彰显皇恩浩荡……” 刘策一听,兴奋地差点要冲上去把姜浔抱起来痛哭流涕,这个上司真是太体恤自己了,就凭这点,那几千颗胡奴头颅送的值! 锦盛听姜浔这么说,又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这么闹下去,狠狠瞪了眼刘策,说道:“罢了,既然刘校尉腿脚不便,那就坐着聆听圣意吧,来人赐座!” 与是下人搬来一把椅子到刘策跟前,刘策谢过后,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神气的开始抖起腿来。这举动令四周跪伏的百官内心不住骂娘,这家伙腿脚真的不便?拜托你装也装像点好不好,这存心让人难堪啊…… 锦盛索性不再理会刘策,因为他发现再多看他一眼,自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会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来。 “要是再来碗茶润润嗓子就好了……” 就在锦盛即将宣读圣旨之际,刘策戏谑的话又传遍整个在场众人耳畔。 “放肆!气死咱家了!”锦盛闻言彻底暴走了,只见他把圣旨重重甩到边上一名太监手中,也不顾大冷天,捋起双手袖子,对刘策大声怒斥,“欺人太甚!你知不知道!咱家忍你很久了!今天非要亲自教训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话毕锦盛步下台阶就要向刘策冲去,跪伏文武百官立马拉住他,不断劝慰。 “到底还读不读圣旨了!大冷天的谁有功夫一直陪你吹风,想教训我?来来来,试试!” 刘策见锦盛冲来,立马也是一拍椅子边柄站了起来作势要冲过去,边上宋景浩和一些武将见此也立马起身死死拉住他,以免事态近一步升级恶化。这刘策可是敢把王海盛给活活打死的人,这种情况下万一众目睽睽之下再失手把锦盛打死,自己在场不阻止,也会被认做同谋,纵使不会被问罪也难免扯出一堆事来…… “臭小子还嘴硬!你们放开咱家,咱家非要把他的皮剥下来不可!” “别拦我,天使大人不是要和我过过招么?本校尉正好可以请他指点一番!请大人赐教!来啊!” 就这样,刘策和锦盛在各自被人拉扯下,拳脚不断在空气中挥舞,一场庄重的宣读圣旨仪式,立马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够了!” 就在这时,姜浔怒吼一声,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大吼一声止住了两边继续喧闹。 随即他对锦盛说道:“天使大人,再闹下去错过宣读圣意时辰,有失皇家颜面啊。” “哼……”锦盛这才冷哼一声,平复了下暴躁的情绪。 随后姜浔又来到刘策跟前怒道:“看看你,成何体统,还不快和天使大人赔罪。” 看在姜浔份上,刘策这才不情不愿的和不远处怒气未消的锦盛拱手以示歉意,随后坐回椅子上,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终于经过姜浔调解,在午时即将过去之际,锦盛咬牙切齿地宣读完了圣旨,果如情报司所言,内中几乎远州所有家族将领都有封赏,唯独没刘策半点事。 …… “将军,好气魄啊,把那老阉狗气的瑟瑟发抖,末将真心佩服!” 出得总督府来,孙彪得知内中发生的一切,彻底被刘策的行为震惊了。 “这算什么?”刘策不屑地说道,“记住了孙彪,没好处的亏咱说什么也不吃!不管对方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 说完也不顾天上还在下雪,刘策从腰间取下姜若颜送的“君子扇”,呼啦一声甩开,但见内中白绢纸扇上一副山河社稷图印入眼帘。 “呃……”眼见刘策这幅模样,孙彪顿时无语,大冷天摇折扇,这行为确实让路边行人都为之侧目。 刘策看着手中折扇,不断合拢分开,暗自思忱了一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孙彪说道:“你先回客栈等我,我有事去趟鹤阳楼,午饭别等我了!” 与是不等孙彪回话,刘策就径直向鹤阳楼走去,心中暗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姑且去试试吧!” …… 虽然寒季,姜若颜又不在,鹤阳楼内却依旧人声鼎沸,刘策踏步进入楼内时,昔日被刘策威胁硬闯的言儒立马迎了上来。 “小生见过刘将军,将军真是稀客啊。” 刘策见言儒这般客气,对他点点头道:“言儒啊,上次事出有因,多有得罪,别往心里去。” 言儒连忙行礼道:“将军哪里的话,自上次一别,鹤阳楼内诸位学君都视将军为榜样,言儒也对将军英雄气概万分钦佩,又怎会对那区区小事记挂在心?” 刘策笑道:“怎么?我把鹤阳楼搞的乌烟瘴气,怎么还成英雄了?” 言儒轻声道:“将军击毙王海盛,除掉鹤阳楼一害,诸位学君对您可是万分推崇,这不,诸学君还把当日将军所吟之歌,谱奏成了曲子,还编排了舞蹈,整日吟奏呢。” 刘策闻言一惊,随即兴奋地说道:“还有这等事?他们把礼仪之邦谱演成舞曲了?太好了,我这就去观赏一番,在哪儿?” 言儒道:“原来此曲真的名为礼仪之邦,看来姜小姐猜的一点没错,这曲名还是小姐取的,舞和器乐也是她亲自和精通音律的学君一起编排的,就在二楼……” 刘策手指挠了挠鼻沿,心道这姜若颜当真厉害,不知和我前世所闻所见有几分相同。 思毕和言儒告别,就要踏上二楼台阶,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将踏出的脚收回,又回转到言儒身边,低声问道:“那个什么……这里可有换靴之地,在下来的匆忙,未带净袜……” 言儒笑道:“姜小姐临走前吩咐,只要将军前来鹤阳楼,楼内一切应用物什,包括去处任将军自便,小生这就去给您准备净袜……” 说着言儒就从内中厢房取出一个盒子,内中有一双白净的步袜以及洁净的木屐。 “有劳了……”刘策接过盒子,对言儒笑了笑,转身向二楼走去。 “我刘策可不会白受人恩惠,过几天这边事情了结,我给姜若颜送个回礼,这就叫礼尚往来。”刘策看着鹤阳楼内一切,心里有了计较。 思虑间已经来到了二楼,当日打斗的痕迹已经尽数抹去,楼梯地板早已重新修复完毕,和当初初来时没什么两样。 刘策脱下靴子,穿上白袜,将靴子置与盒子内,这才放心的踏入干净的地板,为了表现风度,他把“君子扇”一展,装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经过一些舞文浓墨的儒士学君身边时,抱以一个致敬的笑意,那些男女学君也抱以礼貌的回敬。 见刘策向音律所在走去,同时暗道这人谁啊?为何从未见过?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文人啊…… 二百零二 聘师 …… “子曰:礼尚往来……” “举案齐眉至鬓白……” “……” 刘策来到音律室门口,只见众多学子学女围在室内两侧,静静看着场中精通舞艺的诸多学女在各式乐器伴奏下翩翩起舞,另有数名善歌的学女唱着歌词…… “这……人才啊……” 刘策看着场中舞蹈,听着那靡靡磅礴的音律,心中万分震撼。这音律和前世所知已经接近七八分,舞蹈虽然完全不同,然展现出来的舞姿却不失庄重,别有一番韵味。 “这姜若颜……我算是服了……仅凭道听所知的歌词曲调就能编排出这等气势的舞蹈?她究竟如何办到的?” “好……” 一曲毕,场中学女双手环与胸前,低头至眉缓缓退下,引来周围学君一片赞叹声。 “这曲礼仪之邦当真令人回味无穷,这几个月来我每日沉寂其中,远比其余曲谱要动人心魄……” “是啊,真是没想到这样的歌曲竟是出自身为将领的武人之手,还是庶族中人,说出去谁信?” “刘将军可不是凡人,虽为庶族中人,但那日你也见到了,他所展现出来的气魄胆识我辈中人又有几个能办到?” “真想再一瞻刘将军容颜,那日击毙王海盛这淫贼场景实在令我心血澎湃,男儿就应该像刘将军一般,尽显英雄本色……” 乐室内众人还沉浸在《礼仪之邦》余音之中,款款而谈当日鹤阳楼所见所闻,身在其中的褚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乐室门口,忽然眼前一亮。 “刘将军,快看是刘将军!” 随着褚琦一声惊呼,众人连忙向乐室门口望去,顿时眼中一阵精光闪烁,纷纷迎了上去…… “头疼……”刘策见学子学女围了上来,立刻将扇子合拢扇尖轻轻敲击了下额头,摇头一脸苦笑。 “刘将军,您可是稀客啊,自上次一别近三个月,您都未在鹤阳楼出现,可让我们甚是思念……”褚琦来到刘策跟前一脸恭敬地说道。 面对周围学君满是期盼的眼神,刘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诸位学君,这些时日治下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前来拜会各位,还请多多包涵。” 那些学君听闻刘策这番话,都表示理解,还有些未曾和刘策谋面的学子学女见他礼数周到,也不由另眼相看,感觉这个年轻将领身上展现出来的气质不同凡响…… 刘策和诸位学君寒暄一阵后,便开口进入此行正题:“诸位学君,实不相瞒,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有件事想烦请诸位学君帮忙……” “刘将军有何事尽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倾尽全力,能替您排忧解难是在下荣幸……” 褚琦听刘策这么说,立马拍着胸脯答道,其余学君学女也是齐声附和。 刘策见此点点头说道:“那好,在下就说了,是这样的,我汉陵治下正在筹建学堂,待来年开春之际就将开堂启蒙孩童学智,无奈师资不足,在下希望能聘请你们前往我治下教习这些学童,当然我会支付束修费用,不会让你们白白浪费时间……” 众人一听,心下开始思忱起来,教习学童?这个倒不是什么难题,可问题是自己都没有业师资格啊,那些女学君闻言顿时觉得这和自己无干了…… 刘策见到个人面露难色,顿时又开口道:“无论学子学女,只要愿意前去,待遇一律从优,我所开设课程很多,除开圣言录外,还有算术、地理、外语、礼仪、体术、音律、绘画、棋艺、诗词等,如若以后再开上一级学堂将会另设各类科目,诸位学君你们有没有勇气随我去汉陵实现那学以致用,将这些幼苗培养成未来可用之才?” 刘策这番话一下子把室内气氛变得更热烈,众多学君一听汉陵治下要开设那么多科目,顿时觉得这位年轻将领好大气魄,其中不少科目自己都不曾接触过,但若能将那些学童在自己手中培养成可造之下,那种荣誉可是足以令他们感到自豪的。 而那些女学君一听男女不限,顿时眼前一亮,不由跃跃欲试,虽然她们学习知识只是为了提升修养,但何尝没有过要做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来呢?大周史上还没出现过一位女先生,自己为何不去做这第一位呢?毕竟都还年轻,不想这么快就嫁人一辈子庸庸碌碌…… 思虑良久,褚琦开口对刘策说道:“刘将军,我褚琦很想前去汉陵教习学童,这份荣誉难能可贵,然我们没业师资格啊,而且您说的有些科目我和诸位学君都未曾接触,恐怕……” “无妨!”刘策笑道,“有浅入深,先从最简单教习开始,然后循序渐进,我会尽快整理些资料给你们慢慢温习,待学童们年长些再教习其余知识,介时你们应该可以赶的上教程,至于业师资格?在汉陵我说了算!” 褚琦闻言,下定了决心:“好,我褚琦去汉陵!”随后又回头看向那些学子学女说道:“诸位学君,这种扬名立万,教授学童的荣誉你们去不去?” 一名女学君道:“我去,小女荻箐,愿去汉陵教授学童音律、诗词……” 有了褚琦荻箐开头,接下来事情就顺利了,数百学子学女踊跃和刘策达成协议,待来年雪融春季来临之际就去汉陵教授学童。 刘策见此,双手环与胸前,退开数步作揖道:“诸位学君,请受刘策一拜!”说完双膝着地,一个标准地拜会礼行下。 刘策从不轻易下跪,哪怕之前面对锦盛手持圣旨都不曾有半点跪拜迹象,但这次他在这些学子学女面前破例了,因为他知道这些学君也就是将来自己治下第一批教师,会给那些待启蒙的学童带来何种变化,值得他这么做! “将军!” 诸学君见此,也连忙跪拜回礼,一时间二楼大厅内气氛十分肃穆…… 多年后,这些男女学君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骄傲,一批不同于这个世界迂腐思想的名师教导出来的一批批人才将会让他们名扬天下。 …… “到了我治下,介时我会把另一套思想慢慢灌输到你们脑海中,再由你们传授给治下那批学生,这样教导出来的学子方能与众不同!” 走在去客栈的路上,刘策心中开始酝酿起自己的计划,他之所以找这些学子学女就是因为看中他们年轻,绝对有信心将他们脑海中那套迂腐思想全部驱除,引进自己的一套理念! 不过一想到自己要离开鹤阳楼时,那些女学君非要他吟唱一曲关于爱情的歌曲时,不由一脸黑线:“真是的,走之前还非要我吟唱一首曲子,但这歌你们能听懂么?还一个个听的如痴如醉,那些男的也是,还暗自默下?” 刘策恶趣味地想道,因为这首曲子名唤《牵丝戏》,当然他改掉了那其中戏腔部分…… 就在他一脸自在的走在大街上时,就见孙彪朝自己行来,直到行至跟前,这才低头对刘策说道:“将军,锦盛公公有请你去庆阳楼一聚,似乎有要事相商。” 刘策眼一眯,似乎早就料到般,将手中折扇一甩合拢后插在腰间对孙彪说道:“这么快就知晓了?这效率当真快的紧啊,走!去看看这老阉狗有什么话要说。” …… 此时在内城庆阳楼雅间的锦盛一脸愁容,他派出去打探这次远州大捷内幕的密探跟他回报了获知的消息,所有疑问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刘策。 “难怪啊,咱家就觉得事有蹊跷,一个区区庶族将领,三番五次冲撞咱家,那姜浔却依旧死命维护,原来胡奴都是他一举歼灭的……” 一想到这儿,锦盛又是一阵懊恼:“这可如何是好?他冲撞咱家那也罢了,但众多册封士族之中偏偏没刘策,我该如何告之他皇上交办的事儿?那种倔强性格会答应么?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手段,只是这气也忒盛了些儿……” 懊恼了一阵,锦盛又想道:“看姜浔和刘策这态度,好像两人相处很和谐,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刘策能力从得知情报来看,比驸马爷都显赫,万一他们联合,那姜家势力足可威胁到皇室地位了!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种局面发生。” 锦盛来来回回不断踱步,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偏偏又没有一个可行办法说服刘策。 “这刘策真的是庶族?他该不是是姓柳吧?这种惊天奇功他究竟如何办到的?两万胡奴,一万七千多颗首级!几乎全歼来犯远州呼兰人啊!驸马爷和西凉蛮子交战数月也才斩获八百首级,自损也是八百,他倒好,一战就把驸马爷和朝堂文武风头全盖过了!但这种惊世奇功为何不上表朝廷呢?首级还全分了?他图的是什么?” 想了这么多,锦盛顿觉脑袋有些沉,索性不再去胡想,坐在桌前静候刘策到来…… 就在这时,雅间房门被人推开,不及锦盛抬眼,只闻一声:“末将见过天使大人,不知天使大人急唤卑职所谓何事?” 锦盛闻言,望着刘策,不由想起昨日和一个多时辰前宣读圣旨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团怒火又开始窜起。 “不知道为什么,咱家看到这张脸就想上去暴揍他一顿!” 锦盛见刘策面无表情站在桌案前,心中恨得是牙痒痒,但为了大局,不得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他温声说道:“刘校尉来了?还没吃饭吧?快快入座,我这备了些薄酒菜肴,咱俩边吃边谈……” 二百零三 筹码 …… “那末将就先谢过天使大人了……” 既然有人请客吃饭,刘策自然而然不会客气什么,本着不吃白不吃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就吃了起来。 斜对面的锦盛见他这种吃相心中一阵不屑,然而还是装出一副体恤下官的神情,不断宽慰着刘策:“慢点儿吃,不急,哎呦真是的,这姜总督对下属也忒刻薄了点儿,连顿饭都不留就将刘校尉轰了出来,唉~咱家看着心疼啊……” 刘策听锦盛这么说,心下也是一阵冷笑,之前在总督府这么剑拔弩张,现在立刻客气起来了?你糊弄谁呢?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挑拨我和姜浔关系?姜浔为什么将我轰出总督府大家心知肚明,还不是怕我闹出更大的事来么?于是他也不回话,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锦盛见刘策没搭理自己,顿时嘴角抽动了一下,独自饮下桌前一杯水酒,随后和周围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俩太监见之便退出雅间,顺带将门给带上,屋内就剩刘策和锦盛两个人。 刘策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这才抬起头,打了个饱嗝随后从边上茶壶内倒了碗茶一饮而尽,这才满足地拿毛巾擦了擦嘴角油渍…… 锦盛见他吃的这般狼吞虎咽,在心下不屑同时,也是被他这吃相看的有些食指大动,立觉腹中有些饥饿…… “天使大人,你唤末将前来见你不单只是请我吃饭吧?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刘策也懒的和锦盛套近乎,直接了当切入主题,他和锦盛之间压根没什么交情可言,谈完正事一秒都不想多待。 锦盛心下一楞,没想到这刘策如此直接,当即也不再客套废话,开口说道:“好,刘校尉快人快语,那咱家也不拐弯抹角,咱家就问你一句,来犯远州的两万胡奴可是校尉一力所灭?” 刘策笑道:“大人,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末将还想多过几天清净日子……” 锦盛点点头,对刘策的思虑周全感到满意,确实一个庶族有如此奇功简直就是变向在告诉世人皇室和士族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想到这里,锦盛又开口说道:“刘校尉如此奇功却受这等待遇,着实委屈你了……” 刘策一脸黑线,暗道这话你个阉狗也有脸说的出口?全远州士族将领几乎全都升职嘉奖,唯独对我却置若罔闻,搞得好像我这委屈和你们没半毛钱关系似的…… 与是对锦盛没好气地说道:“多谢大人关怀,末将无半点委屈……” 锦盛见刘策这么说,以为他说的是怄气话,便不再细究,悄悄凑到他耳边说道:“刘校尉,实不相瞒,皇上这次托咱家交付校尉一件事……” 刘策心道终与来了,与是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说道:“既然是皇上所托,在下定当尽心尽力。” 锦盛对刘策态度很满意,正待再说,却听他又开口道:“不知大人可否带有皇上手谕?” “这……”锦盛这下为难了,卫稹只是让他查清远州大捷背后真相,可真没给什么手谕,因为他根本不会想到远东这么大的事儿会是刘策这个庶族将领所为…… “没圣上手谕?”刘策见锦盛一脸为难表情,立马把脸一拉,“大人莫非在消遣在下不成?” 锦盛忙道:“刘校尉,千真万确,的确是圣上命咱家托付你办一件大事,只要成了,校尉前程似锦啊!” 刘策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且说来听听,皇上究竟想让末将做什么事?” 锦盛神秘地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请刘校尉务必保密。” “告辞!”刘策闻言,立刻起身和锦盛道别,转身向雅间外走去。 这下锦盛彻底懵逼了,这什么情况?我还没说呢,怎么说走就走了?与是连忙唤住刘策:“刘校尉留步,咱家还没说什么事呢。” 刘策回过身对锦盛怒道:“天使大人,我看你这是存心在拿末将寻开心!” 锦盛眉头一皱,问道:“刘校尉何出此言?” 刘策说道:“大人你之前说此事事关重大,万分机密,试问既然如此机要重事为何会没有圣上手谕,末将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必有蹊跷,末将一介庶族没能力完成圣上嘱托,还是不参与了……” 锦盛这下急了,强忍怒意连忙说道:“刘校尉,咱家拿脑袋担保这事确实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不过皇上对远东局势不甚了解,因此才未下手谕给校尉,如今咱家既然已经确定远州胡奴是被校尉一举尽歼,那确实可以替皇上转述给校尉重任了……” 刘策闻言这才踱步回到桌前坐下,对锦盛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天使大人告之皇上托末将办什么事吧?” 锦盛清了清嗓子,俯在刘策耳边嘀咕了几句,刘策闻言双目圆睁,诧异万分,当即起身大声说道:“大人,你这是在开玩笑么?他姜……” “刘校尉,轻点……”锦盛连忙止住刘策,“坐下说话。” 刘策坐下后轻声对锦盛说道:“天使大人,这么大的事儿你找我这个庶族将领?他姜家可是大周第一豪族,我何德何能替皇上打压与他?末将还想多活几天,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提及。” 锦盛闻言,脸色一黑:“这么说,刘校尉是打算拒绝了?你可知得罪皇家的后果?” 刘策冷笑道:“后果?不就一死么?得罪皇家是死,得罪姜家也是死,一样是死,死谁手里不都一样?” 锦盛顿时无语,这刘策当真难缠,看来来硬的是不行,那就来软的吧,与是又凑到刘策耳边说道:“刘校尉,只要你能削弱姜浔在远东的势力,皇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刘策一听,说道:“哦?是么?那敢问皇家给我怎么样的好处?” 锦盛沉思一阵,说道:“咱家替皇上做一回主,两年内保刘校尉升任步军校尉,这可是正规校尉军衔!” “哈哈哈……”刘策闻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本以为皇室会开出什么高的筹码,没想到会是这么可笑的奖赏,看来皇室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庶族,这让他更加笃定不会对大周皇室有半点情感…… “天使大人,你觉得这么危险的事儿就只值一个步军校尉?别忘了远州胡奴可都是末将一手剿灭的,如果真的想让在下牵制姜家,我劝大人最好拿出点诚意出来……” 面对刘策咄咄逼人的话语,锦盛紧握双拳,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说道:“那刘校尉想怎样?” 刘策说道:“怎样?这话叫末将如何开口?打压姜家皇上打算如何支持我?给我多少兵马?多少钱粮?以及给我一个什么身份?大人你一字未提却让末将只身去和姜家过招?你觉得这说得过去么?” 锦盛一时语塞,确实刘策说的没错,但这种大事自己做不了主,得回神都才行,然远东到神都来回最快也要四五个月时间,这可如何是好?谁让这趟前来没带足够筹码呢? 见锦盛沉默,刘策再次起身说道:“如果大人没其他事,末将就先告退了……” “且慢!”锦盛即刻叫住刘策,“刘校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咱家回到神都必会禀告圣上,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刘策闻言笑道:“对付姜家我首先要有个足够有分量的身份,其次必须是一方镇守主将,再者需要足够钱粮,不过这些大人还是回神都跟圣上启禀吧,待我得到满意答复后,自会替圣上替皇室排忧解难……” 同时心下暗道,鬼才会做你皇室的棋子,想空手套白狼?做梦去吧,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想让我给你们卖命?门都没有! 锦盛仔细考虑着刘策的条件,发现这些要求还真不过分,卫稹应该会答应下来,于是对刘策点了点头。 …… “你看清了?刘策和锦盛私下会面?” 总督府内,一直密切关注锦盛动向的姜浔在得知这个情报后,不由眉头紧蹙。 身后的一名姜家情报人员恭敬地说道:“是的,属下一直暗中密切关注,可惜他们在雅间内谈论的内容却无法探知。” 姜浔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如果刘策真的是皇室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那就必须要除掉他了,哪怕他自己再如何惜才也必须狠下心来…… “刘策,希望你不要让本府失望,否则姜家断不能容忍你活下去。” …… 和锦盛会面过后,刘策和孙彪打过招呼后,又前往锦绣绸缎庄,去见姜宁夫妇。 “刘将军,稀客啊……”姜宁梅华一见刘策到来,立马迎了出来。 刘策对他们夫妇拱手道:“姜老板,梅掌柜,在下今日有笔生意想与两位谈谈……” 姜宁回道:“怎么?刘将军又想给宋小姐买几件衣服么?里面请……” 刘策笑着摇摇头,跟着他们夫妇进入绸缎庄内。 当刘策把所要谈的生意告知姜宁梅华夫妇时,他们也是吃了一惊。 “三千套学童服?五百套授师服?” “没错,可能还不够,而且授师服有些必须适合女子所穿,如若锦绣绸缎庄可以接下这笔单子,以后每年我都会加订衣料,数目只会比现在只多不少……” 姜宁和梅华互望一眼,心下稍一计算,即刻同意了下来,这可是一笔大单子,当即和刘策签下了协议。 待协议签订后,姜宁奇怪地问道:“刘将军,恕在下冒昧,这么大的单子为何找我锦绣天下?要知道我锦绣天下工料可不便宜。” 刘策说道:“业师之职神圣,学君理应自小培养气质,如果敷衍了事,岂不是对师生不敬?我信得过锦绣天下!” 二百零四 欲念 …… 与此同时的冀州…… “一颗夷族脑袋一斤盐,虽然不是精盐,但你们看看这成色,和精盐差不了多少哦……” 冀州郓县外,一大堆胡人各自拎着尚在淌血的头颅,紧张的在十几张帐篷前吹着寒风,骂骂咧咧等待着换取自己的所要的东西…… 刘策离开后,由许文静负责代理起冀州定略,这让一心名扬天下的他激动的热血沸腾,暗自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成就来不辜负刘策寄予的厚望。 库族和勃族彻底覆灭后,虽然如今方圆数百里之内威胁到自己大的胡人势力已经没有了,但许文静并没有因此而踱步自守。待牧族、灵族等部族彻底归顺后,立马开始了下一步动作,将目光移到了数百里外的胡人各部,也将魔爪渐渐伸向呼兰人所在的琅城范围。 “以头换盐”就是出自许文静之手,他利用如今冀州胡人缺盐缺粮,几乎什么都缺的局面,抛出了这项臭名昭著的措施,由苏文灿的斥候和麾下胡人快速向外散播出去。 与许文静预料的一般,这个消息一下引起其余各部异族骚动,甚至冀州百姓也开始蠢蠢欲动,南部全境内的胡人可谓是哀鸿遍野,相互厮杀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而造成这一局面许文静正端坐在郓县府衙之中,与各部归顺的族长商议近些时日的冀南局势。郓县是冀南目前为止唯一看上去破坏不算严重的县城,当然这是相对而言,许文静将冀州临时驻地设在此处自有他一番考量。 郓县十里之内山林耸立、地势险要,可谓是易守难攻,只要县城稍加修复就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因此许文静并没有处死那些新虏获的几万异族男丁,而是让他们带上脚镣手镣修建城墙,由牧族之人看守监管。 在寒冷的冀州冬季,每天都有上百胡人因为缺衣少食,加之繁重的体力活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军师,如今冀南各部已经彻底乱成一团,不知下一步有何打算?” “继续实行盐铁之政,记住那些前来换取食盐铁器的胡人是何部族,如若肯归顺最好,不然的话,那就没必要存在下去了……” 府衙内,许文静面对阿诗曼、牧风兄弟以及新归附的乌族族长莫吉的询问,漫不经心地说道。 堂内众人一听,顿觉尴尬,因为他们也是胡人一员,许文静这话是否有些过了?完全不顾及他们感受。 许文静一见堂内众人表情,笑着出声宽慰道:“好了,没说你们,你们现在不算胡人了,待将来将军问鼎冀州之时,你们都是汉民一员了,和那群无知野人彻底划清界限,瞧你们垂头丧气的,想什么呢?” 众人听闻这才脸色有所好转,只见牧阔对许文静说道:“军师说的极是,你看我,嘿嘿嘿,都快忘了……” 许文静见此心下冷笑一声,随后又问牧风:“牧风大族长,郓县城墙修建进度如何了?” 牧风恭敬地说道:“军师,三万奴隶日夜不停修建,已完成预期一半,最多再半个月,就能彻底完工了,只是……” 许文静问道:“只是什么?大族长有何难处尽管说,将军临走前特意关照了,牧族如同精卫营兄弟一般,有什么要求尽请提及,只要不过分本军师替将军做主应承与你!” 牧风忙道:“不不不,只是那些奴隶缺衣少食,干的又是重活,每日都有几十上百人死去……” “牧风族长这是在同情他们喽?”许文静闻听牧风说辞,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牧风忙道:“不不不,军师误会了,属下绝没有半点同情这群奴隶的意思,只是忧虑长此下去的话,这劳力就不足了……” 许文静笑道:“牧风族长多虑了,死光再抓就是了,冀州这地方有的是人,就算那些胡人死绝了,还有诸多不服将军的冀州山匪流民可以虏获,就不劳大族长费心了……” 牧风闻言也就不再说话,只见许文静喝了桌前一口茶,扫了堂内众人一眼,当他目光触及阿诗曼之时,特意多停留了片刻,眼中流露出野兽般光芒。 仿佛感受到许文静射向自己视线中的深意,阿诗曼连忙将头别开看向他处。 许文静嘴角轻浮成一道弧线,心道:“真是个尤物,不想胡人之中还有这等艳色女子,啧啧啧,将军居然视若无睹,真是暴殄天物啊,既然如此,嘿嘿嘿,那就便宜我了……” 念头闪过,许文静正了正神色,又对堂内众人说道:“接下来,要时刻留意琅城方面呼兰人的行踪,我们如今在冀州搞出这么大动静,只要尉迟襄不是傻子,就一定会采取动作,因此我们要快,赶在琅城呼兰人采取行动前尽量将冀南各地胡奴收纳,为来日将军攻打琅城增添一分胜算,我的计划如下……” 许文静将自己所定计划告之堂内众族长,这些都是心腹,而且他们族内女人孩子都已经成为人质,谅他们也不敢不效命,否则就是灭族亡种的下场…… “军师,没事的话我们就先退下了……” 一番商议结束后,众族长就起身和许文静告别。 许文静说道:“还请诸位族长多多上点心,将军如何厚待你们的你们也应该知晓,但也别忘了将军对与自己的敌人可从未心软过……” 众人闻言齐齐对许文静拱手行礼道:“谨遵军师教诲,我等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永不背叛将军!” 许文静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各位族长去忙吧。” 众人这才稀稀落落向郓县府衙外退去,就在阿诗曼也欲离去之际,许文静忽然又道:“对了,灵族族长留下,本军师还有事与你商议……” 阿诗曼闻言身躯一怔,之前许文静看向自己的眼光中充满了欲望,十四岁早就被人污辱,经历过人事的她岂会不明白他眼中所表达的意思。 之前她也和刘策见过,虽然刘策也盯着自己看过一阵,但阿诗曼从刘策眼神中没看出半点淫邪之念,有的只是对自己身世经历的好奇和赞赏,那种目光令她感觉到了有种被认可的喜悦。 可许文静呢?他感觉到的只是一种赤裸裸的占有欲,想到此处她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弯刀上…… “你们也下去吧……”见堂内各族首领离去,许文静对身后几名亲卫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名亲卫没多想直接和许文静行礼后步出了门外,堂内就只剩下许文静和阿诗玛两个人…… 见府衙已经没有他人,许文静一脸玩味地走到阿诗曼身后,阿诗曼感觉步履逼近,连忙回转身子,警惕的盯着许文静。 “军师,你把我留下来,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许文静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凑到她身子前用鼻子嗅了嗅,然后闭上眼睛一脸痴迷地抬起头来,笑道:“不想族长你身为胡人却也这般喜欢洁净?来时沐浴了吧?现在还能感受到你身上淡淡的香浴气息……” 阿诗曼脸上一阵抽动,要一般男人敢对自己这般无礼早就一刀把他砍了,可偏偏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动不得,他可是刘策麾下的军师,目前更是代理冀州事宜的主帅。 思虑片刻,阿诗曼紧咬下唇,对许文静说道:“军师赞誉了,只是这几日在将军治下的姐妹托人送来些洗浴皂品,胡乱梳洗罢了……” “是么?”许文静笑道,“爱美是天下女人共性,族长你不必解释,但你可知晓这女人若是太美会引起男人关注的,比如说在下,可是对族长你比较有兴致啊……” 这种十分赤裸的挑逗之语让阿诗曼万分难堪,苏文灿说的是没错,刘策也确实对族内姐妹比较照顾,还把一些娇弱女子送到汉陵安置,但这许文静…… “族长,你身为一个女人,难道就真没想过依附在一个强大男人身边?”许文静转到阿诗曼身后,将她绑成一条条的辫发轻抚手中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边说一边将她辫发结带松开,不一会儿功夫阿诗曼一头刚梳洗不久的长发就如同瀑布一般滑至腰际。 “我已经……已经投靠将军……军师又……又何出此言……”阿诗曼强忍着许文静的轻薄行径,开口说道。 忽然许文静从身后一把抱住阿诗曼,在她耳边说道:“不够,还不够,做我的女人吧,我保你族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你将会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再在外厮杀,女人就应该取悦一个强势的男人,这样才对,只要你让我满足让我欢心就可以……” 说着许文静一只伸到阿诗胸前不断揉捏,另一只手去解她腰间的皮带,同时嘴也开始在她脖子、耳畔疯狂亲吻起来…… “放……放开……不行……别这样……” 许文静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阿诗曼娇躯不由晃动,尤其他的魔爪不断在自己身上游走,加之那雄性特有气息的呼吸在自己脸上不断拍打,一时之间身子一阵酥麻,忍不住想呻吟出来。 “放开我!” 强忍着即将出口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娇喘声,阿诗曼用力挣脱许文静的束缚,由于过于用力,许文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发丝凌乱的阿诗曼当即拔出弯刀架在许文静脖子上,羞愤地对他说道:“军师!不要太过分了!你可想过后果?若被将军知晓你这般轻薄一族之长,你如何跟他解释!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哈哈哈……”面对阿诗曼愤怒的目光,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弯刀,许文静不怒反笑,笑的令阿诗曼头皮直发麻。 “杀啊,你杀啊……”许文静一脸戏谑地说道,“只要族长手中的刀轻轻划过,就能一解你心头之恨了,动手吧……” 二百零五 略毒 ……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见许文静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阿诗曼不由将手中弯刀更靠近了他几寸,眼中满是受辱后的怒意。 许文静冷笑一声:“要杀就杀,哪这么多废话?放心,现在府衙外的人都不在,没人能阻止你,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也断不是族长你的对手,赶紧动手吧……” 阿诗曼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你……当真不怕死?” 许文静笑道:“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许文静生平就两大嗜好,权力和美人,见到族长这般尤物岂能不心动?死在你手中也知足了,更何况还有十万灵族女子陪我共赴黄泉,这是何其幸运……” 阿诗曼闻言,娇躯一颤:“军师,麻烦你把话说清楚……” 许文静说道:“族长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形,在下身为精卫营军师,却无端死在这府衙之中,偏偏现在又只有你我二人,这要传出去,你让精卫营将士怎么想?让那群刚归附不久的部族族民如何看待?” 阿诗曼急道:“我相信刘将军会明察秋毫的,你……你对我所作所为他也会知晓。” 许文静不屑地说道:“别傻了,阿诗曼族长!你仔细看看将军所作所为,一切都是冀州大周子民优先,之后才轮到异族,就算你部中也是让那些大周女子先行前往汉陵,我若死了将军必定会为我复仇,给你灵族带来灭顶之灾,别忘了冀州二十万胡奴和远州两万呼兰人的血迹还没干透呢!” 阿诗曼脸上浮现惊惧之色,握刀的手也松了下来,许文静见此,提手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弯刀,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将军仁慈放你族人一条生路,但你可想过她们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全部卖给烟花场所沦为娼妓!当然这还算轻的,如果把你们分给那些愿意归附的胡人,嘿嘿嘿……族长你好好想想吧……” 阿诗曼听后,手中弯刀无力的垂了下来,一脸的茫然,如果真是这种局面那真的比死还可怕,自己这么多年来奋斗努力就全白费了…… 许文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来到阿诗曼跟前,伸手抚摸她的长发:“你身为族长应该知道其中厉害,该如何做,用不着在下教你了吧?” 阿诗曼抬眼望着许文静,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当日还不如侍奉将军为好……” 许文静止住了抚摸长发的手,怔怔看着她,然后笑道:“不可能,你太小看将军了,你可知将军府上有一个绝色佳人儿,将军与之相处数月,硬是没动人家一下,还有姜若颜知道吧?天下第一美人,将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人家的婚事,你觉得将军会同意你待在他身边么?这等定力在下自问是做不到的……” 阿诗曼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一般,许文静见此将她手中弯刀取下丢在一旁,继续说道:“女人家,舞刀弄枪太不像样了,应该学会如何取悦男人……” 说着许文静缓缓脱下阿诗曼身上棉套,随后轻轻挑开她的皮带,将她所穿皮衣也脱下丢在一边,娇艳的身躯逐渐呈现在他眼前,令许文静眼中欲望更加炽盛。 阿诗曼双目紧闭浑身颤抖,强自忍受着这种屈辱,眼见一件件衣物滑落,随后只剩最后一身包裹全身的内衣时,许文静双手搭住她双肩,停止了手上动作,一脸猥琐地说道:“当然了,如果族长不愿意,那在下也不会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许文静虽然喜欢女人,但从不会强人所难,你真的愿意么?” 阿诗曼紧咬下唇,艰难地点点头,如果不答应,她不敢想象以许文静的手段又会对族内做出什么大事来…… 获取她同意后,许文静搭在她双肩内衣的手重重一拉,阿诗曼身上最后件遮羞的衣物滑落到脚下,一副令人血脉膨涨的胴体印入他眼帘。 阿诗曼紧闭双眼,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许文静此时欲火焚身,不由分说将眼前一丝不挂的阿诗曼拦腰抱起。说来也怪,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许文静对女人总能展现出应有的力道,或许可以理解为雄性荷尔蒙爆发的因故吧…… “族长,我带你去我房间,我的被窝暖和,保证不会让你着凉,嘿嘿嘿……”许文静此刻还哪有那种富家子弟的风度,整个就是个猴急的模样…… 阿诗曼因为羞愤此时洁白肌肤上满是通红,看的许文静口水都流了出来,心道:“还好将军不在,否则恐怕再几个月都尝不到女人滋味,还是这么个尤物,今天非要好好败败火……” 当晚,阿诗曼在许文静的房间内过了整整一夜,她从开始的羞怒愤恨,慢慢被许文静这情场老手给挑拨起了欲望,逐渐开始主动起来,最后甚至反客为主,倒压在了许文静身上,开始榨取他的精气神,令许文静都有些吃不消,男女之间欢愉高昂的喘息足足在房间里回荡到了凌晨时分,才慢慢平息下来…… 待许文静赤身醒来之时已经临近午时,他感觉全身散架一般,而阿诗曼早已经离去。看着自己被褥里折腾了一宿的狼藉,不由满足的笑了起来。 “三个月啦,我许文静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毅力足足憋了三个月,哈哈哈……” 想到这儿有又想起昨夜那女人主动疯狂起来的情景时,一脸回味:“这阿诗曼当真不同凡常,啧啧啧,再这么下去我都快承受不了要被榨干了,不行,下次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磨人的女妖精……” 洗漱过后,许文静穿戴整齐,恢复到了一脸富家气态的模样,向府衙外走去。 “神清气爽啊,接下来该对付呼兰人了,在将军回来之前形成对琅城包抄之势……” 望着屋外阳光明媚,许文静心情大好,知道今天这种天气可是万分难得…… 距离郓县一百六十里外的琅城,此时呼兰人在冀州南部的总指挥尉迟襄正在城主府之内,一脸的苦闷之色。 “怎么回事?各族部落怎么好端端互相厮杀起来?其中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今年四十五的尉迟襄长的是异常魁梧,黝黑的肌肤配合那野兽般的面色,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尉迟襄对冀南各地胡变心生疑虑之际,从门外进来两名呼兰人对尉迟襄说道:“大哥,我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四十里外六七个部落全被人屠了个一干二净,连孩子女人都没放过,都是一具具无头尸体,真是惨啊……” 说话的是尉迟襄的二弟尉迟渤,站在身边一位则是三弟尉迟列,兄弟三人奉拓拔宏业之命守卫琅城同时对冀州和远州形成威慑之势,是来日蒙洛帝国问鼎中原重要的踏脚石。 尉迟襄听尉迟渤这么说,心下更是一沉,对他说道:“查出是什么人做的么?” 尉迟渤说道:“大哥,从现场来看,应该是巴洛族和乞族干的。” 边上的尉迟列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串狼牙和一块带血的兽骨丢在尉迟襄跟前,说道:“错不了,就是这两部蛮子干的。” 尉迟襄脸色阴冷:“这群野人真的是无法无天,根本不把我尉迟襄放眼里!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尉迟渤摇摇头:“迟了,大哥,我和三弟已经派人前去质问过那两族,可是他们驻地早就没有半个人影,连那些冀州奴隶都跑的干干净净……” “跑了?”尉迟襄闻言震惊道,“可有探知往哪个方向跑了?” 尉迟列说道:“好像朝郓县方向去了,不单他们二族,其余不少部族好像都朝那边去了,真是奇怪……” 尉迟渤也说道:“没错,前几日我亲自去一些被屠部落看过,数千人的部族说没就没了,而与之厮杀的部落似乎割了他们脑袋后也是向南边郓县而去,还是举族迁徙……” 尉迟襄陷入了沉默,他感觉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其中似乎有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慢慢酝酿,但又说不出这阴谋到底是什么。 “郓县?”尉迟襄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问道:“赤斤人呢?让他们前去打探下郓县到底发生何事!” 尉迟渤面露难色:“大哥,说来也怪,往日这时候赤斤和库默应该来此和你汇报他们所处各地部族近况,可不知为何,已经逾期六七天了,两人始终不曾露面,这其中是否会有什么不测?” 尉迟襄说道:“不测?他们所部最大威胁就是牧族,我可给了他们两族不少兵甲,牧族散落各处,断不是他们对手!应该是什么事耽误了,也许他们那边也如同这里一般……” 尉迟列说道:“但现在赤斤和库默始终未曾现身,这不能不让人生疑啊,不如小弟我派人前去二族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如有意外也好有个准备……” 尉迟襄点点头:“也罢,三弟你就亲自去一趟勃族和库族驻地看看,见到赤斤和库默替我问下为何不来琅城见我。” 尉迟列拱手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先去勃族打探消息。” 说完,尉迟列就走出了城主府,尉迟襄望着他离去背影,心中产生一股不安的感觉,令他万分烦躁…… 二百零六 那段回忆 …… 苏州,临近正月,尽管天气寒冷,但和远东那种刺骨冻筋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了,尤其这几日阳光明媚,给江南的冬季带来浓浓地暖意。 姜府姜若颜闺房内,已回到苏州两月有余的姜若颜此时正端坐在一张桌案前,静静望着窗外那株傲立的寒梅,脸上时不时浮现一丝笑意,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这几日一有空闲,姜若颜就会一个人坐在房内发呆,每每想到和刘策初见时的情景,就会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个男人给她感觉异常不同…… “你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倔,稍微退一下又能怎么样……” 一想到刘策屡次拒绝自己帮助,哪怕重伤也要硬撑之际,姜若颜心下总有一阵异样闪过。 “小姐,这些陈旧的东西婉儿替你收拾了吧?免得放房间里占地儿……” 一声呼唤把姜若颜思绪拉回现实,回头望向正在收拾房间的婉儿以及几个丫鬟,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婉儿从姜若颜床底下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盒,不由眉头紧蹙,不由嘀咕:“怎么会有这么个盒子?以前咋没发现呢?” 说完也没细想,用抹布擦干净后打开瞧了瞧,眼中满是迷茫,忍不住说道:“这么块破石头为何会放在如此精致的盒子之中?” 姜若颜一听,对她说道:“婉儿你在嘀咕什么?” 婉儿说道:“小姐,我在你床底下翻出这个盒子,本以为内中是什么稀世珍宝,不想会是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鹅卵石……” “鹅卵石?”姜若颜闻言,忽然感觉脑海里似乎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婉儿,把盒子拿过来我看看。” 婉儿依言将手中木盒放到姜若颜面前,望着那精美的木盒,姜若颜缓缓打开,一块暗红色的鹅卵石印入她眼帘…… “这是……”姜若颜将鹅卵石放在掌中,美目含光,下一刻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袭上脑海。 …… 八岁那年春夏交替之际,姜若颜随母亲和族人一道去苏州郊外踏青,在路过一间寺庙之际,便停下来稍作歇息,母亲和族人也顺道去礼佛给家族祈福…… 年幼的姜若颜正是贪玩的时候,平日家教甚严很少出门,如今好不容易出一次城,对外面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与是趁看顾自己的族人不注意之际偷偷溜出了寺庙,向一座密林山丛跑去,在追逐一只灰兔之际不慎滑落一道小山坡,崴到了脚。 “哇……” 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的姜若颜痛的忍不住在荒山野岭里大哭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哭啊?” 就在姜若颜惊惧痛哭的时候,一名衣衫褴褛,背着大捆干柴不过十岁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姜若颜见到少年,哭着说道:“我腿断了,以后再也走不了路了,好痛……” 那少年听他这么说,连忙将背上的柴禾放在地上,来到她跟前俯下身子,望着姜若颜捂着受伤的足踝说道:“给我看看好么?也许我能帮你呢……” “嗯……”姜若颜泪如梨花,忍着剧痛点点头。 少年蹲在地上将她的腿轻轻抬起,放在自己膝盖,然后挽起姜若颜足部的绣裙一角,轻轻脱下绣鞋和被勾破的净袜,瞧了眼红肿的脚踝处,开始用手轻轻拿捏起来。 “疼……哇……疼……” 那少年手掌触及患处之际,姜若颜忍不住痛哭起来。 那少年见姜若颜痛苦模样,连忙安慰道:“不哭啦,你的腿没断,只是伤到些筋骨,忍一忍,我去给你找点草药敷一下就好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那少年就起身拿着镰刀向密林走去,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一脸兴奋地跑回姜若颜身边。 “太好了,刚进林子就有找到了跌打草药,我现在就给你敷上,歇两天就没事了……” 说完少年将草药放在一块石头上,用镰刀柄将它们全部捣烂,随后捧在手心来到姜若颜身边。 姜若颜听他这么说,渐渐止住了哭声,对少年说道:“这些真的可以治疗我的脚么?我的腿真的不会断么?” 少年坚定的说道:“不会断的,我都好几次摔伤,都是自己敷的药,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少年将手掌伤的药敷在了姜若颜的脚踝上,随后又问道:“对了,你身上有没有布条啊?我给你包扎一下……” 姜若颜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十分舒服,闻听少年说话后摇摇头:“没有耶,要不你把我裙子撕一片吧……” 少年点点头没多想,用镰刀在姜若颜白裙底部割开一角,然后撕下一小片替她包扎完毕。 “好了,现在没事了……”少年见包扎完毕后,就起身欲走。 幼小的姜若颜见少年要走,连忙说道:“等等,我现在不能走路,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 少年一想也对,与是回过身来:“那你告诉我你家人在哪里?我去通知他们来这里找你好不好。” 姜若颜连忙摇摇头:“不要,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你送我下山好不好?” 少年犹豫了一阵,看了看四周,又回到姜若颜身边说道:“那……我背你回家怎么样?” “好啊……”姜若颜闻言开心极了,不断拍着小手。 少年俯在姜若颜身前,背朝向她说道:“上来吧……” 姜若颜将手挽在少年脖前,趴在了他背上,少年起身后,就这么背着她向山下走去。 “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这儿有很多毒虫野兽,万一遇到可就麻烦了……” 山道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背着一个衣着鲜丽的少女一道向山下行去,少年怯生生地询问背上的女孩。 姜若颜小脑袋枕在少年肩膀上轻声说道:“我随娘亲出来游玩,现在她在山脚下念安寺落脚礼佛,我很无聊才偷偷跑出来的……” 少年奇道:“念安寺?真巧,我也住在念安寺里,正好顺路把你送回去。” 姜若颜一喜:“真的啊?对了你在山上干什么呢?还有,寺里都是和尚,为什么你还留着头发啊?” 少年说道:“我是寺里明生长老收养的孤儿,长老说了,我不适合出家当和尚,所以就只能在寺里做个杂役……” “这样啊?”姜若颜靓眼不断闪烁,“那就糟糕了,你刚砍的那些柴浪费了……” 少年说道:“没关系,等把你送到寺庙,我再跑一趟就是了,反正这山林也没什么人,不会丢的……” 姜若颜见少年两鬓汗水都滴了下来,便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说道:“你多大了呀?不去读书么?为什么要做这些苦活呢?” 少年道:“我今年九岁啦,读书?由长老教我习武识字呢,不干活就要饿肚子啊。” “哦……”姜若颜懵懂之龄加之富裕的家境,显然还不知民间疾苦,对他的话没太多感触,但也知道眼前这少年生活不易,与是说道:“不如你去我府上吧,我和爹爹说,让你陪我玩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天天学这儿学那儿很无聊呀……” “不了……”少年摇摇头说道,“长老待我很好,他年事已高,我还要照顾他呢,要是这么走了,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姜若颜闻言一阵失落,在经过一片山泉边时,拍拍少年道:“带我去水边好不好,口好渴,我想喝口水,看你满头大汗,也清洗一下吧?” 少年闻言点点头,背着姜若颜来到泉水边,将她轻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从边上一片竹林砍下一根竹子,对半切开,将水盛满递到姜若颜手里。 “这水好凉、好甜……”姜若颜喝着清凉的山泉,似乎忘了脚踝处的疼痛,开心地笑了起来。 少年望着姜若颜那清纯可人的模样,不由一呆,下意识说道:“以后要娶新娘子,要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好了……” 姜若颜闻言嘟起小嘴说道:“你想让我当你新娘子啊?” 少年连忙怯生生避到一边,一脸窘迫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说话啊?是不是想让我当你新娘子?”姜若颜见少年这副样子,又稚嫩地问道。 少年这才紧张地点点头,姜若颜见此发出清铃般地笑声,令少年更加脸红…… “那好……”姜若颜说道:“想让我当你新娘子?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低着头不语,等着姜若颜继续说下去。 姜若颜对少年继续说道:“我听爹爹说塞外的胡人可凶可凶了,经常跑来欺负我们大周的百姓,你若有一天把他们都赶跑,我就做你新娘子,怎么样?” 少年闻言,抬起头望着纯真的姜若颜说道:“好的,我一定会把他们都赶跑!” 姜若颜笑着伸出小拇指对少年说道:“那就这么说定喽!来,拉勾!” 少年怯生生伸出小指和姜若颜小手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就这么说定了,谁赖皮谁是小狗……” 姜若颜似乎非常开心,少年傻傻笑了几声,随后从溪边捡起一块红色鹅卵石交给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真把胡人赶跑了,你就拿这块石头来找我,那个很厉害的将军一定就是我啦……”说完少年又笑了起来。 “好的……”姜若颜收起鹅卵石,对少年说道:“到那一天我就做你新娘子,你一定要娶我哦……”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随后歇息一阵又背起姜若颜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望着四周山水姜若颜十分开心,在秀丽的风景中,和少年一会儿嬉笑,一会儿紧紧靠在他肩膀上,完全忽略了足踝上的痛楚。 日斜时分,当焦急寻找了姜若颜一天的姜家仆人和寺里的僧人看到后山上的少年背着自己家小姐,而姜若颜正在少年背上举着一束野花开心地清笑时,终于呼了一口气,同时愤怒地迎了上去。 “快把小姐放下,你什么身份!我家小姐是你这种人能随便碰的么?” …… 二百零七 人穷志短 …… 当姜若颜从少年背后被仆人抱起送到她母亲史夫人怀里时,一名体态肥胖的僧人当即扭起少年的耳朵怒声呵斥:“你好大胆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姜家千金是你能随便碰的么?瞧你这副肮脏的模样!真是欠打!” 说着那僧人不顾一脸痛苦的少年,狠狠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的那少年是抱头满地打滚。 “不要打,住手啊,你不要再打他了……”姜若颜见少年挨打,心急如焚,“他救了我啊,你们干嘛要打他……” 随后又不断求自己母亲:“娘,别再让那胖和尚打小哥哥了,是他救了我,送我下山的……”说着又哭了起来。 史夫人一见姜若颜流泪,顿时心疼不已,与是连忙对那胖僧人说道:“大师,行了,别再打了,孩子太小,你这么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算了,颜儿乖,不哭,不哭哦……”同时看向那被打的少年,忽然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胖僧听史夫人说话,这才停下手来,双手合十对史夫人行了一礼,念了句佛号,然后又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刘策,怒道:“算你走运,不然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让你砍的柴禾呢?晚上没你的饭,赶紧滚回山里继续去砍来。” 少年忍着疼痛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姜若颜望去但见他鼻子嘴角挂着鲜血,脸上身上都是挨打后留下的乌青红肿印记时,不由心疼的难受,很想上前去替他擦擦血迹,然而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令她动弹不得…… “我们走吧,天色已晚,该回府了……” 史夫人见女儿安然无恙回到身边,替他揉着脚踝,随便责怪了她几句就不再逗留,和身边仆人吩咐了一声便坐上马车准备启程回苏州城,又忍不住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觉是越看越觉得亲切,竟有一种想把他揽入怀中的冲动。 少年一声不吭,回身向山林步履蹒跚地走去,就在这时,姜若颜从车厢里探出小脑袋流着泪对少年说道:“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驾……” 就在少年回身之际,车夫一拉马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若颜眼见少年身影随着马车行驶渐渐远离,再次大声问道,那少年才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我叫……”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策……” 无奈车帘被史夫人给拉了下来,姜若颜根本没听清少年所说的名字,就被车轮摩擦声给淹没。 就此之后,姜若颜就再也没见过那少年,随着年岁增长接触的事物越来越多,以及不久之后李宿温出现令她万分着迷,这件事便就这样被彻底淡忘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此时的姜若颜沉浸在复苏的回忆中,看着掌心中红色鹅卵石不断喃喃自语道。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你的名字?”一旁的婉儿见姜若颜失神一般,忍不住出声问道。 姜若颜摇摇头,从回忆里走了出来,对婉儿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年幼时一段往事,这块石头先留着吧。” 婉儿点点头,便又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姜若颜见婉儿离开,又对着鹅卵石发呆起来。 恍惚间他突然发现记忆中那少年的脸竟和刘策几分相似,只是感觉沧桑了许多,不由令她心下一怔。 “自我懂事起,便已身在苏州府外‘念安寺’中,收养我的乃是护寺长老……”那日刘策和父亲在总督府后院的对话印入姜若颜脑海。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姜若颜心道,“刘策也在念安寺长大?我为什么不去打听一下……” 思毕,姜若颜立马起身对婉儿说道:“随我去趟念安寺,即刻动身,备车!” 婉儿和周围丫鬟一怔,顿时面面相觑…… 午时过后,姜若颜一脸失神地从念安寺中走出来,待来到马车边上之际,眼中热泪再也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婉儿见此赶忙扶住姜若颜,说道:“小姐,你怎么了?好端端哭啥啊?” 姜若颜一脸懊恼,抽噎着说道:“是他,真的是他……” 她记得清清楚楚念安寺里的住持跟她所说的话。 “姜小姐,你口中那位少年,六七年前就已经离寺远去,昔日老衲也曾劝他留下来,但他所言和一个人有过约定,而且那件事非做不可,老衲见他去意已决,也只能任由他离去了,哦对了那少年俗姓刘,单名一个策字,至于身在何处,请恕老衲不得而知……” “姜若颜,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会傻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记?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了和你的约定毅然踏上从军之徒,而你呢?却去喜欢上另一个男人!你为什么会这般无耻!你居然还把他给忘了……” 姜若颜不断自责,眼中泪水扑朔而下,手里紧紧握着那块鹅卵石坚定了信念。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刘策,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 “不知道为啥,咱家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脸就很想亲自扇他几巴掌解解恨……” 远州总督府内,刘策穿着锦盛命人连夜赶制的白色锦缎千户服,在百官面前摆出一脸嘚瑟表情,看的锦盛嘴角不住抽动,心里不断咒骂,端茶碗的手也不住抖动,显是气的不轻。 “唉,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也,真是令人信服啊!” 刘策边说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冠一脸的神气,坐在锦盛边上的姜浔也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刘策每来一次远州城就会闹出一次大的动静,着实让他感到头痛。 其余各省士族官员见刘策这副样子,不由心生鄙夷,幽州上官家族主事上官穹冷笑道:“区区千户就把他乐的忘乎所以,真是庶子无大才……” 这话博得在场很多人认可,对刘策的表现更是心生厌恶。 刘策听上官穹这么说也不气恼,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是啊,上官家主说的极是,在下人穷志短,凭借庶族出身,今年十九岁才当个区区千户,自然比不得大家族出来的财大气粗,莫说这小小千户,一出生封个千户侯万户侯都不在话下,在下能有个千户傍身已经心满意足了,入不得你的法眼。” 上官穹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堪,刘策这话就是拐着弯在骂他上官家都是酒囊饭袋,全凭身份才能上位,何况那句“十九岁才当个区区千户”更是深深刺激了他,他十九岁时都还没入仕呢…… “哼,竖子不可理喻……”上官穹被刘策呛的无话可说,恼怒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刘策见此,戏笑道:“唉,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他人好,一个区区千户就给气的面色铁青,这修养有待提升啊,还士族中人呢?说出去谁信呢,不怕被笑掉大牙……” 上官穹闻听刘策的话,心下怒意更盛,搭在椅把的手握的咯吱直响。 刘策虽然表面上一脸得意,其实心中却万分焦急:“这老阉狗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远东,都七八天了,还没半点要走的迹象,冀州那边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我去处理!” “好了……”良久,锦盛放下手中茶碗,对堂内百官出声说道,“诸位已经离开各自驻地有些时日了,想必你们治下事务也十分繁忙,也别老待在这儿伺候咱家了,早些回去吧,咱家离开神都许久,明日也该启程了,免得皇上挂念……” 刘策心下一喜,连忙起身装出一副关切神情对锦盛说道:“末将提前恭送天使大人,神都距此万里之遥,还请大人务必保重身体……” 这话一出,堂内文武全都不约而同望向刘策,一脸古怪,暗道这家伙会不会说话?他这话怎么感觉好像巴不得把锦盛赶出去似的,虽然这话也道出了他们心声,毕竟该给的赏赐都已经倒手,你锦盛也确实该离开了,可让他们这么直白说出来可办不到…… 锦盛见刘策这么说,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但一想到将来还可能还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才开口道:“多谢刘千户挂怀,耽搁许久,咱家也确实该离开了……” 姜浔见锦盛一脸咬牙切齿,又看了刘策一眼,心道:“看他们这样子,应该不像皇室派来的,希望我猜测不会有错……” “乏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锦盛知道如果再在这儿呆下去一定会被刘策气的吐血三升,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索性挥挥手让堂内文武都退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总督府外,刘策不顾众人异样目光,径直走在最前,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刘千户,留步……”就在这时,魏文冉叫住了刘策。 刘策回身对魏文冉拱手道:“呦,这不是魏总督么?不知你叫我有何要事?” 魏文冉没在意刘策态度,反正这几日算是见识了,连锦盛姜浔都拿他没辙,自己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与他争锋相对找不自在呢? 他理了理思绪对刘策说道:“刘千户,本府想向你打听个人?魏澄这个人可曾耳闻?” “果然魏澄是魏家的人。”刘策脸上不由浮现笑容,想起了那日在学堂里欲行凶的一行人,其中那个主使被自己额外照顾,仅半天时间就已经被屈打成招,变成了通奴细作。 与是刘策不紧不慢地说道:“魏大人实不相瞒,几日前本太守治下发生一起杀人未遂的案子,涉案人员九人,确实其中一个就叫魏澄……” 魏文冉听刘策确认,开口说道:“刘千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魏澄是我家中总管,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千户如果肯卖我个面子,不如让我把人领走,也好细细询问,若有得罪千户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刘策眼一眯,对魏文冉说道:“本来魏总督这些要求,本太守是义不容辞会答应下来,但是经过审讯下来,发现内中涉案甚大,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魏文冉一听,顿时沉声说道:“嗯?刘千户可否把话说明白些?魏澄就算如你所说杀人未遂,也该有本总督治下府衙亲自处理,为何不能将人带走?” 二百零八 通奴? …… “呵呵……魏总督,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面对魏文冉的质疑,刘策笑着说道,眼中那股戏谑之意显露无疑,令魏文冉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深吸一口气,魏文冉说道:“刘千户,还请你明示,不用拐弯抹角。” 刘策也不多言,从身上掏出封信笺交到魏文冉手中说道:“总督大人还是自己看看吧。” 魏文冉接过信封拆开望去,顿时大惊失色,忍不住惊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周围经过的官员一听魏文冉的呼喊声,齐齐止步向他和刘策望去,一脸的好奇。 魏文冉见四周望向自己的眼神,立刻收拾了下情绪,死死盯着刘策,但见刘策怡然不惧,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半分闪躲。 “这家伙真的只是庶族,一个小小旗团指挥使?为何他眼神这般犀利?”打量着刘策射来的视线,魏文冉心下有些打鼓。 刘策上前一步对魏文冉轻声说道:“总督大人,这上面可是有魏澄的亲笔签押,你想在下交给姜总督或天使大人么?还有,大庭广众之下在下劝你最好不要闹出太大动静,惹的人尽皆知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魏文冉克制着自己情绪,心道只是收到消息自己两个被胡奴掳去的女儿好像出现在汉陵,不过派魏澄去查探清楚,如若是!那顺道将她俩料理保住家族名声,怎么会闹出魏澄通奴的事来?这事可非同小可,不单是丢脸面了,没准牵扯起来,自己家族也要跟着遭殃。 刘策望着他的神情,心下不住冷笑,在冀州时就从异族各部和百姓口中得知了远东各省都有商贩私自出入冀州和胡人走私做买卖,而且数量还不小,这其中各地官员要没猫腻那真是鬼都不信,他不信魏家没暗自参与到其中,就算魏文冉不会做,那他族人呢? 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需要更多的财富支撑,其他不说,光是族内子女以及下人的开销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单凭正常的生意就想长期维持住那无疑痴人说梦,除非你能掌握核心领域的资源与技术,但这些基本已经被那些老牌世阀和皇室牢牢握在手中,最多漏些残羹冷炙以至其余士族不被饿死,但要想继续发展壮大,或时刻保持鼎盛状态不至没落,就要另想办法了…… 魏家族人近千,下人上万,要养这么大一帮子人仅靠正经生意和税收如何维持下去?因此和塞外胡奴私通贸易的事那是在所难免!仔细想起来刘策给魏澄定罪,严格来说也不算冤枉他,只不过与塞外私自贸易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基本十有八九都会参与,不过睁眼闭眼罢了…… “魏总督……”刘策又轻声说道,“在下知道这事和总督大人你没什么干系,只要你一句话,在下就替你料理了他,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如果大人执意要为通奴细作作保,那在下就只能请姜总督和天使大人来审理此案了,介时出了什么乱子,什么后果,和在下无干,你仔细掂量掂量?” 听着刘策的话语,魏文冉感到脊梁骨都在冒寒气,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么的可怕,自己现在等于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刘策一旦将魏澄通奴的证据呈现给锦盛,那一定会引起皇室的关注,势必会以各种理由派兵进驻远东各关隘,加之皇室和士族的隐形角逐,自己的魏家很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因为姜浔为了自己家族的地位不被连续削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抛弃,别看现在姜魏两家亲如手足,姜家一旦动真格那是不会有半点手软,远东是姜家基业,谁都别想染指,皇室也不行! 这时魏文冉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看上去似乎风光无限,实际上内中酸苦只有自己知道,突然有些羡慕起眼前的刘策起来,至少他没有什么家族使命需要背负,可以孑然一身不惧什么势力,更何况从汉陵探听的情报得知他背后有支骁勇善战的部队为依仗,导致整个远州闹出这么大动静,连王海盛被打死都无人敢动弹一下! 思虑许久,魏文冉说道:“刘千户,魏澄已经被家族除名,他所作一切和魏家无关,还请千户大人明辨是非,断不能让这等贼子坏我魏家名声。”说到最后,魏文冉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在和刘策说话。 刘策点点头对魏文冉说道:“我就说,那魏澄怎么可能会和魏总督有干系,大人放心,在下知道该如何做。” 说完伸手取过他手上纸笺,然后当着他的面撕成数片,交还到他手里:“如果魏总督没其他事儿,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毕,刘策步下石阶向总督府外走去,留下一脸蹉跎的魏文冉手握撕毁的信件。 “此子断非池中物啊,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可怕手段心计,如若眼下无人制衡,恐怕将来再也没人可以动他分毫了……” 魏文冉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四个儿子那幅德性,远远不如眼前这个庶族官员时,不由摇摇头。 …… “将军,这身官服真好看,真是亮瞎我孙彪的狗眼!” 刘策回到客栈内,孙彪立马迎了上来,对他身上千户服是大加赞赏。 “行了,孙彪,马屁省下吧,这身千户服在河源之时就是属于我的,没什么值得可高兴的,收拾下东西,最多再两日我们就可以回转汉陵了。” 刘策此时脸上哪还有在总督府内得意忘形的模样,恢复到了一个久经沙场将领该有的气质。 这几日他在总督府可谓是狠狠表现了一把,利用伪装成功震慑麻痹住了远东各省的官僚,给人一种嚣张跋扈、小人得志的错觉。 然而,刘策自己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暂时打消远东士族对自己的重视。如果在总督府表现得体反而更容易提前引起他们的疑心,介时就怕冀州还没拿下,后方汉陵会生出无数事端来,他还没自信到就凭汉陵两三万兵马和百万人力可以硬撼远东六省近两亿人口,更何况治下百姓人心还没有完全归附,一旦和士族正式撕破脸皮难保百姓会先乱起来。 见孙彪回房间去收拾包裹,刘策顿觉连日来应对远东各世家子弟也有些乏累,浓浓的倦意不断袭向他的眼帘,与是也进入自己房内趟在床上,下一刻,望着空旷的屋顶忍不住沉沉地睡去。 …… “启禀老爷,这是老太爷送来了密信,你请过目……” 总督府内,安顿完锦盛之后的姜浔,来到自己的房间,一位风尘仆仆中年人恭敬的将手中一封信笺递到他面前。 姜浔眉头一皱,自己的父亲姜晏没十万火急的事绝不会随意给自己送信,打开信封一看之下这才知道为何姜晏会命人不远万里送信给自己了。 “这群瀛寇,真是坏了我的大事!” 姜晏信中所言,瀛洲来的那群海盗连着洗劫了江南沿海各地的城镇村庄,史靖文派兵围剿数次都无功而返,甚至在回程官道上遭遇了埋伏,损失了一百多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由于这群瀛寇占据了主要航道,导致过往与西夷贸易的商船无法顺利通过,甚至连给朝廷皇室的税收都不得不搁浅,皇室对姜家的剿寇效率已经是异常不满,极有可能将手触及江南富庶之地,需要姜家做好完全准备……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为之了,不如先修书一封给史靖文,令他调动地方水师继续围剿,同时重兵封锁码头,把这群瀛寇倭奴全困死在海上……” 姜浔当机立断奋笔疾书,然刚写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一万水师都奈何不了这群强盗,我得再做第二步打算……” 来回折腾数步后,姜浔似乎下定了决心:“还是命史靖文和瀛寇首领接触,暂且稳住他们送些金银物资,来年寻机会派兵一举歼之!” 写完之后,姜浔一式两份,交到那中年人手中说道:“事态紧急,我也不留你了,你先去苏州府将信件交于史靖文,回到神都再把另一封信交于姜丞相,一路切记要小心,即刻动身吧。” 那中年男人收起信件,和姜浔抱了抱拳,随后隐入了屏风之后。 “唉,要是家族中多谢一些可用武将就好了,缺人啊!” 姜浔见中年人离开,不住摇头叹气,大周开国以来都是文贵武贱,尤其在鼎盛之时,一个县令就能让一个师旗指挥使下跪的地步,只是近些年大周四处兵灾不断,军人地位才开始有所改善。 姜家也进入了这个循环之中,若说姜门才子才女那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其他不说,就姜浔五个儿子除了姜矍还太小,四子姜睿出生不久就夭折外,其他哪个不是能指点江山夸夸其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何况还有一个妖孽般的姜若颜存在。 然而在姜家文才洋溢之际,姜浔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姜家居然没有半个将才,哪怕入赘上门的族人子弟也罕有行伍出生的,就算有也只是为“镀金”入仕准备的,根本不通什么行军布阵之道。 若换以前,这自然算不得什么,然而偏偏这些年正值多事之秋,夏国、呼兰、蒙洛、南夷、东奴、扶纥、瀛寇、流贼等各方势力崛起,时刻威胁着大周各处,军人的重要性可谓是到了一个新高度,尤其拥有一名合格优秀的将领往往对家族的意义非同凡响,就比如李宿温。 好在姜家现在族内虽然没什么将才,但凭家族的威望势力,还是笼络了一批将领在他周围效命,然而令人感到尴尬的是,刘策的到来居然把整个身边士庶将领风头全给掩盖了…… 二百零九 噩梦 …… 客栈内,陷入睡梦中的刘策满头大汗,紧蹙的眉目随着脸庞不断来回转动。 “我的精卫营呢?出来……出来……挡住他们……” “封愁年……杨又怀……你们人呢?挡住他们,救……救人……” “为什么会这样……呼兰人……蒙洛……” “畜生……住手……冲我来……住手!” 猛然间刘策睁开眼大吼一声,直直坐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是汗。 他赶紧摸起床沿边的八面汉剑朝客房四周警惕的望去,只见客房内除了火盆里的炭火冒着微微火苗发出轻响外,一切都很平静。 “呼……呼……” 刘策不断喘着粗气,待确定客房内无异样后,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梦中的血腥景象令他万分恐惧,他梦见蒙洛帝国的铁蹄终与踏入远东,无数生灵在他们的屠刀下发出绝望地哀嚎声。 随后画面一转,整个中原全是胡人身影,成千上万大周子民沦为最卑贱的奴隶,遍地都是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丑陋的胡奴驱赶着那些被俘虏的百姓发出狂妄的笑声! 再之后,夏国、东奴、呼兰、扶纥等胡奴肆无忌惮的在大周各地驰骋,整个中原彻底沦为野蛮人纵横的乐土,而百姓们只能跪伏在地爬行的资格,不准站立,甚至代表文明的衣冠都被剥夺穿戴的权力…… 而在这个可怕的噩梦中,自己的精卫营却不知所踪,那面象征祥和的图腾并未出现在战场之上…… 在刘策醒来之前,他清晰的听到耳畔有一声重重叹息,似乎在感慨人间的不幸,中原文明将彻底断送…… 梦中那一幕幕可怕的情景沥沥在目,令刘策浑身不住的颤抖。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绝不!绝不!” 想到深处,刘策眼中目光坚定,一脚踏在地上,拔出宝剑,大声说道:“来人!孙彪,人呢!出来!” “将军,你怎么了?” 听到刘策大声呼喊的孙彪,立马推门而入,见他手握宝剑,不由一楞。 刘策见孙彪进来,立马说道:“孙彪,不等了,即刻回转汉陵,一刻也不能呆了!” 孙彪见刘策似乎有些反常,顿时有些纳闷:“可是将军,天使大人还没走……” 刘策打断孙彪的话:“没时间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即刻动身!我没功夫再在这里陪他们消磨下去了……” 孙彪犹豫片刻,不再言语,即刻去召集士兵准备出城事宜了。 …… “启禀总督大人,刘校尉与半个时辰前率所带二十骑已经离开远州城向汉陵所在疾驰而去了,特命属下前来告知您一声……” 总督府内,收到刘策离去消息的姜浔顿感诧异,虽然这刘策平日表现确实有失分寸,但总体而言尚无大碍,怎么连多一天都不愿呆,究竟发生什么事令他如此急切赶回汉陵? 思及此处,姜浔又问那前来禀报的下属:“那刘策可否对你说其他什么事?” 下属摇摇头:“没有,不过属下观刘校尉神态,似乎……” 姜浔道:“似乎什么?” 下属说道:“刘校尉神态似乎十分镇怒,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受刺激?”姜浔喃喃自语,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与是说道:“罢了,由他去吧,汉陵方面派人盯着点,来年我要亲自去他治下视察一番。” 属下领命而去,留下姜浔一人在空荡荡的大厅内,良久才叹了口气:“刘策,本督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 回转汉陵途中,刘策依旧沉浸在之前的噩梦之中,一路无言,令孙彪和周围将士感觉万分不解。 “一旦让那群胡奴踏入中原山河,那我所作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这种结果断不是我想要的……” “冀州,必须尽快平定,呼兰人,必须灭族!蒙洛?一并诛灭!大周再烂也比你们这群不曾开化的野蛮人强出百倍!” 带着这份坚定的信念,刘策一甩马缰,向汉陵方向疾驰而去,身后孙彪等人也齐齐跟上。 …… “噗……” “叮……” 冀州方面,率领三百呼兰骑兵前来郓县四周打探情报的尉迟列,如今被撵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龟缩在一座残破的庄园之内,外面全是黑压压的各族骑兵,不时射出箭矢向他们扑来。 尉迟列甩落一支射向自己门面的箭枝,不由恼怒道:“反了,反了!这群野人居然敢跟我呼兰勇士作对,敢跟蒙洛帝国为敌?谁给他们的勇气!” 话音刚落,又一支箭矢从天而降洞穿了他身边一名呼兰人的脸颊,那呼兰人惨嚎一声,重重倒落在地。 一名满脸灰尘的呼兰士兵见此对尉迟列说道:“将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勇士们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半数带伤,赶紧想想办法啊!” 尉迟列望着身后那些带来的呼兰士兵,顿觉这事万分蹊跷。 他带领这支骑兵先去了库族驻地,结果万万没想到那里已经成了牧族领地,还未等他询问,木墙上的牧族士兵就向他们射来箭矢,令他的部队白白损失了十几人。 在得知库族已经随后他又向勃族赶去,不想半道上又遭到零零散散胡人攻击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后,进入一个满是冀州子民的堡垒想暂时落脚歇息一番。 但是,当这些冀州子民一见到这些呼兰人时,并不是尉迟列常见的那种恐惧怯懦的神情,反而一个个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奋不顾身的向自己扑来。 又是一阵纠缠,在杀死数十名冀州百姓,损失六七人后,才仓皇逃出堡外继续向勃族驻地疾驰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出来拦截,有两名呼兰骑兵甚至在经过一片密林疾驰中被突如其来的马套活活给掀落马下活活拖入林中没了声息…… 好不容易摆脱拦截追杀,等尉迟襄赶到勃族驻地时,身边三百骑只剩二百多骑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准息出声,一阵清亮的女声从勃族驻地内响起,只见几千灵族女人手持各式兵刃向他们疯狂的冲过来。 尉迟列当机立断不与她们缠斗,赶紧指挥部下向琅城方向退去,然而他悲哀的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三千多名乌族骑兵给堵住了…… 最终尉迟列只能在许文静布下的陷阱内四处奔逃,打了二十年仗的他从没感觉像现在这么窝囊过,最后被近万各族联军给逼进了一个废弃的庄园简单布置了下防御工事…… “阴谋,一定有阴谋!” 尉迟列见到眼前这种情形,已经明白落入了别人静心布置的陷阱中,目的就是引君入瓮。 庄园不远处的山坡上,许文静手持窥镜,望着还在挣扎的尉迟列等人,不由发出一阵冷笑。 “这尉迟列真是个蠢货,不过也好,是条大鱼……” 思毕,许文静对身后的牧阔说道:“这尉迟列务必生擒,其余呼兰人,就没必要浪费粮食了……” 牧阔眼中闪烁着嗜血光芒,对许文静大声说道:“谨遵军师之命!” …… “这群呼兰人平日怎么欺压我们的?冲进庄园将他们全部杀光!” “嗷嗷嗷……” 五千多各异族联军齐齐嚎叫起来,在牧风带领下,呼啸着向庄园冲去。 “将军,他们来了!” 庄园内,一名观察敌阵的呼兰人向尉迟列紧张的说道。 “怕什么!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弓箭手准备,进入射程者一律射杀!” 尉迟列并没有被眼前景象吓倒,身为蒙洛帝国贵族姓氏的骄傲不允许他害怕,而是沉着指挥起防御阵列。 一百七十名呼兰骑兵依附在残破的矮墙后,搭箭瞄准了各自目标。 “放!” “飕飕飕!” 眼见胡骑进入射程之内,尉迟列当即下令攒射,但见一百七十支狼牙箭镞破空呼啸而起,扑向正在逼近的数千胡人。 “噗噗噗……” 箭镞破躯,人仰马翻,这一轮攒射正在冲锋的胡人顿时有上百人倒下,原本就散乱的阵型更显凌乱。 还未来的及查看战果,这些善战的呼兰士兵再次从背后取下一支箭矢,搭在弦上拉开满圆。 “放!” 尉迟列没半分犹豫,一声令下又是一片箭雨扑去,狼牙箭镞无情的钻入那些只有布甲或劣质皮甲护身的胡人,带起一道道飞溅的血花飘落。 “再放!射死这群反贼!” 尉迟列雄浑的声令再度响起,一支支夺命箭镞再次呼啸而出,数十步外疾驰的胡骑顿时连人带马中箭滚落地面带起一阵阵黄沙…… 许文静望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说道:“不愧是草原帝国的黄金家族,这尉迟列和那不足两百亲卫当真不同其他各族胡奴,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沉着应对,可惜已是强弩之末,还是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 “回击!” 身在阵中的牧阔大吼一声,瞬间正在缓缓挺近的牧族士兵,绰弓与手,一支支羽箭已经搭在弦上,随着一声令下,千余箭矢腾空抛射,向尉迟列的庄园扑去…… “噗噗噗……” 正在专心应对眼前胡人的呼兰士兵顿时纷纷中箭倒地,凄厉的哀嚎声在庄园内不断响起…… “隐蔽!” 眼见这一轮箭雨导致自己部下四五十人中箭,尉迟列大声一吼,立刻匍匐在矮墙后。 “杀啊,杀光呼兰贱狗!” 庄外喊杀声阵阵,尉迟列和剩余的呼兰士兵已经能清晰的听到他们的喊杀声。 但见尉迟列寒眸一闪,和庄口缺口处的呼兰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呼兰士兵点点头,和周围士兵拉住了地上的绳索…… 二百一十 弩车、弩砲 …… “拉!” 眼见庄外胡族联军即将踏入庄口,尉迟列一声怒吼,很快埋在土地中的一根臂粗的麻绳迅速立在冲锋的胡人胸前。 “嘭!” “啊……” 未及反应的胡人顿时被出身甩中胸膛,伴随身后人群拥挤,翻倒了一大片! “杀啊!” 尉迟列见此持起手中长柄巨斧,一下挥砍在一名倒地的乌族士兵身上,那乌族士兵惨嚎一声,身上瞬间被鲜血浸透…… “杀啊!” 剩余一百多名呼兰士兵,也是齐吼一声,挥动弯刀虎枪向地上成片的胡人砍去! “杀光呼兰杂种!” 后面冲锋的胡族联军红着双眼扑向庄口,很快就和呼兰人厮杀在了一起…… “噗噗噗……” 残酷的搏杀正式开始,呼兰人手中长二米五长的虎枪轻易地破开了那些胡族士兵身上的甲胄,带起一团团血雾。 “啊……” 手持虎枪的呼兰人顶在缺口处,满脸鲜血发出狼嗥般的喊叫,将贯入胡族胸膛的胡人齐齐推向庄园外,堵在缺口处的胡人成片成片倒下…… “吼……” 又是一阵怒吼,数十名乌族牧族士兵竟是被人用手掌顶住腾空而起踩着第一排中枪胡族士兵的肩膀,翻落到呼兰人头上…… “噗!” “嘭!” 刀刃滑过躯体和倒地的巨响同时响起,那些手持虎枪的呼兰人猝不及防纷纷被翻腾的胡人撞翻在地,厮杀在一起。 “嗷嗷嗷!” 眼见呼兰人的虎枪阵被破开,后面冲庄的胡族联军士兵嚎叫着扑入庄园内,和呼兰人彻底厮杀在了一起,庄口处不断涌入了各族胡人…… “想杀我?你们也配!” 尉迟列力大无穷,单手挥舞几十斤重长斧,对准几名靠向自己的胡人就是一个横扫,那三四名胡人立刻身首异处,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甲。 “哈!” 一名向借此偷袭的异族人摸到他身后,然而早有防备的尉迟列,回身发出一阵狮吼般的怒吼,那异族士兵一怔之下,一个钵大的拳头硬生生击碎了他的心脏…… “还有谁!” 尉迟列又是一阵巨斧飞旋,带起一道道腥风血雨,待他立在原地之际,周围一遭已经有十具异族尸体。 “这尉迟列真是勇猛啊……”小山坡上看着一切的许文静不由赞叹道,“蒙洛帝国尉迟家族不愧骁勇善战,当真令人佩服。” “军师,你怎么夸起敌人来了?”一旁的黄横云听许文静这么说,一脸不服气,“军师,不如我下去和他过过招,保证把他脑袋取下来。” 许文静摇摇头:“我说了要生擒,而且让这些胡人去应对吧,我们不需要在这里逞强斗勇,那是匹夫才干的事。” “噗噗噗……” 牧阔手中环首刀挥舞,破开了数名呼兰人身上的锁子甲,带起一道道血柱。 “哈哈哈……” 眼见死在自己手里的呼兰人达到六人之多,牧阔满意地笑了起来。 “给我死!” 眼见自己部下一个个被砍翻在地,尉迟列怒目圆睁,不断挥舞手中长斧将冲上前的胡人砍到在血泊中。 “噗……” 尉迟列最后一名部下被异族联军斩杀后,整个空地上只剩他一个人,只见众多胡人将他包围在中间,一脸警戒。 “来啊,不怕死的上来啊!” 尉迟列长斧横与胸前,望着四周人群,大声吼道:“你们这群反贼,敢背叛蒙洛大帝,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说着尉迟列再次挥动长斧向人群一处冲了过去,四周胡族惊恐地退后数步。 “咻……” 忽然一支羽箭将他的小腿射穿,尉迟列一个踉跄半跪与地,痛的他是龇牙咧嘴,但就是没哼出声来。 罗湖一箭命中后,又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瞄准了尉迟列手臂,待弓弦满圆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射出…… “噗……” 尉迟列持斧的右臂被一箭贯穿,殷红的血液渐渐淌落下来…… “呼……呼……” 披头散发的尉迟列忍着腿部和手臂处剧痛,不断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搏杀下去了,但血统的骄傲令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飕……” “噗……” 刚起身的尉迟列又是被罗湖一箭贯穿另一条腿,他忍不住凄嚎一声,再次重重跪了下来,夹断了两边箭矢,痛的额头冷汗直冒。 “投降吧……” 许文静的声音忽然在胡人群中响起,他见大势已定,索性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尉迟列看着不远处那个黑裘年轻人,不由怒道:“投降?你做梦!” 许文静摇摇头,一脸惋惜地说道:“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现在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如果我家将军在这里,你怕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会死的非常凄惨。” “哈哈哈!”尉迟列闻言大笑道,“我尉迟家族会求饶?要杀尽管来试试,投降?绝无可能!” 许文静冷笑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死呢?我还要靠你拿下琅城呢!” 尉迟列闻言大吃一惊,忍着剧痛大声质问道:“你想拿下琅城?你到底什么人?对了,看你样子是周狗,说!什么人!” 许文静耸耸肩说道:“亏你还是尉迟家族的人,情报却这么落后,听好了,我乃是汉陵精卫营新任军师,许文静!我家将军就是你们胡奴死敌,刘策!” “精卫营!刘策!”尉迟列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眼冒怒火:“原来冀州都是你们搞的鬼!”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可惜太迟了。”许文静不再看他,对身后的牧阔说道,“将他带下去,好生看待,我……” “我尉迟列宁死不降周狗!想借我威胁我大哥,做梦!” 就在许文静楞神功夫,尉迟列猛的拔出腰间弯刀向自己脖子滑去。 “阻止他,别让他死了!” 许文静回身一见尉迟列要自刎,急忙厉声呵道,身边的胡人赶紧上前一步,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尉迟列脖颈处血如泉涌,脸上却浮现出一股笑意,异常的决然…… “可恶!可恨!” 许文静见尉迟列已死,不由大声怒骂。 身旁的黄横云劝道:“军师,算了,这尉迟列死了也就死了,末将敢担保将军不会责怪军师您的。” 许文静摇摇头:“我不是怕将军怪罪,只是琅城易守难攻,好不容易逮到尉迟列,我正想拿他扰乱城内胡人军心,可惜功亏一篑,不想这尉迟列会这般刚烈……” 黄横云听后嘀咕了一句:“拿他尸首不也一样么?” “嗯?”许文静闻言盯着黄横云看了一阵,随后眼前一亮:“黄百长你说的没错,这尉迟列死不死都有用啊,把他头颅割下用生灰敷面,他的衣甲也一并剥下!” …… 汉陵工匠坊空旷场地上,刘策望着一辆辆建造完毕的车弩,面色凝重。 “将军,这弩车最多一次能射五发弩矛,射程三百二十到三百五十步,当真神兵利器啊!” 刚回到汉陵的刘策就急不可耐的直奔工匠坊查验新出产的弩车,一旁的张拱不断介绍它的功用和威力。 “还有这弩砲,将军,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利器的?有了它,我敢断言,除了咱汉陵的水泥墙,就算远州的城墙都能给砸成碎片!” 刘策看着眼前这些利器,眉头紧蹙,这弩车是根据前世记忆绘制半成品交给张拱他们研究,不想张拱真是天才,几个月功夫就給鼓捣出来了,而且威力比自己预料之中要大的多,只是这数量好像少了点,才十辆。 那弩砲也是,前世印象中罗马的攻城利器,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也弄出来了,可惜同样由于技术问题,想要快速量产还需一些时日。 良久他向张拱问道:“张师傅,这些军械多久才能量产?” 张拱说道:“大概需要一年时间,一年后在下保证一月最少三十台!” 刘策点点头,对张拱说道:“先尽力搞个二十台弩车和十台弩砲吧。” 张拱点头称是,随后又对刘策说道:“将军,吴成孝那边已经制造出‘眼镜’了,您所说的‘近视’和‘老花’问题也有了解决希望,不过这成本……” “无妨……”刘策说道,“科技就是要敢投入才能有收获,这种利国利民,造福苍生的大事再多投入也是值得的!你们只需好好研磨技术方面问题,关于钱的问题你们不必操心,本将军会替你们解决。” 张拱心下感动,眼前这年轻人当真好气魄,对工匠行投入那是真的不遗余力,需要的材料银子眼睛都不眨下,全数拨付下来。 正因为有他的支持,如今的工匠坊才会发展如此迅速,自己的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工匠在汉陵目前的待遇与精卫营士兵有的一比,无数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也纷纷加入其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对了,让吴存孝准备三百五十面玻璃,来年开春我有用,尺寸都在纸上,你替我转交给他。”刘策离开前又对张拱说道。 张拱接过纸张看了一眼,点点头,虽然对刘策一下子要这么多玻璃感到好奇,但也没细想,反正他是极少数知情人之一,知道这些玻璃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刘策拍拍他的肩膀又和周围工匠坊的人勉励几句就离开了。 “来得及,一定来的及!” 看到那一件件军械利器问世后,他心里有了信心。 “胡奴!你们的好日子长远不了了!准备接受血染塞外那一天吧!” 思毕,刘策开始向校尉府走去,这次回来他准备调精卫营将士前往冀州,尽快平定局势…… 二百一十一 短暂的温存 …… “薛姐姐,这曲子是这么弹的么?为啥我弹得和你不一样啊?明明按你说的做了啊……” 刘策府内,从思茗斋结束一天献艺生计的薛姑娘被宋嫣然带回家中一道用罢晚饭,顺道请她指点自己琴艺。 薛姑娘听宋嫣然这么说轻声笑道:“妹妹,哪有这么快啊?没个十天半月哪这么容易入门?” 宋嫣然一听,顿时有些气馁,鼓着腮帮说道:“就没点捷径嘛?” 薛姑娘见她这幅模样美目轻颌,对宋嫣然说道:“音律棋艺哪有什么捷径,就算天赋再好,没基础不苦练也是不行的,妹妹这又何苦呢?” 宋嫣然沮丧地说道:“那些大家闺秀哪个不是诗词歌赋就是琴棋书画总有一两样精通的,可我却什么都不会,唉……” 薛姑娘安慰道:“妹妹何须这般,你也有自己的长处啊,就比如这厨艺和针织手艺,我是自叹不如……” 宋嫣然清笑一声对薛姑娘说道:“薛姐姐就不要安慰我了,这些是没办法才逼自己学会,不然怎么能混迹市井养活自己呢?” 薛姑娘叹了口气道:“不想妹妹也是这般命苦之人……” 宋嫣然莞尔一笑:“都过去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说到这儿,她又想到了刘策,一脸的幸福甜蜜。 薛姑娘见她这幅模样,似乎触动了回忆一般,心中一阵羡慕同时又是万分凄苦…… 宋嫣然回过神来对薛姑娘说道:“不说这么多了,薛姐姐,如今外面天色已晚,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薛姑娘道:“使不得,妹妹,我还是回客栈吧,不打扰……” 宋嫣然拉住她的手说道:“不碍事的,再说了住客栈多费钱啊,以后啊你就搬过来住好了,也好跟我做个伴……” 薛姑娘连忙摇头道:“那怎么行?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但……” 宋嫣然止住她说道:“先这么定了,薛姐姐陪我一起睡吧,跟我来……”说着起身拉起她的手往自己闺房走去。 自从宋嫣然住进刘策家中以来,刘策对她可谓是万分照顾,雇佣下人主以服侍她为先不说,仅这被褥床单就备了非常多。 这个冬天到现在为止,宋嫣然再也没有挨冻过一晚,可以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天明,和往年缩在床角靠一些劣质炭火和一床单薄的床被裹身熬到日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除此之外,刘策家中的财务宋嫣然可以任意拿取支配,根本不会过问。这个不单宋嫣然感到意外,就连那些下人也是满脸不可置信。首先宋嫣然还不是刘策妻子,无权掌管刘策的财务,就算是!大周史上也从未有过这种例子,财政一般都是男人掌控,女人最多只有负责保管的份儿,一旦需要动用必须经过自己丈夫同意才行。 然而刘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没这么多想法,只是单纯想对宋嫣然好点,尽量不让她再吃苦,加上自己常年出征在外,也没时间照料她,索性就把家里的一切交给她,由他随意打理。 宋嫣然自然知道这是刘策对她的照顾和信赖,心下感动的同时也从没有乱花钱,自小苦惯的她除了必要的开支外,就是偶尔去茶馆听书喝杯茶…… 当丫鬟在宋嫣然的床边又铺上一床厚厚的棉被时,薛姑娘心中感慨万千,只得点头答应她的请求。 宋嫣然开心的挽住薛姑娘笑道:“薛姐姐,今晚咱俩可以好好聊聊……” “你呀……”薛姑娘见宋嫣然这幅清纯可人的模样,不由无奈的摇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姑娘觉得自己来到汉陵遇到宋嫣然就感觉异常投缘,兴许是她那单纯善良的心境令她想到了昔日的自己,总之每次看到她,自己就能感到异常熟悉。 “妹妹……姐姐可否问你一个问题?”看着宋嫣然正在为自己准备浴桶之际,薛姑娘忍不住出声问道。 宋嫣然抬起洁白的玉臂在浴桶内试着水温,对薛姑娘说道:“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薛姑娘说道:“妹妹,姐姐知道你在这府内也呆了有些时日了,那你和刘将军啥时候成亲呢?” 宋嫣然一听,娇躯一怔,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在困扰着他,虽然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刘策已经没有任何男人位置了,但目前也仅和他属于暧昧的关系…… 想到这儿,宋嫣然岔开话题对薛姑娘说道:“薛姐姐,水温好了,你来试试,我去给你准备一身衣服……” “麻烦妹妹了……”薛姑娘见宋嫣然不肯说也不勉强,只好来到屏风后净室浴桶边,慢慢褪去身上衣裙…… 当宋嫣然走出房间,想要再检查下门关没关严实之际,蓦然发现正厅中的刘策正端着碗筷就着那些剩菜不断往嘴里咽…… “刘大哥,你几时回来的?你,你别吃,都凉了……我,我给你去做。” 见刘策回来宋嫣然心中当真欢喜万分,可又见他只是就着冷菜冷饭时又是一阵心疼,当即想去厨房给他做菜。 刘策止住她道:“嫣然,不用了,我已经吃完了……”说完刘策放下了碗筷。 宋嫣然略微有些不满道:“每次都这样,回来都不打声招呼么?” 刘策擦了擦嘴一脸歉意地说道:“治下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下次一定注意……” 宋嫣然笑道:“刘大哥,我开玩笑的,瞧你认真的劲……” “呃……我来收拾吧。”刘策看她的笑容,不由有些尴尬,连忙起身收拾碗碟。 “我来吧……”宋嫣然上前强先一步欲接过刘策手里的碗筷。 刘策摇摇头:“没事的,嫣然,我说了我会收拾的,天色已晚,你赶紧去歇着吧。” 说完将桌子上的碗碟迅速收入自己手中,宋嫣然见此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对了,刘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儿?” 紧随刘策来到厨房的宋嫣然站在身侧,想替他洗碗,但刘策坚决不让她插手,宋嫣然自然知道刘策不想让自己操劳,心下不由暖意流淌,为了找个话题才出声对说道。 刘策想都没想就说道:“可以,你自己决定吧,我同意了。” 宋嫣然一楞,说道:“可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事呢……” 刘策报以温柔一笑:“你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宋嫣然感到自己眼睛有些湿润,缓缓开口说道:“刘大哥,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刘策回头望了她一眼说道:“哭啥啊?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难道要我天天对你板着脸凶神恶煞的么?”说完又洗起了碗筷…… 宋嫣然闻言捂嘴轻笑,随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正在忙碌的刘策,站到他身后缓缓上前一步伸开双臂将他的腰轻轻环住,脑袋紧紧靠在了他的背上。 刘策心下一怔,停止正在洗碗的双手,感受着宋嫣然传来的亲密接触,楞在原地。 “刘大哥……”宋嫣然依偎在他身后,闭着眼柔声说道:“嫣然自小无依无靠,娘亲过世后就再也没人待我这般好过,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再也感受不到什么叫温暖,但是老天真的待嫣然不薄,让我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你,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说着宋嫣然环腰的细手又用力紧了紧,感受着刘策的身上的体温,继续说道:“但是,我真的好怕,怕有一天你会讨厌我而把我赶走,我知道自己很笨,琴棋书画样样都不会,也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大气,但是,刘大哥你知道么?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刘策轻声说道:“嫣然,我怎么可能会赶你走呢?你想太多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而且觉得我会是在乎那些的人么?要说出生,我还不如你呢……” 宋嫣然心中一暖,俏目微睁:“真的么?你永远不会赶我走对么?” 刘策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身后宋嫣传来的阵阵心跳,不断震慑着他的心弦。 “娶我好么……”宋嫣然十分平静地说出这句想了很久的话,主动对刘策表明了心际,“我想做你的妻子……” 刘策一怔,宋嫣然这句话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与是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双手搭住她的双肩,望着她的美眸开口道:“嫣然,给我一点时间好么?等我办完事后我给你一个最隆重的婚礼,让你成为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你能等我么……” 宋嫣然心下一颤,轻启朱唇说道:“刘大哥,有你这句话嫣然真的很欢心,放心我会一直等你来娶我那一天,哪怕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你……” 刘策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闻着她身上体香,温柔地说道:“傻瓜,不会那么久的,很快的,相信我……” “刘大哥……”见刘策主动将自己抱在怀里,又说出这番话,宋嫣然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正式确立,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哎呀……” 正在感受甜蜜温存时刻的刘策突然被宋嫣然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宋嫣然红着脸欲脱离刘策怀抱,然而刘策却死死揽着她不肯放手。 “怎么了?”刘策问道。 宋嫣然说道:“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薛姑娘现在就在我房中,我想让她在这里歇息一晚……” 刘策奇道:“就是那个茶楼唱曲的薛姑娘么?” “嗯……”宋嫣然感受着刘策身上的气息,心跳不由加速,感觉脸红的发烫,“刘大哥,能不能先放开我……” 这话一出,刘策反而将她搂的更紧了,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的房间给她住了,不如你今晚去我房里睡吧……” “我……”宋嫣然被这挑逗的话语捣的是意乱情迷,很想答应但又想拒绝,矛盾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这般窘态,刘策忽然笑道:“逗你的,傻丫头……” 说完便将她慢慢松开说道:“去陪陪她吧,我感觉这薛姑娘好像经历过什么磨难……” 宋嫣然忽然睁大眼睛:“刘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别忘了嫣然,我也是自小就在外漂泊拼命,天天风餐露宿,看尽了人间冷暖,有些事还是能感受到的……” 宋嫣然一时语塞,这才想起刘策的遭遇的苦难远比自己要艰难凶险百倍…… 二百一十二 精卫营!开征! …… “刘大哥,我想让薛姑娘住进咱家可以么,呃……” 宋嫣然刚说完,连忙捂住嘴巴,那句“咱家”已经是潜意识把刘策彻底当成自己丈夫了。 刘策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了,这家里以后你说了算,还有过两天我就要出远门了,也正好让薛姑娘陪你解解闷……” “谢谢你刘大哥……”宋嫣然见刘策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请求,不由心下欢心万分。 刘策轻声说道:“谢什么谢?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你回房了,你多陪陪薛姑娘吧,记得早些歇息……” “嗯,刘大哥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宋嫣然清灵一笑,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刘策看着宋嫣然离去,回想之前刚发生的事,不由叹道:“总算说出来了,至少也了了一桩心事,嫣然,不会太久的,只要三四年,我一定会平定冀州!” 夜晚,宋嫣然和薛如鸢共卧一床,好在床宽,两人身子又轻灵,倒没什么拥挤迹象。 幽暗的灯火下,宋、薛二位佳人正在述说着夜话…… “这么说来,刘将军是答应和你成亲了?” 宋嫣然今天非常开心,数个月来终于和刘策确定了关系,这种激动喜悦自然而然就跟一旁的薛小姐说了。 “嗯……”听薛姑娘惊讶的语气,宋嫣然轻轻应了一声,害羞的将脸埋入被窝中,但从她表情来看却是万分的欢喜。 薛姑娘笑道:“那先恭喜妹妹了,不知道何时能喝到妹妹的喜酒?” 宋嫣然探出小半个脑袋小声说道:“他说等他把事处理好就和我拜堂成亲……” “那他没和你说什么时候么?”薛姑娘问道。 宋嫣然说道:“刘大哥答应我了,一定会娶我的……” 薛姑娘忙道:“妹妹,这种大事岂可儿戏,婚姻是人生大事,需要三媒六聘,定下黄道吉日方行,这刘将军不会是骗……” 说到这儿,薛姑娘不再说下去,她很想说是刘策是在骗你,但一想到宋嫣然至今仍旧是处子之身便不再言语了,那刘策似乎真的没什么地方值得骗宋嫣然。 宋嫣然笑道:“姐姐,你不了解刘大哥,他说话从来就没失信过,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得不去做才是了……” 薛姑娘轻笑一声,看来宋嫣然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同时又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有一丝落寞。 想了片刻,她继续说道:“妹妹,姐姐也不多说什么,但若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你们成亲后最好早些为刘将军生个子嗣……” 宋嫣然惊奇地说道:“孩子?不是成亲后就会有的么?” “噗嗤……”薛姑娘忍不住笑出声,“妹妹,你当真什么都不懂么?” 宋嫣然摇摇头:“我看人家夫妻成亲后最多两三年自然而然就有孩子啦……” 薛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妹妹,妄你还在外忙碌这么多年,姐姐来告诉你些男女之间的事吧……” 说着薛姑娘把身子朝宋嫣然被窝里挪了挪在她耳边口吐幽兰。 宋嫣然听完,耳根子都红透了,感觉自己身子滚烫滚烫,本以为自己和刘策拥抱已经是非常亲密举动了,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儿,一想到之前刘策对自己那种暗示,更是连忙将头埋入被窝…… 薛姑娘见她这般模样,嬉笑同时,也有些黯然神伤…… 第二日,宋嫣然被昨夜薛姑娘的话印的一夜都没睡,直到天亮之际才沉沉睡去。 薛姑娘看着宋嫣然甜美的睡容,捂嘴轻笑一声,随即开始起身梳洗起来…… 当她刚打开房门,正好看到刘策在院子里收拾身上铠甲,出于本能的恐惧,他连忙退后数步,很想关上房门,但刚退几步,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虽然上次和刘策在思茗斋见过一面,但那时她根本没看清刘策长什么样,这时望去,但见刘策那张不算多俊的脸庞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英气,浑身上下散发着百战沙场将领才有的气质,透露一种无尽的自信,不惧任何艰险,这样的男人给我一种感觉,安全! 一时间,薛姑娘竟有些痴迷,喃喃说道:“难怪嫣然妹妹会这么死心踏地,今日光一见就知这刘策不同寻常。” 刘策仿佛感受到房门内的窥视,抬头向房门扫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 这姑娘,当真绝世佳人啊,仅这容貌恐怕就不比姜若颜逊色几分,而且她身上片露的肌肤竟似白雪一般细腻光白。 刘策由衷叹道,薛姑娘见他望来,吓的连忙将房门关上。 “怎么回事,我的心跳怎么这么快?”薛姑娘倚在门后,感觉自己心跳不断加速,除了有些害怕之外,好像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巴不得他能再望向自己一般。 “奇怪的人……”刘策见薛姑娘把门关上,不由摇头笑了笑,也没多想继续整理自己身上的铠甲。 就在刘策准备出门去大营之际,房门再次被打开,刘策楞了楞,没有回头,直接拉开院门而去。 走在半路,刘策一直感觉那薛姑娘就跟在身后不远处,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步朝前方走去。 “刘将军……”在经过一条无人巷道之际,薛姑娘主动出声叫住了刘策。 听到呼唤,刘策这才停下脚步,并没有回身,对她说道:“薛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身后顿时没了声响,就在刘策决定继续前行之刻,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敢问将军,你觉得一个失去清白之身的女子,曾经相爱的男人还会愿意以命守护么?” 刘策沉声说道:“那得看那男人怎么看待那女子,是愿意随波逐流,还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守护在她身边了……” 薛姑娘顿了顿,又问道:“如果换做将军你,你会如何抉择?” 刘策笑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姑娘这问题问错人了……”话毕,抬脚欲走。 “我是说万一……”薛姑娘连忙说道,“万一你的女人因为某些原因没了清白,但她是被迫的,你还会接纳她么?” 刘策怔了怔,良久回过身望着带了斗篷棉帽遮住脸颊的薛姑娘一字一句道:“会!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错,错在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她!但我刘策知道这一切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在发生这一切之前我会死死守在她身前,谁想动她一根毫毛,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薛姑娘闻言退后几步,被刘策的话给震住了。 “薛姑娘,这答案你满意了吧?好了,在下公务繁忙,告辞。”说完刘策回身便逐渐消失在了她眼前。 薛姑娘望着刘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你要是有他哪怕一分就好了,你还会愿意接受我这副残花败柳之身么?” …… “见过将军!” 精卫营主帐之中,刘策端坐正中,下属各营旗齐齐到他地方报道听候调遣,恭敬的行了军礼。 刘策说道:“诸位将领免礼了!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杨又怀拱手道:“但凭将军吩咐!” 刘策对杨又怀点点头说道:“不知诸营新兵操练的如何了?” 杨开山说道:“将军,新兵训练已经结束,遵从您的训练指令,成兵一月后就拉出去跟汉河以及盘踞在汉门一代的山贼土匪交手见过血,现在各兵营基本已经达到预期设想。” 其他人听杨开山这般说,也都点了点头。 刘策非常满意,忽然发现陈庆也在其中,与是问道:“陈庆,你的伤?” 陈庆说道:“多谢将军挂怀,末将已经没事了……” 话虽如此说,但刘策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由说道:“还是再多歇息俩月吧,庆字营会有人替你打理,你且放宽心……” 陈庆摇摇头:“不了,将军末将无碍,你有何事就尽管吩咐吧!定不辱使命!” 刘策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相劝,更何况有陈庆的庆字营确实对冀州的既定战略有非常大帮助。 见帐内众人一脸期盼的眼神,刘策起身说道:“好,我现在宣布,十日内,精卫营开征冀州,大战马上又要开始了!你们……准备好了么!” “但凭将军驱策,末将万死不辞!” 帐内众人齐齐行了一礼,眼中散发着渴望的光芒,各个是求战心切。 刘策很满意,随即大声说道:“这次出征不同以往,我们将面对的是整个塞外异族,你们都要做好万全准备!现在开始全面备战,二万五千精卫营将士留下一万镇守汉陵,其余一万五千连同集训的三千冀州军七日后正式开赴冀南!” “末将遵命!” 帐内众人一脸兴奋,连续数月没什么像样战事,这令这群靠战起家的将领憋的难受,尤其封愁年杨开山,两人不断的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即前往冀州…… 刘策继续说道:“这次出征,我们就要把整个琅城地界拿下,把占据我冀州十年之久的呼兰人尽数剿灭,还我大周百姓一片朗朗乾坤!不要忘了我精卫营组建初衷:精卫所过……” “乱世呈祥!”帐内众将齐齐呐喊道。 刘策一脸刚毅:“很好,就让那群占据神州的胡奴蛮夷知道,我精卫营带来盛世同时,更是带来了尸山血海,以后,让他们见到我精卫营的旗帜就望风而逃,成为他们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虎!” 大帐内众将包括刘策在内,齐齐行了一个军礼,每个人脸上带着一股决然之色! …… 一 大势 …… 大周369年,十二月二十八,冀州…… “唏律律……” 冀南虎拓平原之上,寒风凛冽,断肢残臂,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在刚结束的血腥战场上上不住喘着粗气来回踱步,似乎因为悲伤而发出阵阵嘶鸣。入目所及尽是尸山血海,干硬的土地一片殷红…… “哈……”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尸堆之中,猛然间晃动了一阵,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凝的呼气声,只见一头类似前世“金钱鼠尾”发型的胡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那胡人望了一眼遍地横尸,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啊,六千勇士一战而殁,琅城危矣,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尉迟将军……” 念及此处,那胡人拾起地上一杆狼牙枪,支撑着摇摇欲坠得躯体,艰难地向不远处一匹正在低头嘶啸的战马挪去…… “咻……” “噗……” 就在即将拉住马缰这一刻,一支侧面呼啸而来的箭镞将他的脖颈瞬间贯穿,溅出一串飞洒的血珠……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万万想不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会在暗处放冷箭,脖子处剧烈绞痛伴随着沉闷窒息重重袭来,令他万分的痛苦。 只见他死死握着箭杆,努力想转头看看杀他的究竟是何人,然而入眼所见,远处是一团模糊的的身影,渐渐的他感觉天似乎暗了下来,无尽的寒冷袭入他的骨髓甚至灵魂,最终带着满心的不甘,“金钱鼠尾”重重倒在了地上…… 就在那胡人死后,他四周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直至到他身边才缓缓停下。 “邱千长,你这箭术没的说。” “哼,仔细搜他的身,完事即刻回郓县向军师禀报,也好让那群归附的蛮子知道,我们冀州军不是小妈养的!” 说话的邱百长名为邱桓,早年一开始就加入冀州义军抵抗胡人,但因为为人古板不晓变通之道,一直都没有出头之日。直到归附精卫营后,才有机会表现出为将的才华,因为战功卓越,加之武艺过人,便被许文静破格从士兵升任为百长,令他更为死心塌地的为刘策效命。 “吁……” 打扫完战场后,邱桓便和周围部下齐齐跨上战马,同时牵过缴获的战马向郓县疾驰而去,身后的修罗战场是何其的悲壮凄凉……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建,郓县各处各处城防连落一片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坚固的堡垒,凭借天然地形优势易守难攻。 “不错,一个多月时间日夜加固,总算像个样子了,好了,这些奴隶使命也结束了……” 许文静站在高楼处望着修砌完毕的城墙,心中万分满意,再望向那两万多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胡人奴隶,眼中不断寒芒闪烁…… 此时,一身铁甲的左烁来到许文静边上拱手说道:“军师,邱桓回来了,正在楼下等您。” 许文静说道:“让他进来……” 左烁应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邱桓的脚步声就在阶梯口响了起来,待许文静感觉他已步至身后数步之距时,这才回身望去。 “属下见过军师大人……”一见到许文静,邱桓就单膝跪地抱拳和他行礼。 许文静望去,但见邱桓身上的衣甲血迹未干,一股尘土气息扑鼻而来时就知道虎拓平原的伏击战是如何的惨烈…… 环视了邱桓一圈后,许文静开口问道:“战事如何了?我只需知道结果便可……” 邱桓说道:“前来攻打郓县的六千琅城的胡兵全军覆没,然我部大军依然有五千多伤亡……” 许文静冷笑道:“两万人对付六千人,还是趁其不备偷袭,居然还会有这等伤亡,看来我还是高估那群胡人的战力了,如若正面硬撼,我估计这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邱桓说道:“这也不怪那群胡人,毕竟琅城蛮夷都是经过呼兰人精心训练过,加之装备差距,能一举歼之,已属侥幸不易了……” “哼……”许文静冷笑着说道,“若不是我下了死命令,这群胡人能如此拼命么?我现在总算知道将军为什么对这些胡人如此不信任了,看来不单单是习俗问题,主要是这群胡人战术毫无章法,对阵那些孱弱的远东绵羊军还可以,一旦遇到精锐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邱桓闻言下意识的说道:“如果他们这都不算精锐,那怎么才算?毕竟都是呼兰人亲手训练出来的啊!” 许文静听邱桓这么说后,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弧度:“精锐?” 说到这儿猛地盯住邱桓,许文静眼中的冷冽寒光令他不由心下打颤…… 只闻许文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很快就能看到什么才叫真正的精锐……” “嗯?”邱桓一时不解他话语中的意思,一脸无奈地望着许文静。 许文静回身看向窗外那群胡人劳力,平静地说道:“这些胡人太浪费粮食了,如今城墙已经修复加固,没必要再留着了,找个时间机会全部解决了吧……” “遵命,末将知晓该如何去做。”邱桓知道许文静这话实际上是对自己在说,这是个表现得机会,他岂能就此错过? 许文静点点有,对邱桓的态度表示满意:“事成之后,我会带你去见将军,有什么要求你自己和他去说,但我劝你最好实际点,不要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 邱桓大喜,连忙拱手对许文静说道:“多谢军师大人栽培,属下愿为军师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许文静紧了紧身上裘衣,对身后的邱桓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不过在将军赶到郓县前我也不希望再听到冀州军中有对精卫营不利的声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邱桓刚起身后却听到许文静说出这种毛骨悚然的话来,不由冷汗直冒为难地说道:“军师大人,我就一个小小的百长,冀州军目前四万多人,恐怕……” 许文静笑道:“谁让你去对付这四万人了?如若真动手,恐怕将军非把我这颗脑袋摘了去……” 邱桓心下一颤,随即说道:“请恕属下愚钝,还请军师大人明示……” 许文静目中阴狠闪过:“挑出闹的最狠最凶的杀,至于怎么去做,我想不需要再教你了吧?” 邱桓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说道:“请军师放心,这两件事我自会办的妥妥当当……” 许文静转过身来到窗外,良久说道:“算算日子,将军和他的大军这两日也已经快到郓县了,介时也是时候对琅城发动总攻了,决定整个远东命运的第一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 虎拓平原之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冀州流民正在尸堆里不断翻找着一切可用的东西,对眼前这些胡人尸体他们早已麻木。 他们都是附近的庄园民户,冀州连年混乱,死个人比死条狗都容易,纵使七八岁的孩童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趁着大战方歇,他们齐聚在此翻能驱寒裹腹的物什…… “爹,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人群中发出一阵稚嫩的童声,周围众人闻声望去,但见孩童手里举着个羊皮水袋不住和不远处的父亲挥舞。 孩子的父亲见此立马上前夺过水袋,望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怒道:“跟你说多少次了,找到东西不要得意忘形……” 说着他向四周看了一眼,继续轻声对孩子说道:“万一有人起歹念,你十条小命都没了,知道不?赶紧把能用的东西都找出来装走……” 孩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俯下身子开始在尸堆中翻腾起来,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食物和御寒的冬衣…… 就在此时,一阵军乐鼓号伴随摇铃声从远处悠悠传入这些正在尸体中寻找物资的百姓耳中。一时间人群齐齐停止了动作,缓缓起身向军乐所传方向望去。 《北伐军进行曲》由远而近,震烁的行军乐曲令这些终日在胡乱中挣扎求生的百姓一时竟忘记了危险,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平原上一杆杆耸入云霄的长矛印入眼帘,而最令他们触目惊心的就是那杆腥红的大旗与寒风中呼啸招展,精卫营,这支铁血铸就的军队,与今日正式来到了冀州! “将军,前方就是虎拓平原,据探马所报,离郓县不过三十里……” 主帅阵中,身侧的杨开山恭敬的和策与马上的刘策说道。 刘策望着前方战争过后的惨烈景象以及麻木的百姓,不由回想起自己在河源时种种遭遇,顿时冷若寒霜。 “又开始了,不过……”刘策闭上眼睛,随后缓缓睁开,眸中精光迸射,扫了身后一万五千精卫营将士一眼,“这一次,不同以往了!” 话毕,纵马向前来到百姓跟前大声说道:“冀州的百姓们!今日起,冀州就有我大周翊校尉刘策来守护!我发誓你们能在这片土地上永远安安稳稳的生活,不会再被胡虏欺凌奴役!但是,我也需要你们的支持,告诉我你们愿意相信我么?” 百姓依旧呆立原地没说半个字,但那年轻将领所展现出来的气质还是令他们不由动容。 望着那将领身后尽数清一色铁衣寒甲、肃立如林的精卫营将士,不少人努力咽了咽口水,心下不由暗道我大周何时有了这么一支强悍雄壮的军队了? “我相信……” 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只见之前因为炫耀水袋遭父亲挨打的孩童,一脸崇拜的盯着刘策。 刘策点点头,随后手一挥,就在百姓们以为厄运即将来临的时候,下一刻从阵中步出百余士兵,一人手中提有一袋五六十斤重的粮食放到了他们跟前…… 二 风起 …… 郓县之外,十里窄道,许文静、徐辉、傅云骁、牧风、牧阔静候刘策大军到来。 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行军乐曲渐渐逼近之际,干硬的地面竟产生一阵轻微的晃动,沉吟的嘶啸附和着铁蹄声响,不断震慑着众人心弦…… 当近一万五千名铁甲军浮现在众人眼帘之际,那些归附不久的胡族首领以及冀州义军不由呼吸急促,这种阵势的军队……他们闻所未闻,比之呼兰人更令他们感到恐惧。 “停!” 亲卫见刘策挥手示意之际,立刻止住了军乐继续吹奏。 许文静为首的各级将领以及各族族长立马迎了上去,但见许文静带头对刘策大声说道:“属下许文静,见过将军!见过各位指挥使大人!”话毕拱手附立,偏瘦的身躯因为兴奋止不住的颤抖,身后众人也随着许文静一道和这名年轻的主帅行礼。 刘策策与马上,对他们示意了一番,随后望着已经修固完毕的郓县城墙,沉声问了句:“那些奴隶呢?” 许文静说道:“将军,他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为了以示我精卫营诚意,属下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说完轻瞟了刘策一眼。 刘策闻言闭目片刻后说道:“办的不错,头颅呢?” 许文静嘴角弧度轻扬:“回禀将军,早已备好,就等攻占琅城之时派上用处了……” 刘策点点头:“进去商议吧。” …… 郓县府衙之内,各级将领分立两侧,刘策端坐高堂之上,打量着堂内众人,当见到几名不曾见过的异族首领,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许文静见刘策神情,出列说道:“将军,容我介绍下。” 说着他指了指乌族族长:“这位是冀南乌族族长莫吉,全族中八万子民已尽数主动投效将军,而且莫吉族长不但作战勇猛,还写的一手好字,令文静都赞叹不已,族长还不快上前见过将军……” 莫吉闻言,连忙出列单膝跪伏在地,对刘策行拱手行了大礼,激动的说道:“卑奴莫吉见过刘将军!” 刘策仔细打量堂下莫吉一阵,说道:“说,为何主动投效与我精卫营,要知你族人八万有余,控弦三万,为何不投呼兰人?” 莫吉说道:“将军,莫吉虽是胡人,但也知是非好歹,呼兰人对我部族处处打压剥削,明年所要供奉更不是我族中可以承受的,听闻将军的精卫营犹如天降,为了能给族人一条活路,这才主动投靠将军!” 刘策说道:“莫吉族长客气,先起来吧,既然你乌族如此识时务,本将军也不会亏待你与你族人……” 莫吉大声说道:“谢过将军!”然后重重磕头拜了下去。 刘策见莫吉起身欲离去,又唤住他:“莫吉族长……” 莫吉闻言连忙回身说道:“将军有何吩咐,卑奴立刻去做……” 刘策笑道:“莫吉族长,适才听军师所言你字写的不错,这中原话也是利索的紧,不知你是从何学来?” 莫吉闻言有些自豪,但不敢表现太过明显,对刘策恭敬地说道:“将军,军师言重了,卑奴的字是……是从掳掠当地的百姓中一名先生地方学来的……平日显着无事随便练练,上不得台面……” 说到这儿莫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堂上的刘策,生怕他产生不满,毕竟这事放以前那是“无伤大雅”,但现在毕竟不同了,精卫营的条令他也了解了些,对有这种劫掠的行径可以说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刘策却没和他计较这些,而是玩味地对莫吉说道:“没想到啊,莫吉族长还这般附庸风雅,来日本将军定要好好观摩一下你的笔墨。” 莫吉一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见边上许文静对他含笑点头,这才回过神绪对刘策称是。 见莫吉回列,刘策又开口对他说道:“还有,以后见到本将军就不要自贱身份了,我精卫营不兴这套。” 莫吉闻言心下有一丝感动,对刘策再次拱手致谢。 待许文静介绍完各族族长之后,刘策心里已经对治下军队有了个大致了解。 “除开灵族,投效胡人可战之兵十二万,冀州军四万五,差不多可以对琅城展开攻势了……” 刘策心中快速计算着攻打琅城的得失,现在就等汉陵方面三千冀州辎重兵将攻城器械运到了。 思虑至此,刘策开始切入正题,他再次扫了一眼堂内众将,说道:“诸位,如今万事俱备,是时候开始决定冀州归属了……” 堂内众将齐齐对刘策抱拳道:“但凭将军驱策!” …… 待众人退下后,郓县府衙之内,就只剩下刘策和精卫营各级将领以及军师许文静,开始商议琅城攻略。 刘策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说说吧,虎拓平原万余死尸究竟怎么回事?” 许文静望了周围各级营使一眼,随后开口说道:“将军,属下已经将前因后果通过信笺交付与您了,又何须多此一问呢?” 刘策说道:“我是让你告诉在场诸位,你究竟如何想的,把大致过程说一下,也好让大家心里明白,放心,眼下没外人,但说无妨……” 许文静知道这是刘策给自己在精卫营众将面前一个展现机会,与是说道:“将军,属下按您吩咐严格遵循包抄琅城的策略,然琅城守卫严密,城中粮草颇丰,尉迟襄又是草原名将,若想要顺利取下,首先就是斩去尉迟襄左膀右臂,属下用盐铁之利,在收纳异族效命搅乱整个冀南同时,顺道将琅城精锐引来,这尉迟列乃是尉迟襄亲弟弟,将其斩首示众一来可使将军治下新军士气旺盛,动摇琅城军心……” 说到这儿,许文静看了一眼刘策,见刘策示意便接着说下去:“尉迟列失踪,尉迟襄必定心生疑虑,但此人奸诈狡猾,不可能会轻派城中呼兰直属前来攻打,因此会着依附各部胡人前来打探郓县虚实,属下将计就计就在他们必经的虎拓平原设下伏兵,一战尽歼前来郓县的六千呼兰部曲……” 杨开山、杨又怀、封愁年等人闻听到此顿觉心升一口凉气,这许文静,心机果真毒…… 许文静接着说道:“六千呼兰附属一死,尉迟襄肯定会对郓县实力有一个新的认识,如属下所料不差,不久定会前去冀州北部甚至草原求取援军,我们务必要在呼兰人援军抵达前攻下琅城,否则,今日所作一切都白费了……” 韩锋忍不住说道:“军师,你这岂不是一步险棋?” 许文静对韩锋行了一礼说道:“韩营使说的没错,的确是一步险棋,但却也是攻下琅城最佳机会!” 陈庆眼前一亮,奇道:“军师你是说……” 许文静见陈庆这么快已经明白过来,不由对他赞赏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没错,在尉迟襄派人前去求援之时,他必会龟缩城中保存实力,我们正可趁此良机对琅城方圆实行包抄,随后一举攻克琅城,鼎定冀南局势!” 端坐正堂的刘策听完许文静的话,问道:“如军师所言,那么北部援军抵达琅城需要多长时间?” 许文静道:“最快也得一个月,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内拿不下琅城,那一切都太迟了……” “足够了……”刘策眼中杀气腾腾,“一个月内务必拿下琅城,不然,就算北部草原援军不来,我们也已经失败了,此次率军前来冀州本将军只带了一个多月粮草,也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许文静见刘策认可自己的策略,不由心下一阵激动,但同时又不无担心的说道:“虽说现在琅城外围要控制住不难,但琅城毕竟城墙坚固、四面环水,要一个月内攻破着实有些困难……” 刘策笑道:“军师,我之前就说过我有办法迅速攻破琅城,你只管肃清外围依附呼兰人的各族部曲……” 许文静见刘策神色坚定自若,知道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单纯安慰军心,一定已经想出办法破城,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与是继续和众人讨论关于琅城攻取的相关要点…… 待商议完征略之后,众将齐齐告退步出衙门,内中只剩下刘策和许文静两人。 沉默半晌,刘策脸一黑,对许文静说道:“许文静,你好大的胆子!” 许文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平静地说道:“将军,为何这般说?” 刘策看着许文静,摇摇头说道:“说吧,你和灵族族长之间……我真想把你脑袋砍下来,我离开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忘了?” 许文静说道:“将军,这事其实也有好处,你且……” “住口……”刘策打断他说道:“你是不是想说阿诗曼在灵族地位极高,把她征服就能让灵族死心塌地为精卫营效命?” 许文静笑道:“将军英明!” 刘策冷笑一声:“是给我精卫营效命,还是为你效命?” 许文静闻言背后不由湿了一片,连忙躬身对刘策说道:“将军明鉴,属下绝不敢有此不轨想法,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将军能顺利问鼎冀州啊……” 刘策闻言顿时乐了:“许文静,你真是个混蛋,管不住下身找出这么个蹩脚的理应,这么说来本将军还要谢谢你了?” 许文静见刘策这模样,心下松了口气,连忙谄笑道:“将军,你也知道属下好风花雪月,连着几月没碰女人,真的心窝子都在煎熬……” 刘策挥手止住了他:“这次就算了,灵族族长那边你自己去安排好,若有下次……” “情愿斩首示众……”许文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策起身地说道:“去准备出征事宜吧,明日就开赴琅城……” “遵命……”许文静闻言缓缓向门外退去。 这时传来刘策戏谑的声音:“再有下次,我替你把下半身那二两肉切了喂狗……” 许文静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起风了……” 来到衙门外的许文静望着呼啸的风势,呐呐自语道…… 三 云涌 …… 高耸的琅城城墙之上,尉迟襄肃立与前,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簇动,不由眉头紧蹙。这些人可不是自己的附属部曲,而是前来围攻琅城的各部大军。 “短短五天时间,十万人马就兵临城下,外围属军尽数被歼,如今琅城已经是一座孤城,本将军失算啊,万万没想到精卫营居然会直接介入冀州……” 当尉迟襄得知精卫营进驻郓县消息时,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这些日子让冀州各部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支击败三部两万呼兰骑兵的精卫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精卫营胆子大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将手伸向冀州! 想到这儿,尉迟襄狠狠地拍了一下女墙,对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后悔。 最初冀南各部落火并厮杀之际,尉迟襄并没多想,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呼兰方面物资催的太紧所导致的,而且他心中也乐于见到这种局面,毕竟冀州从草原各处迁移过来异族人口的实在太多,加之今年呼兰人远州之行大败而归,一些不服号令的胡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如今各族厮杀他们完全就是坐山观虎斗,也好减轻呼兰人在此地的压力,争得喘息之机。 然而,事情的演变大大出乎尉迟襄的意料,由于自己的疏忽,仅不到三个月时间,冀州各部异族之间的厮杀愈来愈烈,最后已经到了彻底无法控制的局面。忠与呼兰人的部族几乎全部被屠灭,冀州本地子民突然间也开始强硬起来,时不时袭击巡查的勇士。 直到这几天他才弄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精卫营在高鬼,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城外各据点已经尽数被他们占据,琅城已经俨然成为一座孤城。 “好在已经派人前去北方燕丹城向贺丹络求援,不出意外一个月内就会有援军抵达。” 在对冀南局势感到头痛之际,尉迟襄心中还是感到一丝欣慰,毕竟琅城乃屯粮重地,内中粮草够麾下将士三年之食用,加之城高墙坚,又有五万人马镇守,守住一个月根本没什么问题。 与是尉迟襄对着远处密集的黑点冷笑一声:“这一个月内,我看你们能耐我何?” …… 五里外精卫营营地内,刘策站在箭楼之上,举着窥镜望着远处琅城城楼,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身畔的楚子俊和封愁年静静立与一侧,等待着刘策发话,良久刘策垂下窥镜说道:“子俊,我且问你,如果换你攻城你会如何攻打……” 楚子俊思虑片刻,答道:“若我破军营攻城,自然是引敌出城与之决斗,毕竟末将麾下以骑兵为主,放弃己方优势冒然攻坚只会徒添伤亡……” 刘策点点头,又问封愁年:“疯子,你说说你如何破城?” 封愁年不加思索说道:“自然是正面强攻城门,琅城四面环水,想借云梯攻城塔逼近已是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出此下策……” 刘策笑着摇摇头:“照你这种打法城未攻下恐怕大部人马都得折损了,打仗要动脑子的……” 封愁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性格就这样,在战场上喜欢的就是一力降十会,强攻取胜。 “依属下看先攻心为上……” 就在这时箭楼爬梯处浮现许文静的身影,在听闻楚子俊和封愁年的话后,即刻出声说道。 “见过军师。”封愁年和楚子俊见许文静到来,即刻对他施了一礼。 许文静笑着回礼后,径直站到刘策身后。 刘策听到许文静的话,叹道:“知我者,许文静也,北边打探清楚了么?” 许文静道:“将军,北部地形已经探清,在呼兰援军必经之路有处极佳的埋伏点……” 刘策道:“莫非是山势峡道?” 许文静摇头:“非也,而是一处平原……” 刘策回过身奇道:“平原?” “然也……”许文静眼中笑意更浓。 刘策知道许文静这么说肯定有什么依仗,否则平原地形打伏击?开什么玩笑? 一边的封愁年却忍不住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在开什么玩笑,伏击无不是凭借地形险要,易于隐蔽,在平原上如何埋伏?不如直接硬撼得了……” 许文静拍掌道:“封营使所言极是,就是硬撼!” “嗯?”这下封愁年彻底懵了,这什么情况? 刘策见封愁年不断抚摸自己光头,一脸的疑问,便对许文静说道:“地形图呢?” 许文静从怀中取出刚描绘不久的地形图交到刘策手中,刘策取过后望去,顿时眼中一亮,忍不住大声说道:“好!就这里了!” 许文静笑道:“将军英明,这弥禄平原就是拦截来援呼兰人的葬身之所!” 刘策沉思道:“现在就怕他们不来啊,否则就白忙活了一场……” 许文静道:“将军放心,呼兰人铁定会来救援琅城的。” 刘策见许文静如此笃定,便不再疑惑,对他说道:“那就按军师所说的做,传我军令,命杨又怀、韩锋以及陈庆三部火速赶往弥禄平原修建防御工事,务必给这群蛮夷狠狠再上一课,告诉他们巫山镇战役我精卫营可不是侥幸取胜!” 许文静道:“属下领命,不过,将军,必须在呼兰人抵达前攻下琅城啊,否则我军面临的局势就十分被动了……” 刘策闻言回过身继续望向远方琅城,随即说道:“军师放心吧,琅城,肯定会打下的。” …… “都准备好了没有!” 琅城之下,十几座投石机已经在徐辉所部努力下组装完毕,那些依附的胡人和冀州军第一次见到这种攻城器械,虽然不知道它威力如何,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冰冷可怕之处…… 徐辉见投石机已经准备完毕,大声下令道:“现在,给城墙上那群蛮夷送上一份大礼吧,希望他们能喜欢……” “放!” 下一刻,其中五座投石机弹袋内被装上一个个棉布包裹,测距手瞄准后,对身后的队官招了招手示意已经准备就绪,随着队官一声令下,粗长的臂杆脱离缰绳将弹袋内的包裹重重抛向琅城城墙…… “嘭嘭嘭……” 城楼上的胡人以及尉迟襄、尉迟渤眼睁睁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包裹在触及城墙瞬间爆开,滚落一颗颗风干的头颅掉落下方护城河中…… “嘭……” “啊……” 终于有几个包裹抛入了城墙之上,当爆开后一颗颗面目可憎的头颅印入眼帘时,不少守城胡人心下一阵惊惧,有的甚至惨叫起来,严谨的阵列出现了一丝骚乱。 “继续……” 徐辉见这波成果收效甚微,继续命令士兵将斩获的胡奴头颅通过投石机送入城中…… 当漫天的头颅源源不绝倾泻到守城胡人的头上时,恐惧不断在他们身上蔓延,渐渐地骚乱越来越明显,不少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敲打着他们的紧绷的神经…… “稳住,不要慌!” 尉迟襄脸颊不断抽搐,他万万想不到这精卫营如此残忍,居然会用这么龌蹉手段来扰乱自己军心。 一旁的尉迟渤则大声骂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随即他对尉迟襄说道:“大哥,这样下去军心都乱了,让小弟我率军出去杀他一阵,灭灭他们的锐气!”说着就要走下城楼。 尉迟襄阻止他道:“不行,敌人此举就是要逼我们自乱阵脚,此时贸然出击就真的着了他们的计了!” 尉迟渤急道:“那现在怎么办?你看看那些守军,快要乱了!” 尉迟襄冷冷道:“传令下去,扰乱军心者,斩!” “将军,将军!” 就在此时,一名呼兰士兵捧着一件血袍和一颗头颅来到尉迟襄、尉迟渤身边,一脸的慌乱。 “大呼小叫什么!没看到……这,这事三弟的衣物……” 正欲大骂的尉迟渤一眼认出了尉迟列的衣物,满脸不可置信,一侧的尉迟襄也呆立当场。 “拿来!”尉迟列一把夺过呼兰亲卫手上的衣物和头颅,仔细望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弟勇猛异常,怎么可能会这么死了!我要杀了这群畜生!” 当尉迟渤确认这件衣甲是他失踪许久的三弟尉迟列时,发出狼嗥般的咆哮。 “冷静点!二弟!”眼见尉迟渤快要失去理智,尉迟襄当即上前拉住他大声吼道,“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他们就是要诱我们出城知道么?” 尉迟渤捧着尉迟列那已经有些模糊的头颅回身对尉迟襄说道:“大哥,三弟死了!你难道不心痛么?不想为他报仇?” 尉迟襄强压悲愤的情绪对尉迟渤说道:“二弟!听从指挥!现在立刻去自己位置守好!” “我不!”尉迟渤咆哮道,“我尉迟家族赫赫威名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们杀我三弟,我要让他们全部来偿命!” 话毕尉迟渤就要走下城墙,尉迟襄大声呵斥道:“尉迟渤!你再不遵从本将军命令,军法从事!” “要杀尽管杀!”尉迟渤回身怒目而视:“我只知道我三弟死了!你不愿为他复仇,你就呆在这里吧!哼!”说完后,尉迟渤头也不回步下城楼召集兵马去了。 “二弟!可恶!” 尉迟襄恼怒异常,但此时却没其他办法,毕竟城楼之上需要自己镇守,否则那些胡人就会失去约束……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响彻城楼之下,尉迟渤率领两千呼兰骑兵和五千部曲夺门而出,向徐辉所部怒气冲冲的疾驰而来。 “杀我三弟,我今天要把你们全部屠光!勇士们为尉迟列将军报仇,杀啊!” “嗷嗷嗷……” 七千胡骑狼嗥般的吼叫着,疯狂的向徐辉扑杀过去…… 四 这才是精锐 …… “列阵!迎敌!” “喝!喝!喝!” 精卫营中一声令下,但闻一阵犀利的号响,投石机前方封愁年部两千长矛手和重装步兵已经准备就绪,冰冷的长矛无情的对准了百步外正蜂蛹出城的而来的胡骑,嗜血刀锋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即将来临的厮杀。 “弓箭手!” 冀州军内,三千射手和刀盾手在黄横云指挥下弯弓搭箭,瞄准好了抛射角度…… “两翼!” 杨开山大吼一声,下一刻鼓声如雷他麾下三千五百山字营将士即刻分列冀州正军两侧,防止胡骑从侧面包抄夹击。 “拒马阵!” 徐辉一声大吼,但见辉字营士兵冲至阵列最前齐齐用力,拉起早已布置在地面上成人腿粗、长约四米多连成一片的拒马枪。随即无数铁蒺藜从拒马阵后的士兵手中抛洒而出,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极短时间内,精卫营阵已摆好阵势,这种行令禁止、纪律严明的军势令那些归附的胡人叹为观止,同时又庆幸自己现在是精卫营这边,不然下场那是极其悲惨…… “杀啊……” 尉迟渤一马当先,红着双眼,挥舞着手中锯齿长矛,纵使见到前方布阵严密此时也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完全不顾一切。 “弓箭手,准备!” 眼见胡骑逼近,黄横云一声令下,长号声一下传遍了三千冀州兵阵营。闻听军令的冀州弓箭手立即开弓满圆,咬着牙等待绷射的那一刻…… “轰隆隆……” 成片马蹄交织而成的死亡之音逐渐逼近,黄横云已经从窥镜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冲在最前胡骑战马呼出的丝丝浊气…… “放箭!” 抵近预设距离,黄横云当即立断,重重下达了抛射命令…… “飕飕飕……” “虎……” 一千五百支漆黑的长蛇腾空而起,带起一片撕裂窒息的声响,如同下坠的天雨落向尉迟渤所部大军…… “噗噗噗……” “啊……” “吁~” 散落的箭雨毫无怜悯的撕开那些正在疾驰骑兵身上的甲胄,破开他们的肌肤,连同胯下的战马一道带起一股股飞溅的血液。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响彻琅城外郊,但见成片成片的骑兵连人带马重重摔落在地,随即绊倒了后面正在前行的同伴。 “放箭!” 黄横云再次一声令下,伴随霹雳绷弦清响,又是一片黑云从精卫营上空呼啸而起,形成一道黑色的弧线攒落而下。 “呃……” 一名正在冲锋的呼兰百夫长被三支半空滑落的箭矢破开了面颊,但见他整个面部插着还在抖动的箭杆,锋利的箭镞将他划割的面目全非,淌落的血液很快被寒风凝结。他在马上又疾驰一阵后,最终无力的倒落尘埃,被后面滚滚而过的马蹄淹没…… 连续不断的哀嚎,以及满地尸体,令那些正在疾驰的胡人无不胆颤心惊,已经心生退意。 但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了,后面骑兵不断从城门处涌出,此时后退难免会产生更大的骚乱,唯一能做的只能继续向前冲。 当黄横云下令第三波箭雨贯空而下后,已经有近千人马倒落尘埃,倒在了血泊之中。 “射死他们!” 此时尉迟渤的胡骑所部也进入的马弓射击范围,但见他一声令下,无数狼牙箭矢从马背上胡人手中攒射而出,疯狂的向不远处精卫营阵列扑去…… “虎!” 精卫营阵中早已待命多时的刀盾手即刻举起手中圆盾,尽数将射来的箭矢挡了下来,然而依然有近百名弓箭手被腾空而落的箭矢从圆盾缝隙间钻入射中了躯体,但闻他们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杀!冲过去!” 眼见弓箭收效甚微,尉迟渤当即立断,大吼一声下令全军向精卫营中阵碾压过去。 “弓箭手,后退!” 胡骑逼近,如若弓箭手继续待在此处,纵使有扎马钉守护,也难免会徒增伤亡,黄横云即刻下令大军退往拒马阵后。 “喝!” 冀州军弓箭手闻令在刀盾手掩护下紧张而有序的向精卫营后阵退去,待经过先锋营身边时,封愁年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喝!” 不用等封愁年下令,先锋营两千多名长矛手在各自百长指挥下齐喝一声,冰冷的长矛死死瞄向那群正在逼近展开阵线的胡骑。 “记住,胡奴靠近,就一矛将他们捅个窟窿!知道了么?和平时训练一样!” 已经如愿以偿升任百长的聂磐,此时一脸惬意的安慰身后的将士,尤其那些第一次面对胡骑的新兵,听他那口气似乎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咯嗒……” 轰鸣的马蹄声渐渐逼近,精卫营阵列中的许多新兵第一次面临这种场景,身体不由开始抖动起来,要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边上镇住气场,也许他们早已经扭头便跑了。 “吁……” “啊啊……” 一声嘶鸣马啸传来,下一刻又是一片惨绝人寰的哀嚎,锋利的铁蒺藜无情的扎穿了马蹄将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掀落在地,一头扎进了布置好的铁钉之上…… “阿妈,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啊……” 一名双眼被铁蒺藜扎爆的胡人从地上爬起不断四下哀嚎,只见他浑身上下满是流淌的血液,最为恐怖的是他脸上眼眶处那两枚粗长的马钉还在滴着鲜红的血珠…… “嘭……” 最终在挣扎一阵后,那名胡人重重倒落在地,满是鲜血的脸庞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 “噗……” “啊,不……” 另一名呼兰骑兵胯下战马被马钉扎穿后,他本能的向前一跃,然而即将落地之际,他猛然见到了前方那可怕的拒马枪正斜对自己,顿时在半空中惊恐的呼喊起来,然而下一刻他的躯体还是被粗长的枪身整个洞穿,碾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尉迟将军,退吧!我们攻不进去的……” 一名呼兰亲兵见自己所部还未与对面敌阵正面接触就已经造成如此大的伤亡,顿时心胆俱裂,不断向身边的尉迟渤劝道。 “攻不进?”尉迟渤眼见战场形式对自己极为不利,更是焦躁万分,“天下间还有我呼兰人攻不破的阵营么?给我继续冲,杀光这群周狗!” 尉迟渤的骑兵终于冲到了先锋营阵前,然而令他们感到无奈的是,眼前那道长长的拒马阵严重阻碍了自己胯下战马的行进。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令下:“搬开这些拒角!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嗷嗷嗷……” 疾驰的胡骑闻言忽然四散分开,一道道牵引索投掷而出,紧紧固定在拒马枪上…… “蠢货,上勾了,哈哈!” 眼见对面胡人妄图拉开拒马阵时,封愁年不由笑了起来,随后单手一挥!紧密的方阵顿时松散开来,每个缝隙间间隔了一步半左右距离。 “投枪!” 但闻徐辉一声令下,辉字营六百名手持投枪的士兵借助小跑穿过缝隙将手中沉重的投枪狠狠掷向那些不过数步远的胡骑身上。 “噗噗噗……” 正准备拉开拒马阵毫无防备的胡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支支投枪给掀飞了出去,带起一片片鹅毛般的血液,凄厉的哀嚎令人闻之头皮发麻…… “魔鬼,他们是群魔鬼!我们根本无法战胜他们,大地之母在上,原谅我们吧!” 胡骑之中不知谁大吼了一声,那群本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胡人闻言齐齐嚎叫起来,不顾各族将领的弹压纷纷四散而逃,誓要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稳住!不准退!谁退一步,格杀勿论!” 尉迟渤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自己带兵出城到现在才多久?还没近战交锋就已经彻底失败了?他异常不甘心! …… 刘策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冷笑一声,对边上许文静说道:“这尉迟家族也不过如此,琅城纵然坚固易守难攻,但通道却只有一条,我故意将精卫营压到城前二百步距离,就是为了防止骑兵展开阵形,试想下挤在城门内的骑兵如何能在如此短范围内拉开阵线?他除了一股脑冲还能有什么办法?” 许文静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属下记下了。”论临敌经验他是万万比不了刘策这种一路靠征战起家的将领,如今见刘策告之他行军布阵之道,自然是认真聆听。 望着向琅城退去的胡骑,刘策又对身后一名督军卫士兵说道:“另外,命楚子俊、傅云骁两部从两翼夹击混乱的胡骑,但切记不可进入护城河范围,想这么轻松就走?没这么容易……” “遵命!”那督军卫士兵领命立即策马而去。 不多时,精卫营阵前两侧各自出现一支骑兵正向混乱的胡兵滚滚而去…… 许文静知道前方战场已经没有悬念了,恭敬的同时又不无担忧的对刘策说道:“将军,就怕此战之后,胡人就会龟缩城内不出,想再削减他们兵力很难啊……” 刘策笑道:“没错,不过是时候削减下依附与我精卫营的胡人丁口了,人数太多不好控制啊……” 许文静嘿嘿一笑:“将军英明,今日一战,精卫营的威慑力足以令他们不敢造次,正好借机命他们主攻城楼……” 刘策和许文静互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丝狠戾之色…… 五 熬 …… “大哥,唉……” 在琅城之下被精卫营杀的大败而归的尉迟渤一脸无奈的在尉迟襄面前叹息了一声,此时他已经完全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此战损失三千余人马,自己带去的两千呼兰骑兵,也折损了两百余骑,损失不可谓不大。而且那些撤回城内的胡族士兵各个神色惊恐,完全没有了之前出战前那种气势,导致整个城墙上的胡人都被渲染,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尉迟襄负手而立,望着城外那支铁甲雄兵以及不断来回疾驰的胡骑,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线。 许久他开口道:“本将军也没想到啊,这精卫营当真是一支精锐,今日一见,总算明白为何我呼兰勇士在远州会有如此惨败,不冤……” 尉迟渤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尉迟襄回头看了他一眼,温声说道:“你也下去休息吧,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半点我尉迟家风度,换身干净的衣甲再来。”说完回过头不再去看他。 尉迟渤道:“大哥,我不听军令擅自出城,导致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甘愿接受惩罚……” 尉迟襄冷冷地说道:“当然要罚,但不是现在,如今敌人兵临城下,正值用人之际,你的罪且记下,要好好坚守城池将功折罪……” “是……”尉迟渤情绪低迷,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势,听自己大哥这么说也只能默默回应了一声,便向城楼下走去…… “二弟……”就在尉迟渤走下城楼台阶之际,尉迟襄又叫住了他。 尉迟渤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自己大哥,只见尉迟襄回身说道:“三弟已经不在了,你我兄弟两人一定要守好城池,现在琅城能依靠的只有你我兄弟两人了……” 尉迟渤捏紧了拳头,重重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下了城楼。 “唉……”见尉迟渤离去,尉迟襄再次望向城外那群黑压压的大军,不由眉头紧蹙,“我有预感,这城不好守啊,希望贺丹络能尽快派遣兵马前来驰援吧……” …… 精卫营大营内,炊烟袅袅。 “哈哈哈……将军,各位营使,我牧阔服了,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杀的尉迟渤是抱头鼠窜啊,精卫营不愧是精锐之师!” 刘策主帐内,帐下正在一起用餐的各精卫营各营使以及牧风牧阔和莫吉众人欢声笑语,不断描述着早上精卫营对阵胡骑那一幕。 封愁年笑道:“这算什么?要不是那群蛮子溜得快,老子能再杀他个两千人马,然后把尉迟渤脑袋拧下来!” “封营使威武啊!”莫吉及时拍了下马屁,“在下是万分敬佩!” 刘策扫了堂下众人一眼,笑而不语,待将手上碗筷放下,取过毛巾擦了擦手和嘴,这才轻咳了一声。 帐内众人见此,立即安静了下来,端坐的笔挺。 刘策望了莫吉一眼,说道:“莫吉族长,明日攻城就有你部为先,那些依附的散落部族尽归你驱策,你可有异议?” 莫吉忙道:“请将军放心,卑……末将明日一定把琅城大门给攻下来,多谢将军把这首功机会给末将。” 刘策心下冷笑,明日能攻破城门?你怕不是在做梦,我只是让你们去送死啊!尉迟襄好歹也是草原贵族名将,有这么容易会让你们从容攻城?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与是刘策装出一副赞赏的神情:“有莫吉族长这句话,本将军深感欣慰,放心,待攻下琅城这首功非莫吉族长莫属!” “多谢将军……”莫吉连忙起身躬身对刘策谢道。 刘策点点头,又对徐辉说道:“徐营使,下午你再加把力,给琅城里那群蛮子一点颜色看看,尽量给明日乌族兄弟减轻压力,明白么?” 徐辉起身道:“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随后又对莫吉拱手说道:“莫吉族长且放宽心,末将定会倾尽全力!还望族长定要尽心攻打城楼。” 乌族族长忙起身说道:“徐营使言重了,为将军为精卫营效命,是在下的荣幸。” 随后又仔仔细细观摩了一阵徐辉,忍不住叹道:“徐营使相貌堂堂,不但知晓行军布阵,又懂那么多的诗词音律,真是令在下万分羡慕,可惜我四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不然……” “莫吉你想干什么!”这话刚出口,一直默不作声的牧风一下子跳了起来,对莫吉大声吼道,“徐辉是我女婿,你想都别想!” 莫吉不屑地说道:“是你女婿了不起啊?徐营使这模样娶几十个都不是问题?切,瞧你那德行,更何况还没成亲呢,就你那女儿脾气,要不要还不一定呢……” 牧风顿时气的语塞,满脸通红,而边上的牧阔见自己哥哥被怼,立马跳出来替他解围对莫吉大声说道:“你懂个屁!徐营使和我侄女没成亲是不假,但人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跑的了么?” “噗……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刘策闻言猛的吐出刚咽下喉咙的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徐辉,同时望去的还有精卫营各营将领,一脸的玩味,主帐内很快充满了八卦的气息。 徐辉连忙解释道:“诸位,不是的,我,那是,不是那样的,我,我没有……” 越是紧张,徐辉越是说不利索,一时间帐内众人眼中眯成一条黑线,各自暗道:这家伙平日里装模作样,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没想到也是这般衣冠禽兽,不过罢了,反正他俩也早晚会成一家人,提前摘了果子吃也就吃了。 然而牧阔见徐辉这模样,立刻对他大声说道:“徐营使,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还别扭什么?我都看到了,那天你和牧琴在我族中大帐内,你在下面,牧琴在上面,你俩光着身子……” “嘶……好小子,我平日还真是小瞧你了!居然这么会玩!” 封愁年听后,忍不住出声对徐辉伸起了大拇指,其余众人望向徐辉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戏谑,杨开山望着牧阔一脸期待,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那样的……”徐辉此时满脸通红,连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其实那天我和牧姑娘只是……” “好了,别说了,不管如何,回汉陵后,徐辉你早些把婚事办了……”刘策出声打断他们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趣闻八卦稍微缓和下气氛可以,但也要有个度,太过了反而不好。 见众人安静下来,刘策继续对莫吉说道:“莫吉族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就全赖族长您了!” 莫吉起身对刘策拱手道:“请将军放心!” 刘策点点头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就先回各自营帐,去准备接下来的事宜吧,切记不可懈怠,要时刻防备城内尉迟襄他们反扑……” “谨遵将军之命!” 众人和刘策告辞陆续离去,刚坐下不久,许文静就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见到帐内只有刘策一人,便上前欲行礼,却被刘策止住了,示意他坐下说话。 见许文静落座,刘策问道:“说吧,陈庆他们行军至哪里了?” 许文静道:“斥候来报,怀字营、锋矢营以及庆字营三部人马已经行至磊河,预计明日清晨便能抵达弥禄平原。” 刘策道:“如此说来,这时间是绰绰有余啊……” 许文静摇头道:“将军,我还是要提醒你,琅城若不能尽快拿下,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刘策看了许文静一眼,笑道:“军师,是不是还在为如何攻破琅城发愁?本将军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么?” 许文静也不否认:“将军,话虽如此,但属下还是希望你把破城之计告知,也好让属下心里有个底,不然我真的寝食难安啊……” 刘策想了想,便对许文静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说话。 许文静见此,起身来到刘策身边俯下半个身子,刘策在他耳边轻说了几句,不由目光发亮。 “妙,妙啊!将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许文静听完刘策所言的破城之法,忍不住击掌出声。 “小点声……”刘策连忙止住他,继续说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笃定了吧?为什么我会让那些不通攻坚之法想胡人去送死了吧?” 许文静目光阴冷地说道:“现在属下明白了,将军此举用意一来是消耗军中胡人数量,二来令城楼之上尉迟襄疲与应对,待我精卫营露出獠牙之际,便无力再阻挡了,这回属下是彻底安心了……” 刘策说道:“军师所言不错,毕竟城内数万胡人镇守,不灭灭他们锐气如何能攻下琅城?” 许文静说道:“那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去安排,也不至于介时手忙脚乱,顺道将此计完善。” 刘策道:“也好,军师切记,此事目前不宜透露,一定要万分保密。” 许文静道:“将军放心,属下知晓……” 刘策点点头,然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扶了下额头按摩一番道:“现在就和琅城的胡人比耐性了,谁熬的更久,最后胜利就属于谁!” …… 六 姜家往事 …… 在琅城血战打的如火如荼之际,远州城总督府内,姜浔站在窗口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重重叹了口气,一向稳重坚毅的脸庞满是哀痛之态。 “二十年了,又快到这一天了,睿儿,再过三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在那边过的可好,为父对不起你啊……” 说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往事,那一年,姜浔二十七岁。 …… 苏州姜府之内,姜浔在一间雅房外堂焦急的来回踱步,内中传来一名女子即将临盆那种撕心裂肺的呼喊,以及产婆的宽慰声。 “哇……” 一声洪亮的哭声骤然在房内响起,不一会儿产婆满头是汗地跑了出来,一脸喜色对姜浔说道。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史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无事……” “真的?太好了……”听到产婆恭候,姜浔浑身激动地跑进内堂。 当姜浔看到一脸疲惫的史芸澜以及他枕边刚出生的男婴时,心中不由感慨万分,连忙来到安慰道:“夫人,辛苦你了,为我姜家添置了人丁……” 史夫人轻轻握住姜浔的手道,又一脸慈祥地望向枕边孩儿,说道:“夫君,这些年妾身总算不辱使命,给你姜家传宗接代,妾身心也安稳了,我……”说着史夫人欲起身。 姜浔连忙阻止道:“夫人莫动,躺好,好好歇息……” 说着又看向枕边孩儿,忍不住抱了起来,只见怀中婴儿努了努嘴,紧闭双目,看的姜浔是爱不释手,一脸慈祥。 史夫人笑道:“瞧把你乐的,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还这副模样……” 姜浔乐道:“这是我儿子,我能不开心么?” 周围女仆见少爷这副样子,都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夫君,快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史夫人见姜浔一脸乐不思蜀模样,心下欢心同时也出声提醒道。 姜浔闻言,抱着孩子在屋内来回踱步,随后灵光一闪,出声说道:“看这孩子面相,聪慧机灵,就叫他姜睿吧?夫人意下如何?” 史夫人点点头:“姜睿,好名字,夫君就依你,以后咱们得孩子就叫姜睿……” 姜浔怀里的男婴仿佛同意一般,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睿儿,我的睿儿,哈哈哈……”姜浔开心的大笑起来。 …… “睿儿……” 思念至此,姜浔已是双眼通红,泪水不由自主淌落脸颊…… …… 姜睿满月那天,姜府可是宾客满朋,无数世家子贵前来道贺恭喜,光礼品就摆满了一整间两层屋子。 “爹,你说什么?要把睿儿过继给莫家?这是为何?我不答应!” 在姜晏房中,姜浔听闻姜晏要自己把姜睿过继给他人,万分不情愿。 姜晏笑道:“你傻啊,莫家可是世袭侯爵士贵,又与我姜家是世交,可惜莫家夫妇膝下无子,若再无子嗣,下一代他们可就无法袭任侯爵之位,这对我姜家是一个重大损失,我孙子过继给他们绝对不会吃亏的,定会视如己出,更何况……” 姜晏顿了顿说道:“等侯爷的夫人也有了身孕,若产下是男婴,睿儿便可以送回府中团聚,如若是女婴,那就过继到姜家来,将来联姻岂不是亲上加亲,双方也少了很多隔阂,睿儿也可以因此获得侯爵之位,岂不美哉……” “可是,爹……”姜浔还是犹豫不决。 姜晏见他这副样子说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为我整个姜家家族着想,莫侯爷现在就在堂外,我现在就去和他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 “娘,你怎么了?不哭……” 苏州姜府内,同时回忆起往事的史夫人也是泪流满面,一旁年幼的姜矍不住安慰她,顺道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滴。 就在这时,姜若颜步入房中看到自己母亲这副模样,也是神情落寞,出声宽慰道:“娘,你又想起四哥哥了么?” 见姜若颜进来,史夫人连忙擦干脸上泪水看向她,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示意姜若颜过来。 姜若颜拉住母亲的手,顺势和姜矍一道依偎在史夫人怀中。 “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 史夫人思绪不可遏制地飘回到了二十年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侯爷一行人怎么了?” “回禀少爷,夫人,侯爷在回京城途中遇到了大股瀛寇袭扰,好在侯爷他们安然无恙,已经踏上了回程的船只,只是……” “只是什么,说!” “少爷,只是四公子已经……已经……抱他的奶娘被瀛奴杀了,四公子恐怕已经……请节哀……” “睿儿,我的睿儿……” 听闻这阵噩耗的姜浔呆立当场,史夫人更是当即晕了过去,好在被身旁的女仆扶住。 “夫人……夫人……” 姜浔强忍悲痛,连忙上前搀扶住史夫人,在一连串忙活下,史夫人这才缓缓醒转过来。 “睿儿,我的睿儿……夫君,我们的睿儿呢,我要见我的睿儿!” 面对史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姜浔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他现在是万分懊恼悔恨。 “你还我的睿儿,夫君,你答应过我的,我们睿儿会平安无事的,会平安无事的……” 史夫人如同发疯一般,不断拉扯拍打着姜浔的身躯,姜浔一动不动,任凭她撕扯…… “夫人,冷静点……”见自己妻子愈发疯癫,姜浔终与忍不住抓住她的双肩,止住她继续撕扯,说道:“我们的睿儿没了,夫人,我们的睿儿没了……”说着姜浔再也克制不住,泪水直流,嚎啕大哭起来。 史夫人一怔,随即摇头说道:“不,我不信!我绝对不信!死要见尸,我不相信睿儿已经不在了,夫君,你赶紧派人去找,赶紧啊,就算妾身求你了!” “对对对,找,去找,来人……”姜浔被史夫人一语点醒,立刻亲自前去出事地点查探自己孩儿的下落…… 然而连着一个多月,除了周围和瀛奴搏杀留下的尸体外,哪还有姜睿这个襁褓中男婴的影子?最终认定姜睿是被游荡的野狗吞噬了。 史夫人得知这一消息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足足病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好转。 …… “唉,为父对不起你啊……” 姜浔望着外面飘落地雪花,再次叹息一声。 “如果当日我誓死不从我父亲之意,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也能平安长大,现在也该成家立业了……” 姜浔至始至终都在为当日的决定感到后悔,随后想到了姜若颜。 …… “姜少爷,这是我家侯爷大夫人的千金,刚满月就命老奴千里迢迢送来,他万分愧疚没能保护好小少爷,没脸来见您,特命在下携千金前来过继给你们,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你们姜家人了,和莫家不再相干,这是她的生辰八字,六月初六……” 苏州姜府内,京城平安侯府管家携带一大堆稀世珍宝,以及奶娘抱着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女婴站在姜浔面前,此时距离姜睿遇难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 就在姜浔不知道该不该接手这女婴之际,史夫人从容的从侯府奶娘手中接过了这女婴抱在怀中对姜浔说道:“夫君,这女孩是我们睿儿用命换来的,留下她吧,我们把她当自己亲生骨肉对待,将来把她抚养成人,就当替我们的决定恕罪吧,也算是睿儿留给我们的一丝念想,你说好么……” “夫人,你真的愿意……”眼见史夫人这么开明,姜浔愧疚同时也是一阵感动。 史夫人望着熟睡中的女婴,眼中浮现一丝母性关爱,轻柔地笑道:“夫君你看,这孩子真漂亮,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我们把最好的一切都教给她好不好……” “一切都听夫人的……” 姜浔知道这一年来史夫人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整日以泪洗面,如今见她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心中不松了一口气。 “夫君,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听到史夫人说话,姜浔望着那女婴白皙透彻地小脸蛋,摇摇头,对史夫人说道:“还是请夫人取名吧……” 史夫人也是士门贵阀出生,自小也是知书达礼,听姜浔这么说,与是仔细端看怀中胎儿,良久说道:“就叫若颜吧?” “若颜,姜若颜,好,今天开始她就叫姜若颜,是我姜浔的亲生女儿!我定会待她视如己出,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将来出嫁也一定要替她找天下间最优秀的儿郎!” …… “颜儿……”念及此处,史夫人轻轻呼唤…… 姜若颜闻言,抬头看向史夫人:“娘亲你唤我?” 史夫人轻抚她的秀发,眼中满是宠溺之意:“娘就是想你了……” 好在十年前史夫人又产下一子,便是现在的姜矍,算是减缓了她丧子之痛。 她越是对姜睿愧疚就对姜若颜越是疼爱,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些,即使有了姜矍后,她依然最疼姜若颜…… 姜若颜笑道:“娘,我不就在你身边么?” 史夫人闻言,再次将她揽回怀中:“正月一过你又要走了,娘舍不得你……” 姜若颜道:“娘,我会每年回来看你的……” 史夫人叹道:“你不小了,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能陪在娘身边的日子也不多了……” 姜若颜往史夫人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娘,我不嫁,我要永远陪着您……” 史夫人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若有意中人的话一定要带回来给娘亲瞧瞧……” “娘……”姜若颜紧紧依偎在史夫人娇声呼唤道,脑海中浮现那少年和刘策重叠的身影,心中一丝暖意流淌。 史夫人抚摸着怀里两个孩子脸庞,忽然说道:“过完正月我和你们一道去远州,两年多没见你爹了,矍儿也是……” …… 七 线索 …… “大人……” 正在回忆中的姜浔忽然被人一声呼喊拉回了思绪,他连忙擦干脸上泪痕,平复了下心情,努力回到了身为总督该有的气度。 “何事?” “大人,探马来报,发现最近冀州那边好像有不小的动静……” “嗯?冀州?”姜浔心里一阵诧异,“怎么回事?” 那亲卫道:“据探马来报所示,好像最近冀州南部各族胡人火并十分严重,遍地都是尸骸,似乎有人在从中作祟……” 姜浔闻言奇道:“胡人火并?可有查探出是何人从中作祟?” 亲卫道:“这个尚在打探,不过……”说到这儿亲卫忽然闭口不谈。 “说!”姜浔见那亲卫吞吞吐吐,立马追问,“不过什么?” 那亲卫躬身道:“不过属下最近觉得很奇怪,冀州诸多百姓甚至胡人都涌进汉陵之地,这事可能和刘校尉脱不了干系……” “刘策?”姜浔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摇头道:“不可能,本督最近并未见到汉陵有兵马经过城下,回雁谷那里也没动静……” 那亲卫苦笑着说道:“大人,您忘了么?汉水之地已经划归刘校尉手中,与对岸冀州仅一江之隔而已,何需再绕道回雁谷……” 姜浔这才想起当日交易之际,刘策用几百呼兰人脑袋换来汉水之地,本以为只是为安置被劫百姓栖身而用,怎么会想到拿他去冀州呢? 不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搞错了?就算汉水在刘策手中,他麾下就一个旗团兵力,敢去冀州?再说冀州凶险万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他有这么大胆子敢去趟这淌浑水?” 亲卫咽了下口水,说道:“大人,恕属下直言,这刘校尉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么?您看他来远州至今都干了些什么事?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更何况那些冀州百姓来的方向都是汉河……” 姜浔听闻后,这才慢慢想起刘策种种事迹,平乱匪,闹生辰宴(虽然闹得是自己),定乱军,胁迫步渊,诛胡奴,踏歌内城,揍沐云臻,闹医馆,杀王海盛,更是连朝廷皇室都不放眼里。 “真是好大的胆子!”想到这些,姜浔越想越觉得这事真有可能,忍不住大声呵斥,“他是想把我远东,把我大周都陷入绝境才肯安歇么!简直岂有此礼!” 呵斥完回身对跪在地上的下属说道:“即刻备马,本督要亲自去一趟汉陵,当面问问这个浑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苏州来信!” 就在这时,门外姜府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踏入厅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 姜浔见他这副模样,心生厌恶,心里却挂念着刘策的汉陵。 那管家看了跪在地上的亲卫一眼,闭口不谈,只是眼神一直盯着姜浔。 姜浔立马明白过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对亲卫说道:“你先退下去准备吧……” “遵命,属下告退。”亲卫起身行礼离去。 此时厅内只剩自己和管家两人:“说吧何事,现在这里没外人……” 管家说道:“老爷,你数月前命人打探那刘策的身世,现在有眉目了……” 一听是关于刘策的消息,姜浔也好奇起来:“哦?是么,都查到什么了?” 管家摇摇头:“并未查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你大呼小叫的跑来干什么?”一听是这个结果,姜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管家连忙说道:“老爷息怒,刘策身世虽未查到,但老奴却带来一个惊天消息,老爷你听后千万别激动!” 姜浔不耐烦道:“你不能一次说完?什么惊天消息!瀛奴又犯江南各地了?” 管家摇摇头,忽然双眼泛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姜浔都为之一楞,这个老管家跟随自己多年,他十分了解,除非做错事,不然决不会主动下跪。 “到底什么事?说啊……”姜浔急切的问道。 只见管家抬起连,脸上带有喜色,哽咽地说道:“老爷,四公子,可能尚在人世……” 姜浔闻言顿觉脑海一片空白,又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管家抬头说道:“老爷,四公子可能尚在人世啊……他当年没死……” “起来,快起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一听到自己已经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姜睿可能尚在人世,姜浔强压内心澎湃激动情绪,拉起地上的管家询问起来。 原来,姜浔为了打探刘策身世之谜,命人去苏州找人暗自找寻线索,然而事过多年要想着手查找又谈何容易? 初步查探结果只知道刘策跟随他收养他的护寺长老俗姓,然后是在寺门口发现的孩童,十二岁就离寺不知所踪,再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但偏偏在查找刘策身世途中,一名姜府密报人员忽然发现了二十年前有过数面之缘的侯府护卫,正巧从他口中得知了二十年前瀛奴街道时的情景,正是他舍命护住姜睿冲出瀛奴包围。 但当时那护卫已经身负重伤,恐自己命不久矣,便抱着姜睿行至海边,求一对渔民夫妇跟前照料后并将身上所有细软给了他们,便匆匆离去。 不想那护卫命大,在昏倒半路途中被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所救,足足养了半年伤这才回到海边想接回姜睿,然而等他去时,那家渔民早已不知去向…… 因为觉得愧疚,那护卫没脸回侯府也没去姜家,就一路寻找姜睿踪迹,足足二十年不曾半点停歇,直到被姜家探查刘策身世的密探找到。 “那护卫人在哪里?” 听完管家描述后,姜浔激动万分,抓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本来已死多年的孩子如今被告之尚在人世间,姜浔岂能不激动,脸上挂满了热泪。 管家说道:“老爷,人就在偏房,我这就带您前去。” 姜浔忙道:“快,快带我去……” 就在这时,刚才那名亲卫来到门口对姜浔行礼道:“大人,马车已备好,敢问何时前往汉陵?” 姜浔大怒:“备什么马车!去什么汉陵?谁告诉你去汉陵了!闪开!别挡道……” 笑话,区区汉陵的事有自己儿子重要么?那刘策爱闹就让他去闹好了,冀州他能翻出什么花样?自己儿子线索要紧…… 亲卫一脸懵逼地看着姜浔离去背影,心道这算什么事?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自己上司呢,惹不起啊。 …… 偏房内,姜浔见到了已经五十多岁的昔日侯府护卫子封。 那护卫一眼就认出了姜浔,当即跪倒在地:“姜少爷,我对不起你啊……”他意识里依旧把姜浔当成那个二十几岁的姜家二少爷,而不是如今的远州总督。 姜浔连忙把他扶起,说道:“子封,你快和我说说当年的事儿,仔仔细细说与我听……” 那护卫将来龙去脉说与姜浔听,大致过程与管家所讲差不多,但更多了些细节。 听完后,姜浔呼了口气,心情甚是激动,原来自己儿子真的可能尚在人间,那再派人找寻就是了,大周虽大,但姜家势力也大,总会找到的。 姜浔就这样安慰着自己,誓要把当年的遗憾补回来。 护卫子封见姜浔这幅样子,想了想起身说道:“姜少爷,在下在寻找令公子途中,遇到一对开茶铺的夫妇和当年那对渔民十分相似,但还不敢肯定,只知他们带着一个青年……” “在哪里?”姜浔一听立马抓住子封的臂膀问道,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要将自己儿子找回来。 子封说道:“乾州省,墨阳城……但在下实在不敢肯定……” 姜浔立马对管家说道:“即刻派人前去乾州,顺便通知乾州总督顾朝晟,让他一道找寻,本督重重有赏!” “老爷……”管家闻言连忙说道,“你别忘了,即使现在找到四公子,你要用什么身份和他相认呢?” 姜浔一听,这才怔了怔,是啊怎么相认呢?这么多年了,他会认自己么?这么多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会不会对自己狠怨恨呢?而且相认了,又该如何面对若颜?这么多年养下来,姜浔夫妇对姜若颜可谓视如己出,宠爱早已超过了自己几个亲生儿子,家教虽然严了些,但从没让她吃过什么苦,而且她亲生父母也已亡故,自己如何跟她说? 良久,姜浔想了一个折中办法:“先找到再说吧,我打算用义子名义将他重新归入府下。” “好,老奴这就前去……” 管家说着欲出门,但刚走几步又折回来说道:“老爷,那刘策那边底细,还查不查了?” “不用了,没那必要了……”姜浔说道,“依我看,这刘策就是庶族无疑了……”本来还指望刘策是士族之后,那么自己有心让姜若颜嫁给他也无妨,但自己亲生儿子找到了那就无所谓了。 管家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姜浔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管家,叹了口气,“算了,继续打探下他身世吧,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念在他对远州百姓的贡献上,本督尽力让他知道自己身世吧……” 管家应声而去,子封也道:“少爷,让在下一道去吧,至少我对那夫妇还有些印象……” 姜浔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睿儿,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的亏欠,为父一定尽力补偿给你……” 而与此同时的琅城,战争已经步入了白热化,也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紧要关头…… 八 互相伤害 …… “嘭!” 一声巨响,带起一片沙土飞扬,连续八天不断地攻城,新附军(依附精卫营的胡人)以损失五千余人性命为代价,终与将琅城城楼上的吊桥给拽了下来。 “杀!” 莫吉一声怒吼,早已准备就绪的数十名胡人在周围弓箭手掩护下,推着冲撞车疯狂的向城门扑去。 “死守!” 尉迟渤见此,立即指挥城楼上的胡人,将滚石擂木搬上墙沿,周围胡人射手搭箭射向正在吊桥上前行的新附军。 “啊……” 惨绝人寰地哀嚎不断在城楼下方响起,不少人中箭后翻落护城河内,原本清浊的河水经过这么多天战斗,早就被血液染的殷红。 “嘭!” 城楼正下方,举着盾牌前行的冲撞车刚欲进入城洞,就被从天而降的滚石擂木拦住了去路,不少人当场被砸的是血肉模糊,有几人连人带盾都被压的粉碎…… “继续前进,不准后退!” 莫吉不断地嚎叫着,他可是在刘策面前打下包票一天破城,然而现在已经过了八天,好不容易才拉下了吊桥,自然要一鼓作气的攻克下来,不然刘策那边先不说怎么处罚置自己,自己这张脸往哪搁。 但问题是,尉迟渤也好,尉迟襄也罢,都不是无智之辈,经过八天前那次惨痛教训,再也没有主动出城进攻过精卫营,任下面大军叫骂嘲讽,就是死死守住城楼,以居高临下之势对他们进行反击,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咯吱吱……” “绷!” 刺耳的弩臂拉扯声响起,下一刻伴随着破袭尖啸,城楼上六座八角弩同时射出了粗长的弩矢,将冲撞车后边紧随的十几名士兵齐齐掀落护城河,其中两名士兵被一支弩箭扎成一串斜飞着带起边上一堆人海,甩落护城河内,溅起一道巨大的浪花,下一刻掀落的河中,散开一团血雾。 “滚石,继续!” 城楼上一阵大吼,在冲撞车即将撞向城门之际,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倾泻而下,砸的下方新附军士兵是哭爹喊娘…… “嘭……” 又是一声巨响,冲撞车终于承受不住连续不断地砸击,轰然散开,三四名正在推车的士兵当即被这股巨浪掀至半空,随后重重落下,但见抽搐一阵后就这么在惊恐不安中死去…… “退,退下去!” 眼见攻势不利,冲撞车被毁,莫吉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送死,与是下令让那些攻城士兵撤了下来。 下一刻,吊桥上的士兵如潮水般向后方本阵退去…… “惨烈……” 许文静看着眼前这一切,也忍不住叹了一句。 随后又道:“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再死两万人都别想攻下城楼……” 这时一只大手拍在了许文静肩膀上,让他脸色微微一变,不用看都知道这手主人是刘策。 “确实惨啊……”刘策望着眼前场景也不由叹道,“这些死去胡人的家属还要本将军照料,能不惨么?” 许文静闻言差点翻白眼,心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还有没有天理和良心了?当然,这也正合自己本意,反正这些胡人死再多也无所谓。 刘策又道:“不过,我如果不出点血,他们如何会这么卖命?你说是吧?军师?” 许文静装出一副谄媚之相,对刘策笑道:“将军英明,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花留之何用,更何况用的都是敌人的钱,嘿嘿嘿,将军,高啊……” 刘策松开他的肩膀,上前数步望着那城楼上不断欢呼的守军,冷冷地说道:“不过,这么挨打也太憋屈了,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些新附军好歹也是本将军麾下一员,这么死了要不有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话毕对身后许文静说道:“告诉徐辉,用投石机给他们送份回礼表示下,给我狠狠地砸,砸死这群狗娘养的!” …… “呼呼呼……” 十台投石机在臂杆挥动下,将单袋内六七十斤打磨过的石弹毫不留情的朝琅城上正在欢呼的人群砸去。 “轰!” 一块巨大的石弹重重甩在城楼之上,当场有十几名胡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掀下城楼,城墙地面上立刻空出一整片…… “轰轰轰……” 一块块坚硬的石弹不断从半空倾泻甩落,十座投石机抛射出的石弹有六块落在城墙之上,只见一片人海翻腾,城楼之上马上乱成一团。 “可恶,这等利器他们是如何造出来的?” 尉迟襄望着眼前景象,双眼通红,这几日来城楼下的胡人倒对他们影响不大,甚至可以直接忽略,唯独那些可怕的石弹实在令他无可奈何。 城楼上伤亡的士兵十之八九都是这些投石机造成的,每次一听到那阵可怕的呼啸声,守城胡人只能紧紧挨在女墙下尽力躲过那些石雨袭扰,但依然有不少人被这些石弹砸成肉泥。 “抛射!” 徐辉冷漠的继续指挥麾下将士无情的抛射石弹。 随着琅城之上一声接过一声的轰鸣,坚固无比的城墙一角,已经出现一道深长的裂纹摇摇欲坠。 徐辉从窥镜中发现了那道城墙不同,当即下令:“瞄准那道裂痕,调整角度!” “嘭嘭嘭……” 连续几次抛射后,投石机射出的石弹命中率越来越高,最后十座有无座都能准确命中那道裂痕周边。 “怎么回事?” 那道带有裂痕城墙上的胡人只觉的脚底似乎在摇摇欲坠,顿时绝的似乎踩在云里雾里一般。 但对石弹的恐惧使他们紧紧贴在城墙后不敢冒头,唯有在这里他们才感觉安全点…… “嘭!” “轰隆……” 终于在又一块巨石砸中瞬间,那道裂壁开始缓缓下降,伴随一阵碎石飞溅,轰然倒塌。 在城墙上的胡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身子不断下坠,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重重沉了下去…… “什么!怎么可能!” 尉迟襄和尉迟渤同时大喊一声,万万没想到如此坚固的城墙居然会被那石弹给活活砸塌,只见断壁处有一道长达五米的缺口,至少有四五十人被掀落城下,以及一台八角弩被摧毁…… “这下遭了……”眼见周围胡人惊惧疲惫的神情,尉迟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句,“如果他们连续不断抛射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然而他也没办法,好在护城河的存在给了他些许安慰,如果下面是地面,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好!” 精卫营阵地见城墙被砸塌一段,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连许文静都差点跳起来,原本攻城失败士气低迷的新附军也重新振作,一道欢呼起来。 “不错……”刘策见此也一脸兴奋,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比谁狠!谁比谁硬!” 随后对许文静说道:“差不多了,明日准备就攻下琅城吧。” 许文静道:“将军,不如再多耗他几天吧?” 刘策摇摇头:“够了,今日就让莫吉最后攻一次城,城楼上的胡人差不多精疲力尽,已是强弩之末,再让那些胡人送死,就怕迎起哗变,明日就正式攻城吧,那些东西准备的怎么样?” 许文静道:“早已备妥了,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刘策点点头,又道:“令新附营将护城河内尸体打捞上来,今夜也不能让他们太平。” 许文静道:“遵命!”话毕就退了下去,准备安排明日破城事宜了。 …… “大哥,这些蛮子怎么会这般凶猛?一个个都不要命了么?真是奇怪!” 夜幕降临,尉迟襄和尉迟渤在城楼内商讨明日守城事宜,尉迟渤对这几日新附军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感到万分奇怪,按理说他们这种损失早就该崩溃了。 尉迟襄说道:“你发现了没有,那些蛮子投效那什么精卫营后才变得如此凶猛无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变故……” 尉迟渤怒道:“等这一仗打完后,我定要将那群蛮子诛灭九族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尉迟襄闻言不语,若换以前,他也会附和几句,然而现在他真的没这心情,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根本撑不到贺丹络驰援琅城就会被攻破,这个念头这几天时常都会浮上心头。 “咚咚咚!” “杀啊!” 就在尉迟襄两人苦思良策之际,城外忽然传来一阵轰鸣的擂鼓声。 “嗯?不好!夜袭!” 尉迟襄猛的起身向城楼外走去,但见城墙上正在熟睡的守军疲惫地睁开双眼,通过火把向声源所在望去。 但见精卫营大阵中火把簇动,无数厮杀声震天撼地般席卷而来。 “准备防御!死守!” 尉迟渤怒吼一声,下一刻守军连忙抄起身边兵器,一脸惊恐地望着城楼下方。 然而,就在他们全神戒备之际,那阵厮杀声却突然销声匿迹,很快恢复了平静…… “搞什么鬼?” 城楼上的胡人守军见远处敌军大营除了火光点点,再无半点动静,顿觉的莫名奇妙。 等了一阵,确定没人攻城后,他们才紧了紧身上棉衣,继续靠在城墙身上闭目休息。 “杀啊……” 胡人刚睡下没多久,又是一阵杀声震天,那些胡人连忙起身望去。 就在他们以为大战马上要爆发之际,那杀声再次沉寂下来,四周黑压压一片,除了寒风呼啸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尉迟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知道这事绝不简单…… 九 浮梯破城 …… “咚咚咚……” “杀啊……” 整整一夜,琅城外的呼喊厮杀声就没有停下来过,但偏偏等他们做好防御姿态之际却有突然偃旗息鼓。 尉迟渤已经快被逼疯了,对尉迟襄说道:“大哥,索性我们不去理会他们,由他们闹腾去吧,你看看大家现在都快顶不住了……” “不行!”尉迟襄也是乏累不堪,但听到尉迟渤这么说,立马拒绝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万一这其中有一次真的发动攻势,后果不堪设想!” 尉迟渤说道:“话虽如此,但这么闹腾下去,大家也休息不好啊!大哥你看看,白天血战一天已经疲惫不堪,现在再这么一折腾,明天谁还有精力守城?勇士们困得不行啊!” “守不住也得守!”尉迟襄吼道,“一旦城池被攻破,可以永远休息了!” 尉迟渤哑口无言,看了一眼周围已经两眼打颤、神色麻木的胡兵,不由摇了摇头。 …… “将军,你这招够损的,这么折腾下去就算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啊……” 精卫营主帐内,杨开山一脸奸笑,对刘策的计谋佩服不已,身边的封愁年早已倒在地上鼾声如雷,他厌恶地瞥了一眼,不由戏笑一声。 刘策说道:“区区小计,不足挂齿,待明日清晨就得看你们了,希望能一举攻下城楼!” 杨开山道:“请将军放心,末将绝对一战拿下城墙。”随后又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封愁年,继续说道:“还请将军将先登之战让与我山字营!” 刘策知道他这是在和封愁年抢战功,山字营和先锋营一直都是竞争关系,只要不出现那种恶性争夺,他是不会在意的。各营相互之间正常的角逐,是保持部队巅峰战力的合适办法。 刘策点点头说道:“准了,不过切记,不要贪功,万事小心为上。” 杨开山闻言大喜道:“多谢将军成全!” 刘策拍拍他的臂膀说道:“好了,你们也早些去歇着吧,大战马上要开始了……” “是!”杨开山行了一个军礼后,就向营外走去,刚踏开两步,立即踢了封愁年两脚,把他惊醒过来…… 看着杨开山、封愁年离去,刘策走到帐外望向夜空:“明日,就是决定冀州未来的时刻了,老天爷,我该做的都做了,你满意了么?” …… 清晨时分,足足一夜时间,琅城内守军就在起起伏伏的战鼓厮杀声中,被折磨的整整一宿。此时他们人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双眼通红,眼眶布满了黑眼圈。 “天亮了,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抵御敌人的进攻!” 尉迟襄也是一夜没合眼,脸上倦意甚浓,但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躺下,城外十万大军依旧虎视眈眈,一旦他先睡去城上士气极有可能会彻底崩溃。 “呼呼呼……” 就在城楼守军北靠在城墙之际,那阵可怕的石弹抛射巨响又如同幽灵般在耳边回荡。 “隐蔽!” 眼见半空中十块巨石呈抛物线落向城楼,尉迟襄大吼一声,率先俯身在城墙后。 “轰!” “咯吱,嘭!” 一台八角弩被飞落的巨石瞬间砸的粉碎,四散而裂的木屑将周围几名胡人脸颊扎穿,顿时凄嚎声传遍整个城墙,给本就士气低迷的守城军队更加添上了一层阴影…… “嘿!嘿!嘿……” 就在城楼之上碎石飞溅之际,精卫营后方忽然出现了十几座庞然大物,在下方劳力集体用力推动之下,缓缓向护城河逼近。 “那是什么鬼东西?” 尉迟襄和尉迟渤从女墙缝隙中望着那一座座正在缓缓逼近的庞然大物,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见那一座座庞然大物,全部用木料层层堆砌捆绑而成,有几座甚至比城楼还高,大部分和城墙持平…… “我命人去山林伐木,专门选用轻木,然后层层磊叠捆绑,介时放入护城河中,便可飘至敌城之前,这样,胡人居高临下的优势不复存在,再加之连日不断袭扰,敌军目前无论士气和精力都已跌倒谷底,趁此良机正好一战而下,如此琅城便可尽破!” 许文静想着那日刘策和自己说的话,心中对他是万分敬佩。 “哗啦……” 只见护城河一片片水花飞溅,十几座浮梯已经全部运入了河中…… “不好!快!射箭!千万不要让它们靠近!” 在浮梯落水那一刹那,尉迟襄、尉迟列就算是白痴也知道那些庞然大物是做什么用的了,连忙大声呼喊道。 “飕飕飕……” 精力憔悴的琅城守军,木讷的射出手中箭矢,向三十步外的浮梯射去,只闻一阵金属钉入木屑的声音…… “推!” 但见一队队山字营刀盾手进入浮梯后,后面的士兵用力一推,满载将士的浮梯缓缓向对面城墙飘去…… “上伐!” 同时又是一声大吼,一条条竹筏也被投入护城河中,紧紧跟在浮梯之后,每条竹筏之上有五名刀盾手。 “火攻!火攻!” 眼见那浮梯越漂越近,尉迟襄连忙下令! 一支支箭镞燃火的狼牙箭不停向浮梯射去,然而预料中的火焰并没有窜起来…… “呵呵……”刘策见到这一幕冷声说道,“早料到会有这手,可惜我早命人在建造浮梯过程中每一根木料都涂上了生灰粉,这次我看你尉迟襄还有什么手段!” “还击!” 眼见还有十几步距离,在浮梯上的山字营士兵,忽然齐齐将盾牌立与胸前,单膝跪地。 随后,盾牌中间出现一支支阴森可怖的弩箭。 “卜……” 一声清脆的金属扳机扣动声响起,但闻一阵劲风袭过,对面正在瞄准射箭的胡人立马应声而倒,带起一片片飞溅的血液,如同百花绽放,是那么残忍而娇艳…… “杀!” 浮梯终于靠在了琅城边缘,严正以待的精卫营老兵齐喊一声,迅速持盾撞向城头正在发愣的胡人。 “嘭嘭嘭……”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在城头响起,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胡人瞬间被撞的是七零八落,每座浮梯上三十名山字营将士,其中二十五名是刀盾手,五名弓弩手。 当二百多名身披铁甲,头带铁盔,面带精罩的刀盾手登上城楼之际,顿时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盾阵!” “喝!” 但闻韦鹏一声震慑人心的喝令,各自为战的十几个分组成员齐齐将圆盾举在胸前,抵住袭来的兵刃,随后再用力一顶,立马掀倒四周一片胡人,随后手中戚刀迅速挥砍而下,四周只闻一片死亡糜音…… “将他们挤下城楼!” 尉迟襄眼见精卫营已经登上城楼,连忙下令胡人利用人数优势欲将山字营士兵赶下城楼。 “切阵!攻!” “哈!喝!” 眼见四周胡人愈来愈多,韦鹏当即立断下令改变阵型,有全力防守改为半守半攻之态,结阵向中间合拢。 “噗噗噗……” “叮……” 前行的铁甲阵沿途不断收割可见胡人的生命,他们身上优良的铁甲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防护,不少刀剑袭来只是擦出点点星火…… “把浮梯拉过来,再上一波!” 眼见城楼进入鏖战阶段,杨开山立即下令另一波准备就绪的士兵前进。 “呃……” 韦鹏一个圆盾侧扫,盾沿将两名呼兰人砸的是浆液爆裂,随即一个前冲,顶翻了一片守军,身后的同伴立刻上前对着那些到地胡人就是一个旋身劈砍…… “结阵!” 经过一番激烈厮杀搏斗,二百多名刀盾手以伤亡十六人的代价,终于合兵一处,但闻韦鹏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城楼之上一片盾甲闪烁,震的那些胡兵士心惊胆寒。 “杀!” 浮梯再次游了过来,又带来两百多名山字营刀盾手,伴随一阵喊杀声响,也全部登上了城墙! “听我军令!目标,城门!” “喝!” 城墙上四百多名刀盾手闻言齐喝一声,开始向城楼阶梯结阵厮杀而去。 “好可怕,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罗津部会败得那么凄惨了……” 眼见精卫营刀盾手逼近,尉迟襄心中震撼无比,明白了呼兰人在远州惨败绝非偶然,就凭他们身上那些铁甲,就绝非远东各路官军的劣质产物,而是货真价实的精铁甲叶缝制而成! “不打了,这仗不能再打了!” “我们投降……” 眼见扑向盾阵的己方士兵被无情的弹开,带出一股股血液,却无法阻挡他们逼近的脚步,那些本就疲劳无比的胡人彻底崩溃了! “大哥怎么办?” 见到守城胡人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尉迟渤心急如焚,询问立在一旁的尉迟襄。 尉迟襄看着这一幕,说道:“城楼守不住了!赶紧放弃,其他人别管了,速速召集本部人马随我一道撤往内城……” 尉迟渤大惊失色:“内城?大哥我们现在本部加起来不足六千了!内城如何守得住?” 尉迟襄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军心大乱,已经没能力镇住他们了,速速去办,再晚就来不及了……” “唉!”尉迟渤叹了口气立刻按尉迟襄意思去办了…… 十 琅城光复 …… “嘿!” “嘭!” 琅城内,龟缩在内城的尉迟襄以及六千呼兰人严正以待,看着内城大门在门外冲撞车的撞击下,不断晃动,门洞上方不时落下灰尘。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如此坚固的城池就这样被破攻了……” 望着内门前持刀举枪一脸惊惶的呼兰人,以及冲撞车撞击城门的巨响,尉迟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从精卫营兵临城下开始至今不足半月,就变成了这种局面…… “轰……” 一声巨响,内门被冲撞车撞出一个巨大窟窿,抵在门后的数名呼兰人当场被震碎胸膛掀飞了出去,待落地望去,皆是七孔流血,有几个嘴里血浆如同开闸的水坝,不住向外翻腾。 “顶住!快顶住!” 尉迟渤即刻命人前去抵住城门缺口,但见一队队呼兰人扛着圆木门板不断向城门缺口抵去。 “失算啊,早在各族自相残杀之时,我就该派兵介入,或许就不会有今日局面了,都怪我疏忽大意……” 尉迟襄望着城门后人头簇动,深深的自责,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更何况他也没料到这精卫营居然会把手主动伸进冀州地界,十年前除了姜浔之外,这种事就再也没发生过。 “琅城,守不住了……”最终尉迟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 内城之外街口处,三万多被卸去兵甲的琅城守军在牧族的看守下背缚双手,集中在城中的广场之上,等候刘策发落。 许文静望着广场上诸多胡人,不由心下犯难,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全杀了?那多浪费,而且这些胡人经过呼兰人操练后这战力不是其余归附的散漫胡族能比拟的,不由想将他们纳入新附军中。 而且城池方经大战,也是急需劳力修复的时候,哪怕把这些人拉去做苦力也好过白白丧命。 想到这儿,许文静暗下决心:“等将军赶到,我和他好好商议一下,暂且留下这些人,就算要杀,至少也得修复完城墙再死!” 而此刻的刘策,则带着楚子俊和徐辉两部将士在视察城内民情,顺道监视进入城内的新附军是否不尊自己军令,擅自骚扰百姓。 要说对这胡人的自律性实在是高估了,果然新附军一入城就把刘策之前和他们所言的“不得袭扰百姓”这条忘的是一干二净!看到城内有房子就二话不说砸开,搜刮内中物什,看到人家姿色稍好的女子就忍不住上前欲施暴发泄。 这些发泄兽行的新附军,被精卫营逮到后,一律被拖到门口一刀斩杀,连审讯过程都免去了,一路行来,已经有近千新附军身首异处,血液染红了整个地面,这才把那些胡人彻底震慑住了。 刘策望着那些正各自发呆,瑟瑟发抖的胡人大声吼道:“我说过,进城之后必须严格遵循我精卫营军律,不得骚扰百姓,不得私藏财务,你们把本将军的话当耳边风是吧?不怕死的你们尽管试试,我不介意将你们灭族绝种!” 四周的新附军听闻刘策怒吼,心中是胆寒万分,各自低下了头,深怕和刘策的眼神接触。 刘策见他们这幅模样,再次大声吼道:“还有谁想祸害百姓,你们尽管站出来,看看是你们脑袋硬还是我的刀利!” 那些新附军头低的更低了,刚才精卫营砍杀违纪军士那一幕是毫不手软,对方连辩解机会都没有就被砍下了脑袋,这种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段已经把他们彻底折服,内心有的只是敬畏和恐惧。 “把这些脑袋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谁想步他们后尘尽管前去试试!” 对身后徐辉说完这些,刘策便大步来到街道中间,望着那些衣衫褴褛,双眼带有一丝恐惧,更多是麻木的琅城百姓,拱手说道:“诸位!我刘策治军不严,袭扰到大家了,在下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 说完深深行了个大礼,看的房门内外的百姓是万分好奇,不知道那个年轻将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策行完礼继续说道:“不过,请诸位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刘策正式接管琅城,我发誓只要我精卫营在一天,你们就能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一天!昔日你们所遭受的磨难将一去不复还!” …… “轰!” 一阵震天巨响,在内城之外响起,紧闭的城门终于在冲撞车连续不断地撞击下,轰然倒塌…… “先锋营,列阵!” 城破刹那,封愁年立马怒吼一声,发出如雷般的炸响,下一刻一支支冰冷的长矛齐齐压下,喊着整齐的号声向内城逼近!令人望之胆寒。 尉迟襄见此抽出手中宝剑,大声说道:“勇士们,你们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士兵,不惧任何的艰险,现在这群可恶的周人联合草原败类叛徒,欲要夺取我们用鲜血换来的城池物资,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把他们全部杀光!” “嗷嗷嗷,我们是呼兰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敢和我们作对都得死!” 尉迟襄的话点燃了这群胡人最后的激情,六千最忠诚的呼兰士兵齐齐发出不甘的怒吼,迎着逼近的长矛举起兵刃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在同先锋营长矛撞击在一起的瞬间,飞溅的血液相互碰撞交织成一团团爆开的血雾,迷住了众人的视线。 “噗……” “啊……” 成排成排的呼兰人被密不透风的长矛刺穿了躯体,在哀嚎嘶鸣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后依旧有连续不断的呼兰人撞向那带血的矛刃。 “刺!” “喝!” 封愁年并没有因为呼兰人的血勇而怜悯,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最喜欢这种硬碰硬的对决,在正面对战中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一切敌人碾碎…… “噗噗噗……” 长矛入躯不绝,轻松破开了那些呼兰人身上的锁子甲,带起一片血浪。双方士兵各自的脸庞已经变得十分狰狞,誓要吞噬掉眼前的对手。 结阵而战和个人勇武之间的高低对比已经彻底明朗起来,密集的长矛整齐如一的刺出,再收拢,再刺出,如此简单的招式硬是将那群自小习武的胡人杀的鬼哭狼嚎,习练了十几年几十年身手的草原士兵,就这么毫无价值的倒在最简单的一刺之下…… “闪开!你们在干什么!” 尉迟渤见扑向长矛阵的呼兰士兵,成片成片倒在血泊中,只闻一阵阵凄厉的嘶嚎在耳畔回荡,不由怒火中烧,当即手持狼牙枪冲了上去。 尉迟列的死、城外的惨败、琅城外围的沦陷、内城城门的倒塌,一切的一切让尉迟渤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草原贵族的骄傲令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屈辱,在这种时候彻底的爆发了。 “给我死!” 尉迟渤长枪一扫,拨开眼前数根长矛,从缝隙处冲入了先锋营将士眼前,一枪将一名先锋营士兵刺翻在地…… “来啊,杀啊!” 神情疯癫的尉迟渤一枪刺死那名长矛手后,横枪一扫,格挡开周围刺来的数根长矛,再次一枪刺出,带血的狼牙枪破开另一名先锋营士兵的甲叶,钻入了他的胸膛…… “喝!” 就在尉迟渤打算拔出枪刃继续厮杀之际,只闻耳畔一阵沉吟喝声,四五根长矛从各个角度向他的躯体袭来…… “噗……” “噗……” 尉迟渤身子猛地向后一缩,躲开了两三支长矛,却依旧被其中另外两支长矛洞穿了腰部和胸膛…… 心知必死无疑,尉迟渤吐出一口鲜血,大声吼道:“我乃蒙洛大帝麾下……” “噗……” 然而话还未说完,又是几根长矛袭来,将他的咽喉、左胸、小腹一一扎穿,但见尉迟渤身上满是流淌的鲜血,狰狞的脸上那副如同铜铃般大小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最终眼中生机渐渐消弭了下去…… “二弟!” 眼见尉迟渤惨死,痛苦的唉嚎一声,随后挥舞手中宝剑,也迎了上去。 “放心,大哥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尉迟襄眼前一条条滴血的的长矛正在缓缓逼近,死亡注定成为他最终归宿。 …… “不用多言,全部就地处决!” 外城广场上,刘策断然回绝了许文静留下这数万降卒的提议,引起许文静一丝不满。 “将军,这些胡人可以死,但大战方歇,城内很多道路房屋以及城墙需要修复,正是用人之际啊。”许文静还是继续相劝。 刘策问道:“军师,我问你,本将军出征冀州至今,现在依附在精卫营下冀州的百姓有多少人口?” 许文静不假思索地说道:“五百二十万,不包括琅城和胡人部落。” 刘策闻言怒道:“那你还犹豫什么?现在治下这么多人口不用,却要去用这群无法掌控的胡奴?你脑子怎么长的?” 许文静辩解道:“可用那些百姓需要钱粮甚多,以将军您的脾性断不会亏待他们,何不用这些胡人减少些支出?” 刘策指着广场上那群跪伏在地的胡人对许文静一字一句的说道:“三万多人,每天只吃一顿也要多少粮食?你算过没有?给这群畜生为何不省下来给百姓?不必多言,就地处决!” 随后又俯在许文静耳边说道:“没那么多粮食啊,你知道不知道?治下还有几百万人要养呢,以后还有更多……” 许文静还待再劝,刘策却已经拂袖而去,只得叹息了一声。 “罢了,就地处决!” 想了想刘策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许文静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这些胡人也早晚都要死,万一用不好闹出点乱子造成哗变,可不只是钱粮损失的问题,更何况的确如刘策所言一般,虽然打下了琅城,但粮食并没想的那么多。 在他一声令下后,广场上降卒的身后,每一名牧族士兵举起了手中屠刀,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随之重重挥下…… 大周历,369年,正月十三,精卫营攻克琅城,冀南收复!从这一刻起,远东局势开始扭转,而距离刘策从河源到远东至今,不过九个月时间…… 十一 阻截 …… “唏律律……” 弥禄平原之上,一支万人组成的骑兵部队正浩浩荡荡向琅城方向开进,此时距离精卫营占领琅城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 “哈,呸!” 骑兵之中,为首一名长相狰狞的异族将领忍不住吐了一口浓痰,随即对身后的另一名异族将领说道:“你说这尉迟襄发什么神经?区区几个部族叛变也值得我们兴师动众?” 那名异族将领闻言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尉迟襄为人持重谨慎,如果不是遇到十分棘手的难题,断不会派人前来求援的。” 说话两人一人是贺丹裘,一人是贺丹胜,同样属于草原贵族,忠心与董狸和拓拔宏业…… 贺丹裘听闻后,不屑一顾:“区区几个反贼都收拾不了,这个尉迟襄也真是枉费我草原贵族名号。” 贺丹胜道:“少说几句吧,待见了尉迟襄再问也不迟……” “哼……”贺丹裘冷哼一声,随即大声对身后骑兵大队说道:“赶紧跟上,趁这几天天气不错,加紧脚程,等到琅城好好歇息一下,再找几个娘们泄泄火。” “哈哈哈……” 那些骑兵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夹紧马腹加速向琅城行去。 无论大周士兵还是草原士兵,都对物质没什么抵抗力,唯一爱好就是喝酒干女人再加敛财。区别就是异族士兵真的会付诸行动,大周士兵只能过过嘴皮子瘾。当然精卫营是一个异数,暂时不在讨论之列。 …… “杨营使,贺丹部已经抵达十里之外,已经进入弥禄平原……” “知道了,代我向苏司长问好,就说等我娘子生了必定请情报司兄弟们喝酒,让他把红包给我备好!” “那在下先在此给营使道喜了,放心,介时一定会备个大大红包,让您备有面子,在下尚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了……” 隐蔽在芦苇丛中杨又怀和苏文灿斥候告别后,也和自己部下小心翼翼弓着腰向下坡方向退去。 等到下坡口时,入眼尽是一片肃立的铁甲海洋,令人望之生畏。 “杨营,如何了?”已经身为副营使的方竞见杨又怀归来,立马上前询问冀北敌军动向。 杨又怀笑道:“让兄弟们准备好,那群蠢货已经到平原附近了。” 方竞闻言一脸激动的说道:“我这就去通知韩营和陈营他们。” “不,我亲自去一趟,你在这里好生把守阵列,这次我们要给他们来个大的,也不妄在这破地方呆了快一个月……” 说完,杨又怀就朝韩锋所在的锋矢营集结地走去。 当陈庆和韩锋得知一万骑兵逼近消息时,眼中并没有什么紧张之色,经历那么多次战争,他们对自己和所属部队有着无比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只有在一支百战强军之中才会体现出来。 “一万人?切……”韩锋冷笑一声,“不知道够不够我的锋矢营塞牙缝,这群胡奴还没学到教训么?” 杨又怀说道:“如果他们学到教训就不会只派一万人前来了。” 陈庆思虑了一阵,说道:“介时追击溃敌之际,还望你们两营多多配合,不要阻我骑兵去路。” 杨又怀笑着说道:“陈营使,我们还是第一次合作么?放心吧,现在唯一令我挂怀的是你和程姑娘什么时候成亲,也好让我喝杯喜酒。” 陈庆笑道:“等此战结束后回转汉陵,我请将军给我主持大婚。” 韩锋拍拍陈庆肩膀说道:“陈营啊,你得加油了,你看看我和杨营,这娃都快出来了,你居然还没成亲……” 陈庆道:“不是还有子俊和将军么?急啥……” “子俊不愁找不到姑娘,这将军嘛……”杨又怀叹了口气,“将军是把自己逼太狠了……” 陈庆忙道:“好了,别说了,准备作战吧,什么话等打完这一仗再聊不迟。” “别呀……”杨又怀见陈庆和韩锋起身欲走,连忙说道:“再聊会儿,刚把话说开,怎么就走了呢?不就一万胡奴么?两柱香功夫全给收拾了……” 若远东其他官兵见到这三部士兵对一万呼兰骑兵不屑一顾,绝对会疯掉,不要说一万,就算只有一千他们也没胆量这么说。 …… “不对,停!” 进入弥禄平原后,贺丹胜顿觉四周不对劲,即刻让身后骑兵停了下来。 贺丹裘见大军停下,顿时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贺丹胜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这里有古怪……” 贺丹裘闻言向四周望去,但见平原之上除了风吹芦苇晃动声响,再无他物。 待他没发现什么不对后,说道:“胜将军,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哪有什么问题?” 贺丹胜道:“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这里有埋伏的话……” 贺丹裘笑道:“埋伏?谁敢埋伏?是冀州那些弱不禁风的义军,还是各部野人?埋伏是吧?好,我贺丹裘倒要看看有什么埋伏能阻挡我大军铁蹄横行!” 说罢,他大吼一声,指挥自己所部五千骑兵向前方芦苇地疾驰而去。 “贺丹裘,别……” 眼见贺丹裘已经跃马而出,贺丹胜连忙阻止,但轰鸣的马蹄声很快将他的声音给淹没。 “哪有什么埋伏?哈哈哈……” 疾驰百余步,芦苇丛也被铁蹄踩踏而倒,莫说是人,连半个鸟影都见不到。 “难道是我多虑了?”眼见贺丹裘一路无足,贺丹胜也不禁怀疑自己判断是不是出错。 只见远处贺丹裘对贺丹胜大声吼道:“贺丹胜,你还去不去琅城了?你不去我先走一步了!” 贺丹胜叹了口气,只能一拉马缰,指挥身后骑兵跟在贺丹裘身后。 “吁……” 就在这时,贺丹裘猛的一拉马缰,随即指挥大军停了下来,贺丹胜一见贺丹裘这个动作,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连忙策马来到他跟前。 只见贺丹裘望着下坡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贺丹胜随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顿时瞳孔一阵紧缩。 “这,这是……” 只见下坡处,旌旗林立,长矛入云,目及之处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铁甲方阵。 良久,贺丹裘咽了下口水说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贺丹胜也是久久无法平静,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尉迟襄会如此焦急派人来求援了。 “都是步兵?”贺丹裘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发现对面都是步兵后,神色立马松了下来,“一个冲锋就能突破,吓老子一跳!” 贺丹胜见贺丹裘似乎要出战迹象,连忙阻止道:“且慢,你看到没有?下坡平原处那些军队阵列整齐,定是有备而来,贸然进攻空会白白折损兵力啊……” “呵……”贺丹裘冷笑一声,随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吧,我领本部兵马从正面突击,你从侧翼包抄过去,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贺丹胜还欲再说,却被贺丹裘止住道:“别忘了,我们奉命前去驰援琅城,这么拖拖拉拉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再说了,你看看他们布阵,居然在下坡处?对我骑兵是大大有利,他们指挥官定是不通军务的蠢货!” 话毕,当即一声怒吼:“勇士们,随我将这群试图阻挡我大军前行的狂妄之徒,全部碾碎!” “嗷嗷嗷……” 五千呼兰骑兵齐吼一声,伴随一声低沉的角号声响,齐齐扑向下坡处的怀字营和锋矢营。 …… “呵,蠢货,为什么同样的错误会接二连三的犯下呢?” 从窥镜内看到这一切的韩锋不由冷笑一声,当即和身边旗牌手点点头。 “喝!” 两千名锋矢营将士齐喝一声,向前一步,来到怀字营刀盾手身后,将箭匣放置在地,取出一支搭在弦上,其中是命测距手拉弓满圆,将绑有红布条的羽箭呼啸射出,有五支钉在了地面上。 “杀啊……” 贺丹裘挥舞着链锤,一脸狰狞,身后五千骑兵嚎叫着扑向下坡平原上的精卫营士兵。 借助下坡优势,马速越来越快,最后终于整个疾驰起来。 “放!” 就在第一匹战马跨过红条之际,只闻一声犀利的吹号声。 “绷~” “虎~” 两千支一石五斗力道的步弓,瞬间腾空而起,整齐如一的破音令人耳膜发痛,密如黑蝗的箭矢,遮天蔽日般扑向正在疾驰的贺丹裘所部骑兵。 “唏律律~” “吁~” “嘭嘭嘭~” 黑蝗所过之处,正在疾驰的骑兵连人带马如同麦子般被一一割倒在地,半坡之上满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继续冲!” “放箭!” 贺丹裘和韩锋同时下令,又是一波箭雨腾空倾泻,如同倾盆大雨“淋”在坡道上的骑兵身上,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嘭……” 就在贺丹裘的骑兵即将冲下坡道之际,脚下如同震裂一般陷落下去,不及反应的骑兵顿时落入提前挖好的陷坑之中…… “停下,不!” 贺丹裘眼见十几步外的精卫营阵前出现一道深长的陷马坑时,惊的是魂飞魄散,正欲拉住马缰之际,被后面的骑兵一撞,重重摔入陷坑中,只见坑内一支削尖,有小臂粗细拒角渐渐向自己胸膛逼近…… 十二 冀南平定 …… “从侧翼迂回包抄过去,捣乱他们的阵型!” 从侧翼挺近的贺丹胜,眼见两侧无重兵把守,只有千余弓弩手各守一侧,当即命令麾下骑兵冲过去,纵使他再谨慎也绝对不信那区区一千弓弩手会顶得住自己铁骑冲锋。 “放!” 眼见贺丹胜部骑兵逼近,千余手持劲弩的锋矢营将士,在各自甲长怒吼之下,重重扣下了弩机。 “噗噗噗噗……” 劲弩的力道是又狠又远又准,尤其在这种平原地形上,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但闻一阵弩镞入躯,穿透骨胛碎裂之声,百步之外五千呼兰骑兵登时倒下二百余骑,伴随战马倒地巨响,留下一片哀鸣之声。 “好可怕的箭矢,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破甲……这……” 身在后方的贺丹胜若不是亲眼见证眼前这一幕,打死他也不信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他见对面弓弩手射出一箭后便没了动静,立即明白过来那弓箭和八角弩差不多,需要时间装填,心下顿时一松,催促骑兵快速通过,只要到他们跟前,这些弓弩手就是任自己宰割的存在。 “变阵!” 齐射一阵后的劲弩手在长官命令下,忽然转换了阵型。只见他们三百多人分列三阵,然后才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填起努矢,脸上浮现的是残忍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 “呼呼呼……” 正面战场上,落入陷坑的贺丹裘在即将被拒枪洞穿整张脸时,求生的本能使他在半空中奇迹般猛地就势一个侧身,和拒枪几乎擦脸而过避开了这死亡一击。从死里逃生的他,不断喘着粗气。 “嘭嘭嘭……” “吁~” 不断有控制不住马速的骑兵连人带马跌落陷坑中,他们中不少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被坑内拒角扎穿躯体,带出五脏六腑。贺丹裘向四周望去,到处都是肠子、脑浆内脏和触目惊心的殷红,连同马粪混合成一股极其作呕的气味。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强忍着反胃呕吐的冲动,贺丹裘赶紧爬起身子,再呆在这里恐怕不会被这些气味恶心死也会被凌空落下的骑兵给活活砸死。 当他踩着麾下尸体向陷坑外爬去之际,忽闻陷坑外一声齐喝,下一刻数百支长矛向陷坑内刺来。 “啊……” 一阵惨叫再次在陷坑内回荡,直至飘入天际,响彻旷野。正在攀爬的呼兰士兵,顿时被扎出数个涌血的窟窿…… “啊……” 眼见一支长矛刺来,贺丹裘连忙闪开,可惜他的左手手掌因为慢了半拍被三棱锥给活活刺穿,鲜血直流,内中森冷白骨清晰可见。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回坑内,倒在一匹战马的尸体上,满脸的痛苦。 望着蔚蓝的天空,他只见一片片黑压压的飞蝗不时印入眼帘,向自己脑袋后呼啸而去,四周能听到的只有震天的杀声和凄厉的哀嚎交织成一篇死亡乐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贺丹裘思绪飘散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黑云,向自己压来,待他想转身避开之际,还是迟了一步,那“黑云”将他整张脸彻底盖住,只闻一声轻爆,他的双腿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整个头颅被掉落陷坑的战马活活碾爆了。 “杀!” 不知自己主将已死的呼兰骑兵还在不知死活的冲锋,当他们终与用尸体踏平陷马坑之际,却又遭锋扎马钉的“照顾”,但见马蹄刺痛后向前一曲将马背上的呼兰人甩向对面的长矛阵中,冰冷的长矛上满是腥红的血液…… 一名侥幸没被长矛扎穿的呼兰人,重重摔在地上,但下一刻无数脚底带有铁钉的靴子从他身上踏过,还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死状极其恐怖,仿佛后悔出生到这个人世间…… “刺!” 随着不知第几次下令,成排的长矛手将手中长矛无情贯入已经没有半点骑速优势的呼兰人身上。失去马速优势的骑兵对阵长矛步兵,结局已经注定…… …… “啪嗒……” “唏律律……” “吁~” 侧翼战场,正在疾驰的呼兰骑兵在冲入五十步距离之时,忽然感到自己座骑一沉,慢慢陷了下去…… “不好!我怎么把这给忘!这下遭了!难怪啊……” 见到远处这种场景的贺丹胜顿时心中一惊,脸上惊恐万分,因为自己骑兵陷入了最遭的地形,沼泽! 只见陷入泥潭的骑兵不断拉着马缰试图将战马从沼泽内拉出来,无奈这根本不是一两人可以办到的…… “射击!” 眼见贺丹胜部陷入沼泽泥潭不可自拔,对面的锋矢营士兵怎么会错过这种“打活靶”的机会,纷纷露出了可怕的獠牙,一支支冰冷的弩镞对准了正在挣扎的呼兰人,随着一声令下,扣下了弩机。 “噗噗噗……” 在泥潭中拉着马缰无法动弹的呼兰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支支可怕的弩箭贯入自己身躯,伴随剧烈的痛处,整个脸都扭曲变形,最后跌落沼泽地陷入黑暗之中…… “继续射击,哈哈哈,射死他们!” 三列阵型连绵不绝地射出手中弩矢,将沼泽中的骑兵一一射翻,看的后阵贺丹胜以及未出战的呼兰骑兵是胆寒俱裂……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眼见骑在马背上动弹不得,剩余的呼兰人连忙弃马步行,希望能获取一线生机,然而经过马蹄践踏后的沼泽,已是松软不堪,一落地便被泥潭陷至膝盖,真得可谓是寸步难行…… “射!” 可怕的弩机再次被扣动,将正在泥潭内匍匐的呼兰人一个个射成筛子,伴随着阵阵哭喊声,无力的倒在了这片可怕的沼泽中,渐渐和它融为一体。 “撤吧!快撤!” 贺丹胜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而且是惨败,这一战自己带的骑兵损失了足足二千骑,再打下去恐怕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当即立断下令撤退,只希望正面的贺丹裘能安然无恙,但直觉告诉他贺丹裘所部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 “杀!” “喝!” 正面战场所部,贺丹裘的部队在杨又怀和韩锋两部远近交错打击下已经步入了崩溃的态势。 这群横行远东塞外多年的呼兰人首次明白了什么叫绝望,眼前那支铁军如同一尊尊杀人机器,将自己的骄傲心一次次迅速击溃。 他们无法理解这支周国的官军为何会这般悍勇,这般可怕,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周人见到自己不是应该掉头就跑么?这些人呢?不但不跑,反而快将自己逼疯!这一刻他们害怕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现在想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裘将军呢?” 直到有一个人喊了一声,这时这些呼兰人才回过味来,自己的指挥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去哪里了? 忽然一个可怕念头在脑海闪现,贺丹裘死了!这个想法不可遏制的传遍他们身心每一个角落,如果主将死了,那自己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唏律律……” 就在呼兰人心中不安之际,精卫营后阵传来一阵战马呼啸声响,瞬间感到整个地面都在震动,而且这震动远比以往所闻更为沉重,更为可怕,仿佛要将这大地给踩裂一般…… “分阵!” “呜……” 怀字营和锋矢营传令官一声喝令,下一刻原本紧密无缝的战阵骤然散开,印入呼兰人眼帘的是一片白色骑海…… “那……那是……” 当庆字营一千重骑出现之际,这些呼兰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那片白袍修罗相的骑兵正手持粗长的骑枪缓缓向自己逼来,那阵铁蹄轰鸣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跑!” 这就是见到庆字营骑兵后呼兰人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他们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些骑兵都是清一色重骑兵,与之交锋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电光火石间,这些呼兰人当即拨转马身,不断鞭笞马身向来时的山坡跑去,眼中惊恐之色暴露无遗…… “追!” 冲过杨又怀阵前时,陈庆只有断断一个字,用骑枪指了指远处正在溃逃的呼兰骑兵,身侧周围的铁骑齐齐将竖立的骑枪缓缓压下逼向他们的后背…… 不久之后,陈庆以及他的庆字营,成了草原胡奴可怕的噩梦,当那袭白袍骑兵经过之际,带来的只有无情的杀戮和无尽的绝望。 …… 琅城内,城建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着城墙裂缝渐渐被修复,刘策满意的笑了,自己总算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了,尽管此地还时刻处在凶险之中,但他相信自己可以守住,因为这里!是自己实现理想的真正起始地,再也不用受制与士族把持了。 “报!将军,弥禄急报。” 刘策回头望了眼报信的信使,一脸凝重的接过密报,当他一目十行看完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对身后的许文静说道:“军师,冀南,平定了!”然后将密件交于许文静。 许文静看后也是喜形于色,对刘策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刘策叹道:“这多亏了军师你的策略,才能如此迅速拿下冀南,再给我两三年时间就能出兵冀北收复整个冀州了!” 许文静道:“属下不敢居功,若不是将军和麾下和营将士,断不会有今日成果!” 刘策说道:“不要争了,军师,既然此间大势已定,过几日我便回汉陵去处理下事务,姜浔那边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收到消息,我得先去稳住他,给我冀南发展争取时间。” 许文静道:“将军所言极是,毕竟将军目前还是汉陵太守,属于姜浔节制,明面上不能闹太僵,您放心,这边有在下绝对不会出意外的……” “你办事我很放心,就是你这好色毛病收敛些就好了。”刘策叹了口气说道。 许文静嘿嘿一笑:“将军放心,属下这色心是很难收敛,但也知道轻重,您放心吧将军,保证不会为女人耽误事情的。” 刘策点点头又道:“记住,那些尚未归附的异族能劝则劝,要不就命冀州军和乌族遇到全部灭掉,这次回去我把牧风牧阔带上,我既然答应他们去大周看看自然不能食言,顺道你安排下牧族事宜。” 许文静道:“属下自会计较。” 刘策道:“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了,等我再回来时我希望看到一个完整的琅城,不,改名,以后就叫永安吧!” …… 然而此时刘策并不知道,姜浔姜大人已经忆子成狂,就算刘策此时当着他的面说要造反,他也懒的理会。 十三 奇闻 …… 大周历370年,二月初二,远东各地气温已经渐渐开始回暖,又到了农忙的时节。 沉寂了近一年之久的汉陵地界终与恢复了农事生产,近一年来,八十余万亩开垦完毕的土地,农民们正在农业司人员的指导下播下各种粮食物种,预计四十天左右就能有第一批不靠劫掠而获的粮食。 农田划为军田和民田,军田按功行赏给那些战功卓越的将士,他们家属有了自己的土地,即使以后自己的男人战死也不会因为失去依靠而至家破人亡的地步,也能安安稳稳的继续生活下去。 同时打造好的农具和上万头牛都已经租借发放下去,还是优先给予精卫营的家属,这于公于私都值得刘策这么做,若不是他们的悍勇忠诚,自己断不会有今日成就。刘策不是那种喜欢揽功的人,他分得清谁才真正该获得荣誉和奖赏。 看着眼前忙碌的情形,刘策笑了,这俩月以来是他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弥禄平原之战后,冀北那边没了动静,果如许文静预料一般呼兰人已经陷入了部族纷争,无暇顾及他处。 本来刘策想借机索性一次性把冀北也收复,但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自己在冀南这么一搞,冀北胡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加紧防范。 而且冀北局势不同冀南,冀南基本处于无管制状态,就一支尉迟襄所部镇守,也是睁眼闭眼,冀北可是全权握在呼兰人和蒙洛帝国手中的,要想拿下至少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非常吃力的,还是安安稳稳发展两年待机而动吧,除非有巨大的变故再做计较。 “将军,您说的三百五十块玻璃按你要求已经全部送往鹤阳楼,目前已有工匠在打制,只是顶层姜小姐的阁楼,他们说什么也不让进。” 正在思忱之际,身后吴成孝前来告知这一消息。 “这样么?”刘策点点头,随即笑着问道:“吴匠师啊,你觉得鹤阳楼怎么样啊?他们没为难你们吧?” 吴成孝笑道:“托将军的福,本来以我这种身份是一辈子都进不去的,不想在下一亮出将军给的腰牌他们都对我们这些工匠是待若至宾!这鹤阳楼不愧是文人墨客云集,书香气十足,我这大老粗都觉得有些被渲染了。” 刘策听后哈哈大笑,然后问道:“嗯,那你说说最近远州有什么奇闻趣事么?”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觉得奇怪为什么姜浔没来找自己质问,按理说自己在冀南搞出这么大动静,姜浔肯定会来怀疑自己啊,而自己说辞都想好了,却未见他露一面,令他万分难受。 吴成孝眯着眼说道:“还真别说,确实有这么几件奇闻趣事。” 刘策道:“说来听听,我也好久没听些趣事啦。” 吴成孝道:“小事就不说了,有这么两件事,我就先说第一件吧。” 刘策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吴成孝道:“第一件事,远州城列出了三不惹,也就是说远州有三个人无论如何惹不得。” 刘策一听来了兴致:“说说。” 吴成孝一脸神秘:“第一,姜浔姜总督,这个就不必说了吧?” 刘策道:“这个确实,天下第一大家族,皇室都要敬三分,的确惹不得。” 吴成孝继续说道:“第二个,姜若颜,姜小姐,她……” 刘策打断他道:“豪门之女,精通琴棋书画,加之国色天香,美艳绝伦,聪……姑且算她冰雪聪慧吧,无数世家才子欲拜倒在她裙下而不可得,这是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罪得起的。” 说到这儿,吴成孝神秘一笑:“这第三可就神奇了,人言宁惹前二,不扰第三……” 刘策奇道:“什么人这么厉害?把前俩风头都盖过了?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拜访下。” 吴成孝尴尬地笑了笑:“这第三……就是将军您啊……” 刘策闻言一怔,回头看着吴成孝,一脸懵逼道:“这与我何干?” 吴成孝笑道:“将军,您想想您在远州城都干了什么事?现在谁还敢惹您啊,您干的那些事可是比前面二位惊天动地多了,城内现在不少人可是以您为榜样啊,更何况您还是庶族,多少士族门阀想任性一次都没那胆量……” “呃……”刘策取出君子扇十分尴尬的拍了拍额头,“算了,随他们去吧。” 就在瞥眼瞬间看到扇尾所挂的白鹿吊坠,是昔日姜若颜托秦墨带给自己通行鹤阳楼信物,不由眼前一亮,心道:“阁楼进不去?我看未必,不就几扇破窗户么?我亲自动手不就结了?欠人家的我可不想一直欠下去。” 有了计较,刘策将折扇插回腰带继续问道:“你不是说有两件事么?还有件呢?” 吴成孝说道:“姜大人要过四十七生辰,三天后……” “这算什么奇闻?”刘策闻言不由气馁,这远不如第一件有趣,与是边说边解下腰带另一侧的水袋,往嘴里灌水。 “不是……”吴成孝忙道,“姜大人很少过生辰,除了满十外,从未过过,这次要过只因为他要收个义子……” “噗……” 刘策闻言一口水没憋住,吐了出来,瞪着双眼问道:“他姜浔五个,哦不对,有一个英年早逝,嗯也不对,夭折,对,夭折,那还有四个儿子啊,至于收什么义子么?” 吴成孝道:“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闻姜大人好像对这义子特别重视,这次为自己办生辰宴实际上就是为了那义子准备的。” 刘策听后顿觉脑袋也大了,与是问道:“那姜浔收的义子是什么来头?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又是哪家士贵公子?” 吴成孝道:“将军,你不妨自己去打探下吧,反正生辰宴那天不就知晓了么?” 刘策摇摇头道:“我倒是想去,可人家没邀请我啊,不过我也确实要去趟远州,对了那些剩余的玻璃和木料以及工具还在鹤阳楼吧?” 吴成孝道:“都在,其余都已经完工,唯独缺姜小姐的阁楼。” 刘策道:“好了,我知道了,鹤阳楼阁楼那边我亲自去把玻璃给它安上。” 吴成孝奇道:“你?将军你说你去?” 刘策笑道:“怎么?不行?别忘了工匠坊里不少东西还是我鼓捣出来的……” 吴成孝想想也对,这玻璃和镜子就是刘策告之自己如何打制,还有那些许多新鲜实用玩意儿也是。 不过,刘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方太守,一军主帅,让他去干这种工匠活,吴成孝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刘策又说道:“事不宜迟,我过会儿就出发,这两天我就不回来了,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吴成孝道:“放心吧,农司这边有卢建他们几个在,出不了什么状况。” 刘策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向汉陵城内走去。 …… 距离远州城约一百五十里的平原之上,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车厢顶部赫然插着一面“姜”字大旗。车厢内坐着一个约摸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和两名粗衣夫妇。 那年轻人身着华衣锦服,相貌猥琐不堪,脸上满是飞扬跋扈的神情,他就是姜浔苦苦寻找的四儿子姜睿。 当子封和姜家人一道出现在这对陈姓夫妇面前时,子封仔细辨认认后确定他们就是那日托孤的渔民夫妇。 当子封问及他们当日为何不辞而别,又为何会出现在此时,那对夫妇紧张的道出海盗瀛奴猖獗,昔日为避乱这才辗转到了此间开了个小茶馆为生。 当再被问及那孩子去向时,那对夫妇顿时不知作何回答,正好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赌钱输光回来的邋遢青年,那对夫妇连忙拉过子封悄悄说那青年便是昔日托孤的婴儿。 子封问了那叫陈伟年轻人年龄,确定是二十后,又见他腰上挂着当年姜浔给的平安锁,即刻确定此人可能是姜浔失散多年的儿子,但一想到姜浔交代,并没有告之他任何实情,这应该有姜浔自己和他说,与是便说予他有人想收他做义子,让他和陈氏夫妇一道前往远州。 当陈伟得知自己将成为姜家义子之际,在一阵目瞪口呆之后,兴奋的不能自己。姜浔管家为了替姜浔和史夫人弥补多年亏欠,在他身上花了大量银钱,只希望为自家老爷恕点罪…… 那陈伟在确定自己确实将被姜浔收为义子后,自小在恶劣生活环境中长大的他,此时有了翻身机会,立马暴露出本性来。 不但要求穿金戴银,出入烟花场所寻欢作乐,花钱也开始大手大脚,昔日欺负他的那些士贵公子也被他借姜家势头狠狠报复了一遍。 子封和管家因为念及他是姜浔骨肉,又想到自小缺乏良好教育索性也就处处忍让,任他为所欲为,直到姜浔生辰临近,这才将这一家子接到远州城来。 “我爹是姜浔,哈哈哈……” 车厢内的陈伟躺在车塌上,翘着二郎腿,不住笑道。 “伟儿,你像样点行不行,你看看你什么德行……” 陈父实在看不下去陈伟这副样子,忍不住出声劝道。 陈伟眼都没睁:“切,我是姜浔义子,从今以后荣华富贵我享之不尽喽,你们两个老东西也跟着沾光,平时拿你们几个小钱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靠我?” 陈父陈母一听他这么说,也只能重重叹了口气,两人眼中互望一眼,似乎在交流什么…… 与此同时,姜若颜和史夫人以及姜矍也抵达了远州城中,在他们抵达后不久,刘策带着牧风牧阔也来到了远州城。 刘策对牧风牧阔说道:“你俩去城内随便逛逛,别闹事就行,我有些私事要办,你们介时去福云栈等我即可。” 牧风、牧阔很是兴奋,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池,为了来此免得引起误会特地换了中原衣袍…… 十四 惹不得 …… “老爷……” “夫人……” 总督府内,姜浔夫妇相见万分激动,夫妻两人数年未见,一时忍不住双眼通红。 一旁的姜若颜则是一脸喜色,和姜浔行过万福礼后便拉着姜矍一道来到边上座位上,看着父母尽诉相思之苦。 …… 同时,鹤阳楼姜若颜阁楼内,刘策穿着工作服,将一块块干净的细布铺满窗楼前。 “这吊坠真好使,只要一亮,就顺利进来了,连个阻拦的人都没,不错,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刘策想着刚才亮出吊坠时,本来欲阻拦的言儒立马躬身行礼的姿态,不由摇了摇头。 “不愧是大家闺秀,真有格调,书香味真浓啊,这装饰风格不错,可惜窗户暗了点,正好给补齐了,这样总算不再欠你什么了……” 想到这儿,用布尺量好尺寸窗口,然后用炭笔在纸上一一记下,随后带上口罩和平面镜,开始动工了。 …… “若颜见过几位哥哥……” 总督府客房内,姜若颜和三位哥哥见了一面,他们成家立业之后就被分配各地,很少相见,这次借姜浔生辰之际,难得相聚一堂。 大哥姜憧看着姜若颜笑道:“没想到啊,数年不见,咱们家若颜是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二哥姜憬也道:“是啊,我都快不认识自家小妹了,真是越发的漂亮了……” 三哥姜沛笑道:“不知道哪家儿郎会有这般好福气,将来能娶到咱家若颜,哈哈……” 姜若颜连续不断被自己三个哥哥调笑,只是有些脸红,并未生气。这些哥哥虽然和自己是同父异母,但他们对自己真的非常好,有什么好事都让着她,她也知道这些只是兄妹之间玩笑话罢了…… 与是姜若颜轻笑道:“大哥二哥三哥,几年不见,每次一见就知道欺负你们的小妹,下次不理你们了……”说完故意回过头作势不再搭理他们…… “妹妹,玩笑话,别当真……” 那几个哥哥虽然明知姜若颜只是故意闹着玩,但依然担心她真的生气,不由连连求饶说好话,直到姜若颜再次抚袖一笑才安下心来…… …… “老爷,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么?” 姜浔房内,姜浔将姜睿尚在人世的消息告之史夫人时,史夫人当即也是满脑子空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姜浔一脸喜色:“真的,当然是真的,夫人,天可怜见把睿儿送回我们身边,咱睿儿还活着,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最迟明天就会到,介时咱们就能见到咱们得儿子了。” 史夫人满脸激动,不断来回在屋内踱步,和姜浔一样,心中百感交集。 姜浔忽然说道:“夫人,待睿儿回到我身边,我就打算把颜儿许配给他,睿儿和颜儿就永远能待在我们身边了……” …… “我靠,怎么这么累,好久没这么干了!看来是有些生疏……” 刚装完窗框的刘策,摘下脸上的口罩,不断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一堆木屑,暗叹好在提前铺了细布,否则鬼知道打扫起来要多久…… “接下来,该玻璃了……” 刘策休息一阵后再次带上口罩,取出金刚钻和尺子开始休整玻璃的尺寸了…… “我好像有些后悔了,应该换其他方式补偿才对,何必这么累着自己呢,看来今天是别想干完了……” 刘策一边割着玻璃,一边不断吐槽自嘲,但手中的活却丝毫没有半点停下迹象…… …… “陈少爷,快到远州城了,有些规矩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免的到时候难堪,丢的不仅你的脸,更是姜家的脸。” 快到远州城的时候,奉命前来接应陈伟一家的周伯熊策马与车畔,对车厢内的陈伟说道。 陈伟一脸浮夸相,不解道:“什么规矩?远东不是我干爹不是最大么?还要讲什么规矩?” 周伯熊对陈伟是没半点好感,但既然是姜浔让自己来接他,也不好多说啥,只能继续说道:“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其他以后你和总督大人处深了他自然会告诉你,但有一件事我必须给你提个醒。” 陈伟拉下帘子继续躺在车塌上,满不在乎的说道:“有啥话说……” “人模狗样的东西,哼……”周伯熊见陈伟这种痞子流氓一样脾性,心中不由怒骂一声,但脸上依然保持镇定,脸上横肉抽动几下后,开口道:“远州城内只要你不犯法,你想怎么样闹都没人管你,吃喝玩乐上青楼都可以,但唯独有三个人你惹不得,第一个总督大人……” 陈伟笑骂道:“废话,总督大人我义父,我孝敬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得罪他?难道我脑子进水了么?” 周伯熊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一个破落户一下子认了一门豪贵当亲戚,难免会有这般令人反胃的鸟事发生。 与是周伯熊接着说道:“第二,总督大人的千金,姜小姐你不能惹……” 陈伟听后,发出一阵淫笑:“姜小姐天下第一美人儿在下早有耳闻,我怎么会惹她呢,嘿嘿……再说我都和她是亲人了,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嘿嘿嘿……” “这个白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切……”周伯熊听闻内中这阵笑声,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不说了?还少一个呢……”陈伟见车外周伯熊没了声音,连忙催问道。 周伯熊没好气的说道:“这第三个嘛,我劝你见到他最好赶紧转身就跑,跑越远越好,不然我怕你什么时候被他整死都不知道……” “啥?”陈伟一听,直起身子拉开帘子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连我爹姜浔都敢不放眼里?” 周伯熊冷声道:“你得庆幸他不常在城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陈伟说道,他现在是尽力把自己融入姜家一员,可惜却没有半点姜家人的气质和修养,全身上下散发着令士庶都感到恶俗厌恶的气息…… “否则我担心你下场会非常凄惨,切记,这第三个人万万惹不得!你惹前两个不重的话,也就伤筋动骨,惹到他半下,呵呵,有没有命还是未知数。”周伯熊阴笑着说道。 陈伟一听心下有些犯怂,对周伯熊道:“好的,那你告诉我他叫啥?我好防备着点。” 周伯熊一脸正色,语气中满是崇拜地说道:“总督大人治下汉陵太守,朝廷册封的翊校尉,精卫营指挥使,刘策!年龄和你相仿,遇到他你最好悠着点,千万别在他面前犯浑……” “我当谁呢,不就我爹治下一个小小下属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切,行了知道了……”陈伟听完后,不屑地说道,随后拉下了帘子继续哼着低俗的小曲。 “这个蠢货……”周伯熊见此心中一阵冷笑,竟有一丝期盼刘策最好能在远州城中。 …… “几位哥哥慢慢聊,小妹我想回鹤阳楼看看,恕不奉陪了……” 眼见聊到后来,那些哥哥们又开始聊起关于官场话题,姜若颜不由觉得很是无趣,索性起身告辞。 几位哥哥也没阻拦,和姜若颜道别后,继续聊那官场上见闻…… “婉儿,你也去歇着吧,我想一人走走……” 刚步出总督府大门,姜若颜就谢绝上前搀扶的婉儿,独自朝鹤阳楼方向走去。 …… “还差一扇……” 鹤阳楼顶层阁楼内,刘策满头是汗的坐在地上,望着完工的一扇扇明亮的移窗,满意地笑起来。 “这下我这心也踏实了,昔日把你这儿搞这么乱,现在还你几块‘跨时代的发明’,又不失你闺阁古典书香气息,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还有一扇,装完把窗帘一挂,收工回客栈洗个澡,明日再想法探探姜浔口风,两月没动静,真是令人生疑。” 思忱着,刘策继续起身装起最后一面玻璃窗,刚一转身,猛然瞥见书案边挂着一幅画。 “嗯?”刘策当即摘下平光镜,忍不住走上去,观摩起来。 “那不是……我督军卫铁骑么?怎么可能!” 望着那幅栩栩如生的“修罗火海”画像,刘策顿时怔在原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 “言儒!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才离开数月回来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姜若颜望着鹤阳楼内被改动后的窗户不由气恼,立马唤来言儒质问。 言儒道:“小姐,这怪不得小生,是刘校尉非要把窗户全换了……” “刘策?”一听到是刘策做的,姜若颜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柔声道:“他为何如此做?” 言儒说道:“刘校尉言,鹤阳楼既不是酒楼茶坊,更不是风花雪月场所,乃是堂堂书文墨地,理应堂堂正正展现在阳光之下才是,所以才命人将纸窗给换成这些叫玻璃的东西,小姐您还真别说,换了这些玻璃后,咱鹤阳楼还真亮敞不少,以后雨天也不用愁了……” “你咋这么多奇思怪想?”姜若颜听完言儒的话后,心中一喜,随即来到一扇窗户边,抚摸那透明整洁的玻璃,看到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情形,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这些玻璃价值不菲吧?”姜若颜轻轻移开窗户,顿时一阵微风吹过。 言儒道:“这个小生不知,不过这些窗户玻璃,我想刘校尉定时下了一番功夫……” 姜若颜贝齿轻咬嘴唇,轻声问道:“那刘校尉他人呢?有没有留什么话?” 言儒道:“小姐,刘校尉他现在正在您的阁楼换窗户……” “你说什么!”姜若颜闻言猛回头,“他现在就在鹤阳楼?我的阁楼?为何不早告知我?” 言儒点点头,还待再说,却见一道白烟闪过眼帘,留下一阵芳香,再回头时,姜若颜已然踏上楼梯,激动之下竟连鞋子都未曾更换…… 十五 眼瞎了(修) …… “完工了,呼……” 当刘策踩在梯子上将最后一条窗帘挂上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看着明亮的窗外日头已经西斜,不由摇了摇头,一下午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就在他爬下梯子,回身想收拾下阁楼内遍地木屑,顺道给窗框边角上漆之际,不由怔住了。 只见阁楼入口处一道白色靓影印入眼帘,不是姜若颜还有谁? 姜若颜呆呆地看着刘策,眼中流露的是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 刘策摘下眼镜,取下口罩,呼了口气,对姜若颜行了个揖礼,笑道:“姜小姐,您回来了?在下有礼了。” 姜若颜就这么直直望着刘策,看刘策对自己行君子礼,却没任何反应。来之前心中却有无数的话想和他说,可现在见到刘策却不知又该从何说起。 “姜小姐?”刘策见姜若颜没反应,又轻道,“你是在怪在下把你闺阁给弄的一团糟么?放心,待会儿在下会一并收拾干净。” 姜若颜这才反应过来,欠身行了个福礼,对刘策说道:“刘公子,若颜这厢有礼。” 刘策只能再回一礼说道:“昔日我将姜小姐的鹤阳楼搞的一团乌烟瘴气,今日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弥补当日犯下的失礼之处,还请小姐莫要嫌弃。” 姜若颜美目轻颌,微微点了点头,轻踩玉步踏入闺阁之中,缓缓向刘策走去。 刘策见她靠近,微微退后两步说道:“姜小姐,你不妨等明日再来,在下还有些细碎杂事需要清理,你……” “这都是你做的么?”姜若颜打断刘策的话,来到一扇移窗边问道。 刘策点点头:“没办法,姜小姐的闺阁寻常人进不得,只好用昔日小姐给的吊坠才能进来,在下只好亲自动手了……” 姜若颜看着明亮的玻璃,似乎还能印出自己倒影,心下欢喜同时又对刘策多了分愧疚。 楞了一阵,姜若颜又道:“刘公子不但行军打仗厉害,不想还会有这般工匠手艺,真是让若颜刮目相看。” 刘策摇摇头说道:“姜小姐言重了,区区拙技不足挂齿,还望小姐你能喜欢这些窗户,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姜若颜望着窗外好一阵,双眼迷离,温声说道:“喜欢,我当然喜欢……” 刘策没领会她话中之意,只当是第一次见到玻璃,感到新鲜,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姜小姐,退后几步,让在下把剩下的事做完可好?” “嗯……”姜若颜闻言离开窗台,想找个地方坐下,蓦然发现地上虽然木屑很多,但都覆在白布之上,暗道:“他怎么会如此细心?” 刘策见此也不再理会,再次带上口罩,将调好的桐漆用羊毛刷蘸上轻轻补那些木框边角,十分的仔细。 姜若颜就这么一直看着刘策忙碌,这个男人给他感觉万分不同,尤其他认真时的样子,不由令她深陷着迷。 “呼……” 刘策漆完一道后,正待再倒些桐漆之际,只见姜若颜已经站在身边,将半碗桐油的瓷碗递到他跟前。 刘策抬眼望去,姜若颜这幅仙子般的盛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只感到一阵目眩,挑不出半点毛病,不由脸红了起来,好在脸上有口罩,眼眶带了平光镜才避免了尴尬。 “多谢……”刘策接过桐漆的碗后,道谢一声不再去看她,继续专心的做起自己该做的事来。 尽管如此,姜若颜还是能感受到刘策些许变化,只因他接手瓷碗时稍稍楞了一下,不由拂袖微微一笑,说道:“谢啥?该谢的人是我才对……” 刘策听后不再言语,继续专注自己手里工作。 “这样就可以了。” 当太阳快落山之际,刘策终与把最后扇窗框给补上油漆,又仔细观察了阵才满意的点点头。 姜若颜此时也起身望向四周,感觉自己阁楼比以前更加舒心,更加有韵味,心里不由佩服起刘策来。 “刘公子,谢谢你……”姜若颜额外真诚地对刘策道谢。 刘策笑道:“姜小姐,你我乃是朋友,朋友之间这谢字就免了吧,如今天色不早,小姐也该回府了,免得姜大人挂怀……” 姜若颜笑道:“爹爹现在正在和娘亲团聚,有许多说不完的话,又怎会记挂我呢?” 刘策道:“不想令堂大人也至远州了,等有空闲定携礼前去拜访。” 姜若颜眼前一亮,忙道:“真的么?不如趁现在我带你去见我娘亲怎么样?” 刘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工作服笑道:“姜小姐,你看我这副样子,合适么?改天再说吧。” 姜若颜道:“无妨,我带你去绸缎庄挑身衣服,再梳洗一下就可以去见我娘了,她……她人很好的……你不必担心……”说到这儿脸上微微一烫。 刘策忙道:“不必了,其实在下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我几个属下在城内晃悠需要我前去看顾,免得闹出事来有失体面。” 姜若颜闻言心头浮上阵失落,但很快调整状态,对刘策说道:“既然如此,那若颜也不强人所难,等何时刘公子有空……嗯?” 说到这儿姜若颜忽然想到后天见就是自己父亲生辰,明晚会提前摆宴庆祝,据说还要收什么义子?何不让刘策明日晚上前去姜府呢?到时自己母亲不是也能见到他么? 想到这里,忙改口道:“刘公子,明日家父生辰晚宴,不知可否肯赏脸前来为家父贺寿?” “正合我意,刚好探听下姜浔的想法,冀州那块他还管不管!” 笃定主意,刘策说道:“既然姜小姐邀约,在下没有拒绝的道理,明晚一定欣然前往。” 姜若颜见刘策没有拒绝,心中欢喜万分:“那好,明晚若颜在总督府恭候大驾,还请千万莫要失约。” 刘策拱手道:“姜小姐放心,在下一向言出必行,总督大人的寿辰夜宴在下必会前去祝贺!” 姜若颜点点头,美目眨闪几下,然后对刘策说道:“天色已晚,不如随若颜一道下楼吧?” 刘策道:“姜小姐请先行,在下收拾完地上这些东西自会离去。” 姜若颜道:“既然如此,那若颜就帮刘公子一起收拾……” 刘策止住她道:“小姐留步,请在边上稍待片刻,在下很快就会收拾完毕。” 姜若颜闻言,也就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确实不擅长家务这类,从小到大几乎没碰过那些,贸然上前没准还会帮了倒忙。 待刘策和姜若颜出得鹤阳楼后,已是掌灯时分,两人各自行了一君子礼后,便互相道别相约明晚夜宴再见。 …… 二月初四,行了一路的姜家车队终与抵达了远州城。 “这就是我爹治下的远州城啊?好气派啊,哈哈哈……” 陈伟探出车帘,见到繁华似锦的街道,不由大笑起来,似乎觉得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当他看到路上熙熙攘攘人群中一些姿色姣好的少女莺莺燕燕走过时,眼中露出野兽般的目光,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们都揽入怀里。 “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强捺住燥动的心绪,陈伟咽了下口水,不住自我安慰道,反正等认了姜浔做义父再做也不迟。 子封和管家见到这一幕,心下只是叹息:“四公子流落在外,缺乏教识,看来以后老爷管教起来难免需要费一番心思了……” “伟儿,你快坐下……” 陈父见陈伟这幅模样,忍不住出声呵斥,想把他拽回车内。这孩子,自小对他是太宠溺,缺乏管教,造成了他这种无赖的个性。 陈伟甩开陈父伸过来的手不屑说道:“放开你的脏手,小爷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岂是你们随便能碰的?” “臭小子,你……”陈父闻言不由怒从心起,举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 就在这时,管家瞪了陈父一眼,怒道:“不准对公子无礼!” 陈父吓的连忙把手缩了回去,陈母也拉住陈父衣袖,对管家抱以一个求饶的神情。 陈伟冷哼道:“哼,管家啊,你真不该把这俩老东西一道带来,真是丢人现眼,丢咱姜家的脸面……” 管家躬身道:“公子,这是老爷吩咐的,老奴不敢不从!请公子暂且收敛些,等见过老爷再计较不迟。” 陈伟见管家这么说,也不好再闹下去,毕竟这个老管家对自己可算是言听计从,一路上什么都依着自己,还花费了海量银子任自己挥霍,这样的人自己还是不能得罪的。 管家见陈伟收敛了些,心下又感叹这一路行来,因为这四公子,和不少士贵闹的很不愉快,以后还要找机会修补下关系,姜家除了威势立足大周外,更重要的是德行天下。 如今经四公子一闹,不少官家对姜家也颇有怨言,他们不明白,就算是姜浔义子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啊,姜浔几个子女哪个不是礼数周到,进退有序?姜浔怎么会收这么个玩意儿当义子?难道姜总督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心,想要来点别具一格的生活? 直至有人传出一句:“真要这样的话,与其找这么个败类玩意儿,姜总督为什么不收那刘策当义子?那才叫真的与众不同!” 要换其他时候,大家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笑话,但经过陈伟这么一折腾,这话让不少人认同起来。 这刘策干的事那是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偏偏人家还品行端正,风月场所从没见过他身影,且能文能武,虽是庶族却比大多士族公子要有魄力。姜浔真要在庶族里挑个义子,放眼前的刘策不要,却去找个无赖地痞?莫非眼瞎了不成…… 十六 夜宴 …… 大街之上,一路前行的刘策面色铁青,手里拳头捏的死紧死紧,身后跟着牧风牧阔俩兄弟,一脸的紧张。 忽然刘策猛地转身举拳就朝牧阔冲去,牧阔见此连忙闪到一边,抱着头一脸惊恐。牧风连忙拉住刘策好声宽慰道:“将军,你就原谅他一次吧,我保证他不再犯浑……” 刘策指着牧阔吼道:“我让你们来远州是干什么来的?是见世面,看看中原人情习俗,谁让你充大爷了?几百两银子,我去你丫的,那些人你都认识么?你花的是我的银子不心疼是吧!” 吼声引来周围无数人围观,不少人认出了那人是刘策,只是对边上两个穿着中原服饰的胡人感到陌生和好奇。 牧阔委屈地说道:“将军,这能怪我么?那酒楼里的人见到我本来都害怕躲开,可您也不是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嘛?我就请所有酒楼里的人喝酒吃饭,还真别说,请客后那些人都对我格外热情,那场面,那家伙,真是舒坦……”说着牧阔又沉浸在昨天的场景之中,一脸回味。 “你脑子被门挤了是吧!”刘策闻言差点暴走,“你请人白吃白喝,谁不会说你好话!你这智商到底是怎么当上族长的?我很怀疑你当初继任的合法性,你痛快舒畅了,结账的是我,呸,我刘策还没这么丢人过,真是丢人啊……” 牧风闻言也是干笑了几声,对弟弟昨日那种阔绰表现确实深感不屑,一想到被人堵在酒楼追帐的情景,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 然而钱也花了,刘策当然不可能为这些小事和牧阔真的计较,只是气恼一阵发泄下情绪,与是又责骂几句也就揭过去了。 经过一间面馆时,刘策对他们说道:“今天就吃面吧,吃完我还要去置身衣裳去总督府办些私事,你们千万别再给我捅篓子了,牧风看好你弟弟,要再有下次你们就在这里给人打工还钱吧,我不会再给你们擦屁股了……” “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放心吧将军……”牧阔低头说道,他现在对刘策可是敬若神明,只是好不容易来次心中憧憬的文明世界,感觉自己有些飘了而已。 就在这时,载有陈伟一家的姜家的车队从他们身边经过,眼尖的周伯熊一眼就认出了刘策,顿时心下一喜,暗道他真的在远州城,看来马上又会有刺激的事情发生了…… 但他现在毕竟有要事在身,眼下也不便停下来和刘策打招呼,只期望他能多逗留几日。 想到这儿,周伯熊瞥了眼身侧的马车,脸上阴险的笑意更浓了…… …… 总督府内,姜浔和史夫人正在为晚上的夜宴忙碌准备。 史夫人一边给姜浔整理衣冠,一边面色为难地说道:“老爷,这事事关重大,那孩子不管是不是咱们的睿儿,颜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姜浔说道:“这婚事,当年就已经定下,若不是我们的睿儿多磨多难,他俩早就已经成亲,没准你我都已经抱上咱睿儿的孙子了……” 史夫人叹口气道:“可是,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颜儿这性子,会同意么?就怕闹起来不好收拾啊……” 姜浔闻言也是蹙眉,只见史夫人又道:“如若咱睿儿品行端正,老爷你就算强硬压迫,我也不会为难,但是就怕……” 姜浔安慰道:“放心吧,夫人,就算睿儿品行不端,待婚后咱再把他性子慢慢扭转过来,我亏欠睿儿太多,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将他培养成才,更何况咱颜儿都十八了,不能再拖了……” 史夫人想想也是,毕竟姜若颜已经十八,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的确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姜浔又安慰道:“放心吧,夫人,最重要的是睿儿马上就要回到我们身边了,当年我为了家族利益害得睿儿与我们失散多年,这次就任性一次,不为其他,只为当年的犯下的错恕罪,给我们睿儿一个最好的归宿……” 史夫人点点头:“听老爷的,不知睿儿什么时候能到?我都等不及想见见他了,这些年他在外受苦了……”说着双眼泛红。 姜浔闻言也是心下一阵触动,叹息了一声。 史夫人将腰坠系上姜浔锦带后,姜浔的装束就算完成了,然后两人相视片刻,一起向门外走去。 …… 总督府内,夜宴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姜家兄妹早就在厅内等候夜宴开始。 今天父亲生辰,姜若颜不可能再穿一袭素色白衣,而是换了身白色配有金丝绣边的轻衫,内中臂肩玉肌隐隐若现,发饰妆容也重新妆扮了一番,给人多了一副小家碧玉的印象,与之前高冷相比又别有一番风景。 此时她焦急地望着进入府中宾客,然而那么多世家长辈子弟进出,却唯独不见刘策身影,不由心下打鼓,暗道他该不会忘了吧…… “奇怪,按时间算,那个陈伟早该到了啊,怎么快掌灯还未出现?” 一侧的姜沛望着进出的人心生疑虑,忍不住出声说道。 姜憬闻言道:“或许路上有事耽误了吧?咱也别坐着了,去帮大哥一道招呼客人吧。” 说着两人起身对那些前来祝寿的宾客拱手致意,脸上堆满了笑容,显是官场做派一展无疑。 “他不会真给忘了吧?” 眼见前来祝寿的宾客都快到齐,刘策还未出现身影,顿时开始有些幽怨,心里不由暗恼一句。 “总督大人到!” “史夫人到!” 掌灯时分,姜府下人一声大喊,众人缓缓起身望去,但见姜浔和史夫人齐齐出现在大厅之中。 众人连忙对姜浔和史夫人行了一个大礼:“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史夫人,恭贺总督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姜浔满脸红光道:“哈哈哈,免礼,免礼,今日夜宴无需行此大礼,还请诸位入席,今日薄宴,大家随便将就些,待明日再好好款待!” “多谢大人!” 众人谢过后缓缓入席就座,姜家兄妹五人也在姜浔主桌上落座,等待开席。 姜浔望了席间一圈,不由蹙眉道:“陈伟呢?怎么还没来?” 就在姜浔纳闷之际,门外传来管家的大喊:“陈公子家人到!” “来了……” 姜浔和史夫人闻言心下一阵激动,失散多年的儿子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们努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尽力保持镇定。 但见宴厅口,一对年逾四十的夫妇携带一名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青皮步入大厅。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陈氏夫妇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而那青年头上带朵红花,华贵衣襟上半露胸膛,一脸泛红,身上带着一股脂粉气息,此人便是陈伟。 只见陈伟向四下看了眼,待管家指示那端坐在主桌的那对夫妇是自己要找的人后,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去,身后陈伟父母想拉都晚了一步。 陈伟来到主桌边,对着目瞪口呆的姜浔以及史夫人,拱手做了个大大揖礼,只见他整个身子都快躬到地上。令边上三个姜家兄弟不由蹙眉,心道这算什么礼数? 姜若颜瞥了陈伟一眼就不再去理会他,依旧望着宴厅门外,期待那条身影出现。 “爹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只见陈伟大声说道,声音很响,好像唯恐厅内众人听不到一般。 姜浔见他这幅邋遢模样,心下不由一怔,但念到他是自己孩子又多年流落在外,便将这股不满彻底抛开,觉的是万分愧疚,若不是自己,他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边上的史夫人看着眼前这衣衫不整的陈伟,心里却怎么都激动不起来,仿佛看着个陌生人一般,或许多年不见关系生疏导致的吧…… 姜浔对陈伟说道:“好,你且起来,先去见过你义母和几位哥哥弟妹。” “孩儿谨遵父命,见过各位哥哥……” 陈伟再次大大的拱手鞠躬,然后来到几位姜家兄弟之前,一一行礼,猥琐的脸上满是笑意。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路上有什么变故么?” 趁陈伟给几个儿子行礼之际,姜浔唤来管家,轻声询问为何如此迟才到。 管家一脸为难,小声的告之姜浔陈伟中午到达远州城后的情形。 原来,进入远州城后,陈伟在路过一家青楼之时,一时按捺不住,趁晚宴时间尚早,当即不顾一切进入内中去风流快活了一阵。 姜浔闻言眉头一皱,一侧的史夫人也是一脸震惊,姜浔说道:“你们就由他胡来么?” 管家道:“老爷,这可是您交代的,一切要求都满足公子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了他。” 姜浔摇摇头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当年,睿儿又怎会这幅模样。” 说着姜浔举杯对下席处的陈父陈母示意了下,陈父陈母受宠若惊赶紧起身哈腰点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史夫人却心下在思忱,这真的是自己的骨肉?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事重缓急么? “哎呀,这位可是颜妹妹?在下,在下这边有礼了!” 当陈伟来到姜若颜跟前时,顿时怔了半晌,在身边仆人提醒下才知道眼前这个神仙一样的美人就是姜若颜时,连忙鞠躬三四次,脸上满是震惊不可思议之色。 已是邻家小女打扮的姜若颜心思全在门口,见到陈伟这幅嘴脸,不由心生厌恶,但出于礼节还是起身微微行了一礼,说道:“不必拘礼,请公子自便。”说完又坐回席间,拉过一旁在玩耍的姜矍,继续把目光聚焦在门口。想让姜若颜对他喊出“哥哥”二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陈伟见姜若颜对自己神情冷淡,本欲再上前讨好,但一想到今日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强来,以免引起姜家人不满就不好了。 随后陈伟又对姜若颜身边的姜矍行礼道:“弟弟……” 不想姜矍立刻来了一句:“谁是你弟弟?我不喜欢你,赶紧走开!” …… 十七 君子如玉 …… 姜矍话一出,不单陈伟一愣,连同周围的姜家兄妹也是怔住了。心中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想法:“这才是我姜家子孙,一语道出了我们想说的话,真是少年可畏……” “呃……”陈伟一时尴尬异常,被一个十岁小孩当场凌辱心中是万分恼怒。 但没办法,人家可是姜浔的亲生儿子,自己不过是区区义子,能莫名奇妙高攀这种大家族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陈伟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比不过人家正宗世家子弟的,这姜矍他万万得罪不起。 “哎呦,瞧弟弟说的,你看我这张脸不顺,那哥哥就给你赔不是了……”陈伟毕竟也是混迹市井多年,眼见姜矍对自己难堪,连忙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姜浔见到这一幕,忙说道:“矍儿,不准对你四哥哥无礼,还不给他赔不是。” “我不!”姜矍见父亲要自己给陈伟赔不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声说道:“他才不是我四哥哥,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赔不是?我又没做错什么!” “大胆!”姜浔见姜矍让陈伟如此难堪,顿时怒从心起,想要起身教训下这个几年没见的小儿子,但立刻被史夫人拉住。 只见史夫人说道:“老爷,矍儿还小,今日又是您生辰夜宴,那么多人看着,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息怒啊……” 姜浔听史夫人这么,又瞥了一眼缩在姜若颜怀里的姜矍,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顺道将陈伟唤到自己身边坐下。 “小矍,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不怕被爹爹责罚么?”见陈伟离开,姜若颜抚摸着身边姜矍的小脑袋,一脸关爱的问道。 姜矍道:“因为我看姐姐你不喜欢他,我帮你把他赶跑啊,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个人,你看他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讨厌死了……” 听姜矍这么说,姜若颜扣了下他鼻子笑道:“你个小机灵鬼,得亏姐姐平日也没白疼你,等明天爹爹生辰一过,姐姐带你出去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开口。” 姜矍乐道:“好哦,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哦……” 姜若颜道:“当然了,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对了,待会儿如果有人再来跟姐姐行礼你可不能这样说话啊,知道么?” 姜矍奇道:“姐姐,还会有人来么?” 姜若颜道:“会的,记住那人来的话千万不可这般无礼哦……” 姜矍点头道:“我听姐姐的,放心吧……” 姜若颜笑着拍了拍姜矍的后背,从席间夹了一块鸭信到他碗里,同时暗道,这刘策还会来么? “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呆在姜浔一旁入座的陈伟,一边喝着酒,一边目光不时瞄向姜若颜,心中如同蚂蚁般瘙痒难耐…… 侧座的史夫人一直观察着陈伟,但见他看向姜若颜眼神里充满淫念时,不由摇了摇头,越发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睿儿么? 然而管家送来的平安锁却明明白白证明,眼前这个面相猥琐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儿子,那把锁就是满月那天自己亲自给姜睿带上的。 可是,史夫人此时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反替姜若颜开始担忧起来,心中已经笃定要把婚事拖后,再仔细端详下自己这个儿子品行再做决定。 酒过三巡,姜浔忽然站了起来,对在场众人说道:“诸位,趁今日家宴,本府有件事要告之诸位!” 众人闻听,集体放下碗筷,齐齐望向姜浔,虽然已经预料到他会说什么,但还是很期待姜浔亲自说出来。 姜浔见席间众人望向自己,看了身边的陈伟一眼,露出慈祥的笑容,随后说道:“本府有幸得遇陈氏夫妇的孩子,与之一见如故,现下决定收他为义子……” “贺喜姜大人,喜得虎子……” 席间众人连忙开口贺喜道,心下却疑虑异常,这陈伟看上去就是个泼皮,你姜浔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收他为义子? 不说姜家三个儿子,姜若颜都深感奇怪,自己父亲怎么莫名奇妙有了收养义子想法?而且那陈伟到底哪点值得父亲如此看重? 陈伟闻言,连忙起身激动地说到:“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居然是热泪盈眶,重重跪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了下去,待再起身他是鼻涕眼泪一大把,令姜家几兄妹见之蹙眉,一脸反感之色。 而席间众人也是对陈伟行径感到鄙夷,自己生父生母尚在席间,你居然堂而皇之喊人家当爹?真是令人不耻心寒。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姜浔见陈伟跪拜,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拍拍他衣服上的灰渍,对他说道:“今日起,你就是我姜浔的儿子了。” 话毕,又对大家说道:“明日起,我会正式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天下!” “爹……”陈伟哽咽道,“孩儿定在您身边尽孝到终老……” “好……”姜浔也是双眼泛泪,随后瞥了眼右侧姜若颜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又对席间众人说道:“诸位!老夫今日喜得义子,为了喜上加喜,有另一件事要宣布……” “老爷……”史夫人知道姜浔要说什么,连忙拉了拉他衣袖,眼神中满是拒绝之意,示意他不要说。 然而姜浔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趁着酒性说道:“诸位知晓,小女若颜今芳十八,是到了出嫁之龄……” 姜若颜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一对美目直直盯着姜浔,暗道怎么又扯到自己了?莫非…… 姜浔继续说道:“本府有意将……”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竹笛声从门外缓缓传入宴厅内,在场所有人包括姜浔在内顿时一楞,齐齐向门口望去。 但见一名左肩绣有君子兰的黑色锦衣劲服的年轻人,闭目吹奏竹笛慢慢步入厅内。 只见这年轻人面容英气,俊秀非凡,腰别一把折扇,一头长发梳理的错落有序,额前两挫下垂发迹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加之那未曾听闻过的笛声,一下子成为厅内关注重点。 “刘策,你总算来了……”姜若颜心中一阵颤动,“没想到他打扮过后是这般的俊秀,那曲子……真动听……” 想到这儿,姜若颜双眼迷离,视线就再也没从刘策身上移开过半步。 “那个年轻人……”一旁的史夫人一见到刘策觉得分外亲切,顿时心中一股暖流滑过,眼角竟莫名闪现泪花。 姜浔见到刘策出现打断自己的话,本欲出声呵斥,但听闻那阵笛声所奏的曲子,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缓缓落座听他吹奏。 竹笛悠扬,似乎带着些许哀伤,些许无奈,令席间众人不由陷入各自遐想意境之中。 良久,一曲奏毕,刘策已经来到姜浔主桌前,睁开双眼,手持漆黑竹笛对姜浔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揖礼,温声说道:“属下来迟,还望大人恕罪,贺姜大人生辰之喜,祝您长命百岁。” 姜浔闻听刘策祝词,才从适才笛声中回过神来,仔细端详了刘策一番,不想精心梳洗打扮后的刘策是这般与之前军伍傲气逼人的气势大相径庭,一股说不出的儒雅势态。 姜浔点点头道:“刘策,不想你能来此为本府贺寿,这倒是难得,对了,你方才所吹奏曲子唤何名,为何我从未听闻?” 刘策道:“回大人,此曲名为《荀彧》,在下初学皮毛,让在座诸位见笑了。” “寻玉……”姜浔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一个寻玉,君子如玉,洁白无瑕,好,好,很好……” 刘策知道他意会错了,不过也没点破,事实上他理解的差不多,历史上荀彧本就是一个恪守底线的真君子,荀彧还是寻玉又有何差别呢? “刘公子……”姜若颜轻唤一声,起身对刘策说道:“你能前来,若颜万分感激。” 刘策右手负背,左手持笛,对姜若颜微微一躬身,轻笑道:“我既然已答应小姐前来赴宴,又岂能失信,只是有事耽误了时辰,还望小姐和大人海涵。” 说到这儿,刘策心中是肺腑不已,他去锦绣天下请姜宁夫妇帮自己打扮,不想足足花费快两个时辰,令他感觉真的快崩溃,万没想到男人打扮起来也这般麻烦。 姜若颜闻到刘策身上罕见的郁金花香气,再看刘策这身锦衣和英秀的脸庞,心跳不由加速,顿时俏脸微红。 定了定心绪,姜若颜忙道:“刘公子,这位便是家母,娘,这位便是刘策刘校尉,孩儿的至交好友。” 刘策见到史夫人,双手交叠与胸前,对他深深行了一个揖礼:“在下见过姜夫人,祝姜夫人身体健康,青春永驻……” “好好好……”史夫人见到刘策只觉得心中暖意流淌,分外亲切,不断说着一个好字。 “刘公子,这位是大哥、二哥、三哥以及我弟弟。” 姜若颜见到刘策分外热情,居然主动介绍起自己家人给他认识,令旁人是大跌眼睛,只因姜若颜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这般热情周到过。 刘策对姜若颜几位亲人一一行礼,那几位姜若颜的哥哥对刘策不住点头回礼,心中已是对他产生好感。对比之前的陈伟,这刘策可以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刘策看到姜矍时,还不及行礼,就闻姜矍说道:“我可以叫你哥哥么?” 刘策笑道:“当然可以了,姜小公子想怎么称呼在下都可以……” “真的啊……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姜矍说着就起身对刘策行了一礼,那待遇和之前对陈伟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刘策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说道:“既然你认我做哥哥,理当送你一份见面礼,然我来的匆忙,身上别无他物,这把短剑就送你傍身吧。” 说着刘策从另一侧腰带上取下一把精致的短剑给予了姜矍,姜矍欢喜的接过,那是爱不释手。这个年纪的少年有哪个不喜欢刀剑呢? 十八 刘策vs陈伟 …… “小矍,怎么好意思能随便收人家东西呢?你……”眼睛姜矍收了刘策礼物不断把玩,姜若颜连忙出声阻止道。 姜矍说道:“姐姐,这是兄长送的,怎么能不收呢?那岂不是对哥哥不敬?我做梦都想要一把短剑呢……” “你呀……”姜若颜被姜矍的话弄的无可奈何,随后看向刘策说道:“小弟不懂事,还请刘公子莫要介意……” 刘策笑道:“怎么会呢?令弟乖巧懂事,在下初见也是万分欢喜。” 姜若颜轻颌俏目,对刘策抱以感激的一笑。 而本该是焦点陈伟则因为刘策出现被众人华丽的无视了,姜若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别说介绍了,刘策见姜若颜没介绍那个猥琐男人,索性懒的理他,招呼也没打,这让陈伟万分难堪。 姜浔轻咳了声对刘策说道:“好了,既然你来了,那就入席吧。” 刘策闻言告退向下方席间走去,史夫人望着刘策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十分不舍,很想出声把他拉到身边就坐,但硬生生止住了这股冲动。 “同样是庶族,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是啊,看看人家刘校尉,再看看那位,真是高下立判啊。” “就是,那陈伟真的是令人反胃,有何资格坐在这堂内共餐。” “就凭刚才刘策所吹奏的一首曲子,令我思绪万千,再瞧那陈伟,啧啧啧,我真不知道姜大人在干什么……” “本人一向对庶族深有成见,然而今日见到刘策和陈伟二人,对比之下方知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刘策简直就是完人啊……” “那还用说?刘校尉虽然庶族出生,但看看人家,不但能掌雄兵拒敌与外境,而且礼数周到,岂是陈伟这种不学无术的青痞能比?” “没错,观之前陈伟对姜小姐那态度,真是令人作呕,再看刘校尉,行礼端正,目不斜视,尽显君子之风,那陈伟又岂能与之比万一?” 经过陈伟和刘策相继登场后的对比,厅内众人对刘策是一致好评如潮,将陈伟更是贬的一文不值。 包括主桌席间的姜家兄弟几人也是窃窃私语,看向下方席间的刘策是万分有好感。 这就让陈伟很是郁闷了,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尽量不去听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论,望向刘策的眼神中充满的狠辣怨毒。 同样尴尬的还有姜浔,现在他甚至怀疑刘策的出现是故意来让自己难堪的,一向以武装出现的刘策为什么今日偏偏会精心装扮一番?那身锦衣劲服配合他梳洗后的脸,是那么引人惹眼,一下子把众人焦点集中在他身上,连自己几个儿子都对他是赞赏有加,一定是有预谋的。 刘策还真有预谋,不过不是预谋陈伟,那陈伟还不值得刘策高看一眼。他之所以今日精心梳洗一番,一来和姜若颜约定,既然是朋友了自然不能令她丢脸,否则有违君子之道,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算什么君子。主要还是为打探姜浔的心态而来,冀南那边这么大动静他为什么无动于衷?这才是主因。 “难道是为了陈伟?”刘策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看了眼有些醉醺醺的陈伟,随即摇摇头,“一个义子而已,值得姜浔连远东局势都不顾么?又不是亲生的。” 想了许久,刘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去想,反正吃到嘴里的东西想让自己吐出来?门都没有! “刘校尉……” 就在刘策沉思之际,主桌上的姜沛举着酒杯和他示意了一下。 刘策微微一笑,起身举起酒杯和他回敬一下,随后左腕遮住酒杯,一口饮尽杯中酒水,然后空杯面向姜沛致意。 姜沛点点头,心下很是满意,也随即用袖子遮住酒杯饮罢杯中酒,同样空杯致意。 姜憧、姜憬见此也纷纷举杯和刘策对饮,刘策一一回敬,气度不凡,更令姜家三兄弟佩服不已。 姜若颜见到这一幕,心中自是十分欢喜,自己三个哥哥和弟弟都对刘策都有万分好感,而且席上刘策也是给自己挣足了脸面,就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和父亲怎么看了。 就在这时,史夫人忽然起身,拿起酒杯竟然走下主桌来到刘策身边道:“刘公子,老身敬你一杯。” 姜若颜目瞪口呆,自己母亲从不饮酒的,今日怎么会主动给刘策敬酒,令她万分不可思议。 只见刘策起身道:“史夫人亲自敬酒,在下诚惶诚恐,晚辈先干为敬,夫人浅酌即刻,莫要伤了身子。”话毕,刘策同样腕袖遮杯饮尽杯中酒水,以空杯致意。 史夫人听刘策这番关心话语,心里更是亲切无比,也是缓缓饮尽杯中酒水。 刘策见此忙道:“夫人请浅饮,莫要如此……” 史夫人笑道:“今日高兴,刘校尉不必为我担心,记得多吃菜,莫要贪杯……” 刘策放下酒杯拱手道:“多谢夫人关爱,晚辈自有分寸……” “快快入座……”史夫人连忙让刘策坐下,甚至想用手去按他的肩膀的冲动,也是硬生生强压下来。 刘策躬身微微行了一礼,这才坐下,史夫人念念不舍的回到自己主桌前,不时回头望着他,脸上满是关怀神色。 “不对,不对,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主座上的姜浔见刘策礼数如此周到,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已经习惯了刘策那种随性跋扈的作风,现在见到这般标准到了极致的士家礼仪不能不让他起疑。 “这刘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带着一脑袋疑问,姜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母亲回座,姜若颜也起身欲向刘策走去,这时却见一条厌恶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只见陈伟一脸醉醺醺地举着酒杯,对姜若颜道:“妹妹,哥哥,哥哥敬你一杯,你,你不会不赏脸吧?” 姜若颜眉头一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绕过他身边欲向刘策走去,不想陈伟再次挡住了她去路。 陈伟醉眼朦胧,望着姜若颜面容满是不堪之色:“妹妹,你去,你去哪儿啊?哥哥在跟你敬酒呢,你不给面子么?来!陪哥哥喝一杯。” 姜若颜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扫向陈伟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不好,小妹动怒了,赶紧把陈伟这泼皮拉开。” 一直观察这一切的姜家三兄弟,知道姜若颜那神情已经到了爆发边缘,自家小妹这脾气他们最为了解,为了不让事态闹大影响夜宴,当即准备起身去拉陈伟。 然而就在姜家三人和史夫人欲起身之际,刘策却从陈伟侧身插队而进站在了姜若颜面前,将陈伟挡在了身后。 一见到刘策,姜若颜脸上的寒霜一扫而空,瞬间换上一副淡淡的笑容,面上满是温柔姿态。 刘策举杯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在下敬你一杯,请……” 知道这是刘策替自己解围,姜若颜俏目微颌,望着刘策英气逼人的脸庞轻笑着说道:“多谢刘公子相敬,请……” 随后二人同时饮尽杯中酒水,对杯而空后,相视一笑。 “呼,这刘策真是应变过人啊……” 眼见一场难堪局面被化解,兄弟三人松了口气同时,也对刘策更高看一层。 见姜若颜回到座位,刘策便转身欲离开,忽然看到身后陈伟一脸怨毒地盯着自己。 刘策迎着陈伟的目光,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问道:“这位公子挡住在下去路,请问有何指教?” 陈伟嘴角微微抽动,怒道:“你就是刘策是吧?你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小小的校尉么?还不是我爹的下属!你到底神气什么?” 席下众人一听陈伟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敢惹刘策?知道惹这位爷的下场都什么样么? 只见刘策冷笑一声,回头对主桌上姜家诸人说道:“这位是你们贵客吧?他喝醉了,麻烦诸位将他抬出去醒醒酒。” 主桌姜家人闻言,姜憧立刻起身欲去扶陈伟,不想陈伟喝声大起:“你什么玩意儿!你知不知道小爷我现在什么身份!敢无视我!转过身来!” 刘策闻言眼睛一闭,摇了摇头,再睁时却看到姜若颜望着自己,不由和她对视一眼,随即缓缓转过身看向陈伟的眼神中已是射出出一道冰冷的杀意。那是经过尸山血海、百战沙场之后才能展现的眼神。 “额……” 陈伟迎上刘策的眼神,酒立马醒了大半,那眼神实在太可怕了,仿佛能把自己灵魂刺穿一般,不由避开了他的视线。 刘策见他这副怂样,缓缓走回自己席位,在错身刹那,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出门小心点,好自为之……”说完径直回到自己席位。 这句话令他浑身上下都感到发自骨子里的寒冷,差点瘫坐在地,等他回过神来,背后华衣已经湿了一整片。 “呼……” 本以为刘策又要大闹一场的姜浔,忍不住呼了口气,一旦自己儿子有事,他是拼了老命也要保下来。 将陈伟再次唤回身侧的姜浔,眼见宴席差不多,这才想起因为刘策的出现,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当即起身欲开口之际却被史夫人死死拉住。 姜浔奇道:“夫人你这是作甚?” 史夫人道:“老爷,此事暂且缓缓,容妾身好好考虑考虑。” 姜浔急道:“夫人,我们睿儿……” 史夫人打断他道:“老爷,我自有分寸,也不急这一时,你就听我一次。” 姜浔望向史夫人,只见她脸上满是坚定神色,知道若此时提出陈伟和姜若颜婚事,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反对,到时脸可就丢大了。 仔细想了想,姜浔也就暂时作罢,反正的确不急与这一时,与是点点头说道:“感谢诸位给姜某薄面,来参加这区区薄宴,明日定会让大家尽兴而归!如今天色已晚,想必诸位也累了,在下也不便久留,还请诸位回去早些歇息。” …… 十九 动摇 …… 酒宴结束后,众人逐渐离开总督府,而正欲踏门而出的刘策被史夫人和姜家兄妹四人强行留了下来一定要请他喝完醒酒茶才行,由于姜矍太小已经提前去休息了。 刘策无奈,推辞不过,只得留下和他们一道去客厅入座喝茶。 “适才没吃饱吧?我特意命人准备了些糕点,看看合不合你口味,赶紧吃些吧。” 客厅内,史夫人对刘策是万分的热情,不断嘘寒问暖,搞的刘策非常不好意思。 从一开始史夫人就对自己热情过了头,这令他万分不解,但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姜沛望着刘策笑道:“刘校尉,今日能与你相识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方才不曾尽兴,明日家父生辰宴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 姜憧、姜憬也是笑着点头,他们对刘策也是万分满意,尤其见到他在席间对自己妹妹姜若颜那眼神,清澈毫无邪念,更是认定他的品行端正,不似他人一般总带有欲望和目的。 姜若颜看着眼前一切,心中一阵开心,望向刘策眼神也满是柔情蜜意。 刘策实在受不了姜家众人这么热情,但碍于情面,只得一一笑脸回应,心中巴不得赶紧逃离这里,宁可去和姜浔针锋相对也比呆在这里好的多。 又聊了一阵,姜憬忽然叹道:“这爹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想到要收义子?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收了这么个破落玩意儿,一看到他就来气。” 姜沛很认同二哥的话,不由恼怒道:“也不知道这陈伟给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令爹对他这般维护有加。” 大哥姜憧稳重些,对他俩说道:“你们俩少说几句,父亲做事一向有分寸,此举断不是忽然为之,定是深思熟虑才决定的,不过这陈伟确实不咋滴。” 史夫人听他们这般议论,心中是有苦说不出,她当然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几个兄弟,更不能让姜若颜知道,否则这对她是一种多大的打击。 但史夫人也已经决定,断不能让姜若颜嫁给陈伟,无论他是不是自己骨肉都不行,这跟把她推到火坑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席间史夫人在注意刘策同时,也不住在观察姜若颜,从她看向刘策哪是什么朋友才有的眼神?分明就是看待恋人才会这样流露的情感…… 反倒刘策眼神清澈,仅仅只是尊重的神情,想到这儿史夫人不由又对刘策高看不少,能抵住自己女儿这般容貌的男儿是少之又少,见过人之中最有定力的反而是眼前的刘策,比李宿温都要胜出几分。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第一眼见到刘策开始就感觉分外亲切,让她不自觉想要跟他亲近些,或许是一种缘分吧。 众人吐槽完陈伟后,姜沛又对刘策说道:“不提那混蛋了,刘校尉,听闻你的经历不同凡响,如若不介意的话说与我们几个哥哥听听吧。” 姜若颜闻言心里顿时一丝紧张,暗自责怪三哥真是,刘策那种经历是人家的痛,如何能这么询问? 正待出言相阻,但见刘策轻轻一笑道:“既然几位哥哥都对小弟往事感兴趣,说说也无妨……” 与是刘策将这具身体记忆中十几岁开始出寺后的过往,和如何从雷霆军离开组建精卫营,再如何从河源来到远东,以及到远东后的大致事迹说与众人知晓,当然省略了自己在远州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事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姜若颜三个哥哥听完后,震惊同时也是唏嘘不已,为刘策的遭遇感到神奇,顿时齐齐对他拱手表示敬佩。 而姜若颜和史夫人则是眼睛湿润了。 姜若颜知道刘策经历苦难重重,如今听他讲述这个过程,更是恨自己当初会这般无情无耻,把这么重要的人给遗忘,幼年那句约定让他每日几乎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至今都不曾停歇下来,而自己做什么了,又该如何告知他实情自己就是那个少女,他会不会恨自己?不再理自己?姜若颜不敢去想。 史夫人也为刘策的经历感到伤心,他才多大啊?就经历了哪怕几十岁人都无法承受的磨难,这要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 “苦命的孩子……”史夫人流泪叹了一句,忍不住想上前将刘策揽入怀中,又是强忍止住了那种冲动。 刘策见客厅内气氛有些沉重,立即起身说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徒惹诸位伤心,还望多多包涵,时候不早了,多谢盛情款待,叨唠许久,刘某也该告辞了……” 史夫人闻言忙擦干眼泪对刘策说道:“刘校尉,如今外面天色已晚,你就在府内安歇一晚吧,明日正好给老爷一道贺生辰。” 其余三人听史夫人这么说也真诚挽留:“是啊,刘校尉,住一晚吧……” 姜若颜没出声,她当然希望刘策能在府内住上一宿,但她明白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果然刘策摇摇头说道:“史夫人,各位,你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现在尚有要事在身,必须回客栈约束部下纪律,若给城内百姓造成不必要的困扰,那就是在下失职,还请几位谅解……” 见刘策去意已决,绝非做作之态,几人更是佩服的紧,不愧是剿灭胡奴的强军主帅,任何时候都不忘自己本职。 史夫人道:“既然刘校尉执意要走,那我也不便强留,记得以后常来府内坐坐,老爷那边我自会安排。” 随后又一脸深意的对姜若颜说道:“颜儿,送送你朋友吧……” 姜若颜闻言怔了一下看向母亲,只见史夫人眼睛眨了下,表示确认后,这才和刘策一道步出客厅向总督府大门走去。 望着刘策离去背影,史夫人十分不舍,沉思片刻后,当即拿定主意,向姜浔房间走去。 “刘公子,今日多谢你……” 总督府门口,姜若颜站在台阶上和刘策告别。 刘策回过身拱手道:“姜小姐请留步,外面风大,你身上衣衫单薄,还是早些回房吧。” 姜若颜闻言心中一暖,暗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么?同时在灯火照耀下,刘策那张梳妆后的脸更显英武多了几分儒雅,令她不由眼神迷离,有些痴了。 “姜小姐?”刘策见姜若颜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姜若颜这才回过神来对刘策行了个万福礼:“刘公子一路珍重,若颜就不送了。” 刘策对她行过揖礼后,转身欲走,刚踏出一步,忽然抽回腿来,从腰带下方解下一个长筒套子回身递给姜若颜:“姜小姐,我差点忘了,这是君子回礼,请笑纳。” 姜若颜接过瞬间,感觉这套筒有些沉重,不由暗想内中何物,不过此时也不好拆开,与是对刘策说道:“若颜收下了……” 刘策点点头道:“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姜若颜俏目轻闪:“刘公子多保重……” 刘策不再逗留回身就向内门走去,行至台阶底部再次回身对姜若颜行了一礼,随后解下门口拴马的马缰翻身一跃而上,又说道:“姜小姐,可还记得去年我和你所言,今年远东六省必定太平无事?” 姜若颜道:“当然记得!” 刘策笑道:“姜小姐,你今年不用再涉险了,胡奴进不了远东六省了,永远也进不了了,驾!” “吁~” 伴随马蹄震动远去的声音,姜若颜呆立原地,待再也看不到刘策身影时,才感到自己的眼眶已经彻底湿润了。 …… 夜深人静,姜浔夫妇房间内。 “夫人,咱们睿儿刚回来,你不去关心他,怎么反倒关心起刘策来了?这对咱睿儿很不公平?以后如何相处?” 姜浔埋怨史夫人对不去照顾醉酒的陈伟却不断关心刘策感到万分不满。 史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老爷,我也不知道咋的,一见到刘策这孩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忍不住想多和他亲近亲近,总感觉他好像跟我很投缘。” 姜浔摇摇头道:“夫人,你刚来远州,很多事还不知道,这刘策可不是什么善茬,绝非你今天所见那副样子,这小子我对他太了解了,过些日子我说与你听就明白了……” 史夫人说道:“我顾不了这么多,反正我一见到他吧,就是忍不住想要抱抱他,一听到他那些遭遇,就止不住打心眼里难受。” 说到这儿史夫人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惊道:“老爷,你说这刘策会不会才是咱们的睿儿?你会不会搞错了?” 姜浔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摇摇头道:“荒唐,这刘策生辰十二月,咱们睿儿正月,怎么可能会扯到一块去?更何况那把平安锁就是最好的证明,夫人你想多了……” 史夫人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想想也不可能这么凑巧,与是说道:“好吧老爷,先不管刘策,反正若要咱颜儿嫁给陈伟,我绝不答应……” “是睿儿……”姜浔纠正她的话,继续说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当年不是就说好了么?睿儿和颜儿长大就让他们成婚,现在这俩孩子就在跟前,正好选个黄道吉日把这事儿早早办了,两个孩子都已经不小了!” 史夫人摇头道:“不行,我总觉的这事儿好像哪里不对,何况颜儿跟随咱这么多年,让她嫁给这么个品行不端的人,我绝不答应,颜儿也不会同意的,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逼的太紧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爷,你有想过这个后果么?” 姜浔闻言也是心下一震,还是怪自己把庶族作风想简单了,以为各个都是刘策这般优秀,哪怕没刘策这样,也该和他麾下楚子俊、徐辉(徐辉是士族)杨又怀这样,但万万没想到陈伟恶劣程度,远远超出他想象范围。 见姜浔犹豫,史夫人知道自己丈夫心中有了一丝动摇,随后又趁机进言道:“还有,老爷你可要看仔细了,万一陈伟不是咱睿儿,这脸可就真丢大发了,还可能是全大周最大的笑柄,你想想颜儿嫁给一个泼皮无赖对姜家来说是什么样的灾难?你可要想仔细了……” 姜浔听史夫人这么说,顿时也是紧张万分,不由来回踱步,是啊,他一时情急很多事情思虑不周,若不是自己夫人提醒没准真会酿下弥天大错。 二十 你完了 …… 史夫人一席话是令姜浔越想越紧张,一旦真如她所说,女儿清白先不说,姜家恐怕再难在大周立足。 毕竟姜家成势至今还从未有过士庶结合的先例,一旦错误酿成必定无法再挽回,介时姜家声誉尽毁,一个处理不好,和自己家族结盟的势力就会分崩离析,那时皇室想对付姜家也就只能任其宰割了。 “滴血验亲!” 良久,姜浔有了决断,无论如何都必须先确定陈伟身份才行。 “这就对了!”见自己丈夫智商回归,史夫人终于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不过,贸然前去取血难免会令人生疑啊……” 姜浔说道:“如若不这么做又如何确认咱们睿儿的身份?夫人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心急,若非你及时提醒,我真的可能会铸下大错,事不宜迟,现在就命人去取血……” 史夫人忙阻止道:“老爷且慢,妾身想问一句,如若那陈伟真不是咱们睿儿,你又打算如何处置他?” 姜浔眼中寒光一闪,对史夫人道:“夫人,你也知道,这种脸姜家也好史家也罢,丢不起啊,必须……”说着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史夫人摇摇头道:“老爷糊涂,那平安锁既然在陈伟夫妇手中,说明当年咱们睿儿行踪他们一定知晓,若那陈伟真不是咱睿儿,也可以逼问他们告之当年我们孩儿的下落,还有老爷别忘了,咱睿儿左肩膀上有块胎记,滴血验亲前,可以先去确认下,如若没有,那就铁定不是咱睿儿了,如果有,老爷再做定夺。” 姜浔点点头:“夫人所虑甚是,是我太糊涂了,我现在就去看看陈伟肩膀……” 史夫人摇头道:“现在天色已晚,老爷你冒然前去陈伟一家地方提出这种要求,肯定会令他们心生疑虑……” 姜浔急道:“那又该如何是好?等明日我生辰宴一过,万一真如夫人所言陈伟不是睿儿,让我如何接受?” 史夫人说道:“老爷,您生辰宴是晚上开宴吧?趁这个功夫为何不让人带陈伟去外面转转,风月场所也好,澡堂酒楼也罢,有的是机会见到的。” 姜浔点点头,然后对史夫人叹道:“夫人,你果然心细,幸好今年你能来远东,否则为夫铸下大错都不知。” 史夫人笑道:“老爷,你这性子妾身还不了解么?家事你一直都不怎么会处理的……” 姜浔尴尬地笑了几声:“夫人所言甚是……” 待确认该如何做的的时候,史夫人忽然又眼角流下泪来,姜浔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史夫人擦了眼角泪滴道:“老爷,妾身一想起那刘策就心疼的紧,你说这孩子咋这么命苦?” 姜浔有些恼怒道:“好好的想他干什么?夫人,你今天着了这浑小子的道了,这不是他本性,去城里稍微打听下就知道这刘策是怎么嚣张跋扈了,这事过几日说予你知晓。” 史夫人点点头,又道:“老爷,你发现没,咱颜儿对刘策,你真觉得是简单君子之谊之情?” 姜浔叹了口气:“我又怎会不知呢?那刘策虽然嚣张跋扈,但能力却是极其出众,尤其领兵打仗至少我远东还没有遇到比他更能打的。” 史夫人没想到姜浔对刘策评价这么高,惊讶同时,又闻姜浔说道:“而且,他的人品我绝对放心,所以才破例允许颜儿和刘策结交为友,但,也仅止于此了,毕竟士庶有别啊,再近一步的话……你明白么夫人?” 史夫人说道:“老爷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就怕颜儿越陷越深,到最后相思成疾,真的,我从未见到咱颜儿对一个男人如此关注过,从刘策出现在宴厅起,她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半步,即使李家大公子也不曾这般被颜儿对待……” 姜浔也是头痛,不过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务,与是对史夫人说道:“此事以后再说,眼下先把陈伟身份确认下来要紧,夫人你先安歇吧,不用再等我了……”说完姜浔出门而去。 见姜浔离开,史夫人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关上了房门…… 二月初五,外城大街上,只见一个紫色华衣的年轻人坐在一辆豪华马车内一脸怒容,不断催促马夫加快疾驰,这人正是陈伟。 此时陈伟回想起早上那一幕,眼中愤怒同时还闪现一丝惊惧之色。 原来一大清早酒醒起来后,他在府内游荡,不想在不远处一座阁亭前看到手举窥镜,一脸淡笑的姜若颜,不断眯眼从窥镜里看向远处四周景色。 望着姜若颜那出尘仙子般的模样,陈伟是痴呆不已,不由咽着口水,然后鬼使神差的上前和她套近乎。 不想刚一打招呼,姜若颜只是斜眼瞥了自己一眼后,转身就走,眼中那股不屑之意表露无疑。 这令陈伟万分不爽,他鼓起勇气居然在阁楼楼道处拦住了姜若颜,想好好和她增进下感情。 “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面对陈伟做态,姜若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然而陈伟却依旧不依不饶点头哈腰,结果下一息,姜若颜抽出昨日刘策送给姜矍的宝剑,直接架在他脖子上。 “听不懂人话么?再多言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血溅三尺!” 这举动以及姜若颜那冰冷至极的话语,吓得陈伟魂不附体,姜若颜身上展现的气势压的他是喘不过气来,只能跪下不断求饶。 “滚……” 在姜若颜不屑的嘲讽声中,陈伟连滚带爬逃离了她视线,后来是越想越害怕,索性赶紧出门而去,想等姜浔贺宴开始再回来,也好避免再次跟姜若颜相遇。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待在街上转了一圈后,陈伟一想到姜若颜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尤其那看向自己,眼神中那股浓浓的嘲讽不屑之意,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 “车夫,快点!再快点!” 想到这里,陈伟烦躁不堪,不断催促车帘外的车夫加快马速,根本不顾街道上的人流簇动。 …… 刚从客栈出来刘策和牧风、牧阔两兄弟,正在一家早餐铺子前吃着馄饨和大饼,三人一阵饕餮之态,尤其牧阔足足吃了六碗和十二个饼,连铺子老板都叹为观止。 用完早点后,牧风打了个饱嗝对刘策说道:“将军,今日姜总督生辰,你真的不去了么?” 刘策说道:“不去了,看来目前我这位上司的关注点不在我身上,算了,你俩离开冀州也有些时日了,再过两日你们也该回去了,我晚些就到。” 牧风牧阔点点头,刘策见牧风欲言又止,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女儿和徐辉的婚事,拍拍他肩膀说道:“放心吧,大族长,等你亲家到远州,我定会把你女儿和徐辉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牧风忙道:“多谢将军,只是……徐营是士族……我……”说到这儿牧风也暗叹一声,毕竟自己胡人啊,在大周世人心目中比庶族还低贱。 刘策笑道:“本将军会替你想好办法的,你且宽心,等你亲家到远州,我保证不会出乱子!” 牧阔一听,连忙拉着牧风道:“有将军这句话,你还愁眉苦脸的?还不谢过将军?” 随后看向刘策正色问道:“将军,我能不能再吃一碗?” 牧风瞪了牧阔一眼,正待向刘策感谢几句,忽然街道口一阵惊呼声,伴随着马鸣嘶啸,由远而近。 刘策三人齐齐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在街道正中疾驰而行。 正在街道旁摆摊的商贩、行人见马车逼近无不是尖叫着躲开,退到一边,不少人直接摔倒在地,场面十分混乱…… “给我冲过去!再快点!”车厢内,传出一阵愤怒且嚣张的怒吼。 车夫紧张地回道:“公子,不能再快了,万一把人撞到就麻烦了……” 陈伟大怒:“就算撞死又怎么样?区区几条贱命而已,我姜家会在乎么?给我冲过去!” 车速越来越快,木轴摩擦晃动声是异常的刺耳…… “孩子,我的孩子……” 眼见马车逼近,街道中间两个五六岁的孩童见到疾驰冲来的马车嚎啕大哭,远处他们的母亲见到这一幕,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喊。 就在马车即将撞上两个孩童之际,两道迅捷的身影一闪即过,救下了两个孩童,各自闪到街道两侧…… “别怕,不哭……”刘策怀抱内中儿童温声宽慰道,同时看向远去的马车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另一边的牧阔摸着怀里的孩子,扮了个鬼脸,不想玩过头,惹的那孩子哭的更厉害。 “把那辆车留下!”眼见马车没办半点停下迹象,刘策将孩子交还给他们父母后,怒吼一声。 “呼!” 闻言的牧风,当即抓过铺子边一根长竹竿对准那辆马车的车辕一个大力投掷。 “吁……” “嘭!” 竹竿准确刺入快速旋转的车辕,正在疾驰的马车立马一阵晃动,侧翻在地。车内传出一阵凄惨的嚎叫。 还未等刘策三人靠近,但见从车厢内爬出一个紫衣华服的青年,扶着额头大声吼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阻扰小爷我前行!” “呵呵……” 一阵冷笑传入陈伟耳中,令他产生一丝莫名恐惧,待他回头,不由双眼圆睁。 只见站在陈伟面前的是三个武装劲服的身影正一脸阴笑地看着自己,其中中间那个正是昨日让自己万分难堪的刘策。 刘策戏谑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昨日已经告诫与你了,出门悠着点,这么快就忘啦?很好,昨日你得罪我的那番话,再加上适才当街行凶行径,这笔账正好一并算算清楚。” 陈伟咽了咽口水,他从刘策那戏谑的眼神里只读出三个字:你完了。 二十一 出大事了 …… “刘,刘策……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可是姜总督的义子,你,你敢……” 见刘策三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不怀好意,陈伟不由心里直打鼓,想拿身份压一下他们。 刘策冷笑一声道:“陈伟,你身无功名,昨日居然敢在大厅之上辱骂本官,本官身为千户,汉陵太守,朝廷册封的校尉,是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官名讳?” 陈伟猛的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是姜……” 刘策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而是一脸正色地说道:“昨日顶撞本官事小,然不想你个泼皮今日居然敢当街纵马行凶?这等目无法法纪、肆意妄为之徒,本官又岂能轻饶与你?” 话毕,又对身边的牧阔说道:“牧阔,把人绑了,带回汉陵好好审问,看看这泼皮还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遵命!”牧阔闻言,行了一礼后,当即伸手抓向陈伟。 “你,你们谁敢!别,别过来!”眼见牧阔奸笑着走向自己,陈伟吓得的胆寒俱裂。 再看向刘策时,只见他神情阴冷奸诈,和昨日相比完全就是另一副姿态,哪还有什么儒雅风范? “啪!” 眼见陈伟废话那么多,牧阔一巴掌将他的脸打的半边肿高,随后又是一拳砸在他小腹。 陈伟躬下身子,捂着肚子,牧阔这一拳把他昨晚未消化完的酒菜都打吐出来了…… “绑起来,带回汉陵!” 眼见陈伟这幅模样,刘策立即命牧风上前配合牧阔把他捆绑了个结实,然后丢在牧阔马背之上。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爹是,是,唔唔唔……” 陈伟眼见自己要被带走,正要再说之际,牧风不知从哪里找来块抹布,然后硬塞入他嘴中。 周围众人目睹这一切是目瞪口呆,其中有几个人一见是刘策就释然了,见陈伟这幅模样也是出了一口恶气,对刘策投去敬意的目光。 “回汉陵!”做完这一切的刘策大手一挥,翻身上马向城外走去。 “赶紧去回报大人吧。” 眼见刘策三人载着陈伟扬长而去,守城的卫兵没有阻拦,而是互望一眼,等刘策离城这才准备去内城通报这一消息。 “干什么去?”眼见一名守卫要向内城方向所去,周伯熊却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阻止道。 那守卫见过周伯熊后说到:“刘校尉好像把总督府贵宾带走了,我想把消息带给姜大人……” 周伯熊当然知道是刘策把陈伟带走的,只见满是横肉的脸颊抽动了几下,随后说道:“你们也别擅离职守了,我老周辛苦点跑一趟,你回去吧。” 那守卫见周伯熊这么说,也只好作罢。 只见周伯熊慢悠悠地向内城走去,脸上笑的连眼睛都看不清是睁是闭,路过一个包子铺时,还煞有介事的坐了下来。 此刻他是尽力给刘策拖时间,让他狠狠教训下那陈伟,弄死再好不过。 …… “奇怪,这孩子跑哪去了?到饭点了还不出现?” 到午时饭点,姜浔夫妇和姜若颜、姜憧、姜憬、姜沛、姜矍兄妹几人入席准备就餐,然而却唯独不见陈伟到来,这让姜浔夫妇感到很是焦急。 姜家几兄妹对陈伟出不出现根本不在意,最好巴不得永远不要再出来,对这人是见一次厌恶一次。 姜浔眼见那么久陈伟还没出现,对另一席的陈父陈母说道:“两位,你们可知伟儿去哪了么?” 陈父陈母互望一眼,然后陈父起身怯生生说道:“回禀大人,犬子顽劣不堪,想必定是见远州城繁华,出去闲浪了吧……” “娘,我有些饿了……”就在这时,姜矍开口对史夫人说道。 史夫人看了姜浔一眼,只见姜浔正在沉思之中,他今早本想命人设法确定陈伟肩上是否有胎记,可不想一大清早至今都不见人影令他十分起疑。 而姜若颜则在自己桌前双手把弄刘策送的窥镜,对陈伟的死活毫不在意。 见姜浔不做声,史夫人接着说道:“老爷,要不别等了,你看大家都饿了,要不先吃吧?” 姜浔回过神来,很想说再等等,但一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神色,不由叹了口气道:“罢了,先吃饭。” 众人这才提起筷子准备就食,此时管家跑了进来,在姜浔耳边嘀咕几句,姜浔眉头一皱,问道:“你确定?都没有?” 管家小声道:“内城和外城,里里外外各大小烟花巷以及酒楼客栈都找遍了,没找到四公子的身影。” 姜浔心下思忱:都不在,那还会去哪里呢?总不会去鹤阳楼吧? 想到这儿望了眼正在给姜矍夹菜的姜若颜,不由摇摇头,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大人!不好了!” 就在此时,周伯熊一脸横肉地冲了进来,不断大声吼叫,表情十分的夸张,引来众人关注。 姜浔见是周伯熊,立马厉声问道:“何事大呼小叫?” 周伯熊一脸“痛苦”的说道:“大人,出大事了!刘校尉把……把陈公子给劫走了!” “啊,儿啊!”边上的陈伟父母听闻这个消息立马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关怀。 桌上众人也是一楞,姜浔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就知道这浑小子来一次远州城就会捅一次篓子!刘策他人呢!” 周伯熊道:“好像带着陈公子向汉陵去了……” “备车!即刻去追!一定要给我追回来!” 姜浔已经顾不了史夫人和自己几个孩子脸上是什么表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陈伟带回来,其实他心中还是认为陈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 史夫人和姜家兄妹几人听到这消息,除了姜若颜外,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震惊同时也对刘策带走陈伟这件事非常认可。 管家忙道:“老爷,您的寿宴?” 姜浔道:“还办什么寿宴?赶紧去汉陵,晚了我儿子命可能都没了!” 这话一出,陈氏父母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史夫人一听,不由也是蹙眉,当即出声道:“老爷,我和你一起去。” 其他几兄弟也道:“我们也一道随父亲前往。” “怎么又惹事了……”姜若颜听闻这档子事,心中也不由的对刘策无可奈何。 …… 下午未时时分,在马背上颠簸一路的陈伟被牧阔重重摔在汉陵校尉府跟前。 刘策下马后,看都没看陈伟一眼,就径直进入校尉府对正在里面休息的保安司司长潘纶说道:“门口有个混球,当街纵马行凶,你好好审下,看能关个多少天,越长越好。” 潘纶领命后,带着三四个人向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渐行渐远…… “将军,冀州许文静来报。” 见刘策回来,秦墨也不理会陈伟,直接来到刘策身边小声说道。 刘策对秦墨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正堂桌案边,随后说道:“许文静说什么了?” 秦墨道:“许文静来信说,由于将军拿下永安后,冀南百姓多向将军治下靠拢,但如此一来,安置百姓所需的物资负担愈来愈重,冀南刚平定,百废待兴,一时调不出诸多粮草填腹……” 刘策闻言蹙眉:“这倒是个难题,冀南诸多荒地需要开垦,最快也需要一二年时间,汉陵虽已复农,然八十万亩田地看似庞大,可已目前产量,能维持汉陵所地不断炊就已是万幸了,这……” 说到这儿,刘策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秦墨说道:“许文静倒是提出两个解决方案,他不敢擅自做主,想请将军定夺。” 刘策问道:“什么方案,说说。” 秦墨说道:“第一个方案,以永安为中心,优先将粮草供给最早依附将军治下的军队和百姓,对后依附的丁口暂时任其自生自灭……” 刘策当即回绝:“既然我精卫营已经问鼎冀州,怎么能弃本将军治下百姓与不顾,这和大周那群敲骨吸髓的士贵又有何区别?如果真要这样,我打冀州是为了什么?” 秦墨点点头,暗道刘策还是最初那个刘策,纵使现在羽翼渐丰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不由心下感到宽慰。 与是又说道:“属下也知道这方案将军一定会否决,所以许文静又提出第二个方案,打冀北呼兰人的主意……” 刘策一听,心道这许文静当真是什么都敢想啊,劫掠冀北胡人?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可冀北各部现在经过自己在冀南这一番折腾,早就是杯弓蛇影,贸然派兵只会得不偿失。 秦墨见刘策沉思,忙道:“将军,您误会了,许文静意思并不是直接派兵劫掠……” “嗯?”刘策奇道,“那他是何意?” 秦墨俯在刘策耳边轻道:“通商……” 刘策闻言眸中寒芒一闪,但随即释然了,迎上秦墨的眼神,互相一笑。 …… “你的名字,年龄,籍贯,一字不漏的给我说上来,若有半句虚言,大刑伺候!” 保安司大堂内,潘纶望着堂下跪伏在地的陈伟,厉声喝道。来时路上他从牧风牧阔了解了些这家伙在远州的恶劣行径,因此没半分好脸色。 陈伟大声说道:“你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姜总督的儿子,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否则后果自负……” 潘纶冷冷地看着他,随后一拍桌案,对陈伟吼道:“放肆!我不管你是谁!方才我问你话,你居然敢左右而言他?还敢大声吼叫藐视我保安司?来人先打二十板子给他松松筋骨!” 话音刚落,就有四名身材魁梧的保安司人员上前来到陈伟身后,一脚将陈伟踢倒在地,其中两名保安司人员用手中漆黑的木棍将他身子固定住,另两名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就朝陈伟臀部狠狠砸去…… 二十二 霸气 …… “别打了,饶,饶命啊……” 大堂内,两名如狼似虎的保安司士兵,一棍接着一棍拍打在陈伟屁股上。二十棍下去他的屁股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年龄,姓名……”等行刑结束,潘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陈伟,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呦,痛死我了……” 保安司的执杖人员可是没有半点留手,一上来就用尽了全力,让这地痞本性的陈伟吃尽了苦头,痛得不断哀鸣。 潘纶见陈伟没回自己的话,又冷冷地说道:“再打二十,打到他肯说为止……” 陈伟一听吓得惊慌失措:“我说,我说,别打,爷,别打了!” “小的陈伟,今年二十,乾州墨阳人士……” 潘纶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令边上的文书全部记下。 …… 傍晚时分,为追陈伟而来的姜浔早就不顾晚上的生辰寿宴,一行人总算抵达了汉陵城。 姜憧几兄妹一路行来对刘策治下的汉陵充满了好奇,只见各地堡垒庄园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农忙的身影。 那整洁平坦的路面更是让他们感到惊奇,而且延绵数十里通往各处庄园,这是如何办到的? 姜浔心下也是震惊,自刘策到汉陵后,他也是第一次来。本以为刘策一介庶族武夫,能打理出什么名堂来,然而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又小觑他了。 尤其他见到那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百姓,心下很不是滋味,毕竟他在其他士族将领治下看到的子民眼中流露的只有惊惧和麻木,与眼前景象大相径庭。 姜沛望着完整的汉陵城墙在落日下矗立的景象,忍不住叹道:“不想这刘校尉身为武将,经还有这般本事,一路行来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姜憧、姜憬闻听三弟这么说,也是心下认同,毕竟他们也都在官场沉浸数年之久,知道这治理地方难度有多大。如今见到刘策治下,本以为会是那种脏乱不堪的景象,不想见到的是一片生机勃勃。 “小妹,你这位朋友当真了不起啊……”姜憧由衷地对马车内的姜若颜叹道。 姜憬也点头赞道:“这刘校尉,文能治邦安一方,武能破军定乾坤。这等文治武功,我姜憧服了,妹妹,你这朋友不同凡响。” 姜沛急道:“两位哥哥把我心里话都说了,这让我如何是好?不过咱小妹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姜若颜见自己几位哥哥对刘策大加赞赏,心中愉悦同时也是被刘策手段折服。 自从去年见识到刘策力破胡奴的能力后,姜若颜一直认为他就是一名治军严明的将才,但不想今日初至汉陵,见到种种情景,暗叹刘策还有这种手段,当真不愧是文武全才这四个字。 “他是如何办到这些的?”姜若颜蹙眉沉思…… 一旁的史夫人望着窗外一切也是不住感叹,这刘策表现真的是一个庶民所该有的么? 而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内的陈氏夫妇却没这种心情,只见他们一脸焦急之态,十分担心陈伟的安危。 “进城吧……” 良久,姜浔缓缓开口说道,姜三叔和周伯熊闻言立刻前面开路,和城口守卫打过招呼后,车队这才缓缓行入内城之中。 …… “秦先生,学堂各项课程事宜务必要上心。” “将军放心,墨知晓,断不会懈怠,定会督促授师将学子们培养成才。” “这样我就放心了……” 视察完“启蒙学堂”建工进度,刘策和秦墨并肩走出学堂大门,一路回转校尉府。 就在这时,周逢一脸慌张的出现在他二人跟前,一见到刘策,喘着粗气说道:“将军,你让我好找啊,快回校尉府吧,姜总督一干人已经在校尉府内等候多时了……” “姜浔?”刘策奇道,“今天不是他生辰么?跑这里来干什么?走,去看看……” 毕竟自己顶头上司初次来自己治下,刘策也不好怠慢,不由加紧了脚程,何况姜浔来到自己治下,也正好可以借此再探探他口风,到底对冀州什么态度,这样他才能有所准备。 当刘策和秦墨来到校尉府前时,也不由一愣,只见门口数十姜家护卫静立一侧,另有数辆马车停靠在一旁。 捋了捋思绪,刘策和身边秦墨互望一眼示意他留在外面,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一入校尉府,就见姜浔端坐在自己桌案前,手不断里翻着一本文册观看。 周围史夫人和姜家几兄妹坐在下方座椅上,看到刘策进来,都齐齐点头致意,尤其姜若颜,不断对刘策颌眼使色。 另一侧的陈氏夫妇在子封跟管家的看护下不断哽咽抽噎…… 刘策目不斜视,直接来到姜浔跟前,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总督大人,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姜浔闻言,轻哼一声,放下手中文册,抬眼盯着堂下的刘策,一脸的冰冷。 史夫人本来也心下恼怒刘策把陈伟带走,可一看到刘策,那股怨气顿时烟消云散,见姜浔脸色冰冷,反而替他担心起来。 姜浔盯了一阵刘策,但见刘策站在原地巍然不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道这小子定力怎会这般惊人? 姜若颜此时也是万分紧张,想起身替刘策解围,但被史夫人用眼神止住,示意她此时别出声。 良久,姜浔微怒道:“刘策,本督问你,为何把陈伟带走,你俩有何过节?” 刘策平静地说道:“回大人的话,陈伟纵马横行,严重扰乱远州城治安,正巧被属下撞见,这才带回汉陵予以惩戒。” 姜浔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陈伟现在是本督义子,你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回汉陵,是置本督颜面与不顾么?” 刘策淡淡说道:“属下不敢,还望大人莫要动怒。” “莫要动怒?”姜浔被刘策这态度动了肝火,“你知本督今日生辰,要在众士家面前当众认下陈伟做义子,如今你不打招呼就把人带走了,如何让本督不怒?” 顿了顿,他又说道:“即使就算他陈伟纵马扰乱治安,也该有远州衙门来管,岂容你汉陵来插手?你究竟意欲何为?” 说到最后,姜浔已是厉声喝斥,令堂下姜家兄妹都不由一震,自己父亲一旦动怒,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同时望向刘策不断使眼色,希望他服个软。 然而刘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正因为属下知道这陈伟是你义子,所以才将他带回汉陵,若留给远州城衙门审讯,无论结果如何,难免给人留下大人徇私护短的想法,还请大人明鉴。” 姜浔闻言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本督还要谢谢你了?” 刘策说道:“大人过奖,愧不敢当。” “放肆!”姜浔见刘策这种态度,气的直拍桌子,“刘策,你少在本督面前装出一副清高的姿态,赶紧把陈伟给我放了!” 刘策道:“恕难从命!请大人见谅!” 这下堂内众人都惊呆了,姜家几兄弟一脸震惊地望着刘策,这家伙现在身上表现出来的气质和昨夜怎么完全不同?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傲劲。 姜浔指着刘策浑身颤抖说道:“你,你,你当真不把本督放眼里了么?” 刘策拱手说道:“大人息怒,属下对大人是万分景仰,又岂敢不敬?只是这陈伟纵马行凶,已经触犯大周律法,若不严惩,那以后我大周法刚何在?” 姜浔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狠狠盯着刘策,而刘策毅然不惧,迎着姜浔那能逼死人的视线。 姜浔眼角瞥了眼正在抽噎的陈母,又看了眼堂下紧张的姜若颜,想到这些时日各地流言,忽然戏谑地说道:“刘策,我看你这是在假公济私,分明是本督收养陈伟为义子令你心生嫉妒怨恨,欲想借机令本督和陈伟难堪,定是在想为何本督不收你当义子偏偏和陈伟亲近吧?说,你是不是想当本府义子!” 这话一出,满堂震惊,姜家几个兄妹和史夫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同时他们心下也思忱,收陈伟还真不如收刘策,这两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啊,若刘策真有意的话,他们几个不妨给父亲说道说道。 史夫人闻言,也是心中热切,倒是希望自己丈夫能收刘策当义子,她心里对刘策那是万分喜爱。 姜若颜紧张地望着刘策,心中想让他答应下来,这样刘策名义上就是士族,自己和他之间最大的身份隔阂就此消失了,以后如果近一步的话少了很多麻烦,但…… 却见刘策闻言,双手负与背后,眼中寒光扫向姜浔一闪而逝,随后一字一句说道:“大人,属下虽然出身卑微,但也知礼仪廉耻这四个字,这种抛却本姓,认他人做父以求富贵之举,在下断做不出来!大人爱收谁当儿子都可以,哪怕有千万也与属下毫无干系!但刘策,独一无二!请大人收回适才那不合时宜的话语,属下权当没有听见!” 姜浔一怔,他刚才只是说的气话,如今被刘策这么一呛,顿时万分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下汉陵官员一听,心中不断对刘策竖起大拇指,这等傲气不愧是咱将军,这话真是大大涨了志气。 “你这傻子……”姜若颜闻言摇摇头,被刘策倔强折服外,心中也是一阵失落滑过心头,“你就不能稍微屈一次么?哪怕一次也好啊。” 就在这时,潘纶带着保安司人员拎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陈伟来到了校尉府内。 “伟儿……” 陈母一见到陈伟立马想要扑上去抱住他,却被保安司人员给拦了下来。 “爹,娘……救我,救我啊……” 陈伟并没有理会陈母陈父,而是望着堂上的姜浔大声呼救,凄厉的哭喊在令场众人头皮发麻。 二十三 身世之谜 …… 堂内众人见陈伟一脸的鼻涕眼泪,不由发出一阵不屑地冷哼。 姜若颜只瞥了他一眼,就扭过头看向一脸镇定的刘策,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 “赶紧放开他!” 姜浔听到陈伟哭喊,心中一阵绞痛,起身对刘策喝斥了一声,甚至想冲过去将陈伟拉过来。 刘策对姜浔淡淡说道:“大人请稍待。” 随后对身旁的潘纶说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潘纶恭敬地说道:“将军,都在这里,您自己看看,真是劣迹斑斑,无可救药。”说着把一本笔录册子交到刘策手中。 刘策打开翻了几页后,不由冷笑一声,对潘纶说道:“你做的很好,先退到一边吧。” 随后缓步来到姜浔跟前说道:“姜大人,恐怕令郎今天您是带不走了。” 刘策故意把“令郎”这俩字咬的特别重,就是为了报复之前姜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故意恶心他的,当你儿子?你不是很在乎陈伟么?行,成全你!我承认陈伟是你儿子了,满意了? 姜浔一听,怒道:“刘策,你这是何意!” 刘策笑着举起手中册子说道:“令郎的事迹真是精彩啊,不如我念给大家听听?” 说着不等姜浔发话,走到堂中间,在众人一脸震惊之余,翻开册子念道:“陈伟,男,二十岁,生辰五月十七,乾州墨阳人士……” 刘策一页一页的念着纸上的字迹,姜浔每听一件脸上寒霜就重一分。因为上面细数了陈伟各种劣迹,算不上大奸大恶,但也绝对属于“人渣”行列了。 堂下姜家众人也是眉头紧蹙,不想这陈伟会是这般的无赖地痞,整个就一混蛋,爹怎么会想到收这么个人当义子? 想到这儿不由齐齐抬眼看向姜浔,史夫人也是不断摇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姜大人,这样你还要保令郎么?”念完笔录,刘策合上册子,一脸玩味地盯着姜浔问道。 姜浔此时真的很想一巴掌把刘策拍死,这臭小子实在让自己难受到了极点。 “爹,爹,救我啊,救我……” 陈伟依然在堂下大声哭喊着,不断求姜浔救他一命。 姜浔实在于心不忍,但这陈伟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耻,尤其刘策读到那段“花柳之疾”以及“梁上君子”之时,令他是羞愤难当。 但再怎么说陈伟极有可能是自己儿子,自己不能不救,想到这儿他即刻起身对刘策说道:“刘策,这劣子就让本督带回去管教,你可不可以卖本督这个面子?” 刘策回道:“大人,属下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断无可能!” 姜浔怒目轻颌:“刘策,你一定要如此么?” 刘策一脸正气道:“国法难容,大人见谅!” 姜浔又道:“如果本府执意要将人带走呢?” 刘策说道:“大人若执意如此,莫怪属下无礼了,当然属下真的很不愿意发生这等不愉快的事。” 姜浔和刘策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阵,谁也不愿意退让,一时间校尉府内气氛骤变,异常的紧张。 “来人!”对视一阵后,姜浔大吼一声,“把陈伟带走!” 姜家护卫闻言当即踏前一步向陈伟走去。 “我看谁敢!”刘策冰冷的声音也在校尉府响起。 一时间,正准备去拉的姜家护卫齐齐被刘策的声音怔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浔大怒:“你们愣着干什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养你们何用?” 姜家护卫见姜浔大怒,再次准备上前去拉陈伟。 忽然刘策一个闪身,强先一步来到陈伟跟前,再见之时,一把八面开刃的宝剑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 “谁再上前一步,休怪刘某剑下无情!” 这一下突如其来令姜浔和在场众人都目瞪口呆,不想这刘策胆子居然大到这种地步,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同时暗道总督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了这么个泼皮值得么?刘策固然跋扈做事欠妥,但都有理有据,很难不让人信服。 “孩子,别,别啊,快把刀放下,冷静,冷静啊……” 史夫人见刘策把剑架在陈伟脖子上,连忙出声阻止道。她这话听上去好似对刘策说别伤到陈伟,实际上她心里怕刘策把事闹大和姜浔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刘策对史夫人点点头道:“姜夫人,您且退后,在下做事自有分寸。” 说完又看向姜浔,史夫人边上的姜若颜连忙将姜矍拉入怀中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可姜矍却是一脸兴奋,掰开姐姐的手,不住向刘策那边望去。 “我就说不来这远州城吧,你非要来!这下好了吧?咱伟儿遭这么大罪,你满意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父忽然对陈母一阵怒吼,一下打破了肃杀弥漫的气氛。 只见陈父继续说道:“和大人说实话吧,咱已经犯下弥天大罪了,伟儿活不成,咱这把骨头活着还有啥意思!” 说着,陈父不顾陈母拉扯,一下跪倒在堂前对姜浔重重嗑了几个响头! 姜浔一愣,正待发问,就见陈父抬头说道:“大人,小的实话跟您说了吧,陈伟不是当年子封护卫送来的孩子,他,他是我亲生儿子!” 姜浔和史夫人闻言顿时怔住了,子封忙出声问道:“不可能,那把平安锁的的确确是……” “你说仔细喽……”姜浔连忙打断子封的话问陈父,仅存理智告诉他这个秘密现在不能让在场众人知晓。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陈父跪在地上说道:“大人,这孩子确实不是当年的孩子,子封护卫将孩子送至我们手中时,我那婆娘也已有几个月身孕……” 原来,当年子封把姜睿交到陈氏夫妇手中时,因为过了一个月不见人来认领,认为已经不会有人会来认领,加之陈母贪恋子封所留细软,所以就将孩子遗弃了。 子封闻言重重的坐到地上,史夫人听他确认这的确不是自己孩子时,呼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的伤感,自己的睿儿到底身在何方? 刘策则是一脸懵逼,他算是大致明白了姜浔为什么这么看重陈伟了,但总觉得即使是故人之子,这表现未免也太过令人生疑了…… 陈父泣不成声:“大人,错都在我们,那平安锁是我们一时贪心从那婴儿身上取下放在我儿子身上的,都是我们的错,但我能不能求求你饶过我儿子一命?我们夫妇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他爹……”陈母也上前跪下一起哭着给姜浔磕头求饶。 姜浔沉默不语,脸上冷得似乎如同飞霜一般,忽然他一个起身不顾众人眼神来到陈伟身边,对刘策罢罢手。 刘策知道现在的姜浔已经恢复应有的理智,当即把架在陈伟脖子上的宝剑收起。 “爹,爹……” 已经吓傻的陈伟看着一脸怒容的姜浔,不由缩了缩头。 “嘶啦……” 只闻一阵衣物撕裂声响,陈伟肩膀上的衣服一下被撕开,但见上面光滑一片,干干净净…… “唉……”姜浔闭上眼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走回堂案边,无力的坐了下来,对看向自己的史夫人摇了摇头。 “刘策……”姜浔这一刻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声音有些颤抖,“陈伟由你处置吧。” 刘策闻言,对姜浔行了一礼,随后来到陈伟身边冷笑一声,把笔录交给潘纶:“让量刑司的人定刑吧,拖下去……” 听闻刘策话语,还不知道具体事宜的陈伟大声哭喊:“爹,爹,爹啊,我是你的儿子啊……” 陈母见儿子这模样,情急之下连忙再对失魂落魄的姜浔说道:“大人,我知道我对不起您,不该诳骗与您,只求你能饶过伟儿一命,我把当年遗弃孩儿的地方告之与你,那孩子福大命大,没准他尚在人世也说不定!” “带下去……”刘策不等姜浔发话,就嫌弃的挥挥手让保安司把陈伟拖了出去。 “爹,爹啊,你们放开我,我爹是总督大人……” 陈伟的声音越传越远,最后没了动静,刘策轻蔑地说了句:“疯了一个……” 随后看了眼姜家众人,对秦墨几个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退下吧。” “属下告退。”秦墨和校尉府众人齐齐跟刘策和姜浔行礼退了出去。 偌大的府内只剩刘策和姜家众人以及跪在地上的陈氏夫妇几人。 “大人,夫人,现在没外人,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如果嫌属下碍事,那我这也出去避避嫌。”刘策对着垂头丧气的姜浔和抽噎不已的史夫人说道,随手指了指陈氏夫妇。 姜浔道:“不了,刘策,你也坐下吧,今日这事儿本督还要多谢谢你……” 刘策闻言对姜浔和史夫人行个揖礼,随后又和姜憧等人微微行了一礼,在和姜若颜行礼时,刘策只看到她脸上是美目盼兮,有一丝异样在流动,不由微微蹙眉,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来,尽量避开她的眼神。 这时姜矍忽然跑到刘策身边说道:“哥哥,你好威风啊,一下把那讨厌鬼给制服了,我将来也要和你一样!” 刘策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刚才没吓着你吧?” 姜矍摇摇头,一下扑到刘策怀里,惹的刘策一阵无可奈何,笑着将他抱到自己膝盖上。 姜若颜姜矍如此胡闹,唯恐刘策不满,连忙说道:“小矍,不准胡闹,还不快下来……” “我不,我就不……”姜矍一脸不服气,使劲往刘策怀里蹭了蹭。 刘策对姜若颜笑道:“无妨,小矍这般可爱,我也是欢喜得紧。”说着陪姜矍玩闹起来。 姜若颜见刘策不生气,心下也是一松,对他抱以淡淡一笑。 姜浔扫了众人一眼,对跪在地上的陈父陈母说道:“当年那孩子究竟怎么样了,仔仔细细给我说清楚!” 二十四 摊牌 …… 面对姜浔那气势逼人的质问,陈母怯生生说道:“大人,当年是我一时起了贪念,被猪油闷了心,将那孩子遗弃荒野,抛弃在一片山林之中……” 姜浔忙又询问:“是哪片山林?可还记得?” 陈母摇摇头:“这个我不知?我很少去苏州城,随便找了片林子就将孩子丢在那里了,大人恕罪……” 姜浔闻言脑中不断思索,不由多看了几眼正在一边逗姜矍玩的刘策,眉头一皱,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陈母摇摇头:“大人,已经二十年了,而且我们夫妻离开江南已经多年,物是人非,早就记不清了……大人,能不能放过我儿一条生路?” 这时刘策说道:“放心,你儿子罪不致死,顶多两三年就能放出来,你们这对父母也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孩子,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同时心道,这两三年我保证让你儿子过的“舒心”。 陈父陈母闻言立即对刘策磕头拜去,从刚才情形他俩再蠢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才是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 待陈父陈母退去后,子封踏步来到姜浔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少爷,当年都是我不好,害得……” “子封……”姜浔止住他道,“别说了,这事怪不得你,无需自责……” 说着姜浔拿起案前那把平安锁,脸色满是沉痛,似乎又回忆起姜睿出生时的场景,那一声笑至今在他脑海里盘旋。 “睿儿……” 看着手中的平安锁,姜浔忍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 这一声轻唤,令姜家众兄妹忍不住齐齐望向姜浔,感到一脸的疑惑,怎么好端端的提到已故的姜睿? “哥哥,我以后长大也要像你这么厉害!要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哈哈哈,小矍真是有男儿气概!不过要当大将军的话还是要有强健的身体,平时多多锻炼哦。” “好,我听哥哥的,明日开始就多多练功。” 就在姜浔和史夫人被家人盯得尴尬的时候,刘策和姜矍之间的话语把众人视线转移了过去。 史夫人见刘策和姜矍两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模样,感觉是特别的温馨,随后又担心刘策累着,就对姜矍说道:“矍儿,过来,别把刘公子累着了。” 见母亲发话,姜矍才依依不舍地从刘策身边离开。刘策笑着摇摇头,对姜矍也是挺喜爱的。 眼见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姜浔随即起身欲和刘策告辞离开回远州城,毕竟今天的寿宴是铁定办不成了,这让他丢了很大颜面,不过好在更大的颜面保住了,也算是托了刘策的福。 眼见姜浔要走,刘策起身阻止道:“姜大人,外面天色已晚,不妨今夜就在校尉府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大人放心,校尉府厢房在下一直让人备着,足够几位在此安歇,只是条件简陋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姜浔看看外面天色确实已晚,就算赶到远州城估计也是深夜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刘策问道:“大人,诸位来的匆忙,想必未用晚饭吧?” 姜浔和众人闻言,这才发觉从中午至今粒米未近,本来有心事吊着也没感觉饿,如今听刘策提起,也是感到饥肠辘辘,只见众人都不好意思的望着刘策。 刘策见此,想了想说道:“今日是属下扰了大人生辰宴,这样吧,诸位请至偏房稍待片刻,属下去去就回。” “刘公子……”姜若颜见刘策起身,不由轻唤一声。 刘策回过头,对她轻轻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后便径直朝后堂处走去。 大概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只见刘策端着一个盘子,内中有七碗面条一一摆放到众人桌前。只见每碗面上有菜有肉,还有一个荷包蛋。 刘策笑道:“校尉府内简陋,在下只能做几碗面条让大家果腹,还望见谅。” 史夫人叹道:“刘公子,这,这是你做的?你还会做饭?” 姜若颜也是震惊,暗道:他怎么什么都会?会打仗、会武功、会编曲、会音律、会工匠,现在居然还会做饭!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刘策没解释,而是对史夫人说道:“夫人,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史夫人连忙答应几声,拿起了筷子,看着姜浔。 姜浔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而肚子也确实饿的难受,这才也提起筷子端起碗喝了口面汤。 众人见姜浔动筷,这才埋头开始吃起面来,很快饭桌上传来一阵吸溜声。 刘策缓缓落座到茶几边,单手扶腮静静看着这一家子的吃面的场景,不由回想到前世和家人团圆时的景象,心下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只能继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姜若颜吃相非常优雅,每次只是轻夹一根面条缓缓吸入樱桃小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努力在刘策面前保持形象。 而姜家几个兄弟则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连自己父亲都吃的狼吞虎咽,那还在乎什么? 史夫人也吃的比较慢,不断嘱咐身边的姜矍慢点吃,不要噎着…… 等众人吃完,刘策这才起身将几块干净的么毛巾递到他们面前,随后命门口护卫取来茶水给他们每人斟满一杯后,收掉碗筷。 姜浔很久没吃的这么舒畅,说实话,刘策煮的面味道算不上多好,但就是不知为什么他越吃越香,兴许是饿了吧? 待姜浔擦完嘴,忽然感觉特别想抽烟,不由自主向腰间摸去,可是这才发现今日出门急,没带那根翠玉烟杆。 刘策见此,默不做声的取来一个盒子,从内中拿出一支烟斗,这是他闲时自己做的。他当然不抽烟,纯粹就是为了缓解征战带来的压力,放松心情做着玩儿。 当刘策将装满烟丝的烟斗递到姜浔手里时,姜浔也被这么新奇的玩意儿给吸引,只见刘策打开火哲,替他把烟丝点燃,随后将一个烟缸和一袋烟丝放在他桌边,做完这一切他才会缓缓回到自己座位。 姜浔很少抽烟,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抽,刘策的情报网早就将他的习性摸透了,为了这一天到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除了烟斗是个意外…… 在一阵吞云吐雾后,姜浔顿感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姜家兄妹见一向死板的父亲露出惬意的神情,不由都开始佩服起刘策来。 抽完一斗烟,姜浔意犹未尽,将烟渣倒入烟缸中,随后又从烟袋中倒入一斗,对刘策说道:“这东西用的真方便,怎么称呼?” 刘策回道:“回大人,这个东西叫烟斗,闲时无聊自己随便做的,大人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反正在下也不抽烟,留着也无用。” 姜浔点点头:“那本督就不客气了,说着自己打开火哲点燃了内中烟丝深吸了一口。” 姜若颜闻着那浸泡过花香的烟味,心中再次叹道这刘策心思竟然会如此细腻,这种香味冲淡了烟叶散发的呛味,让人感觉好闻了许多。 “刘策,本督一直很好奇。”姜浔一边叼着烟斗,一边问道,“你说你现在身为千户,又是汉陵太守,手下更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兵,按理说应该是意气风发之际,可本府知悉你至今不曾成家,也从未见你出入风月之所,另你也不抽烟不酗酒,更不曾嗜赌,本督实在不明白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姜浔的话也是姜若颜想问的,但这话她不能开口,即使是朋友之间也断不是一个女孩子家能随便问的。 刘策叹了口气,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随后对姜浔说道:“大人,并非在下不懂风月,也并非在下不懂享受生活,只是一想到远东百姓的遭遇,在下真的没有任何心情去想那些事情,只想把那群畜生全部赶出远东,赶出草原,赶出大漠,赶的他们不敢再踏进我大周半步,等到我远东境内再没有那群畜生的半点身影,在下才能过心安理得的舒适生活。” “好的,我一定把他们都赶跑!” 姜若颜一听,当年那少年的话语猛然回响在她耳畔,不由浑身一颤,感觉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真的还在谨记跟自己童年时的约定?他这么做的话就不怕把自己累垮么?到底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下去? 姜浔闻言点点头:“不想你年纪轻轻却有这等心境和气魄,我倒还是小觑你了,刘策,你很不错。” 刘策拱手道:“大人谬赞了。” 说到这儿,姜浔忽然对史夫人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你先带孩子们去歇息吧,本督还有些事和刘校尉商议一下。” 史夫人起身看了姜浔一眼,又看了眼刘策,眼中充满了慈爱,随后和姜家众人同刘策作别,在校尉府亲兵带领下向厢房行去。 待众人走后,大堂内只剩刘策和姜浔两人,姜浔再次点燃一斗烟,等确认自己家人已经不在堂内后,脸上神色一变,深吸一口烟对刘策冷声说道:“说吧,冀南是不是你在搞鬼?” 刘策一听,心下冷笑,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这句话,既然你开口了,那就索性摊牌好了。 与是刘策缓缓说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姜浔哼笑一声,说道:“刘策,你可知道冀州是谁的么?” 刘策说道:“不管是谁的,总之现在我会将它从胡奴手里夺回来。” 姜浔摇摇头说道:“刘策啊刘策,本督原以为已经对你了解够深了,然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太小看你了!去年四月初上任至今不足一年,你居然收复了琅城,平定了整个冀南局势,好啊,好的很啊!” 姜浔话语中透露着极其冰冷的的寒意,双眸微颌死死盯住刘策,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恐怕刘策早就死了不下千次。 二十五 条件 …… 校尉府偏房之内,刘策和姜浔对立而座,寂静的屋子内只有烛火摇曳的影子和姜浔烟斗中烟叶燃烧发出的丝丝声响,冰冷的气氛令整个大堂似乎置身与正月的寒风之中不寒而栗。 刘策迎着姜浔那慑人的目光,嘴角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开口说道:“那大人又意欲如何呢?” 姜浔轻轻吐出一口烟圈,说道:“把冀南交还给我,我上奏朝廷,调你去富庶的江南或江东任职,包你四品武职,授中郎将,保你此生荣华富贵,你觉得如何?当然不满意的话,条件尽管说。” 刘策淡淡回道:“交还?敢问大人,你这话为何不对占据冀州十余年的呼兰人去说?你看看他们会不会交还,条件?如果在下说要远州总督之职,大人会忍痛割爱么?” 姜浔眼一眯:“这么看来,你是非要和本督作对了?” 刘策平静地说道:“总督大人,现在好像是你在让属下难堪,如若在下真的想求富贵,昔日在河源之时多贿赂下河源各地官员就能去中部或江南江东任何一个地方,又何苦来远东这块凶险之地?” 姜浔冷笑着说道:“是啊,放着好好的富庶之地不去,非要来远东,你当真没有半点目的?” 刘策也冷冷地回道:“恕在下直言,若不是秦叶两位先生苦苦请求,以及想给我军中将士一个正经名份,在下连身上这身官服都不想多穿一天。” 姜浔轻哼一声说道:“可惜你如果没这身官服,恐怕都无法活着走出河源,就算来到远东,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 刘策回道:“这是自然,姜家手段在下早有耳闻,对付异己那是相当残忍,不过,我精卫营不是那支任人拿捏的义军束以待毙,若大人真想对属下动手,那为了活命在下也只能殊死一搏了,不知大人可听过蚍蜉撼树?” 姜浔笑道:“刘策,你就真的这么自信?还蚍蜉撼树?你不觉的这很可笑么?” 刘策说道:“大人,你可知道两年前,在下还是雷霆军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每天为了吃口饱饭受尽了白眼,那时我就暗暗发誓我必须要换个活法,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局面,若有人胆敢将这一切剥夺的话,那在下也只能以命相搏了……” 姜浔叼着烟斗望着刘策,没有了言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刘策又说道:“大人,回到现实中来,属下斗胆问你一个问题,如若我真把冀南交还大人您手里,敢问大人,您守得住么?能守多久?能镇住冀州那些胡人么?是否还想见到远东年年生灵涂炭?” 姜浔沉默不语,刘策这话倒是提醒了他。的确如他所言一般,现在接手冀南自己如何抵挡呼兰人反击?远东那群酒囊饭袋指望得住?仔细想想好像远东也只有一个刘策能打,也有这魄力顶住来自塞外的压力。 细想了一阵后,姜浔心中有了计较,对刘策说道:“好,冀州我可以暂且交由你去打理,不过你名义上还是汉陵太守,这一点我想你应该要有自知之明……” 刘策心下冷笑,要不是我精卫营,冀州能打下来?还交由我打理?你怎么不说你之前是交给胡人在打理?说的好像多大方似的。 “属下遵命。”刘策起身应道,至于那个“谢”字他是不会说的。 “但是……”不想姜浔又开口道,“我只给你五年时间,五年后你若平定整个冀州,我便上表朝廷撤去冀州总督一职,换你刘策接任冀州总督,如若五年没平定,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汉陵吧。” 刘策心中更是冷笑,五年不管平不平冀州,这冀州没你份了,吃到嘴里的东西还有吐出来的道理么? 而姜浔心下也是盘算,之所以说五年时间只是给刘策吃个定心丸,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妥协,事实上是为夺回冀州做好万全准备。 “属下领命!”刘策再次拱手说道,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让姜浔很是郁闷。 见该讲的已经讲完,姜浔故意伸了个懒腰,刘策见到后起身说到:“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您也请回去先歇着吧。” 姜浔见刘策思绪敏捷,点点头戏道:“刘策,下次你面里稍微再多放点盐,有些淡了。” 刘策笑道:“大人所言极是,属下一定改进。” 姜浔又道:“对了,你治下本督也是初次前来,不如趁此视察一番,在此叨唠几日,你不介意吧?” 刘策道:“哪会?请大人早日歇息,明日我陪大人到治下各地转转。” “好……”姜浔说着就走向后堂,忽然转身又说道:“刘策你昨日那‘寻玉’很好,本督很是欣赏,还有这个。”说着又指了指手中烟斗。 刘策笑而不语,目送姜浔消失在眼前,待姜浔离开后,刘策脸上笑容凝固消失不见,头也不回的向校尉府外走去…… 刚一出门,刘策就见到校尉府外不远处有两道倩影持等相偎静立,正是宋嫣然和薛沫忆两位佳人正在府外等候自己。 宋嫣然看到刘策轻轻捂嘴一笑,旁边的薛沫忆虽然还是一副怕见生人的模样,但与之前相比,见到刘策时已经自然了许多。 刘策见到宋嫣然,脸上自然而然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缓缓向她俩走了过去。 宋嫣然见刘策靠近,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刘大哥,我和薛姐姐听闻你回到汉陵,却久久不见回来,心下担忧,就一起来校尉府门口等候,怕你有公事在身,也不便进去打扰,我……” 刘策替她紧紧身上披风,轻轻对她说道:“嫣然,不用多说了,咱们回家吧,我饿了……” 说着又和边上薛沫忆点头示意了一下,三人一道向家里走去。 …… 神都,皇宫养性殿内,当朝天子卫稹此时正坐在香案前,一脸的凝重,边上的锦盛肃立静侯,等待他的发话。 锦盛从远州宣旨回来已经十几天了,当锦盛将远州境况告之卫稹时,卫稹也是微微一怔,努力从脑海中找出了关于刘策的记忆。 只见卫稹叹道:“不想,朕当日嬉笑不已的庶人竟会有这种能耐,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他留在河源,一举扫平流贼,解除内乱之遏,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锦盛低头不语,他这次见过刘策后,心中也是万分诧异,不想此子居然会有这等手段,杀的呼兰人是尸横遍野,闻风丧胆。 但他更担心的却是刘策和姜浔之间的关系,观姜浔处处维护刘策,显是有意想将他牢牢握在手里,只要有这么个可怕的人存在,姜家权势就会不动如山,皇室根本插不进脚。 卫稹的想法也和锦盛差不多,不能让刘策继续和姜浔待在一起。卫稹走的最大一步错棋就是对刘策实力没有一个合理正确的评估,以致反倒把远东局势向姜家有利方向倾斜了,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可以预见,只要刘策依然在远东一天,姜家势力就能稳若磐岭,不动如山,谁也无法撼动半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将刘策拉到皇室这一边来,既然刘策已经和锦盛开了条件,那卫稹自然就要仔细斟酌一下。 钱粮?好办,从各省调拨部分给他就是了。兵马?容易,大周不缺人,把他军队提一提,旗团升为师旗,再给个杂牌将军军衔就行了。 但是,这身份就让卫稹犯难了,封爵?庶族封爵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过心理这关,就算他有胆识这么做,也能预见到朝堂上一片反对声音,那场面比奔丧还要壮观,不把你哭死也会把你熬死。 见卫稹蹙眉,锦盛俯身说道:“皇上,您得快点拿个主意,奴婢担心再晚的话,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卫稹奇道:“此话怎讲?” 锦盛叹了口气:“皇上可还曾记得姜若颜昔日在鹤阳楼上起誓?” 卫稹点点头道:“自然记得,但朕知道姜浔必定不会把女儿许给刘策,我太了解姜家了,他们是断不会和一个庶族有婚姻来往,就算姜浔答应,姜晏也不会答应,整个家族都会群起反对。” “奴婢不就是怕万一么?”锦盛说道,“而且这刘策年轻有为,万一姜浔将他收为义子的话。” “不可能……”卫稹笑着摇摇头,“就算收为义子,没有皇室的认可,他刘策依然是庶族,这辈子休想进士族一步。” 锦盛一愣,随后想了下,说道:“皇上,话虽如此,但您可想好了,如果姜家突然来个大转变,宁冒天下大不韪也要把女儿许给刘策呢?或者这样想,把姜若颜过继给另一人,然后……” 卫稹闻言心中一颤,握书卷的手也不由紧了紧,锦盛说的太对了,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那你说怎么办?”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卫稹又出声问锦盛。 锦盛眼神一冷,轻轻说道:“皇上,不如和刘策联姻,奴婢这次去远东可是得知他至今还没成家……” “胡闹!”卫稹怒道,“皇室和一个庶族成亲?你不怕被天下人都耻笑么?” 眼见卫稹发怒,锦盛忙道:“非也,奴婢自不是让皇室公主去和刘策联姻,而是从京城侯府内选一千金前去,皇上您封那千金为郡主,不就解了么?这样一来,刘策身份有了,他所提的条件全满足了他,皇家颜面也不失,这样他自然而然会给皇上尽心卖命,掣肘姜家在远东势力。” “这倒是个办法……”卫稹点点头,“那选哪家侯府呢?” 锦盛小声说道:“崔侯爷的千金今年十八了,至今待字闺中,而且面容姣好,闭月羞花……” 卫稹眼前一亮:“好!待选下黄道吉日,朕即下旨赐婚。” 锦盛苦笑一声:“皇上,别等了,再等下去可就晚了,尽快吧……” 卫稹一怔,问道:“锦盛这是何意?难道刘策他和姜若颜已经?” 锦盛一脸为难:“和刘策无关,而是,和驸马有关……” 二十六 贵圈真乱 …… “这又何驸马有什么关系?锦盛你给朕把话说清楚……” 一听和李宿温有关,卫稹立马来了精神。那李宿温可是自己的乘龙快婿,当朝驸马,赐爵镇凉侯,官至上将军,是皇室不可或缺的人才,由不得他不紧张。 锦盛咽了咽口水,说道:“那崔家千金崔莺馨……她,她和驸马爷已经有过雨露之实,已非清白之身。” “你说什么!”卫稹闻言大怒,“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锦盛身子微微颤抖,随后说道:“皇上,这事千真万确,也怪不得驸马爷,完全是那崔莺馨,驸马爷醉酒,意乱情迷之际,错把她当成公主了……” “这个妩媚祸水,居然敢勾引当朝驸马!这等不守妇道的女子真是罪该万死!崔文禄是怎么管教自己女儿的?”卫稹气的是面色通红,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然而,锦盛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卫稹崩溃:“皇上,这还是其次的,眼下问题是,那崔家千金已经有了身孕,属下打探后得知崔莺馨除了驸马爷之外,从未和其他男人亲密来往过,恐怕他肚子里的孩子……” “啪嗒……” 卫稹气的当即重重拍了下桌子,书案边的茶杯也被震翻,茶水洒了一桌。 “皇上息怒……”锦盛连忙将桌案前的茶杯扶正,外面闻听内殿动静的小太监连忙踱步走了进来,却被锦盛一个眼神赶了出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气死朕了,真是气死朕了!” 卫稹龙颜大怒,不断大声喝斥,似乎在骂崔莺馨不知廉耻,又似乎在责备李宿温花心。 锦盛见此劝道:“皇上,您别生气了,保重龙体啊,恕奴婢直言,驸马爷文武兼备,又仪表堂堂,天下又有哪个女人不爱呢?而且皇上您觉得玉香公主真的能仅凭一人就能让驸马爷守住心思么?驸马爷这等才华出众的人命中注定会有不少女人的。” 卫稹闻言点点头,平复了下心绪,然后说道:“朕现在明白你所言为何来不及了,可是,这是不是对刘策太不公平了?” 锦盛摇摇头:“皇上,他刘策不过区区庶人而已,能攀上这门亲已属天恩浩荡了,又怎么会不公呢?定会对皇室感激涕零。” 锦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远东之行,被刘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自然想拿这件事去恶心下他,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卫稹想想也对,反正这刘策再怎么样也不过一介武夫,加之庶族身份,让崔莺馨这侯门之女嫁过去一点都不亏,甚至还高攀了,与是点点头对锦盛说道:“宣崔文禄进宫。” …… 崔府闺房之内,一袭睡衣的李宿温面无表情的从崔莺馨的香塌上起身来到桌案前,提起一壶酒轻倒了一杯缓缓送入口中。 随后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崔莺馨,不由轻哼一声。 他想起那日一个多月前从西凉边境回到神都到崔府做客,一时多饮了几杯酒有些恍惚。 朦胧中他路过一间厢房内看到正在做女红的崔莺馨,当时的崔莺馨也是一袭白衣轻衫,不由把她当成了姜若颜,一时情难自控,推门而入和她强行发生了关系,那一夜,他十分尽兴,尽情的在她身上粗暴的发泄。 然酒醒后,看着面带梨花的崔莺馨,以及床单上那点点处子落红,想起之前的事他心下万分后悔。当然不是后悔对崔莺馨发生关系,而是自责为什么自己在将她当成姜若颜时会这般粗暴? 从那以后连续一个月,他不止一次和崔莺馨幽会,只有在她身上李宿温才能找到一丝姜若颜的影子,才能在欢爱中狠狠发泄出来,待云雨毕后,又不带一丝情感。 在和崔莺馨相处过程中,李宿温对姜若颜的思念已经逐渐进入了病态,越想她就越是粗暴,哪怕明知崔莺馨已经有一月身孕也不曾温柔对待过。 “李郎……”正在回想这段孽缘中的李宿温被睡醒的崔莺馨轻唤一声拉回了现实。 李宿温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崔莺馨起身,芊手捧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同时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那一夜李宿温粗暴的占有了她,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痛,撕心裂肺的痛,而且那晚她分明听到他在自己身上发泄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但崔莺馨并不后悔,她对李宿温早就心仪已久,如今能成为他的女人心中感到的只有幸福,哪怕没名没分也知足了。 李宿温看着她的肚子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对她说道:“你这又何苦呢?那日服下避子汤不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还来的及,我给你备碗墮子茶如何?” 崔莺馨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显露出一丝母爱光环:“我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放心,我会将他抚养长大,不会给你和公主添乱的。” 李宿温淡淡道:“随你。” 想了想又道:“你嫁给刘策也不算委屈你,那刘策虽为庶族,但我就接触过,为人正直,他应该会好好待你和你腹中孩子的。” 崔莺馨闻言,心中刺痛万分,谁让自己命苦,居然被皇帝下旨去嫁给一个卑贱的庶族,而且还是个武夫。 想到这儿,她不禁落下泪来,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幸,但他听李宿温的,就算他让自己死也会毫不犹豫。 李宿温喝了口酒说道:“别哭了,再过几日就出发了,远东寒冷你多带些衣物。” 崔莺馨闻言,心下一暖,暗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么?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远赴远东那苦寒之地,以后再也见不到李宿温时,心下不由一阵失落哀伤。 但一想到腹中孩儿是自己和李宿温的骨肉时,崔莺馨释然了,至少自己还有一个盼望…… 李宿温又道:“皇上还说了,由我当宣旨天使,和公主亲自送你去远东,毕竟你现在也是玉香公主名义上的姐姐,由我和公主陪你出嫁也不委屈你了。” “真的么?李郎……”崔莺馨闻言万分激动,远东至此坐船也要一个多月,自己还能和李宿温相处这些时间自然喜上眉梢。 “那是自然……” 李宿温说着一口把杯中酒饮尽,心中却道:若颜,这次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我身边再也不分开了,我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这些日子我都快疯了。 …… 汉陵,精卫营大营内,正在巡视的姜浔等人听到军营内响起那阵《希望》的军乐时,不由感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感觉一阵热血沸腾。 “壮哉,今日之前,我从未听闻过这等雄壮豪迈的军乐,简直,简直不可思议啊!” “有了希望,就能笑着活下去,有了希望,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这刘校尉当真奇才!” “真是不敢相信,刘公子有这等才华,说出去还是个庶族谁信?至少这么雄壮的军乐音律,在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难怪精卫营能这么强悍,看来不是没道理的。” 姜憧三兄弟听到长号吹起一刹那只感觉浑身上下每寸肌肤都在颤抖。 同行的姜若颜也是万分惊奇,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么雄壮的军乐必是出自刘策之手,望向姜浔身边的刘策时更是充满了崇拜和欢喜。 连着三天来,姜浔视察了汉陵各处要地,刘策除了一些重要机密所在没带他去看外,该看的都带姜浔看了个遍。 “很好……”姜浔见一曲奏罢,忍不住出声赞叹了一声,说实话这趟汉陵之旅他异常满意…… 中午,姜浔在和姜若颜以及姜家兄弟拜过英烈祠后,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刘策……”走出祠堂前,姜浔喊住刘策说道:“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 刘策拱手道:“大人放心,末将不会让你失望的。” 姜浔点点头,随后向马车走去,史夫人临走前,一脸不舍的望着刘策。 “刘大哥……” 刘策和他们一一道别,就在要和姜若颜告别之际,一声清灵的呼唤声从他们身侧传来。 两人齐齐望去,正是一袭黄色轻衫的宋嫣然含笑走来。 姜若颜见到宋嫣然顿时心下一紧,微微蹙眉望向刘策,只见刘策眼中出现含见的温柔神色,更是令她产生一股莫名悸动。 “嫣然,你怎么来了?”刘策看着宋嫣然笑着说道。 “我来……”宋嫣然正待说话,忽然瞥见刘策对面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子,此时正一脸疑惑的打量自己,不由有些生怯。 姜若颜身上散发的气场令宋嫣然有些不适应,同为女人的她心中莫名的产生一种危机感。 “有什么好怕的?” 宋嫣然给自己鼓气,避开姜若颜视线,然后大步上前来到刘策身边笑着说道:“我来问问你午饭到底还吃不吃?” 刘策说道:“当然,等我送走了姜大人一家就回家,嫣然你先回去吧。” “回家?”姜若颜心里“咯噔”一声,“他们?住在一起?” 这想法如同病毒般不断在她脑海里蔓延,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俏丽的女孩。 “我就在这儿等你吧……”宋嫣然感受到姜若颜不善的眼神,并不退缩,反而向刘策身边又靠近几步。 刘策笑着摇摇头,回过头正欲对姜若颜道别,不想姜若颜却抢先出声道:“这位姑娘,姜若颜在这里有礼了……” 宋嫣然闻言一怔,姜若颜她没见过,但绝对听过,天下双绝之一啊,与是上前一步微微一欠身道:“小女子宋嫣然见过姜小姐,这厢有礼了。” 姜若颜仔仔细细观察着宋嫣然,宋嫣然也在暗自打量姜若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般。 最后姜若颜忍不住问刘策:“你们住在一起?”话语中含有一丝不可明状的恼怒,眼神中一抹怒意浮现。 刘策平静地回道:“是的。”回答的是干脆利落,毫不掩饰。 这下把姜若颜给怔的够呛,她见宋嫣然头上并没有行及笄之礼,不由更是气恼,对着刘策恼怒一句:“无耻!” 说完姜若颜红着脸,气呼呼地走上马车,重重拉下了帘子。 “怎么了这是?”刘策被姜若颜神色变化搞的莫名奇妙。 随后看向宋嫣然,但见宋嫣然此时脸上也是通红一片,身子不由微微颤抖,眼中流露的是一缕浓浓的焦虑。 “这到底怎么了?” 刘策看着离去的马车,再看看宋嫣然,感觉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难怪说女人善变,今日算是见识了。 二十七 冀北之略 …… “姐姐,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马车上,姜矍见姜若颜一脸闷闷不乐,不由出声问道。 姜若颜没好气地说道:“你那新认的好哥哥。” 姜矍更是奇怪:“可是姐姐你和哥哥之前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 姜若颜打断他说道:“以后离他远点,什么哥哥?不准再这么叫他听到没?” 眼看姜矍一脸委屈,边上的史夫人从女儿的眼神和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醋意,不由会心一笑,说道:“颜儿,你是在担心刘策身边那姑娘吧?” 姜若颜闻言不做声,望着车窗外算是默认了。 史夫人笑着说道:“那姑娘挺标致的,跟刘策倒是挺般配……” 姜若颜闻言回道:“般配什么啊?姑娘家的连笄礼都没行就和一个男人同住在屋檐下,害不害臊啊?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啊?还有刘策,什么正人君子?什么坐怀不乱?我看就是个伪君子,小人一个!我真是错看他了!” 史夫人见女儿醋意绵绵,不由抿嘴笑道:“就算这样,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不是普通朋友么?” “我……” 姜若颜被母亲这么一说立时语塞,是啊,自己目前和刘策只是朋友关系,管那么宽干什么?但这骗的了别人难道还骗的了自己么? 史夫人见姜若颜一副为难的表情,又说道:“你想啊,你这朋友这般优秀,身边要没有爱慕的姑娘这说出去谁信?换你,你觉得这么优秀的男儿会没佳人青睐么?” 姜若颜顿时陷入沉思,心想也是这个理,但就是无法接受他们两人同居一个屋檐下,真的无法忍受。 史母仿佛没感受到姜若颜的情绪又自说道:“而且啊,这刘策当真正人君子无疑,为娘观那姑娘姿态,还是清白之身呢……” “真的?”姜若颜闻言不由眼前一亮,看向母亲问道。 史夫人笑道:“为娘过来人了,这点要还看不出来,就妄活了三十八载了。” 姜若颜这才心下松了口气,俏脸一抹红晕浮现。 史夫人见她这副模样戏笑道:“咱家颜儿这是怎么了?那是人家刘公子的家事你气恼什么?” 姜若颜急道:“哪里气恼了?倒是娘亲,你怎么处处维护刘策啊?” 史夫人摇头笑而不语,心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见那孩子特别亲近,特别喜爱。” 而一边的姜矍是一脸的纳闷,搞不明白自己母亲和姐姐在说什么。 …… “嫣然,你怎么了,一路行来一句话都不说?等等我啊。” 另一边,宋嫣然快步走在刘策前面,一脸气呼呼。 见刘策一路呼喊,终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恼羞地望着刘策说道:“你说,你和那姜大小姐什么关系?” 刘策愣了一下,说道:“我和她只是普通君子之交啊,怎么了?” “君子之交?”宋嫣然美眸一眯,轻笑一声说道,“可我看那姜大小姐看你的眼神根本没表现什么君子之交啊,倒是一副看待情郎的模样,你骗谁啊?”说完转身就继续向前走去。 “我去……”刘策暗恼一声,总算明白过来,这宋嫣然是吃醋了,不由有些头大,这女人一旦吃起醋来很难理喻。 “嫣然,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别走啊,你……” “我不听,你没发现么,她看你那眼神里股子浓情蜜意,连瞎子都能感受出来,恨不得扑到你怀里来,还不承认?” “我真不知道跟你怎么解释,反正我真的只是和她普通朋友关系而已,信不信由你……” “当然不信,人家堂堂姜家大小姐,诗词歌赋样样出众绝纶,又美若天仙,家境更是没的说,却莫名奇妙和你只是普通朋友?刘大将军,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你喜欢人家就承认呗,我又不会介意!” “宋嫣然!”刘策闻言顿时有些怒了,立马轻喝一声叫住了她,“我刘策什么时候在乎过身份家世背景?你真要这么说的话,那还是我刘某高攀宋小姐您了,恕在下身份卑微,配不上宋阀出生的千金小姐,告辞!” 刘策说罢转身欲走,这下轮到宋嫣然急了,连忙上前拦住刘策:“刘大哥,对不起,嫣然刚才不是有意的,你,你别生气了……” “哼……”刘策故意气恼,转过脸去。 宋嫣然拉住刘策的手焦急说道:“刘大哥,是我不好,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真的别生气了……” 忽然,刘策双手一动将宋嫣然揽入怀中,在宋嫣然娇呼一声,刘策的嘴唇已经贴在她耳鬓边。 “我怎么会真的生气呢?你放心吧,我和姜小姐之间就是普通君子之交,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听着刘策在自己耳畔这番充满磁性的话语,宋嫣然感到浑身上下都似乎有蚂蚁在爬动,酥痒难耐,待定了定心绪后,才揽住刘策的腰把头枕在他怀里。 “刘大哥,我信,其实就算你和姜小姐真有什么,嫣然也不会在意,你这样的优秀,莫说三妻四妾,就算有再多女人嫣然也会理解,但是……” 说到这儿宋嫣然顿了顿,刘策刚要开口,又被她止住继续说道:“但是,我就是自私,就是任性,我就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比不了姜小姐,无论才貌身世都无法相比,我怕她闯入你我的生活后,会把你硬生生从我身边夺走,什么都不留给我,刘大哥我以前什么都不怕,但现在真的怕了,我不能没有你在身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策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嫣然,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放心,我刘策绝对不会辜负你一番情意,你放心吧。” “刘大哥……”宋嫣然双眸一闭,将侧脸紧紧贴在刘策胸膛,脸上挂满了甜甜的笑意。 …… “糙!” 已将琅城改名永安的城门外,一声国骂带动一阵鞭笞声响,一群数千人的异族奴隶正背着一块块开采来的巨石,艰难的向城墙缺口处行进。 “都他娘使点劲!赶紧加快脚程,少在那偷懒,糙!说你呢,糙尼玛!” 一块巨石上,站着个全身皮甲凶神恶煞的监工,他是新加入冀州军的士兵,名叫马国成。因为追捕奴隶有功,被任命为冀州军一部甲长,现在被派来暂代监管城楼修建主事,只见他一见到那些奴隶有偷懒迹象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皮鞭外加脏字连篇。 要说许文静也真是个人才,为了赶工事进度,刘策杀完俘虏前脚刚走,人影都还没消失,他后脚就立马命人去冀南各部落抓捕异族俘虏做苦力,最后通过坑蒙拐骗外加烧杀抢掠,硬是给永安凑出两万奴隶,可怜那些被劫掠的部落基本都已经被屠的渣都不剩。 此时许文静正站在城头之上,望着人山人海工作场面,感觉意气风发不由飘飘然起来。 “等了这么些年,今天才叫那个舒坦啊,还得多谢将军给了我这么个机会。” 许文静抚摸着下巴不住窃笑,但望向那些城外喝粥的冀州百姓时,眼中又闪过一道狠戾之色:“这些百姓想吃白食?我精卫营的粮草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哼,想的美。” “军师……”就在许文静想安排这些冀州百姓拉去囤田开矿之际,身后传来了左烁的声音。 许文静正了正神色说道:“何事?” 左烁回道:“将军来信,说冀州北部的事暂时全权由军师决断,他汉陵还有要事需要处理,要晚些时日才能过来。” 许文静闻言一阵兴奋,随后问道:“关七到哪里了?” 左烁说道:“关七已经渡过汉河,不出六日就能抵达永安城下。” “好!”许文静兴奋的一拍手掌,继续说道,“等关七一到,冀北那边就可以展开行动了。” 左烁闻言,脸上满是疑虑之色,忍不住问道:“军师,关七靠谱么?” 许文静笑道:“你不懂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再大的风险也愿意去冒,十倍之利可以让他们趋之若笃,命都可以不要。” 左烁问道:“那万一呼兰人也给予重金收买策反呢?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许文静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在绝对利益面前,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叛节,然而两相比较取其轻,这是一个合格商人都会做的事,你想有百倍利益没命享用和一层利润相安无事,换你你会选择哪个?” 左烁道:“肯定选一层了,百倍利益再多,命都没了拿来有何用?” 许文静笑道:“自是这个道理,何况我们许诺给关七的好处可绝不值一层,甚至十倍百倍还要多!他很难变节的。” 左烁奇道:“敢问军师,将军许什么好处给关七了?” 许文静摇摇头,神秘的说道:“保密。” 左烁一脸的气馁,正待再说,突然从城楼下传来一阵巨喝,打断了他们的话。 “糙!”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马国成挥舞手中辫子,操着一口国骂狠狠地抽打在一名奴隶身上,只打的那奴隶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左烁微微皱眉:“这个马国成,真是粗鄙。” 许文静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说道:“这种人冀州遍地都是,一时半会儿想让他们改变习性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左烁点点头表示认同:“要不是当年将军教授我们读书写字,学会做人道理,恐怕也和他们一个样。” 许文静说道:“可惜啊,精卫营这世间只此一支,不要奢望以后几十万几百万大军都如同精卫营一般精锐。” 左烁闻言自豪的挺了挺胸,随即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行了,去看看那些救济的百姓吧,各地庄堡还待重建,光吃饭不干活那跟废物什么区别?” 许文静丢下一句,然后径直走下城楼…… 殊不知,接下来冀北将要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许文静的预计和掌控,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了…… 二十八 奸商 …… “叮铃铃……” 冀北平原之上,一支庞大的商队正在向燕城方向前进,挂在马车上的风铃发出阵阵清脆的清响。 燕城是通往塞外草原前的最后一座城池,再往后就是玉阳关要塞,蒙洛帝国十几年前占领冀州后,多地城镇都遭到破坏,唯独这玉阳关不但保存完整,还派遣大量人力予以加固,自然是为以后问鼎中原做准备。 冀州原本四千二百余万大周子民,当中包括久居在此的异族人,但草原上的蛮族攻破冀州后,人口大幅骤减。 蒙洛帝国进占冀州后,实行了残酷的高压统治。由于冀州各地矿产丰富,强迫当地百姓不分昼夜的开采,本着要铁不要命的政策,每年都有十几万百姓死在矿场之中,换来的却是草原异族装备越来越精良,矿产储备越来越多。 到368年,连蒙洛帝国左臂右膀的呼兰士兵,都有六成的披甲率(铁甲),草原蒙洛帝国一时是如日中天,已经呈现出对大周以及周围各邻国俯视的态度。 经过残酷的压迫,冀州百姓除了死在矿场马场以及田园之外,还有千余万被强制迁移到塞外为奴,多数都死在了半道之上,还有部分随蒙洛远征西域。等刘策平定冀南时,整个冀南治下人口不过六百余万了,剩余的不是死于战乱、屠杀就是远赴塞外为奴为婢,要么就是逃往其他各省避难。 而令人欣慰的是,冀州百姓对呼兰人高压统治的反抗一直不曾停歇过,虽然多以惨败告终,可正是这种拼死求生的精神才使冀州百姓免遭灭种下场,撑到了刘策到来的这一天。 “关七?又是你这个奸商,看你这体态又长膘了,日子过得不错啊,娶了几房小妾了?哈哈哈……” 镇守燕城的守门将领一见那支商队带头的是关七,立马放下手中兵器,随后和身后准备吹号的异族士兵挥挥手,示意不要紧张。 关七来到那呼兰人首领跟前,作揖笑道:“见笑了,我就挣点辛苦钱,日子不好过啊。” 那呼兰守城将领大声笑道:“少装蒜,这几年你个奸商从我们地方赚的还少么?” 说到这儿,看了眼后面几百辆满载货物的车,又笑骂道:“你个奸商,这次带了这么多货物,看样子今年你又要大赚一笔了?” “哈哈哈……” 守城门口的一些士兵顿时嬉笑起来,一口一个奸商,好不热闹。 “去去去……”关七见此,对他们摆摆衣袖,一脸戏谑地说道,“奸商,奸商,没我们奸商你们有好日子过么?” 说着从身后一辆车子箱子内取出几个瓷碗和几串翡翠项链说道:“没我们奸商你们用的到这么好的碗?你们的女人戴得了这么漂亮的项链么?” 说完放下手中东西,又来到另一辆车上取下一坛子酒说道:“没我们奸商,你们喝的到这么甜美的酒么?” 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货车对他们说道:“没我们奸商你们有这么多好东西么?还笑奸商,切……” “我去你妈的,关七,说的这些你好像白送我们似的。”一名异族士兵被气乐了,笑着骂道,“老子这几年被你宰了多少东西要不要给你算算,总有一天要把你脑袋砍下来当夜壶解恨。” “哈哈哈……” 周围异族士兵闻言,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滚滚滚……”关七一脸不耐烦地挥挥衣袖,“干我们这行本来就把脑袋别在裤裆上,你要啊?随时拿去,不过得给个合适的价……” “去你妈的,真是想钱想疯了,脑袋都不要了,哈哈哈……”周围再次响起一片戏谑的笑声。 那呼兰守将对身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笑了。” 随后又对关七说道:“关七,都运了些什么东西?这次怎么比往年多这么多货物啊?” 关七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茶叶丢给那呼兰将领,然后一脸为难地说道:“唉,你们也知道,南边现在乱成一片,我别着脑袋来一趟也不容易,想着以后再过来也难,索性把身家都换了这批货,赚点糊口钱熬个两三年……” “糊口钱?”那呼兰人垫着手里的茶叶很是满意,听关七这么说,顿时指着那一车车货物笑骂道,“我说关七,你这他娘的也叫糊口钱?真是越来越奸诈了,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 “那就多谢嘞。”关七对那呼兰将领作揖行礼,随后和后面的车队大声说道:“进城,快点!” 一队队货车在异族士兵笑骂声中,缓缓驶入燕城之中,四周立刻围上来不少指指点点的人群,有异族人,也有冀州本地人。 “来来来,看一看啊,上好的布料,男人做衣裳穿在身上英俊不凡,女人穿身上如花似玉,唉,快来买啊,价格公道呢……” “你们别愣着,过来看看,这锅可是铁制的,不像你们那瓦锅一摔就碎,来买一口吧。” “那几位阔爷,来看看这些个茶砖,包你满意,货真价实!” “……” 原本凄凉的燕城街道,因为关七商队的到来,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不少人涌到他们贩卖商品的车队前,不断挑拣起各自需要的商货,入眼尽是琳琅满目。 一名胡人女子拿起一个精致的瓷碗问关七:“这个,怎么卖?” 关七看了眼立马开口说道:“姑娘好眼光啊,这碗可是上好的青瓷,五头羊卖你了!” “那么贵?”胡人女子闻言吓了一跳,“去年才两头羊啊……” 关七一脸客气地说道:“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南边都被官军把持着,过来一趟实在不容易,各方上下都要打点一番,这价格啊自然就贵了,不过你放心,咱这货啊,质量上乘!” 那胡人女子一时为难,看了不远处正在和一个商贩讨价还价的男人,随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瓷碗,起身离开了。 “唉,别走啊,别走啊,好好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青瓷,你……” 关七见那胡人女子离去,连忙想把生意拉回来,一脸的焦急之态,但见那胡女确定已经离开,脸色一沉,和身边的一名下手嘀咕几句后,就向燕城边侧一名商队护卫走去。 “查探清楚了么?”关七来到那护卫身边,随手拿起车上一个瓷瓶,轻声对那护卫说道。 那护卫目不斜视,双手环与胸前,待确定车队前人烟稀少后,才轻声说道:“尚在打探,不过从已知的消息来看,我们一路行来都有重兵把守,反倒这燕城守备松懈。” “来看看啊,上好烟叶!两张兽皮一两半!” 关七见有人经过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喊到,以免露出蛛丝马迹,随后又轻声说道:“这也难怪,再下去不足一百里就是玉阳关,关外都是胡人老巢,一时松懈也再所难免。” 那护卫道:“可是,将军和军师都很急啊,必须要赶紧找到目标下手。” 关七望着对面车队前人头簇动,一脸阴沉地说道:“不急,时间足够了,来时路上有打探清楚合适捷径么?实在不行就拿这燕城下手。” 护卫说道:“不行,燕城太凶险了,离永安太远,一旦动手我们就会暴露无疑,介时会陷入胡奴围攻之中,为了这几百车粮食物资搭进去一千多号人,不值得。” “我看未必……”就在这时,另一道请缓的声音浮现在他们身后。 关七和护卫回身望去,当即轻道:“左……” “嘘……”一身下人装扮的左烁立时止住他们,随后说道:“军师来时说了,只要有想法就要大胆去做,至于后路怎么样他应该早就想好了……” “这样么?”关七闻言一脸兴奋,“如此甚好,不过还是要谨慎。” 那护卫也点头:“是啊,燕城毕竟离永安太远了,还是需要仔细筹谋一番,不可掉以轻心。” 左烁看了四周一眼,随后又轻声说道:“我看就这燕城吧,一路行来,冀北各地就这燕城比较富裕,我们再在这里好生观察几天,如果可以的话,早些行动起来。” 关七和护卫对望一眼,然后一起对左烁点点头,既然许文静都说了放大胆子去做,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如果许文静在这里听到他们这些话,再联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第一个想法肯定不是对左烁赞赏,而是第一时间想拿刀把他砍了。 “不过,能不能让我把这些货物清完再动手?”关七一脸为难的说道。 左烁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说关七,你和军师都是商户出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再说了,等动完手这些货物都会物归原主,你还能得到一大笔赏赐,你又有什么损失?” 关七笑道:“关某自然比不得军师,军师运筹帷幄,小的只是图个小利,先让我把这些货都清了,万一动起手来,那些瓷器可不经摔啊。” 左烁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随你。”不过他又想了想说道:“关七,你能不能告诉我将军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关七闻言,神秘地摇摇头:“这个,等办完这差,你就知道了。” “掌柜的,我这有几张皮,想换几块茶砖,你看看行不行。” 就在关七三人正在暗自商议之际,一名肩上挂着数张皮,一脸络腮胡子的异族人向他们走来。 三人各自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分开,关七回过身看了那胡人一脸,马上堆出笑容说道:“先来验验货。” “好嘞……”那胡人来到关七跟前,将一堆皮子丢在他车上。 关七随手拿起一张皮子看了几眼,色料不怎么样,除了比较厚实看不出什么用处,与是眉头一皱,随手一丢笑道:“这位阔爷这些皮子你想换多少茶砖?” 那胡人想了想,说道:“十块?” 关七闻言笑道:“这位爷你开玩笑吧?这皮子值十块茶砖?这些我都收了,三块吧。” 那胡人一听急了:“别啊,这些皮子用处可大咧……” 二十九 干一场大的 …… “什么用处?”关七也想知道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皮子究竟什么地方不同。 那胡人忙拿起一张皮子撕扯一阵说道:“你看这皮,结实吧?” 关七一脸黑线:“这位爷你在说笑吧?有什么皮子不结实?” 络腮胡人继续说道:“不单结实,还很有弹性,你看……”说着拉了几下,果然这些皮子微微向拉的两侧微微动了动。 关七有些无语,但作为一个世代行商的商人,他还是摆出一副笑脸相迎的姿态:“这位爷,我还是没看出来这皮子哪里与众不同,你要不买就别耽误在下做生意。” 那胡人这下急了,连忙说道:“掌柜的,这皮子防水,好用的紧啊,不信你看!” 说着,那胡人将腰间偌大的水壶袋子取了下来,打开后整壶倒在了其中一张皮子上,然后一折,果然一滴不渗。 然而关七还是摇摇头:“这有什么?牛皮羊皮不也可以这样么。” 那胡人说道:“不一样,牛皮是牛皮,浸泡久了还是会渗水,我这可是草原上的血狼皮,连着十几天都不会漏,我可是拼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丢了小命才打到这么几头。” “血狼?” 关七一怔,他当然知道血狼这种野兽极其凶残,由于体型较大皮糙肉厚,连老虎见之都要避让三分,眼前这七八张皮子如果真是血狼的皮,那这胡人所言倒是不虚。 不过,他还是有疑虑,毕竟这些皮子拿去做什么呢? “罢了,先收下吧,将军也托我四处在留意一些可用的异兽毛皮,或许这正是他在寻找的毛皮也说不定。”关七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这些血狼皮…… “五块茶砖,不能再多了,要不然就把这些皮子拿回去吧。” 本着商人本性,关七以一口不容拒绝的神色将手里的一张狼皮丢在他面前,意思是就这样,爱买不买。 事实上这几张皮按中原价格,莫说十块茶砖,一百块茶砖都未必能换到一块样的狼皮。 “好,就五块!” 那胡人一听,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本来他要十块茶砖就是狮子大开口,如今能拿到五块茶砖简直就是赚翻了,顿时脸上乐开了花。 关七收好狼皮,然后对旁边那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马从一个包裹的箱子内取出五包用黄纸包裹的茶砖。 这些茶砖每块重四两,都是用茶叶沫子垒砌而成,可以说是最垃圾的茶叶,在中原诸地除了穷人外,基本没人会喝。 但这对塞外异族人来说,可是异常宝贵,甚至可以拿来当聘礼来用了。 各处商人就是借助这一点,四处收集茶叶沫子以天价卖给这群胡人,基本上是供不应求,这其中也包括了关七。 要知道姜浔可是明令禁止远东商人和塞外胡人做生意的,但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太过诱人,加之各家族需要大量钱财维持,尽管姜浔三令五申,但收效甚微,久而久之他也只能睁眼闭眼了。 那胡人小心翼翼的看着称砣,待确定没少斤缺两后,将茶砖小心翼翼装进随身携带的布包内,兴高采烈的离去了…… “呵呵……” 见到那络腮胡人离去,关七不屑地笑了一声,随后又拿起车上一盒烟叶,大声吼道:“各位,来看看啊,上好的南境烟丝,总督姜浔抽了都叫好,赶紧来买啊,错过了可就没了……” …… 就在关七的商队还在街边吆喝买卖之际,左烁已经悄悄来到了燕城内一条河水边。 只见河水上漂浮着各种生活垃圾,不远处还有几个胡人将排泄物往河内倾倒,整条河都散发着令人难闻的恶臭。 左烁已经习惯了汉陵内那干净整洁的场景,也养成了“定点排泄”的良好习惯,对眼前这条河流内情景表现的是万分厌恶。 事实上不光是异族占领的冀州,即使大周境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在大周各城镇内还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河道,勉强保证了河面干净整洁,至于河底是怎么样一番光景,那就不得而知了。 刘策治下无论汉陵各地各堡,还是新占的永安、郓县等地,首条就是保证卫生整洁。尤其河道水井,那是万分重视,若有人敢往河里丢垃圾,那罚起来可是相当沉重的,轻则罚钱,重则关押几天吃牢饭,这牢饭不好吃,是要去矿场农田以工抵过,简称“劳改”。 汉陵也好,永安也罢,不管新来的还是后来的,你理解要照做,不理解也要照做,不服就是罚!几番处理下来,哪怕那些散漫的胡人也只能乖乖听从安排。 当左烁看到有个燕城百姓从河水里舀起一桶水似乎要做饮用水时,胃里是一阵翻腾,他嘴角微微抽动,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瘟疫……” 这时左烁脑海里闪过这个可怕的词汇,回想起刘策告诉他们为何如此看重卫生的缘故了,不单单是个人形象问题,还直接关乎到众人的生命。 当初听闻刘策给将士们普及关于瘟疫形成的问题全是取自与那所谓的病菌后,左烁是万分震撼,他和众人本以为瘟疫完全就是老天降灾造成的,没想到完全是人为所致。从那以后,左烁是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算大热天再渴也要喝烧开的水,以免被那所谓的病菌给感染…… “左旗总……” 就在左烁还在回想刘策的话时,身后一名商人打扮的年轻人叫唤道。 左烁回过头,说道:“徐智,苏司那边有何指示?” 那商人正是情报司人员,此次也混在商队之中一路打探冀北各处情报,为精卫营进占整个冀州做好万全准备。 徐智说道:“苏司托我转告左旗总,一路行来冀北各处防守严密,至于如何决断,就全权交由左旗总负责。” “机会来了……”左烁闻言心中一阵激动,这可是个千载难逢机会,一旦立下这一大功,那必定会脱颖而出,以后封为营使都不是问题了。 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又问徐智:“军师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徐智说道:“军师说了,此次就由左旗总自己看着办,我们情报司会全力配合左旗总,如若无机可乘,那就早日回永安。” 左烁点点头,这几个月来,他待在许文静身边,从他地方学到了不少东西,加之常年待在精卫营,对战法也颇有了解,不由跃跃欲试。 想了想,左烁又道:“那麻烦徐兄弟替我打探下燕城周边有多少胡人兵马,我好早做准备。” “已经探查过了。”徐智说道,“城外只有两个骑营的胡人把守,约三千人左右,至于城内,还在查探,不过在下估计不会超过两千人,而且呼兰本部也就五六百人,倒是玉阳关那边,有两万胡人镇守……” 左烁闻言,眼中一亮,脑中飞快转动起来:“三千人?五六百呼兰人?不足两千守军?妈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干?这次就给他来场大的!让他们知道我左烁名号!” 说完立刻对徐智说道:“你赶紧把消息探听清楚,顺道命人回转永安告之军师,让他发兵前来燕城……” “嘶……”徐智闻言大吃一惊,忙道:“左旗总,你想干什么?你该不会真想打燕城主意吧,燕城离永安可是九百多里,沿途又有诸多城寨把守,你考虑清楚啊,再言这次商队中我精卫营士兵不过五百,加上关七商队,合起来也不过一千有余,三思啊……” 左烁一脸奸笑道:“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做,把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军师,剩下的他和将军会知道怎么做的。” “这……”徐智还欲再劝,“虽然燕城内外防备松懈,可如果玉阳和周围城池敌军得知这个消息前来攻城,又如何抵挡?” 左烁自信地说道:“一个月,我能顶住一个月,你尽快去办吧。” 见徐智仍然面带难色,左烁立马说道:“不是说了配合我的行动么?婆婆妈妈像是干大事的人么!赶紧去吧,出了事由我顶着!” “遵命!”见左烁这么说,徐智也只能领命应声离去。 “嘿嘿……”见徐智离去,左烁脸上挂满了笑意,暗自说道,“要干就干场大的,也不妄来这儿走一遭。” 说着又看了一眼满是污秽的河道,不由眉头一皱,摇摇头叹了一句:“真恶心……”然后回身向商队走去。 而左烁不会想到,他这个决定被许文静知道后,是气的破口大骂,随后发生一连串的事,直接将冀州彻底搞的是鸡飞狗跳,冀南的发展也因为左烁这个举动彻底被打乱了。 “关七,我们阿不鲁将军要见你……” 就在关七站在车上,手里举着一只玛瑙杯大吹特吹之际,一名胡人士兵叫住了他。 关七连忙跳下车,把手里的杯子交给边上一名伙计,然后顺手拿过一个包袱,跟着那胡人士兵去前往阿不鲁的城主府。 一进城主府大厅,关七就见一名面色黝黑的粗狂异族人正搂着两名女子喝酒吃肉。 一见到关七进来,阿不鲁就推开那两名女子伸开双臂大叫道:“关七,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感谢大地之母,哈哈哈哈……” 关七连忙上前跪伏在地,一脸恭敬的说道:“老天保佑,将军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我关七可是天天挂念着您啊,如今再见到您真是令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硬是从眼角挤出几滴泪来。 阿不鲁大笑道:“哈哈哈,关七,无需多礼,起来说话,来人,给我尊贵的朋友赐座,上酒!” 三十 腐败 …… 阿不鲁今年四十三岁,十几年前随蒙洛帝国攻下冀州后,因为作战勇猛,被贵族封为一等勇士称号,顺便将燕城交他镇守。 由于燕城处于冀州大后方,又靠近塞外,自然是一份惬意的美差。 久而久之,阿不鲁也慢慢的腐化堕落,这等安逸的生活他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过。 十多年来,他体态迅速臃肿起来,早已不再是草原上那为生计四处拼杀的勇士了,中原文化好的地方没学到,倒是把那些恶习劣性全都学了个遍。 贪污受贿、任人为亲、苛捐杂税,反正大周官员那套腐败程序他几乎全给摸透,并赋予了实际行动,而且更加的变本加利,成日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镇守主将的阿不鲁如此,下面的士兵更不用说了,反正此地又无战事,远东其他省府又是兵将孱弱、不堪一击,也都是得过且过尽情享受。 甚至不少人都开始和过往商人私下里贩卖军械战略物资中饱私囊,后来阿不鲁知道后,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但他发现这样来钱比较快,还能获得更好的享受,自己也是参与到其中。 这次他把关七叫过来,事实上正好有一批库存的火油和兵器想和他谈个价钱,好尽早贩卖出去,反正燕城无什么战事,留着也没什么用。 而阿不鲁并不知道,此时的冀州早就开始变天了,还没意识到冀南那一块不是固步自封、一味地防守,而是对冀北一直都是虎视眈眈之态,时刻寻找着机会一口要将整个冀州吞下。 他更不会知道,眼前这个“朋友”关七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的燕城。 关七入座后,喝了一口马奶酒,一股子辛辣呛味入喉,令他感觉是万分难受,但依然装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这草原的美酒真是令人回味无群啊,豪气!就如同将军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哈哈哈!”阿不鲁一听,心下万分的满意,“关七,你就不要骗我了,什么破酒,难喝的紧!哪比的上你们中原的美酒,虽然清淡,但醇香味美,这次你带了多少美酒?不要藏私,拿出来一起分享,放心我会给你报酬的。” 关七忙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咱们既然是朋友理当一起分享,等会儿我就命人把酒送到您府上。” 阿不鲁大笑:“好!你说的对!咱们的确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我也该帮你的忙!说吧,关七,你这次带了多少货物,我全要了!” 关七一听,顿时乐了,这正是求之不得啊,与是说道:“既然将军这么说了,那在下岂能拒绝这番美意呢?将军想出什么价格吃下我这些货物?这次我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这量也是往年好几倍,当然你也知道,如今南边那块很乱,我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价钱嘛……” “好说,好说,再多我也吃的下!”阿不鲁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随后对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周围亲卫见此立马会意,然后起身走出府外,连同那几个找来寻乐的女子也是同样走出府外,很快偌大的府厅就只剩关七和阿不鲁两个人了。 关七见到这场景,立刻猜到这阿不鲁又要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下冷笑一声,同时暗道正好看看这酒囊饭袋这次又要兜售什么战略物资。 只见阿不鲁对关七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说话,关七闻言照做,来到他桌子边坐下。 阿不鲁轻声说道:“我军械库里有两万五千斤火油,外加精铁一万斤,买下你全部货物怎么样?” 关七闻言,心道你这家伙好大胆子,这军械库火油可不是民用火油,你居然敢私自贩卖?还有那精铁,可是打制兵器铠甲的必须品,你居然也想出售?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这正合关七本意,与是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将军,这不好吧?贩卖军火可是死罪啊!要是被贺丹络大将军知道……” 已经喝的五分醉意的阿不鲁一听,顿时摇摇头笑道:“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我,我阿不鲁可是跟随拓拔大帝南征北战多年,当年攻打冀州,在玉阳关下死了好多的勇士,是我第一个爬上玉阳关才鼎定了冀州今日局面! 董狸可汗亲自授封我一等勇士称号,还被拓拔大的亲自接见嘉奖,命我为燕城镇守主将!这等荣耀他贺丹家族也要忌惮三分,你尽管放心,出了事我顶着。” 关七闻言点点头,但又为难地说道:“可是将军,我要这些火油干什么?不好销售啊,万一被你们的人查到……” 阿不鲁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修书一封,包你回去一路畅通无阻。” 关七满意的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将军,你开的价还是太低了……” “嗯?这还不够么?”阿不鲁闻言有些不高兴,“关七,我给的已经不少了,你还要讨价还价?” 关七为难地说道:“将军,这次我带的东西可是好几百车啊,就你这两万多斤火油还有一万斤铁,那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这些东西出手也难啊,所谓买卖讲究的就是公平,你说是么将军……” 阿不鲁一脸怒意,问道:“那你说吧,还要加多少钱?” 关七想了想说道:“将军,你也先别生气,我带了些东西专门孝敬您的。” 说着关七回到之前座位,把那个随身携带的包裹取来放在他面前,摊开后但见里面尽是金银玛瑙以及一包上等的杭城茶叶。 阿不鲁见此,立马转怒为喜,拿起那包茶叶闻了闻,只觉一股清香扑鼻。他已经享受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自然不会和下面普通胡人一样喝那劣质的茶沫子,对这种上品茶叶是万分喜爱。 随后,阿不鲁又抓起一对金银翡翠首饰,眼中笑意更浓。这些正好给自己几个女人装饰一下讨一下欢心,显得自己很大方。 “将军?”眼见阿不鲁满脸堆笑,关七知道他已经被这些东西麻醉了神经,与是出声问道,“这些东西将军还满意么?” 阿不鲁一脸“为难”地对他说道:“关七,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跟我来这套,你看看你,每次都不听,你……下不为例!” 说完,阿不鲁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将东西放回包裹里然后盖好合上放到桌子下面,生怕弄丢了。 关七见他做完这些,便出声说道:“不知将军,这买卖……” 阿不鲁此时心情大好,听关七问起,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刚才的确是本将军思虑不周,这价出的确实低了,这样吧,关七,你开个价,看上什么尽管拿走。” 关七闻言想了想,对阿不鲁说道:“将军,您也知道,现在南边很乱,我身边护卫又缺少兵器傍身,你看能不能再卖我些弓箭刀枪什么的,也好给我那些不成器的护卫壮壮胆。” “嗯……”阿不鲁闻言点点头,问道:“这个倒是,那什么精卫营的,确实把冀州搞的乌烟瘴气的,你有这顾虑武装下自己护卫队也无可厚非,说吧,要多少?” 关七说道:“再加十万支箭矢,八百把角弓,二千把刀,一千条枪,五百副皮甲,二百副铁甲,您看如何?” “这么多?”见关七要这么多东西,阿不鲁轻呼一声道:“关七,你这是打算养一支军队啊?” 关七苦笑着说道:“现在局势这么乱,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啊,还望将军成全。” 阿不鲁沉思一阵,说道:“你这次带的货物都有什么?我要知道值还是不值……” 关七指了指阿不鲁脚下的包裹说道:“保证值,除了这些外,还有……精盐……” “精盐!” 阿不鲁惊呼出声,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对塞外草原部族来说,盐比黄金还值钱,如果真如关七所说,带了足够盐的话,那他所提的条件完全可以全部答应下来。 “你带了多少盐?”阿不鲁连忙想确认下关七此次带来盐的数目。 关七轻声说道:“精盐三千斤,滤盐一万两千斤,那滤盐质量上乘,完全可以充当精盐使用,将军您看够了么?” “够够够!”阿不鲁已经被这巨大的财富冲昏了头脑,不断说这一个“够”字。 只要把这些盐运到塞外,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够自己挥霍许久了。 与是两人很快就敲定了协商条例,最后二人把酒碗一撞,这笔买卖算是达成了…… 待关七从城主府出来之际,脸上谄媚之态一扫耳空,回头望了眼城主府,不由发出一阵冷笑。 “蠢货,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看来这呼兰人也不是铁板一块,等这批东西到手,也就是你们的死期了,这种废物还自以为是什么一等勇士么?过去的事了!” 关七冷笑着走向自己的商队,他此行目的已经达成…… 与此同时,等关七走后,阿不鲁立马唤来亲信,让他把城内士兵的弓箭角弓以及刀枪都收缴起来,因为库存并没有那么多箭矢和刀枪,只能从自己麾下士兵地方想办法凑齐。 “只要那批货到手,再转手往草原上一卖,我就有足够的钱再把这些东西全补回来,哈哈哈!” 阿不鲁在城主府内大声笑道,至于危险?这可是大后方,能有什么危险?就算人手一根木棍都能高枕无忧…… 此刻,左烁收到了情报司人员提供的城内情报,燕城守军总计一千七百人。 “哼,一千七百人,啧啧啧,天助我也,不把燕城闹个天翻地覆我就不配提精卫营三个大字!” 左烁望着城楼上正打哈欠的胡人守军,眼中露出一抹狠厉的杀机…… 三十一 燕城剧变 …… 夜幕之下,燕城守军营舍内,鼾声此起彼伏,军舍内浓重的酒气掺杂着作呕的体臭,混合成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 营舍之外,一双双狼眸紧紧盯着营部内各处守军,散发着贪婪而又凶残的寒光,其中两道黑影正匍匐在一片房墙之后望着眼前不远处星火点点的军部营舍,轻声商议着嗜血阴谋。 “左右门各四人,正门处七人,都喝的差不多了,现在正是动手最佳良机。” “通知兄弟们,务必一举拿下营舍。” “没问题,我这就派人摸过去,外围就交给你们几个把守了。” “万事小心,一旦有变,即刻脱身而回……” “我知道,兄弟们,我们走……” 十数道黑影缓缓向营舍大门逼近,在前行十数步之后,分开三道向三处大门隐隐而去…… 关七商队所住的宿舍内,望着门外一车车火油以及各式兵械,左烁不屑的冷笑一声。 “本以为胡奴虽然野蛮,可好歹也是酷爱兵刃,视弓马为生命般存在,但不想却也会有这等败类存在,连军人赖以生存搏杀的兵械也会私自售卖,当真是令人不耻。” 关七闻言摇摇头说道:“其实人都这样,有俭入奢易,由奢回俭难,阿不鲁在冀北呆了十年,享受惯了奢靡生活,早已不再是那个刀口舔血的草原蛮子,俨然成为一个只知争权夺利贪图富贵的酒囊饭袋……” 左烁点头表示认可,随即抬头看了眼窗外,说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关七知道左烁指的是什么,便是今晚的夺城行动,想到这儿他也是万分激动,一旦成功的话自己可是大功一件。 为了这个计划实施成功,他可是尽了最大努力,借机把燕城的军械库几乎搬了个空,又把这次所带酒水都送到营舍,让这群失去警惕的胡人喝的烂醉如泥,为今夜行动做足了准备。 …… “噗……” “咔嚓……” 燕城营舍内,摸入其中的情报司人员手,几个呼吸间就解决了门口守卫。这些从情报司出来被称之为的“特工”的士兵各个训练有素、心狠手辣,尤其对暗杀潜伏这一套那是格外得心应手。 解决完三道入口处的守卫后,他们将尸体轻轻摆放在原地靠在墙上,随手给他们身上淋上些酒水,装成醉酒不省人事的模样,然后悄然步入到营舍内迅速前往一处隐蔽处汇合。 待十数人汇合后,各自用手势和眼神交流一阵,然后十分默契的各自分开前往各自目的地,执行各自任务。 “这奸商送来的酒真不错,嗝……不错……” 一扇敞开的房门处,满身酒气的胡人打着酒嗝,醉眼朦胧,摇摇晃晃来到屋外墙角旁贴着墙壁,解下裤腰带,将体内积存的液体淅淅索索淋在墙角处,一股子骚臭味周围蔓延散开。 “舒坦……” 那胡人释放之后,一脸的沉醉,满意的提起裤子呻吟一声,就准备回屋内再睡一觉。 就在他转身一刹那,就见两道精芒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中透露的杀气一下子让他体内酒精从毛孔内崩散而出。 “你……” “喀啦……” 一个“你”字刚从喉咙里嘣出一半,就被一双大手从两侧用力一切,只锁咽喉,但闻一阵骨骼断裂脆响,那胡人当即停止了呼吸…… 那情报司特工杀完人后,把即将倒落的尸体扶住,随后拖到墙角摆成昏睡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后,他向一侧暗处轻轻吹了三声口号,下一刻又有两名情报司特工从暗处浮现,三人嘀咕几句后,分别向宿舍内悄悄摸去…… “别过来……” 阿不鲁突然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他梦见自己的燕城忽然间出现了无数只凶猛的飞禽,不断将自己麾下的勇士一口口吞没,最后只剩自己一人面对成千上万只飞禽的猛扑,最终自己被这些鸟啄成一个血人,逐渐淹没。 “太可怕了,妈的,怎么有这么邪门的鸟?比草原上的雄鹰还令人感到恐怖……” 阿不鲁摇了摇头,想起梦中那些飞禽还是感到心有余悸,看了眼边上一丝不挂沉睡的女人,他不由感到烦躁,索性一巴掌拍在她翘臀上叫醒了她。 “睡睡睡!赶紧给我起来,你个贱人!还不快去倒酒!” 那胡女吃痛之下,幽怨的看了一眼阿不鲁,起身走下床榻,缓缓向不远处桌边走去…… “妈的,骚货!看我待会儿不好好收拾你!”阿不鲁看着那惹火的身材不由叫骂一声,一股邪火再次从小腹窜起。 “不好了,着火了!” 就在阿不鲁接过酒碗,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时,城主府外就传来一阵惊呼声,令他不由一楞。 “都瞎喊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阿不鲁闻听外面动静,不耐烦地大声吼道。 只听门外一个亲卫慌张的说道:“将军,不好了,营舍着火了!” “着火那就赶紧去救啊愣着干什么?”阿不鲁一听是着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把碗中酒水向嘴巴里送。 就在阿不鲁嘴巴碰到酒碗边沿之际,终于回过味来:“营舍?军营!”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他猛的将酒碗往地上一摔,随即起身披好衣服对门外大声吼道:“备马,速速备马!” …… “救我……” “啊……” 营舍之内,滔天大火将深夜照成白昼,凄厉的惨嚎响彻整个燕城上空。 “谁把门锁住了!快砸开……” 营舍内慌成一团的胡人士兵在硝烟中不断寻找任何可以脱逃的生机。 无奈营舍内大门和窗户都被情报司人员全给封死加固,任他们哭喊也无法冲出这片炼狱火海。 “老子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一名呼兰人拿起凳子不断砸着窗户大门试图从中逃脱出去。 然而刚一砸开窗户,一道滚滚黑烟夹带着片片火星一下子扑入屋子内,下一刻咳嗽声不断回荡在营舍内。 点点洒落的火星点燃了铺子上的棉被,顿时整个屋子开始燃烧起来。为了活命,这些屋子内的胡人争先恐后地向那破开的窗口爬去,完全不顾那可怕浓烟的侵袭…… “赶紧救火,快!” 营舍外,数百在城楼守夜的将兵,驱赶着当地百姓拎着一桶桶水向营舍赶来。 “军爷,需要我们帮忙么?” 在路过关七所在车队时,打扮成商人模样的左烁一脸“关切”的询问。 那胡人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听左烁这么说,连声说道:“正好,快随我一起去救火!” “好嘞!”左烁大喊一声,对身后数百商贩说道:“让我们去帮他们一把!” 话毕,那些“商贩”猛地一缩地,从商队车辆之下取出一把把劲弩,齐齐对准正在奔跑救火的胡人和当地百姓,眼神一冷,迅速扣下了弩机。 “你们……” 还未等那为首的胡人反应过来,三四支弩箭已经将他躯体贯穿重重甩飞出去。 “精卫营在此,给我杀!” “杀!” 一百多支弩箭射出后,那些乔装打扮成商人的精卫营士兵将手中劲弩一丢,猛的拉开车前布满抽出一把把精铁打制的戚刀,大吼一声,扑向还在震惊之中的百姓和胡人。 …… “到底怎么回事?赶紧救火啊!” 望着营舍内熊熊烈火,阿不鲁顿时心胆俱裂,贺丹络如果追究起来自己这颗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他心急如焚:“人呢?救火的人呢?都滚哪里为什么还不见人!” 随后又看了眼边上的几名亲卫,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快啊!” 那些亲卫各自看了一眼,然后齐齐去找盛水的木桶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阿不鲁听到营舍内不断传出的凄嚎声,立时心如死灰。 “将军……” 就在这时,阿不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他回头望去,正是自己的“朋友”关七。 “关七,我的朋友……”阿不鲁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脸沮丧地说道:“营舍起火了,这下全完了,贺丹将军追究起来我铁定人头不保啊……” 关七见阿不鲁这副样子,轻声地说道:“将军,你不必担心,这也不是你的错,而且我能替你消除你心中的恐惧……” “嗯?”阿不鲁一听,抬头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关七,开口问道:“我的朋友,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免遭贺丹络责罚,需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我有的全部给你。” 关七冷冷地说道:“既然我们是朋友,就不用说这么多了,我这就帮你消除你心中的恐惧……” “噗……” 关七话音刚落,阿不鲁胸前出现半截剑尖…… 阿不鲁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着眼前的关七,剧烈的痛楚使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面对贺丹络的责问了,怎么样?我的朋友,这个办法你还满意吧?” 面对关七那阴沉的笑脸,阿不鲁都明白过来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商队在搞鬼…… “让我……死的……明白……你们到底……是谁……” 自知必死的阿不鲁,吐出最后一口气,就算死也要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什么人手里,为什么值得这个视财如命商人冒如此大风险。 关七眼中寒光闪烁,缓缓吐出三个字:“精卫营!” “精……卫……营……” 带着满腔的不甘和对这个世界万分的留恋,阿不鲁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他不知道的是,精卫营这三个字马上将要响彻在边塞内外…… 三十二 连锁反应 …… 永安城城主府改建的将军府内,许文静正伏头查阅桌案上冀南各地的建设进度,总体而言还算满意。治下第一批粮食马上快要收获,这对目前粮食紧缺的冀南来说总算能缓解下些许压力。 “只要关七他们能从冀北再运些粮食回来,暂时能熬到庄稼第二熟,这样上半年就可以挨过去了,如此再两年囤粮,就有跟冀北的贺丹络展开决战的资本了。” 许文静很满意目前的局面,只要挨过两年,治下有了足够的粮草储备,再加上精卫营内的工业能力,收复冀北鼎定整个冀州绝对不是什么难题,介时再出兵塞外,尽获呼兰人的牧场,那就对整个远东可以说是绝对俯视之态。 “那时,最差也能固守冀州称霸一方,学习夏国取凉州立足之姿,对大周予以索取。 若进一步,则以冀州铁骑为先锋马踏中原,进逼神都,入主九五,开拓庶族为王之不世霸业!” 许文静越想越兴奋,到最后甚至全身上下热血沸腾,但当他看到一份情报司送来的神都密信时,不由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皇室真是愈来愈低俗了,这等荒唐的事都有脸干得出来?把怀有身孕的崔莺馨许配给我家将军?简直就是对将军最大的侮辱,不过……我相信将军应该知道如何处置,秦墨叶斌也非等闲之辈,暂且就不用我去操心,我还是管好冀南这边吧。” 想到这儿,许文静拿起桌案上一个黑色木漆茶杯,打开茶杯饮了一口水,正欲对接下来的建设事宜做出批示之际,门外苏文灿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许文静一见苏文灿进来,眉头不由一皱,急忙起身问道:“苏司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出大事了,军师!”苏文灿连礼都来不及行,直接开口对许文静说道,“冀北那边出大事了!” 许文静心头虽惊,但依旧面不改色安抚道:“苏司慢慢说,到底发生何事?” 苏文灿急道:“刚收到斥候来报,左烁关七他们把燕城给打下来了,现在正被三万大军围在城中,苦苦支撑。”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许文静“腾”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是说了只是让关七和左烁他们去冀北见机行事,劫掠些粮草,如若无机可乘就放弃么?” 苏文灿道:“军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许文静听后连忙来到身后挂地图的屏风边,手指顺着永安一直到燕城方向,不由一脸震惊,半晌后气的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左烁,你个王八蛋!我x你x!坏了我大事啊!” 他心里明白关七就算想拿燕城没左烁点头同意是断不可能擅作主张的,何况关七也没那能力,定是临行前左烁把自己一席话会错意导致的。 “左烁和关七带了多少人马?” 然而不管这么说,事情已经发生,许文静就算把左烁家祖坟骂的冒青烟也无济于事,只能尽快想好应对之策。 苏文灿道:“精卫营混入商队五百三十七人,关七商队护卫六百四十人,以及我情报司七十余人。” “一千多人就敢去夺燕城!要给他一万人是不是敢去打朔阳了!”许文静一听顿时火气不可遏制的窜了上来,“他知不知道燕城周围有多少敌人城寨?百里之外就是玉阳关,那里驻守了数万呼兰人,周边就是衡水城,内中八千胡奴虎视眈眈呐,更别提四周那些大小林立的胡寨!这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军师,你先别发火了,赶紧拿个主意吧!”苏文灿无视了许文静的怒火,再次劝道。 许文静心下一思忱,立马说道:“赶紧把永安附近各营将领召集到此商议,另外军情紧急,速速前往远州,务必告之将军十万火急,让他尽快返回冀南。” “属下遵命!”苏文灿当即领命向门外跑去。 “怎么办?”苏文灿走后,许文静看着地图上的燕城方向,不由一脸苦色,“近千里……左烁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 远州城,刚从总督府姜浔处领完这季度军饷的刘策,一脸惬意之色。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能拿多少是多少,啧啧啧……” 刘策看着手中那本褐色的册子,脸上堆满了笑容,随后想到皇室给自己“入赘”的消息,不由摇摇头。 “送个残花败柳过来不说,还特么想让我喜当爹?啧啧啧,去你妈的,管你是候府千金还是皇帝他娘,这种破鞋从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 想到这儿,刘策将册子一拍走下阶梯牵过马匹,刚踩上马镫,忽然从总督府后看到半袭白衣一闪而过。 刘策见之微微蹙眉,自然知道那道身影是姜若颜,今天她一直躲着自己,但又不时暗中关注自己,也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这不像她的为人啊,这又是怎么了?”刘策万分不解,但也不便多想,和姜若颜保持一定距离,以免惹出太多事端,这样也挺好。 与是刘策当即跨上战马,准备拨马离去。 “刘策……”姜若颜终究忍不住出声唤道。 刘策闻言当即拉住马缰,回过身,只见姜若颜依旧一身白衫,如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站在总督府高高台阶上。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真是生平仅见……”每次见到姜若颜,刘策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定了定思绪,刘策在马上对姜若颜拱手微微行礼:“姜小姐,请问有何指教。” 姜若颜贝齿轻咬下唇,看着刘策,想要问关于他和宋嫣然之间关系,但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 “我……”思虑良久,姜若颜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刘策,我想问下你……” “将军,汉陵急报!”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精卫营小校满头是汗一路小跑来到刘策跟前,手中握着一封信件。 刘策对姜若颜抱以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从那亲卫手中接过密信打开望去,顿时眉头紧蹙,双眸一凛。 “姜小姐,对不起,在下有要事需回去亲自处理,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改日再登门谢罪,告辞,驾!” 一口气说完这些,刘策撇下一脸目瞪口呆的姜若颜,拨转马身飞快的向城外疾驰而去。 姜若颜见刘策身影消失,不由有些幽怨:“他……就这样走了?好不容易来次远州,我都还没和他好好说说话呢。” …… “几天了?还没拿回燕城么!你们怎么搞的!” 燕城之外人影簇动,数万大军围在城下死死盯着城楼上一杆大旗。问话的是贺丹络的次子贺丹阕,也是此次夺城战的主帅。 贺丹阕只觉得自己是万分的憋屈,燕城居然被一群商人打扮的大周官军给打下来了,要知道这燕城距离冀南永安可是差了足足九百里啊! 面对这区区千余人的官军,自己数万大军围攻了足足五天不但没打下来,还丢下了几百具尸体,令贺丹阕真的是有些快抓狂了。 左烁也是够狠,为了守住城池等到冀南派军来解围,把南北两道城门给死死封住,然后强迫城内百姓胡人搬运一切石料铁器到城墙之上死死顶住城下胡人的大举进犯。 连着五天,左烁和关七硬是打退了胡人十几次进攻,战事一时陷入胶着之态。 只见贺丹阕一脸愤怒:“听着,这燕城必须要给我拿下来!我呼兰草原的勇士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传我军令,继续攻打城池!” 边上贺丹阕的亲卫连忙说道:“少主,这燕城地势狭窄,我大军军势施展不开啊!” 贺丹阕怒道:“五千大军镇守的燕城,还是处在我冀州大后方,居然被区区一千周国官军钻了空子,现在还为攻城失利找一堆理由,我真不知道我贺丹家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那些胡人不管是呼兰人还是其他各部的族人见贺丹阕大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贺丹阕望着眼前这些士兵,发布了最后通令:“我命令你们,午时一过继续给我攻城!今天日落之前必须把燕城给我拿下来!” …… 此时的燕城城楼之上,左烁从墙垛后面望着远处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的胡人大军,不由咽了下口水,自言自语道:“这次好像搞大了……” 一旁的关七此时也是一副精良铁甲傍身,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青锋箭,看上去完全没了商人的市侩,到是有几分武将风采。 他听左烁这么说,安慰道:“没事,我相信将军和军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赶来接应我们的。” 左烁指着垛口外的黑云,一脸紧张地说道:“关七,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会错军师的意思了?这动静是不是搞的实在太大了点?” 关七笑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到将军他们赶来为止。” 左烁点点头,又对关七奇道:“我说关七啊,我真的很奇怪,你说你一个商人怎么也学着掺和进军伍之事来了?就不怕白白丧命?” 关七一脸奸笑:“既然我是个商人,那自然就是以利益为主了,而将军给的利益足以让我拿性命相搏了,更何况我关某能杀几个胡奴为我大周子民减少一分险恶,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何乐不为呢?” “哦?”左烁闻言再次奇道,“我还是不懂究竟什么样的好处,让你如此趋之若笃,连性命都愿意舍得?” 关七还是笑而不语,转而言他:“左旗总,我看外面的胡人很快又会来攻城,还是早做防范啊……” 左烁看向城墙之外伸起的炊烟,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搞大了。”同时心里不住祈祷:将军、军师,你们一定要快点前来解围啊。 三十三 绝境 …… “见过将军……” “俗礼免了,赶紧和告诉我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策接到消息那一刻直接从远州城赶赴至永安,等他到时,距离左烁燕城已经足足十天了。 许文静翻开地图对刘策说道:“将军您看,属下已经命莫吉和牧阔率各自部族总计三万人,从弥禄平原出发进攻盘踞在雎阳附近的四处敌军营寨,目前双方已经开始交锋,又命冀州军二万五千人佯攻雎阳,已经吸引了一部分贺丹所部军队……” 刘策望着地图上标注的圈圈点点,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万万想不到如今冀州局势会变成这个模样,就因为左烁一个错误的意会? 这当中许文静要没有责任那简直就是比说书还好听,冀州各事务全权交由他在负责,这才几个月就惹出这么个大的事来,彻底打乱了自己的部署。 不过,现在不是找谁负责的时候,必须要想个法子让左烁安全的从燕城撤回来,就算他死在燕城,也得倾尽全力以后再死。不然非但精卫营的老兵会寒心,新加入的冀州军和胡人也不好掌控,军心一旦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但怎么救呢?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敌军据点,如果一个个拔掉的话,按目前这种进度一年时间估计都很难打到燕城,介时左烁他们就算不被数万敌军撕碎,也会弹尽粮绝困死在那里。 想到这里,刘策仔细观察着地图上的线条,试图从中找出一条合适的进军路线能迅速解除燕城之围。 “贺丹络的主城在哪?”忽然刘策问出这么一句。 许文静一听,顿时从地图上找到了冀北朔阳的方位说道:“就在此处,贺丹络主城就在距离秋风牧场的北部,距离永安八百里路程。” 刘策眼中寒眸闪动,随即说道:“即刻命楚子俊、陈庆、傅云骁三部骑营待命,让牧风领牧族、乌族两部骑兵去三部之处汇合,将永安治下所有战马全部分发下去,我要保证这数部骑兵人人至少三骑换乘!” 许文静闻言,顿时心下一惊,紧张的问道:“将军,你这是打算做甚?” 刘策用碳笔在朔阳字样上重重画了一个圈,随后把笔一丢,狠狠地说道:“直取朔阳!” 许文静大惊失色:“将军,慎重啊,现在断不是同贺丹络决战的最佳时机,而且这一路上关隘重重,这数万兵马一旦陷入其中,被大军包围,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策说道:“不,我意已决,既然错误已经造成,那索性将错就错,把事态彻底扩大!把整个冀州搅乱,局势越乱反而对我们最有利!左烁他们也就越安全!” “嗯?”许文静一听,仔细回味着刘策的话,忽然眼前一亮:“将军,你是说?” 刘策点点头:“没错,左烁必须要救,如若不救难免麾下将士寒心。另外,既然早晚要跟贺丹络决战,不如提前先探探他的虚实,看看他跟尉迟襄他们究竟有何不同。” 许文静听后开始飞速计算刘策这么做的后果,忽略可能造成的损失外,剩下的就是可能获得的利益。 刘策接着布置战术:“你遣各部步军攻打敌方各城,替我牵制住他们的兵力,打的越凶越好,当然也要避免不必要的损失,给我直捣朔阳制造时机,如果可能,最多十天,十天后我就能兵临朔阳城下。” 许文静微微一愣:“十天?将军,就算十天后你抵达朔阳又如何攻城呢?你此行可都是骑兵啊!” 刘策沉声说道:“谁告诉你我要打朔阳了?” “嗯?”许文静听刘策这么说,不由疑虑起来,随后看了眼桌上的地图,当即明白过来刘策这话什么意思了。 “将军你是说……”许文静眼中充满了敬佩,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胆识心思会这般过人,如此短时间就把战术布置完毕。 刘策打断他继续说下去:“事不宜迟,半天内后所有骑兵必须全部集结到永安城门,另外你传我令,把武镇营从汉水调过来镇守永安,有他在冀南必能稳若磐石。” “属下遵命!”许文静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迅速步出将军府外去安排相关事宜。 见许文静离去,刘策望着桌案上的地图摇了摇头暗道:“我也不想这样,可现如今没别的办法了,赌一把吧!” …… “杀啊……” 燕城城楼之上,箭雨倾泻、杀声震天。左烁手持雕弓一箭撂倒一个正扛着云梯前行的胡人,随后身子猛的向城垛边一缩,一支冰冷的狼牙箭镞贴着他的耳畔擦过,死死钉在眼前不远处的木板上,带起一阵木屑飞舞。 “好险,呸……” 暗自庆幸躲过一劫的左烁对着那木板吐了一口口水,随后猫着身子避开一阵阵箭雨来到另一个垛口处背靠城墙不断呼吸。 垛口边上的一名士兵见左烁过来,射出手中箭矢,然后转身对他说道:“旗总,今天都第四波了,看来这些胡人是铁了心要把城楼拿下啊。” “少废话,守好自己的位置。”左烁听那士兵这么说,不耐烦的回道。 “是,呃……” 就在那士兵应声准备回转垛口之际,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洞穿了他的咽喉。 那士兵满脸痛苦的倒了下去,死死抓着喉咙处的箭枝,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眼中的生机正在慢慢褪去…… “兄弟……” 左烁沉吟一声,来到将士身边,只见那士兵满口满血,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过了一阵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安歇吧……”左烁将他双眼轻轻合上,叹息了一声。 这些日子来他麾下已经有百余将士死在了城墙之上,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生离死别,将悲痛自责埋在了心里。 “顶住,落石擂木,给我狠狠地砸!” 伴随着左烁愤怒的吼叫,一块块落石砸向已经抵近城墙的云梯,只闻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城楼之下还未来的及竖梯的奴隶被迎空而落得滚石给砸的血肉模糊。 “噗……” 关七的商人护卫队这边,境况同样惨烈无比,十几日来已经有二百多人死于惨烈的守城之战中,要不是关七以重金为饵,又有情报司人员配合督阵,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嘭……” 攻城的奴隶军终于将云梯架在了城墙边上,下一刻百步之外,近千手持圆盾的胡兵齐齐狼嗥一声,向城墙疯狂的扑来。 “来了……” 残缺的垛口处,左烁冷眼扫了下蜂拥而至的胡人,握紧了手中的戚刀,和身边的守军将士使了个眼色。 各人点点头,立马从边上的箱子内取出一瓶瓶灌满火油的瓦罐,然后掏出火折吹了吹,将套在罐口处的布条点燃…… “扔!” 眼见胡人都已经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城楼之下,一个个踩上了云梯,左烁当即大吼一声,率先将手中的火油罐子向下丢去,随后百余罐子齐泻而下…… “哇啊……” 但见城楼之下瞬间成为一片火海,冒着浓浓的黑烟。 朦胧中,伴随着嘶哑的喊叫声,一个个浑身冒火的身躯正在四处乱窜,灼热的温度和呛人的黑烟瞬间将他们吞噬。 一架云梯在火罐子滑过后,整条都燃烧起来,正在举盾攀登的胡兵一手握在滚烫的梯阶上,顿时惨叫一声,但见手掌之上满是烫伤的印记。 “嘭……” 就在那胡兵愣神那一刻,一块巨大的擂木砸在他的盾牌上,圆盾立马裂成数片,持盾的手腕也被砸断,仅连着半截皮肉挂在小臂之上,内中筋骨鲜血触目惊心…… “啊……” 那胡兵惨嚎一声,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仰面重重倒落了下去,将梯子边四窜的胡人一并压倒,在浓烟烈火中渐渐吞噬。 “唉!” 远处的贺丹阕见到燕城之下滚滚浓烟以及疯狂回撤的人群,凭空狠狠一挥马鞭,重重叹了口气。 “我真是不明白,十天了,为什么只有区区千余守军的燕城会屡攻不下?还折损本将军麾下千余将士,难道那些人是铁打的不成?” 贺丹阕此时内心万分震惊,他印象中的周朝官军应该是十分懦弱,且不堪一击的,为何如今却会是这种局面?三万人啊,打个区区燕城损兵折将不说,却连城楼都没能攻上去半步,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将军,我看再这么下去恐怕再折损数千人都未必能夺回燕城啊!如此看来,城中的指挥者定是精通军伍,他麾下千余官军也定是周朝官兵之中的精锐,不如换个打法。” 此时,贺丹阕身后响起一阵年轻的声音,众人闻言望去,但见一袭银甲,面容白熙俊秀且不失英武之气,约二十五岁左右年纪的年轻将领策马而出,缓缓来到贺丹阕身边。 连一向狂傲不羁的贺丹阕望向他时,眼中充满了敬畏之色。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跟自己一样,同为蒙洛帝国贵族姓氏一员,慕容! 这年轻人名为慕容敛,拓拔宏业的女婿,有着草原之狐的美称,连董狸见到他也要以跪拜礼迎接。 慕容敛相貌俊秀,比不少大周士贵之家的儿郎还要俊上几分,而且精通音律诗词,这在草原各部可以说是个异类,光凭那张脸蛋就可以迷倒成片草原的女子,羡煞一干草原上的莽夫男子。 当然令贺丹阕和众人忌惮的可不是他那张帅的一塌糊涂的脸蛋,真正原因是他善于用兵且城府极深,加之手段很辣,为取胜是不择手段,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倒和李宿温有几分相似之处。 贺丹阕恭敬地说道:“慕容驸马有何良策,可助我夺回燕城?” 慕容敛策马上前几步,并未回答贺丹阕的话,只是颇带趣味的说道:“真是神奇,一群冒充商人的士卒居然敢夺城固守?看来这些就是所谓的精卫营吧?有趣,这趟来冀州算是不枉此行了。” 三十四 一点突破 …… 一万三千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列与阵前,这其中有胡人,也有中原子民,此时正肃立与永安城外,在万众瞩目之下蓄势待发。 “全军听令!” 刘策身着灰色征袍,策与马上手持汉剑对眼前上万骑兵大声喊道。 “你们都是我的袍泽,我的兄弟!” “现如今我的兄弟袍泽身陷绝境,我必须要去救他,而他也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袍泽,你们愿意见到自己兄弟有危险而弃之不顾么!” “我不想骗你们,此次前去凶险万分,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成千上万的敌人疯狂围追堵截,我们极有可能全都会死在战场之上。” “但是!就算前方凶险重重,我还是要必须前往,不为其他,就因为他是我们的兄弟!” “如果我们今天不去救他们,那有一天我们陷入绝境之际又有谁来救我们!” “我要你们记住!不管你是胡人还是周人,不管你是精卫营还是新附营!在我刘策麾下,你们就都是我的兄弟!” “现在!我只问一句,如今兄弟有难,你们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陷绝境而无动于衷么!”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一万三千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天直入九霄,每个人脸上都带满了悲壮的神情。 “好!”刘策手中汉剑高高举过头顶,剑尖指天,“袍泽们,随我一道!跨上你们的战马,一路向北,去解救我们的兄弟!” “喝喝喝……” “唏律律……” 一万多名将士当即翻身上马,震绝尘寰的呼吼回荡在这朗朗乾坤之中…… “紧跟本将军的大纛,出征!” 话音刚落,出征的号角在骑阵之中呼啸而起,刘策一马当先率先向北方踏出了第一步,轰鸣的铁蹄之声紧紧追随其后,在那面代表血与火的旗帜下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 “刘策!” 总督府闺房之中,正在午寐的姜若颜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外堂静候的婉儿闻声连忙来到姜若颜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又造噩梦了?” 姜若颜惊魂未定,在梦中她见到刘策在与胡奴对战中身中数箭,一脸鲜血倒落马下,她疯狂的想扑上去抱住他,但那场景却是离她越来越远,怎么都跑不到刘策跟前。 “小姐?”见姜若颜神情恍惚,额头冷汗直冒,婉儿不由再次轻声唤道。 忽然姜若颜拉住婉儿的手问道:“这几日刘公子可否前来远州城?” 婉儿摇摇头道:“没有,刘校尉那日离开总督府后就再也没在远州城内出现过。” 姜若颜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对婉儿说道:“不行,赶紧备车,我要去趟汉陵。” 婉儿大惊:“小姐,你怎么了?好端端去汉陵干什么?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姜若颜摇摇头:“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去准备吧,我有些放心不下。” 婉儿顿觉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小姐嘱托也只好照办,正要转身去准备出城事宜,猛见姜浔和史夫人出现在门口。 “见过老爷,见过夫人。”婉儿当即对他们行了个万福礼。 “起来吧。”姜浔叫起婉儿,随即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去汉陵?” 婉儿听姜浔这么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姜若颜及时出现在婉儿身边替她解了围:“孩儿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史夫人赶忙上前扶起她道:“起来吧,颜儿不用如此多礼。” 姜若颜起身后,姜浔问道:“你去汉陵该不会去见刘策吧?” 姜若颜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姜浔微不可查的轻哼一声,说道:“不用去了,刘策他不在汉陵。” 姜若颜闻言心中更是一惊,忙道:“爹,那刘策去哪儿了?你快告诉我!” 姜浔见女儿这幅模样,嘴角微微抽动,随后气道:“你一个女儿家的,关心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姜若颜急道:“爹,你赶紧告诉我,刘策到底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姜浔见姜若颜这么关心刘策,不由怒从心起,“我派人去汉陵让他来远州准备迎接册封的圣旨,结果被告之人不在汉陵,我如何知晓他人在哪里?” 其实姜浔早就猜到刘策肯定去了冀州,但目前这事是自己和他之间的秘密协定,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包括姜若颜也不行。 见姜若颜神情沮丧,姜浔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也不要瞎跑了,在家好好呆着,再过几天天使大人还有驸马爷和公主就会入住总督府,你好好准备下。” “驸马爷……”姜若颜一听,脑海中浮现出李宿温的模样,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就算你为奴为婢也只能是我李宿温一个人的奴婢!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手中夺走!听清楚了么!你只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哪怕一根头发!一根手指!你的一切一切!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属于我李宿温一个人的!我绝对不允许在这之前有其他男人靠近你!谁都不行,他们都不配!” 昔日李宿温临走前那番话猛地在回荡在姜若颜耳畔,不由令她感到一丝彻骨的寒意。要知道此时的姜若颜心境早就和当初大不相同,尤其在和刘策接触后,潜意识已经慢慢被他给影响了,她绝对不会再允许自己作贱自己。 但她还是很怕见到李宿温,尤其那番刺耳的话语,令她隐隐有些作呕。 “以后你自己命运自己做主,从今天开始你便无需再在誓约这条绳子上继续羁绊下去了。” 刘策那番简单诚恳的话语同样在自己脑海回转,他的话语是这般令人舒缓,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从来不会逼自己去做任何决定。 “我到底该怎么办?”姜若颜面对即将来临的李宿温和玉香公主,内心不由开始挣扎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宿温,她有种预感,这次李宿温到这里肯定和自己有关。 …… 弥禄平原之上,刘策率领的骑兵很快就和陈庆、楚子俊以及傅云骁的五千骑兵汇合,加之从牧阔处调来的两千骑兵,足足两万骑兵轻装简从,往朔阳方向猛扑过去。 只闻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铁蹄轰鸣声响,六万多匹快马奔腾而过,留下身后一阵尘土遮天蔽日…… “你们听好了,这次我们直捣朔阳,绕开周边所有敌军城寨,只对阻截我们前行的胡人予以攻击……” 阵列最前方,刘策和陈庆、楚子俊、傅云骁做出此次作战指示。 楚子俊闻听这种打法不由眉头一皱,问道:“将军,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胡人将我们包围,断我大军后路,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庆和傅云骁也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们也很想救左烁,但这种打法确实太过凶险,一旦被胡人围住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刘策说道,“如今局面到这地步我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该说的我已经和许文静他们说了,如若敌军龟缩城中不出,那我们就可以从容将左烁从燕城救出来。” “如果各地城寨出兵围攻我等,那么许文静也正好一路将这些城寨一并收复,无论怎么样,对我精卫营都不亏!” 楚子俊点点头,对刘策说道:“将军所言有理,无论敌人出不出城拦截我们,都对我们精卫营有利啊。” “但是……”陈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末将还是觉的这太过冒险了,两万骑兵做饵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做饵?”刘策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是诱饵,他贺丹络也要有能力吃的下来!” 却见刘策继续说道:“骑兵最大的优势是什么?速度!只要连续不断地运动起来,让敌人疲于奔命,进退自如,来去如风,待寻到机会找到合适的目标一举将其击溃,这方是骑兵正确运用之道……” “谨记将军教诲……”陈庆默默将刘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心中已经开始思量再组建一支来去如风的轻骑兵。 就在此时,大军对面出现数千奴隶军拦路。 刘策指着前方说道:“就比如现在,阻我大军前行的障碍,在绝对实力之前索性将其一举击溃!” 楚子俊望去,但见数千大部分身着布甲的奴隶军手持长枪腰刀以及残盾角弓紧张的布置着阵列,试图阻止精卫营铁骑进攻。 “破军营!列阵!” “喝!” 疾行的骑兵大军瞬间分开,五百重甲铁骑从阵后缓缓列阵而出,可怖的面甲不带一丝情感,胯下的战马不断喘着粗气,给人一种逼命的压迫感…… “锥形阵!” “呜呜呜……” 楚子俊军令刚下达,阵中的角号立马响彻云霄…… “切记,不可恋战,击溃就行!”眼见破军营就要逼上去,虽然明知此战结果毫无悬念,但刘策依旧对楚子俊提醒了一下。 “进攻!” “轰隆隆……” 重甲骑兵踏着沉重的铁蹄,擦出一道道火星,迎着那群装备简陋的奴隶军齐齐迎了上去。 “后阵散开,紧随破军营,一鼓作气将他们碾碎!” 见楚子俊的破军重甲骑兵已经扑了上去,刘策再次一声令下,弥禄平原之上只闻一阵战马呼啸奔腾的声音和滚滚黄沙不断地翻腾。 “这,这,这……” 奴隶大军中只感到脚下一阵剧烈晃动,眼中只见到一支支冰冷漆黑的长枪如同一片黑云压顶,不断向自己身躯逼近,黄沙之中一面巨大的血旗若隐若现。 “射,射箭,阻止,阻止他们……” 奴隶军为首的统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止住自己发抖的双腿,命令麾下士兵进行阻击。 然而这些贺丹部奴隶军在这种场景面前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全身上下从骨子到灵魂里透露着恐惧…… 三十五 狼烟四起 …… “杀啊!” “噗噗噗~” “嘭……” 杀声震天,枪刃入躯,人仰马翻,整个弥禄平原之上回荡着令人胆寒的声响…… 但见整列奴隶军的身影被滚滚而过的铁骑淹没,连惨嚎都被马蹄声覆盖。 六万人马一个冲锋,还未至敌军阵前,那些士气本就低迷的奴隶军就彻底崩溃了,惊叫着撇下阵列向四处逃窜,然而覆盖面极广的铁骑在这一刻成了这群奴隶军的葬身之地。 破军营的五百重骑整齐如一,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列,如同一道道铁浪,将眼前一切可见的人影掀入滚滚黄沙之中,一阵阵骨裂脆响在经过的骑兵耳边回荡,是多么残忍而又无情。 当轰鸣的铁蹄踏过之后,战场上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奴隶军身影。待黄沙散去,只见到遍地狼藉,尽是扭曲变形的尸骸,倒在血泊之中仿佛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战争就是这般的残酷。 “继续前进!” 眼见阻挡自己的奴隶军已经灰飞烟灭,刘策大吼一声,并没有阻止大军停下步伐,他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容不得自己掉以轻心。 同一时间内,许文静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全力配合刘策进军朔阳的战略。 …… “杨营使,你继续围攻雎城,务必拖住城内守军,让他们无暇顾及将军的骑兵部队。” “韩营使,设法牵制住戎野附近的六股营寨胡奴,我再给你五千冀州军和两千乌族骑兵任你调遣。” “封营使,冀北居阳三镇拜托你了,我调拨来牧族四千控弦之士归你统领,尽全力将他们兵力吸引到你这边,让他们无暇顾及将军所部,当然也无需死拼。” “莫吉族长,你就和徐营使一道,全力攻打离阳府!” “杨又怀兄弟,你配合莫吉族长和徐营使守住离阳出口要道,但无需紧守,如遇敌方大军向北急行,你尽管放行。” “杨帆杨营使,你即刻跟随将军所过路径,将他沿途未清理的的敌人一一肃清,如若遇到地强硬,切记不可硬战,以免造成不必要伤亡,马匹已经给你们备好了,就在城外,三千冀州士兵与你同行。” “武营使,永安就交给你了,这是将军立足根本,万万不可有失啊!” 许文静在永安将军府内,向众将进行了战术布置,之后起身说道:“诸位,许文静何德何能,托将军厚爱委以重任,暂代冀州要务,如今大势所迫,全仰仗在座诸位,拜托了!” 说完许文静双膝跪地,重重行了一礼。 众将起身拱手肃立:“请军师放心,我等谨遵将令!定不辱使命!” …… “嘭!” 燕城之外,又是数架云梯被猛烈的火油烧断倒塌,压死了一片奴隶军士兵,嘶哑的凄嚎连着三天来不曾停歇过。 “抓紧时间休息!” 望着城外落荒而退的敌军,左烁当即大吼一声,止住那些仍然在弯弓搭箭准备射击的将士。 “呼……水!” 火油固然能给敌人造成巨大伤害,但对自己这些守军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炽热都是高温时常考验着他们的意志。左烁刚一呼吸,就感觉喉咙被烟熏后,一阵的干疼,与是连忙呼唤士兵给他送水。 一名士兵解下腰间水袋丢向左烁,左烁手一伸接住了半空中的水袋,当即打开塞子猛地往嘴里灌了足足半袋子水才好受些。 这时,被熏成一脸黑炭的关七握着宝剑坐到左烁身边说道:“左旗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火油快用完了,再来一两波咱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左烁犹豫了一下,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关七一脸沉痛的说道:“我六百多名护卫如今只剩不到三百了,现在我都把下人都派上顶着呢。” 左烁将头枕在女墙上,叹了口气道:“我地方还有三百一十三人,加上情报司的将士,不足七百,啧啧啧,还有的打……” 关七索性也坐在左烁身边说道:“难啊,这几日对面的攻势是越来越猛,如果不想法子拖几下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听关七这么说,左烁闭目沉思,努力思索着应对计策……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贺丹阕大营处,慕容敛望着撤下来的士兵,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小小燕城一千多守军,数万大军居然连续十几日都攻不下,这究竟是那支军队太强,还是我军太过孱弱呢?呵呵……” 贺丹阕听慕容敛这么说,脸上不由抽动了几下,随后略带一丝不满地说道:“慕容驸马还请给末将出个主意,好尽快夺回燕城好回禀贺丹络大将军。” 慕容敛摇摇头笑道:“阕将军,本驸马此次来冀州只是以客人身份居之,没权利对你大军指手画脚,不是么?” 贺丹阕听慕容敛这么说,立马下马跪伏在地:“还请慕容驸马出个主意,若再这么下去我无法跟家父交代!” 慕容敛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阕将军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随后他望着燕城方向说道:“要夺回燕城,首先要搞清楚城中的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是随意为之,还是另有目的。” 贺丹阕急道:“不管他是随意还是另有目的,还请驸马爷替我拿个主意早日攻下这燕城,我必定念慕容驸马这份恩情,永生难忘!” 慕容敛摇摇头道:“其实你再打下去,燕城也早晚会夺回,何必急于一时呢?” 贺丹阕道:“数万大军围攻十数日不得破城,再这么下去,我怕军心浮动,影响士气啊。” 慕容敛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好在你直属五千呼兰本部兵马损失不大,那些奴隶军死了就死了倒也没什么,反正人有的是。” 说完,慕容敛手持马鞭轻轻在手掌上拍打,眼中紧紧盯着硝烟弥漫中的燕城城墙。 “命令你部暂且停止攻势,退出十里之外隐蔽起来,将城内那群人引出来,介时阕将军不就可以趁势收回燕城了么……”慕容敛笑着对身后的贺丹阕说道。 …… “攻城!” “嘿!” 雎城之下,杨开山一声令下,数千异族刀盾收掩护一辆冲撞车和三台攻城塔缓缓逼近城墙。 “放箭!” 城楼之上的守军将领一声厉喝,倾泻的箭雨不断贯向攻城的士兵。 “噗……” “啊……” 数十名刀盾手被锋利的狼牙箭镞从紧密的缝隙处破开,钻入自己的身体,一道道血雾在前进的队伍中弥漫爆开…… 但更多的箭矢却被钉在了攻城塔和圆盾之上,只见攻城塔正面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箭枝,在移动过程中不少入木不深的箭矢纷纷散落一地。 “这群杂种!” 城墙之上,雎城镇守将领洛尔沁望着下方满是簇动的身影,气的不断咒骂。 自冀南“失陷”以来,整个冀北无时无刻不对精卫营各部抱以紧密严守的态势,防止他们向冀北进军。 三个多月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正当冀北方面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之际,猛地一下子冀北各地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战火之中。 北部十几座城镇和几十座寨子大营几乎在数天之内就遭遇到不同程度的进攻,一下子把他们全打蒙了…… 如今整片冀北前沿城镇几乎都处在战火之中,以雎城最中心四散开来。 “顶住,不要让那几座庞然大物靠近!” 虽然第一次见到攻城塔这种东西,但多年作战的经验告诉洛尔沁,这几座玩意儿决不寻常,远比城楼之下蠕动的冲撞车威胁来的大,由不得他不警惕。 …… “唏律律……” “吁……” “咔擦……” 刘策所率的铁骑洪流依然驰骋在冀北平原之上,一支数百人的冀北异族骑兵与之遂一接触,就被傅云骁部骑兵手中的骑枪一个个刺落马下,汹涌的骑海淹没了他们的身躯。 “将军,阻截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多了,这么下去很难在十天内抵达朔阳,就算到了朔阳我们也必定会被贺丹部大军重重包围啊!”楚子俊对连续三日行军所见遭遇,向刘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我要的就是这样!”刘策听楚子俊这般言语,斩钉截铁的说道,“把冀北各地守军尽量引开驻地,给军师他们攻占城池提供了机会,这样就有足够的收获养活治下数百万百姓了。” 楚子俊不无担心的说道:“但是将军,身后尚有数万大军紧追不舍,前方仍有数十处敌军据点拦路,我怕此刻我们已经陷入敌军包围之中了。” 刘策轻笑一声:“子俊,你所虑没错,然而你看看追击我铁骑的军队都是什么人?多是呼兰人从冀州各地抓捕归来的奴隶组成,这战力士气根本无法和他们正部相提并论,纵使人数再多也不足为虑! 因此我们此次大规模出动不光只是为救左烁,当然左烁的确要救,然更重要的就是通过此次救援摸清冀北贺丹部的底细,为将来我们鼎定整个冀州做好万全的准备。 至于你所言包围?呵呵,你看看那些奴隶军被我们甩在身后多远?至少百里开外了,这还能叫包围么?” 楚子俊仔细思量着刘策的话,随后点了点头。 刘策见楚子俊似乎明白的模样,也不再多说,只是下令道:“传我军令,全速进军雏业镇,今夜就在镇中休整!” “遵命!”楚子俊领命策马回归本部,大军向着远处数十里外的小镇奔腾而去。 与此同时,朝廷给刘策宣赏的天使以及驸马和公主一行人也已经抵达了远州…… 三十六 人呢?! …… 三月二十七,原本预计最快四月上旬才能抵达远州城的朝廷一行人,足足提前了半个月有余,这其中的深意自然是非常耐人寻味…… 远州城外,一辆奢华到极致的鸾舆凤驾,在十六匹西域良驹的拉动下缓缓行进,周围数百锦衣仪仗队一路鼓乐点奏,浩浩荡荡的向城内推进。 而在凤驾之后,同样跟着一辆红色豪华的马车,内中所座便是皇帝下诏封为“安邑郡主”,给刘策赐婚的崔莺馨。 崔莺馨想着这近两个月来的旅途遭遇,心中唏嘘不已。那玉香公主一路行来没给过自己半分好脸色,不过想想也释然了,观她这神情已经知道李宿温和自己的关系,要有好脸色那才怪了。 然而真正令她无法忍受的是李宿温对自己的态度,自那夜之后他再也没碰过自己,一路行来和自己说的话屈指可数。 “李郎……你当真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我要嫁给一个庶人而无动于衷么?难道你就真的不顾念我腹中的骨肉么?” 崔莺馨一想到这里,心中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异常的不甘心…… “驸马,你怎么了?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 凤驾之内,身着凤裘黄色轻衫的玉香公主一脸关切的询问正望着车窗外的李宿温,顺道替他斟满一杯宫廷玉酒递到他跟前。 身着三爪金龙青色锦服的李宿温回过头对玉香公主抱以一个淡淡微笑,玉面潇洒,说不出的柔情,他接过酒杯柔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一路行来,旅途劳累,怠慢了公主殿下,还望见谅……” 玉香公主闻言,一脸娇态挽住李宿温的胳膊,朕在他的肩上柔声说道:“驸马,我们是夫妻,为何总是这般见外?” 李宿温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公主胳膊,脸上挂满了柔情蜜意,心思却早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若颜,这次无论说什么我都要把你带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马上要见到你了,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倾诉……” 望着身边可人的玉香公主,李宿温心思早已飘到了即将到达的远州城内,期待和姜若颜见面的情形。 …… 远州城大门外,远州省各地文武百官在姜浔带领下齐齐恭候在大门口,城楼和内中街道早已布置完毕,准备迎接朝廷皇室贵胄前来。 而远州城内街道两旁早已人满为患,尤其那些女子,穿的那是靓丽异常,很早就不惜重金挤占了视线良好的酒楼客栈茶楼,只为目睹梦中情郎李宿温的风采。 李宿温大名大周内外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才貌双全,武功赫赫,又是当朝世阀之后,纵使已经成家又如何?只要一睹其真容纵使身死也值了…… 相比之下,刘策就显得不足为道了,毕竟一个区区庶族而已,还是一介武夫。 而且在这些男女心中对刘策的印象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小人得志、草菅人命、不可理喻的模样,怎么能比得上人家李阀大公子文才洋溢显赫当今?更不用说还是当今皇上的乘龙快婿,他刘策一介武卒无论身份和地位怎么和人家相提并论? “将军孤坟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这就是对眼前这些莺莺燕燕的女眷最好的评价。 她们早就忘记了去年是谁孤军北进力挽狂澜,没注意到今年远东各地无胡侵犯太平安康,更不知有多少将士为了他们今天能在街道肆意欢呼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她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梦中情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是多么的激动人心,而之前战火连天的一切,似乎与他们都无关…… 当然李宿温不是戏子,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 “下官冀远总督姜浔,率远州文武百官恭迎公主殿下,驸马爷!” 凤驾大队至远州城大门前,姜浔当即率百官跪下迎接李宿温和玉香公主。 李宿温闻言,当即和玉香公主一道拉开车帘,向外望去。 一见到姜浔,李宿温急忙说道:“伯……总督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玉香公主也说道:“是啊,姜总督快快平身,父皇一直挂念您,这次本宫见到总督大人身体硬朗,回去也好和父皇有所交代了,你们都平身吧。” 跪伏在地的百官闻言,当即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后,方得起身静立一侧。 李宿温向人群之中望去,唯独不见那道朝思暮想的倩影,不由心下有些失落,但随即释然了,毕竟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出现她的身影呢? 一阵寒暄之后,在姜浔带领下,数千人的仪仗护卫守着数十辆马车开进远州城,向内城总督府缓缓行去。 “啊,李公子,我的李公子……” “是驸马爷,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受不了了,车里真的是李大公子么?真的不敢相信他会来到远州城!” “李郎,李郎,我的李郎……” 远州城内,眼见凤驾驶入街道,两侧无数的怀春少女人声鼎沸,无不惊声尖叫,不断招帕挥舞向鸾车内的李宿温致意,只想他能看向自己一眼。 若不是两侧有士兵严密把守,这些疯狂的女子估计早就不顾一切要冲上鸾车了,还有不少女子因为太过激动竟当场昏了过去…… 玉香公主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一阵恼怒:“一群妖媚庸脂俗粉,也配窥觊我的驸马?哼……” 但同时她心中也是一阵欢喜,自己的男人这么出众,让她倍感骄傲。 李宿温对车外一切视若无睹,他已经习惯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情形,只是一脸冷漠地期待着和姜若颜见面。 “李郎,你是这般优秀么?连这苦寒之地都能有这么多的崇拜者……”听着车外那疯狂的呼喊声,崔莺馨心中更加万分的煎熬。 …… “婉儿,刘策有消息了么?” 总督府闺房内,一身华衣轻衫装扮的姜若颜此时靓丽动人,然而脸上却是忧心忡忡,见婉儿进来,连忙上前向她探寻刘策行踪。 婉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还是赶紧准备下吧,驸马爷和公主就快到总督府了,夫人命我催你赶紧准备一道接驾。” 姜若颜微微蹙眉:“婉儿,我是问你刘策人呢?可有消息?没问你其他的!” 婉儿摇摇头道:“没有,都十几天了,刘校尉没半点消息,可能不在汉陵吧。” “那他到底去哪了?”姜若颜这十几天来心中一直挂念着刘策,本以为再忙,皇室册封大礼到来也该出现吧,结果却被告之人失踪了,这令她心中那份不安更为加剧。 婉儿见姜若颜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连忙劝道:“小姐,我们赶紧去正厅吧,夫人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姜若颜仿佛没听到婉儿的话一般,拿起那副刘策馈赠的“千里镜”在屋内来回踱步,看的婉儿是万分焦急。 “小姐,你还是赶紧去正厅吧,婉儿相信刘校尉不会有事的,他现在肯定有非常紧要的事脱不开身,否则一定会出现的。” 姜若颜听婉儿这么说,纵使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顿时也是心下稍稍放宽。 随后对婉儿说道:“没事了,我们去迎接驸马爷和公主吧。” …… 当姜若颜来到总督府大厅内,一袭一品诰命夫人服饰的史芸澜已经带领总督府女眷恭候在堂前,她走到自己母亲身边一起等待朝廷天使到来。 “安国将军,镇凉侯,当朝驸马,宣旨天使,李宿温李大人到!” “侯爵夫人,玉香公主到!” 随着总督府外一阵阵声浪起伏,李宿温和玉香公主缓缓步入总督府正厅。 史夫人当即和姜若颜跪伏行礼道:“老身(小女)拜见驸马爷,拜见公主殿下……”随后身后所有丫鬟女眷也齐齐跪伏行礼。 玉香公主正待说免礼,却被李宿温强先一步道:“夫人免礼,快快请起,若……姜小姐也请起来说话。” “谢过驸马爷……” 史夫人和姜若颜见李宿温这么说,谢过之后缓缓起身。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怪不得我的男人会对她始终念念不忘……” 玉香公主一见到姜若颜,就暗中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不由暗自惊叹一声,姜若颜这容貌身段令她心中滑过一丝浓浓嫉妒之意。 以前她认为自己出生皇室,气质自不必说,就算自己容貌也是十分自信,有多少男人想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可如今一见到姜若颜,她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这美的是有些过分了,又有那个男人能顶住这种女人的容颜…… 同时她又偷偷观查了自己丈夫李宿温一眼,只见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姜若颜身上,再也不曾离开过半步,心下顿时更是一阵气恼。 来远州之前,李宿温就和自己说过想纳姜若颜为妾,原本对皇室来说这是决不容许的,但为了讨李宿温欢心,她还是和卫稹地方软磨硬泡,令他同意了这桩婚事,此次前来远州送嫁还有个目的就是带走姜若颜。 本来玉香公主认为帮李宿温了却多年心愿,让他的梦中情人可以伴与身侧,以后一定会对自己更加百依百顺。可现在见到姜若颜后,她开始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一阵后悔。 李宿温就这么直直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佳人,眼中满是温柔之态,快一年不见,她出落的更是美丽动人了,硬生生强忍住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若颜,我的若颜,我真的快为你发疯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走,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了……” 李宿温心中不断呐喊着,望向姜若颜的眸子里更是充满了情意。 姜若颜早就感受到李宿温目光中的深意,立马避开那慑人的视线,心中开始思量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一堆麻烦事,她知道有些事该面对的还是该去面对,躲避是没有用的。 玉香公主见自己丈夫和姜若颜的神色不对,立马岔口说道:“对了,姜总督,那刘校尉人呢?封赏大典理应出来接驾,请问他现在人在何处,出来让本宫见一见。” 姜浔闻言,嘴角微微颤动一下,当即说道:“回禀公主殿下,回禀驸马爷,这刘策……下官有紧急要事命他亲自去处理,暂时不在远州城中,还请公主和驸马爷见谅……” “什么?岂有此理!”玉香公主闻言当即有些不快,“皇室册封居然不亲自前来恭候?一个区区庶族竟敢如此无理懈怠?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和皇室了!本宫定要禀明父皇,治他个不敬之罪!” 姜若颜一听玉香公主这么说刘策,心下一丝怒意窜升,当即亲启玉唇说道:“公主殿下请息怒,家父命刘校尉前去处理要务,想必定是十万火急大事不容耽误,刘校尉公私分明,若非要事,又怎会怠慢这等对己利好的大事!” “嗯?”李宿温闻言不由心下起疑,听姜若颜这语气怎么对刘策这般维护?居然不惜顶撞皇家公主?他们之间莫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李宿温脑海徘徊开来,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三十七 你是我的! …… 玉香公主没想到这个姜若颜居然敢公然顶撞自己,震惊之余不由加重了语气:“姜小姐,你此言何意?公事?难道皇室宣旨册封就不是公事了?还有什么公事比这更重要的么?” 姜浔知道玉香公主动了怒火,刚想出声让姜若颜认错,不想姜若颜立即回道:“公主殿下久居神都繁华太平之地,自是不知远东边关险恶,塞外胡奴年年南下侵犯我远东各省,百姓时时处在胡奴铁蹄屠刀之下朝不保夕。 刘校尉自到远州后,无时无刻不在为百姓安危疲于奔命率军抵挡胡人侵略,不惜豁出性命誓保一方水土安宁,敢问和这些比起来,纵使皇室册封典仪又算的了什么?莫非公主认为远东百姓的性命还不如这等礼仪重要么?还是说在公主眼里那些百姓性命不足挂齿?” “大胆!”玉香公主被姜若颜的话气的是娇躯微颤,“姜若颜,你这是在骂本宫不识大体么?难道没有那什么刘策,远东就无人可抵挡塞外蛮夷肆虐?一个区区庶民有这等能耐?” 姜若颜淡淡说道:“小女子断然没有这种意思,只是想提醒公主殿下,事有缓急轻重,不如等刘校尉处理完公事回来,再行封赏礼仪也不迟。 至于刘校尉有没有能耐,到底能不能抵挡胡奴肆虐,请公主殿下稍加打探就能知晓,不过若颜奉殿下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话,以免遭人耻笑……” “你,你……”见姜若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玉香公主气的呼吸急促,指着她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堂堂公主殿下在大厅广众之下被人如此奚落,这颜面何存。 “颜儿,不得胡言乱语,还不快给公主殿下赔不是!” 姜浔眼见气氛越来越僵,连忙出声提醒自己女儿,同时又对玉香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是下官管教小女无方,惊扰到您了,还请多多包涵。” 姜若颜见自己父亲说话,这才欠身对玉香公主行礼说道:“公主殿下,方才小女子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话虽如此,但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不情不愿,在她心中刘策已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断不能容忍他人随意侮辱诋毁。 “哼……”玉香公主轻哼一声,但为了保持自己皇家气度,如今又有了一个台阶,暂时压下了心口那股怒气,微颌丹凤双眸瞪了一眼姜若颜后便不再理会她。 李宿温此时心中已经起了巨大波澜,眼前这个姜若颜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姜若颜么? 虽然知道她自小好强,但印象中好像还从没如此维护过一个男人,这令他难以接受,必须要找个时间好好问清楚她和刘策之间究竟什么关系! 史夫人见李宿温一直盯着自己女儿一脸的深沉,眼中满是异样,连忙出声说道:“驸马爷,公主殿下,老身已在宴厅备好薄宴为诸位接风,还请入座就席……” “那就麻烦姜夫人了。”李宿温对史夫人抱以一笑,随后又对玉香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姜大人和姜夫人邀请,盛情难却啊……” 玉香公主正待再说,却见李宿温眸中精光闪烁充满了深意,不得不平复下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姜浔忙道:“公主和驸马远道而来,赶紧入席就座,下官定会前去催促刘策早日回城授旨!” 李宿温笑道:“那就有劳姜大人了。”随后他又看向姜若颜,柔声说道:“姜小姐,也一并入席吧。” 姜若颜低头不敢直视他:“驸马爷,公主殿下,小女子今日身子不适,不便相陪,还请见谅。” “颜儿……”姜浔一听,顿时眉头一皱。 “罢了……”李宿温抢过姜浔的话,温声笑道:“既然姜小姐身子不适,那就早些回房歇息,好好保重身体。” 姜若颜道:“多谢驸马爷关怀,小女子失礼了……”话毕退后几步转身向后院行去。 看着姜若颜离去的背影,李宿温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和玉香公主一道在姜浔以及门外文武百官陪同下不如宴厅之中…… 当夜,酒宴过后,玉香公主和崔莺馨一路旅途劳累,提早进入准备好的厢房内休息了,李宿温借此机会向姜若颜闺房内走去一解相思之情。 在路经后院长亭阁楼边时,只闻一阵糜音在耳边环绕,不由闻声向声源行去,但见阁楼之上,姜若颜一袭白衣裘裳如同仙女下凡,手持玉笛闭目吹奏,正是当日刘策的那首“寻玉”。 这曲子从姜若颜玉笛之中吹奏出来紫远胜刘策那“业余”水平,不由令李宿温陷入遐想之中,缓缓步上阁楼,在离她身后数步距离停下静静欣赏起来。 姜若颜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来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笛声之中,把所有情感投入其中。 待一曲奏罢,姜若望着阁亭外的夜景,不由轻叹一声,内中充满了幽怨。 “若颜……”李宿温从曲子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唤一声。 姜若颜娇躯一颤,回过身见李宿温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连忙避开他的眼神,欠身行了一礼:“见过驸马爷,天色已晚,驸马爷为何还不安歇?” 李宿温上前一步来到她跟前,眼中视线紧紧盯着姜若颜,抬手想把眼前佳人拥入怀中。 不想姜若颜一个侧身闪到一旁,躲开了李宿温的手,一时之间令他十分尴尬。 只见姜若颜再次微微欠身说道:“驸马爷,小女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还请见谅……”说完欲向阁楼阶梯走去。 “若颜……”李宿温见姜若颜要走,连忙唤住她,“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怪我对么?” 姜若颜闻言止住脚步,玉手扶住阶梯扶栏,有些事最终是无法逃避的,当日自己的誓约终究需要有一个了解。 只见李宿温继续说道:“若颜,你知道么?我真的已经快疯了,想你想的快疯了,自上次一别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恳求皇上让我调兵前来远东,我……” “驸马爷,你不用再说了……”姜若颜打断李宿温的话,“若颜知道,驸马爷在朝堂之上诸多不易,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呢?我不会再怪你了。” 李宿温闻言眼前一亮:“若颜,你原谅我了是么?真的么?真的不怪我了么?” 姜若颜淡淡地说道:“若颜不曾怪过驸马爷,何来原谅不原谅之说呢?更何况……” 说到这儿,姜若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已经有人替若颜实现心中多年夙愿了……” “你说什么!”李宿温听姜若颜这么说,不由有些震惊。 姜若颜道:“昔日若颜在鹤阳楼的誓约,已经有人替我实现了,驸马爷不用再在这件事上过多自责。” 李宿温脸色一沉,语气微微加重:“若颜,你回过头来……” 姜若颜并没有照做,而是轻声说道:“驸马爷还是早些回去陪公主安歇吧,天色已晚,若颜告辞了。” 眼见姜若颜踏步欲下阶梯,李宿温当即怒道:“在我面前你不准再提驸马爷这三个字!若颜,你给我回过头来,看着我!” 姜若颜止住脚步,并没有回头:“驸马爷息怒,若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李宿温闻言上前一步,再次欲抓姜若颜双臂想把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 姜若颜感觉背后又气流浮动,当即向阶梯下走了几步,没回李宿温的话。 李宿温见此更是气恼:“姜若颜!你给我站住!转过身来听到没有!给我把话说清楚!” 姜若颜继续向阶梯下走去,决定还是暂时回避李宿温的怒火,等找个合适时机再把话跟他说明白。 “刘策!是刘策对吧!” 忽然,李宿温的话传入姜若颜耳畔,令她当即止步怔在原地。 李宿温见此缓步走下阶梯说道:“我就知道,今天你在总督府大厅表现这般异常,都差点认不出你来。” 说着李宿温从姜若颜身后绕到她跟前,脸上满是寒意:“老实告诉我,你和刘策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姜若颜闭目片刻,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一脸坚定地迎上李宿温那逼人的眼神,开口说道:“刘公子和我之间只是君子之交,他替若颜实现了多年夙愿,却并没有拿誓约要挟我,你满意了吧!” “只是这样?”李宿温闻言稍稍放宽心,但总觉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姜若颜今天表现也太过反常,和自己认知完全不同。 “但我已倾心与他。”事到如今,姜若颜索性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她实在憋太久了,也好让李宿温死了这条心。 “你说什么?”李宿温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若颜,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可能对刘策倾心呢?你们之间不可能的,他……” “真的……”姜若颜打断他说道,“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骗你,我真的已经爱上了他,除了他,若颜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现在你明白了吧,李家大哥哥……” “不可能,若颜,你一定在说气话对不对?”李宿温见姜若颜说得这般坚定,不由有些神情恍惚,眼神直直盯着姜若颜,“对了,你一定在气我没来远东帮你驱逐胡奴对吧?一定是这样的,若颜,是这样的,对么?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在骗我,快告诉我,是这样的,说啊……” 姜若颜摇摇头,对李宿温说道:“李家大哥哥,你别这样,若颜所言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以后还请不要再纠缠若颜,你该爱的人是公主殿下,若颜看的出来她非常在乎你……” “哈哈哈哈哈……”李宿温忽然狂笑起来,神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看的人是头皮发麻。 待笑声过后,李宿温看着姜若颜不住摇头:“姜若颜,你心里居然有了别的男人,胆敢背叛我?我说过你身心,你的一切只能属于我李宿温一个人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姜若颜嘴角轻扬:“李家大哥哥,感情这种事是无法勉强的,强求而来的注定无法幸福,你这又何苦呢?” 李宿温双眼通红:“我说过,你就算为奴为婢也只能是我李宿温一人的奴婢,这次来远东,我一定要把你带走,我相信你会重新爱上我的……” 姜若颜闻言,娇躯微微颤抖一下,随后迅速定下心绪对李宿温摇摇头道:“若颜是不会跟你走的,更不会去你府上为奴为婢,若颜绝不会再这般作贱自己,过去的我太天真,直到他出现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从那时起若颜就明白一个道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谁也别想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命运么?”李宿温冷冷一笑,强压怒意,“你还是太天真,姜若颜,如果我告诉你这次皇室赐婚让刘策娶一个残花败柳,你还会对他倾心么?” 姜若颜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李宿温见姜若颜这幅表情,不由心下一阵得意:“怎么样?这样你还会接受他么?” “我不管他娶谁,反正……”姜若颜很快从震惊之态回过神来,瞪着李宿温一字一句说道,“我姜若颜此生此世非刘策不嫁!” 话毕,她不理会李宿温一脸震惊的神情,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姜若颜!我告诉你!你只能属于我李宿温一个人!我绝不允许你喜欢其他男人,绝对不允许!连想都不许想!你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听到没有……” 望着姜若颜飘然离去的娇影,李宿温气急败坏的怒喝声在阁亭内外,在后院之中回荡。 不远处的池塘边,暗中目睹这一切的姜浔,双手负立,眼中寒眸闪冰冷…… “刘策,本督倒想看看,你将如何处理眼前这一切……” 三十八 真实意图 …… “唏律律……” “驾……” “吁……” 秋风牧场内,万马奔腾景象是何其壮观,驯化后那些膘肥体壮的战马无论耐力还是爆发力都不是中原那些劣马所能比拟的。 “桑泽,看看这些马,真是令人舒心啊……” “乌托,你那也是,看来今年络将军又会好好赏赐我们了……” 牧场内的驯马异族牧民此时各个群情激昂,对这些常年和马匹打交道的男人来说,这马就是他们第二生命。 呼兰人占据冀州后,将秋风牧场周围田地退田还原,足足扩大了三倍有余,马匹数量也从姜浔在时年产八千扩张到了两万以上,除了自己本部之外,其余都献给了蒙洛帝国扩充骑兵之备。 一名异族老人坐在毡包前,拉着马头琴,琴音中发出的天籁般的动音与马蹄疾驰的震动声融为一体,令人闻之遐想连绵。 “这次有多少马匹啊?” 望着在牧场内疾驰的景象,一名呼兰士兵不由叹道,为自己部族强盛感到自豪。 另一名坐在毡毯上的呼兰士兵喝了一口马奶酒说道:“十万匹训练好的良马,至少一半是战马!” “如此甚好啊……” 那呼兰士兵听后倒在毡毯上,双手枕在后脑勺,望着蔚蓝的天空,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态。 这时,另一个呼兰士兵啃着一条羊腿说道:“再过几个月,达兰盛会就要开始了,真的很想赶回去参加这次盛会啊……” 周围呼兰人闻言,齐齐发出了一阵淫秽的笑声。 所谓达兰盛会,明面上是各部之间大型集会,各部可以以物易物交换各自所需货物。然而真正重头戏却是野蛮血腥而又淫秽的,那就是会有一场大型“狩猎运动”。 当然,这狩猎的对象可不是飞禽猛兽,而是——女人。 通俗说法就是大型的强暴交合现场:所有女人被剥的一丝不挂,然后被驱逐到一片有士兵严密把守的密林之中,然后选出各族表现优异的勇士进入密林之中去追捕这些女人,只要抓到就可以当场与之发生关系,也可以随意宰杀,这种做法当真和禽兽无异,将人性最丑陋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种做法无论对大周女子还是异族女子都无疑是尊严上巨大的践踏,很多女人宁可死也绝不愿意被选入“猎物”被人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凌辱。 不过,幸运的是,今年这场野蛮的盛会注定无法如期举行,或者说,即将成为历史,再也没机会召开了…… “桑泽,你觉得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乌托骑在马上驱赶着马匹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安袭上心头,对另一侧不远处的桑泽大声说道。 桑泽并未察觉似乎哪里不对,对乌托笑道:“没发现哪里不对啊,该不会是你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崽了吧?” “去你的……”乌托闻言摇摇头笑骂了一声,随后来到桑泽身边说道:“最近牧场外好像很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不知道战火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这边?” “怎么可能……”桑泽笑道,“这里可是朔阳外郊,你当冀南那些官兵会冲杀到这儿来么?别瞎想了……” 乌托一脸凝重道:“可我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觉也睡不好,干女人也不行,这心里啊,实在堵的慌。” 桑泽大笑道:“乌托,瞧你哪点出息,还是我们呼兰部的勇士呢,朔阳有络将军镇守,内有雄兵两万,牧场内也有两千最为骁勇的呼兰战士镇守,怎么可能……嗯……” 桑泽刚说到这儿,忽然看到牧场外的山坡上出现一道道粗黑的直线,不由眼眸紧缩。 “那是……”乌托随着桑泽的眼神望去,不由也是一愣。 …… “唏律律……” 秋风牧场外的山坡上,为首一排异族骑兵肃立与前,各个手持带血的弯刀静静望着牧场内的一切,眼中流露的是死亡的气息。 “咯哒哒……”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的铁蹄声由远而近,待印入这些异族骑兵的眼帘时,是三名人马皆甲的骑兵,为首的一名骑兵手持二十五斤重的骑槊。 刘策拉起脸上的面甲,刚毅的面庞满是决然的神情。 “八天时间,我们一路厮杀征战,终与来到这里了!现在,是收获第一份果实的时候了!” “看到下面那片牧场了么?多好的马匹啊!就这样被呼兰人白白霸占你们甘心么?” “现在,是时候把他们夺回来了!你们看看下面,那些呼兰人在干什么?我只感觉到他们恐惧慌乱!” “这样的话,就让我们帮他们消除那股恐惧,用你们胯下的战马和手上的弯刀,把他们全部送入地狱!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吧!” 简单而又直接的话语,无时不刻不在刺激着那些异族士兵心灵。这一路行来,马匹数量在厮杀和行军途中,倒下了近半,剩余的马匹也是马力不足,到了急需换马的时候了,不然自己骑兵的机动力会大不如初。 刘策计划从前一开始就是冲马场来的,他相信只要马场一旦被夺,冀北地区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回兵救援,那时燕城的左烁如果还活着就必定能减少不小压力,从容撤回永安之中。 不但如此,只要许文静他们智商在线,看前沿各地守军北上,必定会趁机跟进占据各个城镇要道,近一步缩减呼兰人在冀州的地盘和影响力,介时粮草问题也可以减缓。 但这其中有一个巨大弱点,那就是刘策这支部队将陷入敌军重重包围之中,时刻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眼见阵前的骑兵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刘策点点头,随后调转马身面对坡下混乱的牧场,手中长槊慢慢平压而下…… “呜呜呜……” 进攻的角号响起一刹那,牧风当即大吼一声:“新附军,杀啊!” “杀!” 万余归附的骑兵齐喊一声,挥舞着手中刀刃借势向坡下的秋风牧场奔腾而去。 “庆字营,从左翼进攻。” “傅云骁,从右翼包抄。” “楚子俊,列守后阵。” “其余人,随本将军一道正面冲锋!” …… “快找马!我的马呢?” “我的盔甲,我的刀怎么不见了?” “我的弓,我的箭呢……” 冀南铁骑忽然而至,令那些原本惬意悠哉的呼兰守军乱作一团。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马背上的狼嗥混成一片,由远而近不断刺激着每一寸肌肤和神经…… “拼了!” 眼见骑阵逼近,在毡毯上的呼兰人怒吼一声,齐齐举起各自的兵刃,迎着战马冲了过去。 “嘭嘭……” 当先一名呼兰人手中的刀还未来得及挥出,就被两匹连续擦身而过的战马撞入空气中,在落地之前,已经被巨大的阻力扭断了神经…… “啵叻……” 新附军一名异族骑兵在和一名全身锁甲裹身的呼兰人错身刹那,手中的钉尖锤用力的钉向他的头盔。只闻一阵金属破裂的清响,带起一道飞溅的血柱,红白相间的浆液洒落一地…… “飕飕飕……” 数十支攒射的箭矢扑向汹涌的骑阵,将十几名新附军的骑兵掀落马下,被滚滚洪流淹没。 呼兰人的反击对局势扭转毫无半点帮助,在他们射出第三波箭矢之后,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已经在耳畔回荡。 异族骑兵将手中一把把刀刃无情的向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呼兰人砍去,这一刻他们满足了。 呼兰人对他们多年来的压榨剥削,所造成的屈辱不比大周百姓少,内心一直埋着一颗复仇的种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他们又岂会轻易放过? “噗……” 牧风手中长槊一挥,将一个目瞪口呆的呼兰士兵胸膛活活贯穿,然后双手用力一举,那未死透的呼兰士兵就腾空而起,鲜血顺着衣甲和长长的槊刃在疾驰中流淌了足足一地。 “去……” 牧风纵马挑尸对着一侧的呼兰人重重一甩,足足压倒了一整片。 “啊……” 这一刻的牧风如同一尊杀神般,在脚下双马镫的借助下整个身子直了起来,手中长槊不断旋转挥舞,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无数残肢断臂在眼前飞舞,鲜血迅速染红了这片大地…… 朔阳城内,冀北主帅贺丹络得到冀南刘策所部大举进攻北部各处要塞城寨的消息时,也是坐立不安。 尤其那支庞大的骑兵一路高歌猛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息,所遭受的损失真的难以估算。 “不到十天时间!”贺丹络望着屏风上的地图怒道,“六万兵马连破我二十七处营寨、六座城镇,如今又直逼我朔阳而来,我只想问一句……” 说到这儿,贺丹络猛的回头望向府内两侧静立的将官,厉声喝问道:“你们都是饭桶么!眼睁睁看着他们长驱直入?养几头猪都比你们靠谱!‘” 见贺丹络发怒,府内众人纷纷避开他的视线、低头不语。 由于事出突然,他们也没料到刘策会这么大胆居然敢向冀北不宣而战,更没想到他沿路居然绕开城镇不打却直扑朔阳?难道不怕陷入重围么?这让他们一时措手不及,难以适应这种打法,待组织军队欲反扑之际,那大部骑兵已经远遁而去,追之不及了。 贺丹络见堂下没了声音,再次怒道:“现在谁能告诉本将军,那大股骑兵现在已经到何处了?不要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 贺丹胜闻言当即出列说道:“回将军,那股骑兵昨日在离朔阳不足十里之处,绕道向北部而去,并未进入我们所设伏的包围圈内……” “北部?” 贺丹络闻言,立刻在地图上寻找刘策所部可能抵达的方向,当他看到地图上“秋风牧场”四个大字时,不由眼瞳一缩。 “牧场!牧场那边可有什么异动!”秋风牧场位于冀州大后方(对呼兰人而言),本就守卫薄弱,如果那支骑兵前去牧场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三十九 变故 …… “报,将军,秋风牧场急报!” 仿佛为了印证贺丹络的忧虑,府门外传来一阵亲卫的呼喊,贺丹络顿时一怔,那股不安更为加剧。 那异族亲卫跪伏在地喘着粗气说道:“将军,秋风牧场遭到大股骑兵侵袭,我族部勇士寡不敌众,现在牧场已经失守……”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立刻在府内众人心中炸开了锅。秋风牧场可是自己横扫远东塞外的最大依仗,如今居然被人给占了?老天,有没有搞错?那些骑兵不是要来打朔阳么?怎么突然转道牧场上去了?一连串的疑问在堂内众人脑海回荡。 贺丹络听闻这个消息后,经过短暂的震惊后,立马平复下不安的情绪,阴冷的看着羊皮地图上秋风牧场方向,在思量下一步该如何做。 良久,贺丹络说道:“看来,我们都被他们骗了,原以为数万铁骑冲我朔阳是替燕城解围而来,现在看来反而是我们被摆了一道,冀南方面从一开始目标就是马场,燕城只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 贺丹胜问道:“将军,现在该如何?我愿领军将这支骑兵尽数歼灭。” 贺丹络摇摇头:“不行,这支军队非比寻常,莫说你有一部骑兵,就算我城中两万大军尽出恐怕都未必有胜算。” 见贺丹络这么说,贺丹胜也只好闭嘴,这支部队的战力他可是亲自体会过,自然知道贺丹络所眼不虚,昔日在弥禄平原之上那些伤亡的勇士惨状至今还在历历在目。 贺丹络眼神一寒,说道:“即刻点燃烽火台,让玉阳关和冀北各地军队火速到朔阳城下集结,必须全力消灭这股骑兵!夺回秋风牧场!” 贺丹胜一惊,随即问道:“那燕城那边怎么办?” 贺丹络道:“命贺丹阕停止攻势,即刻回兵,谅那千余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马场夺回来!” 贺丹胜不无担心地说道:“将军,如果这样的话,前沿城寨防守压力就变大了,万一有个闪失……” 贺丹络道:“城寨丢了,我们还能再打回来,要是马场丢了,可就彻底完了,你想让我部族勇士无马可用么?” “这……” 贺丹络的话令贺丹胜一时语塞,草原部族之所以能屡屡进犯远东甚至夺下冀州,大周地方官兵孱弱是一方面,然而更重要的是草原部族拥有一支支绝对优势的骑兵。 “众将听令!”贺丹络当即一声令下,“即刻点拨兵马,留下三千固守朔阳,其余人等随我一道,直取秋风牧场!” “遵命!” …… 秋风牧场,一具具尸体被叠聚在一处空旷的场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引来无数飞禽走兽在尸堆半空四周徘徊…… 而在牧场另一边,数百异族牧民一个个被绑在木桩之上,正在被乌牧两族士兵鞭笞殴打,已有数十个牧民熬不住酷刑活活被打死…… 一座毡包之内,刘策和陈庆、楚子俊、傅云骁以及牧风五人坐在舒服的毡毯之上,撕啃着刚烤好不久的羊肉,毡包内弥漫着阵阵肉香。 陈庆将从羊腿上撕下的一块肉咀嚼完后,抬头说道:“将军,如今我们攻占了牧场,贺丹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如今正在调兵遣将欲来剿灭我部。” “他有胆就来试试……”正在和整条羊腿搏斗的傅云骁听陈庆这么说,当即出声道,“我骑军一路挺近八百余里,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他贺丹络欲来找死,正好一并收拾咯!” 楚子俊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和嘴角对傅云骁说道:“非也,并不是沿路敌军战力不行,而是我部这次完全是出奇不意,令其仓促应备方有今日之势,但如今我军攻下马场后,想敌部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必会对我骑部展开全面围剿攻势,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如此轻松了。” 傅云骁听后点点头,便不再言语,继续低头和盘内羊骨开始搏斗。 刘策扫了毡包内各人一眼,随后望向一直不发一言的牧风,出声说道:“牧风族长,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牧风见刘策叫自己,拱手说道:“将军,我在想一件事。” 刘策说道:“说来听听……” 牧风和周围诸将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十余年前,蒙洛帝国率大军攻取冀州时,除了正面强攻玉阳关外,又从后方冒出一整支骑兵直取本处秋风牧场,末将在想冀州之地除了玉阳关连通草原外,必定还有一条未知的捷径……” “嗯?有这等事情?”刘策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你所言属实?” 牧风一脸坚定地说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当时蒙洛二十万大军一直在玉阳关外久攻不下,若不是那支呼兰骑兵忽然出现切断冀州各处要道,取下马场战略要地,导致后方大乱,兵员补给无法及时扩充到玉阳关,那今日冀州局面究竟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众人听牧风这么说,也各是唏嘘不已。玉阳关之战足足打了四个多月,又有十大王牌之一的“磐竖营”镇守,双方打的是有来有往,草原帝国完全没有半点能突破的迹象。 只是突然之间僵持的局面瞬间就急转直下,短短数日之内蒙洛帝国就攻下了这座牢不可破的关隘,进而席卷整个冀州,闻名天下的“磐竖营”就此烟消云散,只存活在了人们口碑之中。 “磐竖营”是姜家几代人花费巨大心力财力一手组建的,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屹立大周百余年不朽,却在姜浔手中损失殆尽,他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那你可知那条捷径现在何处?”刘策想的没这么多,什么王牌不王牌,跟自己没关系,关注的却是那条捷径道路。 牧风摇摇头:“这个,末将着实不知,兴许这么多年过去了,呼兰人早把那条路径毁了也说不定。” 刘策思忱后说道:“拼一拼,如果能找到那条路径,我们或许就能跳出敌军包围圈。” 楚子俊一听,忙道:“将军,你该不会想通过那条路径前往塞外吧?不去救援左烁他们了么?” 刘策笑道:“看看外面漫天的狼烟,如今我们已经把敌军都吸引过来了,燕城那边理应可以脱困,现在面对几十万大军的包围,我们纵使一点突破出去,想想会有多大伤亡? 与其这样,索性远赴塞外另寻契机,看看能否把局面再搅的乱些,越乱我们就越安全,无论对许文静还是左烁都是百利无一害。” 帐内众人听刘策这么说,心道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出征塞外?连个准备都没有啊!万一遇到风险怎么办? 不过,各人也都暗自摩拳擦掌,这种大胆行事的风格很合他们几个胃口,精卫营就是这样一支敢想敢干绝对服从命令的军队。 刘策又道:“把帐外那些牧民带进来,问问他们那条路径在哪,我就不信这些常年在此驯马牧羊的胡人会不知道这条路?” “遵命,我这就前去!”不等牧风起身,傅云骁屁颠屁颠的领命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毡包口就传来一片叫骂之声,十几个牧民在新附军叫骂之下被送入毡包之内。 牧风抓起其中一个呼兰牧民厉声喝道:“说,你可知道附近有没有路通往塞外草原?” “我呸!”那牧民往牧风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说道:“你个牧族贱种,居然投靠周狗?你不得好死!” 牧风闻言大怒,正要发怒,却闻刘策说道:“拉出去,砍了……” 当下,那呼兰牧民就被帐外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架了出去。 “周狗,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牧民叫骂声越来越远,最后在一阵刀身划躯之音过后,归于沉寂…… 刘策看着帐内那几个牧民,对牧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逼问。 “快说,那条路径在哪……” “要杀就杀……” “拉出去,成全他。” 连续砍杀了六七人之后,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当牧风来到乌托面前时,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牧风用马鞭抵起他的下巴:“说吧,说了免你一死。” 乌托望着牧风刚毅的脸庞,喉结不由打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牧风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对身后两名牧族士兵说道:“拉出去……” “且慢……”忽然刘策止住了牧族士兵上前的举动,在傅云骁耳边嘀咕几句后,缓缓起身走到乌托面前。 “我知道,你们呼兰人各个都是勇士,连死都不怕,但你有没有为你家人想过?” 面对刘策的询问,乌托低下了头,他感觉和牧风比起来,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压力更加巨大,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见乌托不说话,刘策也不恼,而是伸手将牧风抵在他下巴的马鞭按下,随后冷笑一声。 过了一会儿,几名牧族士兵将乌托的家人带进了毡包之中,乌托一见顿时明白刘策想干什么了。 只见刘策来到一名胡女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问道:“你的女人很标致啊……” “呃……”乌托额头满是细汗,紧紧盯着刘策的举动。 “我如果把她送给我麾下将士,他们一定会为她发疯的,毕竟他们已经好多天没碰女人了……” 刘策这话是用胡语说的,那女人一听,吓得立马瘫坐在地上,脸上惊恐之色显露无遗。 乌托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说,这女人虽然对自己重要,但再重要也不过是一件商品而已,自己断不会因为一件商品出卖呼兰部族。 刘策又来到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身边,将她搂在腰间对乌托说道:“你女儿也不小了啊……” “畜生,你们连这么小的女孩也不放过么……”乌托身边的桑泽见刘策这么说立马出声叫骂道。 四十 塞外烽云起 …… “畜生?哈哈哈……”刘策听到桑泽叫骂,顿时大笑一声来到他身边,伸起一脚狠狠将他踹翻在地,然后脚掌踩在他的脸上…… “你也配跟我提这两个字?”刘策眼神冰冷无比,“你们这群蛮夷祸害远东百姓,害得各处家破人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畜生? 你们这群野人将兽欲发泄到大周百姓妻女身上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是畜生! 你们把百姓拉到草原上当奴隶驱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畜生!现在居然还有脸跟我提这两个字?” 说完,松开脚来到乌托身边阴冷地问道:“我就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乌托身上冷汗直冒,浑身上下忍不住颤抖,但依然紧咬牙关,显然是内心做着激烈的搏斗。 刘策见他如此,阴狠地笑道:“行,不说是吧,那本将军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当着帐内众人的面品尝下你女儿的滋味,我看你到底说话还是不说!” 说完,刘策回身提起乌托的女儿将她丢在自己毡毯上之上。 “阿妈,阿爹……”乌托女儿见刘策一脸狰狞地靠近,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向自己父母呼喊。 连边上的四名将领都为之一怔,暗道将军不会来真的吧?以自己对他了解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之举,更何况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乌托的妻子见此,哭着上前拉住刘策的大腿哀求道:“将军,求求你,别碰我女儿,她还只是个孩子,让我来服侍您吧,让我来吧。” “滚!”刘策大吼一声,一脚将她踹开,“去求你自己的男人吧!” 说着他一把扯掉女孩的外衣,眼中流露出野兽般的光芒。 “不对,怎么感觉将军好像要来真的了,那眼神……”一直关注刘策的楚子俊暗道一声,这个眼神在河源时跟那群流贼几乎一模一样,不由紧张起来。 “嘶啦……” 刘策扯裂女孩的裤子,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幼腿。 “呵呵……”刘策冷笑一声,开始去解自己身上衣甲,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皮裤带。 “阿妈,阿爹……”女孩已经被刘策的举动吓得早已泪如梨花,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傅云骁和陈庆互望一眼,在考虑是不是要上前阻止进一步举动,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将军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 “听着,要怪就怪你阿爹,是他让你小小年纪承受这种痛苦,知道么?” 刘策双手拉住女孩双肩,呼吸越来越急促,作势就要撕扯开来,眼看一具诱人的幼童胴体就要呈现在众人眼帘。 “我说,我说,求求你放了我女儿,我什么都告诉你……”乌托无法承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哭着跪伏在地哀求道,这远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刘策闻言,止住了准备撕扯的双手,起身对乌托喝道:“现在知道说了!早干嘛去了!” “呜呜呜……”女孩见自己脱离刘策魔掌,即刻哭着扑入母亲怀中。 “说吧……”刘策此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的衣甲,仿佛刚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 刘策得到自己所要的消息后,命人将乌托一家子以及其余牧民都带出了帐外,众人也都舒了一口气。 “即刻换好战马,一个时辰后出发,把乌托带上,让他们前面引路,待确定路径可行后……杀!” “陈庆,备足水和肉干,我们第一次出塞,对环境路线还不熟悉,万事尽量准备妥当。” “牧风、傅云骁,除了必要的行军马匹,剩余的全部宰杀,一根毛也不给贺丹络留下。” 刘策冷漠地下达完出塞准备事宜后,各人分别去做自己的准备工作,毡包内只余自己和楚子俊二人。 见楚子俊欲言又止,刘策笑道:“子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用吞吞吐吐的。” 楚子俊道:“将军,适才你……你的样子真的吓死子俊了……” 刘策叹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若不出此下策,如何能迅速逼问出出塞路径的下落。” 楚子俊道:“听将军这么一说,子俊心里也就踏实了,只是子俊斗胆一问,如果乌托真的不说,将军该不会……” “子俊啊……”刘策打断他的话,“自湄河镇起,你就一直追随与本将军,这一路行来你觉得我是那种毫无理智的人么?” 楚子俊忙道:“子俊知晓将军平日为人,绝非那种纵欲淫乐之徒,将军定力实属子俊生平仅见,和圣人有之一比……” “错了子俊……”刘策摇摇头,“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也有欲有求,如若我告诉你我适才确实有些把持不住,你还会这般看我么?毕竟我也是男人……” “子俊相信将军定不会做出这等兽行……”楚子俊坚定地说道。 刘策笑道:“那是自然,我身为精卫营主帅,军中条令都是我亲自颁布,又岂会率先违之呢?好了子俊,去准备一下,等这次能平安回到永安,我替你去说亲……” 楚子俊急道:“将军,怎么又提到这茬了,子俊目前还没有打算……” “真的不用?”刘策玩味地看着他,“你对那婉儿姑娘真的没念想?” “我……将军您都知道了?”楚子俊脸上一红。 “呵呵……”刘策说道,“我部下的事又岂会不知呢?放心吧,只要这次活着回来我亲自去总督府给你提亲,你不小了,你娘也该为你着急了。” 楚子俊一时语塞,微微点点头,刘策见此说道:“行了,快去准备吧,马上要出塞了。” “遵命……”楚子俊领命出帐而去,毡包口又只剩下刘策一个人了。 “塞外……”刘策望着牧场外无数马匹奔腾的景象,叹了口气。 …… “这……这……” 当贺丹络等人赶到秋风牧场后,入眼所见景象尽是一片修罗场,遍地都是倒在血泊中的马匹牛羊,和竖立在木桩上的尸体交汇出一副末日奇景,此时距离刘策率军离开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 贺丹络万万想不到这支部队会残忍到这种地步,数万匹战马说杀就杀,几十万头扩充军粮的牛羊也倒在牧场之上,众人都被刘策的手段给深深震慑住了,怎么都想不到中原礼仪之邦居然会有如此凶残到极致的将领存在。 “这群卑贱的周狗!气煞我也!”贺丹络来到一具插着呼兰人头颅的尖刺木桩前怒吼一声。 “将军,现在怎么办?”贺丹胜见贺丹络眼神欲喷出火来,强忍恐惧出声说道。 “找出这支军队行踪,本将军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贺丹络一掌挥落,那杆木桩顿时应声折断。自己凑齐五万人马加紧脚程却换来这么个惊人的结果,由不得他不愤怒。 可问题是那支骑兵现在去哪了?来时各处并没有发现他们踪迹,莫非会飞不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贺丹络回头望去,正是自己的儿子贺丹阕率部赶到了。 望着马场内景象,贺丹阕以及慕容敛也是为之一惊。本来他们在燕城之外已经埋伏好,等待城中士兵自投罗网,却收到朔阳遭大军围攻的消息,当即率军回援朔阳,不想竟然遇到这种场景。 “真够狠的。”慕容敛望着遍地牲口和不远处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尸体,纵使自己心狠手辣也被眼前场景给震慑住了,他随即来到一具战马边上,提起一条被砍断的马腿沉思起来…… 贺丹络强忍怒意,对身边几名亲卫说道:“立刻找寻活人,问问他们,那支骑兵究竟去哪儿了!几万人马不可能凭空消失。” 然而,令他们赶到诧异的是,虽然呼兰士兵和异族努力都战死在沙场之上,唯独那些牧民和女人孩子却没遭受多大伤亡,很快便问出了那支骑兵的方向。 “继续北进?不去西面救援燕城么?”贺丹络顿时有些不明白这股骑兵举动了。 贺丹阕也奇道:“背面都是群山峻岭,难道他们想跑山里当野人不成?” “北面,北面……”贺丹络仔细回想着这段话,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脑海,“不好,难道他们出关前往塞外了?” …… 塞外,夜幕下,呼兰草原上特让部的牧区内,忙碌一天的牧民们此时正围坐在一座座篝火旁,尽情的载歌载舞。 去年那场惨败虽然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伤,部族族长战死,前往远东的战士全军覆没,但靠着春季远东狩猎所获,他们还是熬过了那个冬天。 如今,剩余的牧民和族人正搂着身边的女人,哄笑着看着场中暴露的女子跳着艳舞。 “轰轰轰……” “唏律律……” 就在此时,远处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伴随着烈马的嘶鸣,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氛围,只见一支支火把在远方黑暗中来回飘动,渐渐行成一片片“星海”…… “赶了两天两夜,总算找到个像样的部落了……” 刘策望着远处牧区内星火点点,长长呼了一口气。自绕道“熊蜂岭”以来,一路不曾停歇,好不容易通过那数百里峡道,又历经数个时辰长途奔袭,总算找到了个像样点的部落。 “攻下那片牧区,今夜就在那儿过夜……” “嗷嗷嗷……” 周围新附军闻言激动的大喊起来,一路来的劳累伴随刘策这一声令下顿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刘策见此至住他们继续狼嗥,对身侧的楚子俊和陈庆说道:“今天就让这群草原蛮夷尝尝他们在我远东百姓身上附加的痛苦,今天就让这群蛮夷知道,塞外不是他们的天下,我精卫营就是他们的噩梦! 我也要在此告诉世人,也告诉塞外蛮子一个道理,胡奴并不可怕,草原并非遥不可及,他们能在我大周境内驰骋纵横,我精卫营一样可以在这里杀他个寸草不息!寇可往,吾亦可往!” 四十一 放纵时刻 ……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顷刻间就落下帷幕,特让部的呼兰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汹涌而过的铁蹄席卷无存,徒留一阵哀嚎回荡在夜幕之下。 整个部族之中充斥着凄厉地嘶喊之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居然会发生这等灭顶之灾。 杀声逐渐平息,黑暗中零星传来的马蹄声和新附军将士的欢声笑语交织一起,牧区内所有的丁口都被集结到牧场之上,包括那些被虏获的奴隶。 在火把照耀下,众人发现,这些虏获的中,大部分都是女人还有孩子。这也难怪,老人基本挨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只留下青壮和年轻的女人。而如今那些青壮牧民已经在刚才一战之中几乎损失殆尽,场中自然是女人居多了。 “呼……” 急促的呼吸声从刘策身后的部队传来,无论新附军还是精卫营的士兵见到眼前这一幕,无不露出一丝贪婪淫邪的光芒。 “哇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短暂的平静,一名身着胡服的周国女子赶忙将怀中的孩子遮住,尽量不让他发出声响,生怕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给发现。 刘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怀抱婴儿的妇女,其实他现在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下。 他强打起精神,缓步走到那周女面前,说道:“你是周国人?这孩子是谁的?” 那周女闻言吓得赶紧跪下不断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饶了我的孩子吧……” 刘策冷冷地问道:“你愿意回大周么?” 那妇女摇摇头:“军爷,我不回大周了,求你饶我们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刘策脸角微微抽动一下,抬头扫向四周,像这样已经给异族生下孩子的周国女子还不少,她们已经把自己融入到胡人之中了,哪怕在此处环境恶劣,天天遭受胡人非人的虐待折磨,也逐渐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见刘策望来,她们也齐齐跪下哭喊求饶,只求能放过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宁愿在这里被胡人万般凌辱毫无尊严的活着,也不愿意回到中原重新开始生活么?” 听着那些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声,刘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动摇了。 “如果是这么个结局,那我一直以来都在忙碌什么?我舍命厮杀到底为何而战?最终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刘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那些匍匐在地的女人摇摇头,再看向那些男奴时,也都是显惊恐之状,有的只是卑躬屈膝,一脸的麻木不仁。 “我幻想过无数次踏入塞外那一刻,当我把中原子民救出苦海后,不奢望他们感恩戴德,只要他们能有尊严的活下去,会对未来充满希望,可如今……我马踏千里奋死血战,究竟在干什么?” 刘策别过头不再去看他们,而是对陈庆说道:“传令下去,将周人和胡人分开,命人各自看押。” “遵命……”陈庆应声而去。 随后刘策直接朝一座巨大的牛皮大帐走去,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理想的世界究竟能不能实现了,或许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 牛皮大帐内,刘策坐在原本属于此部统领的虎皮之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牧区内搜出来的马奶酒,任凭辛辣刺喉也无所觉。 这时牛皮大帐被人拉开,楚子俊一脸肃穆的走了进来说道:“将军,伤亡统计出来了。” “如何?”刘策沉声问道。 楚子俊道:“出征之际两万零二百三十八骑,连日征战已损失两千三百人,另有九百八十人带伤,其中一百五十人恐怕……唉……” 刘策心下一沉,随即问道:“我精卫营本部伤亡如何?” 楚子俊道:“伤亡不大,三部合计损失二百二十骑……” 刘策暂时呼了口气:“子俊,你下去告诉他们好生休息,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楚子俊道:“将军,我们要去哪儿?” 刘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出塞只是一时情急之下无奈的选择,为了跳开冀北大军包围圈,掩护左烁脱险才临时起意的,说实话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走一步算一步吧。” 楚子俊闻言一惊,但随即暗自摇摇头,心道将军不可能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一定是太累了不愿意说。 “子俊啊……”刘策似乎有了些醉意,“你告诉我,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将军?你怎么了?”楚子俊不想刘策会这般问,随即说道,“将军做任何决定,我楚子俊都会支持到底,精卫营的将士也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刘策喝下一口马奶酒,说道:“如果这一次我们都会死在塞外你也不会怨我么?” 楚子俊正色道:“将军,将士马革裹尸何其幸也,何怨之有?” 刘策面色通红,对楚子俊笑道:“你还没成亲,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 楚子俊觉得现在的刘策额外奇怪,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莫非是刚才那些奴隶么? 刘策见楚子俊不语,接着醉眼惺忪地说道:“好了,你也早些去安歇吧,对了那些女子,如果……如果你们想的话……那就……自便吧,跟了我一路我也知道你们万分艰辛,是该让你们……放……放松下了……” 楚子俊闻言大惊:“将军,万万不可!您莫要忘了军中条令由你亲自颁布的!怎么可以主动怂恿将士奸淫他人妻女?子俊断不会把您的指令传达下去!” “屁!”刘策闻言苦笑一声,看着楚子俊醉醺醺地说道:“本将军准许了,你们要想的话就尽管去吧,对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有违军令怕我惩戒?好,把……把族中最漂亮的女人……带……带到我帐中……我今天就带头……要砍……先砍我脑袋好了……” “将军!”楚子俊“嚯”的一声起来,对刘策怒道:“你一定喝醉了,末将断不相信你是这种人,请你收回成命!” “敢教训起我来了?”刘策听楚子俊这么说,当即起身说道:“赶紧去,听说这特让部的族长女儿长得很有韵味,让她过来侍寝,另外关押的女子无论周胡,你们自便,今天我就非要破一次例!” 说完刘策将手中酒碗重重摔在地上,但楚子俊就是一动不动,拱手立在一边。 “子俊啊……”刘策上前一步,一个踉跄抓住他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以为我真醉了么?不,我没醉,相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发现没有,大家这一路杀来心中都充满了戾气,尤其那些新附军,这时候如果不把心中那股子气发泄出去,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你明白么?啊?” 楚子俊面色为难道:“可是将军,你说过……” 刘策挥挥手打断他:“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这是塞外,不是中原文明之地,礼仪教化在这里一文不值,讲究的是实力至上,我现在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大家放松下,缓解下连日来的焦躁情绪,到时候再风风光光回到冀南,回到汉陵……” “将军,但你……”楚子俊知道刘策确实说的没错,此次出征至今虽有不小伤亡,然纵横冀北八百里如入无人可挡,这等战绩足以炫耀整个天下了。 可楚子俊身为将帅自然也知道军中这几日焦躁欲盛,不说胡人,就说自己麾下那些军人,也或多或少有了股戾怨之气。 从刚才他们看到那些妇孺开始眼神就已经不对了,多日奔波拼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已经到了临界点,迫切需要施放,要不是刘策在侧他们早就不顾一切扑上去了。 这些楚子俊也懂,但他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崇拜的将军口中说出来。其他倒好说,唯独将军要求女人侍寝这一点,他真觉得异常难受,毕竟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个一直严于律己,连青楼烟花之地都不曾踏入半步的刚毅主帅。 “别说了,去吧……” 刘策再次拍了拍楚子俊的双肩,然后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虎毯之上继续开始喝起酒来。 “末将告退……”楚子俊见刘策这么说,也只能按他的话去做,缓缓退出帐外。 很快,帐外传来了将士纵乐狂笑和女人哭泣的声音,刘策听着那外面的响动,再次将一碗马奶酒灌入脖子中。 “将军,你要的女人带到。” 楚子俊再次拉开帐帘,将一名胡女和一名中原女子带入帐中。 刘策抬眼望去,只见那胡人女子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是清纯可人,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再看那周国女子抱着一副古琴,长的标致动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都不错……”刘策笑道,“子俊你也去挑几个吧。” 楚子俊道:“不了将军,末将还要巡夜,就不打扰您了,早些安歇吧,末将告退。”说完楚子俊就步出了大帐,他一刻也不想在帐内多待,不想见到自家将军这幅模样。 “这小子,呵呵……”刘策见楚子俊面带恼怒的离去,笑着摇摇头,然后望向那俩女子。 “都过来吧……”刘策醉眼朦胧的对那俩女子说道。 那周女似乎还有些害怕,低着头怯生生的挪了几步,倒是那胡女一脸坦然的走到刘策身边,俯下身子去解刘策身上的衣甲。 在酒精麻醉下,刘策看着火光下那胡女生硬的解自己身上甲带,印出姣好的脸庞时,一时有些痴迷,眼中流露出一丝放纵的光芒…… 当身上的甲带彻底松开,那双细手去解自己裤间皮带时,刘策猛地抓住她得手喝道:“好大的胆子,我让你动手了么?岂有此理!” 四十二 下一步 …… “主人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 眼见刘策呵斥,那胡女连忙缩到一边匍匐在地,用胡语不停求饶,身后那抱琴的周女也是条件反射,吓的连忙跪下不断磕头。 “挺标致的……”在酒精的刺激下,刘策已经有些神识不清,自制能力在这一刻已经薄弱到了极点,看向那胡女和周女时眼睛里露出了异样的光芒。 “那谁,你叫啥名字?”刘策指着那周女问道。 那周女颤声地说道:“回主人的话,奴婢名换阿奴……” “阿奴?是你本来名字么?”刘策奇道,他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周国女子无论士庶都不可能在名讳中带个“奴”字,毕竟谁都不愿意连名讳都为奴为婢去作贱自己。 那周女说道:“回主人的话,阿奴的本名早就忘了,自来到这片牧区后,所有男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忘了?”刘策起身摇摇晃晃向她走去,边上的胡女见状连忙爬到一边,唯恐挡道惹怒了他。 刘策来到周女身边,俯下身子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心中欲火渐渐开始窜起,问道:“名讳忘了,那你多大了?” 周女看着刘策那年轻的脸庞,已经见惯草原男子那一张张丑陋狰狞地脸,顿时觉得此时眼前的“主人”真得异常英俊,甚至暗自庆幸能被人带来和他侍寝。 “回主人的话,阿奴今年二十又四,已经在草原上呆了七年了……” 听阿奴这么说,刘策又问道:“七年,你不想回家么?” 阿奴摇摇头:“这里就是阿奴的家啊,阿奴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刘策一听猛地松开托着她下巴的手,退到一侧,满脸惊愕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奴见刘策这幅表情,吓得连忙磕头求饶:“主人息怒,阿奴哪里做的不好么?请主人责罚……” 刘策见她这幅表情,心中愈发冰冷起来,早已没了半丝欲火,只觉得万分恶心,恶心的想作呕,这比去青楼寻欢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主人,主人……”见刘策眼中浮现厌恶之色,阿奴连忙爬到他胯下,“主人你别生气,阿奴这就好好服侍你……” 说着露出一脸**,双手去解刘策腰间的皮带。 刚浇灭不久的欲火再次窜了上来,刘策木讷地看着她的动作,边上的胡女也是不住咽着口水,眼中满是**之色,恨不得立马扑上来。 “罢了,这么久了,我就放纵一次吧……”刘策最后一丝理智即将扑灭,暗暗道了一句。 两年来不断征战厮杀不曾有过半点停歇,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或许真正该发泄放纵的人是自己吧。 听着皮带扣子松动的声响,刘策缓缓闭上了眼睛。 “刘大哥,你不要我啦?” 恍惚间,刘策脑海里浮现宋嫣然的倩影,那个清纯乐观的少女如同一缕阳光将自己此时心中的阴暗面照亮,那阵清铃般地笑声犹如在耳畔,驱散了心中任何邪念。 “嫣然……” 刘策轻唤一声,顿时瞬间起身止住阿奴继续动作,脸庞已经换上另一副正色的表情。 “阿奴姑娘,赶紧住手……” 见刘策忽然止住自己手上动作,阿奴一时不知所措,眼中满是紧张和惶恐。 刘策扫了她和那胡女一眼,然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古琴,呼了口气说道:“阿奴,我看你适才一直抱着那把古琴,可否懂音律?” 阿奴一愣,随后点点头:“回主人的话,阿奴在中原时学过点皮毛,但我的几个丈夫们根本无心思欣赏阿奴弹奏……” “即刻弹奏一曲……”刘策边说边系身上的衣甲带子,“弹你最拿手的曲子……” “奴婢遵命……”阿奴闻言将古琴放在一张矮桌之上,开始调整音弦。 刘策望了一眼缩在一角的胡女,说道:“还有你,听闻你们草原男女都能歌善舞,跳一支我看看。” “是,主人……”那胡女依言起身来到阿奴身侧,摆好了舞姿。 悠悠琴音之中,牛皮帐篷内,在羊脂火光照耀下,胡女随音翩翩起舞,刘策托着腮帮看着场中一双美人,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最终在旋律之中失去了知觉…… 另一侧帐篷内,楚子俊、陈庆、傅云骁和牧风四人端坐在篝火边,几人都一言不发,给人的气氛格外的沉重。 “将军糊涂啊……”楚子俊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怎么能下这种命令,以后我精卫营该如何自制?” 牧风拔出刀,忽然起身准备向帐外走去,边上的傅云骁连忙拉住他:“牧风族长,你这是做什么?” 牧风说道:“我现在就去把那群纵欢淫乐的兔崽子砍了,免的以后玷污了将军的名誉。” “胡闹,坐下!”陈庆一声厉喝,止住了牧风的动作。 牧风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地回到自己座位之上。 陈庆看了眼牧风,随即说道:“我觉得将军所言没错,塞外不比中原,墨守成规反而寸步难行,我相信将军断不是酒后胡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下此决断。” 楚子俊说道:“陈营,话虽如此,但身为主帅岂可因小失大?现在我们还未脱离危险却让将士们这般放纵,一旦有敌来袭如何是好?” 说着又指着帐篷外那一阵阵男**乐之声:“你们听听,这样做跟那群胡奴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远赴塞外就是为此而来的么?他们还是我将军麾下的士兵么?” “楚营,话可不能这么说……”傅云骁即刻开口说道,“将士们十几日来连番奔波,早已经疲累不堪,此时若不让他们放松一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憋着一股恶气继续四处奔波么?一旦哗变又该怎么办?” 楚子俊望向傅云骁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其他人都可以为所欲为,身为将军主帅怎么也能这般放松警惕?子俊一直对将军敬重有加,但这点实在不敢苟同,你知道么?将军此次连叫两个女人侍寝,那……” “好你个楚子俊,居然敢在背后说本将军坏话?” 帐帘忽然被人拉开,一声喝斥打断了楚子俊的话。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刘策一脸肃穆的站在帐口,与是齐齐起身对他施了一礼。 刘策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随后走到楚子俊跟前,哼笑一声道:“说,接着说,怎么不说了?” 楚子俊低头瞥了一眼刘策,但见他身上衣甲整齐,面色冷毅,纵使没体会过性事的他也明白自己将军根本没做过那龌蹉的事情,顿时心下一松。 “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 “免了!下次再背后说人闲话时最好有真凭实据。” 刘策责备了楚子俊几句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周围众人也齐齐落座一旁,等着他发话。 “我仔细思量了一下……”刘策说道,“接下我们该何去何从……” 楚子俊等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刘策。 刘策继续说道:“去年远州一战,呼兰人损失惨重,如今各部开始为了争夺资源正在互相厮杀,何不借此良机征讨各部落,尽力削弱他们的实力,为我大军将来问鼎塞外增添一分胜算呢?” 陈庆一听,当即一拍大腿起身道:“将军高见,我大军正好借此良机在这片草原上杀他一个大圈,一来可以熟悉地形环境,为我大军日后进军塞外做准备。 二来,我骑兵目前所携带军粮不足,消灭他们各部后也可以就食与敌,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和马匹应付塞外未知的环境。 三来,也能吸引冀州方面注意,一旦他们发现塞外异动,开始出兵回援,我们可以借机杀回关内,高,实在是高。” 刘策听他这般分析,心下不由点头,这陈庆越来有名将风范了,对他的成长很是欣慰。 “可是……”傅云骁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我们对塞外地形并不熟悉,如何能准确找到各部落聚集之地?而且呼兰各部大都是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啊……” 刘策点点头说道:“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大胆的去尝试一下,只要我们座下的战马并未倒下,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部落,总有一天我会让我们中原的男儿尽情在这片塞外之地纵马狂歌。” “将军!”四人闻齐齐起立对刘策施了个军礼,对即将开始的新一轮杀戮充满了期待。 刘策缓缓起身说道:“这是一次重大的历史性时刻,我要你们记住一点,塞外! 并非是胡奴的天下,在我刘策踏进这片土地的第一刻开始,带给他们的将是无尽的绝望! 而你们是见证这历史性时刻的第一批先驱者,你们!将为此被世人膜拜传颂,直至永远!” “末将赴汤蹈火,再所不惜!”四人齐齐大喝一声,被刘策的话语感染,只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那种天大的荣誉感令他们激动不已。 “早些安歇吧……” 说完下一步战略后,刘策起身准备走出帐外,拉开帘子时不由愣了片刻,回过头对楚子俊玩味地说道:“子俊,你要不要到我帐中一道安歇,看看我会不会对那俩女子下手?” “请将军恕罪,末将相信将军……” 楚子俊一脸尴尬的拱手行礼道,待再抬头时,只见帘子已经被拉下,刘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呀……说你什么好,连将军都信不过么?真是……” 陈庆离开时,在楚子俊耳边嘀咕了一句,牧风和傅云骁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惹的楚子俊满脸通红。 四十三 草原法则 …… “呜呜呜~” 清晨,特让部牧区内,一阵犀利的角号声响彻上空。 下一刻,一座座毡包的帘子被迅速掀开,从内中蹿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士兵。 经过昨夜的“减压”,此时远征塞外的骑兵,各个精神抖擞,脸上挂着巨大的满足感。 牛皮帐篷内,刘策穿戴好铁甲征袍,瞥了眼一角棉毯上正在和衣而眠还未醒来的两名女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帐外。 “吁~” 战马在牧区内鸣啸,远处一列列整齐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开始新的征程。 “恭迎将军!” 见刘策来到阵中,所有骑兵昂首挺胸,齐齐呐喊了一声,对他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刘策冷眼扫视着眼前一名名年轻的骑士,有大周子民也有胡人,如今这些人都是自己麾下的兵。 无论怎么样,如今身在塞外这片陌生的土地,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谨慎,走好每一步,务必将更多的人带回关内。 “昨晚都休息好了么?” “休息好了!” “都满意了吧?” “多谢将军!” “现在有精神了么?” “紧随将军,万死不辞!” “想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想!嘿嘿嘿……” 说到这儿,军中都忍不住窃笑起来,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初次体会到女人滋味的年轻人,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在梦里一般。 当楚子俊将刘策的命令下达给他们的时候,无论新附军还是精卫营都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治军严苛的将军居然会允许大家干出这种事来。 但当楚子俊将两名牧区内最漂亮的女子送达刘策大帐时,大家才明白这事儿是真的,当即自己连日来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开来…… 刘策见他们回答的干脆有力,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那就随我一道,把塞外这片草原彻底征服,在这里,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每征服一个部落,里面的女人财富都属于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也是我赐给你们的权力! 在这里,你们不需要遵守礼仪教化,要做的就是比呼兰人更加凶狠,比他们更加血腥!这就是草原生存法则,强者至上!你们必须早些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 “喝!喝!喝!” 一万七千多名骑兵听闻刘策呼喊,欢声如浪层层叠叠,震破天际。 “但是!” 刘策大手一挥,止住他们喧啸之音。 “在我赐予你们这项权利的同时,你们必须全部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无论我说什么,你们必须照做,哪怕让你们赴死,也决不能皱下眉头!这就是代价,你们能做到么?” “但凭将军驱策,绝对服从命令!” 回声铿锵有力,刘策望去,尽是一脸决然之色。 “好!”刘策跨上战马,拔出腰间汉剑指向茫茫草原一角,大声吼道,“那就随本将军一道,去踏平下一个部落!” “嗷嗷嗷……” 数万兵马离开牧区奔腾而出,留下空旷的牧区,只余轰鸣的马蹄声回荡在内中女人的耳畔。 牛皮帐篷口,阿奴和昨夜一道前来侍寝的胡女望着大军离去的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那年轻人,没碰我,这是为什么……”阿奴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迷离之态,她根本无法理解昨夜发生的一切。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边上那胡女,她能深切感觉到昨夜那男人明明已经有了反应,为何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忽然之间保持理智?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另有原因?当然这些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 荒野之上,滚滚而过的骑军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边上的楚子俊、陈庆等人望着刘策背影,都是欲言又止。 如果说昨夜刘策的命令情有可原,那清晨出征前那番话就不是他们能理解的,这么做岂不是和强盗无异了么?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刘策就是要在这片草原之上将众将士的欲望和黑暗面给彻底激发出来,因为只有这样,大军才能在这片荒原之上尽可能存活下来,保持足够的战力。 毕竟,大军出塞是临时决定的,准备并未充分,军中很多将士肯定无法理解,难免有所怨言。 这个时候如果再按精卫营条例约束他们,谁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不会发生军士哗变的可能,刘策压根不敢去赌,人在压抑到极致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到时自己根本弹压不住。 因此在刘策发现军中将士逐渐有情绪化的端倪后,很快就决定采用草原法则来继续率领大军在塞外这片陌生土地生存下去,直到找准机会回转冀州为止。 其实这草原法则,说白了就是:抢粮、抢钱、抢娘们儿。只要你够狠够强就能在草原长久立足,中原那套圣人训诫在这里毫无市场可言,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将军,前方数里外发现一小股骑兵,约有三十骑左右的样子,看他们衣着图腾应该是多延部的骑兵,您看是不是让我派兵前去消灭他们?”前去探查路径回来的牧风在刘策身边恭敬的说道。 “多延部?”刘策眼一眯,“手下败将而已,记得留几个活口问出多延本部下落。” “遵命!” 牧风得到刘策许可后,当即拨马召集了三百骑兵向多延部呼兰骑兵所在方向扑去。 …… 数里之外的多延部骑兵,此时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逼近,正策与马上悠哉悠哉的向多延部赶去。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在“黑河滩”附近狩猎,直到今早凌晨才满载猎物而归。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商量着所获猎物之时,忽闻远处有一阵马蹄声正在渐渐逼近。 “嗯?” 其中一名头戴黑色羽帽的多延部骑兵警惕的朝马蹄声来源处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山包之上,数百骑兵正向自己这边奔驰而来。 由于路太远,又没有窥镜这等利器,他无法判断那些骑兵是什么来路。 “看方向好像是特让部那群杂种。” “他们想干什么?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做好战斗准备!等他们靠近问问有什么意图。” 带着满腔疑问,多延部士兵纷纷取下背后角弓,将一支支狼牙箭搭在弦上,警惕地望着奔腾而来的骑兵。 牧风从窥镜里观察着远处三十骑,随后咧嘴一笑,放下窥镜一扬马鞭也随大军冲了下去…… “不对,他们好像不是特让部的人,也不是罗津部的,他们是……” 对面骑兵越来越逼近,这些多延部骑兵这才发现情况好像超出自己预计,不由各自眉头一皱。 “放箭!” “飕飕飕……” 就在牧风率领麾下骑兵步入多延骑兵六十步距离时,即刻下令弓骑向半空抛射出一支支漆黑的羽箭,借助顺风的优势落向严正以待的多延骑兵…… “闪避!” 呼兰骑兵不愧是草原上精锐骑兵,面对射来的羽箭,虽慌不乱,在“黑羽帽”一声令下,众人迅速散开,一片箭雨下来,竟无一人中箭落马。 “可恶!”眼见突袭失利,牧风恼怒一声举起长槊,再次下令:“冲过去!杀!” “杀!” 三百骑兵齐吼一声向多延三十骑兵冲过去。 “牧族!” 其中一名多延骑兵一眼认出了为首的牧风,当即明白了这支骑兵是来自关内的牧族所部。 其余人闻言也是一惊,牧族不是一直在冀州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草原之上?莫非冀州局势有变了? “杀!” 然而还未等他们细究内中原因,激烈的厮杀已经近身而至,那些牧族骑兵脸上满是嗜杀的神态。 “噗!” 厚重的马刀滑过一名多延部骑兵的后颈,带出一片血痕散落一地,那骑兵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重重摔落在地上。 “飕~” “噗~” 一名多延骑兵猛地回身一箭,将身后正在追赶的一名牧族骑兵当胸贯穿,随后不等他落地,继续操控胯下战马向前疾驰而去,待确定脱出包围之际再次从背后箭壶内取出一支重箭搭与弦上蓄势待发。 但就在此时,从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不用多想那多延骑兵就知道这是来包抄自己的牧族人,当即一夹马腹欲再加快马速脱离险境……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即将脱离包围之际,一根浸泡过石灰水的马套将他的脖子狠狠地套住,随着胯下战马的疾驰,他被重重的掀翻在地,活活勒断了脖子…… “去死吧!” 牧风单手挥舞着手中四米长槊,在追上两名敌骑瞬间,就势一个旋斩,那两名多延部骑兵的头颅就被锋利的槊刃削飞了出去,两具无头的尸体在胯下战马疾驰数十步之后,才在一阵血雨之中倒落马下…… “呀……” “黑羽帽”手持虎枪大吼一声,迎面将一名扑来的牧族骑兵挑落马下,随后借势重重一挥枪身,又有两名牧族骑兵被扫落。连番的厮杀之下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嘭……” “噗……” 当黑羽帽疾驰战马,再次将两名牧族骑兵扫落马下后,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已身陷数百骑兵的包围之中,周围满是表情狰狞的牧族人,而多延这边,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投降,饶你不死!”眼见胜负已定,牧风指着那黑羽帽,大声劝降道。 “你做梦!去死吧!”黑羽帽闻言大怒,再次举起虎枪向牧风迎面杀来。 “哼……” 牧风冷冷地望着他,和身边的一名骑兵使了个眼色…… “砰……” 就在“黑羽帽”即将扑到牧风跟前之际,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整个人都困住,随着数名骑兵策马一拉,沉重的摔在地面上,随着马匹的拖动,带起一阵长长灰沙…… 四十四 灭族 …… “回禀将军,末将已经从那些蛮夷身上探听出多延部下落,距离此地以西八十余里,按我军行程最多一天时间就能抵达!” 战斗结束后,牧风将从那些呼兰俘虏身上探听到的消息如实禀告给了刘策。 刘策问道:“有没有探听清楚现在多延部有多少控弦士兵?” 牧风道:“探听清楚了,如今整个多延部自去年一战之后,损失惨重,又经过一整个冬天煎熬,以及和罗津部几番火拼,如今可战之士不足三千人……” “三千?”刘策冷哼一声,“天助我也,传令全军,火速赶往多延本部,今天过后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关多延部的任何消息!” “是!”牧风领命而去。 刘策望着身后的陈庆说道:“陈营使,这次剿灭多延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有信心么?” 陈庆立刻拱手说道:“多谢将军给末将这个机会,若此次不能灭掉多延部,陈庆愿军法从事!” “好!”刘策说道:“就由你庆字营为先锋,务必一举灭掉多延部,替我精卫营拔掉呼兰人在塞外的一颗钉子!” “遵命!” 陈庆大吼一声,身体因为激动而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很快,一阵腥风血雨即将在呼兰草原之上彻底展开,而于此同时的远州城…… “爹,求你告诉若颜,刘策他到底去哪儿了?半个多月过去了,为何至今没半点他的消息?” 总督府姜浔夫妇房间内,姜若颜一脸焦急的向姜浔询问关于刘策的踪迹,她有种直觉,姜浔肯定知道刘策在哪里。 姜浔淡淡地说道:“不是和你说了么?爹根本不知道那臭小子去哪里了,你问我,我如何得知?” 姜若颜摇摇头道:“不,爹,若颜知道您一定晓得刘策去哪儿了,求求您告诉我,好让若颜安心。” 姜浔怒道:“刘策,刘策,你每天跟我见面就只知道提那两个字,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姜若颜急道:“爹,刘策是你属下,没你默许,断无可能悄无声息消失这么久不露面,更何况还有朝廷圣旨等他领授,爹,若颜求你告之他在何处!” “够了!”姜浔愤怒地打断她的话,“你那么关心他行踪干什么?他做什么又与你何干?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这几天公主殿下在府内你也不去接待,还敢公然在府厅顶撞与她,你……” “我不管!”姜若颜一脸决然,“女儿现在没心思想其他的事,只想知道刘策到底在哪里,为何迟迟不现身!” 姜浔闻言满脸寒霜,指着姜若颜说道:“好啊,我其实早看出来了,从去年在鹤阳楼开始,你就对那小子一直念念不忘,说,你是不是对他……” “你说的没错……”姜若颜说道,“女儿确实倾心与他,我做的最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和他见面居然鬼迷心窍,没有履行誓约,我这辈子欠他太多太多,也不想一错再错了!” “你,我……”姜浔气的浑身发抖,“你居然敢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在一起,想都不要想!你丢的起这人,我丢不起!姜家更丢不起!” 说到最后,姜浔几乎咆哮起来,被女儿的话彻底震怒了。 “爹!”姜若颜闻言,俏目更是泪光点点,“你就忍心看着女儿日夜这般煎熬么?女儿真的快疯了,求你告之女儿刘策到底在哪里吧……” 姜浔别开脸不去看她:“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事没的商量!至于刘策,哼,能有命回来就万幸了!” 姜若颜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爹,你刚才说什么?你一定知道刘策去哪里了对不对?你快说啊,算女儿求你了……” 姜浔自知方才失言,面对姜若颜不断询问,正待思虑如何回答之际,却见外面有下人唤他,这才呼了口气拂袖离去。 “刘策,刘策……”姜若颜瘫坐在椅子上,不断念叨着刘策的名字。 …… 汉陵,刘策家中。 “妹妹,刘将军离开这么久,你就不担心他有什么意外么?” “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啊,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和姐姐多学些曲子等他回来好表演给他看,我相信刘大哥不会有事的……” 只见宋嫣然专心的弹奏着薛沫忆教授的琴曲,一脸的清纯。 薛沫忆见此也是暗自摇摇头,这个宋嫣然真是单纯的紧,难道真一点都不担心刘策么? “哎呀,又弹错了,我真笨……” 猛然间,宋嫣然弹错一个符曲,顿时鼓着腮帮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薛沫忆安慰道:“妹妹,你已经弹的很不错了,这些日子进步神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宋嫣然“咯咯”一声清笑,对薛沫忆道:“姐姐,你就别笑话嫣然了,对了快午时了,我这就去做饭吧,姐姐稍待片刻。” 薛沫忆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见宋嫣然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薛沫忆再次无奈地摇摇头。 进入厨房后,宋嫣然望着水缸中倒印的身影,脸上挂满了愁容。 “刘大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嫣然知道你这次远行凶险万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你担心,但你千万别抛下嫣然一个人,嫣然真的好怕好怕……” …… “唏律律……” “轰隆隆……” 傍晚时分,多延部落之外,一千身着白袍的庆字营骑兵,分为数列,以三百重骑开路,向着敌阵逼杀而去…… “放箭!” “飕飕飕……” “叮……” 守在木栏之后的多延弓箭手将一支支狼牙箭射向不断逼近的铁骑,然而箭矢所过之处,只擦出一阵火花飞溅和金属碰撞的清响,并不能阻挡重骑兵的冲锋。 轰鸣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白色死亡浪潮已经彻底呈现在试图阻挡洪流的呼兰人面前。 那一面面令人胆寒的面甲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支支冰冷的骑枪已经缓缓压下,宣告着杀戮即将开始…… “冲锋!” 在中阵处督军的陈庆大吼一声,三百重骑的马速迅速提升,对着数十步外的木栅呼啸而去。 “怪物,好可怕……” 眼前的白袍骑兵出现的异常突然,令多延部士兵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陈庆故意挑在傍晚时分发动攻势,那是经过周密的布局计算。因为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精神状态最为松懈的时候,基本已经卸甲休息开始恢复一天的疲劳,这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陈庆的判断没有错,在呼兰人发现庆字营进军时候,连战马都来不及牵,只能勉强抄起弓箭在大营门口举弓以待,但一向引以为傲的箭术在精良的铁甲面前却彻底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威力。 “砰……” 三百铁骑重重的凿开了那不怎么坚固的木栅,守在最前两排的多延部弓箭手当场被撞飞半空之中。只见前段一片人海翻腾的景象,下一刻骑阵却不曾半点停歇,将眼前的敌阵活生生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杀啊……” 重骑如同一道道巨浪般,硬生生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多延部呼兰人给碾压在铁蹄之下。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后滚滚而至的七百骑兵冲入缺口,将已经混乱的敌阵搅的更为不堪。 “噗……” 骑兵手中锋利的环首刀一甩破开呼兰守军身上的甲胄,带起血肉横飞的场景,一股股喷溅的血液染红了将士白袍,在夕阳之下是这么的娇艳残忍…… “饶命……呃……” 纵使这些呼兰人再如何骁勇善战,但失去马匹之助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只有一边倒的屠杀。 求饶声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败者只能任人宰割,庆字营的骑兵毫不留情的将跪伏在地求饶的呼兰人淹没在铁蹄之下…… 当落日彻底没入远处地平线之际,血腥的屠杀终与落下了帷幕,三千多延部的呼兰人的尸体静静躺在战场之上,部落内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刘策的战利品……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尽歼多延三千胡奴,虏获族内丁口奴隶总计三万七千余人,战马六千二百余匹,牛羊四万余头,金银尚在计算,推测不少于六十万两白银,请将军定夺处置。” 多延部主帐内,刘策大部进驻多延本部大营后,陈庆一脸兴奋的向他汇报战果。 “陈庆,辛苦你了……”刘策对庆字营表现异常满意,这支骑兵已经彻底成为精卫营中最为精锐的骑兵了。 帐内主将也纷纷向陈庆道贺,同时也是一脸的羡慕之态。 刘策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吩咐下去,即刻埋锅造饭,牛羊任取,奔波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吃顿饱饭慰劳一下。” “多谢将军……”陈庆对刘策拱手行礼道,同时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随即又小声问道,“将军,今夜是不是还是和昨日相同?” 刘策闻言一怔,思索片刻后起身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俘获的丁口……” 在陈庆的陪同下,刘策见过那些被胡奴虏获的大周男女百姓后,脸上满是失落,从他们眼中看到的依然是麻木和恐惧…… 在深吸一口气后,刘策对身后的众将下令道:“身高过车轮的男丁不管是不是奴隶,一律尽诛,那些女人……” 说到这儿,楚子俊清楚的看到刘策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的不忍之色。 “按我早上所言执行吧,记住省点力气,别等敌人杀来连提刀的劲都没了……” 说完,刘策不再看那些俘虏,转身步入帐中,外面很快传来众将士欢呼以及女人啼哭的声音…… “必须要狠下心来,否则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必须……” 帐中的刘策听闻帐外的动静,强自安慰着自己,端着盛有马奶酒的杯子都在不停地抖动…… 四十五 少女、少年、军队 …… “咩……” “哞……” 孛洛部的牧区,蔚蓝的天空和青绿的旷野仿佛连成一线,让人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一般,痴迷陶醉不可自拔。 蓝天白云之下,看顾牛羊的男女牧民哼着草原上那动听的歌调,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不时发出阵阵破空尖啸,尽情享受着老天赐予他们的恩惠。 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从远到近在牧区内响起,只见有三匹马驹印入牧民们的眼帘,其中为首枣红色的马匹上,一名身着鲜红色绒服、清纯靓丽的胡家少女手持马鞭,一脸的英姿飒爽。 她身后跟着两名年轻英俊的呼兰骑士,望向那少女的眼神中满是爱慕的神情,他们一个叫也先,一个叫苏图,都是那胡家少女的追求者。 “雅若真是太美了,不愧是我们孛洛部的女神,我一定要她做我的女人。” “别做梦了,雅若是属于我的,也先你别想和我抢。” “苏图,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觉得雅若看得上你么?” “呵呵,也先,要不咱俩比比,明天部落大比,看谁先获得去‘达兰盛会’的资格,落败一方就主动退出以后不准靠近雅若,你敢么?” “有何不敢!” 苏图和也先两个情敌当即定下了赌约,誓要在明天大比中率先获得去宇文部参加今年“达兰盛会”的资格。 雅若听闻身后两名追求的对话,心中满是得意。草原上的女子也同样爱慕虚荣,巴不得仰慕自己的男人能为自己争的面红耳赤,甚至拔刀相向。 她身为孛洛部族长腾里木脱的掌上明珠,自然和其他草原上的女子不同,成为众人格外关注的对象…… “驾!” 雅若没有阻止那两个男人争吵,而是加速向前冲去,周围见到她的牧民,无论男女都恭敬的低下了头颅。 在一片安逸和谐、牛羊成群的牧区一角,两头野鹿正在低头觅食,忽然间它们猛地抬起脖子看向四周,随后迅速的向远处跑去。 “唏律律……” 战马呼啸声在孛洛部牧场外的山丘之上轻轻响起,隐蔽处浮现三道贪婪而又阴冷的目光,他们其中一人伸出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眼眸如狼一般紧紧盯着下方满是牛羊人丁的牧区,仿佛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良久,其中有两名骑兵策马向山丘后方缓缓行去,顺手将一支削尖的木箭狠狠望泥土里一插…… 雅若在一群满是少女的牧民中间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只见她翻身下马走向那早为她准备好的毡毯上坐下。紧随她而来的也先和苏图也一并在他两侧的毡毯上坐了下来。 周围牧民很快就送来了水果、酥茶以及奶酪和囊饼摆放在他们三人面前,那水果在草原可是很珍贵的,寻常人根本吃不到。 雅若喝了一口酥茶后随即掰开一个橘子,对苏图和也先说道:“不知阿爹什么时候从罗津部回来,都出去三四天了,担心死我了。” 苏图忙道:“雅若姑娘,族长大人一定会在明日大比之前赶回来的,族内大比他从不缺席的。” 也先点点头:“族长大人一向沉稳,你就别担心了,再说图塔大叔人也很好,不会有事的。” 雅若闻言心下一松,往嘴里塞进一片橘瓣,咀嚼一阵后舒服的深了一个懒腰后对他们两人说道:“苏图也先,你们都是我的追求者,说实话你们都很优秀,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也先抢先一步上前单膝跪在雅若跟前说道:“雅若,你是我的女神,我也先在此恳求你做我的女人,我发誓这辈子只认你做我的唯一妻子,若违誓,宁被万箭穿心而死!” 苏图也上前跪在雅若跟前,诚恳的说道:“雅若,你是我的月亮,我苏图每为了你已经快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边缘,只求你能垂怜与我,做我的女人吧……” 雅若看着跟前两个部族内最优秀最年轻的勇士,如今像条狗一样趴在自己面前,心中那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毕竟在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让他们跪在女人面前的举动足以令人刮目看待了。 然而,雅若他们几个以及周围牧民,甚至整个孛洛部的族人都不知道的是,一场灾难马上就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桀……” 孛洛族高空之上,一声犀利的鹰啸回彻在整个平原之上。随后,摆放在雅若矮桌上的酒水物品开始轻轻的晃动起来…… “哒……” 盛满酥茶的杯子忽然倒在地上,苏图和苏图猛地望向身边的茶盘,只见抖动的是越来越剧烈。 下一刻,雅若感到所落座的毡毯似乎也在晃动,那震动声仿佛要把整片牧区夷为平地一般。 “轰……” “吁……” “骷唔~” 山丘之后,猛地出现数千人马皆甲的骑兵,直扑部落外的牧场而来,沉重的铁蹄轰鸣伴随战马灼热的吐纳,打破了这祥和的宁静。 “那是……” 雅若起身怔怔地望着那群缓缓逼近的漩涡,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 “不好!敌袭!” 苏图和也先同时惊呼一声,当即跨上了战马。 “唏律律……” 刘策和楚子俊、陈庆策马立与山丘之上,望着铁蹄汹涌以及孛洛部牧区一片混乱的景象,脸上的阴狠更为加剧。 片刻后他才沉声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楚子俊道:“回将军,这是第九个,沿路行来我军已经攻灭八个部落,斩杀部落男丁共计四万二千有余!奴隶并未细算……” 刘策听闻,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连行数日,今天就在这孛洛部落脚歇息,吩咐下去,迅速击破牧区本部,但凡抵抗者杀无赦,午时之前结束战斗……” 楚子俊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破军营一千六百骑齐齐向孛洛本部大营疾驰而去…… “勇士们!这些强盗要把我们的牛羊、女人、毛毯全部都抢走,一杯酥茶都不留给我们,你们甘心么?” “不甘心!” “那就随我一道,将这群强盗全部赶出去,令他们见识下我呼兰男儿的风采!” “嗷嗷嗷……” 尽管事发突然毫无准备,但苏图和也先还是召集到了数百名呼兰骑兵嚎叫着向数千骑兵扑了过去,手中的弯刀在骄阳之下十分的显眼。 雅若在牧民和呼兰护卫的保护下躲进了一个牧民的毡包内,等待着厮杀结束。纵使她此时内心惶恐,但仍旧相信自己部落那些骁勇善战的勇士可以把他们全部驱赶出去…… “破军营,随我直捣本部!” “喝!” 楚子俊一声令下,千余铁骑分为数列一字排开,向着混乱的孛洛本阵呼啸而去。 而另一边,牧风所率的新附军已经攻入牧场…… “噗……” 一名正慌不择路的孛洛牧民,被迎面而来的骑兵一刀滑过脖颈,那牧民当场就被刀劲带起双脚,原地转了两圈后,重重摔倒在地,血液顺着咽喉慢慢将他身边的草地染成殷红…… 无数的牧民惨遭疾驰的骑兵屠戮,鲜血染红了整片牧区,如同末日一般。 “嘭……” “轰……” 牧风疾驰战马,借助马镫起身对着冲上来的苏图,将手中长槊对准他的胸口狠狠一甩。 苏图双眼欲裂,连忙将手中弯刀护与胸前,试图阻止长槊对自己造成伤害……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长槊的威力,尽管已经横刀与胸护住要害,沉重的马槊还是狠狠砸中了他的胸口,连同挡在胸口的弯刀也一并砸裂。 “噗……” 苏图只觉胸口一闷,感觉全身上下的有一道澎湃的力量将自己紧紧包裹住,最终他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仰面被掀飞了出去。 “苏图……” 也先见到苏图和牧风一个照面就落与马下,不由嚎叫一声,手持狼牙杵对着牧风疾驰而来,面上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狰狞。 牧风此时宛若战神一般,手中长槊如同一条长龙,将错身的呼兰骑兵纷纷扫落马下,被其身后新附军的铁蹄无情碾压。 “贼子!看招!” 牧风忽闻侧面一声怒吼,等回身之际却见也先满面杀机向自己冲杀而来,手中狼牙杵挥舞的虎虎生风…… “真是年轻啊……” 牧风轻轻叹了一声,催动胯下战马猛地向前冲去,随后一个急转来到了也先身后…… “遭了……” 牧风这个举动让也先心下一怔,万万想不到对面那使长枪的骑兵还会有这样的骑术,瞬间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给我死!” 牧风不断催提马速,手中长槊一直对准着也先的后背,在槊刃即将逼近也先后背挂着的圆盾时,大吼一声,双足一踏整个身子用力向前倾了过去。 “呃……” 也先只觉得的自己从后背到前胸产生一股巨大的阻力,整个身子被带离了马背,却依旧在向前疾驰,体内的力气随之也被抽之一空。 渐渐地他神识开始模糊起来,天地间的眼色开始慢慢黯淡下来,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到一支长长的槊刃,仿佛有殷红的血液在流淌…… “嘭!” 牧风将长槊重重一甩,也先的尸体就势倒落在了葱郁的草地之上,脸上最后表情定格在满是惊悚的那一幕…… “继续杀!” “杀啊……” 杀戮并没有因此停止,牧场和孛洛本部大营杀声和绝望的哭喊不曾停歇,沉重的铁蹄不断在周围践踏,入目所见只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洁白的蓬帐缓缓淌落…… 刘策举着窥镜,望着镜中这一切冷若冰霜不发一言,身边的陈庆则一脸肃然。 “我们都快变成禽兽了……” 久而久之,刘策忽然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陈庆微微一愣,震惊的看着刘策。只见刘策缓缓放下窥镜,重重叹了口气。 “但不出此下策,就无法震慑住草原各部,无法活着回到关内啊……” 四十六 风水轮流 …… “哈哈哈,这妞好俊,我先发现的……” “滚开,是我先发现的,让我先来……” “不想塞外蛮荒之地还有这么漂亮的胡女,这下有福了……” 血腥的屠戮刚歇,大军在收拾战场之际,几名新附军将士忽然在一座牧民毡包内发现了一脸惊恐的雅若几个,顿时色心大起,眼中流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 雅若手持弯刀,战战兢兢的指着他们几个不断挥舞着,试图阻止他们靠近。 “哎呦,还挺带劲,我喜欢,哈哈哈……” 一名新附营士兵一靠近,就被雅若用刀逼退,顿时大笑起来,眼中的满是贪婪的神色。 “你们别过来,我是孛洛部族长的女儿,若敢动我一下,我爹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望着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新附军士兵,雅若鼓起勇气,用胡语颤声说道,握刀的手也开始不断抖动,显是心里害怕极了。 新附军的士兵闻言一怔,片刻之后齐齐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怪不得这么标致啊,原来是族长的女儿……” “我说呢,瞧她身上穿的,哪是一般牧民能拥有的?” “看她那把刀,还镶了不少宝石,啧啧啧……” “今天真是有福了,我一定要在她身上好好泄泄火……” “我先来……” “滚,我先来……” 见自己报上身份后,那些士兵并没有出现自己预想中的怯懦,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研究起如何处置自己时,雅若脸上一片死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雅若今年刚过十六,这在草原上早该出嫁,甚至已经身为人母了。然由于自己父亲的宠爱,加之自己眼光甚高,没遇到心仪的“白马王子”,这婚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可如今,眼前这些士兵如同看着一头猎物般望向自己,一旦他们扑过来,自己必定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这时候什么美好憧憬,什么白马王子,全都被深深的恐惧所覆盖…… 几个士兵吵闹一阵后,忽然眼神一冷,猛地扑向雅若…… 雅若一惊,娇呼一声,连忙举刀朝一名新附军士兵挥去。 然而刀刚挥至半空,雅若顿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按住,下一刻从两侧各自扑过来一名士兵将她肩膀按住。正面那名士兵趁势淫笑着抱住雅若,不顾她惊呼向她脸上亲去…… “放开我,你们这群禽兽,放开我……”雅若不断扭动脸颊,不断避开那士兵凑过来的嘴唇,脸上满是恐惧惊悚。 而雅若这种反抗,更是激起了那些士兵的兽性。只见正面的士兵对旁边两名士兵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把手放开,随后忽然将她整个身子抱起向毡包内的一处毡毯行去…… 雅若粉拳不断挥打在士兵脸庞胸膛,全身不住挣扎着哭喊道:“不要,放开我,放开,你们不怕死么?呜呜呜……” “死?哈哈哈……小妞儿,要是怕死我们就不会到草原来了,当年呼兰人对我们族人犯下的罪孽,今天就让你先来补偿一下!”那士兵不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将她狠狠放倒在毡毯之上。 随后那士兵淫笑着解开身上披甲的扣子,将铠甲丢在一旁,接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满是浓毛的胸膛。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别,别过来……”雅若见到这一幕,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干什么?”那士兵此时已经欲火焚身,一把抓过雅若,“你说我要干什么?” 说着将她身上裘衫猛的向两旁狠狠一拉,一具诱人的胴体呈现在众人眼帘。 “啊……”雅若惊呼一声,连忙用双手护住胸口,惊惧到了极点。 “嘶……不愧是贵族的女儿,这肤色,啧啧啧……” 周围士兵看到雅若裸露的肌肤,忍不住纷纷出口赞道。 “我觉得她可能还是个雏儿,没被人碰过……”不知道哪个士兵笑着说了声。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围士兵的欲火,纷纷开始解自己身上衣甲,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趋向癫狂。 “不,不要……” 眼见周围一具具赤裸的躯体散发着恶心的体味不断向自己逼近,雅若只能无助的缩在毡毯一角瑟瑟哭泣。 “呼哧……” 就在此时,毡包的帘子被人无情的拉开,一道刺眼的亮光驱散黑暗,将内中丑陋的一幕暴露在阳光之下。 “你们在干什么!” 傅云骁沉稳的声音在毡包内响起,那些正欲施兽行的新附军士兵闻听立马光着屁股起身向他行礼。 傅云骁望了他们一眼,满脸厌恶的说到:“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何体统,外面战场还没收拾完就这么猴急么?” 几名士兵闻言干笑几声,各自不好意思的互看一眼。 见他们这幅窘样,傅云骁没好气地说道“:赶紧穿好衣服,打扫完战场,到时有你们乐的,快点,晚一步把你们都剁了喂狗……” 几人这才连忙穿戴起衣甲,同时的望了眼在毡毯上抽噎的少女,脸上写满了不甘。 傅云骁随着他们视线望去,见到了正缩在一角的雅若,顿时眼眸一亮,思忱片刻后,又对几名士兵说道:“顺道把帐内其他人都带出去,那位姑娘受到了惊吓,本营使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几名士兵闻言一怔,他们从傅云骁眼中看出了一丝贪婪,不由偷偷窃笑,其中一名士兵壮着胆子来到傅云骁身边小声说道:“傅将军,那娘们儿还是个雏儿呢……” 傅云骁一听,喉结忍不住滚动了几下,但马上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滚!赶紧去把外面收拾干净,什么雏不雏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本营使行的端正,你们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是这么龌蹉的人么?” “嘿嘿嘿……”几名士兵听傅云骁这么说,尬笑几声后,迅速穿戴好衣甲,将毡包内其他几个牧民女子也一并带了出去。 傅云骁见毡包内除了自己和雅若外,再无他人时,便一脸淫笑的走向雅若。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傅云骁来到雅若跟前,用半生不熟的胡语“安慰”着她,“你别怕,叔叔疼你,来,到叔叔这边来……” 然而雅若感觉眼前这个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原男子相貌虽然比之前几个士兵俊朗不少,但给她的感觉却比他们更加可怕。 见雅若不说话,傅云骁小心翼翼地伏在毡毯之上,慢慢向她爬去,如同一条饿狼玩弄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令雅若止不住浑身颤抖。 “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拿走……” 雅若知道此时如果不引开他的注意,自己肯定难逃魔爪,只能出声想引开傅云骁的注意力。 傅云骁闻言心中一阵冷笑,你整个部族都不复存在了,还想拿这事儿来转移我注意力?可笑,现在孛洛部一切都归将军分配了,包括你你也一样。 忽然,傅云骁闻到一阵尿骚味,看来她真是吓的不轻啊。 “肯定是雏儿没错,看来老天待我老傅不薄啊……”傅云骁心中激动万分。 “姑娘,你裤子湿了,这样对身子不好,来,叔叔帮你脱了吧。” 傅云骁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如同饿虎扑羊般向雅若扑了过去,一下抓住了她的裤管,猛地一拉。 “不要,不要……” 雅若眼见自己衣裤离开自己身躯,惊呼一声,不断挣扎起来。 “啪……” 眼见雅若哭喊不绝,傅云骁当即一巴掌甩在她脸颊,雅若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一时间停止的挣扎,惊讶的望着傅云骁。 “哭什么哭!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告诉你,你现在是我的战利品,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不要说你,你们现在整个部落都是我将军手中的战利品,我们有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傅云骁的话一下把雅若怔住了,自己的部族就这么被人征服了?高贵的呼兰人被击败了?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一切,然而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又作何解释? 见雅若不再动弹,傅云骁淫笑一声,将她的赤裸紧闭的双腿用力的掰开,看了一眼,顿时血脉贲张,眼睛都直了,随后迫不及待的去解自己的裤带…… “不……” 雅若认命了,自己守了十六年的身子原本幻想着交给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今却要被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无情的夺走了,或许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吧…… “嘿嘿嘿,叔叔一定会好好疼你的,马上要变女人了,开心点,会很快活的……” “呼哧……” 就在傅云骁准备压下身子的时候,毡包口帘子又被人拉开,刺眼的光线再次驱散黑暗。 “妈的,谁啊,给我滚出去!” “哐嘡!” 只见一个飞来瓦罐在傅云骁和雅若毡毯边炸裂开来,随后传来一声冷哼。 “傅云骁,这几日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们了?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把刚才的话再和我说一遍试试!” 听到那阵熟悉的声音,傅云骁立马打了一个冷颤,体内那股子欲火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连忙起身单膝跪向帐帘口。 “请将军息怒,末将不知是将军到来,冲撞到了将军,万望恕罪。” 来人正是刘策,只见他靠在帐口,手里拿着拨好的橘子一瓣一瓣送入嘴中,微眯着眼睛看向跪伏在地的傅云骁,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 “立刻穿好衣物,探马来报,数十里外发现数百呼兰骑兵正在向这边赶来,如今各部就你最闲,赶紧领兵准备去阻截这股敌军,快点……” “末将遵命!” 刘策下达完命令后,将最后一片橘子丢入口中,扫了一眼被剥的一丝不挂、正在抽噎的雅若,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毡包…… 四十七 野蛮盛会? …… 夜晚,孛洛部大营之内,处处都燃烧着篝火,每一座帐篷之内都传出将士淫乐的笑声…… 刘策在主帐内啃着囊饼,喝着刚泡的绿茶,不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呼哧……” 主帐帘子被人拉开,只见傅云骁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 一见刘策,即刻行礼说道:“回禀将军,我……” 刘策止住他说下去,从瓦罐里倒了一杯茶对他说道:“先过来喝口茶,慢点说……” “谢过将军……”傅云骁上前接过茶水,不顾滚烫喝了一大口。这些日子天天牛羊肉吃的人都有些腻味,此时这茶叶真的可以说是神物,饮下后不但可以清胃,还能让人感觉异常舒畅。 喝完茶后,傅云骁恭敬地说道:“回将军,前来孛洛部的三百骑兵被我一举歼灭,为首的就是本部族长腾里木脱,他的人头我也带来了,就在外面……” “很好……”刘策满意的点点头,“辛苦你了,赶紧下去洗漱下,和你麾下将士去休息,放松放松吧。” “多谢将军……” 傅云骁闻言大喜,他至今还没忘记在牧民毡包内那少女,要不是刘策赶来,当时早就给她开瓜了。毕竟夺走一个女人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那是倍有面子的事儿,更何况还是将军允许的,不用担心被砍脑袋…… 傅云骁屁颠屁颠地准备再去找那胡人少女,然刚把手伸向帘子,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即刻转身回到刘策跟前说道:“将军,此次剿灭腾里木脱,末将获得一条重要消息,或许对将军下一步动作有所帮助。” “哦?”刘策奇道,“你说说……” 傅云骁说道:“末将在消灭这股部族骑兵时,从他们口中得到一条消息,说是十日后,宇文部将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盛会,好像叫什么达兰盛会?介时各部落都会派遣大队人马前去参加……” “达兰盛会?”刘策眉头一蹙,喃喃自语道,然后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忽然说道,“速速把牧风叫进来,另外把陈庆、楚子俊几个也叫来。” “遵命!”傅云骁见刘策这么说,知道他有了新的计划,当即领命离去。 当牧风将所知晓的“达兰盛会”内幕告之刘策以及帐内众将时,刘策几个脸色表情各异。他们想过塞外胡人野蛮,但万万没想到会野蛮无耻到这种程度。 楚子俊一脸悲愤地说道:“这种践踏人性尊严的举措,亏这群胡人干的出来,实是令人作呕!” 陈庆点点头:“当真令人无法理喻,这群蛮夷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傅云骁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管他呢,他参加他们的什么狗屁盛会,咱继续在各部征战厮杀,这日子好不快活。” “你给我闭嘴!”刘策对傅云骁呵斥了一声,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达兰盛会……介时宇文部定会聚集十几万各部人丁集结在一起,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做些什么,把盘踞在关内的胡人引出来,削弱他们的防御力量,自己也好借此返回关内。 刘策虽然将麾下将士的阴暗面都激发了出来,这固然可以让大家在草原上尽最大努力活下去,但是如若再这么下去的话,这支部队就怕真的会变成野兽不复人性,那是自己断不愿见到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次出塞准备的不充分,他可不想带着一群野兽回到关内,这无论对精卫营还是治下百姓都是一个灾难。 “既然如此,那就破坏他们的达兰盛会,这么大举动,必定会吸引各方动作,介时就有机会回去了……” 想到这儿,刘策当即对大家说道:“立刻探听清楚宇文部所在,要赶在达兰盛会开始之际将他们各部一网打尽!” “将军……” 四人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宇文部本身控弦之士就有两万多人,加上此次出征远东又没什么损失,冒然前往会不会太过凶险,更别说还有其余各部士卒存在。 刘策见众人一脸的忧虑,忍不住笑出声道:“怎么?你们都怕了?” 陈庆说道:“将军,我们并不是怕,只是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末将担心会有不小损失……” 楚子俊也劝道:“是啊,将军,太过冒险了,不如趁他们参加盛会之际,将他们所在部落一举清扫干净吧……” 刘策摇摇头说道:“冒险?我们现在在塞外哪天不是在和时间赛跑?危险何处不在?天天都在拿命赌命。 子俊所言也有道理,但那么多部落一个个杀过去,先不说将士体力能否支撑的住,光寻找这些部落就要花费多少时间?何不借此机会一举将他们歼灭在宇文部呢?” 听刘策这么说,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细细品味他的话,忍不住点点头表示认同…… 刘策见众人不再反对,继续说道:“呼兰各族之间明争暗斗,如若单单一个宇文部我们想吃下他可能会花费一番力气,然而群聚集结的话,正好借他们彼之间不信任,遂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行么?”楚子俊虽然认同刘策的说法,但还是一脸疑虑的道出自己的担忧,“要知道我们现在经过多番奔波和厮杀,已经损失三千五百余骑,剩下一万六千多人吃下十几万人是不是太……” “子俊说的没错。”刘策点点头不否认,“连番征战我军固然伤亡很大,但你也看到了,这些日子来屡战屡胜,大家心里已经迈过了呼兰人这道坎,此时士气达到了顶点,为何不借此良机将那肮脏的聚会终结掉呢?” 楚子俊不再言语,陈庆、傅云骁也陷入沉默之中。 见众人不再言语,刘策起身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好了,你们赶紧从那些俘虏的人丁口中逼问出宇文部下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办他!” …… 夜幕降临,雅若沐浴的干干净净,身着一件绒裘裹住自己那诱人的娇躯,在几名奴隶侍女陪同下朝刘策所在大帐走去。 当晚上她看到自己父亲的人头被挂在牧场的栏栅上时,除了悲痛之外,马上就开始为自己的命运筹谋起来。 草原上的女人一向十分的现实,知道想活下去就必须给自己找个依靠,一旦没有强者庇护,哪怕是一天都没法生存下去的。 这个道理不单草原上普通的女人懂,身为族长女儿的雅若更明白其中利害。如今庇护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她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复仇,而是该如何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的更好。 午时自己险遭侮辱那一幕令她至今都心有余悸,虽然之后因为刘策的介入没有失身,但她明白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与其这样等着成为那些军士的玩物肆意践踏,还不如趁现在自身这么优越的条件让自己依附在强者之下呢? 雅若直觉告诉她,下午在毡包口出现的那道身影,对这支如狼似虎的部队有着绝对的威信,虽然没看清那道身影长什么样,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阵声音一定异常的年轻…… 大帐内,刘策握着碳笔正在一张纸上绘制草原地形图,上面正是出塞以来所经过的路线。 忽闻帐外守卫一声禀报:“将军,腾里木脱的女儿,雅若求见。” “让她进来吧……”刘策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帐帘外沉吟一声。 帐帘被轻轻挑起,一道倩影趋入帐中。沐浴过后的清香伴随少女的体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极其诱惑的气味,摄入刘策的鼻孔,令他不由微微皱眉。 雅若此时娇羞万分,虽然她从傍晚开始就在做思想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慌张,不知如何与帐中主帅相处。 她就这么静静立在大帐之中,等待着对面那男人来剥开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遮羞衣物,只要褪去这件负担,她的胴体将会一丝不挂完美的呈现在大帐之内。 可是,她低着头等了许久,对面那男人好像还是没动静,只听到碳笔顺着纸张滑动的声音。 最终雅若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瞄向正案前的刘策,印入眼帘的是一名比她想象中更为年轻的将领,只见他英武的脸庞上挂满了沧桑,此时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桌案前的纸张。 “挺英气的……” 这是雅若心中第一个想法,尽管这个年轻男人是造成自己部族悲剧的真正主谋,可雅若看到他时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别站着了,随便坐吧……” 刘策的声音在帐中沉声响起,令雅若不由一怔,她赶忙回过神来,朝边上一角的虎皮毯上缓缓入座。 但她却发现刘策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全神贯注的在纸张上笔画着什么,这令她有一些沮丧。 自己在部落里好歹是男人们争相追捧的对象,可现在眼前这男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难道自己魅力还没那支笔和纸重要? 如果刘策此时知道雅若内心想法的话,肯定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和我正在描绘的地图来比,还真的是一文不值,我所描绘的地图是未来征服你们整个塞外的关键!有了它,以后我精卫营出关就再也不用担心迷路,有了它,你们就等着迎接灭族的命运,虽然现在它还只是个雏形而已。 “回去是不是该研究下沙盘了?”画完最后一笔,刘策看着宣纸上的地形图,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 说着将纸张铺排好找了块石头压平,伸了个懒腰,瞥见一角坐在毯子上裸露着半截白皙小腿的雅若,随口说了一句:“好了,你也别呆着了,回去休息吧……” 雅若闻言,娇躯猛地颤抖起来,立马起身哽咽地说道:“主人,请不要抛弃您的仆人,让我留下来服侍您……” 四十八 征服者 …… 刘策望着跪伏在地的雅若,脸上却面无表情,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主人……”雅若边哭边爬到案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刘策,“求求你千万不要抛下我,别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刘策冷冷地望着她,嘴角轻扬露出一丝不屑。 从塞外一路杀来至今,类似眼前这种表情和言语,他已经看的厌烦,也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这种做法无非就是求着自己临幸她们将她们带在身边以求自保。 不过,所有人都低估了刘策的节操,在自身原则性问题上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比许多人都要能坚守。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可以回去了……”刘策盯了她一阵,冷冷地回道。 “主人,你就不想要我么?”雅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真的可以为你做任何的事!” 刘策冷笑道:“做任何事?别忘了你父亲是死在我手中的……” 雅若忙道:“战场之上,各分阵营,阿爹死在主人手中,那是他势不如人,就算今天主人不杀他,来日也会死在其他部落的人手中。” 刘策摇摇头:“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灭你全族,杀你亲人的仇家面前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雅若闻言身子微微颤抖,鼓起勇气说道:“草原上本来就是这种习俗,强者有权利享受弱者的一切,包括他的妻子女儿,……” “令人作呕的风气……”刘策听后不屑地嘀咕一句,低头看着桌案上画完的地形图说道:“行了,这里真的不需要你了,下去吧……” 雅若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外面那群野兽般的士卒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吞噬干净,如果被他们知晓这么快就从主帐内被赶出来,那么今晚会有什么遭遇不用说也可想而知,他相信绝对不会有白天这种奇迹。 想到这儿,雅若忽然起身站在刘策面前,双手去解自己胸口的系带,只要松开那道系带,自己的胴体就能完美呈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眼前,他不信刘策见到自己身体还会无动于衷。 刘策虽然没抬头,但从她发出细微的动作声里还是能明白她要做什么,当即冷冷地出声说道:“如果你敢这么做,本将军立马把外面的士兵叫进来,我想他们比我对你的身体更感兴趣,你自己好好思量下……” 雅若闻言一怔,手上的动作也硬生生停了下来,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刚才说愿意帮我做任何事?” 就在雅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刘策的话语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雅若闻言一喜,忙道:“主人,我愿意帮您做任何事,您有何吩咐?” 刘策抬起头盯着她说道:“你既然是部族族长的女儿,想必一定知晓宇文部在哪里吧?给我说说那里的情况……” 雅若点点头:“我跟父亲和兄长们去过几次,记得非常清楚,宇文部族长叫宇文邕什,距离此地以北三百里,部族人口六万多,控弦之士两万多人,下有奴隶二十万,自去年罗津部出征远东被一支叫精卫营的军队杀的几近全军覆没后,宇文部已经是附近各大部落中最强的一部了,这次达兰盛会董狸可汗特意令宇文部筹办……” 刘策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那三百里路径沿途有多少部落?” 雅若摇摇头:“这个除了可汗之外谁也不知晓,毕竟草原大部分部落都在不断迁徙,久居一地的都是些大的部落,我们孛洛部也不过在此才落脚两个多月而已。” “嗯……”刘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对她眯眼说道:“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过我没叫你不准靠近,好了,现在你随便找个地方安歇去吧。” “谢过主人……”雅若闻言重重呼了口气,有了刘策这句话至少今晚是绝对安全了,不用担心沦为帐外那些骑兵的玩物。 与是,她在帐内随便找了个角落,取过一条棉毯盖在自己身上躺了下来。 回想起一整天的经历,早上还是高高在上的族长女儿,如今部族遭遇灭顶之灾,疼爱自己的父亲也已身首异处,自己更是沦为了阶下囚朝不保夕,想想也是唏嘘不已。 带着一系列的思绪,雅若倦意止不住的袭上眼帘,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策抬头望了眼已陷入熟睡中的雅若,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嘲道:“还是不够狠心啊……” 说着缓缓步到她身边,看着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叹了口气随后走出了帐外…… …… 特让部牧区内,率军前来塞外找寻刘策行踪的贺丹络和慕容敛等人,望着牧场内一具具吊在半空中已逐渐腐烂的尸体以及蜷缩在一处,密密麻麻的女人孩童时,不由齐齐眉头一皱。 “可恶……”贺丹阕愤怒地出声说道,“让我找到他们非要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贺丹胜也对眼前景象感到震惊,万万不会想到一向以礼著称的周人中竟也会有这等手段残忍之辈。 慕容敛却望着那些女人和孩子,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留下这些女人和孩子不杀?难道他们不知道女人和孩子对草原的重要性么?” 贺丹络听慕容敛这么说这才向那些妇孺看去,脸上也挂满了疑惑。 “谁知道,没准他们本来就不想杀女人呢?中原人一堆规矩,鬼晓得呢?”贺丹阕无所谓的说道。 慕容敛说道:“既然不想杀女人,又为何不把她们带走?他们把整个部落男丁屠空,却唯独留下女人,图的又是什么?” 贺丹络闻言回身对慕容敛说道:“敢问慕容驸马可知其中端倪?” 慕容敛笑道:“如若我推测不差,他们这股骑兵出塞应该属于临时无奈的举措,根本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带上这些女人反而是累赘,更何况又能带他们去哪儿呢?” 贺丹络、贺丹胜听完慕容敛分析不由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无法理解既然女人是累赘为何不索性一并杀了呢? 慕容敛继续说道:“至于为何留下这些女人嘛,这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明白这支军队不同以往所遭遇的周国官兵,而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务必不惜一切代价要把他们歼灭在草原之上,否则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我蒙洛帝国的心头大患!” “慕容驸马言重了吧?”贺丹阕不屑地说道,“你要说这支骑兵是精锐,我认了,但会成为我们草原帝国的心头大患恕我不敢苟同, 想我洛帝国雄兵百万,盘踞塞外虎视天下,区区一支两万兵马的中原骑兵如何与我等帝国相抗衡?我帝国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般,无需吹灰之力!” 慕容敛听贺丹阕这么说,冷笑一声问道:“阕将军可还记得燕城内区区一千人是如何挡下我三万大军半个多月的攻势?” 贺丹阕一时语塞,燕城之战可谓是刷新了他的常识。三万大军连攻燕城百余次都被城楼之上的守军打退,还折损了数千人,虽然知道再打下去也一定能攻破城池,可不得不说那支军队的坚韧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见贺丹阕不再言语,慕容敛嘴角轻轻一扬,随后对贺丹胜说道:“将军,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倾尽全力找出这股骑兵所在,顺便派人即刻前往王庭通知董狸可汗一并派兵围剿,务必将他们全部诛杀在草原之上!” “依驸马之意,我即刻派人前往可汗所部禀报,顺道沿路通知各部严加防范。”贺丹络对慕容敛的分析非常赞同,他也认为这支中原骑兵绝对不同寻常。 慕容敛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些妇孺,对身后的贺丹络说道:“找几个人问问,看看那支骑兵最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 “主人,你不带上我么?” 孛洛本部牧场外,刘策所率的骑军经过两天的休整,都已经恢复了精神,是时候到了再度出征的时刻。 眼见刘策要走,雅若心中焦急万分,居然还有一丝不舍。 这两天来她一直待在刘策身边,可刘策根本没有碰过她一下,只是简单的让她端茶送水,这对已经有身为奴隶觉悟的雅若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大军出征从不带女眷,雅若姑娘,你现在自由了,以后好自为之吧,如果想要为你父亲和族人复仇,我随时恭候!” 刘策一身铁甲,威风凛凛的策与马上,坚毅的脸庞面无表情,一拉马缰准备向大军集结的方向行去。 雅若连忙上前挡住刘策去路,苦苦哀求道:“主人,您就带上奴婢吧,我若是失去了主人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您就……” “那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刘策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们这些妇孺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以后你们怎么活下去都和我无关,我们只是征服者,来征服你们草原各部的魔鬼,不是散播仁义的天使!给我让开!” 说完刘策马鞭一挥,凌空狠狠地甩了一下,发出一声破空尖啸,吓的雅若连忙闪到一边。 “吁~” 战马从她身侧疾驰而过,留下一阵嘶鸣后便渐渐融入了万马奔腾的大军之中。 雅若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主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一定会……” 四十九 我中原男儿何在! …… 宇文本部前十几里外的空旷草场上,不断有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达兰盛会的各部人丁。他们牵着骆驼、马匹,上面载满了此次要来和各部交易的货物…… “呜呜呜……” “叮铃~叮铃~” 旷野外数辆马车之上,一阵阵女人的哭声伴随着风铃一道传入即将召开盛会的旷场之内。 这些正在哭泣女人就是被各部选出参加“狩猎仪式”的“猎物”,这种将尊严践踏到丧心病狂的举措每一年都会在草原上上演,被选上的女子下场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 “特让部和多延部以及孛洛部的人还没到么?” 举办达兰盛会的场地外,身为宇文部族长的宇文邕什望着人群云集的场地,不由蹙眉问道。 “大哥,我看他们是不会来了,去年他们各部入关损失惨重,怕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来进行交易了……” 说话的是宇文邕什的弟弟宇文优泉,宇文部一直以来都是宇文家族在掌控管理,容不得其他人介入。 “或许吧……”宇文邕什听弟弟这么说,叹了口气也不作多想,“记得守好达兰盛会,莫要出什么意外。” 宇文优泉笑道:“放心吧大哥,这次我带来三千勇士守在盛会之外,出不了什么事的!更何况谁有这么大胆子来捣乱?” 宇文邕什点点头:“那就好,对了,罗津部那边有什么动静?” 宇文优泉脸色一沉:“他们此次只派了几十人前来参加盛会,摆明是不把我们宇文部和大哥您放在眼里啊……” 宇文邕什冷笑一声道:“这也难怪,去年他们足足损失一万名勇士,我们又和他部落交战数回,若这时候再派大股人马前来参加盛会那才真的有鬼了……” 宇文优泉也笑道:“活该,被一群周狗打成那鸟样,连族长都死在战场上,啧啧啧……” “好了,少说几句吧……”见自己弟弟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宇文邕什无奈的喝止道,“死的都是呼兰草原的勇士,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宇文优泉连忙认错道:“哥哥教训的极是,小弟确实不该这么说……” 说到这儿,宇文优泉眼珠子一转又一脸沮丧的说道:“可惜啊,要不是他们三部大败,今年本该可以继续南下劫掠的,现在真是……” 宇文邕什闻言眉头一皱,对弟弟说道:“又来了,草原勇士受到这样大的伤亡,这两年是铁定无法南下了,首要就是稳定呼兰草原局势,若今年再冒然南下,我们呼兰人在草原极有可能被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仇人撼动根基。” 说到这儿,宇文邕什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冀州那块也不同往日了,冀南之地已经被那周国官兵占据,再想安然南下,已经不可能了……” 宇文优泉闻言,便不再言语,但脸上表情却满是不服之态。 宇文邕什见弟弟这副模样也不再相劝,继续向盛会场地观望过去。 …… “咯哒哒……” 距离达兰盛会不足六十里的平原之上,轰鸣的马蹄声不绝与耳,带起阵阵飞沙走石在空中飞舞…… 马背上的骑兵一人三马甚至四马,共计六万兵马呼啸着窜向此行目的地,宇文部达兰盛会! “停!” 刘策一拉马缰,大吼一声,挥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下一刻数万兵马缓缓停下了脚程开始待命。 “傅云骁,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两刻钟,待人马体力略复,继续前进!” “牧风,你即刻去周围查探下,是否有前去参加达兰盛会的部族经过!” “楚子俊,陈庆,你们命人严守四周,莫让胡人趁机摸了过来。” “遵命!” 众人即刻领兵前去布置各自事宜,刘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身后一名士兵后,随即习惯性的掏出窥镜望向四周。 “打完这一仗,整个草原必定会知道我这支军队的存在,接下来该考虑退路了,希望大家都能活着回到关内……” 刘策明白一旦达兰盛会被破坏,整个呼兰草原必定会对自己所部军队展开疯狂的报复,介时的危险系数要比现在高出不少。 但是自己已经没退路了,要想快点回到关内,回到冀南,只能出此下策,必须捣乱整个草原,惊动关内的胡奴出塞追击自己,这样才有机会回去。 而且出塞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冀州战事进展如何,他也十分关心,更何况自己不在治下,会不会产生乱子?姜浔和那些士族又会趁机做什么手脚?这些想法一直围绕在自己脑海,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刘策定了定心绪,脸上满是决然之色,他随手从草地上拔出一根不知名的植物,一口咬下咀嚼了起来,只觉一阵奇异的酥麻香甜袭上舌尖,不由眉头一蹙,随后忍不住又咬下了半截…… …… 达兰盛会在草原上独有的萨满祭奠仪式过后,伴随着前来参加盛会的部族族民欢呼声,正式开始了。 这些欢呼的异族族民不知死神已经悄悄降临到了他们头上,依旧沉浸在这次盛会的喜悦之中…… “把这些女人全扒光,哈哈哈……” “今天我要狩猎五个以上,将我的种子播撒到他们体内,为我草原孕育新的生命!” “看到那几个周国女子了么?我们一起分享,哈哈哈……” 在一个个巨大地位圈羊栏珊之内,被视作猎物的女人,此时被剥的只剩勉强遮住隐私部位的衣布,正一脸惊恐的望着四周看向自己的野兽…… 这些女子都是新捕获的奴隶,多为大周的女子,按草原上的说法是,她们此时还没有做为奴隶的觉悟,灵魂还被恶魔所占据,需要通过狩猎大会来洗涤她们的灵魂,最终成为一名言听计从的奴仆。 “放开栏栅!将猎物驱逐到前方密林之中!” 随着一阵粗犷的胡语响彻遍野,围住这些几近赤**子的栅门被打开了…… 下一刻,在“牧养人”的鞭笞驱赶下,数千女子齐齐向密林内奔跑而去。阳光下那群白花花的身躯异样的亮眼,令身后准备“狩猎”的部族勇士不住咽着口水,眼中满是淫秽贪婪之色。 “我不要这样,爹,娘,救救我吧……” “我想回家……” “娘,女儿好怕……” 奔跑的女人们不断哭喊着,尽管很累但脚步都不曾停歇,只想快点躲入密林之中,以求能得到片刻庇护。 “好了,她们都进林子了,勇士们,去猎取你们的猎物吧,这是大地之母赐予你们的厚礼,莫要辜负了神的恩赐,去吧!” “嗷嗷嗷……” 随着祭师一声令下,一千多呼兰各部的男子褪下身上的甲胄,有些甚至连外衣也脱了,任凭矮壮黝黑、布满伤痕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之下,随后狼嗥一声向密林那边奔去。 看着健壮的呼兰男儿向密林奔驰而去,大祭师双手摊向天空念念有词:“愿大地之母永佑我呼兰草原,人丁兴盛,经久不衰……”随后虔诚的匍匐在地。 跑进密林中的女人们惊恐的望着外面缓缓逼近的“野兽”,不由浑身颤抖起来。 这些娇弱的女人又怎么会跑的过那些精壮的异族男子?更何况密林内路途更为难行,身上衣服又如此暴露,一不留神就划破了娇嫩的肌肤。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姐妹们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几名女子再也承受不住这股精神上的压力,索性选择一死以求解脱,但他们没勇气自杀,只能求身边的人帮忙。 可怎么帮?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又无寸铁傍身,又如何帮的了那些一心求死的女人? 眼见那些异族男人丑陋的脸庞已经印入眼帘,甚至面部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时,密林中再次传出一阵惊恐的哭喊声。 “这就是命么?”就在这时,一名脸上带有强烈不甘和愤怒的绝色少女,缓缓起身旁若无人的走到那些拥抱一起的女子前面,死死盯着那些野兽不断靠近。 “我不接受!”少女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老天爷,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牲口一样的待遇?” “我大周的数百万雄狮呢?” “我大周士族子弟呢?” 一张丑陋的脸庞看向了自己,张开双臂向自己扑来,眼中表露的是令人作呕的贪婪。 少女眼角泪水滑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不甘的怒吼:“我中原男儿何在!” “喝!” “飕~” “噗~” 少女怒吼的声音刚落,伴随一阵齐喝声,一支白色的羽箭当即贯穿了那胡人的口腔,喷洒的血液溅了她一脸,连同洁白的胴体也被血液染红…… “飕飕飕……” “噗噗噗……” 在少女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之际,密林内又响起一阵阵绷弦之声,带起一支支如蝗般的箭矢,无情的将冲入密林中的胡人一一射杀,一时间密林内惨嚎不断。 “唏律律……” 一阵马啸在少女身后响起,她缓缓转过身,入眼所见的是一张年轻且冰冷到了极点的脸庞。 “一个不留,杀!” “喝!” 刘策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已经愤恨到了极点,这等野蛮又无耻的行径居然真的存在!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慢慢开始点燃。 密林内惨嚎之声不绝与耳,这些化身野兽的胡人被愤怒的精卫营和新附军追上斩杀,密林内满是血液飞舞。 “多谢将军相救……” 一声熟悉的天籁之音在刘策耳畔回荡,刘策心中猛地一怔。 “这声音是……” 他缓缓看向跪伏在自己跟前的少女,等她抬头时,不由瞳孔紧缩,忍不住大吼一声。 “姜若颜,你怎么在这里!” 五十 一骑如魅 …… “将军,你认识我么?你是如何知晓若颜名讳?” 少女见刘策喊出自己的名字,顿时也是一怔,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听人唤起了。 刘策赶紧翻身下马,来到她跟前恼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叫你好好在远州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你怎么就不听劝,这么任性呢!” 说着连忙解去身上的披风,将眼前少女暴露的娇躯整个裹住。 少女奇怪地望着刘策,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将军,你我初次相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策闻言心道,难道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长的一模一样,还都是同名同姓? “将军,你怎么了?”少女见刘策陷入沉思,一脸疑惑的问道。 刘策当即抬头问道:“你真的是远州总督的女儿姜若颜?” 少女点点头:“家父正是姜浔,不知将军是怎么得知我的名讳?” “姜小姐……”刘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精神都好像快崩溃了,忍不住颤声问道:“你忘了么?我之前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乱跑的,你的誓约我都收了,剩下的一切我自会处理,你还跑来这里干什么!添什么乱啊?说啊!你倒底在干什么啊?” 姜若颜一脸诧异,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若颜今日第一次见到将军,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明白……” “说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刘策死死盯着姜若颜,眼中都快喷出火来,“我不是答应你了么?你还跑来这凶险之地干什么!” 刘策撕心裂肺的嚎叫引来了周围抽噎的女子和收拾战场士兵的侧目,但当大家看到他发怒之后,脸上都挂满了异常怪异的表情。 姜若颜被刘策的眼神瞪的有些惊慌失措,连忙避开,随后脸上落下一行清泪缓缓说道:“将军,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去年远州遭遇数万呼兰人侵袭,我任性出门在外,不幸落入胡奴手中,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远州……去年?”刘策闻言一楞,随即摇头说道:“不对,不可能,决不可能,去年我人就在远州,我领军斩杀了两万胡奴,不但解救了百万百姓,也把你救下了啊,这不可能的……” “将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姜若颜带血的脸庞和泪水交集在一起,泣不成声,“去年远州七十万百姓被呼兰人劫掠,哪来的将士有勇气能抵挡他们的兵锋?” “怎么可能?姜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刘策继续和她解释道,“你听我说,去年,我!刘策来远东上任,被你爹姜浔任命为汉陵太守,是我领精卫营在巫山镇杀的胡奴片甲不留,也是我,把你从胡奴手中救下来的,远州七十万百姓也尽数获救,你我在鹤阳楼相识, 我杀了王海盛,还是你想让楼内学生联名保我,最后你我结为君子之交这些你都忘记了?还有今年二月初我们再次相会时我已经告知你了今年远东六省一定会安然无恙,这些你也忘了么?” “刘策,精卫营……”姜若颜喃喃自语一阵,然后木然的摇摇头:“将军,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我今日真的第一次相见,若颜很感激你能出手相救,让我免遭更大的屈辱……” “你……”刘策正待再说,忽然发现姜若颜裸露的脖颈处有一道道深深的牙印,不由双瞳紧缩,伸出手想去揉那伤痕:“你脖子上……” “将军别问了好么,给若颜留点最后的颜面,莫要再提那伤心事可以么……”姜若颜一听刘策问及自己屈辱的遭遇,顿时神色黯然的转过头去,身子不住的在颤抖,显是在哭泣。 “这群畜生,他们,他们居然敢这样对你………”刘策眼眸轻颌,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袭上心头,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我要,把这些杂种,碎尸万段!” 话毕,刘策猛的转身跨上战马,一拉马缰,腰间的汉剑“噌”的一声出鞘。 “我一定要宰了这群狗娘养的!杀!”刘策双眼通红,愤怒的吼声在密林内炸雷般的响开,没人发现他眼角处有一滴滴热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将军!你去哪里?” 刚赶过来打算禀报战况的牧风一见刘策拔剑策马冲出密林,顿时急呼一声,连忙朝他消失所在追去。 “快快快,跟紧将军!” 牧风眼见自己无法阻止刘策,当即也策与马上,命令周围骑兵跟紧刘策,谁都可以死,唯独刘策断不能有半点闪失…… “畜生,准备迎接我的怒火,你们的末日到了……”刘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人烟稠密的盛会聚集地,然后缓缓拉下了头盔内的面甲,手中的汉剑握的更紧了。 “嘿嘿,密林里那群家伙今天是走运喽……” “我也好想去啊,咋就没抽到呢,可惜啊……” “明天就轮到我们狩猎了,再等等吧,嘿嘿嘿……” 守在达兰盛会广场外百余步的几名宇文部的呼兰士兵正一脸惬意的讨论着密林内的情景。 “唏律律……” “咯哒哒……” 就在此时,一声马鸣嘶啸伴随着沉重的铁蹄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谁……” “噗~” 一名守卫刚一回头就感觉自己脖子一凉,随后他觉得整个人都飞到了半空之中,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感受到蔚蓝的天空是多么的雄壮,待他落地之时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还端着酒碗坐在草坪上,头颈处的裂痕正不断喷洒着热血,慢慢的画面变成了灰白,最终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嘭嘭~” 两声撞击巨响,前方两个还未反应过来的宇文部士兵被疾驰的战马瞬间掀飞出去,待落地后,一双巨大的马蹄印入了眼帘。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头颅就如同茄子般被踏裂,变成一坨肉泥…… 瞬间连杀三人,刘策马不停蹄,继续催动战马直扑前方一个毡包而去,顺手将汉剑指向了毡包一角。 毡包内,两名守卫正端坐在毡毯上喝着酥茶,谈论这次盛会上的交易成果。 “嘶啦……” “吁~” 忽然间,毡包一角撕裂的声响贯入他们耳畔,一声急促的战驹嘶鸣在毡包内回荡。 “噗噗~” “嘶啦~” “轰~” 两名休息的守军回头瞬间,就见一骑如风,随后听闻两声金属划过肌肤的轻响,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道半圆弧恨将毡包的布幔染的血红…… 刘策手中汉剑用力一挥,毡包另一角的布帆应声而裂,在马速冲击之下,整个毡包被活活掀飞…… “怎么回事?” 正在另一座毡包外憩息的几名呼兰人闻听一侧动静,顿时齐齐回过头望去,但印入眼帘的除了漫天飞舞的毡包外,还有…… 阴森可怖的修罗面相! “给我死!” 面甲后的刘策发出一阵沉吟怒吼,在与一名呼兰士兵错身刹那,手中的八面汉剑重重的甩在他的身上。但闻一道骨裂巨响,无数血肉从那呼兰士兵切口处,如同漫天花雨般洒落一地。 “你……” 眼见那名呼兰士兵被一剑斜砍,从肩颈到胸口半边都被利刃劈穿,剩余的其他人吓得是魂飞魄散,万万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等利器?(八面汉剑一面四刃,借马速挥砍下造成的伤害绝对不是单刃剑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八面汉剑属于重剑范畴) “噗噗噗……” 三声轻响带起一阵血雨,呆立原地的呼兰守卫未及反应就被刘策的怒剑带走了性命。 “呜~” 终与,达兰盛会外的守军吹响了敌袭的号角,其余毡包内正在憩息的呼兰人闻听角号,纷纷蹿出帘子向角号声源望去。 刘策对身后的号角充耳不闻,缓缓从战马一侧抽出一根投枪对准了木栅外一名正准备搭弓射箭的呼兰人…… “呼~” “飕~” “噗!” “叮!” 三十步外,狼牙箭和投枪同时出手,沉重的投枪准确无误的贯透那名弓箭手的胸膛,将他钉在木栏之上。同时刘策挥剑一扫,只闻一声金属撞击清响伴随一阵火星飞溅,射来的箭矢被汉剑格挡了下来…… “你们……统统去死!” 面甲后的刘策此时神情已经趋向疯癫之状,一回想起密林内姜若颜所遭遇的惨状,所有的心痛化成了无边的怒意,誓要将眼前所见到的所有胡奴全部扫平碾碎! “起!” 眼看就要撞上木栏,刘策猛地一拉马缰,胯下战马顿时腾空而起,跨过了那道长长的木栅。 “蹼!” 落地前夕,沉重的铁蹄瞬间将挡在木栏后的一名呼兰士兵脑门踢爆…… “噗……” 铁蹄落地刹那间,刘策手中汉剑一挥,边上一名持枪欲上前的呼兰士兵当即胸口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在他不可置信的倒落之际,一团血雾从他身上彻底爆开…… “受死!” 面甲后冰冷的气息不带一丝情感,如果有,那就是已经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噗噗噗……” 铁蹄所过之处,阻挡在眼前的一切生灵都被剑锋无情的夺去性命,只徒留一摊血迹染红脚下这片碧绿的草地。 …… 远处密林内,数千骑兵鱼贯而出,他们不断催动胯下战马疾速向盛会聚集地冲去,为首的正是牧风和傅云骁。 傅云骁望着远方盛会聚集处混乱的场面,焦急的说道:“速速去接应将军,若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回到汉陵回到永安也无法和军师秦先生他们交代啊!” 牧风点点头,沉思一阵说道:“奇怪,将军一向稳重,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方才我见他单骑冲出密林,脸上那疯癫神情我还是第一次见,真的好可怕……” 傅云骁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没准将军见到方才的场景引动怒火了呢?毕竟这场面着实令人不耻,我老傅也是气的牙痒痒。” “不对……”牧风摇摇头,“将军决不可能会是这般意气用事之人,必是有什么缘由令他丧失了理智,总之先跟将军会合再说,驾!” “驾!”傅云骁也随即催动战马加速,身后数千骑兵紧紧跟随着向达兰盛会目的地扑去。 …… 五十一 失控暴怒 …… “啊……” 达兰盛会的会场之内,惨叫声不曾停歇,刘策手持汉剑策与马上如同一尊死神般肆意收割着能见一切生灵的性命。 “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从修罗面甲后冰冷的传出,如同来自地狱般的气息笼罩在会场之中…… “杀……” 一声轻喝,宣告新的杀戮即将开始。但见染血的面甲内一丝浊气吐出,下一刻,疾驰的战马如同闪烁的流星,瞬眼冲入混乱的人群之中…… 数名正准备夺命奔逃的牧民,刚一转身就被锋利的汉剑洞穿胸膛,随着战马的疾驰,坚韧的剑身随势向上一提,那牧民从胸口到脸颊被活活切裂,浓稠的血浆和内脏“噗”的一声全部蹦出体外,令人观之胆寒。 “轰……” 另有两名前来参加盛会的族民被疾驰的战马直接撞飞半空,待落下之后,将正在交易的货物一并砸翻在地,再看时,那两人已是双目圆睁七孔流血,早就没了生息…… “杀死他!” 以为宇文部的千夫长见到盛会内部一片狼藉混乱的场景,当即怒吼一声,领兵冲杀了过去。 “你们……全部得死!” 冰冷的言语伴随粗重的喘息声再度在面甲之后深沉的响起,只见刘策手中那把尚在淌血的汉剑平指前方迎来的数骑,双足一踏马镫,催动战驹再次疾驰。 “呀!” “喝!” 千夫长的虎枪迎上刘策手中的汉剑,只见两人怒吼一声,兵器交接刹那,竟同时落下马来。 那千夫长就势一个打滚,长二米三的双刃虎枪抵地站立起身,然而他刚抬起头瞬间,瞳仁立马一缩…… “噗……” 只见刘策一跃腾空而起,双手紧握汉剑对准他的脖颈重重斜砍挥下,千夫长的头颅立马飞入半空之中…… 在无头尸体倒地一瞬,刘策将手中宝剑王草坪上重重一插,夺过他手中的双刃虎枪,对准错身而来的一名骑兵就是一甩。 “砰!” 那疾驰的宇文部骑兵整个面颊在这一甩之下尽数崩裂,强劲的去势将他重重掀落在了马下…… “喝!” 一枪结果那骑兵之后,刘策猛地把枪往后一缩,另一侧冲杀而来的骑兵顿时整个腰部被洞穿,冰冷的枪刃把他的肠子活活给切断钩出了体外,那呼兰人看着满是血液的腹部发出了不似人般的惨叫…… “发生何事?” 刚从另一侧达兰盛会归来的宇文邕什和宇文优泉二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赶了过来。 当看到会场内混乱不堪的以及那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之时,不由愣住了。 “一个人?一匹马?” 得知整个达兰盛会因为一名骑兵被破坏成这局面时,宇文兄弟两人大吃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达兰盛会这边可是足足有一千本族勇士看守,另有其他各部加起来近千的护卫,居然还奈何不了一名骑兵? “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在达兰盛会之上闹事!”宇文邕什对弟弟使了个眼色。 宇文优泉当即领二百骑兵向会场之内疾驰而去…… “噗噗噗……” “砰砰砰……” 达兰会场之内,刘策手中的虎枪使的如同奔龙破浪般,每一枪刺出必会带出一片血雨,每一枪甩出必有人魂飞魄散,转眼间他所过之处已经有十名骑兵和二十多名宇文部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他……他……”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杀了多少人?” “好几十名勇士死在他枪下了,还有那些部族族民更多……” “不要靠近他,他是魔鬼啊……” 刘策四周已经围满了呼兰士兵,但都被他那可怕的气息所震慑住,不敢上前一步,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畜生!领死!” 面甲后的刘策脑海里一直回响之前在密林内和姜若颜的对话,一想到她身上那代表屈辱的痕印,以及那憔悴至极的神情,心中的愤恨更为加剧,出塞以来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与彻底的爆发了。 “畜生!下地狱,死~” 只见刘策身体猛地一蹿腾入半空,手中虎枪高举头顶对着包围的一方重重的挥下。 “轰!” 眼见枪势凶猛无匹,四周包围刘策的呼兰人快速闪向两旁,粗重的虎枪挥空落地带起一阵泥沙飞溅…… “躲的了么?给我去死!” 一枪落空后,刘策就势一扫,锋利的虎枪瞬间滑过急欲上前的脚踝,但闻一阵刺响回荡,围上来的呼兰人立马倒下了一整片,各个都抱着脚掌在地上哀嚎惨叫起来。 “杀!杀!杀!” 面对倒在地上哀嚎的呼兰士兵,回荡在刘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杀! 手中的虎枪狠狠地向他们身上的要害处刺去,一道道长长的血柱不断在他周身飞洒,汇聚成一片血雨,把他身上的铁甲彻底染红…… “放肆!” 一阵炸雷般的巨喝出现在战场周围,宇文优泉手持双锤策与马上,脸上充满了暴怒的气息,身后二百多骑看着眼前这血腥无比的一幕,顿时露出一丝惊惶的表情。 “呼!” 刘策闻听那阵吼声,猛的一个回身将脚底下一把链锤踹向宇文优泉。 飞旋的链锤在半空中呼啸着扑向宇文优泉的脸颊,一旦被砸中,断无活命的可能。 “大胆!”宇文优泉身子快速向后一扬,就见那链锤在自己眼前快速向后飞去。 “嘎啦……” 一声骨裂巨响回荡在人群之中,宇文优泉身后一名倒霉的士兵当场被链锤的锁链给缠住了面颊,链锤在他脸上一阵旋转,将他整个脑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给我杀!” 宇文优泉见到这一幕,气的直接怒吼一声,身后二百骑兵迎着刘策奔腾而去,誓要将眼前这个血人踩成肉泥! 血色面甲的瞳孔处,射出两道阴冷疯狂的眼神,直逼眼前滚滚而来的铁骑。刘策将手中的虎枪紧紧一握,忽然就势一个旋转,带起一道劲风,舞的呼呼直响。 “畜生!死来!” 刘策低沉的怒吼声从面甲之后再度传出,向骑兵迎了上去…… “杀!” 牧风和傅云骁的军队终于杀到了达兰会场,轰鸣的铁蹄震耳欲聋,不断敲打在达兰盛会内异族军民的心头,仿佛要把灵魂都震碎一般…… “噗噗噗……” 傅云骁一刀带走阻挡在眼前的呼兰士兵性命,率先冲入了内场,身后的牧风紧随其后,手中长槊对准一名满脸惊恐的士兵,贯穿了他整个胸膛。 “速速找寻将军,凡有阻挡我大军前进者,格杀勿论!” “喝!” …… “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会场外另一角的宇文邕什见到达兰会场内疾驰而入的骑兵时,不由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毕竟身为一部族长,在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当即冷静下来:“即刻命令外围守军,阻杀这股敌军,另速速回往本部大营,让多棱、塞顿速率本部前来支援!” “遵命!”身后两骑迅速前去传达宇文邕什的命令。 …… “难怪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单枪匹马捣乱我达兰盛会,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宇文优泉见达兰盛会内满是敌骑身影时,顿时目眦欲裂,对着不远处的刘策怒吼一声。 “哈哈哈哈哈……” 只见刘策周身倒落着十余人马在血泊之中,听到宇文优泉的话语后,居然大笑起来。 阴冷的笑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听的宇文优泉和周围剩余骑兵心头一股寒意窜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宇文优泉脸颊抽动一阵后,强提精神驱散那股冰冷的气息,手中铁锤指着前方血人,怒喝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狂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他们耳畔:“精卫营,刘策!” “精卫营!刘策!” 宇文优泉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两万呼兰草原的男儿都是你杀的?”宇文优泉嘴角不断的抽搐着。 “哈哈哈哈哈,可惜我杀的还不够,远远不够啊!”刘策癫狂的笑声回荡在会场之上,每吐一个字场上气氛就冷一分。 宇文优泉吼一声,举锤怒道:“你这个刽子手,给我死去的草原男儿偿命来!” 当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去年造成草原各部悲剧的罪魁祸首之时,宇文优泉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一夹马腹迎着刘策冲了过去。 “想我死?你有资格么!” 刘策见宇文优泉拍马袭来,巍然不惧,手中满是鲜血的虎枪再次迎上疾驰的战马。 “叮……” “咔擦!” “砰!” 宇文优泉在于刘策错身刹那,手中的双锤狠狠挥击而出,和刘策的虎枪产生激烈的碰撞。 沉重的铁锤一下击中虎枪枪刃,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同时另一柄铁锤挥打在枪杆之上,虎枪应声断成两截。 然而就在虎枪断裂瞬间,刘策腾空猛一挥其中一截断裂的枪杆,狠狠砸在宇文优泉的肩甲之上。那熟铁打制的肩甲在这全力一击之下,应声裂开,宇文优泉也被这一重击扫落马下…… “呃,哈……” 宇文优泉落地瞬间,双腿连忙一屈,随即一个翻滚腾空而起,稳稳立在地面,死死盯着刘策的动向。 “想杀我?那你先去死吧!” 但见刘策手持两截断枪,对着宇文优泉迎面冲了过来。 “刽子手!纳命来!” 宇文优泉双眼通红,高举双锤也向刘策扑了过去。 此时的两人各怀心思,理智已经被抛诸脑后,脑海里唯一留下的只有…… “杀!” …… 五十二 疯狂至极 …… “找到将军没有?” “还没有,太乱了,没看到将军身影!” “继续找寻,就算把会场翻个底朝天,也务必要把将军找出来!” 牧风和傅云骁在会场内杀了一阵,依旧没找到刘策的身影,不由紧张起来,即刻吩咐周围的骑兵全力搜索刘策的身影。 …… “叮!” 此时,刘策和宇文优泉二人打的可谓是难分难解。 刘策将手中两节断枪如同毒蛇般不断从各个方向刺向宇文优泉,誓要置他与死地。而宇文优泉手中双锤也是犹如开山之势不断和虎枪碰撞在一起。 只见枪刃和铁锤互撞之间入眼竟是火花闪腰,如果此时去抓枪刃或铁锤,必会烫开手掌心。 “身手不错,能和我宇文优泉战上五十多合,你还是第一个,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比我见过的草原勇士都要勇猛。” 宇文优泉战的兴起,难得遇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纵使刘策是敌人,是杀害自己草原数万男儿的罪魁祸首,也不得不在心中对他竖起大拇指。 “不过,你毕竟是我呼兰草原的罪人,所以,给我去死吧!” 宇文优泉怒吼一声,再次挥动双锤向刘策砸去。 面甲上血红的修罗相看不出刘策脸上真实的表情,但从粗重的喘息以及眼孔处冰冷摄魄的目光,宇文优泉还是能感受到眼前的敌人杀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的炽盛! 眼见铁锤已经逼近自己眼帘,刘策身子猛地向后一缩,避开这致命一击,随后手中两节断枪一变,化枪为棒,暴风骤雨般的袭向宇文优泉。 “砰砰砰……” 宇文优泉顿时被刘策这一变招惊的不知所措,连忙举锤挥挡,但闻一阵阵重击巨响,纵使宇文优泉全力格挡,但还是被这连绵不断的攻势搞得异常狼狈…… “想杀我?来啊!怎么了!畜生!去死,去死,去死!” 癫狂冰冷的声音再次从面甲后传出,所说每一个字都带着无边的愤怒和仇恨,落在宇文优泉铁锤上的断枪力道不减反增,体内油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死啊,怎么还不死,给我去死,死啊!” 见宇文优泉落入颓势,刘策一阵眼花缭乱的攻势后,找到一个破绽,左腿猛地一跃踩在他膝盖上,右腿膝盖重重的向他脸颊撞去。 宇文优泉见膝盖骨向自己鼻尖袭来,极速的一转头,但觉眼前一阵金星闪耀,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 “咳咳咳……” 纵使头昏眼花,宇文优泉依旧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的脸颊现在除了疼痛之外,更多的是算麻,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脸颊肯定肿了起来。 但他现在没工夫理会自己的伤势了,因为他看到那可怕的血人又快速向自己冲了过来…… “他难道不知道累么?连番厮杀应该很疲惫才对啊!” 强烈的恐惧不可遏制的袭上自己脑海,将之前失去的理智拉了回来。 现在,宇文优泉总算明白,眼前之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夹带着无尽仇恨要将一切都粉碎殆尽的恶魔! “不行,必须要阻止他!” 宇文优泉将手中铁锤重重敲击在一起,借助金属的刺响驱散了脑海中的惧意,再度提起勇气冲了上去! “呼!” 在相距数步距离之际,刘策猛然掷出手中两截断枪,呼啸的声响迎着宇文优泉的脸庞飞去。 “嘣嘣~” 宇文优泉双锤一甩将掷来的两根断枪格开,正准备再一锤向刘策头盔砸去之际,忽见眼前的血人身子一低随即一个俯冲,将自己的腰环住…… “嘭!” 不等宇文优泉反应过来,就被刘策一个侧摔狠狠放倒在地,紧握的双锤此时也脱离了自己手掌…… “死,给我,死!” 宇文优泉耳边一直回绕着这句话,他可以感受的到面具后那副表情是何等的狰狞恐怖,那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才能发出的声音。 下一刻,宇文优泉的脖子被刘策的铁臂死死地固定住了,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刚想挣扎脱身,却被一双有力的大腿给缠在了腰上,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呃,呃……” 宇文优泉使出浑身力气用双手去掰固定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却始终无法撼动刘策双手分毫,他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憋的紫青,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是这么的近…… “咯哒哒……” 就在宇文优泉即将被掐断脖子一命呜呼之际,一名宇文部骑兵疾驰而至,但见他手中一杆锋利的长枪向着地上刘策的臂弯刺去…… “飕……” “噗~” 就在刘策一条臂膀即将被枪刃废去之时,一支羽箭带动气流旋动,狠狠的扎入马背上骑兵的咽喉。 “保护将军!” 傅云骁一箭射杀呼兰骑兵后,大吼一声,随即身后数百新附军骑兵齐齐向刘策周围驰来,很快厮杀声再次响了起来。 “呃~” “咯嘞~” 一声骨裂清响在刘策臂膀之上传来,下一了宇文优泉双目圆睁,但眼眸中的生机已经渐渐消退,他的脖颈被刘策活活拧断了…… “啊啊啊!” 然而刘策并没有就此松开双手,依旧将手肘紧紧固定在宇文优泉的尸体上,发出野兽般的嗥叫,听的周围交战双方头皮发麻,只觉得特别瘆人…… “将军,冷静点,人已经死了……”傅云骁赶紧下马来到刘策身边,试图把他和宇文优泉的尸体分开。 然而刘策的双手如同钉死在尸体身上一般,任凭傅云骁如何用力始终都掰不开。 眼见自己没办法分开刘策的双手,傅云骁对着身前几个新附军士兵大吼道:“你们几个!别楞着,还不快过来帮忙!” 那几名士兵这才下马来到刘策身边,手忙脚乱的和傅云骁一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与把刘策和宇文优泉的尸体彻底分开…… “杀,杀,杀……” 面具后愤怒而又冰冷的沉吟不断传入周围将士的耳朵,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身心回荡。 傅云骁即刻拱手对刘策说道:“将军,将士们已经杀入达兰盛会,密林的女子按您的吩咐,我们一个都没动,由楚子俊正在安慰照料他们,请将军放心……” “密林?若颜……若颜!”刘策听傅云骁这么说,猛地大吼一声,将他和周围士兵推开,向会场之外急奔而去,顺手将插在地上的汉剑拔了起来。 傅云骁见刘策离去的方向连忙下达命令:“你们几个跟紧将军,千万不能再有意外了,其余人跟我一道,把这群人渣全部杀光!” …… “若颜,若颜,若……” 从嗜杀疯癫之态中恢复过来的刘策,一直喃喃自语,盯着远处的密林,豁尽全身力气向那边奔去。 此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从面甲眼孔处望去,整个画面似乎全在不停地晃动,到处都是一片殷红。 耳边的厮杀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另一边传来,渐渐地刘策什么都听不见了,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最终在身心极度疲惫之下重重的倒在草坪之上。 昏迷之前,刘策看到一双精致的绣鞋印入眼帘,他努力稍稍抬头望去,只见到洁白的裙摆在轻风吹拂之下微微摆动…… “若颜……”最后轻唤了一声,刘策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将军!” 身后数名前来保护刘策的骑兵见他倒地,齐齐大喊一声,急催马速来到他身边,随后将刘策脸上的面甲取下,小心翼翼的抬至马背之上向密林缓缓而去…… 宇文本部之内,收到达兰盛会被人侵袭的多棱、塞顿即刻领一万大军向达兰会场扑去。 就在多棱、塞顿离开不久之后,左侧丘坡之上出现一支两千全副武装的白袍骑兵,另有四千新附军骑兵,此时都冷冷的注视着山坡下的宇文部落。 陈庆踏马来到前方,掏出窥镜观望一阵后,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依将军计策,捣乱会场引宇文本部大军前去会场支援,趁现在他本部空虚,我庆字营正好一举将他们部落歼灭,不足七千毫无防备的呼兰守军如何能抵挡我精卫营铁骑的蹂躏?” 想到这儿,陈庆看了眼身后士气旺盛到了极点的将士,随后手中长枪一指,大吼一声:“将士们,随我杀下去,踏平这个野蛮的部落!” “喝!” “我精卫营!” “万胜!” “杀!” “杀!” 两千武装到牙齿的白袍重骑和四千骑兵在陈庆的指挥下,迅速排好了阵列。 “呜~” 犀利的出战角号被吹响,一片涛天白浪在战马呼啸声中,一列列整齐如一的向宇文本部缓缓拍去…… 白袍陈庆,这个名字和刘策一样,即将成为草原帝国永远的梦魇! …… “兄弟!我的兄弟啊!” 在多棱、塞顿等人率军抵达召办达兰盛会会场时,入眼尽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地上的草坪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浓浓地血腥味久而不散,数十座燃烧的帐篷正冒着滚滚的浓烟。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之前发生的那一幕不是梦境,而是残忍无情的现实,一年一度的达兰盛会如今被死神所拥抱。 前来侵袭的大军在宇文部大军抵达之前就已经撤回了密林之中,会场内,一头散发的宇文邕什抱着自己弟弟的尸首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 “完了,这下全完了……”宇文邕什抚摸着弟弟宇文优泉的脸庞,失身落魄的说道,“达兰盛会被破坏,我如何向董狸可汗交代?” 痛失亲人固然心痛,然宇文邕什真正担忧的却是部落的未来,望着会场内数不清的尸体和浓烟滚滚的景象,他绝望的摇了摇头。 “族长,眼下唯有将这股胆敢破坏盛会的狂徒赶尽杀绝,再将他们的首领头颅献给可汗,方能从轻发落啊!就让我率军攻入密林,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啊,塞顿说的没错,只有如此才有资格请求可汗宽恕,请族长下令吧!” …… 五十三 虚实交替 …… “好!全军听令,即刻集结大军,将密林内那群胆敢破坏盛会的凶手全部杀光,本族长要将那刘策手脚砍断,献给可汗谢罪!” 塞顿和多棱的话提醒了宇文邕什,眼下只有把刘策抓住才有机会在董狸可汗面前保住自己部落,否则宇文部可能就此就要被分散到其他部落,自己家族也会尽诛。 “族长英明,我等这就率军前去密林将贼首抓来!” 塞顿和多棱话毕即刻集结大军准备向密林发动攻势,留下宇文邕什依旧抱着宇文优泉的尸体哀伤不已。 …… “头好痛,水……” 密林内,刘策靠在一棵大树后,从昏迷中缓缓醒转过来,只觉的一阵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就在他开始摸向自己腰间的水袋时,一双满是伤痕的芊芊玉手伸到眼前,手中所拿的正是自己目前急需的水袋。 刘策不顾一切夺过水壶拔开塞子狠狠的灌了几口,待淡水滑入咽喉这才稍稍舒畅了点。 “谢谢……”刘策咳嗽了几声这才答谢给自己送水的人。 “将军,你这又何苦呢?若颜不值得你这样拼命……” 刘策闻言一惊,这声音…… “若……姜小姐……” 他抬头望去,印入眼帘的正是姜若颜。此时她依旧一袭白衣,只是脸上憔悴了许多,裸露的肌肤处满是青紫色的伤痕,尤其脖颈处那几道牙印…… 看着眼前佳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刘策眼眶渐渐湿润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姜若颜见刘策双目含泪,不由伸出手欲替他擦拭眼角的泪滴,不想手刚伸到他脸庞,就被刘策一把抓住。 “啊……”姜若颜忍不住轻呼一声,眉头微微一蹙,显是极其的痛苦。 “你的手……”刘策见到姜若颜手腕上满是遭受虐待过后的伤痕,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你,你受了怎么样的苦……” 说到这儿,刘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滑落脸庞,握手腕的手也不由放轻了力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面对刘策的道歉,眼前的姜若颜微微一笑,随后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将军,无妨,若颜没事,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将军,若颜此生无憾了……” 刘策摇摇头,看着眼前憔悴消瘦的身影,心痛的快要窒息,忍不住抱头颤声懊恼:“抱歉,都是我没用,没有把你救出来,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此时刘策已经开始怀疑去年发生的那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而眼前的姜若颜所言才是真相,否则怎么解释她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不必自责,若颜,若颜初次与您相见,就让你身陷绝境,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对不起,将军!” 姜若颜看着刘策,脸上也是泪如雨下。 “不,是我没用!”刘策得知姜若颜遭到这种非人般的折磨,内心悔恨不已,“我没能救出你来,是我没用啊!不然你怎么可能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和屈辱?”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让你如此伤心?”就在这时,楚子俊的声音传入刘策耳畔。 他听见刘策的哭喊声立马停下手中防御工事,赶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却见刘策靠在大树后一脸的泪水,不由为之一惊。 刘策抬眼望向楚子俊,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随后向身侧望去,然而发现身边根本没姜若颜的身影。 “肯定是不想其他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若颜她一直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刘策内心对姜若颜突然失踪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准确的理由。 随后,他淡淡的和楚子俊说道:“子俊,我没事,只是想到眼前这些女子的遭遇,心痛而已……” 楚子俊眉头一皱,迅速打量了一下刘策,脑子里飞速转过无数念头后,这才说道:“将军,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林子外的宇文部随时都会发动攻势,你,真的没事么?” 刘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强撑着站起身来,向密林外扫了一眼,随后对楚子俊说道:“按来时的计划进行,工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子俊说道:“已经完成七七八八了,就等胡奴进来,将他们一举歼之!” “好!吩咐牧风、傅云骁做好防范,未设好的陷阱加紧铺设,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血可以留在这片密林之内!”说到这儿,刘策脸上表情变的愈发狰狞,令楚子俊都感到有些陌生。 “遵命,末将这就前去通知牧风族长和傅营他们做好准备,将军,你身体不适,再多歇息一阵吧,这有我们在,您暂时无需操劳……” 楚子俊说完后,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欲继续去准备防御工事。 “子俊啊……”刘策轻声唤住了他,“你说,我们精卫营去年真的在远州么,真的在巫山镇救出了七十万百姓,真的击败了侵犯远州的呼兰人?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得如此不真实?” 楚子俊闻言顿时心下一惊,额头一滴冷汗滑落,随后转身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策,咽了下口水后说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当然都是真的! 两万胡奴的鲜血都在巫山镇和回雁谷流尽了,那些解救的百姓大多都在您治下啊,如今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 将军,不要吓唬子俊,你,你真的没事么?” 刘策听楚子俊这么说,顿时陷入沉默之中,随后喃喃说道:“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么?” “将军!”楚子俊猛地单膝跪地,对刘策拱手说道,“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什么需要末将去做的您尽管开口,子俊保证不会辜负所托,只求你万望保重身体!” “子俊,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刘策见楚子俊行这种大礼,连忙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而已,放心吧,我休息一下就好,速速前去准备作战事宜吧。” 楚子俊眉头皱了几下,随后起身告退向工事布置地走去。 “观将军神态似乎着了魔一般,适才就发现他一人自说自话,得想法赶紧找个医生来看看, 但,这塞外蛮荒之地,上哪找大夫去?不如先和傅云骁他们几个商议一下对策……” 想到这里,楚子俊立马向牧风所在的工事区域走去…… 刘策见楚子俊走远,再次靠着大树坐了下来,取过地上的水袋又灌了几口。 “将军……” 树后再次传来姜若颜的声音,刘策缓缓转过头挤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我就知道,姜小姐还是这么在乎自己形象,放心,现在人都走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姜若颜闻言点点头,连忙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将军,只是若颜好奇您又是如何知晓我这些性子?” “我当然知晓了……”刘策把头靠在树干之上,“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与是,刘策把自己和她相遇相识一切经历一并说予姜若颜知晓,只听得姜若颜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 等刘策说完,姜若颜美眸圆睁,脸上尽是迷茫:“照将军这么说,真的和若颜在远州时的情形十分相似,可,将军,你说的这些若颜真的很糊涂,若颜真的是今日才与您相识啊……” 刘策笑着说道:“无所谓,姜小姐,既然在下来到了塞外,就一定会把你救回远州,你且宽心,等杀光外面那群畜生后我就带你回家和你父母团聚!” 姜若颜闻言摇摇头,对刘策说道:“多谢将军一番美意,但,若颜现在有家也回不得,如今若颜已非清白之身,早被胡奴践踏的面目全非,又有何面目立与世间,只求将军到时能给若颜一个痛快,结束这个噩梦。” “不!”刘策一听斩钉截铁的说道,“发生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你怎能有如此轻生之念?” 姜若颜脸庞两行清泪再次滑落:“多谢将军这番话宽慰,昔日若颜在鹤阳楼立誓,只叹没能早日遇见将军,否则必定以身相许,如今这残花败柳之姿,是万万配不上将军……” “我不准你这样说!”见姜若颜泪眼婆娑的样子,刘策心如刀割,良久鼓足了勇气说道,“什么配不配?我刘策不在意这些,如果你不嫌弃我庶族出身,让我娶你吧!我保证一辈子都会爱护你,不会让你再遭受半点委屈!” “将军,你……”姜若颜满脸诧异,不想刘策会说出这种话来,令她感动万分,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还是摇了摇头:“将军,你不要说傻话了,你这等英雄气概娶一个被异族百般凌辱过的残花败柳,会损你一世英明的,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你,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有毁将军名誉的事来,恕若颜断不能答应……” “我不在乎!”刘策大声怒吼道,“去他妈什么一世英明,世人怎么看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会呵护你一辈子,用余生去抚平你的伤痕,谁敢动你一下,我让他十倍百倍奉还!” 姜若颜娇躯不断颤动:“将军,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莫要拿这些话来安慰若颜……” 刘策一脸坚毅的回道:“当然,字字肺腑,绝无半句虚言!等回远州之后,我就去和你爹说,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一辈子。” “将军!宇文部骑兵出动了!” 这时,一名亲卫的声音在树后响起。 刘策闻言起身对姜若颜说道:“若颜你先回避下吧,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等我消灭这群害的你如此凄惨的畜生后,再来找你……” 姜若颜点点头:“将军无需管我,尽管前去吧,等战事结束后,若颜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嗯……”刘策用力点了点头,从树后闪出身出现在亲兵面前。 只见亲兵也是眉头紧蹙,一脸的怪异之色,但依旧恭敬的拱手立在原地。 刘策脸色变得异常冰冷,但同时又有一股汹涌的戾气在眼眸中不断流动…… 五十四 有多少血能流 …… “轰轰轰……” 密林之外,震人心魄的马蹄声仿佛要将整片大地都踏碎一般,马背上的骑兵挥舞着手中兵刃,不断发出怪异的吼叫。 “弓箭手准备!” “咯吱~” 密林之内,牧风一声令下,隐匿在树丛后的千余新附军弓箭手已经将手中角弓弓弦拉开满圆,发出一阵弓臂扭曲的刺耳之音。 “嗷嗷嗷~” “唏律律~” 怪异的吼叫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向密林处不断逼近,这些宇文部呼兰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达兰盛会何其神圣!现在居然被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马匪(宇文邕什这么宣传的,此时草原各部普通人并不知晓刘策的名号)给破坏殆尽,这让他们如何不怒,如何不恨?现在他们巴不得将躲在密林内的这些强盗碎尸万段! “放箭!” “飕飕飕……” 待宇文部骑兵进入射程后,牧风一声令下,千余箭矢先后从丛林后如同飞蝗般窜出,疯狂的吞噬起马背上的呼兰人…… 这一瞬间,立马有百余兵马倒落在地,一阵又一阵的泥沙高高的扬起,与飞溅的血液融为一处。 “飕飕飕……” 又是一阵箭雨飞泻,疾驰的呼兰骑兵群中又传来一阵翻腾倒地的巨响。两波箭雨之下有近三百骑损失,这对宇文部来说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正在疾驰的宇文部骑兵看到这一幕心中也产生了疑虑,这真的是马匪能拥有的战力?一股不祥之兆在他们心中跃起…… “隐蔽!” 两波箭雨后,眼见呼兰人也开始绰弓搭箭,牧风立刻命令丛林后的士兵前往预先选好的埋伏点隐蔽起来。 “飕飕飕……” 疾驰的骑兵群中腾起一阵飞蝗,数千支漆黑的狼牙箭向密林之内铺天盖地的的洒去…… “噗噗噗……” 只闻一阵箭镞入躯声响在密林之内回荡,然而诡异的是并未听到惨叫。 连续数波箭雨之后,多棱亲领的数千骑兵率先扑入了密林之中。 “嘶~” 密林之内,印入多棱眼帘的是十分恐怖的一幕,令他和随行的骑兵从脚底升起一股子的寒意。 只见长长一整排的尸体被钉在削尖的木头上,足足一千多具参加“狩猎”的各族尸体横阻在骑兵阵前,尸体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这也解释了适才为什么箭入躯壳却不闻惨叫的声音。 “这群混蛋,居然敢这么侮辱我草原勇士的尸体!”多棱龇牙咧嘴,眼睛瞪的都能喷出火来,“把他们全找出来,我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飕飕飕……” “噗噗噗……” 多棱话音还未落下余音,就从高的树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冷箭,将还在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全部掀落马下。 “有埋伏!”一名多棱的亲兵大喊一声,向身后的骑兵传达了警惕之意…… “慌什么!”多棱一刀扫落一支羽箭,愤怒的说道,“继续前行,冲过去,向他们主阵移动!” “飕飕飕……” 仿佛为了印证多棱的话,下一瞬,又从四面八方传来射来数不清的箭矢,直扑林中多棱的兵马,密林内又响起一阵凄惨的哀嚎…… 多棱挥刀扫落四面八方袭向自己的箭矢后,一催胯下战马,指挥身后众人向密林深处急速奔去。 “吁~” “嘭!” 正在直冲躲开冷箭袭扰的多棱听闻身后一阵人仰马翻的声响,心下不由一惊,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数十骑马蹄被隐在泥土里的扎马钉和削尖的木签扎成血淋淋一片,战马吃痛之下将背上的骑兵也疯狂掀落马下,几名霉运缠身的士兵当场被地上的尖物刺的鲜血直流…… “飕飕飕……” 同时隐蔽在树上的弓箭手并没有停止向下倾泻箭矢,一支支冷箭带起点点血珠,嘶鸣的哀嚎声在林子内不断回荡。 “嘣~” “呃~” “退,快退出去!” 眼见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多棱举起手中角弓迅速瞄准一棵树上偷袭施放冷箭的士兵,毫不拖泥带水地松弦出箭,一箭将那士兵射落树下。随后急忙拨转马身命令大军撤出密林,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在一片惊呼声中,多棱所部飞速向外围退去,待他们又留下数十骑后,林子外扬起一阵烟雾,马蹄声渐行渐远…… “不要,不要丢下我,救我啊……” 密林之中受伤的宇文部士兵眼见大队抛下自己远离而去,不由发出绝望的嘶喊。 而于此同时,这些胡奴身后出现了数百不怀半点好意的精壮将士,手持利刃缓缓的向他们逼近。 “救我,救……” 一名大腿被箭矢扎入的宇文部士兵,手中长枪拄地,艰难的向林子外慢慢挪去,在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眼神后,心中恐慌更是加剧。 这时,刘策从人群中,缓缓步出,看着前方正在拄地前行的宇文部士兵,猛地抽出腰间汉剑,面无表情的向他背后走去。 “哈,呃……” 那宇文部呼兰人感受到了身后阴冷的寒意,头都不敢回,拼命的向外蠕动,就在他看到密林入口一刹那,只闻脑后勺一阵劲风夹带金属摩擦的清响…… 刘策双手持剑,对准他的脖子用力横扫而过,只见一道血痕从剑刃带起,那头颅如同飞驰的流星般向侧面的树上飞去,最后尽是活活卡在了树梢间的缝隙内。 一剑断首后,刘策脸上戾气暴增,随后对林子内大吼一声:“尽诛!一个不留!” “喝!” 周围士兵收到刘策命令,当即举起兵刃向那些宇文部伤患扑去,密林内再度响起惨叫之声,随后迅速归位平静,只留下将士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刘策将手中淌血的汉剑轻轻抬到自己胸前,看着刀锋处几道缺口,眼中寒芒更盛…… 半晌后,刘策望向密林外边,冷笑一声:“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群杂种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 “族长,林中到处都是陷阱,不利我骑兵作战,我甫进林子就遭到了偷袭,折损了不少人马,还请族长责罚!” 宇文大军阵前,多棱跪伏在地向宇文邕什禀明密林之中的遭遇,同时等待着他的发落。 “起来吧,多棱,这不怪你……”宇文邕什语气温和的说道,“如果这么轻松就能将精卫营歼灭,那我草原两万呼兰勇士和达兰盛会四万族人的性命岂不是死的太冤了?” 多棱深深的将头抵在地面:“多谢族长……” 待多棱起身后,宇文邕什望着对面那片庞大的密林不禁陷入沉思,按多棱所言内中必定有所防备,如若冒然再派大军进攻,难免会造成更重的伤亡。 草原上讲究的是实力为尊,如果自己部落的勇士折损太大,介时就算董狸可汗不怪罪,那也必定会成为其他部落觊觎的对象,自己必须要想个妥善的吧办法将精卫营彻底歼灭。 “邕什脑海里浮现这两个字,瞬间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的笑意…… 密林之内,刚结束战斗的众将士正在抓紧时间休整,等待宇文部下一波的攻势。 “若颜,你在哪?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刘策在密林内焦急地寻找着佳人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现在一空闲下来,脑海里无时无可不在想着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深怕她有什么意外。 “将军……”楚子俊和牧风见刘策从他们身边经过,齐齐向他行礼打了声招呼。 然而,刘策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呼唤,依旧自顾自地在密林内四处转悠。 “你在哪啊?别吓我,出来啊,我带你回家,我答应你了我会娶你的,真的没有骗你……” 找了一圈不见姜若颜的身影,刘策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过去…… “将军,你没事吧?”好在楚子俊和牧风发觉不对劲时,赶紧上前将刘策扶住,关切的问道。 “子俊……”刘策一见到楚子俊,连忙拉住他的衣甲,一脸愁容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姜若颜?她刚才还在那棵树后,现在不见了,你有没有见到她?” 楚子俊闻言瞳孔一缩,望向身边的牧风,此时他脸上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表情,都发现刘策是真的出问题了,这可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将军,你怎么了?姜小姐怎么可能在这里?她在远州城啊……”楚子俊慢慢地和刘策解释道,“再说此处是塞外,远州城离此数千里,别说现在冀北有胡奴把守,就算畅通无阻马车载动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此啊。” 牧风也忙说道:“是啊,楚营说的没错,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那人长得很像姜千金,所以……” “不可能!”刘策松开楚子俊的衣甲,坚定的说道:“方才大战前她还和我在一起,我们说了很多话,怎么可能认错?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自己去找,若颜,若颜……” 眼见刘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楚子俊和牧风对使了一个脸色,随后赶紧架住他说道:“将军说的没错,姜小姐的确在这里,不过外面宇文部虎视眈眈,末将和牧风族长怕她有危险,已经将她转移到安全所在了。” “真的么?”刘策闻言眼睛一亮,“快带我去见她……” 牧风急道:“将军,现在恐怕不行,林子外的胡奴随时都会进攻,这里需要你坐镇指挥,等彻底击溃了那群胡奴,姜千金她们也就安全,到时再见也不迟。” 刘策一听,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随后冷静了下来:“你说的没错,先把我放开……” 楚子俊和牧风见刘策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慢慢松开架着刘策的手。 只见刘策在原地来回思索片刻,忽然说道:“陈庆那边应该已经吃下宇文本部了吧?只要坚守到庆字营出现在宇文大阵后方,我再挥军杀出,前后夹击,我就不信这种情况下他胡奴还有不败之理?” 楚子俊和牧风听后点点头,同时心下又生疑虑,将军条理清晰,但为何…… “当然……”刘策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我们也要做好第二步准备,如若事态有变,也好有所应对……” 楚子俊和牧风深觉有理,随后再次互望一眼,决定必须要照看好刘策,想方设法拖延时间,至少现在自家将军的表现还是非常正常,和之前那种神态判若两人。 五十五 火攻 …… “族长,达兰盛会内所有的羊脂、油糕以及火油都在这里了,但,你真确定要这么做么?” 塞顿受宇文邕什命令,将达兰盛会内所有的可燃物都收集了起来放在阵前,但真要放火烧林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有林子就代表有猎物,有林子就说明有植被和水,这些对草原民族来说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宇文邕什望着前方的密林,手中拳头一紧,再瞥了眼一旁焦急等待塞顿,心中迅速下定了决心。 “要想灭掉这股骑兵,必须要动用非常手段,如今各部族人都在我宇文部遇难,若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以后如何在草原立足?董狸可汗那边又该用什么理由去说服他饶恕我们?” 塞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烧完后,我们宇文部附近的林子可就都没了啊!而且,万一他们退出林子了呢?” “绝无可能!”宇文邕什断然否决塞顿的话,“如果他们真要离开那片林子,在你们赶到前早走了,还会等到现在?这支军队不可能只是为了破坏达兰盛会而来,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说到这儿,宇文邕上前一步,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烧死他们,以绝后患!” …… 密林之内,刘策附身在泥地上简单的画了一幅图,和楚子俊、牧风以及傅云骁三人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刘策拿着一根树枝对着泥地上一条线说道:“在此处尽量引诱胡奴多冲锋,留出一些破绽……” 傅云骁不断点头,他觉得这片密林简直就是个可怕酷刑场,到处都是陷阱,不说敌人,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兴奋的抬起头正准备对刘策大加赞美之际,猛然看见刘策的鼻孔有一丝鼻血极其缓慢的流落,不由大吃一惊。 傅云骁忙道:“将军,血……” “嗯?”楚子俊和牧风闻言也齐齐抬头望去,果然见刘策右侧鼻孔有黑色的血液流出,顿时心下更是沉重。 刘策听后,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鼻孔,果然有血,只是血不是红色的么?为何会这么黑? 但他也没多想,连忙将鼻血擦拭干后对他们轻笑道:“不必为我担心,没事的,我们继续……” 然而,除了傅云骁之外,牧风和楚子俊脸上挂满了担忧,刘策的情况似乎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必须得赶紧想办法要替他医治下。 “……所以,这个圈子内务必好严加把控,胡奴一旦靠近这块,就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刘策讲述完策略,将手中树枝折成两段。楚子俊和牧风一直在思索刘策的策略,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 “好了,准备作战吧,最多再撑两个时辰,陈庆他们一定会赶到,介时就能反守为攻,一举击杀宇文部主力,到时草原各部定会闻风而动,若能惊动关内贺丹络那更好不过,这样就有机会回去了……” “末将告退。” 战术布置完毕,各人也分别退了下去安排接下来的战事。 刘策望向密林之外密密麻麻的胡骑,眼眸中的寒意更为加剧! “我一定会让这群杂种付出代价,等着看吧……” …… “勇士们,你们放心去吧!我保证会把你们的女人和孩子照顾好,让他们永受大地之母的庇佑……” 一千名呼兰骑兵策与马上,肃立在大军阵前,此刻他们人马一体,都被粗硬的绳索固定,身上马上都装满了可燃的油脂。 宇文邕什举着手中的酒碗和这些有死无生的勇士饯别,但闻齐嗥一声,上千张碗(木碗瓷碗混合)重重往地上一摔,伴随着马蹄践踏,缓缓向密林驰去…… 宇文邕什望着死士远去的身影,喝干了碗中的酒水,大吼一声:“拜托了!” 瓷碗重重的落在地面,发出一阵碎裂清响,极其的悲壮…… “点火!”塞顿见此向周围的士兵大吼一声。 无数支火把被点燃,握在宇文部士兵手中,踏着沉重的步伐,渐渐向密林之外逼近。 …… “胡奴来袭,准备战斗!” 奔腾的马蹄声响引动了密林内严阵以待的将士,在探哨将消息传达之后,迅速回转各自岗位埋伏完毕,做好了战斗姿态。 “不对劲啊……”望着窥镜内一千胡骑汹涌而来,楚子俊顿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三千多骑都攻不破这片林子,这一千骑又能有什么作为?奇怪……” 同样感觉到不同的还有傅云骁和牧风,这一千冲锋的骑兵给人感觉特别反常,那阵狼嗥声是异常的疯狂。 而在后方的密林高处,刘策同样手持窥镜凝望着远处奔袭的骑兵,冰冷至极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感。 在刘策身后,站立着一个铁塔般的乌族战士,手持一柄狼牙杵,脸上涂有两道异族特有的油彩。 他叫乌达拉,在楚子俊发现刘策异样后,特奉牧风之命前来保护他的。 当乌达拉得知自己能去保护心目中的最为敬重的英雄后,那是异常的激动,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荣誉,令他感到无限的光荣,发誓就算死也要守护眼前这位年轻主帅的安全。 刘策缓缓放下窥镜,嘴角扬起一道怪异的笑容…… “飕飕飕……” 眼见骑兵逼近,树丛后埋伏许久的弓箭手纷纷将箭矢攒射而出,如同追星赶月般扑向骑阵。 “噗噗噗~” 一阵肉响,当先百余骑被锋利的箭镞洞穿身躯,一时间飞溅的血液相互碰撞,形成一团团血雾在密林前方散开。 然而诡异的是,中箭的骑兵并没有落与马下,有几个身上已经插满了箭矢,却依旧在马背上向树林疾驰。 “怎么可能!”傅云骁感觉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这些胡人居然还在马上冲锋?” “杀啊……” 但见后方的骑兵发出一阵齐吼,用尽全身力气夹紧马腹,奋不顾身的冲进了密林入口。 “我不信了,继续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傅云骁眼见骑阵入林,当即大声吼叫起来,下一刻,密林之内一片箭镞呼啸的声音。 “冲过去,啊!” “吁~” 震慑心扉的嘶喊声在这群宇文部死士阵中响起,紧随的骑兵一呼百应,纷纷解下身上的布袋瓦罐往茂密干燥的树丛挥洒而去。 “噗~” 一名正在马背上挥洒油脂的宇文部骑兵,借助马速一路疾驰,在经过两棵大树中间时,被早就安置在树干上的一把刀刃划破了左侧咽喉。 另一名宇文骑兵更惨,疾驰中整个头颅都被削飞了,但无头的尸体一路飞洒着血液硬是没有倒落马下,令人观之心惊胆寒。 楚子俊望着密林内血肉横飞的景象满脸的震惊,今日所见已经有些超越了他以往的认知。 丘林上的刘策望着密林内这一幕,冰冷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在看到马背上的尸体依然在不停疾驰之后,轻声说了句:“把人绑在马背上?够狠……” “不对,那是什么味道?”牧风从那些骑兵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顿时瞳孔紧缩,一丝不祥跃上心头。 “燃油,不好!”楚子俊随即大喊一声,“他们要火攻,速速撤离!快通知将士们,快撤!” 傅云骁闻言大惊失色,立即命人吹响号角向密林深处跑去。 而刘策却依然静立在丘林之上,对发出的角号声充耳不闻,没有一丝的反应。 “放箭!” 密林之外,早已准备就绪的宇文部士兵,在看到所有死士进入林子后,将涂油脂油的箭矢放置地上燃烧的草坪上点燃,随着一声令下,数千道黑烟腾空而起,如同散开的陨石落向前方的密林。 “轰!” 一支火箭准确的钉在涂有脂油的枝干上,瞬间整棵树干都燃起了熊熊烈火,随之将周围的灌木丛也一并点燃…… 一支支燃烧的箭枝落入密林之内,不多时功夫,密林外围的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将成片的林子覆盖在火焰包围之中。 “啊,救命,啊……” “唏律律……” 埋伏在密林丛中的士兵连同死士人马一道周身被火团包围在一起,凄厉的嘶喊一浪高过一浪,慌不择路的四下奔跑,将周围的草木点燃,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救人,快救人啊!” 楚子俊眼见新附军的将士一个个葬身火海,当下心急如焚,纵使他们都是胡人,但现在他们都是自己的同袍,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活活烧死? “放箭!” 就在楚子俊打算带人冲过去救那些被火焰覆身的将士时,刘策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楚子俊震惊的回过头,但见刘策双眼通红,面上的神情冷若冰霜。 “若不想火势继续蔓延,就按我说得去做,射箭!” 刘策那不容半分质疑的语气让楚子俊心中不由一紧,待再望向火海中哀嚎的身影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眸。 “飕飕飕~” 无数箭矢扎向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人群,无论是宇文部的死士,还是新附军的将士,这一刻都成为了箭下亡魂…… “退出密林,向后方撤去!” 刘策大喝一声,随即和乌达拉一道和楚子俊等林中将士迅速朝密林另一处出口潮水般退去。 “火攻?”后退中的刘策心中一片冰凉,眼中戾气更加炽盛,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笑意,“够狠,不过,火攻不是这么个用法,我来教教你们这群畜生什么才叫火攻……” 五十六 本部噩耗 …… 宇文邕什望着密林燃起的熊熊烈焰,叹了口气摇摇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塞顿和多棱见安慰道:“族长,我们的计策成功了,那一千勇士没有白白送死,如今那群马匪一定都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唉~”宇文邕什闻言重重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一片林子变为灰烬,以后如何阻挡沙暴的侵袭?看来,我宇文部也要早做准备开始迁徙了……” 塞顿和多棱闻言也是唏嘘不已,知道失去林子的部落意味着什么,赖以生存的牧场很快会被沙化,要想部族生存就只能不断的迁徙找寻下一个适合的牧场。 草原生存环境远比想象中的恶劣,在培育出如野兽般的战士同时,生存问题,一直阻碍着他们繁衍壮大。 宇文邕什抬头看了眼天空,见日已西斜,缓缓说道:“今夜就在此处过夜,设好关卡以防残军突围,等明日火势小些,立刻进入密林,找寻刘策的尸骸……” 塞顿闻言点点头,即刻前去安排本部人马安歇固守。 但是,宇文邕什总觉得好像这一战太过轻松,那可是屠杀两万呼兰勇士的主将部队,真的有这么容易葬身在火海么? …… 密林另一侧出口,数千被解救的女子此时正蹲伏在一片空地之上,精卫营地位士兵将沿路征战得来的皮裘覆在她们几近赤裸的娇躯之上。 其中不少士兵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有了非分之想,但一想到此前刘策说过谁碰者死的话,硬是强自忍住了这股冲动,毕竟有言在先,什么都得听从他的吩咐才行。 刚从火海脱身的数千将士,如今在另一处空场上休息,望着密林燃起的熊熊烈火和葬身火海的将士,纵使已经安全也还是心有余悸。 “将军,水,给!” 刘策靠在一块石头上,身旁的乌达拉解下腰间的水袋,用生硬的中原话恭敬的对他说道。 接过水袋喝了两口,望着乌达拉那凶一样魁梧的身姿,刘策对他笑了笑:“乌达拉,你坐下休息会儿。” 见刘策和自己开口,乌达拉受宠若惊,当即坐了下来:“谢过,将军。” 刘策点点头将水袋递还给乌达了,随后看着远处密林内的大火,陷入沉思。 “不想宇文部的人这么果断,见势不妙就直接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还是有些小瞧了他们,可惜林子内那么多陷阱还未来的及派上用处,就被付之一炬了……” 想到这儿刘策摇了摇头,忽然间脑海里响起一阵轻鸣,随后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了起来…… 他猛地摇了摇头,待再看向周围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看来我真的有些累了,等结束这一战,好好休息一下。”刘策按了按太阳穴,自我安慰着。 这时,楚子俊和傅云骁来到刘策身边,乌达拉见到他们两人,立马起身行了一礼。 楚子俊示意乌达拉不必多礼后,径直和刘策说道:“启禀将军,林内埋伏的六千将士,大部已经脱离火海,但,仍有两千人……” 刘策闭着眼,听着楚子俊的禀报,不断摩挲自己头上的穴位,随后睁开双眼,轻叹一声:“记下他们的名号,回到关内,一律进入忠烈祠供奉,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无论是周人还是胡人,全部要好生抚恤照料……” “将军仁义!”楚子俊不由赞了一声,然后又问道:“将军,今日战事是不是就此作罢?待明日将士们恢复体力,火势减弱再做计较?” “作罢么?呵呵……”刘策闻言冷笑一声,“不,还没结束!” 楚子俊一惊,问道:“将军,你打算如何做?” 刘策盯着火海中的密林,不言一语,忽然转身向楚子俊和傅云骁问道:“战马损失情况如何?” 傅云骁说道:“得亏战前怕马匹受惊,破坏伏击,末将和牧风族长将大量马匹带离了密林,损失不大。” 刘策听后,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好,立刻集结四千快马,然后……” 楚子俊和傅云骁听完刘策的计策后,眼中充满了精光,连忙拱手说道:“将军妙计,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去布置准备。” 刘策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然后转身依然矗立在原地的“铁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去帮忙吧。” “遵命!”乌达拉没有半点犹豫,刘策说的话他不会有半丝其他想法,照做就是。 见四周无人之后,刘策这才吐出一口气,找个空地一个人坐了下来。 “将军,若颜有礼了……” 刚闭眼不久,他就听到那阵熟悉的清音在耳畔响起。 “若颜?” 刘策闻言睁开双眼,果然眼前再次出现那道佳人的身影。 “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知道么?”刘策望着姜若颜那绝色但已显万分憔悴的脸庞,心中不由再次一痛。 姜若颜俯下身子,从腰间取出一条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刘策脸上的血痕。 姜若颜慢慢的和刘策解释着缘由:“将军,让你担心了,若颜不想将军在战场分心,所以随楚将军他们撤往了安全之地……” 刘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再弄疼她,根本不敢多用力,关切的对姜若颜说道:“你没事就好,见到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将军……”姜若颜泪眼朦胧,“若颜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会对若颜这么关心,我真的不值……” “别说了……”刘策看着她眼中的热泪,心都快碎了,伸出手掌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滴,“别哭,你哭的样子真的令我心疼,再哭,再哭就不美了……” 刘策声音已经哽咽,现在还是无法接受眼前佳人会遭到这种非人的折磨,在心中对胡奴恨意加剧之际,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懊恼…… 姜若颜连忙擦干眼泪,看着刘策的面庞,不由轻笑一声:“将军,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还好意思说我……” 刘策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脸上泪痕擦去。 “将军……”姜若颜的声音再次传入刘策耳畔,“你之前在林子内和若颜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刘策抬起头望着姜若颜,一脸坚定的点点头:“绝无虚言,只要若颜你愿意,我刘策定会娶你为妻……” 姜若颜听刘策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刘策发觉端倪,随后紧张的问道:“若颜,你,不愿意?还是不相信我?” 姜若颜摇摇头,随后转过身背对着刘策:“若颜知道将军所言字字真心,但是,现在的若颜真的配不上将军……” “若颜,你……” “将军你听我说完……”姜若颜打断刘策的话,“若颜当然很想做将军的妻子,可是将军,我现在真的无法接受自己这副千疮百孔的躯体去侍奉你,纵使我心里能接受,我身体也无法接受, 你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我在乎,我怕以后我们结合在一起走在大街上,背后有人对着将军指指点点,等我们有了孩子,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遭受过的屈辱,又该如何面对他?又会如何看待他父亲当初的选择? 将军你有想过这些么,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若颜绝对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毁了将军一生……” 话毕姜若颜的身影就向解救的人群中步去,一眨眼就消失没了踪影。 “我说了我不在乎!你为何就不明白!若颜,若颜,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刘策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 “将军,马匹都准备好了,你,你怎么了……” 傅云骁兴冲冲的赶到刘策所在之地,刚开口想说连环马已经准备完毕,却见到刘策猛的大吼一声,立马上前搀扶。 “什么事?”刘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幸好被傅云骁扶住。 “呃……”见刘策问起,傅云骁撇了撇嘴,怔了一下说道:“将军,您让准备的连环马已经准备好了……” “是么?”刘策闭眼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深眸之中阴沉狂暴的气息已经不可遏制的溢了出来,“我要让这群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 密林另一侧,万余宇文部的士兵各自取下了马鞍,在数百步之外的空地上养精蓄锐,等待着清晨曙光的来临。 多棱望着密林熊熊燃烧的火焰,笑着对宇文邕什说道:“族长,我看他们应该都被烧成灰了……” “但愿吧……”宇文邕什望着密林内的火海轻轻点了点头,“好好歇息,明日火势减弱,就进军密林仔细查探……” 说完,宇文邕什转身就像阵列走去,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些疲惫不堪,自己的弟弟死了,族民也有不少伤亡。更重要的是达兰盛会被破坏,董狸会怎么对待自己,他心里还是没底。 忽然间,宇文阵列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但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本族士兵在马还未完全停下之际,猛地蹿了下来,跌倒在地。 宇文邕什发觉动静,对身边的塞顿说道:“把他带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塞顿依言上前将那骑带到宇文邕什面前,一见到宇文邕什,那骑士兵立刻双目紧瞪,大声说道:“族,族长,不好了,部族,部族被人,被人突袭,死,死了很多……”话未说完,那士兵头一歪,没了气息。 “不好!中计了!”宇文邕什一听,顿时心底一凉,“速速回援宇文部,快!” “吁吁~” “嘭嗒!” 就在这时,密林火海之内响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战马长啸悲鸣之声,一棵棵燃烧的大树轰然之间倒塌。 巨大的动静将正在休息的将士惊坐起来,随即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前末日来临的景象…… 燃烧的密林之内,猛然间蹿出一整片一整片的“怪物”,浑身上下冒着炽热的火焰,向着宇文本部疯狂的疾驰而来…… 五十七 怒马凌关 …… “那是……” 眼前的景象让宇文部的士兵一时震惊不已,看到奔腾的烈焰不断逼近,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吁~” “骷噜噜~” 一团团疾驰的“烈焰”从燃烧的密林之内呼啸而出,大地都为之颤动。 嘶鸣的尖啸伴随沉闷的马蹄轰鸣,在这一刻如同地狱之门开启,将关押在内的魔鬼尽数解放。 “挡,挡住他们!结阵,快结阵!”塞顿看到呀不去情景当先反应归来,立刻咆哮着指挥本部兵士抵挡那些烈焰冲阵。 然而,这又谈何容易?八匹马连成一片犹如一座快速移动的小山,四千匹马足足有五百连环,岂是人力能够抵挡的? 宇文部的兵士在塞顿、多棱的指挥下,手持圆盾组成一个个盾阵紧张的列与阵前,身后不断有弓箭手射出锋利的狼牙箭,意欲将那些战马阻挡在阵前…… “噗噗噗~” 暗夜之下,一道接过一道的劲风扫向连环马,只闻一声接过一声箭镞入躯的声响,但唯独不见马速有一丝缓解的迹象。 马的生命力极其强悍,尤其是经过训练后的战马,哪怕被射中要害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只会更加刺激它的狂性,更不用说还是连成一片,哪怕有一匹死亡还是会被其他战马带动继续驰骋下去,直至全部死亡为止。 战马身上的灼热的烈火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狂性,震耳欲聋的铁蹄轰鸣不绝与耳,时刻敲打着阵前宇文部大军的灵魂…… “挡住,挡住,挡住!挡住它们!” 眼见地狱之火已近逼眼前,宇文邕什发出绝望的咆哮,可以想象一旦前方的盾阵被凿开,那等待自己的是何等的命运…… “嘭嘭嘭!” “轰……” “吁……” 瞬息之间,连环战马就和宇文部呼兰勇士撞在了一起。事实证明,看似严谨的盾阵在暴走的野兽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但见最前沿数排士兵与疾驰的战马相触一瞬,就如同一张张薄纸被轻而易举地捅破撕裂…… 星空下,成片成片的黑影腾空而起,伴随一阵阵凄惨的吼叫重重落入人群之中。 从高空向下望去,但见一道道明亮的火焰在一片黑色的海浪里不断加速疾驰,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火墙,异常的壮观艳丽…… “啊……” “嘭……” “吁……” 当简陋的盾阵都无法阻挡连环战马的前进,身后的呼兰士兵就更加的不堪。 不少人只听到一阵剧烈的轰响后,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团火焰闪过,然后整个身子就被高高的掀了起来,再落地时,耳边只有一阵轰鸣回荡…… 更可怕的是,“烈火”的逼近直接刺激到了黑暗中本部的军马,这一刻,它们全部受到了惊吓,不顾一切的开始横冲直撞、肆意践踏。不少刚骑上马背的宇文部士兵就被暴躁的战马顶落在地,一双双硕大的铁蹄将他们的身躯无情的踏碎,本就混乱的阵型捣的更乱了。 “好狠,好狠……”宇文邕什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龇牙咧嘴,目欲喷火,万万想不到对面的精卫营会想出这种可怕的计策来。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数百团“火焰”在阵中肆意纵横,宇文部的勇士被冲的溃不成军,哀鸣之声在夜空之上连绵不绝,似无停歇…… “败了,失败了……” 宇文邕什看着四周一片狼藉的景象,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对面的敌人远比自己想象要狡猾,也更加凶残,真的不敢想象宇文部会遭遇到如此可怕的对手。 自己本部被占,必是塞顿、多棱待军前来救援达兰盛会后不久,趁大营本部松懈之际发生,这肯定也是密林另一处的敌人的算计。 如今又突然冒出这些可怕的怪兽,将自己本阵冲击的溃不成军,可以想象接下来肯定会有人马杀出,而自己的军队现在根本无法抵挡,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想到这里,宇文邕什仰天长叹一声:“我呼兰人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轰隆隆……” 一团烈焰战驹直扑多棱所部,在火光照耀下,多棱终于看清了这些燃烧的怪物是什么样的形状。 “八匹马用铁链粗绳串联一起,然后再浇上脂油冲入密林很容易被点燃,燃烧的马匹必然受惊发狂,马身之后架有一堆沉重的石料木材控制住马匹方向,厉害,真的厉害啊……” 得到答案的多棱满足的闭上了双眼,一团疾驰的烈焰将他重重的撞向天空,再睁眼时除了漆黑一片只余轰鸣的铁蹄在大地上震动…… “族长,我们快撤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塞顿来到宇文邕什面前,不停地劝道。 宇文邕什紧紧握住手中的马缰,脸上满是不甘的神情。宇文部完了,就因为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一天之内全完了…… “唏律律……” 就在这时,远处的密林之内,再次响起一阵铁蹄轰鸣的巨响。 楚子俊和傅云骁率领骑兵顺着连环马的冲撞过后的痕迹一路杀出了密林,对着溃不成军的宇文部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这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混乱不堪的宇文部士兵崩溃,根本无心恋战…… “退,前往罗津部!” 最后,宇文邕什下定了决心,投靠昔日的敌人罗津部。 塞顿闻言大惊:“族长,你,罗津部和我宇文部有仇啊,去投靠他们无疑羊入虎口!” 宇文邕什说道:“没有其他办法了,眼下只有前往罗津部寻求庇护,而且他们去年伤亡惨重,实力大损,一定会同意收留我们的,只要我们暂时归附他们保留种子,我相信,宇文部总有一天会重新在草原上立足的!” 塞顿无奈的点点头,立刻向黑暗中大吼一声:“全军听令,跟随族长一道,向罗津部前进!” “晚了!” 塞顿话音刚落,一声狮吼沉喝在他们后方的达兰会场内响起。 宇文邕什和塞顿定睛望去,但见星火之下照见的是清一色带血的白袍骑兵。 只见为首一名年轻的将领策马上前一步,扬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塞顿和宇文邕什:“胡奴,就让我陈庆来终结宇文部的罪恶,今夜过后宇文部将化为尘土,不存与世,将士们,锥字阵,杀!” “杀!杀!杀!” 望着陈庆的铁骑滚滚而来,宇文邕什和塞顿心下顿时一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彻底完了……” …… 宇文本部之内,刘策端坐在巨大的主帐之中,不断按着自己双鬓,试图缓解头痛带来的折磨。 在他边上,乌达拉紧紧守在一侧,时刻守卫着刘策的安慰。 “将军……”楚子俊、陈庆、牧风三人齐齐进入大帐向刘策回禀战况。 陈庆拱手对刘策道:“末将奉命攻破宇文本部,尽数诛杀七千本部士卒以及试图抵抗的牧民,共计一万一千余人,虏获宇文部……” “呜呜呜……” 刺耳轻鸣在刘策耳畔响起,渐渐地把陈庆的话音给淹没了过去。 刘策只觉得右侧头颅一阵撕裂般的绞痛,就在他难以承受之际,忽然间鼻孔处有液体滑落,暂时缓解了那股剧痛,耳鸣声也随之消弭了下去。 “……宇文邕什首级已悬挂在本部大门口,可惜达兰盛会上仍有不少呼兰人逃往各处,末将认为用不了多久,整片呼兰草原都会震动,还望将军早做打算……” 刘策拿起桌前一块棉布,微不可查的擦掉鼻子上黑色的血迹,听完陈庆的话后,思索片刻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暂且休整数日观察草原动静,等将士们恢复元气后,即刻向关内进发。” 陈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楚子俊又出列说道:“将军,出征塞外至今,我骑军已损失了七千多名将士,剩余不足一万三千骑了……” 刘策叹了口气:“都怪我,把塞外看的太过简单,不想这片草原会是这般的凶险,让将士们白白送了性命……” 牧风忙道:“将军,您无需自责,我军损失是大,各地胡奴所部损失更大,尤其今日一战,尽诛达兰会场七万多人,这等功绩放眼整个大周又有几人能做到?” 刘策摇摇头:“不,从整个局势来看,这次出塞无疑是失败的,如果当初我切入一点杀回永安或跟左烁他们会合,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总而言之接下来我会倾尽全力把你们带回关内。” 说完,刘策只觉眼前一阵扭曲,不由闭目养神,随口说道:“另外,从今天开始,恢复精卫营条例,不准再行草原野蛮法则,违令者斩!我希望带回去的是人,而不是一群野兽!” “将军英明!”三人听刘策这么所,肃然起敬,恭敬的行一礼。 刘策手掌抚着额头,说道:“好了,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楚子俊和牧风、陈庆互望一眼,最终陈庆说道:“将军,我看你神色不太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策摇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陈庆拱手说道:“将军,我在宇文部内发现几名中原的郎中,不如让他给你看看吧,适才末将一直见你在流鼻血,而且额头青筋跳动,显是被头痛折磨吧?” 刘策奇道:“陈庆,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陈庆笑道:“将军,您忘啦,贱内可是医药世家,跟她待久了也知晓一些简单病理了……” “程素英?”刘策恍然大悟,“怪不得啊,也罢,今日这头确实痛比寻常,就让那些郎中来看看吧……” 陈庆说道:“将军稍待,末将这就去把他们唤来……” 说完陈庆和楚子俊、牧风微微点了点头,走出了帐外。 …… 五十八 彼岸花藤 …… “小民陆养生见过将军……” 主帐之内,三四名中原郎中被带到刘策案下,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中年人一见到案上所坐之人立马跪下行礼,以示好感…… 这些郎中都是从远东各地掳掠而来替部族中人诊断医治各类病况。毕竟草原情况特殊,医疗条件还十分的原始,有个头痛发热什么的全靠那些祭师跳个大神、烧个香来治病。 各部首领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跳大神这玩意儿除了给你点心理暗示外,逑用都没有,全是蒙人的玩意儿,和中原那边胸口碎大石兜卖个神打药之类差不多。 要说救治病痛,还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大夫郎中靠谱。因此每次南下劫掠,各医馆的郎中大夫都是必抓对象,而且这些郎中大夫在草原各部中地位和待遇还不错,有的甚至比族内第一勇士还要高一分。 陈庆在剿灭宇文部大本营后,这些在宇文部的郎中自然也成为了自己阶下囚。在和楚子俊接触后得知刘策的异样,这才借禀报军情之际,让这些郎中给他诊断一下。 刘策见陆养生跪伏不起,轻声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陆养生受宠若惊:“多谢将军……”然后才缓缓恭敬的起身。 刘策仔细打量了那郎中一阵,随后说道:“陆大夫,本将军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头痛难忍,有劳你帮我诊断下了……” 陆养生忙道:“为将军效劳,这是草民的荣幸。” 刘策点点头,然后深出手腕说道:“陆大夫无需拘礼,请……” 陆养生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走到刘策跟前,左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的脉搏处。 只见陆养生闭目一阵调息,手指不断在刘策腕上轻轻跳动。 “嗯,这是……”忽然间陆养生脸色一变,双眼猛地睁开,然后又仔仔细细搭脉确诊。 楚子俊见陆养生这幅表情,忙开口问道:“大夫,将军无恙否?” 陆养生没有回答楚子俊的问题,搭完脉后又对刘策说道:“将军,请恕草民无礼,可否让我看看的面庞?” 刘策说道:“这是自然,陆大夫不必在意,尽请自便……” 陆养生将手轻轻按在刘策的眼帘上,边上的乌达拉见到这一幕,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狼牙杵,如果眼前这个家伙敢对将军不利,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棒将他脑袋砸烂。 陆养生观望过刘策的五官后,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对刘策说道:“将军请多注意休息,您太操劳了,草民这就去营内找找看,有没有调理身体的草药……” “陆大夫不用麻烦了……”刘策笑着拒绝道,“既然我没事那就好,这几日确实有些乏累,我歇息几天就好……” 陆养生回头看了陈庆一眼,正好和他眼神对上,陆养生轻轻对陈庆合了下眼睛,陈庆立时心下一凛,知道刘策真的有异样,只是不好明说出来…… 意会到陆养生的表情,陈庆当即对刘策说道:“将军,你好些安歇,莫要太过操劳,我等暂且告退。” 刘策点点头:“你们也多注意休息,天色已晚,早些安歇吧。” 陈庆、楚子俊带着郎中告退后缓缓步出大帐,这一刻空旷的大帐内只余下刘策和乌达拉两个人。 “你也去安歇吧……” “是,将军!” 乌达拉走到帐口时,一道白色轻衫的倩影从他身边经过,而乌达拉仿佛没看见一样,对那佳人头都没回一下…… 姜若颜望着乌达拉离去的背影,回过头向刘策说道:“将军,您麾下可真是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胡人为你效命?” 刘策看到姜若颜出现,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向她走去:“若颜,你来了?” …… “说,将军什么状况?” 楚子俊帐篷内,陈庆、牧风、楚子俊三人将陆养生围在中间询问刘策的病情。 陆养生脸色异常难堪,良久后说道:“不瞒各位将领,将军他没病……” “没病?”牧风和楚子俊闻言齐齐出声道,“不可能,你是不是诊断错了?” 陆养生忙道:“几位听我说完,将军确实没病,但,他中毒了……” “中毒?!” 陆养生这句话不由让三人一怔,满脸不可置信。 陆养生说道:“错不了的,我适才替将军诊治时,他眸中神色涣散,只是一股意念在强自支撑,而且观他额头青筋有一丝黑气,必是中毒无疑,只不过现在毒性不算太深罢了……” 这下三人有些慌神了,楚子俊连忙对陆养生说道:“陆大夫,你可有办法帮将军驱逐体内剧毒?” 陆养生想了想拱手对楚子俊说道:“诸位,还望告之将军毒法时的症状究竟为何,草民好确认将军中的是何种毒,也可以对症下药。” 楚子俊和牧风互望一眼,然后将所见的一切全都告诉了陆养生。 陆养生听后,眉头紧皱,在帐内来回踱步一阵,才缓缓开口说道:“这种症状,如若草民所料不差,将军中的毒名唤彼岸花……” “彼岸花?” 三人第一次听到这种名字的毒药,不由脸色一阵阴沉。 只见陆养生继续解释道:“这彼岸花是草原上一种特有的植物,花色绽放异常娇艳,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然而为何会唤彼岸花?只因这美丽的表态之下杀机四伏。” 陈庆、楚子俊、牧风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彼岸花,那不是传说中黄泉路上才有的么? 陆养生接着说道:“当然,可怕的不是彼岸花的花瓣,花瓣虽美但无剧毒,一旦彼岸花盛开后,它的毒性就自然而然随风飘散了,真正有剧毒的是它的花藤…… 尤其未开的彼岸花藤,一旦误食,思维就会产生错乱,陷入精神世界的幻境之中渐渐不可自拔,时间一久这幻象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分不清虚实,最后导致精神彻底崩溃,发狂致死。 就好比彼岸花在体内扎根,待花开之时便是生命终结的时刻,如不及早把体内的毒素驱除出去,断无半点生机,此乃草原之上最可怕的幻毒,将军是如何中了彼岸藤的毒?” 静,死一般的寂静,陆养生的话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判官,让帐内陈庆三人脑袋一片空白。 楚子俊和牧风没想到刘策的情况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这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如果将军有个意外,能不能回关内先不说,汉陵和冀南包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铁定完了…… 半晌过后,楚子俊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么,将军这情况能撑多久?” 陆养生思虑了一阵,摇摇头道:“最多五天,其他人熬不过三天就暴毙身亡了,但我观将军言语清晰,可见他现在还有自己的意识在抵抗毒素近一步侵蚀脑识,但也撑不了多久的……” “陆大夫!”牧风忽然间跪伏在地,“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将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牧风能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求你救救我家将军吧!”楚子俊和陈庆也跪在陆养生跟前。 陆养生连忙上前搀扶:“你们,快快起来,草民受不得如此大礼啊……” 然而,三人跪伏在地就是不起:“陆大夫,你在草原久居,必定知道解毒良方,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将军,求你了!”说罢三人对着陆养生重重磕起了头。 “你们,唉……”陆养生见他们这样,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中此幻毒者草民也见过不少,解毒的办法也有,不过……” “不过什么?”三人一听将军有救,连忙抬头问道,“需要什么尽管提……” 陆养生说道:“这世上有毒物,必有克制他的解药存在,彼岸花盛开的周围,有一种名唤清灵草的植物,经常遮住彼岸花的花蕊,剥夺它迷惑世人的姿态,这便是彼岸花的克星……” 楚子俊急道:“敢问陆大夫,这清灵草在何处?我这就去找来!” 陆养生说道:“楚将军先别急,草民话还未说完,这清灵草只能起到思路清晰,遏制毒素侵蚀脑识出现幻象的作用,将军留在体内的毒还需辅以另外的法子一道解除。” 陈庆说道:“还请大夫明示……” 陆养生道:“草原各部的萨满祭师举行祭祀之时,所燃烧烟幕用的粉香便是最佳驱毒良方,毕竟存在数百年的教派至今依旧存在自有他的道理, 几位将军可搜查萨满祭师处的香粉想办法在将军身边点燃,随后再服下清灵草熬制的药汤,或许将军能恢复过来,但草民不敢保证肯定能医治好将军,最多五成把握。” “多谢陆大夫,我这就去找那些祭师取香烛!”牧风立马起身向帐外走去。 楚子俊起身对陆养生道:“敢问大夫,请告知在下清灵草的位置,我好去取来。” 陆养生道:“楚将军不必操劳,草民帐内恰巧有几株清灵草以备不时之需,我这就去熬药……” “有劳陆大夫了……”陈庆和楚子俊答谢道。 陆养生叹了口气:“我只求一件事,等将军恢复后希望能带草民回到关内,草民的妻儿老小足足有七年没见了……” 楚子俊重重点了点头:“陆大夫是我精卫营救命恩人,这点小事在下替将军应承了!” 陆养生一听,震惊不已:“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精卫营,怪不得如此悍勇,草民今日有幸得见天军真容,真是不枉此生了,哈哈哈!” 陈庆上前一步对陆养生小声说道:“陆大夫,将军的状况还请万望保密……” 陆养生道:“陈将军请放心,草民省得的,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熬药……”说完,他告退后退出了营帐。 “但愿将军平安无事啊……” 楚子俊和陈庆齐齐叹了口气,自己都是最早跟随刘策一路征战走到今天的地步,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希望刘策出事…… 五十九 毒控心智 …… 夜空之下,宇文本部内星火点点,原本该有的喧啸因为刘策的一道命令止于平静。出塞以来至今,今夜大军难得回归到在关内的表现,没有了纵淫欢乐的情景。 除了守夜的将士之外,其余帐篷之内只闻听到战士此起彼伏的鼾声。 偌大的主帐之内,羊脂火把在大帐一角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幽暗火光照射之下,只见刘策合衣躺在白虎皮毯之上,双手枕在后脑勺微颌双眼看着帐篷顶端,仿佛能看穿顶篷望向寂静的夜空一般…… 而在刘策身边,姜若颜静静地侧卧一畔,身上的白衫整洁始一,眼中光影流动,细细打量着身边男人的面庞。 刘策侧过头望了她一眼,柔声说道:“不早了,你还不睡么?” 姜若颜轻轻摇头道:“将军,该睡的是你吧,你征战一天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刘策轻轻一笑说道:“有佳人在侧,让我如何入眠?” 姜若颜轻轻一笑:“看来是若颜打扰将军休息,我这就离开……”说着姜若颜作势要起身。 “别走……”刘策轻轻抓住她满是伤痕的玉手,柔声说道,“你走了,我更睡不着……” 姜若颜一听,这才再次重新躺下侧卧,含情脉脉地望着刘策。 刘策抚摸着她的脸庞说道:“答应我,嫁给我好么?” 姜若颜娇躯微微一颤,随即轻闭美眸摇了摇头:“将军,之前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刘策伸出手指指向住自己的嘴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若颜,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绝不是心血来潮才这么跟你讲的,我再告诉你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我和谁都没提过,现在只告诉你一个人知晓……” 姜若颜微微颌了下美目,示意刘策继续说下去。 刘策轻轻说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空间,那个世界的人没有这边那么多繁文缛节,大家崇尚的是自由无拘束的生活,只要不触犯法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且啊……” “将军!子俊求见……”刘策说的正起劲时,帐外传来楚子俊的的声音。 “唉~”刘策看着姜若颜,抱以一个歉意的眼神,替她拉了拉皮毯裹住她的娇躯,然后说道:“你在这里哪都不要去,我处理完事务再来和你细说……” 姜若颜回以一个理解眼神,然后静静看着刘策起身离去。 刘策仔细整了整身上的衣甲,随后说道:“子俊,你进来吧。” 帘帐拉开,楚子俊端着一碗药汤,身后跟着提着一个篮子的陆养生。 刘策见到这一幕不由微微蹙眉,随即问道:“子俊,这是干什么?你端的什么东西?还有,那篮子里什么东西?” 楚子俊回头看了一眼陆养生,随后笑道:“将军,这是陆大夫开的补药,他言将军这几日过于操劳,特地熬了些药汤,至于篮子里……” “篮子里只是一些驱虫粉沫。”陆养生说道,“草原上毒虫蚊蝇居多,草民特找了些香料帮将军的大帐驱除这些污秽之物,好让将军静静安歇休养……” 刘策笑道:“你们倒也想的周到,多谢了。” “这是应该的……”陆养生躬身说道,然后打开篮子将内中的粉沫洒到正中的篝火堆里,立马窜起一阵火苗,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不要!”姜若颜惊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若颜?”刘策奇怪的回过头,但见姜若颜一脸的惊恐,仿佛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 只闻姜若颜紧张的说道:“将军,快把篝火熄灭,快啊!” 刘策闻着这股清香之味,觉得很是受用,心下顿觉奇怪,与是问道:“若颜,这驱虫粉挺好的啊,你不喜欢么?” 但见姜若颜一脸焦急之态:“将军,赶紧把它熄灭,听若颜一句,若颜是不会害你的,那,那驱虫粉有剧毒,他们,他们这是在害你的性命啊!” “真的?”刘策一惊,随后再看向帐中,只见陆养生好像没听见姜若颜的话,继续把香粉洒入火堆之中,很快整个帐篷弥漫着清新植物的香味。 “将军,喝药了……”楚子俊见到刘策刚才对着身后的白虎毯说话,知道他是毒发陷入幻象之中,默不作声的来到刘策跟前,将药递给了他。 “别喝,别喝,那是毒药,将军,千万别喝!” 看着楚子俊递过来的药汤,身后姜若颜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 刘策闭目沉思一阵,眼眸神情一变,紧紧盯着楚子俊,说道:“子俊啊,这药我不需要,还有把篝火扑灭吧,我和若颜都不喜欢这阵气味……” 楚子俊面上抽动一下,依旧端着碗说道:“将军,这是陆大夫辛苦煎熬的安神药,服下后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我说了不需要,你没听到么?”刘策阴冷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 楚子俊咬咬牙继续坚持道:“将军,为了你的身体,更为了能带我们早日回到关内,请您务必服下这碗汤药。” 刘策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服这汤药就没法带你们回到关内了?” “将军,请您服药!”楚子俊见刘策语气阴冷无不,还是鼓起勇气坚持让他用药。 “你到底听不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刘策双眼忽然间变的通红,“你三番五次逼我吃药,到底是何居心?” 楚子俊急道:“将军,我真的为了你好,求你快快服下这汤药!子俊不会害将军的。” 刘策点点头,然后接过冒着热气的药碗,楚子俊刚想呼一口气,忽然就见刘策把整碗药倒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令楚子俊和陆养生大为震惊,陆养生再看刘策时,不由心下一沉:“不好,他被彼岸花藤的幻象控制了……” “呵呵呵……”刘策阴沉的笑声在大帐中响了起来,“我早该知道,当初我让大军在塞外实施草原法则时,你就对我颇有不满,如今更是出现一个初见不久,来路不明的江湖郎中好端端的逼我吃药?我看你这是居心叵测啊!” 楚子俊额头冷汗淋漓,他知道刘策这时已经陷入了可怕的臆想之中,连忙说道:“将军,您误会了,子俊断没半点此念,您……” “哦,我明白了……”刘策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发现若颜在这里,是不是对她起了歹念?这些日子我对你们的纵容让你们肆无忌惮?想把我毒杀然后对她进行凌辱?告诉你,做梦!” “将军!”楚子俊见刘策越说越离谱,终与克制不住了,对他大声吼道,“姜小姐根本不在这里,你中毒了!陆大夫在帮你驱除体内的剧毒,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刘策狂笑一阵,随后脸上表情巨变,显的邪魅异常,“多动听的谎言,中毒?子俊,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枉费平日里对你信任有加,不想你却会拿这种理由诳骗与我。” “将军,我……呃……” 楚子俊还待再解释,忽然刘策猛地探出手掌扼住了他的脖子,顿时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在脖颈处散开。 只见刘策鼻子里一丝丝黑血淌落,通红的眼眸里暴戾异常,死死盯着楚子俊。 “想要联手外人背叛与我?真当我不敢杀你么?想碰若颜?你给我去死吧!” 刘策狠厉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传入楚子俊的耳朵,更是刺进了他的内心。 楚子俊痛苦,不单是脖子上铁手传来的力道,更是对被彼岸花藤折磨的刘策感到悲痛。它居然能把一个抱有理想初心的主帅变成一个分不清虚实的可怕魔鬼! “我一定要阻止,不能让将军被彼岸藤继续毒害下去丧失最后理智!” 想到这儿,楚子俊抓住刘策的手腕,左腿猛的一踹。 刘策没有防备之下被一脚踹开数步,望着挣脱束缚的楚子俊,脸上邪魅更是加重了几分:“很好,你果然想背叛我,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毕,刘策猛地一冲,双手拳掌互换间带起一股股劲风,对着楚子俊迎面扑来…… “呃……”楚子俊接下数招后左肩中了刘策一拳,吃痛之下连连退后数步,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我自小在苏郊念安寺长大……”刘策甩了甩自己手腕,一步步走向楚子俊,“从四岁开始,每天除了打杂之外,余下的就是练功,你很荣幸将成为第一个死在我的拳下的精卫营将领……” 刘策每近一步,楚子俊就退后一步,他被眼前这股暴戾的气息震慑的心头发凉。边上的陆养生早就缩到一角战战兢兢望着眼前这一切。 “将军,得罪了!”楚子俊大吼一声,摆出一副对决的姿态。 “好!”刘策脸上戾气大盛,怒吼一声,“拿出你所有的手段,别让你的生命留下遗憾!” 楚子俊闻言立马蹿身而上,使出当年在湄河镇和薛鹏所学的擒拿手,想要先发制人,但是…… 只见刘策不退反进,面对袭来的擒拿手掌,竟是飞膝直起,重重向楚子俊的胸膛撞去。 “嘭!” 楚子俊面对这汹涌一击,立马将双手护与胸前,硬生生顶住了这致命一击。但觉双臂一阵前所未有的酸麻痛楚,随后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将一张矮桌硬生生砸裂。 “不错……”刘策面目狰狞的看着地上的楚子俊,然后伸手将鼻子内不断流淌的黑血狠狠抹去。 “不过,到此为止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 刘策犀利的嘶吼声回荡在帐内,只见他飞起一脚,重重的向楚子俊身上踏去…… 六十 大梦初醒 …… “嘭!” 就在刘策一脚即将踏到楚子俊之际,但见他就势一滚,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踹。 起身后的楚子俊对着帐外大吼一声:“陈庆、牧风!快进来!” 话音刚落,帐帘猛地掀开,只见陈庆和牧风一下窜入了帐中。 刘策的眼神变得更加通红,死命盯着窜进来的陈庆和牧风二人,缓缓开口说道:“原来你们都想要造反?好,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今天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眼见刘策癫狂至极,楚子俊只对两人说了一句:“先制住将军,他失去理智了!” 陈庆、牧风闻言一怔,就这么一楞神的功夫,刘策的拳掌就已经近身。 两人连忙伸手一挡,硬生生抵开了这一击,但身子也止不住向后退了数步。 “将军的功夫……”陈庆心下一沉,刚才接下的那一招,知道自己和他有一定差距。 他看向边上同样愣神的牧风,随后默契的点点头,对着刘策的攻势迎了上去…… 刘策面对袭来的拳脚不闪不避,见招拆招,双拳双腿使的是虎虎生威,牧风陈庆二人一时竟是处于下风,只能一味防守。 “嘭嘭……” 两声倒地巨响在帐内震动,陈庆和牧风在刘策那密不透风的强势攻击下,双双被击倒在地。 楚子俊连忙上前扶起他们两个,三人一脸震惊的望着刘策。 牧风摇摇头,捂着左胸说道:“我万万没想到将军竟会如此厉害……” 陈庆苦笑一声说道:“如果可以,我宁可和封愁年那疯子过招,也不愿意招惹将军,这种情况下的将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缠……” “纳命来!” 就在三人一脸紧张思量如何制服刘策之际,刘策的身影再次向他们几个扑了过来。 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攻到自己之时,忽然间刘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噗……” 只见刘策一脸痛苦的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正不断的喘着粗气。 “药粉气效了……”一直缩在角落的陆养生见刘策吐出一口黑血,顿时大叫起来,“多让将军吐些黑血出来,药壶里还有备用的药,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陆养生当下起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帐外…… “趁此机会,制服将军!” 三人眼神一个交流,齐齐向刘策扑去,相互分三路锁住刘策的退路,誓要一举将他拿下。 “这样就想制住我?太天真了!”刘策忽然起身嚎叫一声,猛地扑向实力最弱的楚子俊。 楚子俊一惊,眼看飞身而起的刘策拳头要落到自己脸上之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在半空中将刘策重重扑倒,带起一阵木器碎裂的声响。 只见牧风死死压住刘策,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弹,身后的陈庆和楚子俊也立马迎了过来…… “滚开!” 炸雷般的吼声震的众人耳膜一阵轻鸣,下一刻,只见牧风的身影重重的飞向楚子俊和陈庆二人。 “哎呦……” 楚子俊和陈庆哀嚎一声,和牧风一道再次被甩倒在地。 刘策起身后,扭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轻响后,擦干了嘴角的黑色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三人。 “这下怎么办?” 面对刘策投来那满是杀意的冰冷眼神,三人一时都束手无策。 刘策一步一步靠近他们几个,每一步都让三人感觉压力重重,心跳不由加速。 “拼了!” 陈庆忽然间起身摸去腰间的环首刀,猛地向刘策身上甩去。 “陈庆,不可!” 眼见陈庆使出这一手,地上二人齐齐惊呼一声,他们是来就刘策的,不是杀他的啊!怎么陈庆也疯了?莫非他也中毒了? 刘策连忙侧身一闪,避开那一刀,而后目光紧紧锁住了陈庆。只见陈庆不断挥舞着换首刀,一时间刘策竟无法近身。 “还不上前帮忙,愣着干什么!”眼见刘策被自己攻势逼的连连后退,陈庆连忙对还在发呆的二人呼喊道。 楚子俊和牧风二人一听,即刻上前向刘策身后奔去。 “死来!” 陈庆一个刀势破绽迅速被刘策抓住,只见他一把擒住陈庆的手腕就势一转,环首刀就落在地面上。 然后,刘策的怒拳不断击打陈庆的身上,好在陈庆身上穿戴了皮甲,不然这几拳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旧伤复发落下终身残疾。 就在刘策专心拳打陈庆之际,牧风和楚子俊终与来到了刘策身后,但见牧风用力一撞,把刘策和陈庆齐齐撞翻在地。 下一刻,楚子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压住刘策后背,刘策正要挣扎之际,牧风也赶到将他的手锁住,陈庆强忍着痛楚也压了上来制住刘策的双腿制住。 “放开我,混蛋,放开我!噗……” 不甘心就此被制的刘策不断嘶吼着,猛然间又吐出了一口黑血,身体挣扎的幅度又起了变化…… “药来了……” 帐帘再次拉开,只见陆养生提着药壶和碗飞奔似的冲了进来,一看到帐内情景,顿时愣住,不知所措…… “赶紧灌药,瞎楞着等菜啊!快点,顶不住了!”陈庆咬着牙关向陆养生大叫了一声。 陆养生这才连忙倒了一碗药汤,心惊肉跳的步向刘策。 “快,快啊,你倒是快啊!” 终与在陈庆等人连番催促下,陆养生鼓足勇气把刘策的嘴撬开,将清草药汤灌入了他的嘴中。 药一入口不久,身上三人就被刘策重重掀飞出去,他一脸怒气的冲向陆养生抓起他的衣领,满是血丝的逼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我要杀了你!” 说着刘策挥起拳头对准陆养生的脸庞重重砸去,而边上三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 “住手吧刘策……” 一阵天籁之音忽然在脑海里回旋,猛然间缠绕刘策脑袋一片灵光闪现,说不出的舒坦,手上的拳头也顿时一松,缓缓垂落下来。 刘策回过身,见到的是姜若颜的身影,她身上无半点伤痕,白壁无瑕,就如同初见之时一般。 姜若颜对刘策笑了笑,说道:“刘策,你仔仔细细地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刘策不断回味着姜若颜的话开始陷入自我意识里的挣扎,慢慢的脑海中的思绪渐渐开始清晰起来,所有不合理的场景逻辑全都被推翻,一幅幅场景如同画面般闪现在眼前…… “我中原男儿何在!” “喝!” 刘策脑海里定格在这个画面,那是谁在呼唤,忽然间他想起来了。 当时正是自己眼见密林内女子的惨状,对自己身后的将士喊的,那是自己的声音。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陷入了迷茫之中,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和理性。” 刘策不住自嘲了一声,然后看向“姜若颜”,对她说道:“我早该知道,姜若颜去年就已经得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我若没打败了呼兰人我又如何带兵来到塞外?可惜啊,这么亲历发生的事我居然会去质疑它,我真是傻的可以……” 随后刘策又看了眼躺在白虎毯上另一个姜若颜,摇摇头道:“你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姜小姐现在应该安全的待在远州城内,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白虎毯上的“姜若颜”闻言起身来到刘策跟前,缓缓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将军,我没骗你,去年我的确被胡奴所掳掠,之后和你所言一切也句句属实,只不过……”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另一个姜若颜,笑着对刘策说道:“我万万没想到,你的出现改变了若颜的命运,也改变了历史该有的轨迹,谢谢你,刘策……” 话毕,只觉一阵清风吹过,再定睛看时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奇妙的经历,只是,总觉的似乎哪里不对,算了,幻觉而已……” 刘策笑了笑,缓缓睁开了双眼,叹了一句…… “将军……咳咳咳……” 帐内众人见刘策醒来,立马围了上来。 刘策见楚子俊、陈庆、牧风几个人人身上带伤,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顿感万分愧疚,连忙起身对他们说道:“你们,我,抱歉……” 三人一听顿时脸上一喜,看来将军没事,那真是太好了,他们一直担心他恢复不了,那可就真的是大麻烦了。 牧风爽朗地说道:“将军不必在意,能和将军过上几招,真是畅快淋漓啊!今天在下方知将军武艺高超,牧风甘拜下风!” 楚子俊眼含热泪:“将军,你让子俊担心死了,还好你现在没事,否则,不让你子俊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庆拍拍楚子俊,也对刘策说道:“将军,你再歇息一阵,我已派人马去各地打探呼兰人动静,陆大夫说你还需服药几日清理剩余毒素方能无碍……”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我睡了多久?” 陈庆道:“两天一夜了……” “什么!这么久?”刘策闻言连忙掀开被毯,“赶紧告诉我最近草原各部动态。” 楚子俊忙道:“将军放宽心,草原各部暂时还未有动静,等傅云骁回来后再做计较。” “哦……”刘策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开始沉思起来:“如此看来,他们获知动静还需一些时日,趁这段时间我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离开草原前,送他们一份大礼留个纪念?” 刘策脑海里飞速的旋转着如何避开蛮夷追击,但同时又要给他们一个十足的教训。 “奇怪,我是怎么中毒的?” …… 六十一 塞外轰动 …… “轰轰轰……” 苍茫无际的草原之上,响起一阵令人胆寒的震动夹带这无穷无尽的杀意,数以十万计的铁蹄敲打着绿地和戈滩,仿佛要把大地踏碎一般。 “吁……” 马匹的嘶鸣在苍穹之下连绵不绝的响起,疾驰的战驹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尽头,与天地连成了一片。 “呜呜呜~” 近前支角号贯彻大地,犀利的号声直冲云霄,似乎要把生灵的魂魄从躯体剥离。 “咚咚咚~” 数百面沉闷有力的战鼓敲响在滚滚洪流之中,每一下仿佛都要把苍天给震个窟窿,空间都为将之扭曲。 “呼啦~” 一面高达数丈的大纛在前行的大军之中矗立,只见大纛的旗帜被四面固定,烈风吹过,旗帜上狼王的图腾紧紧向后缩去,发出鞭笞一般的嘶啸…… “嗷~” 一声狼嗥嘶鸣在行进洪流最前端回荡,放眼望去,但见足足千余头体型硕壮的苍狼在驯兽师都是驱策下,低头而行,锋利的铁爪似乎能把一切撕碎,血红的狼眸充斥着无边暴戾的气息。 大军的正中,足足二百衣甲鲜明的骑兵紧紧的将一名骑在黑色高大的西域良驹上战袍华丽,年过六旬的呼兰人围住。而在身后是足足三千人马皆甲骑兵,他们是呼兰草原唯一一支重甲骑兵,可汗亲卫队! 而那名在马背上的呼兰贵族,不是别人,正是整令远东七省(远州、定州、燕州、义州、幽州、流州以及冀州)闻风变色,万千生灵涂炭的呼兰草原主宰者,纥奚董狸! 此时的董狸愁眉深锁,眼眸中浮现一丝深深的忧虑。只因他收到慕容敛派人送来的迷信,得知冀南有大股骑兵如今堂而皇之已经出现在了塞外,沿路因为这支军队,不少部落惨遭灭族下场。 在收到情报后,董狸稍作思虑后当即调拨自己麾下亲属三部六万骑兵出征,顺道命治下其余各部加紧防护外,又命他们调出五万骑兵汇合一道,浩浩荡荡开始寻觅扰乱塞外各部军队的踪迹。 “敢来到草原?这些周狗真是不知死活!正愁怎么报仇雪恨,胆敢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哼,定要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董狸边上,身为万夫长的戴铎怒气冲冲,对这支军队的到来可谓是气的牙痒痒! 去年远州的那场惨败,令他觉得是毕生的耻辱,两万呼兰勇士,就这么被孱弱的周国官兵给击败了,几乎是全军覆没!这是呼兰人崛起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啊。 现在倒好,又来一支周国的军队,还横冲直闯进入草原肆意屠杀各部族民?真是岂有此理…… 董狸望着洪流海洋,听完戴铎的话也不言语,只是闭着眼睛一直在马背上做着沉思之状。 “戴铎,少说几句吧……”另一侧同为万夫长的苏里琛见董狸比目标不语,对戴铎埋怨道:“别打扰可汗和大地之母的交流。” “无妨……”忽然,董狸睁开了双眼,止住了他们争执,“本汗只是在想为什么这支庞大的骑兵会出现在我草原呼兰草原之上,左育王(慕容敛爵位)信中只交代这是支孤军,被冀北贺丹络击败溃逃出塞的孤军,但为何这么一支溃败的军队却要如此兴师动众,居然令我尽起大军一道围剿?” 戴铎闻言对董狸行了一礼:“可汗,左育王一向谨慎,您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这股骑兵能从冀州脱身至此,沿路又攻打了我不少部落族人,想必也是有一定的实力,也难怪左育王有此顾虑。” 董狸可汗轻笑一声:“你说的或许没错,但左育王在信中并没有明言这支军队是何属,会不会就是精卫营呢?” “可汗说笑了……”苏里琛连忙否定道,“精卫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不是在冀州跟贺丹部打的火热么?” 董狸摇摇头问道:“那你解释一下,为何这次贺丹络、贺丹胜、贺丹阕的六万大军也会跟随出塞追击这支孤军?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冒险置冀北战场不顾么?” 戴铎和苏里琛闻言也陷入了沉思,听董狸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事情似乎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董狸狼视前方黑影簇动,坚定的说道:“先找到这支军队吧,不管是不是精卫营,都必须将他们歼灭!” …… 另一处,贺丹络大军继续在草原上驰行,然而他们彼此的脸上都浮现着一丝愁容,士气低落。 只因为他们途经的部落,入眼所见尽是人畜不息、一片殷红,那些没被屠杀的女人早就跑的不知所踪…… “这群狗娘养的!”贺丹阕一想起这些日子所见的景象,忍不住喝骂一声,“等逮到他们,一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贺丹络听儿子这么说,心情也是异常沉重。 原以为这支骑兵出塞会寸步难行,但没想到的却是他们居然会主动对草原各部发起攻势。 这些日子行来,已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男丁被屠空,尸体都被叠成一座座小山似的堆在所灭的部落之中,令人观之毛骨悚然,自己大军的补给也十分困难…… 然而,更令贺丹络感到诧异的是,这么多天下来,硬是没找到这支骑兵的踪迹,难道这些中原骑兵的马匹和骑术都比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勇士还高超么? “他们到底怎么办到的?这种行军速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思来想去怎么都不明白的贺丹络也止不住出声说道。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如何办到的。”这时,慕容敛策马来到贺丹络跟前说道,“本来我还在疑虑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然这几日一路行来,我总算搞清楚他们为何会有如此行军效率,让我们总是追之不及。” 贺丹络奇道:“哦?驸马知道么?还请指点末将一二……” 只见慕容敛从马鞍一侧袋子内摸出一条马腿递给贺丹络。 贺丹络接过后看了几眼,对慕容敛说道:“驸马,这条马腿有何特殊之处么?恕末将眼拙,看不出端倪。” 慕容敛笑道:“络将军,你看看马蹄,就知道有何不同了……” “嗯?”贺丹络闻言朝马蹄看去,待他见到底部那块“Ω”形状的马掌时,不由惊讶道,“这是?” 慕容敛正色说道:“将铁块钉在马蹄底部,解决了马蹄磨损带来的损耗就能延长马力,加之他们劫掠各部之中的马匹,一人数马,自然就追之不及,没想到啊,这周国还有比我们更懂怎么使用战马的人存在,这精卫营真是令人惊讶。” 贺丹络盯着手上这条马腿久久不能言语,没想到一块小小的铁疙瘩居然会让马力提升一个档次,为何自己还有草原众人就没想到呢? “以后我们草原帝国的骑兵也要将这些铁块装在马蹄上!让我们的勇士如虎添翼!”贺丹络坚定的说道。 慕容敛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这所费铁料可就大了。” 贺丹络忙道:“等剿灭塞外这支孤军后,回到冀州后,我必会让冀州子民加倍开采矿石,争取早日让蒙洛帝国所有坐骑都能印上这铁块,介时就是真正的铁蹄了!” 慕容敛看着贺丹络笑而不语,心道:“冀北一年产出的矿石炼成铁不过六十万斤,最多时也就一百二十万斤,就算一半是熟铁,除去兵甲所用,剩下的能有多少铁去装备如此庞大的战马?更何况这条马腿上的铁块可是精铁啊……” 但想归想,慕容敛还是决定先装备一部分给蒙洛帝国的战马,先提升他们的战斗力,或许对西域的战事有所帮助。 良久慕容敛抛开这些想法:“先不想这么多了,迅速找到这支孤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消灭殆尽!” …… 宇文本部大帐,刘策靠在帐口一旁,静静地望着族内被解救的奴隶和军人一道忙碌的情景。乌达拉手持狼牙杵,宛若一座小山,一动不动的守卫在他身侧。 这几日刘策每日一空闲就这样呆呆的望着部族内忙碌的情景,不发一言,搞得前来禀报军情的诸将领还以为他毒没驱除干净,立马去找陆养生询问状况。 “将军,傅云骁传来草原各部最新的动静……”不远处,楚子俊一路小跑来到刘策跟前下马和他行礼禀报,“罗津部接纳了达兰盛会中幸存的胡人和宇文残部后举族迁徙向北部而去,傅云骁询问是不是趁机追击,或者取下罗津本部?毕竟他们走的很急,许多东西根本没法带走……” 刘策全程听完楚子俊的话,依旧一动不动的望着族内那些被掳掠为奴的中原人忙碌的身影。 半晌过后,刘策才开口说道:“回去告诉傅云骁按兵不动,继续严密监视各部动向,另外打探下来时路上可否有大股骑兵的动静。” “遵命……” 楚子俊依言离去,而刘策则继续呆滞的望着那些被俘虏的奴隶。 “他们都还没被奴化,还有希望,但是……” 刘策看到几名缝补衣甲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笑容时,心下是一阵刺痛。 “抱歉,我现在真的没办法救你们,抱歉……” 初入塞外荒漠,刘策见到各部被俘获的奴隶都是那种逆来顺受,麻木不仁的表情,这让刘策很是失望,才坚定了心思释放将士们的欲望为所欲为。 然而,眼前这些忙碌的人大部分都对生活还抱有期待,这一刻刘策才明白,纵使草原上的中原子民都如眼前这样,现在的自己依然无法救他们。 无论他们对未来抱有希望还是自甘为奴,结果却是相同的,那就是现在的刘策,根本没能力解救他们…… 六十二 信念 …… “将军……” 就在刘策还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些奴隶的安危问题时,牧风带着数千骑兵回到了宇文本部。 牧风一下马就说道:“将军,按您的吩咐,方圆百里之内的彼岸花藤和清灵草末将全部都收集起来了……” “做的好……”刘策闻言对牧风点点头,“即刻将彼岸花藤磨成汁粉,越快越好!” “末将遵命!”牧风领命告退,带着大包小包向陆养生所在的药帐走去。 那日刘策中毒恢复后,脑海里仔细的在回忆中毒过程,最后怀疑就是当日攻打达兰盛会前随手摘取的植物导致自己中的毒。 因此他立马带着陆养生和大部回到当日中毒所在地,找到了那种害自己产生幻觉的植物。 经陆养生确认后,就是那害自己迷失心智的彼岸花藤,而且得知这毒人畜都有效后,当下刘策即刻命令牧风将周围百里之内所有彼岸花藤都收集起来,顺道将清灵草也一扫而空。 “草原各部肯定有所动作,如果和他们正面冲突的话,无疑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所以……” 刘策眼神一冷,握紧了腰间宝剑:“我定要给你们这些胡奴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不枉我刘策来这塞外走一遭!” …… 陆养生的帐篷内外,数百名将士使劲的在石臼内捣着采集而来的植物。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处理这些东西,可既然是刘策吩咐,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毕竟将军从来没让大家失望过,一切照做就是了。 “唉,此举是否太伤天和了?”陆养生一边捣药一边叹气,“这药如果被那些胡人吞下,十有八九是有死无生啊……” 边上一名捣药的年轻士兵闻言,不满的说道:“我说陆大夫,你怎么同情起这些胡奴来了?别忘了是谁把你和家人分开,逮到这荒原之地为奴的?” 陆养生连忙对那士兵作揖行了个礼:“对对对,这位军爷说的是,我确实不该同情他们,我只是一时嘴贱,瞎说罢了……”说着他轻轻掌掴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那士兵见陆养生这副模样,不由笑道:“陆大夫,你这样可不对,被将军他们几个知道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会受罚的,我们精卫营不兴这一套,无需这般……” “仁义之师啊……”陆养生称赞了一声后,继续低头开始捣药。 “呼哧……” 帐篷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只见牧风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陆养生和周围士兵见此刚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止住了。 “陆大夫,汁粉准备的如何了?” “回牧风将军的话,还需些时辰,明日才能全部准备完毕。” “辛苦你了,陆大夫,将军催的紧啊……” “草民晓得,还望牧风将军一定要告之刘将军,务必带我回塞内和家人团聚啊……” “放心吧,将军已经同意了,对了你赶紧准备下,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最多两天,大军就要启程了……” 陆养生闻言一怔:“这么快?” 牧风说道:“为免夜长梦多,如今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草原各部必有大动作,若再不走,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陆养生点点头,又为难的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只是那些被虏获的中原子民又当如何?” 牧风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说道:“这个,将军自有定夺,陆大夫忙完这些快去收拾行李吧,记得只带些必要的东西,多余的都不要了,以免影响行程……” 陆养生道:“好,等忙完这些我就去准备行李,对了将军劳烦你转告刘将军,草民定会在今天入夜前完成汁粉准备事宜,让他不必担心。” “那就有劳陆大夫了,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告辞了……”牧风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帐篷。 …… “图塔,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没去参加达兰盛会么?” 董狸阵前,罗津部现任族长图塔,率领族民出现在了可汗大军之中。 去年罗津部在远州大败而归,在脱出回雁谷回转塞外途中,图塔和突勒密谋忽然发难,杀死了科穆尔,取而代之成为了罗津部新的族长。 由于图塔为人和善,又对大局有十分透析的见解,很快就得到了整个罗津部族民的支持,顺利坐稳了族长的位置。 十天前,当他从收拢的宇文残部和达兰盛会的族民处得知盛会被一支马匪破坏,宇文部惨遭灭顶之灾时,除了震惊之外很快冷静的分析了局势。 他联想到冀州现在的势态,再结合达兰盛会的惨状,十分明智的判断出那支骑兵根本不是什么马匪,必定和精卫营有关系。 为了保险起见,他当即决定带族内所有族民向可汗王庭迁徙,连奴隶都全部放弃了。 事实证明图塔这么做恰好躲过了一劫,因为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傅云骁就找到了他们的部落。 面对戴铎的疑问,图塔行了一礼然后对他说道:“戴铎勇士,请您速速带我去见可汗,呼兰草原,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了!” 戴铎一听,顿时眉头一皱:“图塔,你可否告之我发生什么大事了?” 图塔一脸焦急的说道:“戴铎勇士,还是快带我去见可汗吧,到时你就知道了!” 戴铎见图塔一脸凝重,再加之对他为人的了解,知道他绝非危言耸听,与是对他说道:“好吧,图塔你随我去见可汗。” “多谢!” 在戴铎的带领下,图塔紧随其身后,进入了大军中阵…… …… 宇文部大营内,无数刚获救不久的中原子民齐齐跪在地上。 在得知刘策即将开拔离开之后,这些本已成为奴隶的百姓不断哀求将他们带上。 这些日子以来,是他们被掳掠到草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军对他们都礼遇有加,并没有做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来,而且只吩咐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缝补衣甲和做饭之类的活,让他们找到了身为人的感觉。 如今当他们得知这支强悍的军队即将开拔离开,都纷纷下跪求他们带上自己。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万分沉重,他十分希望将他们全都带上,带回关内,送回他们的家人身边团聚。 可身为主帅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自己目前只是一支孤军,无奈之下才来到塞外,现在根本没能力解救他们。 如果带上他们的话,军队的行军速度会被严重阻碍,很快会和草原上各部追击自己的胡奴遭遇,介时不但救不了他们,而且自己也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更主要的一点是,就算侥幸避开胡奴追击,又如何带他们回到关内?要知道现在冀州北部依然在胡奴手中,带那么多百姓如何闯过固若金汤的玉阳关? “将军,求求你带上我们吧,不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小女子求求你了……” 一声凄厉的哭喊哀求声在刘策耳畔回荡,他抬眼看去,那女子他认识,就是当日在密林所救的女子之一,名叫夏妙音,是个比较坚强又漂亮的女孩。 刘策走到她跟前,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后伸手说道:“夏姑娘,你起来,别跪,我军中不兴跪拜,起来说话……” “不,将军,我不起来……”夏妙音抬起头,只见她面带梨花,“将军,小女子求求你带上我们这些姐妹兄弟吧,大家在塞外受尽胡奴凌辱折磨,过着牲口不如的日子, 我们每天都在祈祷有一天能有一个英雄来搭救我们脱离苦海,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将军,那是苍天开眼,你怎能又忍心弃下我们不顾呢?” “将军,带我们走吧……” 夏妙音的话引起跪伏在地众人的共鸣,大家齐齐向刘策哀求带上他们。 刘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然后俯身将夏妙音扶了起来,又扫视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众人颤声劝道:“大家都起来吧,听我说一句!” 众人闻言这才抬头看向刘策,止住了哭声。 刘策再次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看了一眼夏妙音,缓缓说道:“诸位,并非刘某不愿意带上你们,说实话我非常想把你们全都救回关内,把你们带回文明的世界,就算你们的家人嫌弃你们, 在我刘策治下你们也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但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把你们带走啊,真的没办法啊……” 说到这儿刘策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瞒你们,我这支军队目前只是一支孤军,每日和塞外胡奴在生死线上追逐的孤军,如果带上你们,我的军队就会被胡奴追上,全部葬身在塞外。 抱歉,我现在真的没能力救你们,更没实力带你们回到中原,真的抱歉!” 说到这儿,刘策拱手对他们深深行了个揖礼。 众人一听,顿时失落异常,夏妙音看着刘策泪如雨下:“将军既然没能力解救我们,为何又要给我们希望却又把这希望亲手扑灭?你知道我们获救时有多么的激动么?可如今……将军,你太残忍了,既然这样,你索性杀了我吧,妙音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屈辱,情愿一死!” “不可!”刘策闻言立马出声喝止,“活下去,我要你们活下去!” 夏妙音撕心裂肺的对他吼道:“你让我们如何活的下去?” “希望!”刘策大声吼道,“我要你们抱有希望的活下去!” “希望?”夏妙音一听,顿时摇了摇头,“将军,你不觉的现在说这话可笑么?现在你们都要走了还哪来的希望?” 刘策目光坚定地说道:“这次没能救你们出苦海,是我刘策实力不足,但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到那时,这片土地就是你们的家园!” 夏妙音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刘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刘策继续说道:“我不是安慰你们,我说的句句属实,下一次当我出现在草原之时,就是胡奴的末日,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久,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保持自己的信念不变,无论遭遇怎么样的痛苦折磨都要咬牙挺下来,坚持到我再临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你们所遭受的屈辱磨难,我会让胡奴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而这片土地不再是地狱,而是你们任意驰骋的家园。” 说到这儿,刘策从怀里摸出一块青紫色的香囊,那是昔日在为参加姜浔夜宴准备的,现在郑重的放在夏妙音手上。 “替我好好保管这个香囊,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亲手交还给我,好么?” 夏妙音看着手心的香囊,又看向刘策坚毅的面庞,不由把香囊紧紧握在手掌中,含着热泪重重点了下头。 “坚持住自己的信念,纵使身心千疮百孔,灵魂也不要堕落,希望会再一次来临!等着我回来!” 大军缓缓向宇文部外行去,留下了刘策最后一句话在众人耳畔回响…… 六十三 毒 …… “你说什么!达兰盛会被人破坏了?死了好几万族人?宇文部没了?好大的胆子!” 当董狸听完图塔的讲述后,身后静立的苏里琛顿时大喊出声,连戴铎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这可是草原衍生至今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噩耗,除了天灾不可避免之外,还是第一次被人为破坏。 还有,宇文部居然灭亡了?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宇文部实力可是异常强大的,宇文家族又有蒙洛帝国暗中扶持,如今就这么消失了? 可当他们看到那些宇文部残余的数千人马时,不得不相信此事千真万确。 董狸可汗坐在自己的行军大帐宝座前紧闭双眼一眼不发,但从他握着代表可汗象征的权杖手上的青筋可以看出,显然心中有了不小的波动。 苏里琛继续吼道:“找出这群卑贱的屠夫刽子手,我要把他们全部剁碎了喂狗!” 戴铎也是气的浑身颤抖,要知道达兰盛会的意义非同寻常,如今这么被破坏殆尽,还死了好几万族人,这真的就是对大地之母最大的侮辱。 “哆!” 一声清脆的轻响在帐内回荡,众人一听顿时安静下来,齐齐向董狸看去。只见董狸手中代表可汗地位黄金打制的权杖敲打了几下地面,缓缓睁开了双眼。 “图塔,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什么人破坏了盛会,灭了宇文部?他们有多少人马?” 图塔恭敬的跪伏在董狸脚尖前,低头说道:“尊敬的可汗,根据来投靠的族民描述得知,这股骑兵不下万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去年在远东遭遇的那支名唤精卫营的部队。” “精卫营?!” 包括董狸在内,所有人齐齐睁大了双眼,向图塔望去。只见图塔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难怪啊……”董狸冷笑一声,“左育王会如此重视这支孤军,是精卫营的话就可以理解了。” 然后董狸猛地起身说道:“传本可汗之令,全军即刻开拔,继续前进,另外通知沿途所有部落,告知他们达兰盛会的消息,尽起所有过十六岁以上男丁全力寻找这支军队,一定要把这群凶徒尽数消灭在草原上,本汗要让他们的鲜血祭奠大地之母,以求神灵宽恕!” “遵命!” …… 巨大的拉加尔湖边岸,在楚子俊和牧风指挥下,一袋袋汁粉被将士们尽数倾倒入了湖中,但见湖面一阵翻腾,扬起片片涟漪。 刘策看着眼前一切,回想起离开前夏妙音等人的神情,第一次深深察觉到了无力感。 “我今天救不了你们,但我也不会就此罢手让胡奴好过,夏姑娘,希望你们一定要努力活下去,等我再临塞外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刘策眼神愈发的冰冷。 “我第一次如此渴望拥有强大的实力,就因为自己实力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却无能为力,所以我一定要尽快获得更强大的实力,强大到令人不敢直视,这样就能保护拯救你们……” 当最后一袋彼岸花藤磨成的汁粉倒入湖面后,很快湖水就归为平静,仿佛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只见楚子俊来到刘策身边说道:“将军,一千二百三十五袋汁粉全部倒入湖中,请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堵住水流出口,防止毒水流失失效,但也别堵死,留几条缺口,以免胡奴生疑。” “遵命,末将这就去办。” 楚子俊依言离去,刘策走到湖边,望着静静地湖面,嘴角浮现一丝坚韧而又残忍的笑容。 “胡奴,这份大礼就是要你们铭记,我刘策,我精卫营就是你们的噩梦!今天这些只是利息,下回我要把本钱都讨回来,替被你们残害的中原百姓讨个公道!” 说完,刘策转身向骑阵走去,一侧的乌达拉扛着沉重的狼牙杵紧紧地跟随在后。 谁都没想到,这利息是如何的庞大,直接导致了草原各部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就在刘策走后不久,湖面上起了几道波纹,数百条硕大的黑鱼忽然飞出了湖面,瞬间又沉入了湖底…… …… “可汗,前方拉加尔湖边上发现不少马蹄印记,看情形应该是两天之前留下的。” 两日后午时时分,十几万王庭大军终与抵达了罗津原址地,拉加尔湖畔,前去探查的亲兵恭敬的向董狸禀明前方动向。 戴铎见董狸沉思不语,与是对那亲卫问道:“跑的还挺快,有查探出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么?” 亲兵回道:“回万夫长,依马蹄所示方位,敌军应该往玉阳关方向去了……” “自寻死路,呵呵……”苏里琛一听忍不住笑道,“玉阳关有两万大军镇守,且关墙厚实,想要攻破简直痴人说梦。” 戴铎也点头说道:“没错,算算时间,贺丹络他们的大军也快抵达玉阳关了,介时我们两面二十万大军前后夹击,看那万余精卫营士兵如何抵挡!” “嗯……”董狸点了点头,一只手掌抚摸着胸前狼牙串,“看来这精卫营是在劫难逃,命令大军就地休整,取水造饭,待休息过后继续追击,务必将精卫营全数尽歼在玉阳关之下。” “遵命,可汗!”戴铎和苏里琛当即领命离去。 而一直在外侧的图塔却愁眉深锁,一脸的担忧。他是唯一正面和精卫营交过手的呼兰将领,精卫营那可怕的战斗力和出人意料的策谋算计至今都令他心有余悸。 “如果这支部队真是精卫营的话,决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我们知道他的动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这感觉和在回雁谷一样,但上回我大军被逼无奈之下才惨遭大败,这次没理由会失败啊……” 带着满腔疑问,他看了帐内的董狸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离去了。 …… “那些呼兰人以为我们会走玉阳关道?呵呵,这么傻的事本将军怎么会干的出来?” 距离董狸驻扎的拉加尔湖二百里之外,刘策望着草原上一条奔腾川流不息的江河,神色阴沉。 “没想到董狸跟贺丹络都出动了,要不是沿途抓获前来打探情报的胡人,本将军还被蒙在鼓里呢,不过也好,借此绕开你们追击,按原路反回,我不信你们不在,熊蜂岭还有阻挡我归程的实力,都快两个月了,是时候结束这次塞外之行了。” 望着那奔腾不息地急流,刘策心中万分激动,这次塞外之行带给他的磨炼终身难忘,也更坚定了要剿灭胡奴的信念。 这时,牧风来到刘策身后说道:“将军,将士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继续启程了。” 刘策点点头,忽然问了一句:“牧风族长,你以前在草原生活过,可知这条江河何名?为何水流会如此踹急?” 牧风说道:“将军,此江河名唤歌尔雅布河,按中原话你可以直接唤他天河,水流如此踹急是因为水的源头在距离此处五十里外的山岭之上……” “山岭之上?”刘策听完牧风介绍,低头沉思起来,“看来此处地理位置应该处于矮势,高处,高处,等等……” 忽然他眼眸一亮,仔细看了眼江流水面快速流动的趋势,不由捏紧了拳头。 “传令下去,向天河源头进发!” 牧风一听有些不知所谓,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不是去熊蜂岭么?怎么又要去天河源头?” 刘策脸色顿时变的阴冷无比:“当然是要给追击我们的那群胡奴一个深刻的印象,我想过了,光彼岸花藤的毒还远远不够,应该让他们沐浴一下这天河的圣水才行,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厚礼,应该会很喜欢吧……” 牧风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有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刘策的话字字句句透着恐怖阴冷的气息…… “事不宜迟,立刻动身,争取董狸到之前堵住上游的河流!他们追击我们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肯定需要洗个澡舒服下,索性让他们在圣河内长眠吧。” 说完这些,刘策转身从牧风身边错身而过,只余下牧风望着江面目瞪口呆。 “将军,你这么做的话,太伤天和了,不单是追击我们的呼兰人遭殃,恐怕草原那些普通牧民和其他部族也会有灭顶之灾啊,你,你到底有是天使还是魔鬼?” 牧风回头看着刘策的背影重重的叹息一声,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知道刘策这么做的话,等于是双手染满了草原族民的鲜血,将会成为整个塞外胡人的公敌,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就算问鼎塞外又有什么用?难道他打算把那些仇视自己的胡人全杀光么? 然而,牧风不知道的是,刘策根本不在乎什么天和不天和,他信奉的是对敌以暴制暴,用雷霆之势扫清四方魍魉,方能施展菩萨手段普度救世。 草原族民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在胡奴侵犯下朝不保夕的中原子民,以及自己部队的安全。 他根本不在乎骂名,他要的只是一个属于普通百姓祥和安宁的世界,那个世界如同他前世处在和平国度一般,虽有很多不足,但不会像如今这般天天遭受兵燹之苦。 不久之后,刘策的凶名将传遍整个塞内外,在草原人心目中,刘策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死亡,他是死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是专门来惩罚罪孽深重的自己。在中原贵族眼中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刽子手,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 六十四 逆袭 …… “飕飕飕~” “噗……” 一连串的箭矢入躯之身在战场之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交战双方正是刘策的精卫营和可汗董狸以及贺丹部的大军。 此时,距离刘策开始修筑天河的堤坝已经过去两天,刘策主动以自己为饵,率领三千骑兵故意暴露踪迹把他们慢慢引向天河边缘。 戴铎望着向天河靠近的刘策所部,冷笑道:“哼,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精卫营如何抵挡我二十万大军的攻势?”随后继续领兵开始追击刘策。 董狸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下不由沉思起来:“听图塔所言这精卫营诡计多端,但为何如今却会以区区三千骑来挑衅我十数万大军?难道他们觉得我呼兰部勇士和那些远东军一样的不堪一击么?” 看着戴铎领着一万大军不停追赶,董狸心里越发沉重起来,然后对身边另两名将领说道:“鄂泰、兀突儿,你们也率部去支援戴铎,莫让刘策逃脱出去。” “遵命!” 鄂泰和兀突儿当即领命率本部各自五千人马追随戴铎一道而去。 …… “奇怪,这些胡奴难道没饮用湖里的水么?为何还这么精神,看上去没中毒迹象,不应该啊……” 眼见身后追击自己的戴铎等部精神不错,刘策不由心下起疑,难道他们发现湖中有异样所以没喝水? 但很快这个疑虑就被自己否决了,他们不可能不准备饮用水,毕竟拉加尔湖距离此地二百里,沿路以来在没其他能提供十几万大军饮用的水源。 因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湖面太大,稀释了部分彼岸花藤的毒性,延迟了毒发时间。 “不管这么多了,先想法子把二十万大军都吸引过来吧!” 刘策心下思定,然后猛的催动战马指挥大军继续向前疾驰而去。 戴铎见刘策所部加快了马速,不由大喊一声:“你逃不掉的!侩子手!全军加速前进!” 就这样,在平原上出现这样一副壮观景象:最前方三千铁骑飞驰,后有两万骑兵紧追不舍,再后是十几万大军缓慢的向前两处大军逼近。 “将军,快到天河了!” 和戴铎的追兵拉开一定距离后,乌达拉及时提醒刘策即将到达埋伏之地。 “洒!” 刘策听后大喊一声,随后用匕首划开身后马背上的袋子,但见一堆铁角料在疾驰之中飞速洒落在地面之上,陷入草丛之内…… “嘶啦……” 疾驰的大军齐齐将早就准备好的角料袋子割破,随着战马颠簸,袋子内的角料也跟着一路洒来。 “嗯?”戴铎一见到远处骑兵动静心下开始起疑,“他们在干什么?莫非……” “吁~” “啊……” 就在戴铎还在考虑刘策那些骑兵有什么阴谋之时,前方疾驰的骑兵传来一阵人马皆嚎的嘶鸣。 戴铎眼眸一缩,当即下令道:“不好,是陷阱,全军听令,缓速前进!” “啊,不……” “呃……” 然而数万人马命令想要传达出去又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在马背上疾驰之中传令。除了自己的中阵和后阵外,最前方追击的骑兵至少有二三百骑轰然倒下。 宽阔的平原之上,倒下二三百匹马算不上什么,但是在疾驰之中的马匹就不一样了。前方战马忽然之间倒下,往往会造成后方紧随骑兵也跟着遭殃…… “嘭嘭……” “吁~” “嘎啦……” 由于情况突然又毫无防备,前阵冲锋的数千骑兵因为前方骑兵的倒地来不及反应过来,也被地上哀鸣的战马绊倒在连人带马一道重重摔在这片大地之上。 一时间惨嚎声响彻四野,然而不少人只来的及起身看一眼就被自己的同伴淹没在骑海之中…… 刘策手持长槊一马当先,疾驰在阵列最前方,没有回应身后敌军的哀嚎,目光紧紧锁定在董狸大军本阵。 “这样都能沉得住气?”见王庭大军行军缓慢,刘策不由挂上一丝焦虑的神情,“看来他们对身后这几万人马很有信心,觉得势在必得么?” “轰轰轰~” 戴铎大军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再次重整旗鼓向刘策的三千骑兵奔来。 刘策脑海开始快速分析接下来的战术策略:“看样子不把他们打疼的话,大军根本就不会进入预设的埋伏圈内,必须想个办法击败身后这两万胡骑。” …… “可汗请看,戴铎就要追上那支骑兵了,必定会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可汗大阵中军,望着远处矮势平原上的战事,眼见戴铎再次逼近刘策他们,身旁的苏里琛兴奋的对同样策与马上的董狸恭敬地说道。 董狸看着远处这一幕,再听苏里琛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两万追击三千,同样是骑兵,在绝对的优势面前胜负已然分出,等待那支骑兵的只有灭亡的下场。 “就算他这三千骑兵是诱饵又如何?只要把他们全吃下,我看还有什么诡计能阻挡本汗的铁骑!” …… 另一侧,贺丹络等冀北将领也在自己所部大军中望着平原上的追逐战,看到目前这局势,都已经料定胜利一定属于董狸的。 慕容敛看着战场上这一幕,脸色异常凝重:“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边上的贺丹阕则满脸的兴奋,紧了紧手中的马鞭,终与忍不住对贺丹络说道:“父亲,让我也派兵下去一道阻截吧!” 贺丹络点点头正准备开口答应,慕容敛却阻止道:“络将军,先等等,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贺丹阕一听顿是不高兴了:“驸马,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让我挥军前去支援戴铎他们一道截杀这股精卫营骑兵?别忘了他可是我们草原不共戴天的仇人!正好一并擒杀立下战功!” 慕容敛摇摇头:“阕将军,你看看目前形势,你觉得你派兵去了能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锦上添花罢了,还指望战功?别想了。” 然后慕容敛不再理会贺丹阕的神情,直接对贺丹络说道:“络将军,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吧,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帮忙,董狸可汗那边会有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嗯,就依驸马之意,暂且按兵不动……”贺丹络也觉得此时加入战场意义不大,而且他也担心生出其他变故,容不得他不谨慎。 “咦,你们看……”就在这时候,一直密切注意战场动向的贺丹胜一脸疑惑地说道:“那三千人马怎么忽然转变方向了?” 慕容敛、贺丹络父子闻言立即向战场上望去,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怪异…… “吹号,紧跟本将军大纛前进!” “呜呜呜~” 在离天河不足一里之处,一直向天河靠近的刘策一声令下,马身猛的一个侧转,三千骑兵如同一柄扭曲软剑,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向一侧弹去。 戴铎一见冷笑一声:“这样就想避开我军追杀?哼!全军听令,继续给我追!” “嗷嗷嗷……” 戴铎本部大军收到命令齐嗥一声,朝刘策大军变动的方向紧追不舍,两万狼骑的阵型也开始改变了…… “跟紧了!” 刘策从侧面一直盯着鄂泰、兀突儿的两支骑兵,待他们的身影被戴铎的大军阻挡之际,再次下令改变了方向。 “吁~” “轰轰轰~” 战马狂啸,铁蹄轰鸣,但见疾驰的铁骑一个急转,在飞沙走石之间再次浮现一道巨长的弧线,与之前的急转遥相呼应,呈现了一个完美的“s”型,和正在紧追的戴铎大军错开了一定距离。 下一刻,三千铁骑以半月之态直逼紧追的胡骑,攻守之态在这一刻发生了彻底逆转…… “什么?怎么可能!”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令戴铎脑海一片空白,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看着那道弧线不断向自己的中阵侧翼凿来。 “锥形阵,冲锋!” “喝!” 三千精骑齐啸震天,瞬间切换好了阵型,将手中骑枪从马鞍前提起,黑压压的对准了滚滚的骑海…… “那是!” “什么!” 远处观战的董狸和慕容敛齐齐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战场上那骤变的一幕。 不单是他俩,远处观望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停止了喧啸,苍茫大地除了马蹄的轰鸣,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杂音。 刘策手中长槊已经扬起,对准一名满脸惊呆的呼兰骑兵,狠狠的冲了过去。 “不!” 戴铎发出一声绝望的凄喊回荡在天河平原之上,局势的瞬间逆转令他根本无法接受。 “唏律律……” “噌……” 奔腾的铁蹄在即将把骑海凿穿的一瞬间,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飞溅的砂石飞溅在铁蹄之上,久久不曾落地。冰冷的枪尖直逼侧面的胡骑,在他们惊恐的神色中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董狸、慕容敛、苏里琛、贺丹络、贺丹胜、贺丹阕此刻的表情凝固在了空气之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噗通~噗通~” 在两军交接那一刹那,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缓慢又沉重,一下又一下,拷问着灵魂深处。 天地在这一刻归为沉寂,无声又无息,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祥和,却又残忍无比。 “滴……” 一滴冷汗滑落的细响在两军阵前如此的刺耳…… “桀……” 高空中,展翅雄鹰的犀啸同时回荡在血腥残忍的沙场之上…… “精卫营!杀!” “喝!” 刹那过后,雄浑的怒吼打破了瞬间的宁静,世界再次恢复了狂暴的轰鸣…… “噗噗噗噗噗~” “砰砰砰砰砰~” “唏律律,吁……” 三千铁骑以刘策为首,毫不留情的凿进戴铎的中阵,只见人浪叠涌,战马悲鸣,肉体和金属碰撞的巨响宣告着又一场杀戮的开始…… 六十五 蛟龙入海 …… “轰……” 一道以活物组成的巨浪伴随一阵剧烈的震动腾空而起,向身后阵型重重的拍去。 三千铁骑集中突破一点,锥形阵从侧面毫无防备的骑兵侧列切入,如同蛟龙入海将完整的骑阵捣成惊天巨浪,层层叠叠永无止境,硬生生将首尾切断,瞬间戴铎的骑兵部队陷入了混乱之中…… 刺耳的金属摩擦在战场上不断回荡,和轰鸣的铁蹄一道掩盖了痛苦的哀嚎。生命这一刻在骑枪面前变得一文不值,精卫营骑兵每一刺都能带出一道沸腾的血液,将敌人的胸膛捅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噗……” 刘策迎着一名满脸惊愕的呼兰骑兵,一槊就将他身着皮甲的胸膛贯穿,在马速冲击加速之下迅速被带离了马背,凌空向身后的同伴撞去。 “噗……” 又一名呼兰骑兵被刘策手中的长槊串飞,粗长的槊刃上已经有三具呼兰人的尸体,如今被挂在半空中带离马背冲往下个目标…… “嘣~” 槊杆承受不住尸体的重量,在疾驰过程中渐渐弯曲变形,最终三具在落地的瞬间,刘策就势一甩,长槊发出一阵轻响,槊杆从淌血的躯体内弹回原状,带起一股血雨飘散在骑海之中。 “死!” 乌达拉策马疾驰在离刘策两个马身的距离,手中的狼牙杵如同一团飞旋的黑云,将错身而过的敌骑砸的是身胆俱裂。 只见他怒吼一声,一杵扎进一名胡骑的脑袋,那胡骑的双眸当场就被砸出眼眶,带出一串长长的血色连筋,连同眼珠子一道被挂在脸上,形如恶鬼,怖态万分。 “啊!” 由于狼牙杵上的倒钩陷入了头骨盖,一时半会拔不出。乌达拉仰天一声长啸,手势狼牙杵柄用力一甩,那名胡骑三分之一的头颅瞬间被甩离躯体,鲜红沸腾的血白浆液如同捣碎的豆腐一般落在奔腾的大地之上。 “痛快,痛快!” 乌达拉杀的兴起,不断大声咆哮,胯下地位坐骑并未停歇半刻,继续敌骑密集的阵列无情的撞去,但见又是一片人马翻腾的奇景,狼牙杵扫过之处遍地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噗噗噗……” 锥形阵终于完全凿入了戴铎的中阵,只见翻涌的铁浪带来一片血海,从最初的一条直线迅速扩散,越来越宽,直至整片中阵被彻底凿穿,向着鄂泰所部直扑而去。 “不好,迎敌,阻止他们!” 鄂泰起初看到戴铎所部一片人海翻腾的景象,已经是十分诧异,不想这么会儿功夫那面猩红色的血旗连同那群可怕的铁骑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帘,顿时惊惧不已。 “唏律律……” 战马的吐息清晰的在鄂泰所部骑兵耳畔回荡,等他们回神那一刹那,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轰……” “虎!” 铁骑如蛟,入海化龙!精卫营的骑兵在刘策为首的带领下长驱直入,风卷残云般的切入了敌阵! “吁~” “啊,不要~” “呃~” “噗呲~” 哀嚎嘶鸣,折戟裂金。激烈的碰撞声,雄浑的呐喊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无情的践踏声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断肢残臂,血雨飘淋,迷茫的眼神对上刚毅的精眸,高昂不屈的战意迎战无知卑贱的野蛮。在一刻,全部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嚎,刘策手中的长槊扫过鄂泰的眼帘,鄂泰就势低头一闪,与之擦肩错身而过。 但等他起身向前望去,眼中所见尽是一片殷红的色彩,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觉得头顶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似有什么东西一直顺着脸庞向下滑来。 一瞬间他发出不似人吼的尖啸,刘策那一扫将他半个脑袋连同头盔都齐齐削飞,熟铁打制得铁盔根本无法阻挡锋利硕长的矛刃…… 在他倒落尘埃临去地狱之际,只见到一双双奔腾而至的马蹄似要将整片土地震的粉碎。 “跟紧了!” “喝~” 凿穿鄂泰本部后,刘策大吼一声猛的一转马身向侧面奔腾而去。紧随而至的铁骑齐喝一声,形成一道半圆弧线直扑左侧敌骑后阵。 “杀!” 震天怒吼如同晴天霹雳,在戴铎后阵骑兵的侧翼炸雷般的响起,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汹涌澎湃的骑蛟已经开山破浪般的贯入,带来一阵新的死亡风暴…… 刘策三千铁骑在两万敌阵之中以“s”型,如同一条巨蟒不断冲锋绞乱他们的阵型,直至被分割成数段,将他们的阵列彻底的废了。 恐惧如同毒药般在混乱的胡骑心头蔓延迅速扩散开来,这支如风如魅般可怕的铁骑让这些原本气势逼人的塞外蛮夷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他们害怕了,从来没觉得死神会离自己如此之近…… “我两万呼兰草原的铁骑居然被击败了?” 董狸看着战场上胡骑为避开精卫营铁骑蹂躏慌不择路的一幕,眼中寒光阴冷刺骨。 “居然还是在最引以为傲的野战中被处于绝对劣势的敌人正面击败?” 看着精卫营的铁骑将兀突儿的部队分割包抄,然后以严谨的阵型将他们一一淹没在骑海之中时,董狸浑身止不住的在马上抖动起来,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或许两者都有。 良久他长叹一声:“这精卫营果然不同凡响,吹号,让戴铎他们退下来吧,这一战失败了,顺便派人打探下,对面那支骑兵主将何人?能把骑兵运用到这等地步,断非等闲之辈。” “遵命!” “呜~” 粗犷的长角号声在大军之前沉闷的吹响,在战场上听闻这阵角号的胡骑如蒙大赦一般,迅速脱离战场,潮水般的向董狸所在大军阵中退去。 另一边的慕容敛同样盯着战场上呼兰大军溃败退兵的这一幕,脸上满是忧愁之色,这支骑兵的打法令他心有余悸。 “这不单单是勇武就能办到的,从适才战场上那支骑兵表现来看,他们主将无论是心计还是战场临变能力都是顶尖绝伦, 在绝对的颓势之下居然硬生生击败了七倍与己的呼兰大军,此人若不能把他除掉,来日必是我整个草原的心腹大患!” 想到这儿,慕容敛眼神一冷,随即对身旁已经目瞪口呆的贺丹络说道:“络将军,你速速派人前往玉阳关通知守军,无论草原有任何异动,都必须坚守关隘,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另外熊蜂岭即刻加派兵马镇守,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支军队困死在草原之上!” 贺丹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敛,稍作思虑即刻回身对贺丹胜说道:“贺丹胜,你现在即刻领本部一万人马回转熊蜂岭守住密道,还有朔阳周边城寨的人马你可有任意调动,绝不能让精卫营有一人通过熊蜂岭!” “遵命!”贺丹胜领命后立刻回转本阵带着一万兵马向熊岭回转疾驰而去。 贺丹络吩咐完雄蜂岭防备事宜,又对身边的亲卫说道:“那塌,你即刻前往玉阳关告诉贺丹雄,没本帅命令谁都不准出关,也不准任何一个人出入!” 见那塌领命飞驰而去,慕容敛这才稍稍呼出一口气,然后继续紧密盯着战场上那面血红的大旗…… “嗷~” 战场之上,眼见敌军退去,乌达拉坐在马背上拎着兀突儿的头颅,满脸是血的嚎叫起来。 “嗷嗷嗷……” 下一刻整个精卫营骑军齐齐欢呼起来,这一战杀的真是酐畅淋漓,印证了那句“我精卫营不问敌人有多强,只问敌人在哪里”的豪言,连最可怕的草原骑兵都被自己正面杀的落荒而逃,世上还有谁能匹敌?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在呐喊声中油然而起。 “唏律律……” 刘策在阵中策马而出,看着万余胡骑溃逃而去的身影,再扫了眼四周遍地人马尸骸,心下也是热血沸腾,对将来再次来临塞外充满了自信。 “胡奴,这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还不全都压上来么?” 代表可汗王庭的狼王大旗在凛风中呼啸,和战场上精卫营大纛上的精卫烈鸟遥相对应,神鸟和凶兽,终究要分出一个胜负…… 戴铎披头散发,一脸疲态的跪在董狸脚下,出战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不甘、愤怒等各种情绪相叠而成的奇异表情。 董狸一言不发,看着战场上那欢呼雀跃的精卫营士兵,心中思绪万千,脑子里不断思虑该如何对付这支骑兵。 “重骑兵?” 忽然他心中冒出了自己可汗卫队的影子,随后看向站在边上那支铁骑的指挥将领,也是自己的儿子,莫尔达。 “不行,这支铁骑是本汗立与草原的资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派出去,可是如果不派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他又扫向四周呼兰将领以及各部的部族族长,那些将领族长见董狸望来,赶紧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颅,生怕被他点名去和那支可怕的骑兵作战。 “唉~都怕了……” 董狸见他们这副神情哀叹了一声,这些各部的族长首领各个都是人精,亲眼见到精卫营那强悍的战力,肯定不会出兵请战,毕竟他们也要保存实力,不想做无谓的伤亡。 呼了一口气,董狸对仍跪在地上的戴铎说道:“你起来吧……” 戴铎闻听董狸话中没责怪的意思,这才放下心舒口气站了起来。这一战两万骑兵损失四千多人,回到大军阵中的骑兵身上也多带有伤痕,尤其鄂泰、兀突儿的死,令大军神情颓废,士气低迷。董狸不怪罪已属意外了。 “那么,我们如何消灭这支军队?”董狸扫了众人一眼,语气冰冷的问道。 六十六 狼嗥汹涌 …… “难道我呼兰草原就无人能敌那区区数千中原骑兵,就这样任其肆意妄为?” 扫视一圈众人,见无人站出来应战,董狸重重敲击了一下权杖怒吼出声。 “请可汗息怒……” 众人见董狸发怒,齐齐低头跪伏在地。 苏里琛说道:“可汗,如今敌骑初胜,士气正旺,此时若再与之交战,纵使能将他们全数歼灭,我呼兰勇士也会有不小伤亡啊……” “是啊,请可汗明鉴,不是我等贪生怕死,而是现在真的不宜再战……” “现在应该暂避其锋芒,待他精疲力竭之际,再一举将之击溃……” “请可汗三思,如今各部损失惨重,实在经不起更大伤亡了啊……” 眼见各部族长将领跪伏在地为不出战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董狸只觉得有一股气血直冲脑海,差点让他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在董狸身边一直闭口不语的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原男子开口说道:“可汗,如各部族长所言,眼下的确不宜再派军攻打,而且俱探报所知,此次前来塞外的骑兵多达上万,可眼前只有数千人马,那其余兵马藏在哪里?不能不防啊。” “嗯……”董狸闻言点点头,“姜先生所言甚是,但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股骑兵在大军眼皮子底下离去么?” 说话的人名叫姜峰,原是姜家磐竖营中的军师,和大军一道固守在玉阳关抵御塞外胡骑南下。 二十多年前因为和姜浔有过节,在玉阳关被攻陷后,主动投降呼兰人。因为他对冀州军情洞悉熟知,又颇懂兵法谋略,受到了宇文宏业的大力赏识,令他在董狸身边做起了军师一职,很快就帮草原蛮夷稳定了冀州局势。 可怜冀州子民因为姜峰的出卖,十几年来一直在胡人高压统治之下苟延残喘,远东百姓年年遭到蛮夷入侵,民不聊生。 磐竖营数万将士慷慨就义,唯独他姜峰恬不知耻的活了下来,还做了蛮夷的帮凶,只因为他和姜浔之间的私怨仇让他的心变的极其扭曲。 姜峰说道:“可汗,您不必忧虑,在下倒有一计不但可以消灭眼前这股中原骑兵,没准还能把他们的伏兵也一并引出来,到时大军齐出,必能将其一网打尽!” 董狸一听忙道:“军师请讲,本汗该如何做?” 姜峰眼眸以寒,阴冷地说道:“狼兵!” …… “将士们的遗骸带上了么?” “将军,全部捆在马背之上了……” 眼见董狸大军迟迟未动,刘策也不可能就在原地干等着,命军队收拾好将士遗体向天河上游行去。 “嗷呜~嗷呜~” 就在精卫营士兵向埋伏地点前进之际,可汗主军阵中传出一阵接过一阵的狼嗥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吁~” 刘策连忙拉住马缰向后望去,但见敌军阵沿前方,出现了上千头体型硕大的怪物…… “那是……” 刘策顿时眼眸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袭过脑海。 乌达拉一见,惊呼出声:“那是苍狼,草原上最为凶残的恶狼之一!” “他们居然驯服了狼群?” 这下轮到刘策有些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异界的恶狼真容,没想到会是这般可怕的模样,更令他担忧的是那些呼兰人居然可以驯服狼群?驯服后的狼群还有野性么? “去吧,下面这些都是你们的食物,去把他们的骨头都啃食干净,今天你们将饱餐一顿……” 驯兽师挥舞着长鞭,指挥着狼群准备进攻。但见这些可怕的野兽纷纷露出了森白的獠牙,血红的狼眸闪烁着暴戾残忍的气焰。 “嗷呜~” 长长的嗥叫不绝与耳,坚韧细长的爪牙不断摩挲着松软的土地,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扑上去将眼前的人类撕成碎片 “啵~” 一滴冷汗从刘策额头滑下,滴落在干硬的地面之上,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些凶猛的野兽,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抵御的住。 周围的将士此时也是咽喉不住上下滚动,显是十分的紧张,胯下坐骑也开始不断踱步,显得万分不安。 “镇定,我不能乱,绝对不能乱……”刘策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就算是狼又如何?我一定能战胜它们,尸山血海都爬出来了,还会被这些畜生吓死不成?” 想到这儿,刘策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全军听我命令!” “喝!” 主将的声令驱散了他们紧张不安的情绪,齐齐震喝一声看向刘策。 “剩余2548骑,留下五百骑随我断后,其余速速带领将士遗骸撤往指定之地,不得有误!” “……” 这声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将军居然要断后?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虽然知道刘策疼惜将士性命,但万万没想到会到这地步。 “愣着干什么?将士遗骸不能被这些畜生糟蹋,速速撤去!这是命令,听到没有!”见身后没动静,刘策再次怒吼一声。 “遵命!” 众军见刘策心意已决,知道劝不动,与是按照他的命令缓缓向下个埋伏地点退去。 “乌达拉,你也去吧……”见精卫营将士已撤往后方,刘策让身边这个异族护卫也尽早去往后方安全之地。 “不!”一向对刘策唯命是从的乌达拉第一次忤逆了眼前主将的命令,“我跟随,将军,保护,将军!” 刘策回头看了眼这个面相可憎却又十分憨厚的异族壮汉,不由摇了摇头:“乌达拉,你是个汉子,我敬重你的勇气,但你也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等回去后我会赐予你应得的一切……” “我,不要!”乌达拉坚定的说道,“我只想和,将军并肩作战,请,将军,成全,我不会走的!” 刘策眼眸一颌,见乌达拉如此执着,也不再相劝,索性列阵紧紧盯着眼前嗥叫不止的狼群。 “嗷呜呜~” 一声急促的嗥叫响彻天地,下一刻,上千头恶狼飞快的向刘策所部扑了过来…… 战场上浓重的血腥气味不断刺激着这些畜生的神经,令它们愈发的疯狂。 “精卫营,冲锋!” “喝!” 面对扑来的汹涌兽潮,刘策即刻下令麾下骑兵摆好阵型,迎着这些狼群疾驰过去。 两道长长的飞沙在殷红的战场上越逼越近,人的意志和狼的凶性,即将分出一个胜负,终于…… “桀……” “嗷~” 接触一刹那,隐约间一阵鹰扬九天的呼啸和狼群震天齐吼同时响起。 “啊~” 一头健硕的苍狼迎着一名疾驰的骑士,在接触刹那,竟腾空而起一下将他扑落马下。 伴随那士兵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便没了动静。 “畜生,死来!” 眼见同伴瞬间惨死在野兽獠牙之下,身后一名疾驰的骑兵对准狼身重重的挥出了手中环首刀。 “呜~” 一声野兽惨叫响起,锋利的换首刀将它整个身子劈成两半,野兽的内脏和血液一下子浇灌在了大地之上。 然而下一刻又有数头苍狼一跃将他扑落马下,也步上了和之前那位被野兽撕咬而死的骑兵相同的命运。 “噗噗噗~” 刀刃骑枪入躯的声响在四周回荡,尽管精卫营与狼群接触瞬息间已有二十多名将士落马,但随后而至的金属无情的洞穿了那些野兽的躯体。 可是,沸腾的血液所散发的气味却让这些野兽更加狂躁暴戾,无边无际的苍狼纷纷一跃而起将马背上的骑兵一一扑落,当然也有不少苍狼被疾驰的战马撞飞出去…… “噗~” “呜~” 刘策一槊洞穿一朝自己蹿来的苍狼的头颅,它的尸体就这么被挂在矛刃上疾驰了数十步,才被甩落在地。 “嗷~” 就在刘策将另一头苍狼的头颅砸的粉碎之际,左侧一头高高跃起的恶狼猛的扑在了他身上。 “呃~” “嘭……” 眼见自己的脖颈就要被獠牙撕裂,刘策当即弃槊用手狠狠抵住苍狼的血盆大口,一个不稳双双坠落在了马下。 “咳咳咳……” 落马瞬间,刘策只觉得一阵飞沙袭入口鼻,令他呼吸异常难受,在咳嗽几声过后。就见一头苍狼满脸鲜血的盯着自己,眼眸中泛发着赤红的光芒…… “嗷~” 还不及反应,那头苍狼对着刘策一个疾驰迎面驰来。 “噌……” 在狼身跃起一刻,刘策本能的从腰间拔出八面汉剑对着狼首就是一个直刺。 “嗷嗷嗷~” 剑身狠狠地刺入了苍狼的血盆大口,一捧腥臭的血液溅了刘策一脸。 然而恶狼的生命极其顽强,一时竟未死去,在如此重创之下沉重的狼爪依然扫过刘策的身躯,刚起身不久的刘策再次倒落在地面之上。 “妈的,真难缠……” 待确定那头狼已经死后,刘策暗骂一声,用力从它口中抽出了汉剑,缓缓站了起来。 “嗷~” 不想身子还没站稳,刘策耳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狼嗥,待回身之际,又是一头苍狼扑在了自己身上,将自己重重撞倒在地,护身的汉剑也随之丢落在了一旁。 “嗷,嗷,嗷~” 恶狼扑在刘策胸前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狼牙不断向刘策咽喉袭来,锋利的狼爪抓的胸前铁甲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而刘策则用手死死卡住恶狼的脖颈,不让它得逞,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接近。 “给我死!” 恐惧伴随着不甘在刘策脑海心头不断徘徊,最终他怒吼一声,双手抓住狼口,不顾獠牙对手掌的伤害用尽全身力气用力上下一掰…… “喀啦~” 一道直流的唾沫伴随一丝血液滴在了刘策脸上,那头可怕的恶狼终于停止了挣扎倒在了刘策的身上。 “起开……” 待刘策推开那具沉重的狼尸后,感觉全身上下透支了一般,不断喘着粗气。 “呜噜~呜噜~” 可怕悚人的气息再次回荡在耳边,刘策定睛望去,有足足四头苍狼眼含血光朝自己慢慢爬来。 “剑,剑……” 死亡阴影再一次降临在自己头上,刘策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那把汉剑…… 六十七 猛士 …… “嗷嗷嗷~” 就在刘策转身向汉剑掉落所在跑去之时,四头恶狼齐嚎一声向他扑了过来。 “快了,就快了……” 听到身后劲风阵阵,刘策用尽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向自己的汉剑掉落的方向奔去。 “嘭~” 然而就在他扑倒在地,即将触摸到剑柄之际,一头倒落的苍狼将整把剑压在了身下。 刘策心头顿时浮现一丝绝望,随即转身看向那朝自己疾驰扑来的恶狼,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我来到这世界两年来,千军万马都能奈何我不得,却要死在这群畜生手里,真是不甘心啊……” 这一刻刘策脑海里闪电般浮出无数念头,死神逼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群向自己逼近。 “将军!” 就在一头苍狼即将扑到刘策之际,一道雄壮魁梧的身影猛的出现在刘策眼前。 “呜~” “嘭!” 但闻一声巨响伴随着恶狼哀鸣,刘策的危机顿时解除了。 “将军,快走!” 乌达拉挡在刘策跟前,一杵扫飞一头苍狼后,面对迎面扑来的另一头恶狼又是一记横扫,那恶狼登时被沉重的狼牙杵甩出数丈之远。 刘策抓住时机立刻从压剑的苍狼尸体下取出汉剑,长吸一口气对着从另一侧扑来的恶狼挥出一剑,瞬间将它的狼首削飞。 “砰!” 于此同时,乌达拉干掉了袭来的最后一头苍狼,两人暂时安全了下来。 “呼呼呼……” 刘策不断喘着粗气,看着四周景象,真是触目惊心。 五百铁骑如今在马上的只余二百骑不到,而狼群依然有四五百之多,这些可怕的畜生所爆发的战斗力令他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将军,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眼见局势颓危,乌达拉对着刘策大喊一声,铁塔似的身影再次迎着狼群扑去。 刘策剑尖抵地,对乌达拉吼道:“要走一起走,我绝不能抛下自己的将士逃命!” “嗷呜~” “啊~” 恶狼嘶鸣和精卫营将士的哀嚎再次从战场上传来,令人闻之动容。 “唏律律……”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战场变化的可汗大营动了,无数战马极速向阵中逼来,局势变得更为凶险了。 乌达拉一杵扫飞一头恶狼,然后一把抓起虚弱不堪的刘策把他送到了自己的战马上:“将军,你,不能死!我,来断后,快走!” 说完,又对那些在狼群下幸存的精卫营骑兵大声说道:“你们,快保护,将军离开,这里,有我!” 话毕不等刘策开口,重重拍了下马臀,战马嘶鸣一声,向着两千骑兵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紧随的还有五十多骑…… “将军,我是,有资格,成为,精卫营么!” 乌达拉对着刘策离开的背影长啸了一声。 “乌达拉,我命令比回来,我们一起走,你是老子的兵,是精卫营的骄傲……” 刘策回头看着乌达拉博战狼群的身影愈来愈远,心中万分沉重,急欲拨转马身前去救援。 身边的骑兵连忙阻止他说道:“将军,走吧,不要辜负了乌达拉将士一番心意,精卫营还需要你啊!” “乌达拉……” 刘策眼中含着泪水轻唤一声,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些胡人当做利用对象,只想以他们的性命减少精卫营本部的损失。 但是,这些依附在自己麾下的胡人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从不会有任何异议,哪怕让他们去死也不会皱下眉头。 这一刻刘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太过刻薄,乌达拉那句话深深印在了自己脑海里。 “走!” 终与,刘策下定了决心,催动胯下战马向前疾驰而去。 …… “砰砰砰!” 乌达拉如同一尊移动的铁塔,面色狰狞,将周围扑上来的狼群全部扫飞。 就在他打算继续进攻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原本攻势凶猛的狼群听到这阵声音后,立刻齐齐向可汗大军本阵撤离了回去。 战场中,包括乌达拉在内,共计还余八十七名骑兵,这些人中有周人也有胡人,这一刻全都不分彼此的并肩策与马背上望着渐渐逼近的可汗大军,脸上却毫无一丝惧意。 乌达拉牵过一匹满是伤痕的战马翻身而上,举起手中满是血色的狼牙杵指着对面的可汗大旗大声吼道:“胡奴,我是,精卫营,乌达拉!你,敢战否!” “喝喝喝!” 身后八十六名骑兵再次呐喊起来,随后迅速组织起了战阵,眼中满是战意流露,面对十余万大军,竟都闪过一丝嗜杀的光芒。 “勇胆可畏啊!” 看着战场上不足百骑依然屹立在战场中间毫无畏惧,慕容敛内心被触动了一下。 “这精卫营,当真神奇,刘策,本王现在对你越来越有兴趣,真希望有一天能亲自会一会你。” ……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苏里琛不屑的看着那数十骑呐喊,然后和董狸说道,“可汗,请允许我去把这些蝼蚁全部踩死。” 董狸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苏里琛当即点拨麾下的千人队长牙巴喇,领一千骑兵呼啸的向乌达拉等共计八十七名骑兵冲杀过去。 “精卫营,冲锋!” 乌达拉大喊一声,率先会东手中狼牙杵迎着奔腾而来的一千胡骑,冲了上去…… “射箭!” “飕飕飕~” 在两军相近之刻,牙巴喇一声令下,数百支狼牙箭矢从骑阵中如毒蛇一般钻向前方。 “噗~” “砰!” “吁~” 冲锋的精卫营骑兵中立马有二十骑人马翻腾,倒落尘埃带起阵阵黄沙四起。 “杀!” 乌达拉挥掉一支箭矢,疾驰战马怒嚎一声,直接贯入了千骑之内。 “砰砰砰~” 但见一连串巨响在阵中响起,乌达拉所过之处的胡骑清一色被他用狼牙杵掀落下马来,转瞬间已有六骑命丧在他的狼牙杵上,死状可谓是恐怖至极。 “噗噗噗~” 紧随而至的精卫营骑兵造入大阵,与眼前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杀,双方刀入身躯,金属撞击以及连绵不绝的惨嚎声连成了一片,已经分不清是从哪边发出的声响。 “死!” “咔嚓!” 乌达拉与一名年轻的呼兰骑兵错身而过瞬息一杵扎入他的胸膛,然而厮杀多时,手中狼牙杵早有裂痕,在将那呼兰人击毙后,也应声而断。 “啊~” 眼见兵器折断,乌达拉巨吼一声,一夹胯下血马之腹,冲向对面一名手持虎枪的异族骑兵,在枪尖要碰到自己那一刻,他就势将手一抬,用下腋夹住了那支虎枪。 “去死吧!” 乌达拉怒吼一声,腋下重重一压,活生生将碗口粗的枪杆给折裂开来,然后挥起半截虎枪扫在那士兵的脸颊…… “砰!” 由于用力过度,加之坐骑本就伤痕累累,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甫一落地,乌达拉对面就有三骑向自己扑来,如今手无寸铁的他在见到三骑要撞向自己时刻,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其中一匹的马缰…… “啊~” “吁~” 只见乌达拉附身一手抓住马缰,另一只手用力一托马腹,就势一转竟将整匹马举了起来,随着一声悲鸣,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不稳翻落在了地上。 “死!” 下一刻,乌达高举马匹,用力扫向四周,以马匹为武器硬生生将疾驰而来的敌骑纷纷扫飞马背,但见一道道从空中飘落的身影,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砰砰砰……” 一阵旋转过后,乌达拉以马身为钝器举在胸前,对着骑阵就是一个直冲,那些避之不及的草原骑兵霎时间人仰马翻…… “去死!” 最后,乌达拉把马匹朝向一名将领模样的呼兰人重重砸去。那呼兰将领一时错愕之下,直接被庞大的黑影砸中胸膛,吐出大口鲜血后倒落在了尘埃之中…… “哈哈哈哈哈……” 乌达拉狂傲的笑声响遍战场周围,如此震撼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些呼兰人心中。 “杀,杀死他……” 牙巴喇吞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随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可怕的怪物杀死。 “杀我?” 乌达拉见数十骑逼近,捏紧了拳头,猛地一冲,对准一匹战马就是狠狠的一拳。 “吁……” 这一拳直接将拥有顽强生命力的马匹活活击毙,顺带将背上的主人也压在马身上。 “呲~” 这时,一把锋利的弯刀在乌达拉身上滑过,已经破损不堪的肩甲没能抵挡住这沉重的一刀。只见数片铁叶飞溅,带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乌达拉眉头微微一皱,正待再战时,背部又是一痛…… “噗噗噗~” “呲呲呲~” 数十声金属划躯的声响在乌达拉身上不断响起,瞬间他的胸口、肩膀、后背全是刀锋滑过的伤痕,滚烫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甲,不断淌落在大地之上。 然而,乌达拉依然如同一座铁塔般屹立在战场中,任凭周围胡骑如何砍杀,就是没有倒下。 “杀啊……” 就在又一柄刀锋划来之际,乌达拉轻吼一声,左手一拍将那胡骑一掌砸落,随后一步一步向牙巴喇走去。 “强弩之末,哼!” 眼见乌达拉眼中神色开始涣散,牙巴喇持枪催马上前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进去。 “呃……” 这一枪来势汹汹,乌达拉纵使抓住了枪杆也无力阻止它从自己手掌擦入自己的胸膛,最终整个左胸被枪身彻底贯穿,一朵血花在这片草原上娇艳的绽放开来。 乌达拉半膝跪地,紧握枪身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随后低下了他那高昂的头颅。 “哈哈哈,跟我斗,你还早的很呐!” 战场上所有的精卫营士兵已经全数阵亡,乌达拉是最后一个。 牙巴喇看着眼前这一切放肆的大笑起来,随即策马上前手中紧握的长枪再次往乌达拉体内挪动了几寸,确定他不会动弹后,这才松开枪杆翻身下马来到他跟前。 “敢和我们呼兰人作对?”牙巴喇对着乌达拉尸体阴冷地笑道,“什么精卫营,我呸,还不是……呃……” 就在牙巴喇开始辱骂的时候,忽然间一直不动的乌达拉猛地抬起头,抬起双手就势展开朝他脑袋两侧重重一拍。 下一刻,牙巴喇七孔流血,满脸的惊恐之色,待周围骑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活活震碎颅骨气绝身亡了。 豁命的一击让乌达拉嘴角挂上一丝满足的微笑,在确认牙巴喇已死后,他再一次单膝跪地,缓缓低下了头颅,就这样含笑九泉…… 六十八 暴雨之夜 …… 夜幕星河,大地一片肃静。天河之畔,入眼满是星火点点,草原的凤吹拂草坪发出细细的碎响。 刘策静静的站在天河下游,凝望着远处呼兰大军的营火,一言不发。双手手掌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簇殷红触目惊心,那是与狼搏斗时留下的印记。 这时,一阵脚步声走近,只见傅云骁恭敬的站在身后对刘策说道:“将军,堤坝处的江水已经过半,是否可以泄洪了?” 刘策望着流淌的江河,对傅云骁的话置若罔闻。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狂风大作,将众人脚下的草坪吹的呼呼直响。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了刘策的铠甲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抬眼望去,又是一滴落在他的脸庞…… “暴雨……” 刘策喃喃自语一声,闭上双眼,紧握双拳,任凭还未愈合的伤口崩裂,鲜血直流,感受着暴风雨的来临的气息。 草原天气瞬息万变,一个时辰前还是骄阳烈日没准下一刻就会乌云压顶,雷雨交加。唯一稳定的季节就是寒冬,除了冰雪就是透骨的寒冷…… 傅云骁见天色大变,立刻再劝道:“将军,大雨将至,还请您随末将一起回天河之顶避避雨吧……” “准备破堤!”猛然间刘策睁开了双眼,黑暗中瞳眸散发出一道支冷的寒光,“就借这雨势,为此次战死在这片土地的将士送行!” 话毕转身上马和傅云骁以及百余骑兵一道,向天河源头疾驰而去,刹那间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呼兰人大营之内,董狸望着牛皮大帐外暴雨倾盆的情景,紧了紧身上的皮裘,眼中阴霾欲盛,大营内满是为避雨势而忙碌的身影。 忽然天际一道亮光闪现,董狸抬眼望去,只见漆黑的上空闪过一道紫色的天雷。周围所见尽是一团黑云组成的漩涡正在苍穹之上悠悠的旋转,如此奇景在他看来却显得额外诡异恐怖。 “唏律律~”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的悲呼,不知为何,这些战场之王的牲口此时却显得异常焦躁。 “嗷呜~” 苍狼的长嗥在夜雨之中响彻全营,仿佛在对神明诉说今日厮杀,又好像在预示着灾难即将来临…… “可汗,小心着凉……” 董狸身后,姜峰见他矗立不动,恭敬的出声提醒道。 “姜先生……”董狸回过身来看向姜峰,语气异常尊敬,“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下棋了,今也不知为何忽而技痒难耐,不如你我趁此雨景对弈一局如何?” 姜峰笑道:“难得可汗有如此雅兴,在下理应舍命相陪。” 说着两人席毯而座,很快就有下人送上一副象牙打制的围棋,两人开始对弈起来。围棋边上摆放着董狸最为喜爱的水晶琉璃灯,明亮的同时散发的火光还带有黯淡的香气,这水晶灯可是他的命根子。 董狸落下一子后,叹了口气:“自从十余年前和先生相识,是本汗这一辈子最大的兴事,记得当年本汗初登汗位不久,草原呼兰各部皆对本汗坐上汗位不服,纵使得圣皇(宇文宏业)依仗,本汗依然可以感到自己的汗位岌岌可危。 若不是先生投效,为本汗出谋划策,稳定的不安的局势,断不会有呼兰部族长达十余年的盛况,这一切皆赖先生之功……” 姜峰闻听董狸这么说,淡淡一笑,随之也落下一子:“可汗言重了,自在下投效可汗以来,深受大汗赏识,不介意我为中原人,力排众议给予我应有的尊重和礼遇,在下得遇明主自尽心尽力辅佐可汗!” 董狸点点头,随后看着棋盘上的变局,眉头深锁,待落下一子之后又说道:“没想到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自我登上汗位至今算算已是一十三载,与先生相识也十一年有余,仔细想想这一切,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姜峰也是心下感慨,这十一年时间他在呼兰草原之上可谓是地位尊崇,所有族民见到自己都要行礼,如有不敬可以先斩后奏,董狸还把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女儿嫁给自己,可见他对自己多么重视。 这一切是在大周在姜家所没有得到的,起初他还时常在为自己的背叛遭受良心的谴责。但时间一久他才发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至于远东百姓和枉死的军队,与自己何干? “唉,本汗老了……” 忽然间董狸冒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不由令姜峰心下一惊。 姜峰忙道:“可汗何出此言,您现在不过五十九啊……” 董狸伸手止住他说道:“先生无需安慰我,本汗的身体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姜峰忙道:“可汗是不是为这支精卫营劳心费力?您无需如此,如今那支军队已是瓮中之鳖,待明日天明之后定能一举消灭他们。” 董狸摇摇头:“这精卫营当真厉害,把我呼兰草原搅的不得安宁,这么强悍的军队也是本汗生平仅见,我听闻那支部队主帅叫什么刘策?是姜浔下属?” 一听到姜浔的名字,姜峰眼中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可汗,莫要再提那个名字,我恨不能食其肉,抽其筋,再把他们姜家连根拔起!” 董狸大笑一声:“你呀,让本汗如何说你好?时隔那么多年,你还是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天下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任你挑选,这又何苦呢?” 姜峰愤怒地说道:“可汗,你不知深爱一个女人到撕心裂肺是一种什么滋味,二十多年前要不是姜浔横刀夺爱,芸澜早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也儿孙满堂,他姜浔不就仗着自己嫡出身世显赫么? 凭什么把芸澜从我身边夺走?一想到她夜夜在姜浔怀里承欢,同枕共眠,最后居然还为他生下儿子,我这心如同刀割一样!可汗,您雄才伟略自是不明白我这等庶出的无奈和痛苦……” “先生,莫要悲伤……”见姜峰情绪激动,董狸连忙劝慰,“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再说当年你不是已经将他们的孩子杀了解恨么?” 姜峰摇摇头:“是,我就是见不得姜浔和芸澜幸福的样子,既然我难受,他们也别想好过,是我暗中勾结瀛奴海盗,让他们的孽种姜睿死于非命,我就要他们一辈子在活在痛苦中自责,凡是姜浔的一切我都要亲手毁灭!” “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本汗佩服!”董狸点点头,“本汗答应你,待来日我草原勇士入主中原之时,定会让你亲自手刃姜浔, 把史芸澜送回你身边,再请圣皇封你为远州总督,让她跪在你面前祈求宽恕!介时她定会为昔日错误的选择后悔不已!” “多谢可汗……”姜峰连忙跪下做了一个揖礼,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咳咳咳……”正待说话的董狸,被自己的咳嗽打断。 姜峰见之一脸关切的说道:“可汗,保重身体啊……” 董狸掩步擦了擦嘴角,对他说道:“无妨,先生无需担心,既然今日难得和你促膝长谈,本汗有些话想和你说下,希望先生能帮我排忧解难,按你们中原的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姜峰忙道:“可汗请讲……” 董狸叹了口气,说道:“我老了,也该为我的后事顾虑一番,本汗膝下十九个儿子,把汗位传给谁好呢? 长子阿图耶鲁整日沉迷女色,次子莫尔达有勇无谋,三子图善体弱多病,四子王罕倒足智多谋然城府颇深性格阴沉,五子吉尔塔罗无心汗位, 剩余几个不是年幼就是能力不足,倒是十三子代勒心地宽厚文武双全,然他又太过妇人之仁,唉,本汗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姜峰听后,拱手说道:“其实可汗心中已经有继位人选,只是怕兄弟相残吧?” 董狸说道:“先生所言不差,我草原历代汗位交替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本来本汗也不必多加忧虑,任其自然便可, 然如今局势不同以往,精卫营在草原上一番作为已经让我呼兰各部损失惨重,如若再因汗位之争徒添杀戮的话,我真不知道我们呼兰人会走向何种局面,更何况本汗也不想见到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姜峰说道:“可汗不必忧虑,在下会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让……” “报告可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姜峰不得不止住要说的话。 “何事?”董狸恢复了身为王者的威严,沉声对帐外问道。 “启禀可汗,营中各部勇士有不少忽然间神情癫狂,不少马匹也出现异状,各部统领不知该如何处理,特来请可汗定夺。” “有这种事?”董狸闻言心中一凛,随后掷下手中棋子,取过权杖来到帐口说道:“速带本汗前去查探!” 临走之际,又对帐内的姜峰说道:“先生在此稍待,等本汗回来再与你一道下完这盘残棋!” 姜峰起身施礼道:“可汗尽管前去,军务要紧,在下就在此地等您……” “嗯……”说完董狸走出了帐外,边上立马有一亲兵把一件偌大的羊皮蓑衣顶在了他头上,将董狸全身覆盖。 刚步出没几步,董狸心中一凛,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了一眼牛皮帐中的姜峰,只见他此时正对着那盘残棋仔细琢磨。 “走吧……”董狸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贺丹部驻扎的营地内,慕容敛望着瓢泼大雨,眉头紧绷…… 忽然间他回头对贺丹络说道:“将军,速速命大军退往十里之外,本王总觉有不安的事情要在今夜发生。” 贺丹络说道:“驸马,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间……” 慕容敛眼神一凛:“络将军,你速按我说的去做,相信我不会有错的,今夜,这里肯定会有大事发生,退的越远越好” 看着慕容敛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贺丹络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对外面的亲卫喊道:“来人,传我军令……” 眼见贺丹络开始拔营,慕容敛心松的同时也在暗自揣摩,因为许多事太不合常理了,他感觉二十万大军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令他不寒而栗。 六十九 飞瀑怒潮 …… “轰隆隆……” “唏律律……” 电闪雷鸣,风啸马吼。天河之畔,数千铁骑冒雨前行,向着天河源头急急而去。 “快点,跟上跟上!”莫尔吉对着身后的可汗亲卫大声嚎叫着,随后又看向同样在军中驰行的父亲董狸说道,“父汗,你让我去就行了,何必跟着一道涉险呢?” 董狸说道:“军中大变,对面敌军主将又狡诈悍勇,本汗怕你一人难以应付,所以才与你一道而行,更何况你所领三千重骑是王庭最为强悍的依仗,容不得半点闪失……” 莫尔吉也道:“我真没想到军中突然之间会有如此多人发狂,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全中毒了!”董狸眼中怒火炽盛,“这肯定也是对面大军搞的鬼,如果我们不趁势将他们一网打尽,十几万人会全死在这儿啊……” “不可能吧……”莫尔吉满脸不信,“难道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董狸怒道:“本汗这些日子总算想明白了,对面这支军队不但凶悍,而且他们主将的心机城府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屠灭二十余部男丁唯独留下女人和孩子,你知道这是为何?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加重我草原各部负担,你知道一个胎儿从生成到培养成一名战士需要多久? 最快十六年!足足十六年,这么多年时间要花费多少精力和粮食?更何况草原环境恶劣又有多少夭折?又有多少女婴?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还有,那么多女人孩童留下,会让多少部落为增加自己所部人丁自相残杀?可以想象不久以后草原上就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最后,一直对我呼兰人掌控草原塞外不满的丁零、鹊纥等部族也极有可能会借各部男丁骤减之际,群起反之! 好狠的心机,这支部队的主帅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去,不然我塞外恐怕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惨遭灭顶之灾啊!” 听完董狸分析,莫尔吉顿时也心下惊惧不已:“如此说来,必须要把他们除去了?” 董狸点点头:“别的不说,你看到营中那些人了么?要么疯癫狂舞,要么双目恍惚无神,如我所料不差他们必是中了彼岸藤的剧毒,难怪一路行来我怎么发现哪里不对, 现在仔细想想,这定是他们的杰作,沿路无论毒藤还是解毒必不可少的清灵草全消失不见,好狠,好狠,咳咳咳……” 说到这儿一口雨水飘进董狸口中,令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父汗放心!”莫尔吉恶狠狠地说道,“我必定会把这群卑贱的周狗消灭在这片草原之上!” “轰隆隆……” 一阵闷雷带着闪电照亮了四周环境,顿时莫尔吉被雨淋的朦胧的双眼猛的一缩。 “飕~” “噗~” 只见闪光一瞬,数支锋利的弩箭带夹带着暴风之势,穿透无数雨滴印入自己眼帘。 但闻一声破甲入躯的轻响,身后一名重骑兵立马倒落马下。 “敌袭!” “轰隆隆!” 莫尔吉的吼声被雷鸣所覆盖,阻碍了他的命令传达,下一刻一阵劲弩破弦的声响在三千重骑周围响起…… 黑暗中,但闻一阵人仰马翻的轰响,无数冲向死亡禁地的铁骑被疾驰而至的弩箭逼在了离埋伏地数十步的距离不得寸进,阵型一下子被捣乱了。 “没想到这里也有埋伏,这也是你们的布局么,好算计啊,刘策!刘策!咳咳咳……噗……” 眼见雨幕之中自己引以为傲的重骑兵在黑暗中被各方射来的冷箭一一射杀,情急之下,董狸一口鲜血猛的咳了出来。 “杀!” 忽然间,暗处一阵天长啸,在下一道闪电浮现瞬间,董狸和莫尔吉父子亲眼看到了一片白色骑浪缓缓逼近。 “唏律律……” 马蹄践踏在满是积水的草地上,溅起一片涟漪,此时看来是如此的令人窒息! “庆字营!” “无往不利!” 随着陈庆一声巨吼,庆字营两千白袍骑兵在暴雨中手持长枪利刃,重重的凿向混乱不堪的可汗重骑。 “三千重骑,若正面迎战我绝无半分胜算,但是……” 暴雨中,陈庆满是朦胧的双眼紧紧盯着董狸所部,手中长槊缓缓举起,对准了那手持金杖的胡人。 “兵者,讲究的近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若能运用得当,蝼蚁也能撼天,今天就借这雨势以暗击明,你们,败了!” “噗噗噗!” “砰砰砰~” 两千白袍骑兵在董狸和莫吉尔震惊的眼神中,重重的切入了三千铁骑之中!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破躯裂甲,血与水与暴雨骤风融合在了一起…… “本汗自登位以来,呼兰草原日益强盛,就等将来随圣皇入住中原,尽得神州之地,让我塞外子民不用再在塞外这片苦寒之地煎熬, 可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大地之母,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会有如此可怕的敌人出现在草原之上? 既然你让我的族民看见了强盛的曙光,为何会让这精卫营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为何让刘策把这一切美好破灭?大地之母,我恨你,我恨你!我诅咒你……” 望着逼入眼帘的森冷枪尖,董狸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怒火,竭力嘶声咆哮起来…… “呼~” 正在可汗大帐内苦思残局的姜峰忽然感觉帐外有一阵寒风吹过,不由闭眼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待再看棋盘时,发现边上可汗最喜欢的那盏水晶灯居然熄灭了。 “奇怪,这灯火内的油脂灯芯皆是用西域上好的牛脂所制,若非人为怎么会熄灭?” 望着一阵细烟飘散在大帐内,姜峰心里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 “莫非可汗?我得去看看……” 想到这里,姜峰当即起身不顾大雨倾盆,向军营外走去寻找董狸的身影。 当他进入军帐时,发现了可怕的一幕,只见数千呼兰人浑身是血在大雨中疯狂起舞,那神情癫狂狰狞令他心下一凉。 边上还有一群精神呆滞的异族人坐在地上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你看到可汗往哪里去了?”姜峰也没心思管他们了,抓住一名神色正常的百夫长问道。 那百夫长神情忧忡:“可汗半个时辰前就率亲卫队向敌阵杀去了,军师,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姜峰闻言大惊失色:“什么?为什么不来告诉我?糟了!” “轰隆隆~” 一阵刺耳的雷鸣响彻耳膜,闪电照亮了整个大营,但见军营内如同群魔乱舞一般人畜齐舞,令人望而生畏。 “可汗!” 姜峰跪在雨中仰天长啸一声,脸上泪水雨水混迹在了一起,他已经明白了董狸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呼兰草原,要变天了,而自己和他下的一副残棋,此生注定成为遗憾…… 天河源头,刘策站立在暴雨中,望着天河沿岸处的大营,眼眸处思虑万千,在黑暗中额外的明亮。 身后传来一阵军靴踏水的声响,只见陈庆来到刘策身侧,拱手说道。 “将军,果不如你所料,呼兰人会趁雨夜突袭,末将幸不辱命,全歼来袭之敌!” 刘策冷冷的说道:“很好,接下来,该让他们接受审判了!泄洪!” “遵命!”傅云骁即刻领命向堤口走去。 陈庆见傅云骁离去,从身后拿出一根黄金权杖递到刘策跟前:“将军,末将在剿灭这股胡骑时,从他们首领手中获得这根金杖……” 刘策接过金杖,只见这金杖通身黄金打制,顶端还镶嵌了一圈名贵珍惜的宝石,这断不是普通首领能拥有的,而且看着色泽手感也不是新打制,至少也有上百年了吧。 带着疑虑,刘策对另一侧的牧风问道:“牧风族长,你可认得此物?” 牧风定睛仔细一看,不由瞳孔紧缩:“将军,这,这是可汗的权杖啊!呼兰草原最高权力的象征!谁得到他就等于得到了大地之母的认可,呼兰草原的人丁必须无条件服从金杖主人!” 刘策一听,也是心下一惊,然后转向陈庆说道:“陈庆,你,立了盖世奇功啊!” 陈庆忙道:“末将不敢居功!全赖将军的功劳……” “陈庆不必自谦,我……”刘策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让你们的荣誉埋没的,你们会得到应得的待遇……” “呼轰……” 就在这时,一阵巨响在众人耳边响起,感觉脚下大地一阵晃动。但见斜坡处,一道冲天巨浪猛的将阻挡在眼前的残余堤坝冲溃出去,如同九天银河落入凡间一般向下游矮势地段呼啸而去。 众人望着眼前壮观奇景,各自思虑万千,这道天河之击将会有多少人葬身在江底呢?不得而知! “传令全军,向熊峰岭进发,是时候回家了……”望了眼巨浪涛天的情景,刘策留下一句话后手持金杖坚定的转身离去…… “那是什么,天啊,是神迹,神迹啊!” 可汗大营中,以趋向疯癫之态的众兵眼见洪水铺天盖地的从半空中攒落而下,形成一道高达数丈的浪墙时,竟齐齐开始跪地膜拜起来。 “跑啊,是山洪!” 还没被彼岸花藤完全腐蚀心智的呼兰士兵在黑暗中见到这一幕立刻慌不择路的夺马而逃。 然而同样中毒的马匹此时也是暴躁异常,不断将背上的骑兵掀落下马,甚至开始在营内横冲直撞,瞬间整个大营乱作一团。 “天意,天意啊……” 早就察觉形势不妙的姜峰带领数十名亲信策马行至高处,望着怒潮澎湃的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河之怒协裹暴雨之势,无情的砸入王庭大营。呼喊惊吼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被掩埋,不带任何一丝声息,只余洪水怒吼声和狂风暴雨在夜幕中肆意妄为。 然而,草原的噩运远远没有结束,一个多月后,因为这场洪水以及之前阿尔加湖内的花毒,一场席卷草原几百万人性命的可怕瘟疫爆发了…… 七十 银发如雪,万奴跪伏 …… “咳咳咳,我要见将军……” 在即将到达熊峰岭时,一路随军至此的陆养生躺在双马之间用牛皮制成的担架上,一路连连咳嗽不止。 刘策闻听陆养生异状,当即来到他身畔探望。 只见担架上的陆养生此时已经面容憔悴,青黑色的眼眶内是布满血丝的眼眸,苍白的面庞已无半点血色,仿佛生命的蜡烛即将燃尽。 “将……将军……咳咳咳……” 见刘策到来,陆养生努力想起身,无奈此时实在无力起身,只能缓缓抬起消瘦的手臂…… 刘策立马握住他的手,一脸关切的说道:“陆大夫,别说话,马上就要到关内了,你挺住啊……” 陆养生这一路跟随大军行来,为救治受伤的将士可谓是拼尽了全力,几日几夜都不曾入眠,加之三日前那场暴雨侵袭,彻底将他身体击垮,如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陆养生有气无力的说道:“将军,我,我快不行了,咳咳咳……” 刘策忙道:“陆大夫,振作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马上就能回到远东,你的家人还等待跟你一起团聚呢,务必挺住啊,到时候我会让叶斌他们医治你的。” 陆养生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将军,我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你听我说,现在不说可能再也没机会了,咳咳咳……” 刘策眉头一蹙,忙道:“有什么话等入关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但陆养生还是坚持说道:“不,将军,你听我说,我,我七年前被胡奴掳掠到塞外,目睹了中原子民的惨状,今有幸得将军搭救, 是上天对草民的最大恩惠,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妻儿,也为在草原上受苦的百姓感到心痛, 将军,你是搭救万民与水火的英雄豪杰,给我们这些,在塞外受苦的兄弟姐妹带来一丝希望,草民,恳求你,求你以后一定要,要救那些百姓脱离苦海,咳咳咳……” “我答应你,陆大夫你快别说话了,保重身子啊……” “还有……”陆养生接着说道,“将军,你中一次幻毒之后,这毒对你,就无效了,以后再临草原之时,不用担心了……” 刘策紧紧握住陆养生的手,说道:“陆大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刘策毕生铭记于心!” 陆养生眼中的生机慢慢流逝,开始变的黯淡起来:“将军,能救你一命,是草民这辈子最大,最大的荣耀,将军,你一定要救救那些草原上……” 说到这里,陆养生的手无力的滑落了下来,脸上挂满了笑意,安祥的去了…… “我答应你,我会会救他们的,我一定会再临草原,一定把这片地狱变为天堂,我答应你……”刘策对着陆养生的遗体郑重的说道,随后缓缓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将军,你……”楚子俊顿时惊呼出声。 但见刘策散乱的发丝随风飞舞,一头黑发中竟夹带数错银白,在众人眼中是那么显眼,透露着一股无尽的悲凉。 刘策浑然不觉,对着陆养生深深鞠了一躬:“陆大夫,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回去见你的家人,生虽不能让你和妻儿团聚,死我亦要让你回到中原入土为安,你安心的去吧……” “哔!” 近万骑兵齐齐下马跟在刘策身后,对陆养生深深鞠躬送行。这个大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生命为代价,赢得了众将士的尊敬。 刘策额前白丝飞散,回头望了眼苍茫的塞外,眸中写满了坚毅,塞外,自己一定会回来! “全军听令!向熊蜂岭进发!” “喝!” …… “唏律律……” 贺丹胜望着熊蜂岭出口处那遍布与地的马蹄印,心下不由一沉。 “好赶恶赶,还是晚了一步,可恶!” 数日前,贺丹胜受慕容敛和贺丹络所托,星夜兼程向熊蜂岭赶来,不想半路遇上了丁零部族骑兵的骚扰,一番纠缠之下耽搁了脚程,让刘策大军先两天抵达了此地。 此时贺丹胜只能内心不住祈祷:“希望秋风牧场的守军能拖住他们,虽然这支军队凶悍无比, 但连番血战加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路,想必一定十分的疲惫,牧场一万五千大军没理由抵挡不了, 只要拖过两天,等我前往支援,介时前后夹击定能一举消灭这支军队,一定可以的,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贺丹胜一拉马缰,下令大军向熊蜂岭内行去,追击刘策。 …… “咯哒哒……” 熊蜂岭内,峡道纵横,刘策策与马背之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任凭凛风吹乱自己的长发,黑白相错的苍丝在山林之间漫漫飘零。 “将军,前面快到秋风牧场了,探马来报有大股胡兵在此镇守,看来又有一番恶战了……” 傅云骁看着刘策的模样,心中是万分的难受和不适应。年少白发,这是承受着何等的折磨和煎熬?他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一些,哪怕减轻些压力也好啊。 刘策缓缓说道:“让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还有……把金杖取来……” “是……”现在的傅云骁对刘策的话是半点不敢忤逆,生怕他再为此操心,对他是言听计从。 一边的楚子俊也是万分难受,自从进入熊蜂岭以来,将军变的寡言少语,经常一个人在马背上闭目沉思,而且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知道他心绪究竟如何…… “敌人,列阵……” 眼见精卫营出现在牧场之上,牧场的守军将领当下大吼一声,一时间,一万五千兵马杂乱的列好阵型随时准备作战。 陈庆望着那牧场那些胡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正准备请命出战之时,刘策却手持金杖单骑出列,迎着守军胡奴缓缓行去…… 万军阵前,一骑肃立,马背上身躯傲然挺拔,冷酷的脸庞双眼轻颌,睥睨之态展露无疑。 忽然刘策大声对严正以待的冀北胡奴用胡语吼道:“我乃呼兰草原的新任霸主,你们的主人,现在我以草原可汗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你们的兵器跪伏在地,给我开道!” 这话一出,对面的守军面面相觑,一脸惊讶的望着前方那名银丝黑发齐散的主帅,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以草原可汗的名义,命令你们给我开道,但敢违逆,诛杀九族!” 猛然间刘策高高扬起手中的黄金权杖,再次厉声喝道。 “那是……” 这一举动令那些异族守军彻底惊呆了,那根不就是草原几百年来代代相传的可汗权杖么?怎么会落到他手中?一时间大军全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唏律律……” 大军不动,刘策一拉马缰再次向他们靠近数步,这一举动令身后的陈庆、楚子俊等人不由捏了把冷汗。 “本汗的话你们听到没有!”刘策举杖策马在胡奴阵前扫了一圈,“我就是草原之王,大地之母认可的王者,是你们的新任主人,从现在开始,我主宰你们的生死,你们的一切由我掌控,包括你们的性命! 你们可以忤逆我,但我告诉你们,胆敢跟本可汗作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我大军的铁蹄会将你们的灵魂禁锢在地狱深处,永受煎熬鞭笞不得超生! 现在我只问一句,你们是愿意听本可汗的命令跪伏开道,还是接受死亡审判!” 犀利的话语在清晰的传入阵前各阵异族人耳畔,这一刻他们浑身都在发抖,拿刀的手不停使唤的缓缓放下。 “可汗,请原谅您的仆人吧……” 终与有一名异族战士再也承受不住刘策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当即丢掉兵器,虔诚的跪拜起来。 “可汗,您的仆人祈求您的宽恕……” “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请接收我的歉意,愿您宽恕我的罪孽……” “我的一切都是可汗您的,包括我的性命,只求大汗您不要囚禁我的灵魂……” 一瞬间,一万五千异族胡奴对着刘策五体投地,不断顶礼膜拜,有几个激动的热泪盈眶,对他发自肺腑的崇拜。 但见人海之中,刘策肃与马上,在烈日普照之下如同天神下凡,让人不敢直视。 身后的精卫营将士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此时此刻,刘策给他们的感觉,是一股远远超越身为将领该有的气势…… 望着跪伏的人群,刘策冷冷的说道:“本汗不会就此轻易原谅你们,现在好好在此地忏悔,给我大军让道,若再阻扰,尽诛!” 出塞归来的大军轻踏马蹄,从跪伏膜拜的异族胡人身前经过,入目所见尽是一片虔诚的身影。 “吁。” 刘策拉住马缰,缓缓转身看了那条通往塞外的捷径,回想塞外经历的一切,心绪万千。 “抱歉夏姑娘,我没能救你们出火海,我知道你们遭受的是非人的折磨,承受的是怎么样的屈辱,但请坚持住,不要放弃任何活下去的机会,等到我们再见那一天,希望你能亲手将香囊交还我手中…… 陆大夫,谢谢你治好了我的毒患,对不起没能将你带关内和家人团聚,可你放心,你的所托我一定会完成,因为你我所愿相同,都希望能看到中原子民不再受苦的一天。 乌达拉,你的悍勇证明了你是一个坚强不屈的战士,谢谢你为精卫营付出的一切,刘策永远铭记与心,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忠诚! 在草原受苦的百姓们,我看到了,看到你们还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是你们坚定了我刘策的信念,终有一天你们会重获新生,在草原下自由的驰骋。 战死在塞外的将士,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感到由衷的骄傲,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我大军所向披靡!请放心,我会为让你们获得应有的尊重! 草原上的蛮夷们,谢谢你们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你们的野蛮血腥令我明白,盛世祥和的道路还很漫长,必须要有更为强大的实力来披荆斩棘。 等下一回再临草原之际,你们将见到的是更为心惊胆战的面容,准备迎接全新的杀戮吧,这一天不会太久!” 猛然回身,这一刻的刘策是万分的决然,铁蹄下的步伐无比的坚定! 七十一 前军都督 …… 五月二十七,永安城将军府。 刘策静坐案前,眼眸中尽显深思之色。 府内大厅两侧,各级精卫营和新附军主将静等刘策发话,正中所跪两人,一个许文静,另一个左烁。 回到冀南已经三日,刘策变的寡言少语,每日一人独坐案前做沉思之状。 在他出征塞外这些时日,冀州局势也是瞬息千变,攻打冀北各处城镇的部队足足将疆土扩展到弥禄平原以北三十里。 但也仅限于此了,付出的代价是整整八千将士的性命,虽然夺下了四座城镇,但使得原本就困扰冀南的粮草问题更加严峻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停止攻势。 眼见这些时日刘策愁眉不展,许文静决定负荆请罪,携同左烁主动在刘策面前请求惩罚。 左烁在刘策攻下秋风牧场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脱离绝境,协裹五千燕城冀州百姓和数十车军粮向永安退来。 无奈半路依然有不少胡奴阻拦,待杀出重围之后,只余两千百姓和三百此行的护卫(包括精卫营士兵)抵达冀南境内。 “都起来吧……”良久,刘策平静地说道,“这次都是本将军的责任,与你们何干?要罚也应该先罚本将军。” 左烁闻言并没有半分喜色,而是声泪俱下的说道:“将军,都是末将的错,要不是末将立功心切,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害我大军遭受如此大的伤亡,末将愿一死顶罪,还望将军成全!” 许文静也说道:“将军,都是我思虑不周,属下愿和左旗总同罪!”说完他也重重拜了下去。 刘策眼中一丝阴霾闪过,额头筋脉轻轻跳动了几下,又道:“是该罚,但若这么杀了你们俩也太便宜你们了,此罪暂且记下,下回一并清算,左烁等会儿去领三十军棍。先起来吧,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商议。” “谢过将军……”两人这才起身谢过。 许文静心下呼了口气,他可不想真的去死,自己抱负还没实现呢。而左烁内心却是万分内疚,尤其见将军那几撮银发真是越发懊恼。 刘策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此次冀州之变,我军伤亡甚巨,阵亡的将士家属需要抚恤,损失的兵甲需要补充,各地建设又需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如今我治下没这么多钱粮,你们有何办法暂且缓解下眼下这困顿局面?” 众人闻言也都暗自蹙眉,让他们上阵杀敌那是二话没有,但这些问题岂是他们能出谋划策的? 刘策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许文静身上。 许文静知道眼下也只有自己能说上几句了,与是对刘策拱手言道:“将军,眼下局面确实困境不少,不妨托关七和各省商贩接触,早日组成商会……” “太久了……”刘策摇摇头,“我需要尽快筹集至少三千五百万两白银物资,而将军府现在积存白银不过七十万两,连零头都不够,商会固然利益巨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许文静闻言一怔:“将军,如此巨量白银,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啊,关七已经愿意捐出五十万两作为在燕城伤亡的精卫营将士的抚恤,除此之外就只有贩卖盐铁牟利……” 刘策再次摇摇头:“眼下各处都要用铁,冀州铁厂还在修建中,目前没多余的铁料外售, 至于盐,你觉得现在大张旗鼓的外售会有什么后果么?你是商人出身不要告之我你不知晓。” 许文静自然知晓现在盐铁外售后果,会引起各士家觊觎惹出不少麻烦,尤其现在这种时候根本没精力再和他们勾心斗角。 想到此处,许文静也有些气馁:“除此之外,属下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将军,您是否该去趟远州了?朝廷对你的册封礼仪已经等了足足俩月了……” “册封?”刘策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也罢,看看朝廷这次能给我多少钱粮来收买我,事不宜迟,下午我就动身前往远州城。” “将军,你不回汉陵了么?”许文静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姑娘这些日子可是一直挂念着你……” “嫣然……”刘策眼中温柔一闪而逝,随后说道,“派人通知她我没事,让她不必担忧,正事要紧,朝廷那边的事儿终需有个了断,再拖也不是办法,顺便我去看看有没有筹集钱粮的办法。” 许文静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对刘策说道:“将军,这些日子属下从苏司那里打探到一个消息,此行李宿温还有一道秘旨,据闻是要重立前军都督一职。” “前军都督?”刘策扶了下额头,想了一阵,好像以前和秦墨叶斌闲聊时提起过。 大周开国初期,由于国力强盛,太祖卫煌特意将军政分开,除开各省从政官员最高级别为政督外,军事方面设立了五军都督之职。 这五军都督分别为:中军都督、左军都督、右军都督、前军都督和后军都督。 中军都督主管神都以及中部地区各省皇家卫军,主以殿前司禁军为主,左右都督分别管辖南北各地地方军职务,后军都督主要负责后勤以及兵源补充。 至于这前军都督,则负责前线边军总理军务,是所有都督中的重中之重,要迎接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直接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命脉,这个职位还有个霸气的称呼:军督。 然而,自士族坐大后,各地都督之职越来越边缘化。加之财政紧缩,不少各地官兵都成为各士族门阀的私兵,皇室又大力实行对士族优待政策,五军之督的职位自一百五十年前便荒废了,而是以总督之名被世家霸占,形成了军政一体的地方集权体系,也导致了士族力量和皇室之间有了分庭抗衡的能力。 如今,卫稹为了不让士族近一步坐大,不惜走一步险棋重设军督一职。 但远东这块一直都是最为凶险的地域,前军都督的职务可谓是个烫手山芋,而且姜家势力在这里根深蒂固,即使设立也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傀儡。 更何况这职位等于是在和姜浔分权,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接? “军督?” 刘策喃喃自语,开始深思起来。 许文静继续说道:“将军,前军都督一职非同小可,在这乱世之秋,谁能有能力驾驭这个职务,就等于掌控了整个远东七省的边军为自己所用啊……” 刘策眼中精光一闪,忽然起身坚定的说道:“这军督之位,本将军要定了!” 经过这些日子经历,刘策彻底明白了权力的重要性,自己埋头慢慢发展固然可行,但目前的局面如此恶劣,若没有绝对的权力辅佐,想要崛起还要许多年。 自己可以等,但草原上等待自己解救的百姓呢?他们能等么? 更何况阵亡将士的荣誉必须要有提升,目前自己无论怎么变都是区区旗团长之职,如何给他们应有的待遇? 还有,骁勇善战的将士跟随自己也需要有立功封赏的好处,最好不过是土地和官职,以及赫赫威名光宗耀祖! 只要自己有了这个职位,就有向远东各省征兵的权力,也有了主动发动战争的借口,还能名正言顺不会被人落下口实。 这样,自己麾下的将士战斗力就能一直保持在一个高昂的水平线,还能获得应有的军衔职务,以及丰厚的利益,可谓名利双收。 当然,即使拿到前军都督这个职务,想在这个士族遍地的世界有所作为,还需要有一定的魄力和筹谋才行,尤其自己还是庶族身份。 不过,别人或许怕得罪姜浔,刘策可不怕,别人拿个军督职位充门面,刘策不会。 只要军督之位到手,必会将这职务发挥出应有的效用,绝不会白白浪费。 现在的刘策迫切需要提升自己实力的任何力量,只有足够的权力才能实现他心中理想,固然这条道路充满血腥,他也毅然决定亲自踏出去。 “即刻为我准备军服新衣,把那把新打制的镔铁军刀带上,本将军要去总督府会会李宿温,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抢军督一职!” 说完,刘策就踏步走出将军府,留下一脸肃然的众人望着他消失的背影。 只有许文静对刘策背影作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心道:“将军,你终于迈出第一步了,等你取得这个职位后,就再也回不了头,未来的日子定会慢慢让你走上皇龙之道,直至君临天下……” …… 六月初一,远州城郊外。 由于刘策迟迟不现身,正在和崔莺馨踏青的玉香公主是焦急万分。 一来,崔莺馨肚子越来越大,都快掩盖不住了,这要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本以为刘策也就晚个几天,不想数月过去都了无音讯。 虽然崔莺馨不是皇家中人,但毕竟还挂着“安怡郡主”的名号不是?她也不知道刘策那庶族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从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打探到这刘策……好像真的不好相与。 二来,离开京城已久,怕父皇和母后都担心,加上自己也甚是想念,归心似箭。 三来,最重要一点就是,自己的丈夫李宿温这些日子一直在纠缠着姜若颜。 自那日姜若颜对自己如此无理后,玉香公主对她是厌恶至极,加之这些时日自己在府内她对自己不冷不热,令自己好生不快,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她和自己共侍一夫。 但李宿温每次见到她都魂不守舍,几次三番去纠缠她也令玉香公主醋意横生。 好在她发现姜若颜每次对李宿温都是避而远之,这才让自己心下稍宽。 “哼,这姜家小贱人当真自贱,居然会对一个卑微的庶族青睐有加,本宫倒想见见那刘策,到底有什么魅力令她如此不惜为难本宫。” 带着无数心思,玉香公主暗暗下定决心,等刘策出现要当着李宿温的前面,好好羞辱细姜若颜和刘策这对“狗男女”。 …… 七十二 冷眼旁观 …… “若颜,先别走,你听我说……” “驸马爷,若颜已经和你讲的够明白了,还请不要再来纠缠我行不行,让别人看见作何感想?” 总督府后院内湖畔,李宿温拦住欲回闺阁的姜若颜,脸上满是焦虑愤怒又夹带些许痴迷的神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李宿温对着姜若颜说道:“看见又怎么样?你是我的女人?别人爱说就让他说去吧。” 姜若颜脸色一变:“驸马爷请自重,莫要再说这种疯话来,你到底要若颜说几次才明白?” 李宿温说道:“疯?是的,我已经发疯了,早就为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看着我发疯?” 姜若颜美目一敛:“驸马爷!你冷静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冷静不下来!”李宿温情绪失控,“我深爱的女人居然爱上另一个男人,你让我如何冷静,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为了你日夜苦思冥想食不知味,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你告诉我让我如何冷静?” 李宿温的吼声惊动了周围经过的下人,全都一脸诧异的望着他和自家小姐。 “看什么看?”李宿温焦躁之下对着那些下人丫鬟一顿怒吼,“没看到本侯在和自己的女人说话么!” 那些下人一听,立马纷纷避而远之,毕竟自己身份低微,如何能得罪皇室驸马。 “李宿温!”姜若颜被他的无耻引燃了心中怒火,“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你不要脸面我姜若颜还要!现在立马在我眼前消失,我不想见到你!” 李宿温闻言立马怒目而视:“不想见到我?那你想见谁?刘策么?今天若这么纠缠你的是刘策,你是不是立马就恨不得投怀送抱?” “你说够了没有!”姜若颜彻底被激怒了,“我和刘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干系?你明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李宿温眼神一冷,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和刘策睡过了?” 姜若颜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气的直摇头:“李宿温,我真是没想到,这么龌蹉的话居然会从你口中说出来,滚,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到你,真是令人作呕……” 李宿温闭眼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把抓住姜若颜的手臂:“跟我过来,今天一定要把话给我说清楚!”说着,李宿温拖着她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给我放手!听到没有!”姜若颜一路挣扎,但无奈李宿温毕竟行伍多年,又岂是能随意挣脱,任凭她如何用力挣扎还是不停向他房间移去。 …… 总督府大厅内,刘策站在主案前双手负立,眼眸轻颌,身上所着千户服崭新耀眼。 “刘校尉,总督大人和夫人一道,今日清晨就去治下勘查公务了,要晚上才回来……” 身后的亲兵小心翼翼的和刘策说道,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见过多次的刘策此时给他的感觉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快要窒息,尤其那头黑发中几撮银丝是额外的触目惊心。 “天使人呢?”听闻姜浔不在,刘策又问道。 亲兵战战兢兢回道:“天使大人,他,他公务繁忙……” 刘策打断他道:“他在府中?” “在,在……” “那我去找他……” 说完,刘策即刻向后院步去。 那亲兵急道:“刘校尉请留步啊,我去通知驸马……” “不必了……”刘策脚步并没停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既然天使大人公务繁忙,正好我也有公务找他商议,你且退下,有何事我一力承担……” “呃……” 那亲兵正待再说,刘策已经消失在了大厅内。 …… “你到底要干什么!” 被李宿温拽进屋子的姜若颜终于脱离了他的铁手,一稳身形就对他怒吼道。 “嘭!” 李宿温反手关好房门,双眼血红步步逼近姜若颜:“说,你和刘策到底发生什么了!今天必须给我说个明白!” 姜若颜美眸一冷:“你那么想知道?” “说!”李宿温拳头捏的咯啦直响,额头青筋暴增,“你是不是已经和他……” “没错,是的,你满意了?”姜若颜索性把盛颜一横,冷冷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够清楚了吧?” “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李宿温一听瞬间全身不可遏制的抖动起来,“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你对得起你爹,对得起姜家,对得起我么?” 姜若颜见此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驸马爷,你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以后莫要再来纠缠若颜……” 说完,姜若颜就不管一脸怒容的李宿温,与他错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忽然李宿温脑海灵光一闪,猛地拉住姜若颜的手。 “你干什么……” “嘶……” 就在姜若颜准备怒斥之时,右臂轻如薄纱的洁白袖管被李宿温用力撕扯下来。 但见洁如姣月的玉臂上出现一点殷红,显得娇艳欲滴,异常夺目。 李宿温一见,顿时脸上一喜,颤声说道:“还在,果然还在,我就知道你故意在骗我,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是清白干净的,若颜我……” “啪!” 一记包含十分怒意的巴掌甩在李宿温脸上。 只见姜若颜此时满脸寒霜,冷的如同耸立的冰川般。这辈子自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顿时是羞怒交加。 “李宿温,你这个疯子,闹够了没有!”姜若颜眼角一行屈辱委屈夹带气极的泪滴滑落,对着李宿温沉声低吼了一声。 李宿温呆住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璧人居然会扇自己耳光?诧异恼怒之下,他顿时理智尽失。 就在姜若颜转身夺门欲走之际,他忽然将她一把抓住,不顾其挣扎,硬是向内堂床沿拖去,最后猛的把她甩到床上。 “疯子?没错,我早说过我疯了!”李宿温一步步逼近床沿,“既然我已经发疯,那索性疯给你看!” “你想怎么样!”姜若颜顿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立马扫向四周准备随时寻机夺路而逃。 “怎么样?”李宿温双目血红,英俊无比的脸庞此时异常狰狞,“你是我的女人,你说我要怎么样?” 说着他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姜若颜这时才知道事情严重性,弄不好今天自己的清白恐怕要被这畜生玷污…… “若颜,我要看看你的内心到底还有没有我,你只能属于我,我会让你忘掉刘策,以后只会装下我李宿温一人,永远都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说完,李宿温将身上的衣服猛的一拉,露出健壮的胸肌向姜若颜扑去。 “混蛋,放开,放开我!救命!救命!来人……”自己被李宿温压身下,姜若颜立马大声呼救挣扎起来,试图把他从身上推开。 “叫吧,叫吧,你是我的女人,我巴不得让大家都来看看,我是如何疼惜自己的女人!” “李宿温,你个禽兽,真是无耻!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死也是我李宿温的鬼,生生世世都是!” “你个畜生,快把我放开,住手,快住手!别碰我!不准碰我!” 忽然间,李宿温抬起头对着身下一脸梨花面带怒容的姜若颜激动的说道:“哭吧,你就尽管哭吧,不过若颜你乖乖听我说,待会你可能会哭的更凶,因为会很疼,女人第一次都会如此, 正因为疼才能让你记住,我李宿温就是此生此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入你身心的男人,让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尽管在我身下哭吧,若颜我来疼你了!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若颜!” 说着李宿温再次压了下来,一只大手迫不及待去撩姜若颜的绣裙,用力向上滑去。 “我的清白决不能给这个人渣夺去,决不,决不,决不!” 姜若颜内心惊怒交加,死死挣扎扭动娇躯守护住自己神圣,决不让李宿温侵犯得逞。 李宿被身下姜若颜挣扎的烦了,五指化爪一把撕裂绣裙一角直起身子低声吼道:“别反抗了,若颜,你放心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啊……” 猛然间,李宿温只觉的左肩一阵剧烈刺痛,惨叫一声翻落下床。 只见他左肩一股鲜血顺着胸口直流,再见姜若颜时,她满头散发,手掌中紧握着一根行笄礼时的金簪,带着鲜红的血滴,愤怒的盯着倒落在地上的李宿温。 “畜生!”姜若颜俏目含泪,丢下一句当下跳下床沿夺门而出。 “若颜,若颜,你给我站住,回来,给我回来!不准走……” 眼见姜若颜跑出门外,李宿温忍着疼痛草草穿好衣服紧跟了出去。 “混蛋,畜生……”姜若颜脸上满是委屈的泪水,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是又怕又怒。 身后李宿温不断追赶:“若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听我说……” “我怎么会对这么个畜生动过情?真瞎了眼我……” 姜若颜在长厅内捂着脸不停奔逃,越想越是害怕,心里满是懊恼恶心的情绪。 最终李宿温还是追上了姜若颜,一把拉住她不断道歉:“若颜,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难以自持,所以……” “你给我住口,把你的脏手拿开,你……” 姜若颜一把甩开他的手,正要怒斥,忽然间怔住了,因为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正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刘,刘策……” “什么……” 姜若颜吃惊的呼唤声,令李宿温也是心头一震,连忙回头看去。 此时的刘策面无表情,双目微颌冷冷地轻扫着他们两人此时不整的衣衫和面上神情,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情感波动。 李宿温心中一凛,忽然把一脸震惊的姜若颜搂入怀中对着刘策笑道:“刘贤弟,一年多不见,我们又见面了,不好意思,我和若颜,那个你明白的吧……” 姜若颜一时没反应过来,注意力全在刘策身上,一看到他头上的发丝变化,顿时吃惊的说不出话,心下是一阵刺痛。 刘策静静的望着李宿温,随后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又望了他怀中的姜若颜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继续,我改天再来。”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向总督府大厅走去,和长亭另一边踏青回来的玉香公主以及崔莺馨错身而过。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见有人路过见到自己不行礼,玉香公主心下不满,随即对那身影问道。 “与你何干?闪开。”回应她的是刘策那冰冷轻稳的声音。 “大胆!”玉香公主闻言一怒,对那身影说道:“你敢跟……” “呵……”刘策背对着她沉声一吟,“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想你现在给我闭嘴!” “你!”玉香公主和崔莺馨顿时一愣,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哼……”刘策不屑的冷哼一声,直接步入了总督府大厅。 “刘策,刘策……”见日夜期盼的人消失,姜若颜这下猛地回过神来,迅速挣脱李宿温向他追去。 玉香公主见姜若颜一头散发外加衣衫不整,又看了眼李宿温也差不多,顿时脸上浮上一丝浓浓的妒意。 “刘策……” 待追到大厅内,刘策早就没有了身影,顿时心急如焚。 “糟了,他一定是误会在生我气了……” 七十三 舍我其谁 …… “什么?颜儿你说的都是真得么?驸马爷……不,李宿温他当真对你如此无礼?” 夜晚,姜浔夫妇房间内,姜若颜向史夫人诉说着白天李宿温对自己所做的事,听的史夫人是惊怒万分。 史夫人搂着姜若颜不断安慰着她,同时又对李宿温对自己女儿做出这种禽兽之举感到厌恶和愤怒。 “老爷,你说句话,咱宝贝女儿这么被那李宿温欺负,要是真出了事,让颜儿以后如何见人?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姜浔在屋内来回踱步,异常烦躁,他也想不到一向温文儒雅的李宿温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现在能怎么办?李宿温现在代表的是朝廷,更是皇室,处理不妥当后果可是麻烦不断。 “老爷,驸马爷求见……”就在此时,管家在屋外轻声呼唤道。 姜浔眼神一凛:“好,本督正好要向他当面质问一番,看他如何给今天的事解释,带路!” 说完看了眼史夫人和姜若颜,转身向屋外走去。 史夫人搂着还面带惊色的姜若颜,心疼的说道:“颜儿,今晚开始你就来和为娘一起住,免得那混账东西再来骚扰你……” “嗯……”姜若颜点点头,随后又说道,“娘,我见到刘策了……” 史夫人闻言心下一怔:“啊,那,那孩子终于回来了?老天保佑,他,他还好吧?” 姜若颜眉头一蹙,想起刘策那头白发以及离去时的情形,一行情泪忍不住落下,依偎在史夫人怀里抽噎起来:“不好,很不好,娘,若颜看的出他一定受了很多苦,他现在一定很生若颜的气,若颜该怎么办,娘……” 史夫人闻言,心下忽然一痛:“怎么回事?快和为娘仔细说说,那孩子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屋外内院,李宿温和姜浔并肩立与湖河之畔。 只见李宿温恭敬的对姜浔说道:“伯父,今日之事确实是世侄不对,还请您代我向若颜致歉,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让她莫往心里去。” “哼……”姜浔冷笑一声,“驸马爷,本督真想不到你会对颜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枉我对你如此信任,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李宿温闻言叹道:“伯父,您也知道世侄我对若颜的一片心意是天地可鉴,今日实在有些难以把持,才会迷失心智给她造成了伤害,还万望伯父替我和若颜美言几句,另外,世侄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伯父一定答应。” “断无可能……”姜浔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姜家女儿断无给人做妾道理,不用想了,驸马爷,天色不早了,早些回房安歇吧……” 李宿温闻言脸上笑意顿无:“伯父,您考虑清楚了,若我日后封得王爵,若颜就是王妃,那身份贵不可言,又岂会是妾?更何况我对若颜的情意,您又不是不知道,断不会有半点委屈,而且介时姜家威望会更上一层楼……” “那等你得到王爵再说吧……”姜浔轻笑一声,这种想白嫖的事他见多了,凭这也想引诱自己?那自己四十七年就真白活了,这几十年总督之位也白坐了。 李宿温见姜浔不为所动,也不急:“伯父,还望您一定成全世侄这毕生夙愿,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前军都督的人选交您手里去选,您看如何?” 姜浔闻言,陷入沉默之中,皇室想出这一手就是为了打压姜家,想借此削弱自己手里的兵权,这也是他颇为头痛的一点。 如今李宿温为了姜若颜抛出这根橄榄枝,容不得自己不仔细思量一下,权衡其中利弊。 但他也不能马上答应李宿温,与是说道:“驸马爷,你这么做就是背叛皇族啊,不怕日后难堪么?” 李宿温笑道:“伯父多虑了,如今多事之秋,朝廷最缺的是什么?将才,恰好世侄对行军布阵之道略通一二,就算知道我有意出让军督名额,也断不能拿我如何。” 姜浔沉思片刻后回道:“我考虑一下吧,过些时日给你答复……” 李宿温知道姜浔动心了,与是笑道:“那世侄就先行告退了,不过还请伯父早做定夺,莫让世侄失望,世侄对若颜初心一直未变……” 说完,李宿温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姜浔一人独自沉思。 “这李宿温是在欺我姜家无将啊,话语中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如若不答应他的话,那军督之职一旦落入其他势力手中,或者皇室另选他人的话,唉……” 想到这儿姜浔闭目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刘策,本督现在倒有些想念你了,你若是真心肯为本督效力的话,那该多好啊……” 带着各种心绪姜浔走向书房,反正他知道今夜姜若颜肯发会在自己房间留宿,何必再多跑一趟呢。 …… 六月初二,总督府内。 姜若颜生辰临近,不少世家又开始了络绎不绝的献礼献殷勤,一时间总督府内人满为患。 刘策在远处一角,看着这群纷沓而至的宾客,眼中不带一丝波澜。 “糙~” 此次跟随刘策前来远州城充当护卫的马国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群糙他娘的玩意儿,上阵打仗不行,治理地方也是烂成一片,尽拿些民脂民膏溜须拍马,若他们把这些心思用在地方上,远东各地早就成人间乐土了,糙他娘的……” 马国成喋喋不休的叫骂着,边上的孙彪见刘策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总督府台阶上的人流时,立马止住马国成继续谩骂。 “国成,少说几句,你看将军都没发话,说那么多干什么?” 马国成一听,立马闭上了嘴巴,深怕刘策发怒。 自塞外回来后,刘策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开口说话,脸上也没怎么见他笑过。孙彪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他有很多心事,但又不便多问,只能尽力别让人打扰他,免得引起不快。 “走,回客栈,替我更衣换上军服。” 忽然刘策冒出这么一句,转身就向内城客栈走去…… 总督府内宾客满席,尤其李宿温和玉香公主在此落脚,更是人流不息。 “若颜,对不起,我和你道歉,请原谅昨日我的无礼……” 宴厅内,李宿温看见史夫人和姜若颜同时出现,立马上前和姜若颜为昨天的事致歉。 姜若颜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一个字也不说,向母亲身边又挨了挨,对这个人她已经彻底失望。 李宿温现在也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会忽然之间对他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而且说的那番话事后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史夫人看了姜若颜一眼然后语气不善的说道:“驸马爷,快开宴了,还请就席入座吧。” 李宿温听出史夫人语气中对自己不满,知道她也对自己昨日行为感到愤诧,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尴尬。 与是他继续说道:“夫人,若颜,你们和我一道坐上席吧……” “不必了……”史夫人抓住姜若颜的手轻轻拍了几下,“老身和颜儿已经有座,不用劳驸马爷了……” 说完就和姜若颜径直走向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那桌宴席。 玉香公主看着眼前一幕,轻哼了一声…… 宴席过半,众人齐齐向姜若颜致敬,而姜若颜神情恍惚,根本不在状态。 “唉,都说远东凶险之地,年年胡奴来袭,民不聊生,可本宫来此数月,入眼所见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看来朝堂所传那些都是夸大其词了嘛……” 玉香公主在席间对众人这般说道,实际上矛头直指姜若颜当日对自己不敬,令她难堪。 若平日姜若颜闻言还会起身辩驳一番,但如今却是静静坐在席间不发一言,脸上神情憔悴至极,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 “刘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千万别误会……” 此时姜若颜对席间所言置若罔闻,只是不断回想昨日刘策离去时的神情,以及那一头银丝在风中轻舞的模样,最怕的就是刘策对自己误解。 “公主所言甚是,来!我们举杯为公主贺,为大周太平盛世贺!” 席间众人闻言齐齐向玉香公主和李宿温举杯致意。 姜浔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忽然心中一丝莫名难受,为刘策感到不值,若不是他,远东能有今天么? “好!”玉香公主当即举杯回敬,“为天下太平,满饮此杯……” “多谢公主……” 众人立马齐齐致意,正准备举杯仰脖而尽饮此杯时…… “笑话!” 一声犀利沉稳的喝声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在宴席厅内轰然响起。 姜若颜一听这阵声音,立马美眸含光,那声音不就是…… 玉香公主顿时一怒:“何人如此大胆!” 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下一刻寂静的宴厅内…… “噔噔噔……” 一阵军靴踏入大理石地板的清响缓缓响起,每一步都带着不可言语的威势,一声一声敲打在各人心弦。 待脚步声临近,印入眼帘的是一副前所未有,气势磅礴的景象。 只见刘策紧闭双目,黑白相间的发丝梳理的整洁干净,身上一套红黑互搭的劲衣军服,所绣金丝精卫之焰,是那么夺人心魄。 他双手着黑色手套掌背各挂一小串澄链,右手按在挂在腰后一把长九十公分的军刀刀柄上,血红的披风在众人眼中如同初升的骄阳一般光彩夺目。 “刘,刘策……” 姜若颜再也忍不住,不顾此时场景当席呼唤起他的名号,眼中满是情泪包含。 刘策微微睁眼,左手伸出食指指向玉香公主,以睥睨之态傲然说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尔等负重前行!” “你……”玉香公主闻言大惊失色。 同时诧异的还有姜若颜、姜浔、李宿温、崔莺馨、史夫人,以及,席间所有人…… 刘策面无表情,再次颌上双眼说道:“省下你的说辞,不懂世间冷暖民间疾苦,就不要再言这些令人捧腹的话语!” “你敢这么和本宫说话!”玉香公主这在彻底激怒了,“你个庶族简直……” “住口!” 一声沉喝,让玉香公主和所有人心头一震,同时连姜浔和李宿温也打了个冷颤。 “发生了什么事?这刘策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盛气凌人了?” 姜浔心中一连串疑问闪过,两月时间不见,这感觉伙完全就换了个人。 “……” 玉香公主脑海一片空白,对眼前这个衣着肃严的庶族居然产生一丝彻骨的恐惧。 “天使大人……”刘策没半分在意在场众人的反应,双手环与胸前对李宿温说道,“本校尉今日前来就是想向你知会一声,那前军都督之位……” 说到这儿,刘策虎目一睁,逼人的目光直刺众人心扉:“舍我其谁!” 七十四 当堂棒喝 …… “舍我其谁!” 刘策沉闷的喝声回荡在整个宴厅之内。 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威严?这是一个庶族旗团指挥使该有的气势? 李宿温眼眸寒光乍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心目中的情敌,他万万没想到一年多以前在河源见到的那个刘策如今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刘策身上这股散发的气势只有纵横沙场历经百战、踏血裹尸的将者才能拥有,这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李宿温缓缓起身说道:“刘校尉,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本侯想知道你为何迟迟未来总督府受封?要知道你这么做可是对皇室大不敬啊……” 刘策双手环胸,带手套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自己双臂处轻弹,一脸泰然自若的神情。 半晌后他开口说道:“自然是去替尔等打造口中的盛世奔命,若不如此,在座诸位还能在这里对饮指点江山么?” “放肆!”玉香公主猛的怒斥一声:“刘策,你少在那里给自己懈慢找理由,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把我皇室放在眼里! 瞧瞧你说的多动听,在座诸位世门官家哪个不是身份显赫,他们百忙之中都晓得前来总督府膜礼天恩,反而你这个区区庶族草莽, 全靠父皇提拔才有今天的地位,一个小小旗团指挥使,居然把我朝廷天使晾在这里足足两个月,就凭这一点,本宫就能诛你九族!”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尤其姜若颜眉间紧蹙。 “太过分了,我绝对不能让你有事!” 想到这儿,姜若颜刚欲起身去玉香公主面前替刘策说话,不想刘策抢先一步开口了。 “贱妇!说够了没有?” 一声沉吟的怒斥从刘策口中蹦出,如虎啸龙吟般把所有人再次震惊了。 姜若颜和姜浔此时满脸不可置信,这刘策怎么了?居然敢辱骂玉香公主?还是当着宴厅众人的面? “诛我九族?”刘策双目微睁、眸光摄魂,如同看待傻子一般看着玉香公主,“那你就尽管来试试,我刘策久经沙场,纵横数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杀我?你个贱妇有这个本事么!” “你,你方才称呼本宫什么?” 玉香公主满眼震惊之色,自小到大何时有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更别提居然骂自己是…… “贱妇!要我再说几遍么?”刘策风淡云轻,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玉香公主气的是胸前不断起伏:“刘……策!你好大的胆!本宫决不会轻饶与你,驸马爷!你就看着本宫被这么个贱族当众羞辱么?皇家颜面何在?你的颜面又何在!” 李宿温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对刘策说道:“刘校尉,请慎言,如若再这么下去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了,毕竟玉香公主是我的妻子……” “天使大人……”不等姜若颜开口,刘策坚定地回道:“既然她想杀我,那我刘策倒很想看看她是如何诛我九族!” 玉香公主闻言又是一惊:“你说什么?我杀不了你?” 刘策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李宿温说道:“天使大人,末将劝你一句,最好管管自己的女人,今天看在在座诸位的份上,本校尉已经很理性很克制了,否则……” 刘策双眼一冷:“她现在绝对已经是一具死尸!” “啊……”玉香公主顿时被吓的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坐了下来。 李宿温也是眉头一皱,不由暗自沉思这刘策为何会变得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姜浔说道:“刘策,还不给公主殿下道歉,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刘策对姜浔的话置若罔闻,直直盯着李宿温开口说道:“天使大人,我现在没时间扯其他的事,前军都督一职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帅印上任?” 李宿温心下一冷,随后说道:“刘校尉,军督一职事关重大,需要有战功显赫的将才方能胜任,而刘校尉你初来远州不过一年,又无甚战功,恐怕难以服众啊……” 其实李宿温当然知道去年远州胡奴内幕,全是刘策一人功劳,但可惜刘策把首级分出后名义上就无寸功在身了,李宿温当然不能承认他的功劳。 更主要是他发现这刘策功劳都已经改过自己,加之自认为和他又是情敌关系,令他十分忌惮。 姜若颜一听李宿温这么说,心下为刘策感到万分不值,望着刘策一头乌发中错落的银簇,鼻子一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战功?”刘策轻吟一声,“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战功?” 李宿温说道:“自然是赫赫奇功!” 刘策嘴角轻轻一扬:“何时宣读圣旨?” 李宿温道:“六月初五午时。” 刘策单手按刀,随后说道:“那末将就再等两天,两天后,前军都督一职帅印请务必交予吾手!” 李宿温寒眸一闪,说道:“刘校尉难得来一次,不如入席就座一道叙叙旧?” “不必!”刘策以一副不容逾越的语气说道,“本校尉不习惯和各位士族大人同桌痛饮,告辞了!” 话毕,不等李宿温开口,刘策转身就向外走去。 “等等!”玉香公主见刘策欲走,即刻出声怒道,“你对本宫如此无理,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刘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淡淡地说道:“那你又想怎样?” 玉香公主怒道:“本宫要你为之前的无礼道歉!给本宫卸甲跪下!” “放肆!” 刘策猛地一回头,吼声如雷,震的整个宴厅鸦雀无声。 “跪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就因为你身份高贵?抛开你所谓的那皇室公主身份外你还剩什么? 你为这个天下做过什么?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你可曾有过半分怜悯,有过想改变他们的处境? 塞边烽烟,边军将士饥寒交迫,却要为尔等荣华安康,身着布衣,手持残剑对抗全副武装的蛮夷入侵而血染沙场,你可曾对他们有过半句宽慰?有过添置一件铠甲,一件军衣? 没有,全都没有!我看到的只是你拿着百姓缴纳的苛捐杂税在这里挥霍无度享受荣华,在这席间不知廉耻的誉赞虚伪的盛世! 看到的只是你对他们充满鄙夷不屑的眼神,对他们的艰难遭遇不闻不问,在你们眼里,这些人都是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为你出生高贵,就能目空一切为所欲为?你以为你位高权重,就能妄言对错掌控生死?你以为你身份显赫,就能俯览众生视人命如草菅? 中原子民交着沉重的苛捐杂税,过着困苦的日子,还要为尔等富贵安宁血战疆场抵御外敌入侵,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横耍权威? 现在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卸甲!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下跪!你配么!” 喝声如雷,苍劲有力,如同一把利刃深深扎进席间所有人的心脏,震惊的无以复加。 玉香公主呆立当场,娇躯不断颤抖,刘策的余音如同九天梵雷令她脑海呈现一片混沌。 刘策那凛冽的眼神让她如同深坠冰渊,刺的她身心一阵彻痛,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我要嫁的男人?” 崔莺馨呆呆的望着刘策,耳边回荡着他适才的话,第一次发现,或许嫁给这个男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刘策,你真的与其他人不一样……” 姜若颜怔怔看着厅中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以睥睨一切的势态无视皇权威胁,心中更加坚定了他才是自己的男人。 厅内众人面色十分难堪,因为刘策的话明面上矛头直指皇室,实际上连同他们也说进去了。 “哼……” 见众人没有半句话语,刘策挥袍转身,鲜红的披风宛若一道烈焰。 “废物,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夸夸其谈?笑话!” 豪语悬梁,魅影无踪,只余一阵铿锵军靴缓缓渐渐消失在宴厅,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在席间不知所措。 眼见刘策在自己眼前消失,姜若颜再也克制不住,终与不顾一切跟了过去:“刘策,等等我……” 然而刘策仿佛没听见姜若颜的呼唤,头都没回径直步出了宴厅大堂。 史夫人对姜浔轻道:“老爷,我也去看看……” “去吧……”一直关注刘策变化的姜浔,很快心里有了计较,“李宿温,你想威胁我?正好,我就借刘策来和你过过招……” …… “刘策,你等等我……” 一路追随刘策出府姜若颜在他身后不断轻唤,然而那道魅影并未就此停下脚程,连头都没回一下。 “等等我啊,刘策,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唉……” 正在追逐刘策的姜若颜,忽然间足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刘策……”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滴在自己芊芊玉手上,这一刻姜若颜感觉自己的心真得好痛。 “噔噔噔……” 就在她失落至极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耳畔响起。 抬眼刹那,但见一只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伸到了自己眼前。 姜若颜缓缓抬头,只见刘策冷酷的脸庞印入自己眼帘。 刘策淡淡地说道:“姜小姐,需要我扶你起来么?” “刘策,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见他终于和自己开口说话,姜若颜喜极而泣,然后一把紧紧握住刘策伸来的手掌,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姜若颜起身后,仔仔细细打量起刘策的模样。两个月,足足两个月没见,她从未想过思念一个人是那么的煎熬,那么的痛苦。 当她看向刘策那黑白发丝之际,泪水止不住再次流了下来:“你,你的头发……” “无碍……”刘策扶起姜若颜后,想松开手,但姜若颜却死死抓着不肯放手,不由令他眉间微蹙。 姜若颜哭着对他说道:“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刘策双眸一闭,随后微睁半颌:“姜小姐不必为在下担心,区区几缕白发何足道哉……” 就在这时,史夫人也走了过来,看到刘策和姜若颜在一起,不由心下一松,随后走了过去…… 七十五 拉拢 …… “在下见过史夫人。” 见史芸澜走近,刘策猛地抽回被姜若颜紧抓的手掌,朝她微微行了一礼。 史夫人走到刘策跟前,望着他的头发,顿时心疼万分,颤声说道:“孩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面对史夫人慈母般的关切询问,刘策轻轻摇摇头:“多谢夫人挂怀,在下并无大碍……” 史夫人看着刘策这幅模样,万分的难受,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额前发丝:“你还这么年轻,头发就……” “夫人莫要为在下担忧……”刘策淡淡止住她,拱手回道,“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帮忙……” 史夫人点点头:“你说吧,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你。” 刘策说道:“在下欲在总督府逗留几日,还望夫人替我准备间厢房,直待初五,天使受封之后为止。” “你要留在这里?”姜若颜一听刘策要留在总督府,顿时心下一喜,“若颜这就去让下人准备房间……” “颜儿……”史夫人见姜若颜一副欢声鹊语的模样,轻唤一声制止住她,然后又对刘策喝声说道:“刘公子既然要在府内逗留,老身又岂有不答应之礼?我会命人前去收拾房间的……” 刘策施礼一谢:“那就有劳史夫人了,另外,烦请转告姜大人,待宴会结束后,请他来府厅一叙,在下有事和他禀报。” 说完,刘策和史夫人跟姜若颜拱手施礼后,转道头也不回的向总督府大厅走去。 “刘……” 姜若颜正待追过去,却被史夫人拉住制止。 只见史夫人对她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颜儿,注意下自己分寸,为娘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但眼下还是不要去打扰刘公子,我们还是去为他准备客房吧……” 姜若颜强忍冲动点点头,看着刘策身影消失在眼帘后,和史夫人一道向后院走去。 …… “刘策,你找本督何事?还有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里了!” 总督府厅内,刘策坐与堂下客椅双手环胸,闭目不语,主案上的姜浔死死盯着刘策厉身喝问。 “大人……”刘策张开双眼,缓缓开口说道,“属下眼下有件事想求你帮帮忙,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姜浔闻言一怔,顿时轻笑一声:“这倒是难得,你刘策居然还有事求本督帮忙?说吧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四千万两白银!”刘策淡淡地说道,“属下现在急需四千万两白银建设冀州,治下军民也需大量银钱补助,还请大人帮我筹集这笔钱粮,属下定当感激不尽。” “四千万!”姜浔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我如何帮你筹集这笔银钱?那不是四千,也不是四万!” 刘策不管姜浔的话,继续说道:“初五受封之后,我希望收到大人的答复,介时先让我拿一笔款项回冀州救救急。” “刘策!”姜浔顿时提高了声线,“你有没有在听本督说话?四千万三天时间概无可能!” 刘策平静地说道:“大人,姜家富甲天下,财阀傲世整个大周,比国库还要富有,区区四千万两又怎么会难倒你呢?难得属下开口求你一次,连这种小忙也不愿帮么?” 姜浔轻哼一声:“小忙?说的轻巧,别说我没有,就算有我又凭什么要给你?” 刘策语气一冷:“看来大人是真的不愿意帮助属下了?” 姜浔摇摇头:“刘策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么多银子本督概不会帮你筹集的。”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那就算属下跟大人相借如何?来日必定双倍奉还。” “别说了……”姜浔罢罢手,“你还是和本督说说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刘策豁然起身对姜浔拱手说道:“既然大人执意不肯相助,那属下就只能另寻他法。”说完刘策就向总督府外走去。 “站住!”姜浔怒道,“你还没和本督汇报你的行踪,说,最近冀州那边是不是又是你在惹事?” 刘策回道:“大人不必多言,属下在做什么事自有分寸,既然此处筹不到银子,那属下就只能另去他处想想办法。” “刘校尉,你缺银子怎么不和本官说啊,本官来替你想办法如何,哈哈哈……”就在这时,府门之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姜浔和刘策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宋濂。只见他看向刘策,又回想起之前他在宴厅时的表现,不住的点头。 刘策面无表情的对宋濂行了一礼:“见过宋大人。” 毕竟宋濂是远州庆暗刺史兼武备中郎将,明面上官职的确比刘策要大,叫他一声大人也无不妥。 只见宋濂和姜浔行礼后,又笑着对刘策说道:“刘校尉,你缺银子么?不如我来帮你吧……” 刘策拱手说道:“大人当真肯帮在下?” 宋濂点点头:“自然,刘校尉你说吧,需要多少银钱,我宋家虽然比不上姜大人富有,但这多年来的积蓄还是有些的,要多少你尽管开口。” 姜浔一听,顿时眉头一蹙,暗道宋濂怎么突然对刘策这么热情起来,他在打什么算盘? 刘策点头说道:“既然宋大人这么说,末将也就只好厚着脸皮开口相求了,实不相瞒,末将现下急需四千万两白银,不知宋大人可否有办法帮我筹到?” “四千万两?”宋濂闻言也是心下一惊,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说道:“数目不小,不知刘校尉何时需要?” 刘策说道:“初五,也不用一次性,先让末将带走一千万两缓解当务之急,剩余的两个月内慢慢筹集便可,放心,末将一定会加倍奉还这笔款项。” “哈哈哈……”宋濂大笑一声,“刘校尉说笑了,本官能帮汝这等英雄豪杰些许小忙是应该的,初五一千万两白银必定送到,不用还了。” 刘策微微一愣,暗道我和这宋濂没什么瓜葛,为何会突然之间对我如此倾囊相助? 同样愣神的还有姜浔,总觉得宋濂好像有什么算计,令他有些不安,现在他有些后悔没答应帮刘策筹银的事。 宋濂笑着拍拍刘策的肩膀,然后看着他的头发,轻叹一口气,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说道:“刘策啊,你要多保重身子,你还年轻,你和然儿的路还很长,切莫留下遗憾啊……” 刘策眼中顿现疑虑,这和宋嫣然又有什么关系? 宋濂见他面带疑问,笑着解释道:“刘校尉莫要诧异,我已经让宋文奎这老匹夫把宋嫣然过继到我膝下,以后他就是我的女儿了,你们成亲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不好,这个老狐狸!”姜浔闻言心中一阵波涛汹涌,“他这是看中刘策的能力,想借机拉拢他,而且现在冀州南部都在刘策手中掌控,以他的能力收复整个冀州只是时间问题, 介时他宋家就可以仗势与我分庭抗衡,以后这冀州就彻底没希望回到我姜家手中,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宋濂居然如此狼子野心,藏的够深啊。” 一想到未来远东局势大变,姜浔顿时焦躁不安,无他,刘策无论是打仗还是治理地方的能力都实在太过耀眼,强的令人为之侧目。 宋濂悄悄看了眼案前的姜浔,心里不住冷笑:“姜浔,枉你一辈子谨慎奸诈,可惜你居然连放在身边如此出众的下属都不好好重用,既然你不重视,就由我宋濂拉拢吧, 我宋家不可能世世代代都看你姜家脸色,能不能让我宋家取代你姜家在远东的地位全看刘策了,庶族又怎么样,今天他表现出来的气势都盖过了李宿温! 不说四千万,就是四亿我都要赌上一把,宋家能不能成大势就看这一次了。” 刘策闭目沉思片刻,他自然知晓宋濂心思,不过宋濂和自己没什么瓜葛,但也没恩怨,而且还收宋嫣然为养女,为自己筹银,不管处于何种目的,他还是值得尊重的。 更何况自己确实需要钱粮去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只要能筹到款项,哪怕明知对面会利用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与他做交易。 想毕,刘策面上波澜不惊,对宋濂说道:“既然大人如此倾囊相助,那末将就先谢过大人。” “咳咳……”宋濂故作不满咳了两声,“刘策,然儿现在虽是我的养女,但我会视她如己出,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改口叫一声,嗯……” 刘策眼神一闪,随后拱手对宋濂说道:“岳……” “慢着!”眼见刘策话要出口,姜浔终于忍不住了,“刘策,你和宋嫣然关系本府亦有耳闻,但你们之间毕竟没有成亲,这两个字太早了!” 宋濂闻言忙对姜浔说道:“姜大人,恕下官斗胆,刘校尉和然儿虽然还未成亲,但他们这是迟早的事,而且这是下官的家事,大人是否管的太宽了些……” “我……”姜浔一时语塞,看着宋濂那张十分脸庞挂着一丝淡淡笑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总之,成婚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明媒正娶,你又是宋家之主,如何能这般草率?”姜浔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开始反驳道。 宋濂闻言点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其实下官早已经备好婚杖仪礼,也已写好喜帖等定下黄道吉日就派人送发出去,至于媒妁之言,过些日子就让我城中梁媒婆来和刘策说,那父母之命嘛,刘策自小孤苦无依,只需要本官替然儿说道就是了。 放心吧大人,等刘策和然儿成亲当日,下官定会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绝不让这对璧人有半点委屈,也断不会失了我士家风度,如此大人可还有忧虑?” 说到这儿宋濂略带玩味的看了一眼姜浔,眼中隐藏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姜浔此时脸都有些绿了,嘴角不住微微抽动,宋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刘策手中的兵马,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一旦他倒向宋濂那边,姜家不敢说马上衰亡,但远东格局改变是可以预见的。 “不行,必须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如何阻止呢?”姜浔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盯着堂下表面恭敬实际却趾高气扬的宋濂。 七十六 筹银 …… 刘策静静的看着堂内宋濂和姜浔之间暗潮汹涌的对峙,双手依旧环与胸前,手指轻点双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换平时他或许会说上几句,但眼下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心思出口打破尬局,更何况宋濂肯出自己眼下急需的钱粮缓解局势,自然而然就随他们去了。 其实,宋濂眼光看的更远,尤其今天刘策进入宴厅开始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是极有自信获得前军都督这一职位。 以他对刘策的了解来看,这个职位一旦到手远东各地必会掀起巨大风暴,与其日后自己被风暴席卷,何不借此机会站到刘策这一边获取最大利益,当然风险也十分巨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假如刘策获得边军兵权,加之他和宋嫣然之间的亲密的关系,宋家那就趁势而起鼎力一方,恐怕姜家也要看自己脸色了。 宋濂越想越是兴奋,下定决心要把宋嫣然当亲娘对待,不,当菩萨供起来讨刘策欢心。 损失点钱粮算什么?以后得到的利益可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士庶不能结合?姜浔,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刘策注定不是池中物,你放着你女儿那么好的资源不用,那就别怪我捷足先登了,抱着你那套不成文的规矩哭去吧! “不可!” 就在宋濂为自己家族振兴兴奋不已的时候,姜浔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别忘了,此次朝廷可是赐婚给刘策的,一旦成婚完毕,五年之内不可再娶他室。” 终于姜浔找到了一个打压宋濂的气焰,如同当头一盆凉水浇灭了他的热情。 大周皇族出嫁礼仪有一条比较操蛋的规矩,凡是公主出嫁给外人为妻室,士族子弟一至三年不可再娶,庶族的话……虽然五个手指都能数过来,但最快也要五年才能解禁。 “不好,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宋濂一惊,这才想起李宿温此次来远州的目的是赐婚为主,军督之职为辅。 姜浔见宋濂一脸落魄,心下冷笑一声,暗道:“就你这花花肠子,想拉拢刘策,做梦去吧!想都别想,难道你还想跟皇族作对?” “呵呵……”刘策忽然忍不住轻笑一声,冰冷地说道,“姜大人,你觉得属下会娶那种挺着肚子的女人为妻么?更何况她肚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你觉得我有义务会替她养么?” 姜浔闻言扫向刘策,但见刘策一副睥睨之势稳若磐石,总觉得这气势和数月之前相比异常不同。 他避开这股气势对刘策说道:“刘策,莫忘了这是皇室赐婚,你敢忤逆?” 刘策说道:“今日已经忤逆了,我还会在乎么……” 姜浔眼眸一冷:“刘策,请注意你的言辞,皇室你万万得罪不起。” 刘策虎眸一睁:“那我刘策,他们得罪的起么!” 威严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回荡在府厅之内,震的姜浔和宋濂心中诧异无比。 只见刘策缓缓说道:“塞外胡奴尚不能奈我何,连流贼都搞不定的皇室又有何惧之有!我麾下冀南胡族各部军队总计四万五千人,冀州军七万余部,直属精卫营二万多人,十余万铁血铸就的百战之师在手,你觉得我会把那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嘶……” 宋濂闻言心中震撼无比,冀南在刘策手中他早就暗中知晓,但没想到刘策的实力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更加坚定了他要和刘策站同一阵线的决心。 “你区区旗团长指挥使,却如此拥兵自重,意欲何为?”姜浔见刘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底牌掀开,顿时惊的无以复加。 刘策一字一句地说道:“扫平胡奴,纵驰塞外,乱世终结,天下定安!” 铿锵有力的话语把宋濂和姜浔都给惊住了,不想这庶族出身的刘策会有这等雄心壮志。 “你就是我宋濂的女婿了,我认定你了!” 就冲刘策这种实力和豪情,宋濂当下心中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他。 “不就四千万两白银么?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凑出来!” 而此时的姜浔心下却闪过一丝失落,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哈哈哈……”宋濂大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刘校尉,你果然豪气干云,这四千万两我定会最快时间给你凑齐,你放心,等你和然儿成婚那天,我自会再献上一份大礼。” 说完又对姜浔拱手施礼:“姜大人,在下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了,请。” 不等姜浔反应过来,宋濂带着满腔热情出了总督府,屁颠屁颠去给刘策筹银子去了。 “大人,如无要事,在下也先行告退,晚上我回府可能会很晚,希望大人留一扇后门即可,告辞。” 说完,刘策也退出了总督府,他可不会完全把宝压到宋濂身上,给自己筹银子,还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毕竟要多一分保障。 “可恶!宋濂,你个老匹夫!本督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待刘策和宋濂都走后,姜浔终于忍不住把桌案前的文册一把掀翻在地。 “为了权势居然不顾士庶有别联姻?好你个宋濂,本督万万没想到你有如此算计!但本督不会让你如愿的!想要拉拢刘策?痴心妄想!” 发完脾气后,姜浔又想到了刘策:“没想到一年时间,他的实力膨胀到这个地步,这十几万大军足以撼动我姜家在远东根基了,刘策!本督不会再让你如愿以偿坐上军督之位,否则这远东乃至整个大周就真的要变天了!” …… “刘校尉,你的头发……” 锦绣天下之内,姜宁夫妇一见到刘策的模样,齐齐一惊。 刘策无奈笑道:“姜老板,梅掌柜,多余的话省下,在下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们借一笔钱应急,不知可否……” “刘校尉不用多说……”姜宁当即点点头,“难得刘校尉有事需要我们夫妇帮助,在下自当尽力为之。” 随后对梅华说道:“去把我们这些年积攒的银票取来全数交给刘校尉。” 梅华二话没说,立刻起身去往自己房中,不一会儿就捧着个盒子回到客厅内。 姜宁打开盒子从内中取出一叠银票交到刘策手中:“刘校尉,在下知道你所需银两数额巨大,我绸缎庄断不可能一次性给你凑齐,这里有二百万两白银的银票,还请笑纳。” 刘策接过银票看都没看就收入怀中,对姜宁夫妇拱手施礼道:“两位,你们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请放心,这笔银两我会尽快还上,决不会让两位多年积蓄付诸东流,刘某拜谢。” 说着,刘策起身对他们拱手鞠躬深深行了一礼。这对夫妇几百万银子眼睛都不眨下全拿出来借给自己,那是对自己多么信任,要说刘策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姜宁说道:“刘校尉不必如此,区区身外之物姜某还不曾看在眼里,今日难得和您相见,听闻刘校尉颇通音律,正好在下也乐于此道,不知可否请你指教一番。” 刘策说道:“姜老板言重了,在下不过略通皮毛罢了,既然姜老板有此雅兴,自当鼎力奉陪。” 梅华说道:“我去给二位沏茶,你们慢慢聊,刘校尉,夫君闲来最喜音律,听闻当日一首‘寻玉’是大加赞赏呢!” 刘策笑道:“梅掌柜言重了,那不过随心所奏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哈哈哈,刘校尉不要谦虚了,你昔日所吟那首‘礼仪之邦’至今万人传唱,鹤阳楼谱曲那首‘牵丝戏’令无数佳侣心生涟漪成双入对,我姜宁实为生平仅见……” “姜老板太客气了,请……” 整整一下午,刘策和姜宁一直在讨论关于音律方面的知识,刘策那套现代人的思维见识加之些许古典音律着实让姜宁来了眼界。 虽然那歌调有些古怪,但仔细想来却惊讶的发现远比现有的韵律要吸引人,也更加动听。 最后,姜宁发出这样的感慨:“或许这将会颠覆我大周音律普遍认知,自成一派啊……” …… 掌灯时分,刘策谢绝了姜宁夫妇留下吃饭的请求,到街上随便买了几个饼子果腹后,就向总督府走去。 马国成和孙彪已经回到驿站歇息,暂时不需要自己去担心,这俩货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人敢惹他们,否则马国成那脏话能把人气的吐血。 待走到总督府台阶口看去,只见一道白色倩影早已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了,刘策眉头微微一蹙,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就在刘策打算和她打招呼时,姜若颜身后出现李宿温的身影,只见他将一件披风慢慢盖向姜若颜…… 姜若颜倩影一闪,对李宿温惊怒地说道:“你要干什么?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 李宿温面带歉意:“若颜,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别这样好不好,晚上天冷,先披上吧……” “不要过来……”姜若颜迅速闪到另一边,眼眸如同冰霜般警惕地盯着他,唯恐再像昨日那样遭遇险境。 李宿温见她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躲着自己,心中知道她一定还在为昨日的事记恨自己,与是说道:“若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来……” “不要再说了。”姜若颜打断他的话怒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马上在我眼前消失,走啊!” 李宿温还待再说:“若颜我……” “姜小姐,你在这儿真是太好了,在下腹中饥饿难耐,可否告之我厨房在哪里……” 就在这时,刘策的声音在他们两人之间响起。 “刘策,你回来了?”姜若颜一见刘策回来,脸上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我带你去厨房……” 刘策河眸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姜小姐为在引路了……” 在经过李宿温身边时,但见他眼中一道利刃扫向自己全身,刘策精眸轻颌怡然不惧,跟着姜若颜向府内走去。 七十七 汝欲何为 …… “姜小姐,请告知我的房间在哪个方向,在下自己前去即可……”进入总督府后院,一直沉默的刘策对身前靓丽的背影说道。 姜若颜一听,停下脚步回过身奇道:“你不是饿了么?” 刘策摇摇头:“现在不饿了,告诉我房间在哪里,在下劳累一天,现在只想休息一会儿……” 姜若颜美目轻敛:“还是让若颜带你去吧……” 刘策说道:“姜小姐留步,在下自己前去寻找,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姜若颜顿时心下一沉:“刘策,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我的气,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姜小姐多虑了……”刘策轻轻摇头,“这是你的私事,无论怎么样,在下哪会生你的气?你不用和我解释……” 听刘策这么说,姜若颜呆立当场:“你当真不愿意听我解释么?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策止住她说下去:“姜小姐,我累了,现在不想多说什么,你早些回房歇息,我自己去寻客房罢了,告辞……” 说完刘策从她身边错身而过,朝厢房所在走去,留下一连呆滞的姜若颜。 “刘策!你为何不相信若颜?不听我解释……” 姜若颜娇颤的声音在长亭内回响,传入刘策耳中,但刘策似乎不曾听见一般,足下脚步并未半丝停歇。 “唉……”刘策步入自己房间之际,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相信你了,不然我留在府内干什么?” 正当刘策准备关门之时,一名皇室护卫忽然印入眼帘。 “刘校尉,我家驸马爷请你去阁亭一叙。” “知道了,麻烦你转复天使,在下随后就到。”说罢,不等那护卫回话,刘策掩上了房门…… “颜儿,不哭,为娘一看你哭都不知如何是好……” 姜浔夫妇房内,史夫人看着泪如梨花般的姜若颜,心里是万分难受。 姜若颜依偎在母亲怀里不听抽噎,回想起之前刘策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神情,心如刀割一般。 史夫人拍着女儿玉背,叹了口气:“颜儿,你和刘策去年相识至今不足一年,为何会对他如此倾心,为娘真的不明白你居然会为一个男人用情到这个地步……” 姜若颜哽咽地说道:“娘,是我对不起他,我和刘策十几年前就已经相识,还记得若颜八岁那年和您一道郊外踏青么? 是他救了若颜,还答应我驱逐胡奴的承诺,他至今都没忘,可我呢?我呢,娘……” 史夫人闻言一惊,脑海里顿时闪现当年那个挨打怯懦的少年…… “你说什么?颜儿,刘策就是当年那个念安寺的少年郎!” “娘,你教教若颜,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 “颜儿,你先别哭,听为娘说……”史夫人把依偎怀中的姜若颜扶起后正色道,“颜儿你仔细想想,按你所言,你在总督府门口等刘策回来,却遭李宿温骚扰对么?” 姜若颜点点头:“是的,那个混蛋还不死心,若颜真得很后悔当初会把刘策给忘记,真的真的好恨自己……” 史夫人摇摇头:“先不说这么多,你在被李宿温纠缠之时是谁替你解围?是不是刘策?” 姜若颜一怔,止住了抽噎,仔细回想起之前一幕。刘策出现的恰是时候,现在想想他当时把自己叫走很明显是替自己解围的,可是为什么他之后对自己又是那种态度…… 史夫人抓着姜若颜的手安慰道:“怎么样,现在想明白了吧?” 姜若颜点点头,又说道:“可是娘,昨天……” 史夫人说道:“颜儿你收拾一下,为娘陪你一起去和他说清楚,我相信刘策决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孩子。” …… 史夫人陪着姜若颜向刘策憩息的厢房走去,刚过半路,就见刘策在皇室护卫带领下步入长亭朝阁厅所在走去,身上已经换上了黑色便服,不再是白天所见那套骄同盛焰的军服。 “刘……” 姜若颜见到刘策,忍不住想叫住他,却被史夫人止住。 “颜儿,看来刘策是去见李宿温,现在不便打扰,我们且跟上看看他们会谈些什么……” 姜若颜点点头,和母亲一道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二楼阁亭之内,石桌之上已经摆满了各类佳肴,李宿温负手背立,等待着刘策到来。 “启禀驸马,刘策已带至亭外。” “有请……” “遵命!” 不一会儿,阁亭扶梯处响起了脚步声,待声音临近,李宿温立刻转身对上了刘策深沉的双眸。 李宿温轻笑一声说道:“刘校尉,一年多不见,今日难得相聚,为兄略备薄酒与你好好叙叙旧,来,请入座。” 刘策扫了眼桌上的酒席,脸上一副静如山岳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感。 “既然天使大人有意相邀,在下自是却之不恭,请……” 说完两人同时入座,边上的侍卫即刻把两人桌前的酒杯斟满。 李宿温一杯酒下肚,刘策桌前的酒杯却纹丝未动。 “刘贤弟,怎么你不饮一杯么,还是说这酒不合你口?” “抱歉,天使大人,在下酒力不胜,一旦醉酒,恐怕无法克制自己心绪闹出笑话,还望见谅。” “呵呵,不想刘贤弟还能如此坚守本分,很好,既然如此,这酒不喝也罢。” 说完,李宿温也放下手中酒杯,命人将酒撤下,换来一壶沏茶。 刘策平静地说道:“天使大人,你约我来此相见,不单是叙旧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言。” 李宿温说道:“刘贤弟还是这么快人快语,好!为兄也不再卖关子,此次约你前来,是为报昔日高阳城相助之恩,既然刘贤弟想要前军都督一职,为兄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初五那日,军督之位,定是刘贤弟莫属。” 刘策闻言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如此就多谢天使大人一番美意,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退。” “且慢!”眼见刘策要离开,李宿温挽留道,“刘贤弟暂且留步,为兄还有另一件事想请贤弟帮忙。” 刘策说道:“天使大人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 李宿温眼神闪过一丝柔情,对刘策说道:“是关于我和若颜之间的事……” 刘策双眸微颌:“天使大人,这是你的私事,在下无权过问,又能帮到你什么?” 李宿温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我和若颜相识之初,她才十岁,那时的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天真烂漫的孩子, 在若颜十一岁七夕那年,我带她偷跑出来一起赏花灯,记得那时我牵着她的手走过苏州大街小巷玩了一整夜,那丫头开心的就像只出笼的小鸟一般…… 十四岁那年,还是七夕,在苏郊桃林之内,若颜亲手将自己贴身玉佩交予我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女孩子将贴身之物交予一个男人手中是何种意思么,那一刻起我就认定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值得用生命守护的女人……” 阁亭一楼的姜若颜听到李宿温说的这些,心情万分复杂。好在史夫人在旁轻轻拍了拍她手掌,安抚了她的情绪。 李宿温从怀里掏出那块洁玉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接着说道:“之后,我既要为振兴李家四处奔波,又为了实现若颜心中夙愿不惜出生入死征战四方,这些年来久经沙场只为了这两个心愿, 如今我已入赘皇室,家族振兴指日可待,唯独对若颜多有愧疚,此次前来我想把若颜带回神都,远离这凶险之地,永远陪在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但现在若颜对我误解重重,我又得知你与她乃君子至交,还望贤弟帮我劝劝若颜,让她跟我回神都,不知可否相助愚兄一把?” 姜若颜闻言,心下惊恐万分,李宿温果然还是不死心要带自己走,如果真的强来,她无法确定自己的父亲会不会保住自己,握母亲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史夫人眉头微蹙,拍拍姜若颜的玉肩,示意她不要紧张,现在她十分期待刘策如何回复。 刘策听完李宿温的话,面不改色的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掀碗盖滑了几下碗沿吹了几下,随后慢慢放下,闭上了双眼。 李宿温一直在观察刘策脸上变化的神情,但很可惜,刘策面庞没有哪怕一丝的波动。 良久刘策说道:“天使大人,你说完了?” 李宿温点头:“还望刘贤弟替愚兄劝劝若颜,在下感激不尽,军督一位愚兄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属贤弟!” 他相信刘策一定会答应这个要求,因为从白天他的表现来看,迫切需要这个军职。 “也就是说,你拿姜小姐在和我做交易?” 刘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令李宿温不由感到一丝诧异。 不顾李宿温异样神色,刘策缓缓说道:“天使大人,恕在下直言,你和姜小姐的过往经历,在下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感激你适才所言愿将前军都督一职交予我手中,能省下不少事端,我才勉为其难听你把话说完, 但既然你说完了,在下可以明确恢复你,我不会帮你去劝姜小姐,更不会拿姜小姐命运为自己的前程做那肮脏的交易!” “刘策……” 楼下听到刘策回复的姜若颜顿时捂嘴轻呼一声,内心感动的无以复加。 史夫人也被刘策的话语所感染,不住的点头,这孩子果然不同寻常啊。 “刘贤弟,你……”李宿温一怔,万万想不到刘策会说出这种话来,“你考虑清楚了,这前军都督一职……” “天使大人……”刘策坐与石凳之上,双手依旧环胸,闭目说道,“既然你和在下说了你的过往事例,那么在下也来跟你说说我的经历,在下自小长与草莽,在寺庙为生,十二岁那年开始浪迹江湖,尝遍人间冷暖,受尽豪门欺凌, 十四岁漂泊至河源,恰逢流贼做乱,无奈之下才加入地方军开始军伍身涯,十七岁被朝廷看中加入入雷霆军四处血战只为生存,十八岁创立精卫营至今血战无数,所拥有的一切全是用尸山血海堆出来的, 天使大人以为,刘某是那种以他人命运做筹码换取利益权势的苟蝇之辈么?” “你……”李宿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策继续说道:“我从河源势起到远东至今,所做每一件事都对得起自己良心,刘某不才,比不得天使大人出身显赫友人遍天下,在下朋友不多,红颜知己更是屈指可数, 姜小姐不在乎在下庶族卑微身份,愿与刘某以君子之礼结交,若在下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则有违知己本分,也和在下恪守的原则背驰而行,此事恕难从命!” 李宿温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这军督之位,你也休想得手,刘策,不要以为你不帮我,我就没办法带走若颜!” 刘策闻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天使大人,这军督一位,刘某势在必得,而且若让我知道有人胆敢逼迫姜小姐做不愿意做的事,我很有可能会做出些大人意料不到的事情来。” 李宿温闻言缓缓起身,冷冷地盯着刘策:“刘策,你阻止不了,若颜我一定会带走,待她生辰宴一过,我会当众宣布她成为我的妻室带回神都,你又能如何阻止呢……” 刘策双手按在桌案,也缓缓起身睁开虎眸,迎着李宿温的冷眸开口说道:“那我送天使大人一句话……” 阁亭上下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肃静,安静的只余清风吹过草坪带起沙沙的声响。 姜若颜和史夫人紧握双手,掌心处满是细汗,紧张的等待刘策的回复。 “刘策立足与此,汝,欲带走何人?!” …… 七十八 睥睨之势 …… 阁亭二楼,刘策单手负背傲然而立,面对李宿温散发的冰冷杀意犹然不惧。 姜若颜此时芳心早就颤动不已,刘策那句“刘策立足于此,汝欲带走何人”的豪情壮语中充满了无边的自信,也表明了自己在刘策心中的重要性,令她是万分的欢喜。 史夫人激动的对姜若颜轻轻说道:“颜儿,这下你该知道了吧,刘策这孩子心中一直在乎着你,他一直都在默默保护着你,为了你不惜以庶族之身得罪皇族,你还会在意他今天的异样情绪么?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娘,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姜若颜欣喜万分,紧紧扑在史夫人怀里流下幸福的泪水。 阁亭二楼,肃立的二人静而不语,李宿温和刘策身上散发的气势令周围两名皇族侍卫都感到巨大的压力袭身。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李宿温锦丝衣摆轻晃,同时带起刘策那触目惊心的黑白发丝飘零散动。 冰冷的眼神迸射着浓浓的杀意,下一刻,似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在二人身后呼啸嘶鸣,激烈的惨嚎之声令人产生窒息般的痛苦。 “刘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李宿温终于开口说道,“你会为今天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刘策冷哼一声:“代价?恐怕要让天使大人失望了,我刘策从来不在乎什么代价,纵横沙场数载,早已看淡生死,所谓代价无非一条薄命而已,何惧之有?” 李宿温冷冷说道:“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与我为敌?值得么?” 刘策冷笑一声说道:“恐怕从一开始天使大人就容不得刘某活在这世上吧?有没有姜小姐天使大人你都会想办法除掉在下。” 李宿温奇道:“何以见得?” 刘策说道:“高阳一役,真相如何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李家会留下被庶族施恩的污点让人抠病么?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天使大人与我为敌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李宿温淡淡说道:“不想你还挺明白的,不过可惜现在朝堂上下都已信高阳是我李宿温收复,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但我暂时还不想让你死。” 刘策嘴角一扬:“舆论么?天使大人,你太自信了,我有的是手段让天下人知晓真相,只不过我一直恪守你我之间的约定而已,我既能令你李宿温成为收复高阳的英雄,也能把你描述成卑鄙龌龊的小人。” 李宿温摇摇头笑道:“刘策,你这话唬不住我的,时隔一年多时间,还有谁会记得你刘策?整片朝堂河源各处都盛传着我李宿温的名号。” 刘策眼眸一眯:“天使大人,你不懂科技的力量,或许你可以让士族相信是你一力收复高阳,平定乱局,但百姓呢?如同一片平静的江湖,只需要投入一块石头就能掀起万千流光。” “科技?”李宿温有些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刘策说道:“天使大人无需烦恼,如果你真要对付刘某,那你就等着身败名裂的那一天,不要怀疑,我刘策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李宿温还是不信,认为刘策只是鼓弄玄虚,于是继续说道:“刘策,若颜我必须要带走,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不愿意见她一直待在远东兵险之地朝不保夕吧?” 刘策摇摇头:“如若姜小姐真心愿意跟你走,刘某自然不会阻拦,但若她不愿意,你肯定带不走她,而且江南不安全么?何必惺惺作态跟你去神都避难? 更何况,天使大人没发现今年的远东十分太平?这样的日子以后将年年如此,姜小姐到哪都是安全的,何苦跟着你去那人生地不熟的是非之地? 天使大人,在下奉劝你一句,莫要再打姜小姐的主意,我看的出来她好像十分厌恶你,还是不要自寻烦恼较好,也图个清净……” 李宿温眼神一沉:“昨天的事你也看见了,若颜已经是我的人,纵使我和她有什么过节,也不是你这个所谓的朋友能操心的。” “胡说,我没有……呜……” 阁亭一楼的姜若颜一听李宿温居然当着刘策的面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谎话,气的当场就要喊出声,还好被史夫人及时捂住嘴巴,免得惊扰到二楼众人。 刘策眼眸轻颌,嘴角一丝不屑挂上:“天使大人,你昨日和姜小姐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何必说出来让我知晓呢? 更何况,如果真如你所言,你今日又何必来找我替你当说客?行了天使大人,天色已晚,在下忙碌一天也有些乏了,如无其他要事,那就先行告退。” 说完刘策随意一拱手,就向楼梯走去,留下一脸愤怒的李宿温。 “哦,对了……”刘策在即将踏入台阶之时,又回头对李宿温说道,“还望天使大人早些把前军都督的帅印准备好,初五那日我会取走,另外,那崔姑娘还是打哪儿来送回哪儿去,她肚里的孩子需要亲爹陪伴才能幸福圆满……” “刘策!”李宿温轻喝一声,“我希望你记住,我李宿温要的东西不择手段我也会得到手,不管对手是谁,都也别想阻止我,姜若颜我一定要带走!” “你带不走!”刘策异常坚定的说道,“把人同货物相提并论,你有什么资格带姜小姐离开?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刘策在这一天,这里的一切天使大人你都不用想染指了,我只说一句,交完前军都督帅印后赶紧回去吧,西凉胡奴还等着镇凉侯去弹压,告辞!” 说完刘策步下了楼梯,一楼的姜若颜和史夫人连忙躲在暗处,看着刘策从自己眼帘消失。 “孩子,若颜没看错你,以后把若颜托付给你,我放心了……” 史夫人看着刘策的身影,心中真的是感慨自己女儿眼光精准,能遇到这么好的男儿,也不枉这几个月来颜儿对他是茶不思饭不想。 姜若颜眼神痴迷万分,回想着刘策和李宿温的对话,心下七分欢喜外带三分焦虑,欢喜的是刘策言语处处维护自己,有他在自己不用再害怕李宿温咄咄逼人的气势。 焦虑的是刘策这么做必定是把李宿温和皇家得罪了,以后可能会有无尽麻烦等着他,又该如何是好? 史夫人回头跟姜若颜说道:“颜儿,跟为娘去厨房,命下人做些糕点给刘策送去。” “嗯……”姜若颜轻轻答应一声,随同史夫人一道向厨房走去。 就在娘俩离开后不久,一道身影也从暗处闪出,只见姜浔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刘策,你真是屡屡令本督感到惊奇……” “刘……策!” 二楼阁亭的李宿温猛的捏碎桌前碗盖,被刘策那种沉稳自信的气势给逼的动了肝火。 …… 厢房内,刘策此时正静坐在桌前沉思,当然他想的不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而是眼下远东的局势。 “这些日子从各地传来的远东情报来看,看似平静的各省早就暗潮澎湃,幽州那边, 郁野师旗苏敬山、常阳守备陆元岭、大胜关董天珂不断吞噬边军扩充自己军备,三支军队数量已达二十余万,情报所言他们早和冀北塞外勾结,密谋起兵造反? 定州方向,上官云、上官飞父子同样拥兵二十余万,已多次不听魏文冉的调遣,据苏文灿分析来看,他们早对魏家心有反意, 只是冀南目前被我精卫营占据,暂时切断了他们和胡奴联系,不过最近他们都在抓紧时间招兵买马,看来起兵作乱也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还有其余对世家不满的各散兵游勇,零零碎碎联合起来共计六十余万,远东六省近七成兵力都牵扯进来了,看来这真是山雨欲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这儿,刘策起身来回在屋内踱步,不断思虑应对之策。 “以我精卫营的战力,自保不成问题,谅他们也不敢与我铁军为敌,而且看这情形两年之内,他们还不会有所动作。” “姜浔的六万府兵或可一战,然而被打散在远东四处很难聚集,一旦远东有变,我若不回援的话,远州难免再起兵乱,这对我定下的冀州发展战略极为不利。” “眼下军督之位是必须要到手里,这样我名义上就是各省边军主帅,以我精卫营雷霆手段必能对他们造成一定影响,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这还不够,光有军督之名,却无掌控边军的实权,等于是一个架空的虚职,但我又该如何迅速夺回兵权将边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刘策略感烦躁,当自己地盘实力骤增之后,越来越发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远东局势暗涛汹涌,他明知有变,可又没好的办法消弭与无,更何况还要抵御来自冀北塞外胡奴的威胁,十几万大军看起来虽多,但也只够守住以永安为中心的冀南,而且发展也需要时间。 刚经历的大战,麾下损失两万兵马已经伤筋动骨,光抚恤金就是笔天文数字,自己眼下却还没有着落,虽然宋濂说会替自己解决,可还是不能对他完全信任,仍需要自己多走几条路子岭寻他法。 不过,让刘策略感安心的是,治下的子民对自己的军队非常拥戴,这让他心理少了层包袱。 “看来等拿到前军都督一职后,我要迅速行动起来,尽快把蛰伏在远东的这股暗流弥平,决不能让我大军后方不稳,必须要和姜浔商议一下,这仗不能我一人来打!” 想到这里,刘策定了定心绪,随后理了理额前发丝。 “目前最重要还是需要银钱度过眼下难关,四千万两,短时间内我该怎么去筹呢?烦!罢了,总会有办法的,为了塞外那些受苦的百姓以及中原子民的安康,我就是熬也要熬过来……” 下定决心后,刘策来到床边,准备熄灯宽衣入睡。 “刘公子,你睡了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史夫人的呼唤声,以及手指轻敲门沿的响动。 刘策顿时心下疑虑,这么晚了史夫人找自己何事? …… 七十九 有钱任性 …… 带着一连串疑问,刘策还是重新穿戴好衣物,上前打开了房门。 只见史夫人、姜若颜以及婉儿三人立与门外,婉儿手中端着个盘子,内有新做的糕点以及一盅鱼翅羹…… 刘策一见,眉头微微一蹙:“史夫人,您这是?” 史夫人一脸关切地说道:“刘公子,老身知道你未用晚膳,特命下人做了些糕点给你,顺便有几句话想和刘公子说,还望莫要嫌弃老身深夜打扰。” 刘策平静地说道:“多谢夫人关心,还请进屋内说话。”说完,刘策侧身闪到一边,将门外三人请进屋内。 姜若颜经过刘策身边时,特意放慢了脚步暗自观察了阵他的模样,回想之前他和李宿温之间针锋相对的对话,不由嘴角扬起一道涟漪。 在婉儿经过刘策身畔之时,刘策接过她手中餐盘说道:“婉儿姑娘,交给在下吧。” 婉儿不好拒绝,只能任由刘策把餐盘从自己手中端过去。 史夫人扫视了房内一圈,随后问道:“怎么样,刘公子,屋子还合适么?尚缺什么尽管和老身说,如果不满意那就换间屋子。” 刘策将餐盘端到桌上说道:“多谢史夫人挂怀,房内一应俱全,在下很是满意,无需劳烦再换房了。” 史夫人看着刘策心疼的说道:“那就好,快坐下趁热把羹汤喝了吧,你看看你,这两个月不见,消瘦了不少……”说着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刘策闻言谢过史夫人,缓缓落座端起鱼翅羹,取过汤勺浅浅舀起一勺吹了吹轻泯了一口。 “刘,刘公子,为何你手上还带着手套?”姜若颜见刘策大晚上还带着手套,不由出声问道。 刘策闻言平静地说道:“姜小姐,在下常年出征在外,这掌套已经习惯不离双手了……” “哦……”姜若颜轻轻答应一声,然后在茶几边缓缓入座,静静地看着刘策喝鱼翅羹。 史夫人笑道:“刘公子,这里不是军营,你不必有忧虑,还是把掌套取下吧,哪有大晚上还带着手套的?” 刘策怔了怔没有言语,继续喝着汤羹,脸上神色依旧,没有半丝的波动。 姜若颜见刘策不语,柔声说道:“刘公子,你还是听我娘的,把手套取下吧,在这里你不必拘束……” 刘策面色轻轻一凝,随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也罢,请恕在下唐突……”毕竟戴着手套确实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而且姜家母女对自己也礼数有加,只好取下覆盖双手的掌套。 当刘策手掌上那与恶狼搏斗留下的伤疤印入三人眼帘时,不由各自瞪大了眼睛。 “刘策,你的手怎么回事?”姜若颜猛地起身上前想要去抓刘策的双手。 刘策连忙起身避开:“姜小姐莫要惊讶,区区小伤而已,在军伍之中司空见惯,不足挂齿。” 姜若颜不断摇头眼含热泪:“刘策,你告诉若颜,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你这伤痕还有你的模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若颜好不好?” 史夫人心中也是万分心痛:“孩子,告诉老身,你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罪啊?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刘策见她们母女一脸关心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史夫人,姜小姐,你们莫要激动,这区区小伤根本不足挂齿, 这些小伤和在下的模样与那些战死疆场的战士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只叹我现在不能替那些战士的家属尽一份为帅本分,唉……” 姜若颜见刘策面有难色,知道他有烦恼,与是问道:“刘策,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好不好,让若颜能帮帮你……” 刘策摇摇头说道:“有劳姜小姐挂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会自己解决,姜小姐不必为我担心。” “刘策,你就……” “颜儿……” 史夫人知道刘策眼下确实有难处,但又不肯说,只能制止姜若颜继续说下去,然后又对刘策说道:“刘公子天色不早了,老身不打扰你休息了,颜儿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起身和刘策欠了欠身,拉起姜若颜和婉儿一道向屋外走去。 刘策将她们送至门外,这才缓缓带上门,看了眼桌前糕点叹了口气,走到床前准备歇息…… 半路上,姜若颜不解的问史夫人:“娘,你为何……” 史夫人说道:“为娘知道,你不必多言,刘策这孩子性格我已经有些摸透了,他不愿意说的事,肯定不会讲,再等等吧,唉……” 姜若颜闻言不语,仔细回想着刘策适才在屋内的愁容和所说的言语,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大致知道了刘策的难处。 …… 厢房内,刘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为钱粮的事发愁,最后索性起身把军服的披风挂在身上在屋内来回踱步。 “还是自己发展时间太短,如若铁厂能建立,哪怕月产钢铁只有三五千吨,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大周精铁铁价一斤高达八钱,熟铁一斤一钱五分, 而且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这等暴利以我治下的钢铁产量只需几年就有足够的储备资本外销,可是眼下,唉……” 想到这里刘策无奈的叹了口气,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发展数年建立基本工业体系,奈何事与愿违,远东瞬息万变的局势令自己疲于应对,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安心种田,当然这毕竟是前线,想安稳太平发展壮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除非能把所有不安因素一一剔除。 “刘策,你睡了么?”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姜若颜轻微的呼唤声。 “嗯?”刘策眉头一蹙,暗道,“这么晚了她又来干嘛?” 与是说道:“姜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找在下何事?如若不急,明日再说不迟……” 姜若颜轻声说道:“刘策,你打开门让我进来,若颜有事和你商量……” 刘策想了想,只好紧紧自己身上披风遮住睡袍,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一股清香扑鼻,令刘策不由脑识一晃。但见姜若颜身着一身轻如薄翼的淡色轻衫,内中贴身的丝绸胸衣隐隐乍现,胸口两条青黄色的胸衣带子交叉缠在玉颈之后,肩上披有一件雪貂斗篷,玉手捧着一只精致木盒,含情脉脉地望着刘策。 “姜小姐,你……” 刘策见到她这幅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觉的体内血液一阵沸腾,心跳也不由加速,立马警惕的退后数步别开双眼,努力保持镇定。 也不知怎么解释,每次一见姜若颜刘策都会十分谨慎,不想与她走的过于太近,就怕一个不慎会步入万丈深渊一般。 姜若颜见刘策这幅样子,俏脸微微一红,随后说道:“刘策,你不请我进去么?” “姜小姐,请进……”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啥好怕的?”刘策安慰了自己一句,面不改色的把姜若颜迎进了自己房间,然后把门带上。 “姜小姐,你这么晚孤身一人找在下有何要事?” 面对刘策的询问,姜若颜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伸出玉手对他说道:“刘策,你过来坐……” 刘策缓缓踱步到桌子另一边在她侧面一角入座,这是一个礼数问题,他是异常遵守的,断不会在她对面齐眉而坐。 姜若颜看着刘策的模样,轻声说道:“刘策,你是在为你营下将士的安置银发愁吧?” 刘策心下一惊,暗道她是如何知晓的?不由脸上显出一丝疑虑。 姜若颜见刘策这幅表情,轻笑一声:“刘策,若颜非是愚笨之人,适才和娘亲来你房中见你神情有异,就已猜出数分,若颜也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钱,所以……” 说罢,姜若颜缓缓打开盒子,印入眼帘的是一叠厚厚的银票,以及琳琅满目的珍稀珠宝。 刘策一见不由呼吸急促:“姜小姐,你这是?” 姜若颜说道:“刘策,这是若颜这些年来的积蓄,这些银票加起来有一千五百多万两, 还有这是爹爹过继到若颜名下的各处商铺田亩的地契,换算银两也有二千余万, 还有这些翡翠玉石,去珠宝行换算的话价值四五百万,现在全部都交给你……” 刘策顿时脑袋一沉,万万没想到姜若颜富裕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同时心下叹了一口气,自己出生入死几经周转所获的物资银钱还没人家一介女流几年积蓄富有,真是有钱任性,人比人气死人啊…… 见刘策不说话,姜若颜忙道:“够么?如果不够的话,若颜在苏州还有些产业,明日我命人前去江南,让他们把地契和银票早日取来……” 这些资产姜若颜本来是准备留给李宿温来远东驱逐胡奴之用,当年她就想好如果李宿温肯来远东,自己一定鼎力相助,可见当初李宿温来远东找她叙旧时,她所言自己一定全力相助并非一句虚言。 只是现在她看明白了,李宿温根本无心驱逐胡奴,只醉心与家族振兴,对自己又百般纠缠不清,昨日还兽性大发,差点被他玷污清白,对他已是万分厌恶。 反观刘策,自他到远东凭一己之力驱逐了胡奴南下,且没有半分所求,完全是一心一意为远东安宁舍命奔波,今夜更是得知他为保护自己,不惜得罪高高在上的皇室。 这样的男人如何令她不倾心?又如何令她看他有难处不尽力相助?这区区身外之物跟刘策所作所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小姐,这些钱我不能要。”刘策看着这些眼下急需的银钱,还是按捺住了一把夺过的冲动,“这些都是小姐您多年积蓄和家底,在下断不能……” “刘策……”姜若颜轻吐幽兰打断他道,“你当若颜还是你朋友的话,就请务必收下吧,这些全都是属于你的,如若不收就是对若颜心有芥蒂,更何况若颜知道你需要这些钱是去做正事,还请不要推辞。” 刘策闻言闭上双眸,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心下无数思虑飘过,终于下定决心对姜若颜说道:“既然姜小姐这么说,在下就暂且收下,就算今是日刘某问小姐相借,他日必定数倍奉还……” “无需你还……”姜若颜摇摇头轻启贝齿说道,“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刘策……” 说着她缓缓起身来到刘策跟前,眼眸中流转着浓浓情意略带羞涩地对他说道:“今夜,就让若颜留下来陪你好么……” 八十 空壳子 …… “……” 姜若颜那诱人到极致的语气让刘策额头浮现一丝细汗,木讷的硬是说不出半句话。 他低着头盯着木盒中的银票,仿佛在研究纸上字迹出自何人之手般,身侧传来阵阵幽香扑鼻,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和情欲。 他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想表现的镇定些,无奈倒入杯中的茶水还是不断溅出洒在桌面上…… 塞外一行,他在数十个部落中都能抵御住各种女人诱惑,本以为早就已经心如止水。 然而此时才知道,唯独对眼前这仙女般的璧人好像丧失了应有定力,想拒绝又不忍心,想答应却又心有顾虑,可谓是万分煎熬。 姜若颜见刘策迟迟没反应,心里也是有些焦急,与是坚定且含羞的地说道:“刘策,若颜不会后悔自己今晚的决定,是心甘情愿,你,不要有负担……” 说到这儿,姜若颜只觉得自己面颊通红、浑身滚烫,心脏也是狂跳不止,话已至此就等刘策反应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这不是男人才应该做的事么? 刘策深吸一口气,微微哆嗦的举起茶杯往嘴里送。眼角瞥了一眼姜若颜那蝉翼轻衫内若隐若现的玉肌香肤,感觉血液都开始极速流动起来。 既然都把话说这份上了,而且,这种气氛下,谁能顶得住? 与是刘策呼吸略带急促地想说道:“姜小姐,那个……” “咳咳……” 就在刘策万分尴尬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姜浔沉稳的咳嗽声。 姜若颜猛地一回神看向门外,将披在肩上的斗篷紧紧裹住娇躯。刘策则如蒙大赦一般,心下一松,脸上迅速换上了一副风淡云轻的表情。 “总督大人这么晚了,莫非有事来找属下么?” “本督有些烦闷,不知你现在可否有空出来陪本督走走?” “既然总督大人需要有人相陪,属下自然不胜荣幸。” “本督在湖边等你……” 待确定姜浔走远后,然后刘策起身退开数步,对姜若颜施礼说道:“姜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还请早些回房歇息,多谢你的帮助,在下铭记于心。” 话毕,留下一脸娇羞又带几分幽怨的姜若颜,打开门前去找姜浔了。 “爹爹,唉……” 姜若颜幽怨地叹了口气,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却被姜浔破坏,不由有些失落。 不过她一想到刚才刘策的神态,绝对是对自己有情意的,只不过强自镇定,不由轻笑一声,随后也悄悄步出房门向史夫人房间走去…… 假山湖畔,姜浔望着平静的湖面负手而立,待发觉身后刘策走近后,立马开口说道:“颜儿她回房了?” 刘策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姜小姐已经安然回到夫人房中,大人可以安心了……” “你倒是思虑周密。”姜浔轻笑一声,“不想还会暗中目送颜儿回房。” 刘策淡淡地说道:“毕竟府中住着个对姜小姐不利的人,在他离开府邸之前,在下有义务对朋友的安危考虑。” 姜浔有些恼怒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在自己家中也会有不测?” 刘策回道:“昨日情形,想必大人不会不知道……” “那是意外……”姜浔顿觉有些尴尬,“那只是本府一时疏忽,以后这种事断不会再发生。” “可它还是发生了……”刘策说道,“昨日我本可以一剑杀了李宿温,但顾及此处乃大人府邸,所以才不愿徒惹事端给大人造成烦恼。” 姜浔猛的一回身,死死盯着刘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知道李宿温什么身份?代表的又是什么?今日你在宴厅上那番话让皇家颜面扫地,我看你以后如何应对他们的报复。” “这不就是正如大人所愿的么?”刘策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不是一直担心我与皇族联合对你姜家造成威胁,属下这么做也应该让你释怀安心了吧?” 姜浔微微一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刘策说道:“大人那些心思属下还是能揣摩一二,今日属下当着众人的面当面呵斥当今圣上的公主,想必以后也断了跟皇室合作的可能性,也能让大人你放宽心, 但作为回报,还请大人助我把前军都督一职夺到手中,让我早日能与蒙洛蛮夷展开决战。” 姜浔摇摇头:“概无可能,刘策,本督不得不承认,你的能力太强,强的已经令我感到忌惮,如若军督一职到你手中,本督不敢想象你的实力会膨胀到何种地步。” “姜大人……”刘策没在意姜浔拒绝,“这军督之位属下是势在必得,只不过有大人您相助的话,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不然属下恐怕又要闹出不少动静来,您也知道属下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儿。” 姜浔说道:“没用的,这次无论你闹出如何动静,本督也不会如你所愿,而且李宿温已经答应本督,将军督之职人选交由本督去选,任你如何闹也不会得到这个职位。” 刘策嘴角轻扬:“恐怕大人又要失望了,这次如果在下不能如愿,这动静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的多,你还是仔细考虑下吧……” “难道你想造反?”姜浔心下一惊,暗道这刘策怎么会如此咄咄逼人?虽然语气平静,但其中透露的却是无边的自信。 “造反?”刘策冷笑一声,“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属下目前还不想见到远东生灵涂炭的一幕,不过若真被逼急了,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刘策!”姜浔怒道,“你若真敢这么做,就是你败亡的时候,真以为我大周是任意拿捏的柿子么?” 刘策闭目说道:“敢问大人一句,自大周历340年至今,在我精卫营出现之前,大周军队对战胡奴蛮夷的胜率是多少? 在下翻过史册,大周同夏国羌奴交战十四次,败绩十三次,最惨一次除了逐雁军全军覆没外,就是十二年前的称之为‘雍军收凉’的战役, 那一战皇室殿前司精锐尽出,协同地方边军总计四十七万浩浩荡荡从雍州出发,誓要一战取回凉州重归大周版图,结果呢? 当时西夏主将元天莽领五万羌奴杀的西征大军仅七千人回朝,可谓是前所未有惨败,唯一胜的那一次只斩首一千羌奴首级去趁胜求和,一年给予羌奴四千万两白银物资为代价换取所谓的和平。 要知道大周财政一年不过八亿两!” 姜浔沉默了,那一战简直就是皇室的耻辱,殿前司精锐尽失,也把卫稹吓的从此打消了收复西凉的想法。 刘策继续说道:“而对战蒙洛更是惨不忍睹,我真不知道朝堂那群废物是怎么想的,明知蒙洛帝国铁骑赫赫凶名,在自己又缺少武备的情况下居然会主动让四边精锐弃城和他们野战? 这种错误居然连着犯了三次,足足六十万大军血洒塞边,直接导致边军精锐尽丧,甚至到了百里城关仅四十三人巡守的奇闻, 若不是蒙洛现在专心攻略西域,恐怕神都早就被他们取下了,在下实在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至于呼兰人,大人您久居于此,我想就不需在下提醒了,不过就是蒙洛酋夷的一支部曲就让远东焦头烂额屡战屡败。” 姜浔闻言心下一紧,这刘策把局势看的实在太透了,实在令他有些吃惊,他真得只是二十岁? “所以说,大人……”刘策顿觉得左肩有些酸痛,忍不住抖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的大周,尤其是皇室,看上去还有数百万大军可用,然这些军队多为强征所得, 这些兵士一缺兵甲傍身,二缺士气战意御敌,三缺薪资糊口填腹,除了摆摆样子壮壮胆外,真正可战的屈指可数。 而且,由于士族不节制的增幅,朝堂所需财政开支也日益庞大,这也直接导致其中一些野心家已生异心,就等着有人带头起势从中牟利, 这看似强大的帝国其实早就内忧外患不堪一击,大人,你想想若属下这时候起兵造反的话,这个帝国还能支撑多久?恐怕会是各地州县迅速烽火四起,最终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 介时塞外异族也会趁势入主中原,那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姜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姜浔听完刘策分析,背后一阵冷汗袭身,令他不寒而栗,刘策说的完全正确,如果真有那一天,姜家又该何去何从? 刘策面色露出一丝痛苦之状,只因左肩现在难受至极,自去年肩胛受伤至今尚未完全好透,加上出征塞外血战不休兼之马上颠簸,这几天时时伴有酸痛感令他苦不堪言。 “刘策……”姜浔语气稍缓,“本督还是希望你能为远东百姓,为大周百姓尽一份力,莫要做那千古骂名的恶举……” 刘策说道:“所以我更需要得到前军都督一职,只有获得这个兵权正职,我才有能力力挽狂澜解救百姓水火,避免这一切发生,更何况,大人应该知晓现在远东内部也不太平吧?” 姜浔点点头:“的确,幽州和定州近五十万大军如今意向不明,本督也为此异常烦恼,既然你说出来,本督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嘶……”刘策觉得左肩似乎越来越痛,说到一半忍不住对姜浔说道,“抱歉大人,在下肩膀伤痛未愈,请允许在下暂且宽衣敷药……” 姜浔从刚才就见刘策一直捂着左肩,面上表情虽然依旧,但还是能看出是在强忍伤痛,与是点点头:“需要本督给你备药么?” “多谢大人,在下身上自备了药膏,换一剂即可,失礼了。” 说完刘策转身坐到假山后,把披风解下,松开睡袍抽出左袖,取出药膏准备敷起来。 姜浔摇摇头说道:“不想你刘策行伍出生还会这般腼腆,本督没那龙阳之好,你无需如此,呵呵……” 说着姜浔取出火褶向他凑近提供光亮,毕竟他现在心里也不想刘策有事。 刘策解下左肩上的药膏,正准备敷药时,忽然身后传来姜浔惊呼声:“刘策!你肩上的胎记从何而来的?” 刘策闻言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胎记,自然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大人何需如此惊讶?” 说完,刘策将一剂药膏重重的贴在肩上,只觉一股暖流流畅,缓解了肩上的酸痛,然后迅速穿好袍衣系上了披风,才缓缓起身。 待他回头,却见姜浔震惊万分的盯着自己,令他心下一阵诧异,这又是怎么了? 八十一 沐家 ……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见姜浔紧盯自己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刘策顿觉有些意外。 姜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心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刘策身上的胎印:“虽然只是粗粗一看,可那淡红色的胎记……错不了的,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么?” “大人,还需继续听属下跟你分析远东局势么?” 刘策的声音把姜浔神识拉了回来,定了定心绪对他说道:“你只管说,本督听着。” 刘策眉头一皱,然后继续说道:“大人,如若在下所料不差,定州那边总督魏文冉和上官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如今上官飞更是四处购买铁料兵械扩充军备,二十余万大军已经和定州总督府呈现对立之姿,趋于水火之态, 属下在冀州这些日子也获知这些年来上官家和塞外往来密切,不得不怀疑他上官家已经心生异心。” 姜浔点点头:“你倒是观察仔细,幽州那边呢?” 刘策说道:“幽州那边的情况更为复杂,不过倒没定州上官家对远东局势的威胁大,毕竟苏敬山、陆远岭之间关系貌合神离,而陆天珂去是左右逢源的投机者,纵有三十多万大军然各自为阵,暂时不足为虑。 不过,不管是定州也好幽州也罢,他们对远东的威胁毕竟都实打实的存在,希望总督大人早些做好应对之策以备不时之需,用不了几年内乱一定会爆发。” 姜浔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一旦战事爆发,受苦的依然是远东的百姓,本督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远东生灵涂炭,希望真到了那一天你能为远东出一分力……” 刘策轻笑一声:“大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属下还要面对来自冀北和塞外的胡奴带来的威胁,根本没多余的兵力和精力投入到远东其他各省,更何况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去介入?” 姜浔说道:“刘策,你不是自诩为远东百姓安康舍命么?怎么?难道你说的都是在蒙骗世人?” “大人说笑了……”刘策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属下自然不愿见到百姓遭遇战乱之苦,然而属下也知道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十几万军队要随时应对整片草原异族入侵已经十分吃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局势,如若真到那一天,属下最多保持中立对爆发的内乱不插手便是了。” 姜浔眉间一蹙:“说到底你还是想要前军都督一职?” “大人英明……”刘策没有否人,“只要有了这个职位,属下就有了足够名份参与到平叛之中来,无论上官家还是幽州各部,他们的军队名义上都属于边军编排,理应受军督节制! 一旦他们有异动,我这军督就必须有责任和义务平定这场叛乱,敢问大人现在远东还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的将领么?” 姜浔沉默片刻,然后抬头说道:“抱歉,本督还是不能让你随便坐上这个位置,上官飞他们固然狼子野心,但你又何尝不是一头凶兽恶虎呢?其实和上官飞他们比起来,你刘策比他们可怕十倍百倍不止。” “大人多虑了……”刘策说道,“至少目前为止属下还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远东百姓的事来,如若在下真有企图,今夜也不会和你分析诉说这么多了,既然大人执意不愿相助,属下也不便多言,天色已晚,还请大人早些安歇。”说完刘策转身就走。 “刘策……”就在这时姜浔叫住了他。 刘策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姜浔想了想还是说道:“本府想问你,你生辰何时?” 刘策说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的生辰已在文册之中记载,自是十二月十六。” 姜浔笑道:“可据本官所知,你自小无父无母,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生辰的?” 刘策闻言心下一怔,这生辰是自己前世生日的日子,这具躯体生辰根本无从得知。 “大人,这是寺内授业恩师所言,属下自是铭记与心了……”刘策给自己生辰漏洞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是这样么?”姜浔闻言眼前一亮,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刘策回身说道:“大人,没其他的事,属下先行告退了……”说完他很快消失在了姜浔眼前。 看着刘策离去,姜浔眉头越发紧锁,开始仔细回忆起刘策身上的那块淡红色的胎记。 …… 六月初三,沐府。 李宿温端坐在沐家大厅主座之上,与沐家家主商议关于这次军督分配之事。 但见李宿温轻泯一口茶说道:“沐大人,你觉的这样如何?” 沐天成眼珠子不断流动,随后说道:“既然驸马爷把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我沐家,在下理应尽心尽职,但是……” 见沐天成忧心忡忡,李宿温放下茶碗说道:“沐大人还有什么疑虑尽管和本官说,何需这般吞吞吐吐?” 沐天成对李宿温施礼说道:“回驸马爷,前军都督这么重要的职务落到下官头上,下官自是欣喜若狂,然而驸马爷您也知晓,总督大人在远东树大根深,下官怕获得该职后难免和其有些许冲突。” 李宿温笑道:“大人多虑了,姜家虽然庞大,但已远不比当年,而且皇上也有意要针对姜家,这对你们沐家来说也是个机会,还望大人千万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沐天成拱手说道:“驸马爷,话虽如此,但请恕下官直言,就算姜家现在再孱弱,又岂是我小小沐家能得罪的起?而且远东局势错综复杂,纵使下官如愿以偿得到前军都督一职,要收复边军又谈何容易?” 李宿温说道:“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这个军督目前的确是虚职,但如果有我李家支持大人您呢?那局势又会变得如何?” 沐天成一听,心下开始飞快的计算起利益得失。都是世家门阀,又是一家之主,首要思考的就是家族振兴的机会。 如果真得到李宿温的支持,就等于得到了皇室和李家两座靠山,那还真可以和姜浔掰下手腕。 而且眼下多事之秋,谁有兵权谁就能掌控局势安稳立足,军督一职如同爵位一般超品的存在,区别就是军督位置有能力掌控的话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实权。 “那下官就先谢过驸马爷!”沐天成心下一横,决定为自己家族搏一搏前程,向李宿温靠拢。 李宿温嘴角一扬:“大人好气魄,你放心,有我李宿温在,保你沐家日后平步青云,直到俯仰远东那一天。” “这一切都有劳驸马爷栽培!”沐天成拱手致谢。 李宿温端起茶碗又喝一口茶,然后说道:“大人,在下还有件小事想求你帮帮忙,在下和姜小姐青梅竹马,此次宣旨过后她会成为在下妻室一道回转神都,就怕介时宣旨仪式上有宵小之辈阻扰,还请大人一定站在在下这边。” 沐天成拍着胸脯说道:“不想驸马爷对姜小姐这般用情至深,如此有情有意的儿郎当今世上已经不多见了,请放心,下官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驸马爷和姜小姐珠联璧合,成双入对!” 李宿温说道:“那就先谢过大人襄助之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也不便久留,告辞。” 沐天成拱手说道:“下官恭送驸马爷。” 李宿温点点头起身向沐府外走去,待身影消失后,屏风后沐云臻立马闪了出来,一脸忧容。 “爹,你难到不知道我对姜小姐情意么?为何要助李……” “你给我闭嘴!”沐天成厉声喝止他道,“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以后如何继承我沐家产业?那姜若颜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从现在起立刻忘掉她,专心读书,为父今天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知道么!” 沐云臻还是不甘心:“可是爹,我苦恋姜小姐多年,你……” “住口!”沐天成见儿子这幅模样,顿时动了肝火,“天下女人那么多任你挑选,唯独这姜若颜你绝对不能有半分念想,李家、皇室、姜家我们现在谁都惹不起,只能周旋在他们三方牟取最大利益,明白么!” 被父亲这么一呵斥,沐云臻顿时焉了下来,杵在原地一脸失魂落魄。 沐天成看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连连摇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你……” “回禀大人,刘策刘校尉在外求见……” 就在沐天成为自己儿子这怂样发火之时,门外下人出声禀报刘策的到来。 沐天成和沐云臻同时一楞,心道这刘策来府上干什么? “让他到偏房等候,我随后就到。” 想了想,沐天成还是决定见见,看这刘策找自己有何目的。昔日他把自己儿子揍半死却依旧置身事外那一幕令他万分恼怒,不过这刘策却也不能随便得罪,毕竟他用兵确实厉害啊。 与是沐天成瞪了儿子一眼,然后缓缓向偏房走去。 沐家院子内,刘策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府中一个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使枪,心下则暗暗称奇。 那青年一身破旧的粗布劲衫,脸上神情专注,手中一杆蛇矛舞的是栩栩如生,每一矛刺出都夹带着无穷力道,仿佛能把周围空气刺出一个洞来。 “这家伙好刚猛的枪路,我如若与之对上,也未必有胜算,不想世上竟还有如此奇人,可惜这等手段的人衣着为何这般褴褛,连下人都不如?” 刘策面不改色紧紧盯着场中舞枪的青年,心中却早已被他的枪法折服,震惊不已。 “刘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就在刘策细观那青年枪法之际,沐府一名下人恭敬的来到他身边说道。 刘策双手负立,眼神直视舞枪男子,头也没回对那下人问道:“那是何人?” 那下人顺着刘策眼神望去,然后笑道:“回刘大人的话,这家伙名唤张烈,他父亲是本地一名铁匠,三年前得病而死, 只因其父生前欠下我们沐老爷的债尚未还清,所以特让他来府内为奴抵债,权当个下人使唤,这家伙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枪,扰了大人您的清净,小的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八十二 合作 …… “走吧……” 刘策听完那下人的话,又看了眼张烈舞枪的挺拔身姿,转身向沐府偏房走去。 “不想刘校尉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不知你找老夫有何事?若没要紧的事还请回吧,老夫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 一进偏房,早已等候的沐天成以一副高不可攀的语气对刘策来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刘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眸瞥过一丝不屑,然后微微拱手说道:“大人,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在下前来只是和你知会一声,这前军都督的位置你最好不要插手觊觎,否则我怕沐家有灭门之灾。” “放肆!”沐天成顿时大怒,“刘策,你敢来威胁老夫?如果你来见老夫是想说这话,那就请回吧,来人,送客!” “大人见过李宿温李天使了吧?”眼看沐天成拂袖转身欲走,刘策不咸不淡的说道,“适才来时路上我见李宿温带着一班护卫从你府上出来,想必他定是为前军都督的事来和你商议吧?” 沐天成闻言心下一惊,立马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疑惑地望着刘策。 “先退下……”沐天成挥手示意门外静候的两名下人先出去。 刘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对沐天成说道:“大人,让在下猜猜,李宿温和你碰面是不是许诺要把前军都督一职交你沐家手中?而且他还会做你的依仗?给你沐家撑腰?” 沐天成缓缓落座,眼睛死死盯着刘策,但见刘策脸上波澜不惊,实在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和心情。 良久,沐天成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刘策双眸微颌:“在下如何得知这个就不劳大人操心了,请放心,在下此来没有恶意,只想奉劝沐大人一句,若你得到了前军都督一职,你沐家很可能就会永无宁日,甚至,有血光之灾……” 沐天成心下一惊,然后说道:“刘策,你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老夫知道你用兵厉害,但你若敢对士族动手,就形同造反,后果你想过没?” 刘策轻笑一声:“先不说在下会不会对你沐家造成威胁,大人可否想过,你取得这军督之位后如何应对来自姜家和各方世阀的压力?还有,敢问沐家可有镇朔一方的豪杰统帅?” 沐天成说道:“然驸马爷已经承诺会全力支持老夫,谅他人也不敢对我沐家胡做非为。” “呵呵……”刘策双臂环胸,忍不住轻笑几声摇了摇头。 沐天成眉头一皱:“刘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策说道:“我在笑大人您真是老糊涂了,根本没看清楚你眼下将要面对怎么样的窘境。” 沐天成瞳孔一缩:“刘策,你不妨把话都说明白些。” 刘策睁眼说道:“敢问大人,远东和西垂雍州相距多远?李家可在远东有什么根基?据在下所知,李家在远东的势力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士族门第。” 沐天成陷入沉默之中,仔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 刘策接着说道:“大人,就让在下和你来推演下未来事情发展过程, 初五你获得军督一职,然后你首先开罪的就是总督大人,毕竟你此举等于是在同其手中刮分眼下最为重要的军权,他定视你为眼中钉,不得不对你防范有加, 到时,你沐家和姜家现有的和睦关系将烟消云散,你沐家在远州各处经营的产业会遭到姜家各方打压,让大人疲于应付, 其次,大人以为军督一职到手就能得到边军的兵权么?别做梦了,边军现在名义上效忠大周朝廷,可谁都清楚他们大都已经成了各门阀的私兵,敢问大人你如何跟远东各家手中要兵? 你若去要兵等于把各方士族门阀全部得罪,不要等于拿着一个可有可无的虚职,每日还要承受来自姜家的威胁打压,请问大人你又该如何抉择? 再言,在下对军督一位是势在必得,如若沐大人你一定要从中作梗的话,我不介意做出一些惊人的举措,反正在下现在属于总督大人直属,到时借其名号也可以名正言顺的闹些小事,相信姜大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大人仔细想想,到那时候你还能指望谁?李宿温?皇室?初五过后李宿温就要离开远州,请问大人他又如何支持你?大人还没看明白么? 李宿温不过给你下了一个圈套,让你沐家一步一步走入他铺好的陷阱内,然后慢慢把你折磨死,更甚者,这是借用一个烫手虚职让整个远东士族彼此争夺对立内耗,直至血流成河! 你真以为李宿温好端端会把一张如此大的馅饼丢到大人头上么?” 一滴冷汗从沐天成脸颊滑落,刘策的话令他万分惊悚。仔细想想,他发现这一切真得很有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 “但是,我已经答应驸马爷了,如若反悔我怕到时……”虽然已经看清部分局势,可毕竟自己和李宿温有言在先,一旦不从极怕他李家和皇室报复。 刘策轻哼一声说道:“大人,区区口头承诺和家族兴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在下已经说了,李宿温不过借机要造成远东士族不合,既然他先失信,你又何必在乎与他之间的约定呢? 当然,如果大人还是忧心忡忡怕遭其报复,在下倒是有个建议,不如大人还是另外找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何人?”沐天成问道,“我沐家虽然在远东也小有名气,但都是生意上往来,甚少涉及军务,能找谁呢?” 刘策端直身子,挥了下千户服的下摆,随后说道:“大人不知有没有意愿跟在下合作呢?” 沐天成眼前顿时一亮,心道这刘策分析局势透彻,字字句句能切中要害,而且手上的那支虎狼之师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说吧,要老夫帮你什么?还有跟你合作对我沐家有何好处?”沐天成迅速打定了主意,开始了利益谈判。 刘策说道:“初五那日李宿温授旨之际,只要大人一言不发就是对在下最大的帮助,至于沐家的好处,在下一向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最基本一点,沐家安危在下保下了,而且,以后塞外经营沐家可以参上一股。” 沐天成一惊:“塞外?你居然把主意打到塞外去了?你可知……” 刘策不顾他吃惊的表情:“大人,我刘策从不说空话,莫忘了去年的胡奴首级,我可是给了大人不少啊,你应该知晓我的实力,何况在下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从我来远东第一天起,塞外就是我必筹谋的目标。” 沐天成点点头,虽然刘策给的条件和好处不能让自己有多大满意,不过能和他搭上线合作一把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有刘策作保,自己在远东至少高枕无忧。 想到这里,沐天成又说道:“可是,军督一职给你的话,你岂不是要被整个远东士族所忌惮?” 刘策说道:“这不是很好么?至少你们远东士族能连成一线,不会被皇室给利用而产生不合,你说是么?” 沐天成心下一惊:“想不到你这么有魄力?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刘策笑道:“大人不必惊讶,远东各士族早就对在下庶族身份的傲慢无礼深有成见,就算不拿这军督之位,你以为他们对我看法会有改善?” 沐天成叹道:“没想到啊,你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有见识,实在令老夫刮目相看,我若是姜浔……” 刘策说道:“大人,闲话休提,在下前来还有件事求你帮忙……” “你说……”既然已经决定和刘策合作,沐天成自然态度就和之前不同,语气也不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只见刘策从怀中摸出一块镜子对沐天成说道:“久闻大人门下善于经营奇珍异宝,不知这东西可入你的法眼?” 沐天成起身来到刘策身边接过镜子,入眼望去一下便见到了自己的相貌,连自己的纹理都清晰的印入眼帘之中。 “这,这是琉璃宝镜?”沐天成激动地说道,“我二月在鹤阳楼见过一次,本欲花二十万两白银购买一块,但姜小姐死活不卖,不想如今又见到这等奇珍异宝,你从何得来这琉璃宝镜?” 刘策说道:“既然大人喜欢,这块镜子就送与大人做个纪念,不过在下想问句这样的面镜价值几许?” 沐天成坚定地说道:“这块巴掌大小的三千两最少,运往海外卖给西夷至少翻两番,如果是鹤阳楼内一人高的琉璃镜,我保证运往海外一块少于一万两黄金我沐天成三个大字倒着写!” 刘策心下一惊,三五两最多不过十几两银子的成本居然能卖出最少三十万两白银的天价?难怪说奢侈品赚钱,看来无论哪个位面哪个时空都是如此。 “大人,我想请你赞助在下一千万两白银,我保证一人高的琉璃镜一月给大人送来十块,这相面镜一百块。”刘策平静地说道。 沐天成闻言并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表示同意,而是来回不断踱步思考其中利益。 “一个月光这些利润就至少达二三百万两,最多四五个月就能收回成本,至于这宝物从何而出,想那刘策也不会细说,罢了,一千万两能获此宝物渠道,更重要的是拉拢刘策跟自己合作,值!” 沐家不缺钱,世代海外经营倒卖早就累积了巨大的财富,一千万两真的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刘校尉,请跟我去账房,顺道立一份契约……” “可以,不过大人在下还有个小小请求。” “刘校尉但说无妨。” “门外那张烈,可否割爱让在下带走?他所欠的债务我来偿还。” “我当什么事,那张烈成日舞刀弄枪搞得府内上下好生烦躁,既然刘校尉要人,那就带走吧,那些债务微不足道,免了……” “那就多谢大人,人我待会儿离开就带走。” “刘校尉,请随我来……” 八十三 张烈猛,陆羽勇 …… “刘校尉,恕不远送,有空常来寒舍坐坐。” “沐大人留步,在下先告辞了……” 看着刘策带着张烈离去,沐天成不断捋着下巴胡须。 “唉~我沐家要有这种儿子早就有一番大作为了……” 良久沐天成叹了口气,一回身却看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儿子沐云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道句:“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成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除了在胭脂粉里打转还会干什么?” 沐云臻看刘策离去,不满地对沐天成说道:“爹,你对那刘策客气啥?怎么不把他吊起来让我打一顿出出气?” “啪啪啪!” 忽然间沐天成连着扇了自己儿子三记响亮的耳光,只打的沐云臻是眼冒金星,一脸懵逼的楞在原地。 只见沐天成一脸怒容地吼道:“你个混账东西,你和你妹妹一个样,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你妹妹天天勾搭士族子弟,光天化日之下跟人卿卿我我都不嫌害臊,我这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再看看你,你都多大了,啊? 还没个人样,你要有刘策一成的能力,我做梦都能笑醒,九泉之下也好去跟沐家祖宗有个交代了, 但你们兄妹俩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多读圣贤书,另外月例减半!省得沐家攒的这点基业给你和你妹妹败光。” “爹,我怎么了我?”沐云臻捂着脸,顿时委屈的说道,“好端端你冲我发什么火啊?还有琳裳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得那些男人好像都我怂恿来的, 你要见她不爽就给她一条白绫一杯鸩酒好了,干嘛把我也说进去啊?他刘策不就一介庶民武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够了!”沐天成怒道,“你看看你,我真的不想再说你,对了让你妹妹赶紧回家好好呆着,我打算把她许配给宋家的宋景浩,再这么下去我沐天成就没脸出门见人了……” “爹,你到底怎么了?”沐云臻一下不知所措,“好端端跟我提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管琳裳的事……” 沐天成打断他又道:“还有你!下个月初三跟我去趟文家,你该成个家了!文家千金也已经二十了,又知书达礼……” 沐云臻脑袋顿时一沉:“爹,那文家千金泼辣刁钻,哪来什么知书达礼?我断不会娶她为妻,儿子死也不从。” “由不得你!”沐天成厉喝一声,“总之我聘礼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哼,既然这么想死赶紧死吧,我不拦你,省得每天见了心烦……” “爹!”看沐天成坚决的转身离去,沐云臻一下子瘫倒在地。 …… “一千万加上三百万,还有二千七百万的缺口,就看宋濂那边能凑出多少了……” 一路上,刘策心下不断计算着所需四千万两白银的差距。经过昨夜和姜若颜相处那一幕,令他差点把持不住,让他现在都不敢拿她的钱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今日清晨天刚亮就急冲冲离开总督府,以免相见太过尴尬…… “刘校尉,你真的是精卫营主帅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身侧的张烈一路跟着刘策,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张烈生平最佩服英雄豪杰,听闻刘策的精卫营力挫胡奴斩首两万级,那是万分崇拜,做梦都想见他一面。 眼下他终于如愿以偿得见心中崇拜的英雄,还赎他出了沐府免于为奴,怎能不激动? 刘策淡淡说道:“跟我去见你袍泽,今日开始你就是我刘策的兵了!军中条例介时有人会告诉你,记得谨遵军律!” “愿为将军效力!”张烈持矛猛的对刘策一拱手,能加入精卫营征战沙场是他毕生所愿。 刘策点点头:“好了,驿站就在前方,快到了。” …… “砰!” 就在刘策和张烈即将到达驿站之际,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周围有许多人围观。 “我糙你……啊……” 但闻马国成骂声未出,就惨叫一声,被人一拳击倒在地。 “国成!” 孙彪见马国成被打倒在地,二话不说对眼前一名魁梧的青衫劲服的青年扑了过去。 “还来!” 但见那青年迎着孙彪重拳不闪不避,在拳头即将打到自己脸上时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喝一声,然后顺势一扭,向后退了两步把他手掌一拉。 但见孙彪如同一条被按三寸的蛇一样,扭动着身躯被横放倒在地,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汝还敢出言不逊么?”那青年神色刚毅,对地上痛苦不堪的孙彪吼道。 “糙你娘!” 马国成怒吼一声,再次起身对着那青年挥拳袭来。 “你嘴巴最毒,去!” 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着马国成就是一脚,直喘的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瘫坐在地。 那青年连着收拾两人后,一脸傲然的立在原地,气不喘心不跳,异常的镇定。 “给某道歉!”良久那青年对着地上哀嚎的二人说道。 “臭小子,报上名来!”孙彪自加入精卫营来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气的是暴跳如雷。 那青年负手而立,傲然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定州陆羽是也!” “去你妈……啊……” 马国成还待再骂,陆羽猛的一脚将他踹飞出去,眼见就要砸中人群,忽然冒出一黑色粗布劲衣的青年,单手抓住马国成,稳住了他身形。 “嗯?”陆羽暗暗一惊,但见那黑衣劲衫的年轻人也是魁梧异常,尤其那根蛇矛,冒着森森寒光气势万分逼人。 张烈将马国成放下后,对着陆羽大声吼道:“你这厮,尽敢当街行凶?” 陆羽凤眼一颌:“你是他同谋?” 张烈把蛇矛重重一竖:“凶徒焉敢多言,当街行凶按律当斩!” 陆羽闻言眼眸中寒光一闪:“放肆,你这泼皮好生无礼,敢这么和我说话?” 张烈笑道:“你这厮少在那里犹自壮胆,敢不敢接你张爷爷一矛?啊!” 不等对面反应,张烈蛇矛一闪,直逼陆羽而去。 陆羽直觉面前一股劲风袭来,瞳仁一缩,迅速向后退去,避开了这来势凶猛的一枪。 “好猛烈的气势!”避开枪势,陆羽暗自称赞了一声。 “这厮身手不差!”一枪落空,张烈心下一忱,对陆羽也是赞赏有加。 刘策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着这两人。 张烈收回蛇矛对陆羽说道:“去取兵器来,我不杀手无寸铁之辈!” 陆羽眼中精光一闪:“某,如你所愿!” 话毕,陆羽转身从自己的行礼车上取下一把偃月刀往地上一插,对张烈说道:“泼皮,出招吧?” “啊!” 张烈抬枪猛刺,周围众人直觉一道犀利的劲风扫过,面颊一阵刺痛。 “喝!” 陆羽一蹬腿就势横刀带起泰山之势迎着张烈的来枪撞了上去。 “叮!” 兵刃交接,刺耳的金属摩擦震的众人耳膜一阵轰鸣,差点晕了过去。 “好!” 两人齐齐一吼,然后彻底厮杀在了一起,足足三十多招下来彼此谁都分不出胜负。 “叮!” 宽厚的偃月刀刀刃和刁毒的蛇矛矛尖再次碰撞在一起,周围围观人群只觉似有一阵狂风席卷,猛的被掀翻在地。 “呀~” “嘿~” 刀矛紧紧交缠在一起,张烈和陆羽二人脸憋的通红,努力压着相互间的兵刃,谁都不愿意输。 “噌~” 一阵刀刃出鞘,如同龙吟虎啸般在搏斗二人耳畔响起。 下一刻,但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军刀刀身重重压在双刃之中,强行将二人分开。 陆羽只觉一阵气诧,正待抬眼看去是何人时,入眼所见是一道阴森的寒意袭来。 他连忙举刀格挡,但觉一阵胸口气闷,连退数步,还未定神,又是一刀拍在偃月刀刀身上,再次退开数步,这才定住了身形。 “不错!” 刘策手持镔铁军刀,傲然立与二人中间,满意的对陆羽点点头。 “你是何人?” 陆羽见眼前这少年身着千户服,手持寒刀,黑白相间的发丝衬托他那英武的面庞,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气质,不由令他侧目。 “噌~” 刘策收刀回鞘,然后对张烈说道:“去把他俩扶起来,那是你同袍。” “是,将军!”张烈瞪了一眼陆羽然后把孙彪和马国成二人扶了起来,“在下张烈,见过二位!” 张烈那边和孙彪、马国成行礼,这边刘策和陆羽对视而立。 良久,陆羽拱手说道:“敢问大人名讳?” 刘策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你和我下属之间有何过节,为何会在这大街之上大打出手?” 陆羽说道:“原来这二人是大人麾下?某自定州来此欲投奔刘策刘太守处从军,不想却遇大人麾下对某出言不逊,脏话连篇,某一时气急才出手教训了大人的麾下。” “可有这事?”刘策回头对孙彪和马国成问道。 马国成正待开口,孙彪连忙抢过说道:“将军,这家伙拉着板车路经街道口时,溅起了地面的积水把我俩裤脚都弄湿了,国成气不过,就谩骂了他两句也没太当回事,结果这家伙就凶神恶煞的要找我等理论,与是,就有了这档子事……” 刘策点点头,回头看向陆羽,等着他回答。 陆羽正色说道:“大人,那厮说话忒难听了,如果好言相说,某也断不会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与之动手。” “国成……”刘策双手负立,“你都说了什么?” 马国成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来到刘策身边说道:“将军,我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但是……” “道歉……”刘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呃……”马国成楞了一下,只好上前对陆羽拱手行了一礼:“抱歉,多有得罪……” 陆羽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对刘策也一拱手:“大人,方才某也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就此拜别……” “慢着……”眼见陆羽要走,刘策叫住了他,“我的下属已经和你道歉,但你殴打我下属的事,我们还要仔细算算。” 陆羽闻言一惊:“大人想怎么样?” 刘策嘴角一撇:“你不是要去从军么?我满足你这个愿望,现在开始你就是精卫营的兵,等会儿去换身衣服吧!” 陆羽眼眸一缩:“敢问大人名讳?” 刘策冷然一笑:“翊校尉,刘策!” …… 八十四 蒙洛使节 …… 外城某酒楼内,刘策、张烈、陆羽、孙彪、马国成五人坐在二楼雅间之内尽情痛饮。 “惭愧,惭愧,都是陆某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血战胡奴的英雄,陆某自罚三碗以赔不是……” 只见陆羽对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孙彪和马国成,端着酒碗就“咕咚咕咚”连干三碗,看的几人是不住称好。 “好!”不等孙彪和马国成发话,张烈忍不住大吼一声,“所谓不打不相识,陆兄弟,来!我张烈借将军的酒敬你一碗,干!” 说罢,张烈也是仰脖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引来陆羽一阵侧目。 刘策端起酒杯轻泯一口,静静看着陆羽和张烈暗道:“一个使蛇矛,一个舞大刀,张飞关羽?呵呵,有意思,可惜我可不是刘备,不过这二人勇猛异常,假以时日或可在我精卫营中独树一帜也说不定。” 孙彪和陆羽也碰了一碗酒,随后问道:“陆兄弟,我很好奇,你家住定州,为何会跑远州来投军呢?” 陆羽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诸位,某本是定州边军一小校,只因上司克扣军饷,连着数月不发薪饷没了糊口伙食,便找齐理论, 不想上司不但对某的要求置之不理,居然还要派人加害与某,某一怒之下,一连击倒四五十人逃了出来, 然后在外辗转数载卖艺求生,直到去年听闻将军斩首两万胡奴首级,震惊乡野,这才打算以这一身武艺前来投效将军,不想却惹出这些事端,惭愧,唉……” 张烈听后也叹道:“我也差不多,家父生前给这些狗官打了一辈子铁,不想却反欠铁匠司一堆债务,可怜最后治病的钱都问沐家借的,死时连安葬的钱都没,要不是将军今日搭救,恐怕我这辈子都得待在沐家为奴。” 各人闻言也是对他俩遭遇唏嘘不已,不过现在大家既然都在一个将军麾下,以后也就是同袍了,之前的那些恩怨也没必要放心上,更何况将军能收到这两个勇猛的将士也让精卫营如虎添翼,也是万分高兴。 “各位,你们继续,本将军已经在柜台上预支了银钱,你们只管尽兴,吃完饭孙彪你带张烈和陆羽去换身合适的衣衫,我刘策的兵不一定要多艳丽,但决不能给人觉得寒酸。” 只见刘策忽然起身对其余四人敬了一杯酒,吩咐完事宜后就告辞向酒楼外走去…… 大街上,刘策忧心忡忡向内城走去,心中还在想着如何筹集银子。 “要不,先把姜若颜的银票拿来暂用一下?又不是不还……”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动了那箱子银票的主意,既然人家是以朋友之礼相助,自己不收还真说不过去,这样也显的自然些。 辗转间,他就已经来到总督府大门口,刚准备抬脚步上台阶却又有些犹豫。 “见到她又该如何面对?”刘策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万军丛中我都能犹然不惧,怎么偏偏……算了还是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想到这儿,刘策转身漫无目的向他处走去,决定还是暂时避一避姜若颜,以免太过尴尬。 …… “云琴苑?这是什么地方?” 一座古朴典雅的花园门口,刘策停下了脚步,望着牌匾上三个大字眼里写满了问号,但见周围不少人流涌动,似乎等着参加什么重大典礼一般。 刘策心下思忱片刻,反正现在瞎想也只会徒增烦恼,索性也跟着进入了园子,来到这世界两年自己还没好好静下心来休息过一天,不如放松下心情,没准有办法了呢? 走过一片万紫千红的花林,途中一双双儿女或打着精致的纸伞遮挡阳光,或摇着折扇风度翩翩,一些单身未婚配的女子在父母带领下手持团扇遮住半边俏脸,娇羞的向前走去。 为免去头上发丝带来的烦恼,刘策特意带了顶黑色帽子把发丝挡住,这才避免了往日那般引人瞩目。 待穿过花林,入眼所见更是一片令人庄严肃穆的景象。 “那是……”刘策眼眸微微一敛,“冠礼?还有笄礼?” 但见一座高大的圣人像前,近百已达及笄芳龄的少女齐齐对着铜像行跪拜礼,在铜像最前方则是一群士家少年郎也在一道跪拜,他们同样到了成人礼的年龄。 铜像之下,一名神采奕奕的先生以正宾之态对下跪的男女宣读着成人礼后需注意事宜的训诫,显的额外端庄大气。 周围人群也是异常安静,肃立原地静静等待成人礼大典的结束。 终于大典结束,铜像前的少年男女起身回到父母长辈身边,然后在他们的带领下前往花林内,各自准备好的地点举行成人礼仪式。 刘策看着他们在父母长辈带领下离去,叹了口气:“和我前世所知细节略有不同,不过,也无伤大雅……”与是他也跟了上去想继续看看如何行这成人礼。 花林草坪上,一对对妙龄少女双膝落与地上早准备好的软垫上,面对着自己的长辈,待行完拜见礼后,母亲就会为他们及笄插簪…… 冠礼更显端庄肃穆,毕竟男人地位在这个世界要高于女子,只见那群刚过十五六岁衣着鲜丽的少年郎席地而坐,接受面前长辈的祝福和期望…… “英儿,今天开始你就真正长大成人了,以后要承担起一个男儿该有的担当。” “孩儿多谢爹娘多年来养育之恩,定会恪守家规,谨遵教诲……” 花林一处,一位刚行完冠礼的少年对着自己父母深深的行了一礼,两位高堂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去见见你的世母吧,想必倩儿她的笄礼也该行完了……” “孩儿离开了……” 刘策独自在一角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一丝异样流动,此情此景令他觉得很是温馨。 “继续努力吧……” 心里打了下气,刘策转身就向云琴苑之外走去,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怕为了守护眼前这一幕。 “中原女子果然很漂亮啊,这次没白来一趟,哈哈哈……” 甫一转身,刘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和谐胡语声,顿时眉头一紧,双目变得异常阴冷。 但见不远处一群身着胡裘皮衣的异族人,对着那血正在或刚行完及笄之礼的少女指指点点,眼中满是贪婪凶残的目光。 “看看那些公子哥,一个个细皮嫩肉跟个娘们似的,哪有我们蒙洛帝国的勇士强壮,怪不得每次都被我们杀的片甲不留!” 另几个胡人望向行冠礼的少年口出狂语,一脸的不屑。 这时一个胡人问道:“你说这些男女都在干什么?早就听闻中原礼数繁杂,这该又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礼节吧?” “那叫成人礼!”一个看上去似乎对大周颇有研究的胡人说道,“中原男子和女子满十五到二十岁都会举行这个仪式,以示长大成人。” “切……”一名胡人不屑地说道,“就这样扎个簪,带个头冠就叫成人礼?远不如我们草原男女豪爽, 想我草原男人成人礼当日需在猎场狩猎一头野猪或苍狼,女子当日就献身给部族心仪的勇士以示成人标志,比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繁文缛节强上太多了!” 其余几名胡人闻言,立马随身附和深表同意。 忽然其中一个络腮胡人说道:“不如让他们这女人体会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成人礼?也叫那群公子哥开开眼界?” “莫要胡来!”一个首领模样的胡人喝道,“我们此次奉圣皇之命出使远东和姜浔商讨冀州的事宜,这个时候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使节大人!”那提议的胡人略带不甘的说道,“你在担心什么?勇士们好不容易来趟中原之地,理应快活一下,再说了我蒙洛大帝早晚会入主中原,提前享用下自己的战利品又有何不妥?” 另一些胡人也说道:“是啊大人,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到了这花花世界,就让勇士们放纵下,难道你还怕这群绵羊报复不成?有啥好怕的?” 那个被称为使节大人的胡奴见周围下属都这么说,也开始沉思起来,说实话他是万分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不愉快以免影响了谈判进程。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非不可以,这时候来个下马威显示下自己实力,没准也能对姜浔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不要闹太大,差不多就行了,速去速回!” “放心吧使节大人!”眼见被许可,这些胡人立马兴奋的向及笄礼仪之所看去,顺道挑衅的望了一眼冠礼处的男子…… “倩儿,你行完礼了?” “嗯,英哥,你也好了?” 花林一处,适才行完冠礼的少年正在笄礼处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女相会。 那少女出落的跟芙蓉一般,娇羞的望着眼前儒雅的儿郎,两人眼中满是情意绵绵。 “小姐,你看的这么出神,是不是在想刘校尉?” 另一处各楼小亭内,姜若颜和婉儿坐在石桌前,望着成人礼现场思绪万千。 “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在这里或江南的桃林一起踏青,他能为我撑伞遮挡骄阳,而我在漫天花雨中可以为他倾心一舞……” 看着云琴苑内出双入对的璧人,姜若颜第一次十分渴望自己和心上人也能无忧无虑的加入他们其中。 今日清早醒来,回想起昨也自己对刘策这么大胆的举动,也是娇羞万分,一个上午都不敢去见刘策,同样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在她鼓足勇气决定还是要和刘策表明自己情意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天一亮就出门了,不由心下一阵失落,与是便来这云琴苑散散心。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几名胡人粗暴的闯入成人礼现场,令姜若颜玉眉紧蹙,脸上挂上一层寒霜。 她立马起身微怒:“好大的胆子,哪来的胡奴胆敢破坏成人礼?真是放肆!” 八十五 寒刃出鞘 …… “小姐,别过去,危险啊!”眼看自家姜若颜横眉怒目就要冲出亭外,婉儿死死拉住她,“小姐,那些胡人凶神恶煞的,不要招惹他们啊……” “那就任凭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姜若颜回过头对婉儿怒道,“这要是出点事,我姜家颜面何在?百姓又如何看待我们?” 婉儿见姜若颜这么说,心下一动劝道:“小姐,大道理先不说了,你别忘了刘校尉之前怎么交代的么?不要做那无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情形还没明了,先看看再说吧。” 姜若颜一怔,顿时冷静了下来,但依旧紧紧盯着成人礼现场,如果他们胆敢乱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去阻止。 成人礼现场,三四个胡人一脸贪婪的扫过那些席地而坐的少女,脸上那满是狰狞的面容,吓得她们连忙往自己父母怀里缩了缩。 虽然去年胡奴在远州伤亡惨重,但依然没能安抚百姓对胡人的恐惧心理。眼见这群恶鬼一样丑陋的胡人肆无忌惮的靠近,周围人不由把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以免被其殃及。 “就她了!” 一名胡人指着不远处的倩儿淫笑了一声,立马引来其余几名胡人侧目。 “爹,娘~” 眼见那几个胡人向自己行来,倩儿吓得扑到母亲怀里,倩儿的父母也是战战兢兢的护着女儿向身后倒退。 “别怕,我,我保护你,他们,不敢乱来~” 那行完冠礼的少年心下也是万分恐惧,但还是鼓足勇气挺身挡在倩儿以及她父母身前。 “你,让开!” 终于,胡人走到他们身前数步距离停了下来,对那儒雅的少年厉吼一声。 少年咽了下口水,努力克制住恐惧:“你,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八字胡的胡人笑着对少年说道:“让你们见识下我们草原的成人礼是怎么样的,你要不要一起来体验下?” “你们,不得无礼!”虽然不清楚胡人口中草原成人礼是怎么样的,但少年还是明白绝对是异常野蛮的。 那胡人大笑几声对少年说道:“滚开,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这在我们草原上早就被抛去喂狼了,你想保护他们?有这个能力么?” 说着手一挥,身后几人和自己淫笑着一道缓缓靠了上去,惊的那少年满头大汗,而少女则花容失色,不断往父母怀里紧了紧。 “简直不可理喻,这群蛮夷到底想干什么!”姜若颜眼见那群胡人逼近那少年少女一家人,心里怒意更为炽盛,“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礼仪国度居然想行禽兽之举?真当我大周没人了么?” 说罢,姜若颜提起昔日刘策给姜矍的短剑(姜矍:这把剑一开始就被姐姐霸占了,我很伤心,很无奈。)就要冲上去阻止罪恶发生。 婉儿差点晕过去,死命抓着姜若颜的手臂:“小姐,求求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去年的教训您忘啦?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此非常不满了,再说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们不敢胡来的!” 就在姜若颜打算冲出去之际,那边的一个胡人已经把倩儿拉到怀里,她的父母死命的想上前拉回自己女儿,无奈却被另外几个胡人拦阻动弹不得。 “哈哈哈,你们这些中原的绵羊听着!”就在这时,那边胡人中有个络腮胡子对四周战战兢兢的围观人群大声狂笑道。 “你们这些中原可笑的繁文缛节根本没用,那只会把你们培养成懦夫,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们草原勇士是如何行成人礼,以后等我主入主中原后定会把你们人人都训练成强壮有血性的勇士……” 说着那络腮胡子一把将倩儿推倒在地,缓缓伸出魔爪准备去扒她身上的衣物…… “畜生啊,倩儿……”那少女父母眼见自己女儿在如此庄重的礼仪当天就要被这群禽兽强暴,顿时气的老泪纵横,作势要扑上去,无奈身边一名魁梧的胡人紧紧拉着他们,使之动弹不得。 “娘,爹,救我……” 少女感受到那胡人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马臊味,不由惊恐的向后移动几步。 “放开我!” 就在少女即将遭遇不测之际,那少年郎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一把挣脱身后制住自己的胡人,冲到少女身边推开胡人,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倩儿别怕,有我在……” “英哥哥……” 一对璧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紧张的看着那几个胡人,同时眼神向四周望去,期望能得到周围众人的帮助。 但很可惜,现在的远东无论士族还是庶族,都早已被胡奴吓破了胆,根本没胆量站出来阻止眼前这一切。 只见那络腮胡人缓缓从草坪上爬起,对着那少年郎说道:“很好,总算有个像样的男人,不过,你觉得你这样能保护你的女人么?” 然后那胡人再次踏步向前挥了挥拳头欲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少年郎。 然而少年将怀中依偎的少女紧紧搂住,一脸惊怒的盯着络腮胡人靠近,他发誓就算死也不会让这丑陋无比的野蛮人动自己心上人一根毫毛。 “婉儿,我忍不了了!你赶紧去把姜三叔和他护卫给我找来,我去会一会这群蛮夷!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姜若颜眼睁睁看着胡奴在园内如此嚣张,猛的抽出短剑,就要向亭外走去。 “噌~” 就在这时,众人只闻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待反应过来之际,只见一袭锦衣白服、头顶黑帽的少年手提寒刀一脸阴沉的向那几个胡人走去。 “刘策?”姜若颜猛地一愣神,万万想不到他也会在这里,下一刻止住了自己冲动的心绪,缓缓放下了手中短剑…… “什么人?啊~” 那络腮胡人被这阵金属声吸引,止住要殴打那少年郎的举动,抬眼想看看是何人。 结果入眼所见只是一片刺眼的寒光,下一刻只觉得自己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刘策轻甩刀脊一把将那胡人拍飞,随后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向那络腮胡人…… “好大……呃~” 那胡人起身刹那顿觉脸颊又是一痛,整个人再次仰面飞了出去。 “纵马驰横敌胆寒……” “啪~” “啊~” “烈骨马革裹尸还……” “啊……” “弥平兵燹定干戈……” “呃……” “誓犁王庭挽狂澜!” “砰!” 澎湃激昂的诗句吟毕,那胡人脸上已经肿的看不清本来面目,整个人也被刘策扫出草坪之外,重重落在地面上…… “你什么人,胆敢殴打我蒙洛帝国的使臣?” 周围所有胡人立马把刘策围在中间开始对他不断质问。 “军人!” 刘策口中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手中寒刀夹住肘弯,随后用力一抽,脸上的神情冷漠,眼中对周围的胡人充满了浓浓地杀意。 “是刘校尉,是刘校尉啊!” 人群中,终与有人认出了刘策,忍不住激动的大喊起来,这一喊之下,四周顿时人情激昂。 “太好了,刘校尉来了,看胡人还敢嚣张么……” “刘校尉好英气……” “原来传闻中的刘校尉这么年轻啊……” “我还道是何人能谈笑间把胡人打的狼狈不堪,敢情是刘校尉来了。” “这下我看那些胡人还敢嚣张么?” 四周入耳一片尽是群情激昂的呼喊,这时候刘策那些传闻中的“劣迹”反而成了他们的依靠。 这些胡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刘策身上散发的气息也令他们心里一阵发凉。 刘策望着那使节胡人冷笑一声,用熟练的胡语说道:“胡奴,你们很幸运,成人礼上不得见血,否则今日尔等头颅必将高悬此处,现在赶紧滚,不然本将军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嗯?”感受着刘策身上散发的气势,这些胡人顿时有些胆怯,毕竟这是在大周境内,如果真闹出事来,以后不说,自己命可未必就有命回塞外了。 “暂且避其锋芒,顺道打听下这是何人,就把今天的事作为筹码跟姜浔施压下,介时一并和这群周人算总账。” 使节打定主意,和刘策对视一眼,然后手一挥,四周围住的胡人立马跟着他想园子外退去。 “噌……” 眼见胡人离开,刘策依旧面无表情的抽刀回鞘,不理会周围众人的目光,也向花林外走去。 “刘校尉,多谢你的搭救之恩。” 就在这时,刚从胡人手底获救脱身的少年少女一家人齐齐来到刘策身前,对他深深的施了一礼。 “嗯……” 刘策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一脸冷然的向前走去。 “刘校尉,请受江英一拜!” “刘校尉,请受小女子于倩倩一拜。” 见刘策步伐未停,少年少女齐齐在他身后跪伏深深的拜下,感激他搭救之恩。 刘策脚步一缓,微微撇头,对那对璧人再次轻轻一点头,然后再次向外走去。 “刘校尉……” 就在这时,苑林内所有在行成人礼的家属异口同声呼唤他的名讳,然后齐齐行了一个揖礼。 “唉~” 刘策闭目长叹一口气,还是没有回头,一人继续落寞的向苑林外缓步走去。 “小姐,刘校尉他怎么了?” 婉儿十分不解,这次刘策回来后似乎变了很多,除了头发变了外,其他地方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姜若颜望着刘策那孤单的身影,轻轻摇头道:“刘策背负了太多包袱,若颜可以深切感受的到他心中的痛苦,婉儿我们也跟上吧,我不能让刘策一个人承担这种煎熬。” 八十六 醉吐心声 …… “喝!” “嗨!” “拿出勇往直前的精神来,别忘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将军麾下最为彪悍的精卫营!你们该为能加入这支军队感到自豪!瞄准,刺!” 永安城外的营地内,武镇英正在训练新招的两千新兵。说是新兵其实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新兵,因为这些士兵都是从冀州军和徐辉处的辅兵挑选出来的,都有过临场战斗经验,所缺的就是更具系统化的训练。 许文静望着军营内操练的军士,心中却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定略问题。 “从目前局势来看,远东局势已经岌岌可危,如若处理不妥善的话,对我精卫营整个冀州以及攻伐塞外的战略有着莫大的阻扰,得想个办法延迟幽州和定州动乱的时间,最好能拖个三五年等将军把冀州彻底掌控手中最好。” 许文静很快开始转动大脑准备布局,尽量在最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合理的计谋把这股动乱暂且安抚下去。 “不才见过军师……” 就在许文静绞尽脑汁思虑如何弥平叛乱之际,身后忽然想起一声异常年轻的声音,令他措不及防。 “你是?”许文静回身望着眼前这个身段瘦弱,手握一串澄色玉佛珠,身披白色斗篷,将脸遮在篷帽内的少年,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虑。 那少年将篷帽缓缓取下,露出一张极其年轻且温文儒雅的脸庞,看这年岁最多不过十七八岁模样。 但见那少年举止儒雅微微行了一礼:“不才叶胤,奉秦先生之命特来永安协助将军和军师协理军务……” “什么!”许文静瞳孔猛的一缩,“你就是叶家那个一力平定定州叛乱的少年神童叶胤,叶文宣?” 叶胤对许文静的话没有流露半点情感波动,而是谦卑地说道:“军师过奖了,所谓神童一说,不过世人夸大其词罢了,不才只是一介普通的读书人而已,蒙秦先生和兄长(叶斌)引荐,才得遇机会为将军为百姓尽一份力,以后还请军师多多指点不才的不足之处。” 许文静看着眼前少年不卑不亢,谈吐举止得放大体,心下不由揣摩:“没想到啊,叶斌能耐真是不容小觑,居然能把叶文宣给拉到精卫营阵营来,看来叶家也是铁了心站在将军身边, 这叶胤十一岁就能以三十九名叶家护卫尽歼三千叛军,同年更是敢只身前往流州劝降三万义兵免去了一场兵戈, 这能力绝对令人万分忌惮,按理说应该继承叶家下任家主之位重点培养,如今秦墨居然把他派到我身边,这……我得好生思量下如何与之相处,此子断不能以常人对待……” “军师不必忧虑……”叶胤仿佛看穿许文静心思一般,随后又施了一礼,静静地说道,“不才只是单纯来协助军师治理军防边务替您分忧,顺道想和军师您学习下兵略之道,冀州有今日局面,军师居功至伟,不才对您是万分敬仰,还请万望不吝赐教……” 许文静点点头,对叶胤说道:“都是将军教导有方,好,既然是秦先生所托,你我又同属将军麾下效命,我自有义务带你熟悉下军中事务,请随我来。” 叶胤微微一低头说道:“劳烦军师,不才感激不尽,请……” …… 六月初三,傍晚时分,雨。 刘策端坐在远州内城一家酒楼二层雅间之内,看着窗外细雨绵绵,时不时泯一口桌上摆放的酒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圆桌对面斜侧一角,姜若颜静坐不语,细细地观察着刘策,好在刘策发现她跟着后也没有阻拦,这才能一道来到这酒楼雅间之内品酒赏雨,只是她能很明显感受到刘策这是在借酒消愁。 自和刘策相识以来,除了昨晚那一幕之外,她还从未和他真正单独好好相处过,如今她终与有了机会可以更加详细的了解他。 见刘策桌前酒杯已空,她及时的给他斟上半杯。 良久刘策终于开口了:“姜小姐,谢谢你鼎力相助,在感激不尽。” 姜若颜笑道:“刘策,你莫要提那谢字,太见外了,若颜是诚心实意想帮你,这些区区身外之物和你为远东百姓付出那么多相比,真的不足挂齿……” 刘策闻言也没回应,取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姜若颜适时再次给他斟上半杯。 “刘策,昨晚,抱歉,吓到你了吧……”终与,姜若颜还是鼓起勇气解释昨晚,“你不会觉得若颜是个轻浮的人吧……” “姜小姐切莫误会,在下从没有这么想过。”刘策摇摇头说道,“还请小姐不要把这件事放心上,只是在下心里确实有心事,这才辜负了小姐一番美意。” “你没那么想就好……”姜若颜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刘策,能和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么?为何,为何你的模样……” 刘策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姜若颜再给他满上一杯,然后说道:“当然,你不说,就当若颜唐突,你不用回复若颜的……” “唉……”刘策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细雨,然后说道,“其实说与小姐知道也无妨,这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去了塞外……” “塞外……”姜若颜美目圆睁,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怎么跑那么凶险的地方去了?” 刘策双臂环胸,缓缓起身来到窗边,一脸向往地说道:“一言难尽,我见证了塞外的一切,蓝天白云绿地,诗一样的美景,牛羊成群,万马奔腾,说不出的豪放舒情, 寂静的夜空下能看到银河流动,也能在牛皮毡包内喝上一碗清香的酥茶感受草原上暴雨来临,那种磅礴的气息……” 姜若颜怔怔地聆听着刘策话,仿佛置身在一片世外桃源一般,从他的话语中把姜若颜一直以来的认知颠覆了。她一直以为塞外是苦寒之地,不想这和她所想有很大出入。 “当然……”忽然刘策话锋一转,“还有数不尽的罪恶,百姓为奴为婢生不如死,胡奴野蛮无知残暴至极,可叹我刘策却无能为力……” 说到这儿,刘策回到桌前取过酒杯一口饮尽,随后拿起酒壶仰脖痛饮起来。 “刘策,你不能再喝了……”姜若颜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手中酒壶夺下,“再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 “醉了更好……”刘策忽然神情变的万分落寞,“醉了就不用再有这么多烦恼,醉了就能不用回想所见到的一切……”说完刘策再次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去。 “刘策,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姜若颜拼命夺下他手里酒壶,“你这么喝下去身子会垮的,你有什么苦衷跟若颜说,我在听,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刘策无力的坐回座位上,眼眸有些湿润,抬起一只手掌在眼前说道:“你知道么?我在草原都做了些什么?那些中原子民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带他们走的时候,我居然无动于衷,把他们全抛在那片罪恶的地狱里继续承受无尽的屈辱和折磨, 有个女孩拉着我的手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我带上她,我却用谎言在欺骗她,给了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有个大夫救了我的命,却病死在了回关内的路上,就死在我面前,你知道那种感受么? 上万将士的性命因为我的决定在塞外流尽了鲜血,他们都还很年轻啊,全都就这么没了,他们的家小失去亲人会遭受怎么样的打击? 这次去塞外,我一个人都没救回来,一个都没有!还连累很多无辜的人为我而死! 我以为自己很有能力,可以解救生灵成为救世主,实际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塞外之行就是一次惨淡的死亡之旅!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与在这一刻爆发,刘策轻声低吟过后再次夺过酒壶灌入口中。 “刘策,你别这样,不能再喝了,把酒壶给我……”姜若颜再次夺下酒壶,“这不是你的错刘策,你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一个人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姜小姐,你不用安慰我……”刘策因为酒精的作用,眼神有些涣散,脸颊变得通红,“我刘策害死了那么多将士性命,救不了哪怕一个中原子民回关内,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狂人罢了,一万多名将士啊,短短两个月就这么没了……” 姜若颜这才明白刘策承受的压力远比想的还要沉重的多,如果自己去承受这些她估计现在绝对已经疯了,现在他她终于明白刘策这些日子性情为什么会大变了。 刘策那刚毅的表象的背后,担负的是何种的重担,多年来他都一直在默默忍受,很少和人诉说,姜若颜顿时心下产生一阵怜惜。 “刘策,你听我说……”姜若颜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这些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一直都在努力改变这一切,若颜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苦,也知道很多人无法理解你,但若颜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相信若颜好么?你一定会成功的……” 刘策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姜若颜那张绝世容颜,慢慢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再回塞外,我一定要将那群畜生全数诛灭不留一个活口,在此之前,我,不会倒下的……” 说完刘策缓缓的倒在桌子边,失去了知觉,此刻,他终于醉倒了,或者说是累倒了…… “刘策,刘策,你醒醒,别在这里睡啊,会着凉的,婉儿!快进来帮忙!” 眼见刘策不省人事,姜若颜连忙把门口静候的婉儿叫了进来,两人一起搀扶着他向一楼的马车所在走去。 好在刘策潜意识里还有最后一丝本能,在搀扶之中还能主动挪动脚步,不然凭借这两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是断然带不动他的。 八十七 叶胤 …… 夜晚,永安城。 “叶公子,请坐……” “不才谢过军师……” 许文静带叶胤巡视完军营后,一道来到将军府内,很快就有侍卫将两盘盛满食物的餐盘端到两人面前。 许文静道:“如今冀南粮食紧张,各处都要开支用度已经入不敷出,只能暂且委屈叶公子,还望莫要嫌弃这些粗茶淡饭。” 叶胤起身微微欠了一身对许文静说道:“军师言重了,不才对饭食一向没有什么讲究,山珍海味倒不如这些清淡的粥汤小菜令人开胃,还请军师勿要为不才忧心。” 许文静点点头:“如此甚好,叶公子,在下正好有些疑虑想向你请教,我们边吃边聊。” 叶胤入座后说道:“请教不敢当,不才定会对军师的疑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文静说道:“叶公子,早年听闻你凭三十九人降服五千叛军,一举弥平定州危机,在下十分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而且那一年,你才十一岁,另外流州数万兵马你又是如何令他们打消起兵的念头?” 叶胤取过汤勺轻轻舀了一勺白粥放嘴边泯了一下,待咽下之后才开口回道:“回禀军师,这不过他人对不才的能力夸大其词罢了,事实真相是即使不才不出面,那五千叛军也必会被魏文冉的总督府尽数歼灭,所谓三十九人定戈五千叛军纯属子虚乌有,在下不过是用了劝慰之计而已, 流州三万兵马,不才也用了相同的方法将他们安抚下来,事实上换谁都有本事平定这场危机,因为,无论五千叛军也好,流州三万有异心的将士也罢,都对远东局面造不成什么威胁, 军师仔细想想必能明白其中道理,不才不过比他们提早去做了这些而已。” “十一岁就有如此胆识?”许文静由衷的叹道,“叶公子真是令在下佩服不已。” 叶胤听到夸赞依旧波澜不惊,儒雅的脸庞看不出半点喜色,令许文静不由谨慎起来。 他暗暗仔细观察叶胤脸色变化,最后叹了口气:“此子喜怒不形于色,这份定力也只有将军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只见叶胤轻启竹筷,夹了一小片青菜缓缓送入嘴中细嚼慢咽,这副优雅姿态更是令许文静眉头一蹙。 “军师还有什么疑虑需要不才一一解答么?”似乎感觉到许文静注视自己的眼神,叶胤出声将他神绪拉回。 许文静收回细观的眼神对叶胤说道:“叶公子在下还有个问题感到不解,希望你如实相告。” 叶胤轻放竹筷,对他说道:“军师有何疑问尽情说来,不才已说过知无不言。” 许文静说道:“以叶公子的能力和背景身份,本该可以入仕为官,最不济也能在远东各地一展所长,为何会突然到这庶族营中来效命? 更何况秦先生想必也和你说了,我精卫营所在乃前线最为凶险之地,随时要面对来自塞外冀北胡奴侵略,你可想过这些?” 叶胤闻言,对许文静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姜浔姜总督、魏文冉魏总督以及当朝驸马李家李宿温都曾来找过不才,还愿委以重任,然不才全都拒绝了……” 许文静奇道:“哦?这是为何?要知道姜家李家如今都是大周显赫至极的门第,叶公子若能依附任何一家,不单你个人前程无量,叶家也能立马水涨船高,甚至跻身世阀门列。” 叶胤端起盘中茶水轻轻吹了几下,然后说道:“军师可知那五千降卒和三万初动异心的流州军士最终命运如何?” 许文静一听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叶胤一丝黯然瞬逝:“五千降卒被魏文冉满门抄斩,三万流州军士事平一个月后从人间蒸发……” 许文静眉头紧锁:“姜家干的?” 叶胤没有否认:“军师试想,没有姜家在背后默许支持,魏文冉有这个胆子敢对已经诚心归附的数万将士下手么?要知道这些军士可是远东抵抗胡奴的一线的边军将士,只是处于万般无奈才被迫心生异心开始叛变。 那五千降卒根本没对定州造成什么伤害,不才让他们归降后,城中百姓也早已经安定下来,而那三万流州兵马,更是只起怨心而已却遭受无枉血灾, 不才无能,昔年还是太过年幼,看不清这些权欲熏天的士族高官手段是这么的卑鄙,如果让不才重新选一次,断不会插手这一桩子事,姜家双手染满了远东士卒的鲜血,只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何能让不才为之效命? 至于镇凉侯,此人虽然军事上才能出众,然而他和姜家一样,不,甚至更为狠毒,为了赢一场战争可谓是不择手段,五年前为了驱逐扶纥入境,尽然驱策蜀地八万百姓做诱饵, 以八万无辜百姓为代价平定了此次危机,而扶纥不过区区七千之众而已,如此心术不正,不才更断不会为之效命……” 许文静撇了撇嘴摇头说道:“叶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在下虽对姜家也是深有芥蒂,然姜总督此举并无不妥,毕竟远东有这么个不安分因素存在,换谁都要千方百计把这股暗流彻底消除与无, 至于驸马爷嘛,在下与之接触不多,也不好评论,但在下提醒叶公子,将军手段也是雷厉风行,与姜李二家相比,犹要更甚,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不一样!”叶胤坚定地说道,“不才也听兄长叶斌和秦先生说过将军手段,然不才发现将军纵使杀俘虐俘,唯独没对百姓下过手,而且所杀那些尽是罪孽深重的凶徒,岂能相提并论!” 许文静点点头,拿起茶杯对他说道:“不想叶公子倒也是一个为苍生百姓着想的热血男儿,来,文静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叶胤举杯淡定地说道:“军师言重了,不才愧不敢当……” 饮完一口热茶后,叶胤继续说道:“至于不才为何会愿意来精卫营,实不相瞒也有不才的私心在作祟, 一,去年远州胡奴伤亡惨重,虽然士族刻意隐瞒其中真实性,但又如何能堵住悠悠百姓之口?将军解救的七十万百姓就是铁一样的事实!可知将军心怀天下,值得不才愿意在信任一次,尝试效力。 二,不才和宋嫣然姑娘之间……” “啥?叶公子,你和宋姑娘啥关系?”许文静一听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心道这叶胤莫非是宋姑娘的青梅竹马?这样的话将军岂不是…… 叶胤眼神一敛,止住许文静的话:“军师莫要胡思乱想,不才和宋姑娘只是纯粹普通的朋友关系,断无半点逾越之礼, 不才幼年受过宋姑娘恩惠,如今知她即将有了幸福归属,结束孤苦无依的日子,自是替她万分高兴,正因为谨记宋姑娘的这份恩情,也是不才来汉陵的原因……” “这样啊……”许文静见叶胤语气神情异常镇定,不似半点作假,这才放下心来。 叶胤继续说道:“三,这一个多月来在汉陵所见所闻令不才大开眼界,除开那治理井井有条的治下各属,尤以那学堂之地近千学童和数百业师不分男女皆可入学授学,可见将军不拘一格令不才万分敬仰。 所以不才愿尝试为将军效一次力,看看能不能改变这混乱的世道,但不才才疏学浅,翻看精卫营势起至今的种种事例战绩文册, 才知自己与之断无法相提并论,还望军师和将军能多多指点不才,让不才能早日能成材,和诸君一道共同为百姓尽一份力。” 说完叶胤起身对许文静深深行了一个揖礼。 许文静刚想开口,但他发现叶胤行的礼数似乎哪里不对,可一时也没注意到,索性不去细想,然后对他说道:“叶公子太客气了,既然同属将军麾下,在下一定会把自己知晓的全告之与你,我们就一起互勉吧。” 叶胤起身说道:“如此不才在此先谢过军师。” 许文静喝了口茶说道:“好了,你我无需这般拘礼,如今天色不早了,用罢晚食先早些歇息,明日再带你去治下各地转转熟悉熟悉永安目前环境。” 叶胤说道:“多谢军师,不才已经足够了,还请军师替不才安排一个单间,不才晚上还要思考些问题,不想被人打扰……” 许文静说道:“这是自然,我已经命人替叶公子收拾好了房间,只是,你不再多吃点?或者说饭菜不合胃口?” 叶胤说道:“多谢军师挂怀,不才食量一向如此,加上今日旅途劳累,这些已经足够了。” 许文静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请叶公子早些歇息,来人,带叶公子前去准备好的房间……” 叶胤起身欠身谢道:“军师,不才失礼,先行告退了……”说毕他将斗篷帽拉回头上,跟着门口护卫一道向将军府内自己房间走去。 “奇怪,这叶胤,我总觉的哪里不对,嗯……算了,以后密切留意着他些,希望别给将军和我添乱。” 看着叶胤离去那消瘦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继续思考定州和幽州的局势如何化解吧……” 想到这里,许文静也没了心思吃饭,命人将饭菜撤下,继续开始翻看文册,为远东局势筹谋起来。 …… 初四清晨,远州总督府。 “我这是在哪儿?嘶……头好痛……” 刘策从昏睡中缓缓醒来,看着房间四周的布置和景色,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昨晚我记得我好像在酒楼,怎么现在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强自起身后,刘策使劲摇了摇脑袋,开始回忆起醉酒后的情形,然而只记得好像是姜若颜和婉儿把自己带回总督府,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房间?不是我住的厢房么?嗯……” 猛然间一阵幽香扑鼻,刘策发现床沿一道靓影趴在边上,不是姜若颜还有谁? “她,就这样陪了我一夜?” 望着熟睡中的佳人,刘策心下一阵感动,忍不住伸出手向她秀发抚去。 八十八 八幡? …… “唉,你这又何苦呢?我何德何能哪里值得你如此青睐?” 轻抚着姜若颜顺柔的秀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刘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又轻抚她的额头。 忽然,姜若颜眼睫闪动了几下,刘策立马收回自己的手掌,脸上换回那副冷然的神情。 姜若颜缓缓睁开朦胧地睡眼,看向床边,顿时眼眸一亮:“刘策,你醒啦?” “嗯……”刘策淡然地应道,“姜小姐,多谢你照料,现在我没事了,你累了一宿,赶紧回房休息吧……” 姜若颜摇摇头泯嘴一笑:“刚醒就要赶若颜走,你很讨厌我么?” 刘策说道:“姜小姐误会了,在下看你神情憔悴,想必现在十分疲倦,需要好好休息下,别伤了身子……”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姜若颜笑着说道,“若颜不累,现在你头很痛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止痛的药汤。” 说着,不等刘策回话,姜若颜起身就要向屋外走去,不想一回头却撞见姜浔和史夫人在门外等候。 “爹,娘?” 姜若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昨夜刘策回府时自己执意要留下照顾他已经引起姜浔极大不满了,此时见姜浔黑着张脸,心下担心起来,怕他对刘策不利。 史夫人见场面气氛有些凝重,立马出声说道:“好了颜儿,你也累了一宿,先回房歇息一下,看看你都憔悴成啥样了?” 姜若颜摇头说道:“不,娘,若颜不累……” “咳咳……”姜浔出声止住她的话,然后说道,“听你娘的话,回房歇息去,这里有我和你娘在,不用你操心。” 姜若颜还欲坚持:“可是……” “姜小姐……”刘策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对姜若颜说道,“在下已无大碍,你还是先回房好好安歇,养养精神,昨晚多谢你的照料,刘策铭记于心。” 姜若颜听刘策这么说,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和史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回房去了。 待确定姜若颜离开后,姜浔这才和史夫人回过神来望着刘策,只是这两人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刘策没察觉他们眼神中流露的异样:“大人,史夫人,在下目前无恙,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还请回去吧……” “还说无恙,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都醉成啥样了?有你这么喝酒的么?” 刘策闻言微微一怔,因为这话不是史夫人说的,而是姜浔说的。 姜浔继续说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么?看看你这头发,年少白头,以后如何出去去见人?”话语中满是关切的味道。 “多谢大人关心,区区几缕白发算不了什么大事……”刘策虽然对姜浔忽然的热感到有些诧异,然而也没多想,“大人,在下需要更衣换装,还请……” “你换罢……”史夫人此时万分激动的说道,“你就当我们不在就好了……” “史夫人,嘶……”刘策正待再说,忽觉脑袋一沉,异常的难受,忍不住轻吟一声。 姜浔见刘策这幅模样,忙对门外喊道:“来人,把醒酒汤和止痛丸取来……” 很快,门外早已等候的丫鬟就端着一个盘子缓缓步入房中,史夫人端起醒酒汤颤着双手放到桌前,对刘策说道:“孩子,快,趁热喝下头就不痛了,我命下人放了很多味药材……” “多谢夫人……”刘策也没客气,来到桌边拿起汤碗一口喝干。 “刘策,你赶紧收拾下……”见刘策喝下醒酒汤,姜浔这才开口说道,“驸马今日就要宣读圣旨,莫要错过了时辰。” 刘策闻言心下一惊,对姜浔问道:“不是初五么?怎么提前足足一天?大人为何如今才来告之?” 姜浔摇摇头道:“本来昨天就想告之与你,奈何一天寻不到你踪迹,晚上又醉的不省人事,这才耽误了。 今日蒙洛派出的使节要前来和本督交涉,驸马这才打算借此机会一并把圣旨宣读了,本督还怕你至今一醉不醒呢。” “蒙洛使节?”刘策心下一凛,立马回想起昨日在云琴苑的发生的事情。 与是刘策说道:“好的,大人,下官这就收拾准备下。” 姜浔说道:“刘策,这次蒙洛人来找本督,如若所料不差,定是为了冀州而来,如今冀州那块你在负责,你,有多大把握保住冀南?” 刘策冷笑一声:“大人,冀州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局面,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断无可能再拱手相让, 就算大人答应,属下也决不会妥协,塞外蛮夷觊觎我神州锦绣山河久矣,冀州乃远东门户,是胡奴欲南下的必经途径之一, 十几年来由于门户缺失,远东各地遭受的灾难还不够么?这个用鲜血付出的代价断不能再次重演!” 姜浔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冀州断不能再容有失,但是本督得到情报,拓拔宏业对西域的战事已经快结束了,最快十月份就会班师回转努速尔汗(蒙洛王庭),介时我怕不单远东,整个大周都会陷入战争边缘……” 刘策眉头一皱,心下快速思虑起应对之策:“蒙洛连续七年远征,即使回转王庭,也需要时间休整,想毕短时间也不会对大周妄动干戈, 应该还来得及,从此次塞外之行得知的情报来看,蒙洛才是我真正该面对的敌人,但我对蒙洛所知还是太少,不如借此问问姜浔,也好有近一步了解……” 想到此处,刘策向姜浔问道:“大人,你可否和我说说蒙洛人的情况,让在下好有个深入了解,以后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姜浔说道:“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有此问,本督又岂有不告之你的道理。 既然你身为将领,那些草原习俗就不多说了,我就和你说说关于蒙洛的军事部署,以后万一你面对他们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蒙洛军事组成由低到高分别为:奴隶军、依附军、敢死军、以及汗王卫军。 奴隶军不必我多提,自是从各地部落和大周内抓去的百姓族民组成,不过他们战力要比冀北呼兰人奴隶军要略强,数量也最多,据情报来看不少与一百五十万,主以步兵为主,只多不少。 依附军是主动归降拓拔宏业的塞外以及西域各部顺民,他们地位高于奴隶军,且很多都有甲胄披身,还有少量铁甲,战力远高于奴隶军,数量在六十万左右。 再来是敢死军,这支军队是从奴隶军和依附军内挑选出来的精锐死士,这些人各个悍不畏死十分悍勇,战力可以说是远胜其余各军,数量在十万左右。 最后就是汗王卫军,唉,恕本督直言,这支蒙洛最为精良的部队足以傲世整个塞外内了。” “愿闻其详……”刘策难得见姜浔会对一支军队有如此高的评价,还是敌人的部队,不由感到了一阵好奇。 姜浔说道:“汗王卫队是清一色由蒙洛黄金贵族组成的军队,他们以各部旗号颜色为准,足有八支军队,称之为八幡……” “嗯?”刘策闻言瞳孔猛的一缩,“八幡?八旗!” “八旗?”姜浔见刘策这么说,微微一怔,随后释然了,“也可以说八旗吧,这八色幡旗组成的军队分为正色幡和绣色幡,正色幡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四色幡,绣色幡为绣黄、绣白、绣红、绣蓝四幡, 其中正黄、绣黄、正白三幡由拓拔家族皇族亲自掌控,三幡兵力足足七万,且人人身披精良铁甲,腰挎精铁兵刃,足以敌我大周百万大军。 而其余各幡总兵力也有十二万,分别有慕容氏的正蓝幡,尉迟氏的正红幡,贺丹氏的绣蓝幡,勿忸氏的绣白幡,以及宇文氏的绣红幡! 这八幡本部所过之处几乎无人能敌,刘策你若遇上切莫逞能,须依托城墙御敌,免得无端伤亡……” “无人能敌?”刘策冷笑一声,“大人,这世上没有必胜的军队,你太高估这群蛮夷了……” 姜浔说道:“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我大周军队与之交战数次都是以惨败收场,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刘策说道:“到底是蒙洛八幡太强,还是我大周军队太弱,我想大人心里应该有数,不需要在下再重复一次了吧?不过还是多谢大人把蒙洛的情报告之在下……” 姜浔叹了口气:“罢了,刘策,你赶紧准备准备,跟本督一起用过早膳一道前去准备天使宣旨仪礼吧。” 刘策拒绝道:“多谢大人,不过在下还要去准备些东西,恐怕无法和大人一起用餐了,还望大人谅解。” 姜浔顿时脸一沉:“你,本督难得请你一起用膳,你也不愿意么?放心,就本督和夫人以及你三人,没其他人……” “是啊,是啊……”史夫人忙劝道,“孩子,一起来吧,老身都准备好了……” 刘策拱手说道:“多谢大人和夫人一番美意,不过在下的确有要事赶紧去处理,请放心,我定会在午时之前回来,绝不耽误宣旨典礼,况且……有些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你当真这么在乎那个职位?”姜浔知道刘策说的是前军都督的职务。 刘策眼神一敛:“势在必得!” 见刘策心意已决,姜浔只得说道:“罢了,既然这样本督也不勉强你,记得把止痛丸也吃了,午时开典前务必回来!” 说完就和史夫人离开了刘策房间。 刘策缓缓起身来到那套军服边上,轻抚披风一角,眼眸中那丝精芒异常的坚定。 “今天,就要让这群高高在上的权贵知道,我刘策到底有没有能力担任军督这一职务!” …… 八十九 咄咄逼人 …… 六月初四午时将至,远州总督府,远州百官静候在总督府内外,等待李宿温前来授旨。 刘策一袭黑红相配的军衣在人群之中十分亮眼,只见他眼睛微颌,双手依然环与胸前,傲立在百官之中等待着李宿温到来。 “砰!” 一阵烟火轰鸣,宣布午时已到。 下一刻,仪仗队弹奏敲打着各式乐器进入众人眼帘。随后锦罗华盖,李宿温手携玉香公主缓缓步入总督府厅前阶梯,百官见之,齐齐跪伏在地迎接天使到来。 刘策则单膝跪地一脸冷漠,最前的姜浔见之松了口气,他是怕极了刘策再添乱,不过还好今天他表现倒还算令人满意。 李宿温和玉香公主并肩缓缓走入总督府厅之内,在经过刘策身边时,玉香公主对他瞥了一眼,心下是万分恼火。 前日在宴会之上被他这么一闹,自己是颜面尽扫。李宿温则不动声色,不知在想什么。 待进入总督府后,李宿温站在备好的太师椅上,对跪伏百官轻喊一声:“各位大人免礼……” 身边的仆从立刻扯着嗓门对门外恭候的百官传达了李宿温的话,百官这才谢恩起身步入总督府厅之内。 李宿温取出圣旨正欲宣刘策上前之际,厅外响起侍卫的呼唤。 “报~启禀总督大人,天使大人,蒙洛使臣拓拔磊在府外求见……” 府内众人闻言,顿时一惊,蒙洛人居然派使臣来总督府?他们来干什么? 李宿温闻言,收回取欲圣旨的手掌,向姜浔望去,毕竟自己只是宣旨天使,这里真正主人依然是姜浔,这是逾越不得的。 姜浔对李宿温点点头,然后向侍卫说道:“速速有请使节……” “遵命!” 侍卫领命而去,姜浔手心捏出一丝细汗,这蒙洛人如今可是如日中天,自己必须谨慎应对才行。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的向刘策望去,但见刘策气定神闲,一脸漠然的站在原地,这才呼了口气,微微点点头。 不一会儿,三名衣着怪异的胡人缓缓步入总督府内。他们脚步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俯仰之姿和一丝淡淡的不屑扫视了一圈府内众人后径直来到姜浔和李宿温跟前十步之外。 但见为首一名壮硕的胡人对姜浔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蒙洛使臣拓拔磊奉吾主圣皇拓拔宏业之命,特来远州见过总督大人,表达圣皇对总督大人崇高的敬意。” 姜浔说道:“贵使不远万里来我远东,一路跋山涉水想必定是旅途劳累,还请入座说话,来人,备椅!” “多谢总督大人!”拓拔磊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看向李宿温,不由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气宇轩昂的大人可否就是名扬大周的李宿温,李驸马?” 李宿温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拱手对他说道:“不想在下区区微名,连贵使都能知晓,实在愧不敢当。” 拓拔磊道:“李驸马谦虚了,我草原族民虽然粗犷无知,唯独对英雄是万分敬仰,李驸马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兼文武齐备,也是我草原为数不多对大周值得瞻仰的才俊,今日得见驸马真容,我也是激动万分,诚惶诚恐……” 李宿温淡然地说道:“贵使太过客气了,我大周人杰地灵,比在下出众的大有人在,贵使这么说实在是抬折煞李某了,还请入座叙话……” 拓拔磊说道:“不急,正好驸马也在这里,本使臣正好有些此行议程同你和总督大人一并说来。” 姜浔说道:“使臣有何话可否稍后再言,如今天使大人正欲宣读圣意……” “区区圣旨什么时候念都可以……”拓拔磊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而本使要说的可是事关两国和平的大事,孰轻孰重,我想天使和总督两位大人心里自然有数。” 姜浔、李宿温闻言顿时齐齐眉头一皱,拓拔磊这话可是完全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气焰嚣张的不可一世。 姜浔用眼神征询了下李宿温意见,李宿温轻轻点头,然后缓缓落座静静望着厅内众人。 只见拓拔磊换上一副正色对姜浔说道:“圣皇此次命我出使远东来见总督大人您,是想问一句,你想两国全面开战么?!” 此话一出,在场百官包括姜浔以及李宿温和帘子后的玉香公主齐齐一怔,和蒙洛全面开战?莫说姜家,就算整个大周都没那胆量啊。 众人之中只有刘策闭目双手环胸,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姜浔忙道:“贵使此言何意?本督何时要想和贵国开战了?不妨明言,以免造成误解。” 拓拔磊怒道:“大人,冀州发生那么多事您不会不知道吧?贵国公然派兵强犯我边境,岂不是对本国挑衅,欲起兵戈么?” 厅内百官闻言有些错愕,冀州本来就是我大周领土,什么时候成为你蒙洛人的了?简直太过无耻了。 姜浔怒道:“岂有此理,冀州本就是我大周国土,什么时候属于贵国了?贵使此言太过不妥!” 拓拔磊笑道:“圣人云自古以来,就是有能者居之,十余年前冀州就已划入我蒙洛版图,自是本国领土,如今你却派兵攻占我冀州盟友(呼兰)所部,占走了南部地区,这等无耻行径已经激怒吾主圣皇了!” 姜浔嘴角不住抽动,这种咄咄逼人、颠倒黑白的态势令他愤怒的同时,心下也是一阵惊惧。他回头看向李宿温希望他能说几句,毕竟冀州名义上都是大周领土,李宿温身为皇室一员应该出面说几句的。 然而李宿温此时却面色淡定,对蒙洛使节和姜浔之间的话置若罔闻,只作闭目沉思之状。 姜浔叹了口气,对蒙洛使臣说道:“说出你们的来意吧。” 拓拔磊说道:“吾主圣皇仁义,不愿两国妄动兵戈,此次命使臣前来,想请总督大人答应以下几个要求, 一,冀南的大周军队必须全数退出冀州,以后不得再犯境。 二,赔偿我盟邦的损失八亿两白银和一千五百万两黄金。 三,远州六省不得设立边军,以免造成两国之间不必要的误解。 四,交出进犯冀州的刽子手,让本使带回去处理。 五,吾主新立储君,尚未婚配,久闻贵使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礼兼倾国倾城,希望大人忍痛割爱,以结两家……” “断无可能!” 不等使者把话说完,姜浔和李宿温齐齐出声喝止。 姜浔说道:“贵国所提条件简直天方夜谭一般,姜某断无法接受!” 李宿温说道:“贵使所提条件这是在挑衅么?” 拓拔磊冷笑一声:“如若不答应,那两国之间只有兵戎相见了,还望大人考虑清楚,恐怕介时后悔莫及……” 姜浔怒道:“冀州本就是我大周领土,本督身为冀远总督收回故土职责所在, 至于赔偿?那更是笑话,贵国对我远东对大周造成的损失恐怕远远不值这些吧?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提出来? 边军不设立?难道任贵国凶骑随意越界烧杀掳掠么?十几年来远东百姓可有过一天好日子! 刽子手?本督就是,贵使有胆量就尽管把本督抓去! 还有,贵国新立储君本督表示庆贺,然而和本督小女无关,本督已经为她许配好了如意郎君,还望多多海涵!” “呵呵……”拓拔磊闻言不住冷笑,“看来总督大人是不愿意顾全大局,一意想与本国开战了?” 说到这儿,他转身扫视了一圈府内百官,然后大声说道:“本使想问句,你们在场谁有能力抵挡我蒙洛数百万铁骑的兵锋?有谁敢和我蒙洛八幡较量?有么!有胆站出来给我看看!” 府厅内寂静无声,拓拔磊咄咄逼人的气势令他们不由缩了缩身子,不敢正眼去看他。 李宿温拳头握的死紧,眼中欲喷出火来,他很想站出来大吼一声,然他还是忍下来了,因为自己手中雍州骑兵刚组建完毕,眼下还不足以对抗蒙洛人。 “有么!”拓拔磊露出不屑地神情,“呵呵,没有就好……” 然后他又对姜浔拱手说道:“大人,还望你将本使提的条件尽数答应下来,这样我也好回去和吾主圣皇有个交代……” 姜浔深吸一口气,正在思量该如何回复之际,一阵冷傲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大厅内响起。 “大人,赶紧宣读圣旨吧,莫要再听这头畜生在此狂吠不止,你听不下去赶走就是了,毕竟人畜有别,如何正常交流?” 姜浔闻言一怔,下一刻但见刘策冷然的从大厅内人群中走了出来,身上那套军服配上军刀在府厅内简直璀璨夺目,异常耀眼。 “放肆你是……你,是你!” 拓拔磊回身正欲怒声呵斥,不想却楞住了,这人不就是昨天在云琴苑内遇到的军人么?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刘策没有理会拓拔磊的神情,对李宿温和姜浔拱手说道:“大人,时辰不早了,莫要再和这几头畜生浪费时间,赶紧宣读圣意吧……” “你到底什么人?”拓拔磊发现这年轻人的气势比昨日所见更为可怕,不由闪过一丝不安。 只见刘策站到拓拔磊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你说完了?可以滚了……” “你……”拓拔磊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代表的是什么? “刘策,不得对使臣无礼……”姜浔见刘策出面,顿时心下一松,心里前所未有的舒畅,看向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刘策?你就是刘策!”拓拔磊一听姜浔呼唤那年轻人的名讳,顿时大吃一惊,颤声问道,“就是杀了尉迟襄所部,夺走冀州南部,杀我四万呼兰男儿的刘策!?” 九十 夺帅 …… “现在你知道了?那么可以滚了……” 刘策并没有理会拓拔磊的震惊,只是轻描淡写的让他滚蛋,脸上神情冷漠的看不出一丝波动的痕迹。 “总督大人!”拓拔磊顿时大怒,对姜浔说道,“你就任由你的下属对来访使臣这么放肆无礼么?要知道你的态度可是决定了贵国和蒙洛之间的和睦关系!” “和睦关系?”不等姜浔回话,刘策闻言嘴角轻轻一扬,随后对拓拔磊说道,“屡屡派兵南下对我中原子民烧杀抢掠也叫和睦关系?把中原百姓掳掠到你那蛮荒之地任意欺辱也叫和睦关系? 你们这些畜生为什么总喜欢在这里说着一些不知廉耻的鬼话?送你四个字,去你妈的……” “你,你敢辱骂我大蒙洛的使臣?”拓拔磊气的浑身发抖,瞪着双眼指着刘策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刘策冷笑一声:“威胁我?找错对象了,这句话该本将军提醒你才对,你们对中原子民所做的一切准备好承受后果了么?” “哼!”拓拔磊不再理会刘策,而是对姜浔说道:“总督大人,刚才所提那几条你意下如何?如果同意的话请把这傲慢的刽子手也一并交予我。” 刘策轻哼一声说道:“不用请求,我刘策人就在这里,有胆你现在就来把我带走,我倒要看看你这畜生能把本将军怎么样……” “放肆!”拓拔磊被刘策那傲慢且镇定一脸有恃无恐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刘策!我告诉你,不用在这里逞能,等我大军兵临城下,本使臣定要拿你的人头祭奠数万呼兰勇士的英灵!” “想开战尽放马过来吧,我等着你所谓的兵临城下……”刘策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既然你来了,我正好有几件礼物要给你看看,陆羽、张烈!” “在!” 府门之外响起一阵有力的喝声,随后张烈和陆羽手捧一堆旗帜进入了总督府内,引来厅内众人侧目。 待张烈、陆羽二人站到刘策身后之时,刘策瞥了一眼拓拔磊,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来到陆羽跟前,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残旗丢到拓拔磊脚下说道:“自己看。” 拓拔磊拾起地上一堆旗帜望去,顿时双目睁的滚圆,满脸不可置信。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拓拔磊看着一面面残旗不断地摇头,“你在骗我,怎么可能,说!这些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草原上得来的。”刘策看着拓拔磊平静地说道,“这里一共二十七面旗帜,每一面旗帜代表一个部落灭亡,放心我很仁慈,没你们野蛮人这样残忍,部落所有异族男丁我都是一刀给了他们痛快,老小孩童总计十一万六千余口,尽数一刀诛杀。” “轰……” 厅内所有人脑袋顿时好像被什么给炸了一下,震惊的望着刘策。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去了塞外?把草原部族一个个全灭了?他是怎么做到的?手段如此残忍是人还是魔鬼? 姜浔和李宿温也是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刘策竟然敢推进到塞外主动寻战,如此功勋简直是大周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壮举啊。 “哼……”刘策望着震惊不已的众人,随后又开口对拓拔磊说道,“还有,按草原礼数你应该匍匐在我的脚下自称为奴,因为我是呼兰草原新的可汗!” 此话一出,不单拓拔磊和府内百官呆立当场,就连姜浔和李宿温都觉的脑子不好使了。刘策前往塞外已经令他们万分震惊,而现在他又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说什么?你是我的主人,要我对你称奴?”拓拔磊此时双目欲裂,死死盯着刘策,“做梦!” 刘策没有理会他,随后向陆羽看了一眼,陆羽一楞神,随即马上把别在腰上那根用布裹住的权杖恭敬的递给他。 刘策接过权杖对着拓拔磊怒喝一声:“奴才,给我跪下!” 话毕猛地抽出那根代表呼兰草原霸主地位的权杖,重重往地上一立,金色光芒闪的厅内众人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你……”如果说呼兰草原各部尽灭给拓拔带来的是不可遏制的怒火,那现在就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良久,拓拔磊撕心裂肺的大吼起来:“不可能的!那权杖怎么可能在你手中!绝不可能!” 刘策手握金杖,一脸冷色地说道:“按呼兰草原规矩,谁有能力驾驭金杖者,则为呼兰草原的可汗,而我刘策, 从无能的纥奚董狸尸体上获取了属于草原王的象征,自然而然就是呼兰草原的新主人,从拿到这金杖那一刻起,整片呼兰草原上的一切生灵全有本可汗掌控,你,跪下!” 厅内众人此时早已经不知所措,已经被刘策的能力给彻底震慑的无法言语。此时再看向刘策,隐隐有了一股不世王者的气势,令他们内心生出一股忍不住要膜拜的举动。 “刘策,嘶……”姜浔看着刘策的表现,心下无数念头闪过,激动的无以复加。 李宿温看着刘策手持权杖一人扭转了外交劣势,心里产生一股浓浓的危机和嫉妒,该这么做的不是自己么?为什么如今的他却那么闪耀。 “看来我还是对刘策了解不深,失算了……” 现在的李宿温异常的后悔,而且姜若颜可能真如他所言一般,自己根本无法带走,现在的刘策给自己的压迫感是远远超出了想象。 “呃……” 拓拔磊面对刘策的气势,努力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听说过刘策所作所为,但依然天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姜浔在背后撑腰。 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错的离谱,这个年轻人远比姜浔可怕十倍不止,必须要回去告之拓拔宏业严加防范此人,如有机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去。 “哼……” 刘策懒的理会拓拔磊怎么样一副神情,他十分清楚金杖这东西政治意义远大于其他一切,无论呼兰人还是蒙洛人,只要是贵族都不会承认一个中原人掌控塞外部落的事实。 “滚回去告诉你们酋奴,要开战尽管前来,就算你们不来,总有一天我也会打过去。” 刘策的话让拓拔磊心中万分难受,他从刘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绝不是空话,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极强的侵略欲望,与是连招呼也不打就气冲冲的离开了总督府…… “天使大人!” 不再去管拓拔磊离去的神态,刘策转身对李宿温说道:“现在你该清楚我为什么说这前军都督之位势在必得了吧?我这份战功算不算得上是赫赫奇功!” 李宿温闻言一怔,这下真的是骑虎难下,没错,刘策这战功足以载入史册名流千古,但,他决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 定了定神,李宿温决定拖延时间,与是说道:“刘校尉功绩不愧震古烁今,等本侯回神都之后定会向圣上如实禀明……” “天使大人!”刘策音量一提,“不必如此麻烦了,军督帅印请你现在立刻交予我手上,另外朝廷其余封赏我全都不要,如数给我退回去!这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刘策,你……”李宿温闻言顿时心火窜升想要发火,然而此刻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交完帅印,在下还有要事回治下处理,请天使大人不要再磨蹭了,还是天使大人以为在场有哪位功绩可以与我相提并论?” 说着他扫视了一眼府厅众人,但见他们不敢迎接刘策的虎眸,不断向后退了数步。 “天使大人,还是让下官来定夺吧……”就在气氛异常尴尬之时,姜浔走到刘策身边,对李宿温拱手说道,“军督一职悬而未决,是时候早日定下了……” 李宿温叹了口气,对姜浔点点头:“那就有劳总督大人了,不过请大人要仔细甄别,我大周需要的是有能力胜任此职位的人……” 姜浔说道:“自是如此,断不会让大人您失望。” 李宿温闻言这才安下心来,心道就让你去面对刘策的怒火吧,与是取过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到案上。 但见锦盒打开后,李宿温小心翼翼地从内中又取出一只玉盒,随后但闻一阵清脆的玉器碰撞声响,玉盒顶部从两面拉下,缓缓被打开了,代表军督身份的金印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 但见前军都督的帅印只有巴掌大小,呈一条盘龙的形状。 “这就是前军都督的军印?”刘策见此,单手按住了腰后的军刀,他已经决定就算是拼了命与全大周为敌也势必要夺下帅印! 姜浔捧起象征着军权的军印,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百五十年了,这前军都督一职终于要卷土重来,这等于是和自己在分权啊,但那有如何…… 他脸上没有一丝的愁畅,反而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本督宣布,继任前军都督一职者……” “噌~” 刘策已经悄悄拔出了军刀一角,眼中深沉无比。一旦姜浔宣布谁继任军督之位,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刀威胁取印之人,这个位置只能,也必须属于自己,谁都无法从自己手中夺走! “刘策,望你好好为我中原百姓镇守边戎,这前军都督一职非同小可,你定要尽心尽职,不可有半点懈怠,本督就把这重任交给你了!” 说着姜浔把帅印递到了刘策跟前,一脸含笑的望着他。 这一幕不单李宿温彻底懵了,就连刘策脸上也浮现一丝惊讶的神态,姜浔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刘策,还不接印?”见刘策迟迟没动作,姜浔又提醒道,“难道你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个职务么?” “属下谢过总督大人!定会尽心尽责,全力以赴!”刘策也不再细想内中缘由,当即接过帅印跪伏在地对姜浔行了拜礼。 “呵呵,小子,你总算服了一次软,跪在本督面前了……” 看刘策对自己行了一礼,姜浔心下嘀咕一阵,捋这胡子满意地笑了起来。 “慢着!本侯不答应!” 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李宿温当即起身阻止道。 “刘策没资格接前军都督之位,还请大人另选有才干之人!” 九十一 姜浔! …… 姜浔和刘策一见李宿温突然发难,顿时两人脸色齐齐一沉,同时向他望去,眼中满是寒光。 姜浔说道:“敢问驸马爷,刘策为何不能胜任前军都督一职?以他的战功难道还不够资格么?” 李宿温狠狠的瞪着姜浔,然后说道:“本侯说他没资格就是没资格,如此要职岂能容一个诏安仅一年多的校尉担当?传出去就是我大周天大的笑话!” 姜浔闻言冷笑一声,坚定地说道:“诏安又如何?刘策到远州这一年多时间做的事本督和诸位大人都是有目共睹,件件都在为大局着想,没有他就没远东今日的太平!总之前军都督一职,刘策实至名归!” “不可!”李宿温猛地起身说道,“如此要职断不能落入刘策手中,别忘了他只是庶人!如何能成为远东一方督军元帅?请总督大人速速收回成命,重新择人!” 姜浔怒道:“驸马爷!请你自重,既然你让老夫挑选前军都督人选,本督自然要挑能力最强的,而刘策刚好样样具备! 庶人又如何?他干的事比许多士族官员都要好的多!敢问天使大人本督到底哪里不对?重挑人选?办不到!” 李宿温见姜浔忽然如此维护刘策,不惜和自己怒目相对,也是万分诧异。 但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缘由,认为可能是刘策会打仗所以要拉拢?与是语气稍缓,柔和地对姜浔说道:“总督大人,还望你三思,只要本侯和若颜成亲,我……” “驸马爷,本督什么时候答应把小女许配给你了? 请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有损小女清誉的话来,更何况本督在和蒙洛使臣交涉时明言小女已有许配对象,这件事天使大人休要再提!” 姜浔的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把李宿温震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姜浔居然会如此干脆拒绝自己,这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姜浔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不知驸马爷还有什么疑虑?索性一并说来,本督一定替你好好解答!” “姜浔!”看着姜浔那坚定无比的眼神,李宿温心中已然动了杀念,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而姜浔却迎着李宿温的目光,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就是大周第一豪族姜家真正该有的气势,皇室又如何?这是姜家的地盘!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别给脸不要脸! 李宿温一字一句对姜浔说道:“总之!本侯就是不许刘策上任前军都督之位!更何况远东各大家族也不会答应!” “是么?”姜浔一听,回身向厅内百官问道,“你们对本督有何异议尽管提,有反对刘策上任前军都督一职的站出来。” “我反对!”姜浔话音刚落,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官立即出列,“刘策嚣张跋扈,请总督大人依驸马之言收回成命!” “原来是王太守啊,你确定要反对刘策上任?”姜浔一见此人就知道是王家的长子,显然他们为刘策打死王海盛一事至今都耿耿于怀。 王太守道:“下官坚决反对,大周立朝数百年岂有庶族坐此高职的?请大人收回成命!” 刘策一听正欲说话,却见姜浔玩味地说道:“那么王太守你和本督说说,选谁当这前军都督合适?” 王太守一脸坚定地说道:“谁都可以,唯独刘策这庶族不行,请大人考虑明白!” 姜浔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问道:“如果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士家纨绔子弟,他能胜任么?” 王太守想都没想地说道:“那也比刘策这庶族强出太多,当然可以!” 姜浔脸色一沉:“在你眼里是不是族阀门第比能力重要?哪怕是个士族的痴呆儿也比刘策更适合这个要职?” 王太守道:“大人英明,就是这个道理,总之一切以士族利益为先,庶族算什么?低贱无知的族群而已!当然了,如此要职也不会让所谓的低能儿胜任。” “可就是这你口中的低贱,杀败了二万胡奴,收复了冀南,远征塞外杀的胡奴遍地胆寒!你却在这里跟本督谈什么贱不贱!你们王家真是一群不知廉耻的斯文败类!” 姜浔已经被气的有些无奈了,王家上下果然各个都是苟蝇之辈,只会享受士绅优待的蛀虫而已。 王太守闻言却依旧面不改色:“大人教训的是,然而刘策身为庶族纵使有功他依然只是庶族,岂能爬到士人头上任其欺压?请大人收回成命,另外下官请求总督和天使治刘策的罪。” “治罪?”姜浔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太守,“刘策犯了什么罪?” 王太守说道:“刘策所犯条条都是大罪, 其罪一,朝廷天使驾临当日不但未来迎接,还足足无故延迟两月,实为大不敬之罪。 其罪二,适才对异邦来使出言不逊,言语中多有威胁之意,使得谈判破裂,要知道异邦使者代表的是一国威仪,岂能任由一个区区校尉轻言侮辱,此举极有可能引发两国大动干戈。 其罪三,擅自出塞屠戮异邦百姓,害得塞外部族痛失亲人之苦,古语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残暴嗜杀行径有违圣人教诲!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刘策狼子野心,对我大周皇室以及士绅各族早就心存异心,他日其势成时必会谋我大周江山! 请大人四罪并罚,处以诛九族之罪!” 姜浔听完王太守一番义正言辞的高论,已经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现在他明白肯定是李宿温在后面搞鬼,不然王家没这么大胆子站出来对自己发难。 “说完了?”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刘策开口了,“王太守说的真是头头是道,令本军督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耻的新境界。” “大胆!”王太守回头怒视刘策,“你乃校尉之职,焉敢自称军督?” 但见刘策将军印握在手中,一脸冷漠地说道:“既然你说了这么多想治本军督的罪,那本军督也让你看一件东西,陆羽,把东西交给王太守,让他死个明白……” “是,将……军督!” 陆羽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刘策身份转变,忙从怀里拿出一叠信件丢到王太守跟前。 王太守拿起看了一眼,顿时脸色煞白,忙道:“诬陷,诬陷,这是诬陷!刘策,你胆敢捏造伪证陷害与我?果然是心存异心……” 刘策闭着眼睛说道:“证据确凿,你王家私通塞外,通过出售胡奴紧缺的物资牟取暴利长达八年之久,按边军条例应诛灭九族,张烈,拉出去,斩!” “是,军督!” 张烈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拽起王太守就向总督府外走去。 “刘策,你敢擅杀士族高官!天使大人!总督大人!你们断不能放过刘策这个逆贼,今日你们不除此子,他日必定后患无穷,必定后患无穷啊,刘贼你不得好死……” 王太守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府厅,惊的众人手心额头一阵冷汗…… 姜浔则别过脸去,一脸的漠然,可见他是愿意见到这一幕的。 “给我住手,刘策!你想干什么!”李宿温见刘策如此霸道,立马对他怒道,“你居然但敢杀士族!” 刘策眼眸一睁对李宿温说道:“镇凉侯,请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本军督在处理边防军务,你莫要插手阻扰,否则莫怪军法无情!” “放肆!”李宿温万万没想到,刘策刚拿到帅印就敢当着众人的面大开杀戒,而且,对自己的称呼居然也变了,顿时怒不可遏。 刘策单手按刀对李宿温说道:“镇凉侯,本军督再提醒你一遍,请称呼在下军督或前军都督,若再敢直呼本军督名讳,休怪本军督对你不敬!” 李宿温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刘策没理会他,而是对张烈继续下达命令:“斩!” 声音如同虎啸龙吟一般,惊的在场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起来。张烈闻听拽着王太守,不顾他叫骂连连直接向府门之外走去…… 眼见王太守就要人头落地,李宿温急忙对他说道。“刘策,交回军印,本天使没答应让你当前军都督之位!” 刘策将握军印的手往披风内一甩,待再伸出手时,军印已然不见,想必这件军服后有足以放置印件的空间。 “镇凉侯,你的使命已经结束,天使这两个字不妥,本军督最后提醒你一句莫要再失言了。” 刘策不温不火的话语,令李宿温心下更寒。现在他真得后悔为什么在高阳时没借机除掉他?造成了如今这种难堪局面,现在想除掉刘策难度更加的困难了。 刘策继续说道:“镇凉侯,既然你已封在下为前军都督,本军督定会尽心尽责全权负责边军军务,你可以安心的回神都复命了。” 姜浔也说道:“是啊,镇凉侯来远东已经有些时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免得皇上担心,本军督已经替大人备好了回程船只,另沿途驿站都打点好了,事不宜迟,还是早些动身吧……” 李宿温此时心中已经彻底冻透了,看着厅内姜浔和刘策两人,恨不得一剑挥去杀了他们。但他强行忍住了,因为除了刘策外,他发现陆羽和张烈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一举一动,这两人一眼就能看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好,既然如此,本天使也不便久留,但若颜我必须带走,她在哪里?让她来见我!” 事到如今,他知道军督一职暂时是拿不回来了,只能先把姜若颜带回去也不枉此行。 姜浔说道:“不好意思,小女今日身体不适,至今仍在房内休息就眠,不希望有人打扰,驸马爷还是请回吧。” “叫她出来,跟我走!”李宿温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意,“我自己去找她!” 姜浔闻言蹙眉道:“请驸马爷莫要失了礼数,更何况,她也不想见你。” “那她想见谁?” 姜浔的话已经彻底引燃了李宿温心里的怒火,双眼死死盯着他。 见李宿温眸子里散发的怒火,姜浔心下冷笑一声,一副有恃无恐地模样,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刘军督,小女正在闺房内休息,不知稍后你可否代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九十二 气急败坏 …… 李宿温闻听姜浔这么说,全身上下的血液流动都感觉快了好几倍,整张脸气的是通红,泛红的狼眸死死盯着面带得色的姜浔。 姜浔单手负与身后,一脸悠然自得,对李宿温射来那欲杀人的眼神不闪不避、傲然迎去,引得厅内众人心下不断打鼓…… “回禀军督,通奴细作已经削首伏诛,属下怕惊扰府内诸位大人,所以把他的头颅挂在了总督府外!” 张烈的话令厅内众人再次一惊,然后齐齐向他望去,但见张烈身上的衣衫和脸颊还有斑斑点点血迹,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断不是一句戏言。 顿时一丝阴霾在众人心头闪过,这刘策简直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刚拿到军印就敢对王家人动手?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然他还没正式上任啊! “很好……”刘策神色淡定,给人感觉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张烈,你且候命。” 张烈闻言站回陆羽身侧,脸上挂有兴奋的神色,心道这算是立了投名状么,应该能得到将军认可了吧。 “刘策……”李宿温沉吟一声,对刘策说道:“你真的敢擅杀士族官僚?” “难道驸马爷觉得他不该杀么?”姜浔一脸冷然地对李宿温说道,“王家勾结塞外胡奴,证据确凿,按律九族主事者当斩,余者剥去士族身份,男丁贬为庶民充军边塞,女眷卖入教坊司为瘦马(官妓),永世不得录用!” 姜浔刚说完,刘策适时开口说道:“莫非镇凉侯无视法纪,要替叛国逆贼做保么?” 说完刘策冷眸一瞥,令李宿温眉头一阵紧蹙。 “跟这小子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找回了本督年轻时的感觉,啧啧啧,要早点这么待他就好了。” 姜浔此时心里异常舒畅,几十年为官生涯磨灭了他年轻时那份目空一切的热血,如今好不容易找回当年的感觉,一时间容光泛发。有刘策这么个悍将站在自己这边,真的可以令自己年轻个十几岁。 李宿温看着姜浔和刘策二人一脸漠然的盯着自己,这种压迫的气势令他感觉异常的难受。 以他们二人的手段一旦真的要对自己动手,恐怕目前没法活着走出远东,甚至这个总督府也别想走出去。 就在这时,宋濂忽然站了出来拱手说道:“下官支持刘策为前军都督。” 沐天成也赶紧出列:“下官也支持刘策上任前军都督一职,以刘大人的能力绰绰有余!” “属下也支持……” “属下……” 很快整个大厅多数人都支持刘策任军督一职,这些人不是傻子,已经看出姜刘二人连成一线,这要再敢反对,以姜浔的势力和刘策的手段,下场绝对跟王家一个样。王家算是彻底完了,自己犯不着和他们对着干给他陪葬。 李宿温顿时无力的坐了下来,他现在万分后悔没有仔细打探过刘策的背景,这些时日只顾儿女私情,丧失了一个身为家族新秀,边戎将帅者该有的判断。 “好,本天使现在正式任命刘策为前军都督,望刘大人恪尽职守,莫要辜负皇上一番苦心。” 事到如今,李宿温只能妥协了,但他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纵使刘策获得这个职位又如何?远东的边军他有能力掌控么?纵使有也是很多年以后了,介时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刘策拱手回道:“请镇凉侯放心,本军督定不辱使命,替大周百姓镇守边疆!” 话毕再次从身后掏出军印,捧在掌心处对厅内众人说道:“我刘策,今日起便是远东前军都督,尔等必须无条件听候本军督调遣!” “下官拜见军督大人!” 话音落,满厅文武齐齐跪下对刘策行拜见礼。要知道半个时辰前自己还在他头上,如今他已经成为远东为高权重手握兵权的大将,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但没办法王家的例子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屈服妥协。 姜浔站在刘策身后,捋着胡子不断的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 “军督大人……”眼见气场全被刘策一人掌控,李宿温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已经下旨将安邑郡主赐婚与你,请前来受封听旨。” 刘策淡淡的说道:“请大人代本军督转达皇上,就说我刘策铭记皇恩,这份心意本军督领了,人送回去吧!” 李宿温冰冷的说道:“军督大人,这可是皇上赐婚,难道你要连皇家的颜面也不给么?” 刘策闭目思虑片刻,随后眼一睁说道:“安邑郡主人在哪?” 李宿温说道:“请军督大人先听旨受封。” 刘策坚定地说道:“先见人!” 李宿温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恕本天使概不能从命,必须先宣旨待军督大人受封后,方能将安邑郡主带到你面前……” 刘策闻言身形一转:“既然如此,人就请镇凉侯带回神都,本军督无福消受!” “刘策,你好大的胆子!”李宿温被他的傲慢再次惹的心火骤起,“总之,你今天必须接纳邑安郡主,否则就是对皇室大不敬!” 刘策侧头对身后的李宿温说道:“本军督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世上还没人能逼我刘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莫说今日是你天使大人,就算皇上在此……” 忽然刘策身形猛一转:“也断无可能!” 威武的气势令总督府内所有人都震惊了,连姜浔也为之一楞,他自然是知道李宿温这么做目的是为了姜若颜,如果刘策接纳那个身怀六甲的崔家小姐,就等于除掉了一个最大的情敌。 但刘策那表现出来的态势却让姜浔很是心血澎湃,这年轻人家居然说到做到,真敢当众拒婚!回想起去年在后院假山边和他的对话,如今真的应验了,就冲这份气势已经胜过那李宿温。 李宿温面上寒若冰雪,刘策眼眸炽如烈焰,两人以水火不容之势对视,互不妥协。 终于刘策说道:“既然镇凉侯不愿让步,那本军督就先退下了!”说完刘策转身欲走出府外。 “慢着!”李宿温拦住他说道,“好,我答应你,来人,有请邑安郡主……” 在玉香公主的搀扶下,崔莺馨从屏风后缓缓走到厅前。此时的她身着华贵的衣衫,梳妆的如同芙蓉一般,显得高贵大气。然而她眉间却浮现一丝愁容,显然是对这次赐婚还有抵触和抗拒的心理。 玉香公主望了一眼厅中傲立的军人对他说道:“刘策,还不过来恭迎本宫的皇妹?” 刘策闻言扫向崔莺馨,随后面色平淡的向她缓缓靠近。 崔莺馨低着头感受到那双军靴声声逼近,不由紧张的向后挪了几步,却依旧不忘轻捧着已经隆起的小腹。 最终刘策在离崔莺馨身前数步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向前一步,也没有做其他动作,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感受到对面那英武男人传来逼人的气势,崔莺馨身子止不住有些微微抖动起来,无论怎么样都无法使自己镇定下来。 良久,刘策终于开口了:“崔小姐,本军督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我希望听你说实话!” “我……”崔莺馨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想刘策会问出这种话来,令他心绪更为慌乱。 刘策继续说道:“不必紧张,本军督没有恶意,如若你不愿意尽管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本军督保证只要我在这里,无人敢为难你!” “不愿……不,我,我……”面对刘策咄咄逼人的话语,崔莺馨显得慌乱不已,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望向李宿温。 刘策双手环胸,冷然地说道:“崔小姐,我已经明白你根本不愿意嫁给我,这次婚姻你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刘策!你在说什么?”玉香公主顿时大怒,“这可是皇室赐婚,你安敢如此妖言惑众?” “闭嘴!本军督没和你说话,给我闪边!”眼见玉香公主喋喋不休,刘策虎吟一沉,厉声将她喝退。 然后不管玉香公主惊惧的神色继续对崔莺馨说道:“崔小姐,你也是名门之后,有些事应该要有自己的主见,这也许对你来说很难,但是这和你终身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尽管在这里说出来你的心声,让整个远东的士族百官听听,你到底怎么想的?放心,由我刘策在这里,没人敢对你胡来!” 崔莺馨心下一阵感动,眼前这个庶族男人给了她莫大的支持,身为女人,尤其是士族之后,很多事都身不由己,自己的命运永远被家族和利益摆布,从没有人关心过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一刻她决定要为自己的命运做一回主,就冲刘策所言的话。 “我不愿意!” 崔莺馨坚定的声音在厅内响起,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只见她捧着肚子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谢谢你如此开解莺馨,你说的没错,自己的命运岂能容他人随意摆布,而且,我肚里已经怀了另一个的骨肉,又怎能侍奉军督,坏了你一世英名?所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能嫁给你,因为这孩子是……” “哼!”忽然间李宿温起身冷哼一声,“崔莺馨举止不点,败坏皇室名誉,的确不适合嫁给军督坏其一世英明,按大周皇律,理应一死以保皇室清誉!” 话毕,李宿温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抽出宝剑,刺向崔莺馨。这一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崔莺馨眼见寒芒逼近,惊恐之余浮现一丝深深的失落还有,恼怒。 “放肆!” “噌~” 忽然间,但闻刘策怒吼一声,危急关头,刘策腰后镔铁军瞬间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耀,挡住了李宿温的剑势。 “噌~” 但闻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军刀沿着剑锋擦出阵阵火花。但见刘策挡开夺命剑锋之后,眼眸一寒,双手压住刀柄猛地向下一挥…… “叮!” 李宿温被沉重的刀势压的半跪在地,手中的宝剑应声而断…… 下一刻,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感觉脖颈一凉。刘策已经把军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九十三 金龟婿?不存在的! …… “刘,刘策,不得对驸马无礼,快,快把刀放下……” “军督大人,冷静啊……” “军督,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府听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吓的是魂不附体,不断劝诫宽慰刘策别冲动,说到底如果李宿温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绝对推卸不了责任的。 只有姜浔一脸镇定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刘策肯定自有分寸,断不会胡来。 刘策对众人的言语置若罔闻,缓缓对跪伏在地的李宿温说道:“镇凉侯,你意欲何为?想在本军督面前行凶杀人么?” 豆大的汗滴从李宿温额头滑落,他这一辈子还从没受过这样的耻辱,他眼中满是怒火,心中满是不甘,此时他低着头颅默不作声,拳头握的死紧死紧。 “李宿温!你好狠的心!”忽然,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的崔莺馨对地上的男人怒道,“你居然想要杀我?就算你不念及我们之间的情分,也不顾及我腹中的骨肉么?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就连刘策也是微微蹙眉,再看向李宿温时,眼中浮现一丝不屑的神色。 “贱人!”李宿温抬起头对崔莺馨怒道,“你有什么资格为我李宿温生儿育女?你有什么资格!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个荡妇而已!” 崔莺馨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李宿温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当日是谁强暴了我,毁我声誉清白?又是谁见我远嫁远东无动于衷?你好狠的心!” “哈哈哈哈哈……” 李宿温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待笑声止住,对着崔莺馨不屑地说道:“我狠心?那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毁了你清誉,但那是在什么情况下希望你能明白,还有之后我来找你,你也没拒绝啊,夜夜和我同床共枕缠绵不离,你明知我不会要那孩子却又不肯喝落子汤,我可曾有逼过你么? 有今天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又有什么资格来埋怨我?”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崔莺馨气的眼泪直流,“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不惜背负不贞骂名,可你为何又要如此对我?” 李宿温不屑地说道:“我有要你这么做么?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痴迷,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哪怕一息都没有!我心里爱的永远只有一个人,她就是……” “够了!”刘策对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敢兴趣,眼见没完没了立刻打断他们的对话,“镇凉侯,现在你已经知道崔小姐的想法了,所以你觉得这赐婚闹剧还要继续下去么?” “刘策……”李宿温抬头望着刘策说道,“你也别得意,今日你要么杀了我,否则我李宿温发誓将来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雪今日之耻!” 刘策嘴角一扬,然后收刀回鞘,背对着他说道:“那本军督就拭目以待,如今时辰已过,镇凉侯还是早些回神都吧……” 话毕披风一扬带起一片殷红,向府外走去,经过姜浔身边时稍停片刻,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刘……策!” 李宿温缓缓起身望着刘策消失在府门外,握着手中断剑狠狠地沉吟一声。 …… “李宿温已经出远州城了?” “半个时辰前已经出了城门,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也没脸再待在府内了,不过可怜那崔家千金,现在有家归不得,只能暂居总督府内待产,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喽。” 总督府后院内,刘策和姜浔站在亭内看着园中景色,但见湖中红色鲤鱼不断来回游淌,不时荡开几道波纹。 姜浔叹口气对刘策说道:“你呀,跑塞外去干什么?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刘策静静地说道:“就当提前了解下胡奴的情况,为以后大军出塞扫平胡奴做准备。” 姜浔摇摇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胡奴开战了?” 刘策说道:“大人以为这还有的选么?蒙洛人今天都逼到跟前来耀武扬威了,战争是迟早的事,避免不了的。” 姜浔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目前远东局势你也看到了,定州和幽州那边已经岌岌可危,一旦内乱爆发的话恐怕无力同时抵挡胡奴和叛军的兵锋啊。” 刘策说道:“所以在下任这个前军都督就是为了消弭内乱,只有如此才能一心应对来自塞外的威胁,这也是身为军督的职责所在。” 姜浔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做?” 刘策摇摇头:“我刚从塞外归来,很多事还没想透,需要时间让我仔细捋一捋,待有了思绪定会通知大人与您知晓。” 姜浔说道:“如此甚好啊……” “大人……”刘策忽然问道,“恕在下有个疑问,今天你为何……” 姜浔摇摇头说道:“你不必多言,今天本督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思量,这军督之位本就该属于你的,从目前来看整个远东恐怕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刘策轻笑道:“大人谬赞了……” 姜浔叹了口气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回冀州?” 刘策说道:“事不宜迟,在下待会儿就先回转汉陵,还有很多事等着在下前去处理。” 姜浔眼中浮现一丝落寞:“真这么急么?不如再在府内呆两日,等颜儿生辰宴过了再走?” 刘策说道:“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在下不习惯那些酒宴场合,何况还有不少军务需要我回去亲自处理,眼下局势根本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姜浔说道:“既然如此,本督也不再挽留你,不过在离开之前希望你能和颜儿去道个别吧,这丫头自午时到现在一直还未醒转过来,看样子昨夜是真的把她累坏了……” 刘策说道:“抱歉,大人,还请大人替我向姜小姐转达歉意,来日再当面答谢她的襄助照料之恩……” “刘策……”姜浔回过身看着他说道,“你就真的对颜儿只是朋友之情?” 刘策问道:“恕在下愚昧,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姜浔尴尬地说道:“你真的感觉不出颜儿对你的情意么?” 刘策顿时眉头一蹙,眼眸微颌。 “听闻你在战场杀伐果断,为何如今一谈儿女私情却这么扭扭捏捏?”姜浔有些恼怒,“颜儿和本督所言,她对你……” 刘策冷静的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回道:“大人,天色不早了,在下还要赶回汉陵处理公务,告辞……” “别想跑!”姜浔沉声一喝,“本督只问一句,你对……” “大人,如无他事,属下就先行告退……”不等姜浔开口,刘策立马一拱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小子,唉……”姜浔见刘策离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 “婉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掌灯时分,姜若颜才悠悠醒转过来,这一觉她睡得十分的沉,待醒来时发现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由一惊。 婉儿说道:“小姐,你可醒了?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够沉的。” 姜若颜晃了晃自己脑袋,随后起身更衣开始梳妆起来,随后问道:“对了,刘策他如何了?午时受封没出什么乱子吧?” “当然出乱子了!还是天大的乱子!” 忽然,姜浔的声音在姜若颜和婉儿身后响起,只见姜浔和史夫人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姜若颜立马上前行礼道:“女儿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史夫人忙搀扶起姜若颜说道:“免了,颜儿你算醒了,来,为娘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姜若颜说道:“多谢母亲,对了,方才爹爹说什么天大的事?” 姜浔板着张脸说道:“这刘策好大的胆子,今日府厅之上是出尽了风头,不但如愿拿到了军督一位,还把李宿温活活羞辱了一顿,直接把人给气跑了!” 姜若颜闻言喜形于色,对姜浔说道:“刘策拿到前军都督位置了?他人在哪里?我要去向他道贺。” “颜儿,不必了……”史夫人说道,“在李宿温走后不久,刘策也离开总督府回汉陵了……” “他,走了?”姜若颜闻言心下一阵失落,“都没来和我道别就走了?再两天就是我生辰啊,他不能留下陪我过完这个生日再走么……” 姜浔见女儿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继续开口说道:“你也别老惦记着他了,过完生日你又涨了一岁,你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为父已经为你相中了好人家,你好好准备准备,快为人妇了,该学学如何服侍夫家……” “爹!”姜若颜闻言立马摇头说道,“请你不要再让女儿为难行不行?女儿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明白,请恕若颜无礼,断难从命!” 姜浔轻笑一声:“你当真不愿意?” 姜若颜坚定地说道:“女儿心意已决!” 史夫人见此转身抿嘴笑了笑,看着姜浔轻轻地摇摇头。 姜浔叹了口气点点头:“那罢了,你不愿意,为父也不勉强你,本来为父过几天准备到汉陵和刘策去提你们的婚事,既然你执意不肯那就随你吧,这事就此作罢。” “爹……”姜若颜一听,顿时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爹你再说一遍,你要把若颜许配给谁?” 姜浔负手昂胸回道:“为父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刘策,为父又怎么会勉强你呢?算了算了,这事儿不提了。” “爹,我嫁!”姜若颜急道,“我当然愿意嫁给刘策,我……” 忽然发现自己适才激动之下居然会说出这种臊人的话来,姜若颜顿时颜颊通红,低下头做娇羞万分。 史夫人见此,连忙对姜浔说道:“好了好了,老爷你也别捉弄颜儿,等刘策那孩子忙完这阵子我跟你一起去和他说吧……” 说完史夫人又对姜若颜说道:“颜儿,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快趁热把饭吃了吧……” “娘……”姜若颜心下欢喜万分,娇羞的应了一声,这才端起碗筷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姜浔见此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同时心道:“刘策,希望你能尽快抚平远东这场蛰伏的危机,本督……” 九十四 胸甲 …… “等等,刘大哥,别这样,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就躺着好了,嫣然,我想你了,今晚你就留下来陪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忍了……” 回到汉陵已是深夜,刘策让孙彪和马国成带陆羽张烈去军营暂时安排住所后,就回到了家中。 恰好发现宋嫣然在自己房间内的桌案前沉睡,本欲休息的他见到朝思暮想的佳人,心中那股久违的燥热再度蹿升,终于忍不住一把拦腰抱起了她向床上走去…… 从睡梦中惊醒的宋嫣然,一见是刘策顿时喜出望外,然而看到他发丝变化时,不由产生一丝错愕的神情,可不等她细问,刘策就已经把她放到了床上,眼中满是迷离的扑向了她。 “刘大哥,你冷静点,不要这样,太突然了,我真的还没准备好,你的样子好可怕……” 眼见刘策双眼通红,手忙脚乱的解自己身上的衣衫系带,宋嫣然是又羞又惊,另带有一丝莫名的兴奋和欢喜,是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一时急的不知所措。 她两天前自从得知刘策已经前往远州去接受册封后,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这几天心想刘策可能会回来,就每天替他在收拾房间,想让他回来能好好休息下,不想今天太累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结果醒来就遇到眼前这一幕。 刘策不住喘着粗气对宋嫣然说道:“嫣然,我冷静不了,你放心我绝对会对你负责的,还信不过我么……” 眼见自己外闪系带都被松开,刘策大手开始借自己绣裙腰带,宋嫣然急道:“刘大哥我当然相信你,你想要,嫣然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可是今天不行啊……” “为什么?”刘策一时情急,怎么都解不开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腰封,闻着宋嫣然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胸中欲火已经快窜出体外,索性开始撕扯起来。 宋嫣然娇羞地按住他的手说道:“刘大哥,我,我月事来了,不可以的……” 刘策一听,顿时停下了动作,怔怔地望着她,然后失落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一口喝下,体内欲火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嫣然起身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和发丝,缓缓走到刘策身边对他说道:“刘大哥,三天,再过三天,你要想的话……” “抱歉嫣然……”刘策摇摇头说道,“让你受惊了,刚才我一时情难自控,你别往心里去……” 宋嫣然闻言“噗嗤”一笑:“没想到啊,一向沉着冷静的刘大将军也会有失控的时候,怎么生气啦……” 刘策笑道:“哪有啊,也只有在面对你事,我每次都会压抑不住情绪,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咯咯咯……”宋嫣然清笑道,“那嫣然真是有幸成为让刘大将军第一个心绪不宁的人呢……” 刘策摇摇头,然后起身满眼温柔对宋嫣然说道:“嫣然,答应我,要一直这样快乐的活着,不要让我挂心好么?” 宋嫣然黯然说道:“刘大哥,这话应该是嫣然说才对吧?这些日子你不在,我,我真的很担心你,汉陵不少人都说你……你已经战死沙场,我真的好怕再一次失去亲人的感受……”说着双眼泛红,忍不住欲落下泪来。 刘策将宋嫣然搂入怀中宽慰道:“放心吧嫣然,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为了你也为了治下百姓,我一定会仔细思考以后每一步,不会再犯如此大的错误……” “嗯……”宋嫣然闻言轻轻一笑,往刘策怀里使劲紧了紧…… “对了,你的头发?” “怎么了?” “没,看上去更英俊了……” “你可真会说话,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刘大哥,我不是说了……” “安心,我只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嗯……” 六月初五清晨,刘策望了眼在房中还未醒来的宋嫣然,叹了口气:“抱歉,嫣然,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能再陪你了,等远东局势一稳定我就回来和你成亲,你等我,不会太久的。” 说完悄声走出了房间,望着初升的骄阳闭目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内中满是坚定的神情! …… “军督,舍弟如今身在永安,这是其所需服用的药物,请你帮属下一并带给他吧,务必嘱咐其按时服药……” 拜祭完英烈祠,刘策准备回永安开始下一步动略时,叶斌将一个装满药丸的包裹递给他,希望他能转交叶胤。 刘策接过包裹对叶斌说道:“请叶先生放心,本军督定会好好照顾令弟!” 叶斌想了想又面带难色对刘策说道:“军督,属下就这么一个同父同母的亲人,如果他有什么地方让您难堪,还希望看在属下的薄面上饶过其性命。” 刘策点点头:“叶先生放心,在下省得。” 叶斌闻言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能对刘策拱手说道:“那一切就有劳军督了……” 刘策说道:“既如此,本军督就先走了,汉陵这片还望你和秦先生多多操劳。” “这是属下职责所在。”叶斌拱手说道。 “叶先生我先走了,告辞!” 刘策一拉马缰和张烈陆羽一道缓缓出城门向汉河方向驰去,门外百余骑兵也紧跟其后…… “唉……”叶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把文宣找来是对是错,希望将军能解开其心结,放下心中那份自卑吧,毕竟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 六月初九,郓城。 “将军,请看,昔日关七从燕城所获这些血狼皮经过数道工序熬制和加工后,装到改良过后的锻锤上完善了密封性能,借助水力畜力,三五下便可成型一副胸甲! 真的没想到,居然能把整块铁板制作成一件铠甲,真是令高老汉我万分惊讶,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存在,居然还是出自我手中,现在就算死我也可以瞑目了……” 新建刚过半的锻造厂内,高老汉对静立在胸甲前的刘策诉说着最新的成果,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刘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二十多副胸甲,心中不由感慨万千:“战争果然是催生军工潜能最快的捷径,然而这代价却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 一套骑兵胸甲重十五斤,配合其他部位最多不过四十斤,步兵盔甲全套三十余斤,和扎甲不同的是,板甲的重量由全身上下承收,不再由双肩负重,灵活度也增高不少。 另外有了水力或畜力冲床,这板甲制作工艺就化繁为简,与扎甲相比,减少了拼装过程,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也节省了不少成本。 刘策叹口气说道:“有了这个,胡奴的箭矢造成的伤害就小多了,以后我大军也可以减免不少伤亡。” 高老汉说道:“将军英明,不过虽然这密封问题解决了,可是血狼皮还是太少,目前找不到其他可以代替的物品,这一张血狼皮水力锻锤锤个几百下也就报废了,需要另外更换,这些时日来虽然打制了二百多副,然而密封原料也快没了……” 刘策眼眸一冷:“如果材料足够的话,一月能产多少副胸甲?” 高老汉心下计算了一阵回道:“回将军的话,眼下七座水力锻锤和四座畜力锻锤,如果材料足够,全力打造的话,我保证一个月最少二千副!” 刘策说道:“厂子正式完工后呢?” 高老汉道:“按照事先的规划,厂子落成后,加设二十座水力锻锤和十座畜力锻压,那么一个月原料足够情况下保证在一万套以上,按一套胸甲最高成本十两计算,需花费十万以上,全套的话十三两不到点……” 刘策挥手说道:“密封原料本将军来想办法,你尽管再好好研究改善锻锤连续工作的难题,我希望可以解决冬季水力不足的问题……” 他这话言下之意已经想研究蒸汽机,然而目前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只能指望这些工匠替自己解决这个难题,当然这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毕竟水力工作极其不稳定,尤其冬季,远东的冬天夸张到能把河面冻到万马奔腾都稳如磐石的地步,这对冬季的整个军工制造造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素。 畜力工作的话,眼下四处开垦的农田都急缺牛骡帮衬,实在没多余的牲口了。 高老汉说道:“请将军放心,老汉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刘策又看了一阵其他打制的东西,忽然他发现墙壁一角挂着一杆东西,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那不是?三眼铳么?怎么可能,我印象中大周军队根本没有火器配置啊!” 带着一样的神情,刘策上前取下那支“三眼铳”,待看清楚后,才发现这只能算单眼铳。 “高老汉,这件东西从何而来?”刘策激动地问道。 高老汉见此笑着说道:“将军,你认得这玩意儿?呵呵,那是姜总督在江南所设的火神营才有的玩意儿,叫什么突火枪?不过这玩意儿真没什么逑用, 老汉我无意之中在汉陵找到这支枪,装上火药和铁弹,插上鹅绒细线,一发打出最多只有十步距离,而且连单层的木板也打不穿,只不过吓唬人的玩意儿……” “火药配比不对,加之弹丸和枪管口径没有统一标准,自然没什么威力可言了……”刘策无奈地想道,“当然就算火药配比正确再换上铅弹,一切按标准化来实施,这威力也是十分有限,最多三十步才破甲而已,如果真有传说中吹的这么神奇,大明边军也不会被建奴蹂躏到那地步……” 说着他把突火枪放回原位,大周既然已经有了烟火,说明火药肯定是有的,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刘策目前暂时不想大幅改变眼下装备思路。一个成熟的军备体系要插入些不确定因素,这其中光磨合期就要很久,而且也不一定有用。 但必要的研制工作还是要进行,兴许用不了几年就有成功了呢?等远东局势平定就来提议火铳制造先试试。 又巡视了一圈后,刘策决定离开前往永安,与是对高老汉说道:“好了,高老汉你继续忙吧,本军督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就不打扰你了,等厂子开业后你任工厂总监吧……” 高老汉忙道:“多谢将军提拔,老汉一定尽心尽责,决不辜负将军厚望……” 刘策点点头,一脸漠然地走出了工厂向其他地方巡视去了…… “是时候该履行军督职责了,这远东边军必须想办法最快速度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我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跟如日中天的蒙洛人耗! 世阀们,是轮到你们出血的时候了,本军督要把你们手中的银子粮食变成一道道钢铁洪流,彻底扫平来自塞外异族的威胁! 若敢不服我者,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部都连根拔起!现在开始,谁若阻我前行道路,那就是我刘策的敌人!” 九十五 前朝覆灭真相 …… 六月十一,永安城。 “属下参见军督!” 永安将军府前,各部众将在许文静带领下分立两侧,齐齐向款步走来、一身军服的刘策行了个异常标准的军礼。 但见一道傲然魁影一步一步踏入将军府内,走向主案之前,身上的披风微微轻扬,给人心头产生一丝说不出的气势。 “免礼!” 傲然挺拔的身姿在到达主案之际猛的一转身,紧随而来的是雄浑沉吟在府厅内外响起,带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谢过军督!” 见刘策落座主案,府内众人这才端坐回自己案前,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布局方案。 扫视了一眼众人,刘策开始说道:“从今日起,将军府改名为军督府,设立点将台,另,各部营属重新调整任命,具体方案两天后我自会命人下达给你们!” 许文静立马出列说道:“军督大人请放心,属下已经拟出文案相关条令,两日后必会交到各部将领手中。” 刘策点点头,随后又说道:“此次前往远州,本军督已经筹得白银四千二百万两,会议过后你迅速安排优先列出此次冀州之变阵亡将士的家属名单,早日把抚恤发下,以缓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许文静心下一惊,没想到半个月银子就全到位了?不由对刘策更是佩服起来,连忙说道:“属下遵命!” 刘策双手按在桌案之上,虎眸静静环视了府内众人一眼,在许文静身后一名头带篷帽的白衣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后,继续开口说道:“接下来,该谈谈远东目前的局势了,情报上所提的就不必再累赘,本军督现在就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和想法,尽管畅所欲言!” 刘策话音刚落,杨开山就起身对他拱手说道:“军督,如今大战方歇,冀州北面又有数十万胡奴需要防备,恐怕我精卫营没有多余的兵力和精力参与到远东内乱之中。” 杨又怀也起身说道:“杨营使所言不错,目前我冀南要承受来自北面胡奴的压力已是十分吃力,若再掺和进远东六州内乱之中,末将觉得十分不妥。” 韩锋也说道:“索性就不必去管他们,我们只管守好冀州和汉陵属地,末将觉得以我精卫营的战力,即使各州内乱四起谅叛军也断不敢和我精卫营为敌!” “是啊……” “没错……” 府内几乎是一面倒支持杨开山杨又怀的建议,哪怕封愁年这个死对头这回也能难得和山字营站在同一阵列。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切,沉思不语,他当然明白这些庶族出生的将领自小受紧世阀望族的白眼欺压,铁定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有这想法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许文静和他们不同,脑中不断在思虑怎么延缓内乱爆发时间,毕竟整个冀州战略必须要有个稳定的大后方,各省士族百姓死活他可以不管,就怕把战火烧到冀南,那真的可以说是要疲于应对了…… 而叶胤却坐在自己案前,低着头,俊俏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是手里捏着串长长的橙色玉佛珠,拇指轻按佛珠缓缓转动。 “好了!” 眼见府内人群越来越激动,刘策再次沉吟一声,待安静下来之后,扫视众人一圈开口说道:“诸位的想法本军督已然了解,但你们可曾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刘策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个身份要尽什么职责?”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现在刘策的地位可是仅次姜浔的存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需管好治下一亩三分地的旗团长,所要肩负的是整个远东边防的安危。 叶胤一听刘策这话,转佛珠的拇指猛的一停,眼中惊讶神情一闪即逝,然后继续闭目开始转动佛珠。 许文静则立刻对刘策说道:“军督所言极是,属下已经有了几个方案,主已安抚为主,不让定幽二省的叛将起疑心,如果可以的话就适当的做些让步,给他们觉得我冀州不会插手此事的意愿, 如此两三年时间过后,冀州整片平定,纵使他们起兵反叛,也有足够的实力从容应对……” 刘策闻言眉头紧蹙,心中不断考虑着许文静的策略是否可行。 “军督大人,可否听不才一言?” 就在这时,叶胤爽朗的声线在许文静身后响起传入众人耳畔之中,令人感觉分外舒服。 刘策抬眼望去,然后点头说道:“本军督已经说了,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尽管提出来,如果可行的话,必会提上议程付诸行动。” 叶胤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如在座诸位将军所言,目前远东局势的确岌岌可危,然而冀州所需承受的最大压力反而仅仅是来自北面异族的外敌, 只要镇守住冀州这块,那么可以说稳如磐石,只要有诸位将军和手底的百战之师在,不才可以断言最差情况能保证十年内维持现状不变!” 众人闻言不住点头,许文静则眉头一皱,侧头瞥了背后叶胤一眼,露出沉思之状。 “继续说下去……”刘策对叶胤点点头,鼓励他道。 叶胤对刘策欠了一身继续开口说道:“不才想给军督大人和在座诸位讲段往事,是关于本朝建立,央朝灭亡的故事!” “央朝?”许文静心下一怔,“太祖卫煌起兵三十万推翻昔日大央才建立如今的大周王朝,这稍微翻下史册典籍都能知道啊?这叶胤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叶胤没管众人诧异的神情,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央朝末年,王室残暴不仁,众多苛捐杂税压和血腥酷刑,压的百姓民不聊生,最终导致烽烟四起,周太祖趁势而起,历经十二载一举推翻央朝建立当朝,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历史……” 许文静忙道:“叶公子,莫非你觉得这个历史是假的么?” 叶胤摇头回道:“军师误会了,史册真假今日暂且不去追究,不才只是想说一些诸位不知道的内幕,当然这也是不才在整理史册之际得出的一些愚见,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将军多多海涵……” 刘策说道:“叶公子,请继续说下去……” 叶胤轻轻一拱手:“当朝太祖卫煌本是西陲世袭的普通将阀,在其有异心之初,央朝统治者是应该知晓的,如果当初央朝派大军立刻前往西陲进兵,以当年太祖的实力只有两种下场, 流亡或者灭族!然而,央朝当年却采取了安抚的政策,只因央朝大军当初还要面对来自南境外更为强大的蛮族威胁, 相比之下太祖就显的有些微不足道了,央朝王室认为等蛮族危机解决后再处理也不迟,更何况一旦两面开战,造成的损失又难以估算,所以央朝一直未对太祖下手, 结果,等央朝解除南部危机回过头来准备对付太祖之时,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了,这时的太祖早就今非昔比羽翼已丰,而当时的央朝刚结束战争伤亡惨重,已无力制衡了…… 最终,十二年的战乱,对百姓造成了前所未有的伤害,史册并未详细记载当年新朝初立时有多少人在改朝换代中白白丧生, 但不才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得出太祖登基时,本朝的在册人口数量为九千四百万,而央朝末年在册人口二亿三千万,由此可见这场动荡给百姓给整个神州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叶胤说到这儿,手掌轻轻拍了下身前桌案,波澜不惊的脸庞难得流露出一丝悲愁的神情,虽然只是瞬闪而过。 刘策闻言,虎眸精光一闪,死死盯着叶胤,而叶胤静立自己案前心如止水,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山泉…… 许文静暗道:“这个叶胤,他想干什么?难道说……嘶……”说到这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眼睛瞪的滚圆。 “叶公子,你直言吧,本军督该如何做?”刘策心下当即有了决定,对叶胤开口问道。 叶胤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既然这场兵乱最终会来临,那军督又何必再去阻挡呢?相反,为何不趁现在逼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让这场战乱提前爆发呢?” “叶公子……”许文静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我军大战方歇根本就没准备好!如何应对提前爆发的战乱?” 叶胤对许文静反问道:“那军师可有办法能让这场即将爆发的兵乱不费一兵一卒弥平?就算把战争拖后两年时间,那么两年后呢,最终还不是要面对这场注定的战争呢? 至于准备问题,不才斗胆问一句,军督出塞之际可有提前准备?” 许文静闻言不再言语,而是静静开始思考起叶胤的话来。 叶胤继续说道:“而且,不才认为,这次和出征塞外完全不同,塞外之行军督后路尽断,只是孤军与胡奴周旋,而此次以冀州为中心可通幽、远、定三省各州府,可谓是进退有序,少了很多不确定因素。” 刘策听完叶胤的话,沉思片刻阴冷的说道:“如果这么做的话远东百姓又会陷入战乱之中……” 叶胤坚定地说道:“如果继续拖下去,受害的百姓会比现在多出数倍,介时就算平息内乱,那种满目疮痍的惨胜又有什么意义?” 刘策呼的起身:“叶公子说的好!既如此,这次远东战略布局就由你来拟定吧!” 叶胤说道:“回军督的话,不才已经准备好了拟案,还请军督过目!” 说着,叶胤从桌案下取出一本文册,捧在手掌递给护卫交到刘策手中。 刘策打开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对叶胤说道:“好!叶公子,本军督现在命你为精卫营……” “且慢,军督!”叶胤忽然制止刘策任命,“不才不愿接受军中任何职位,只愿在军督治下任一幕僚足矣!”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叶公子你这是为何?” 叶胤坚定的说道:“还请军督成全,不才从未在乎那些虚职,只想为这天下为这百姓尽些应尽的事!” 九十六 边军现状 …… 会议结束后,刘策留下许文静和叶胤二人继续谋划下一步具体方案。 刘策对叶胤不愿意就任自己麾下任何职务感到一丝诧异,但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虑不去细想。 “如今远东局势三个方面需要同时进行处理,第一自然是定州和幽州方面心怀不轨的上官军和地方军,这个是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第二是对冀北方面呼兰人的防备,一旦远州内战爆发必须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以免被他们趁虚而入, 第三就是后方,尤其是远州方向的局势必须要稳定下来,一旦后方被波及,那对平定此次内乱会徒增不少的变数。” 叶胤分析完自己的看法后,落坐与堂案之下,等待刘策和许文静回复。 许文静一脸为难之色,眼下刚结束一场根本没必要发生的战争,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还没来得及善后马上就要开始新的征程? 想到这儿许文静对刘策说道:“军督,现在马上引爆内乱是不是太过急进了?我们根本还没准备好啊。” 叶胤说道:“军师,我们没准备好,难道乱军就准备好了么?不才认为眼下是引爆这次危机的最佳时机,能把伤亡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若时间拖久,待他们准备妥当,介时无论胜负,远东军民都会造成比现在更大的伤亡!” 许文静回头刚欲开口,却见刘策摆手说道:“不必多言,就按叶公子所拟方案执行,现在开始商议具体战术布置。” 许文静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军督心意已决,属下也不再相劝,要想迅速平定潜藏的内乱危机,首先冀州不容有失,需遣一顾全大局将领暂时负责防范北部胡奴, 属下建议以陈营使为冀州军主将,暂时统领一半冀州大军,由其余各部配合执行,不知军督意下如何?” 刘策颌眼说道:“陈庆生性沉稳且善与用兵,本军督心下也有此意让他暂代前线军务,速命人拟本文册任命陈庆为冀南守备将领。” 许文静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远州方面,属下以为应该派人和远州总督府多接洽,我想他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基业属地陷入战乱之中……” 刘策说道:“军师所虑正是,本军督来之前已经和秦墨叶斌商议过,冀州一切情报由他们和总督接洽。” 许文静拱手说道:“那接下来就该研究下定幽方向的乱军动向了,以及如何应对战争爆发后局面……” 刘策睁开眼眸说道:“这就是我身为军督的责任了,远东各处边军眼下如同一盘散沙,我必须把这盘散沙都搅拌在一起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过几日我就动身前往幽州……” 许文静闻言立马起身说道:“军督请三思,幽州现在不比从前,你如此动身前往恐怕身遭不测啊!” 叶胤闻言转佛珠的手忽然一停,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英明,这等气魄真是令不才好生佩服!” “叶胤……”许文静看叶胤这态度摆明是支持刘策前往幽州的举动,顿时面色一沉,“怎么你也……” “无需多言!”刘策缓缓起身说道,“边军事务已经刻不容缓,本军督不想空占这么个虚位任由态势继续恶化,幽州由我亲自前去处理,定州方向就有劳军师和叶公子多多费心!” 许文静无奈地点点头,刚欲开口,却闻叶胤对刘策说道:“军督,不才希望此次能跟随军督一起前往幽州……” “嗯?”刘策闻言沉吟一声,看着叶胤那种俊秀且没半分情感流露的脸庞,最后点了点头,“可以!” …… 六月二十三,幽州边境,大胜关…… 大胜关是幽州抵御胡奴南下的的唯一关隘,建立在群山环绕的密林之间,关墙高六丈有余,延绵数里,从远处望去十分的巍峨壮丽。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世人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墙,却没能阻止呼兰人的铁蹄对幽州之地无情践踏,十余年来几乎没有阻挡过异族的入侵幽州。 守卫大胜关的是师旗指挥使董天珂麾下的三个旗团部署。明面上是七万人,然事实上留守在关隘边军总兵力最多不过七八千人,其余则不得而知了…… 关隘城墙之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一脸萎靡的靠在女墙之后,时不时闲聊着一些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墙角另一处,几名边军扒下裤子旁若无人的开始释放体内堆积的污秽,整片关墙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名面黄肌瘦约三十出头的士兵光着膀子坐到一名同样衣甲残破的老兵身边,从腰带里掏出条黑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的粗布,擦了擦身上的汗渍,然后随手一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见那士兵问那老兵:“王甲长,算算日子这回有两个月没发薪饷了吧?” 王甲长闭目冷笑一声:“再过八天就三个月咯,老季,你家婆娘怎么样了?” 老季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甲长劝道:“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你媳妇儿这病再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老季懊恼的说道:“我也知道啊,但眼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几个娃儿都饿的嗷嗷直叫,薪饷又不发,还哪来的钱请大夫啊?” 王甲长叹了口气:“要不你去问柳百户柳百长借点儿?” 老季说道:“问他借?那么高的利钱我有命还么!你也不看看问他借钱的都什么下场?” 王甲长说道:“那你能怎么办?看着自己的孩子每天野菜稀汤挨饿?看着自己婆娘每天躺床上咳个不停?” 老季听闻,顿时垂头丧气地说道:“王甲长啊?你说咱当兵到底为的啥?还不是拿命换口饱饭吃么?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我十九岁入营伍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胡奴来时我可是坚守在城楼这边一点没怂,拿着一根破枪就在这儿跟他们对戳,硬是把他们赶下城墙。 你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可什么现在会这个样子,瞧瞧咱这身上穿的,一套军衣七八年了也没更换过,这补丁都快打满了! 再看看这鞋子,就这草鞋还是我婆娘给编的,原来那双已经破的都能钻耗子了, 还有这军饷,一月二两五钱的银子,去掉交税和孝敬上司的例钱,落手里也就一两七钱,就这么点银子还时不时扣下,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如今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了,唉~” 王甲长闻听老季长叹后,无奈的闭上眼说道:“这就是命啊,认了吧!咱这死活有谁会在乎呢?” “有谁在乎?”老季闻言嘀咕一声,忽然对王甲长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听说了么?远东这边发生件大事儿,好像有个新的前军,前进什么来着要上任,专管我们这些边军将士,就连董师旗他们几个上官也要对他马首是瞻,更重要的是那个大官儿也跟咱一样儿是个穷苦出生的……” “拉倒吧……”王甲长不屑地说道,“我早听说了,那叫前军都督,也可以称呼军督,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这么多年来你还看不透么? 当官的什么时候管过我们这些大头兵死活,现在那军督大人不知道在哪个青楼里搂着个贱人和达官贵人一起把酒言欢,风流快活呢……” 老季闻言,原本高涨的情绪立马焉了下来,甲长说的没错,底下人死活谁会关注? “当当当……” “开饭啦……” 就在这时,关墙下传来敲梆伴随一阵有气无力的呼喊声。 一下子在关墙上几千号士兵齐刷刷地向下疯了一般的跑去,一路你推我搡乱成一团。王甲长和老季互望一眼,也起身加入到了抢食人群之中。 关隘内一块空旷场地上,满是端着破碗拥挤的人群,从他们那身形可以看出,大都瘦弱不堪,显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都他娘别挤,每人一碗米粥,一份‘烩菜’,外面站好了!” 肥头大耳的厨子举着长长的勺柄站在一个巨大的木桶前,对着拥挤的边军士兵发出阵阵喝斥,人群终于稍稍安静了一些。 “一个一个来,唉……走你的……” 一个火头厨子把一勺勺的粥水倒入眼前伸来的碗口中,然后又把一勺“烩菜”倒入另一只举着的空碗中。 老季取到午食之后,看着碗中那跟清水一样的米汤,以及那勺子颇有特色的“烩菜”,终于忍不住回头对那正坐在一边剔牙,肥头大耳的厨子说道:“为什么天天都吃这个?清水浇几粒小米也算是粥?还有这烩菜,分明就是喂猪的泔水!” 胖厨子一听,冷笑着起身走到他跟前说道:“怎么?嫌难吃啊?喏,去后营吃啊,一顿一钱银子,包你白面蔬菜管饱管够!” 老季怒道:“那是我们以前的伙食,为什么现在还要收费了?再看看我们这些弟兄们,天天都吃的啥玩意儿?” 胖厨子眼眸一寒,对老季说道:“吼啥呢,吼啥呢?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有意见跟指挥使大人说去,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切……嫌饭菜不合口啊,那你也别吃了……” 说完胖厨子一挥手打翻了老季手里的饭菜,米水泔菜顿时洒了一地。 “你……”老季望着胖厨子得意的神情,紧握拳头死死盯着他。 “看什么看?不服啊?还看,欠揍,妈的!” 胖厨子见老季满脸怒色,一声怒吼就是一巴掌扇他脸上,顿时把他扇倒在地。而周围的边军士兵则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对这些早已经麻木了…… 九十七 军临雄关 …… “你个猪头敢打我?老子跟你拼啦!啊~” 眼见当众被厨子羞辱殴打,老季忽然忍不可忍,猛地其实向胖厨子扑去。 胖厨子冷笑一声,神手一把顶住老季那消瘦不堪的身体,然后一拳砸在他脸上。 老季但觉眼前一片金星闪烁,耳畔一阵轰鸣,然后跌跌撞撞的再次倒在地上。 胖厨子并没有因此收手,而是缓缓来到他身边,抬脚就踹。 “敢跟朱爷我动手?你个烂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嫌饭菜做不好吃?那你一辈子甭吃了,饿死你算了!” 一脚接过一脚踹的老季是嗷嗷直叫,边上的士兵不但没有上前劝阻,有的甚至叫好出声,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沉默,闭口不语。 “朱福,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喝在广场上响起,众军士闻听这阵吼声,立马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子望向声源所在方向,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披皮甲,且身强体健的汉子手上拿着一条鸡腿悠哉悠哉的向老季和胖厨走去。 正在殴打老季的厨子朱福一看,顿时堆上一脸的笑容:“哎呦,柳百户,是您啊,您看这小子浪费军粮,我正在教训他呢,打扰您用饭了吧……” “嗯……” 柳百户闻言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老季,咬了口手中的鸡腿,嚼的是砸砸直响,看的周围士兵是眼冒绿光,满是吞咽口水的声响。 待一口鸡肉下腹,柳百户擦了擦流油的嘴角,开口对朱福说道:“注意着点儿,动静太大怕扰了旗团长他们吃饭的兴致,这季平但敢随意浪费我军中粮食,把他吊场上示众就是了……” 朱福点头哈腰地说道:“是,谨遵柳百户教诲……” 然后对木桶边几个粗壮的伙夫义正言辞地说道:“还不赶紧的?把这目无军纪的兵痞给我吊起来,让大家看看浪费粮食的下场!” 话音刚落,几个伙夫当下就跑到季平身边把他架起来绑到了场中木架之上,然后一个厨猛一拉绳子,他身子就离地吊了起来。 季平心中愤恨异常,对着柳百户哭着说道:“百户大人,你看看兄弟们吃的都是些啥吧!为啥这日子会变成这样啊,为啥啊……” 柳百户闻言,啃着鸡腿走到季平跟前,将啃剩的鸡骨头伸到他脑袋前敲了几下说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觉得那些饭菜难吃? 要知道眼下军中粮草紧缺,诸位大人是想尽办法让你们吃饱穿暖,你却还恬不知耻的浪费粮食,真是岂有此理!” 季平闻言止住泪水冷笑一声:“呵呵,又是这套说辞,往年胡奴来犯,就说是胡奴劫掠导致粮食紧张,但那时好歹还有土豆稀粥可以果腹, 今年远东没有胡奴来犯,还是这套说辞,可明明幽州各地风调雨顺,庄稼都已经收获三次了,而我们吃的反而还不如往年, 我想问问百户大人,这是什么道理?为何现在我们会沦落到吃泔水的地步,小的怎么都想不明白,不如您给我说道说道……” “啪……” 柳百户闻言一把将鸡骨头甩在季平脸上,掐住他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好大的胆子,敢质问起我来了?粮食如何调度是你能操心的么?我看你是存心跟师旗指挥使大人过不去!” 说完,柳百户放开手,然后对身后的厨子说道:“你们先抽他二十鞭,记住把他嘴给闷上,免的惊扰了几位上官用餐!” “得令!” 朱福闻言,眼中立马闪现一道残忍的凶光,取过一条马鞭和其余几个厨子狞笑着,缓缓向季平走去。 季平见此大吼一声欲要叫喊出声,却立马被一个厨子用一块肮脏的抹布塞住了嘴巴。 “啪!” 朱福挥动沾了粗盐的鞭子对准季平身子狠狠落下,顿时季平身上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疼的他是满头大汗,无奈却没办法喊出声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呻吟…… “看到没有?这就是浪费粮食,敢跟旗指挥使大人作对的下场!望你们引以为戒,不得对指挥使大人无礼!” 柳百户对着场内众人丢下一句话,掉头就往营区之内走去,留下依旧一脸麻木的边军士兵,不少人甚至望着季平身下的鸡骨头准备前去争夺。 …… “咯哒哒~” 大胜关外,一阵轰鸣的铁蹄声响由远而近,带起阵阵黄沙漫天飞舞,直扑大胜关关门而来。 “唏律律……” 铁蹄止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犀利的嘶啸,烟尘散去后,印入眼帘的是百余全副武装的赫赫铁骑!其中为首就是前来整顿边军的新任军督——刘策!以及紧随而来的张烈、陆羽以及叶胤。 “军督!大胜关到了!”陆羽沉浑的声音,在刘策耳畔响起。 刘策冷冷的注视着那道历经岁月洗礼、巍峨耸立的关墙,眉间满是疑虑之色。 “军督,可否还在担心此行有变数?”叶胤策马来到刘策身边,见他面带冷色,淡淡出声问道。 刘策摇摇头,并没有回叶胤的话,随后沉声对陆羽说道:“叫开关门,告诉他们,前军都督,刘策前来巡视边防了!” 陆羽手持偃月刀拱手领命道:“末将遵命!” 待陆羽走后,刘策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叶胤,但见叶胤那俊秀的脸庞在马背上长途颠簸后,显得额外煞白。 出于对叶斌的嘱托,刘策问道:“叶公子,你身体还可以么?” 叶胤回道:“不才无碍,多谢军督挂怀。” 刘策眼眸一颌说道:“叶公子,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军督为何要跟着我来幽州,而不是去定州了么?” 叶胤说道:“军督,眼下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机,待边军整顿完毕,不才自会和军督细说。” 刘策嘴角微微一撇:“罢了,你不愿说也不勉强,还是专心应付眼前的难题吧。” 叶胤淡定的回道:“多谢军督理解不才,不才感激万分,不过不才想先见识下将军整顿边军的手段,好有所见识。” 刘策阴冷地说道:“那叶公子你可要看好了,本军督的手段可能会令你感到些许不适。” 叶胤面不改色:“如此不才更要好好学习一番。” “咯吱……” 说话间,大胜关的关门打开了,但见内中跑出十几个身形瘦弱精神萎靡的士兵,一脸惊慌的立与大门两侧,努力让自己保持身姿。 然后一个年愈六十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一支已经削去一半刃尖的长枪,艰难的来到刘策身前十几步外。 “大胜关守卫廖挺,拜见,拜见,呃,拜见大人……” 那廖挺看到前方百余全副武装的骑兵浑身散发着肃杀冰冷的气息,已经震撼无比,再看为首正中策与马上那个军服异常耀眼的将领时,更是吓的立马伏拜在地,情急之下连怎么称呼刘策都不知道。 由于前军都督的职位已经荒废一百多年,这些底层将官士卒一时难以适应这个军衔,很多甚至都不曾听闻有这么个军职存在,反正只知道这个官儿很大就是了。 刘策扫了一圈关门前那群衣衫褴褛,站的七倒八歪的士兵,眼眸中阴霾更为加剧。 陆羽也是边军出身,望着眼前这一幕异常的熟悉,之所以会这幅模样完全是因为军中官僚腐败导致的。 “唏律律……” 跪伏在地的廖挺久久不见对面的刘策反应,只闻一阵战马喘息的呼啸在耳畔回荡,更是紧张的头都不敢抬起。 “咯哒咯哒……” 沉重的铁蹄声缓缓由远到近传入廖挺耳畔,最后在他左侧停了下来。 廖挺清晰的感受到左侧传来的巨大压力,一把老骨头止不住开始晃动起来。 “这就是本军督的兵?呵……” 忽然,一声不带情感的沉吟在他耳畔回荡,廖挺猛的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转了个方位朝向刘策,然后毕恭毕敬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属下并未收到营内通令,不知道今日大人前来拜访,来不及做准备,让大人见笑了……” 刘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异常冰冷地回道:“哦?那知道的话,你们又打算以什么方式迎接本军督呢?” 廖挺年岁已高,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刘策话语中那股冰冷的寒意,连忙对他说道:“自然是提前开关,杀牛宰羊,夹道迎接大人光临……” “哦……”刘策闻言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还是本军督欠考虑了?” 廖挺顿时一惊,连忙解释道:“大人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啊……”说着连连磕头认错。 刘策眼眸轻颌不再言语,身后的陆羽、张烈见此也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 他们虽加入刘策军中至今不足半月,然已经明显感受到这支军队与众不同,尤其陆羽更是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身为一个军人的尊严。 叶胤策马来到刘策身边对他说道:“军督,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不才一路来和你所言的边军境况,不单这幽州,整个远东大多如此!” 刘策微睁双目,对叶胤冰冷的回道:“那本军督就从这大胜关开始,给这些边军上一剂猛药!” 叶胤说道:“恐怕难度远比军督想的要难的多啊!更何况此行目的,还请军督定夺。” 刘策轻笑一声:“整顿边军、诛杀乱党,为何不能同时进行?” 叶胤说道:“军督,手段切莫太过激烈,恐会引起大的反弹……” “那就更激烈些……”刘策冷笑着说道,“就借这次暴雨狂浪来临之际,一举肃清这股远东沉珂已久的弊端!” 叶胤闻言双眸一亮,手中佛珠一甩,整条环与手腕之上对刘策一功身:“军督英明!” 刘策点点头,然后沉声对跪伏在地的廖挺说道:“牵马引路,入关!” …… 九十八 冷肃 …… 百余铁骑在廖挺带领下缓缓踏入大胜关,内中席地正在吃饭的士兵一见,顿时起身面带惊色的注视着这支可怕的骑兵…… “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恶心?” 一人关还未来得及细看,张烈就闻到一股异常恶心的气味,令人闻之作呕。 “嗯……” 就连一向稳定自若的叶胤此时煞白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异样之色,只见他持佛珠的手微微掩住口鼻,感觉似乎非常的难受…… 刘策微微蹙眉,这阵异味他再熟悉不过,在河源从军之际各军营内就是如此随意排泄乱丢垃圾,时间一久这阵恶臭就会散发蔓延至全营,不想今日竟又重新体会到了当年身为士卒之时的感觉…… 他冷眼扫视了关内众人一圈,随后下马来到一个瘦骨如柴的士兵身边,看了眼他碗里满是米色的汤汁,然后缓缓的对他伸出了手。 那士兵见一只带有澄链的黑色手套在自己眼帘浮现,顿时楞了楞神,没反应过来刘策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拿来……”刘策眼神瞟了瞟他手中的碗,冷冷地说了句。 那士兵战战兢兢地把碗递给刘策,刘策接过碗先晃了晃,然后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丝厌恶之色稍瞬即逝。 下一刻,他把整碗米汤当着众人的面倒在干硬的地面上,溅起浊清点点,唯独不见有几粒白米浮现。 “哼……” 刘策冷笑一声,然后把碗丢回到那士兵手里,回身对廖挺说道:“带路,去营房。” “是,是……”廖挺感受到刘策身上散发着阴寒无比的气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是连连点头,随后拄着残枪一步一步在前面开始带路。 “跟上……”陆羽见刘策跟着廖挺向关内营地走去,立马挥挥手,和百余骑兵也一道跟了上去。 叶胤放下遮口鼻的手,平静地看着刘策的背影,思虑片刻也一踩马镫向前而行。 约一刻钟后,刘策众人就来到了营房内部,入眼所见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 只见拥挤的营地内满是密密麻麻席地而坐的边军士兵,刘策一眼望去各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吃完了没有!快收了啊!都给老子利索点!” 一声厉喝在营地中央响起,刘策闻眼望去,但见一个肥的浑身流油的胖子敲着竹梆,凶神恶煞的对营地内士兵大声叫骂着,那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盘坐在地上的士兵听闻这吼声,赶紧扒空碗里的“烩菜”和“米粥”,起身向胖子那边跑去。 “哎呦……” 一个奔跑中的瘦小士兵情急之下踉跄倒地,手中的破碗应声而碎,引来周边士兵一阵侧目。 祝福见此顿时冲扇风前一把提起他恶狠狠地骂道:“臭小子!瞧你干的好事!万一惊扰了内中上官用餐,你担待得起么?我……” 说着朱福扬起肥厚的大手作势就要扇去,然而顿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令他苦不堪言。 “谁,敢这么……痛……痛……” 朱福正欲叫骂,却感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更为加剧了,痛的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陆羽轻颌着丹凤眼,内中流露的满是鄙夷的眼神,紧钳着朱福的手腕缓缓压下,直痛的他弓下了身子。 刘策缓缓来到陆羽身边,瞥了眼正在哀嚎不已的朱福,轻哼一声说道:“区区一个火夫,居然敢对边军将士耀武扬威?是谁给你的胆子?” 说完又对陆羽使了个眼色,陆羽心领神会,再次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朱福哪还听的进刘策在说什么,嘴里不断轻哼道:“放,放手……” 刘策没有理会他,而是打开了朱福跟前一个木桶盖,但见内中还有半桶没分完的“米粥”。他取过一根勺柄舀了一勺,然后再缓缓倒入木桶内,只闻一阵清水相撞的声音回荡耳畔。 “呵呵……” 刘策的表情变得更加阴冷,轻笑过后又来到另一个木桶边,打开后但觉一股异常难闻的气息迎面扑来。 “呃……” 站在陆羽身后一直闭目不语的叶胤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时忍不住别过脸去,捂住嘴巴,强忍着不吐出来。 待他感觉稍微舒畅点,抬起头时,顿觉周围有一阵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还不时发出阵咽口水的动静。 “恶心……” 叶胤转了几下佛珠捋平心绪,恢复之前一脸风淡云轻的平静之态,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缓缓把斗篷上的抖帽罩住自己的脸。那些士兵的充满异样的眼神,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刘策看着桶内肮脏的泔水还有一些昆虫死尸时,顿时嘴角一扬,然后走到朱福边上,从一名跟随的骑兵身边取过一条马鞭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示意陆羽松手。 “呼呼呼……” 陆羽甫一松手,朱福就按着自己手腕喘着粗气,刚欲起身叫骂就听闻刘策冰冷的声音响起。 “和我说说这桶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朱福抬头望去,入眼尽是一片肃杀之色,那年轻将领黑白错落的发丝和那副冷若冰霜的脸庞令自己心中不由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当下止住了发作的态势,细细打量起来。 刘策见他不说话,与是继续冷声问道:“怎么,没听懂么?” 朱福心下迅速分析眼前利害,待看到营地外各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时,顿时有了计较:“这小子哪冒出来的?看样子不是善茬,先别惹他,暂时服个软吧。” 想到这儿朱福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对刘策说道:“回这位官爷的话,这桶里都是给弟兄们吃的伙食……” 刘策扬扬马鞭对朱福说道:“你们平时都吃这个?” 朱福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回这位官爷的话,我们也没办法,这几年胡奴年年南下,幽州各地土地荒废, 董师旗他们也是为此伤透了脑筋,为了要让弟兄们吃的好些可是费劲心思,这不你瞧,就这么些东西也是绞尽脑汁才搞出来的……” 听完朱福这一套说辞,刘策冷笑一声眯上眼眸,手中马鞭不断拍打着手掌。 叶胤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阵鄙夷。这种蹩脚的理由居然也说的出口? 忽然刘策眼眸一睁,寒光直射朱福:“你的意思是现在幽州缺粮?” 朱福迎上那摄人的眼神,猛地打了个寒颤,畏畏缩缩地说道:“是的,董指挥使大人是这么说的,呃……” “啪!” 朱福话音刚落,刘策就一鞭抽在他脸颊之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鞭痕,痛的朱福捂脸大叫起来,这一幕看的周围边军士兵。 刘策说道:“我真是好奇,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伙夫,到底谁给你的胆子诓骗本军督?这种蹩足的借口是何人教你的?” 朱福被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对着刘策喊道:“你敢打我?老子对你客客气气,别给脸不要脸!” “你还有脸?”刘策冷哼一声,随即又是一鞭狠狠挥在他脸上,然后不顾他惨叫的神情说道,“敢在本军督面前诳言?本军督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问你!按军律以下犯上者,该当何罪?” “呸,什么军……军督?前军都督!” 本欲准备还手的朱福一听刘策自称军督之后,立马惊的无以复加。 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刘策,那自己就算有董天珂做靠山估计也保不住脑袋了,刘策赫赫凶名在整个远东,可是能夜止小儿啼哭…… 刘策没理会他的神情,继续问道:“说,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军督大人啊……”朱福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起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到了大人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来生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刘策轻轻摇摇头,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本军督和随从一路劳顿,速去准备饭食,听好了,就要你们边军吃的份儿,明白了么?”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朱福闻言如蒙大赦般,一把鼻涕一把泪,扭起肥硕的身躯就向后方内营走去。眼下这种局面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应付得了的,必须让内营里的上司前来和刘策交涉。 待那朱福走后,外营营地内寂静无声,望向刘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之色。 刘策缓缓来到吊季平的架子前停了下来,望着那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神情是愈发的阴冷起来。 “军督,不把他放下来么?”叶胤的声音在刘策身后适时响起。 刘策摇摇头对叶胤说道:“找个人问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叶胤点点头,然后和身后的张烈微微一颌首,张烈立马转身去询问相关情形。 当张烈把获知的具体情形转述给刘策和叶胤后,两人齐齐沉默了。 最终叶胤还是忍不住对刘策说道:“军督,看来事情比我们预料的还要糟糕。” 刘策说道:“没错,牵一发动全身,边军已经病入膏肓!” 叶胤问道:“那将军打算如何做呢?” 刘策轻笑一声:“自然是要下一剂猛药把他体内病魔尽数驱散!” 叶胤拱手一施礼:“军督气魄,真令不才心生敬仰!” 刘策回过头望着叶胤,嘴角忽然浮现一丝笑意,缓缓走到他身边说道:“叶公子,你这次身上带的药足够维持到幽州乱局平定么?” 叶胤心下一惊,连忙倒着身子退开几步对刘策说道:“多谢军督挂怀,不才目前暂无大碍……” 刘策点点头,看着远处内营几个手忙脚乱的将领朝自己这边跑来时,再次上前在叶胤身边说道:“记得按时服药,现在就让你见识下本军督的手段!” “这是不才的荣幸!” 叶胤向刘策眼神所视方向望去后,一挥手中佛珠,眼中闪现一丝期待之色。 九十九 珍惜粮食 …… “末将董师旗下第三旗团使萧振雄,见过军督大人,不知军督大人光临大胜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策跟前,身为董天珂麾下第三旗团使的萧振雄领着一班子旗团内将领跪在地上恭敬的对他行以跪拜礼。 “哼……” 刘策望着跪伏在地的萧振雄,轻轻冷哼一声,然后俯下身子凑到他身边嗅了嗅后,闭目片刻后直起身子玩味地说道:“萧指挥使,适才本军督听闻你军中缺粮,为何我却闻到你身上有那么浓的酒味?难道说是你私藏军粮去酿酒了不成?” 萧振雄闻言咽了下口水,心中暗骂句朱福为什么不早来禀报,如今落的这般难堪?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对刘策解释道:“回禀军督,那是末将自己带来的,一时酒瘾犯了,加之如今边关无战事,所以小酌了几杯……” “原来是这样……”刘策笑道,“那本军督倒是错怪你了,都起来吧。” 萧振雄闻言立马呼了一口气:“多谢军督大人体谅!”然后和身后众人站了起来。 叶胤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一切,顺道瞥了一眼身旁的刘策,顿时感受到有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流露。 见萧振雄起身,刘策回过头看着季平对他说道:“敢问萧指挥使,这个人触犯了军中哪条法令,要受如此刑法?” 萧振雄之前并不知道外营发生何事,见刘策问起,立刻对身后将领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百户立马出来说道:“回旗团使,军督大人的话,这厮浪费军中粮食,还胆敢辱骂上官,以下犯上,应受此刑法!” 萧振雄点点头,对刘策说道:“回军督大人,军中粮草紧缺,这人却还肆意浪费粮食,所以才略施惩戒,扰了大人您的法眼,末将这就命人把他放下来……” 说着他手一挥,立马就有两名士兵上前去解季平身上和手上的绳索。 刘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待季平落地后回身对萧振雄说道:“萧指挥使,本军督想问一句,他到底浪费了多少粮食,要受如此重的刑法?” 萧振雄看向柳百户,对他事了个眼色,柳百户立马上前对刘策义正言辞地说道:“回军督的话,这季平嫌饭菜不好,把粥菜全倒了,与董师旗一直提倡的节俭背道而驰,这种歪风邪气断不能在我军中蔓延!” “呵……” 叶胤听完柳百户的话顿时忍不住笑了一声,悦耳的清响引来周围幽州边军将领侧目。 刘百户心道:“这小子细皮嫩肉,身段不错,脸蛋也蛮俊俏的,该不会是军督大人的小相公吧?啧啧啧,真想和他一起唱曲后庭花……” “你是何人?”刘策见柳百户三番五次出面替萧振雄出面不由出口问道。 柳百户忙从龌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刘策恭敬地说道:“回军督大人的话,末将柳荡虎,现任旗团使大人麾下百长一职,世袭百户,区区小职,入不得您法眼,让大人见笑了……” 刘策点点头说道:“柳百长,听你方才所言,对季平浪费粮食的举措可谓是痛彻心扉,是这样吧?” 柳荡虎回道:“末将生平最恨那种浪费粮食,不懂农苦的无知之辈!” “说得好!”刘策拍拍手说道,“那么请柳百长告之本军督他浪费了什么粮食?” “自然是,呃,那个自然是……”柳荡虎不想刘策会由此一问,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策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之前的那口木桶前,边上的陆羽立刻把盖子打开。 “过来看看……”刘策依旧舀起一勺子汤水递到那些边军将领身前,“数数里面几粒米?几升发霉的米放水里热一下就算是军营的粥汤,本军督今日涨见识了……” 然后不顾他们尴尬的眼神,又来到泔水桶前,打开盖子后嘲讽地说道:“烩菜?猪都不吃的垃圾,看来我边军将士的生存现状很不乐观啊……” 萧振雄和柳荡虎以及身后将领齐齐一愣,再看向刘策带来的那一百如狼似虎的将士,顿时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对刘策手段可是有所耳闻,凡跟他作对的基本上脑袋全搬了家,去年巫山镇几万胡奴杀起来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冀州那块更是被他搅的尸横遍野,杀的胡奴是闻风丧胆。 这么个凶名远扬的人让这些得过且过的兵痞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临身,万一他要动起手来,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柳百长,你刚才不是说很珍惜粮食么?来,别浪费……”说着刘策拿过一个碗,舀起一碗霉米汤递到他跟前,冷冷地说道,“喝了它……” 柳荡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有些微微泛黄的米汤,一股子馊味扑鼻而来,令他眉头紧锁,强忍着接过汤碗。 “喝……”刘策双手环胸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平静地说道,然而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气势。 柳荡虎回头望了眼萧振雄,但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与是大声说道:“浪费粮食简直可耻!” 话毕,端起碗一仰脖子,灌入了喉咙之中。 发霉飕变的米汤入喉,柳荡虎只觉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艰难地把汤水全部都咽了下去。 “咳咳……嗝~”柳荡虎喝完霉米汤后,打了个嗝,望着空空如也的碗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看……” 刘策眼眸一凛,又从另一个桶里盛来一碗泔水:“很好,来,把这份也烩菜吃了,哪有光喝粥不吃菜的道理……” 柳荡虎望着刘策手里的烩菜,只见内中还有一些昆虫的尸体,顿时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吃了它……”刘策面无表情地说道,“莫要浪费粮食!” “是……” 柳荡虎战战兢兢接过那份泔水,一脸的犹豫之色,闻着内中令人作呕的气味,一咬牙就往嘴里塞。这一幕看的萧振雄等人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呕……” 然而没吃几口,柳荡虎就再也忍不住,跑到边上俯下身子连同之前喝的每米汤也一并吐了出来。 “哼……” 叶胤望着眼前这一切,侧开脸别到一旁鄙夷的轻哼一声,又开始转起手腕上的佛珠来。 刘策冷冷地扫了柳荡虎一眼,然后对萧振雄等人说道:“你们要不要也替他一起节约粮食?” “请军督大人恕罪!” 萧振雄惊的立刻携身后众将士跪了下来,对刘策连声告罪。 刘策望着跪在地上的边军将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丢到他面前,然后不屑地说道:“本军督听闻要去内营吃饭没人需缴纳一钱银子,喏,这是十两,刚好够我身后的将士进营吃饭吧,至于本军督,今天就在这里尝尝你们的特色伙食!” 萧振雄吓的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大喊道:“军督大人!我等知错了!求你饶过末将一回吧!” 刘策嘴角一瞥,阴冷地说道:“本军督问你,上个月远州总督府拨下的粮草军械去哪里了?为何我边军将士吃的连狗都不如?还有,年初就已经全额发放的薪饷呢?去哪了?说!” 萧振雄伏着头对刘策说道:“回军督大人的话,这些末将都不知情,一直是董师旗在处理啊……” “是么?”刘策闻言淡然一笑,然后对张烈说道,“着五十骑立刻进入内营,把见到的一切如实和本军督汇报,若有人胆敢阻扰,杀无赦!” “遵命!” 张烈暴喝一声,然后回身跨上战马取下鞍前的蛇矛,领了五十全副武装的铁骑风驰电掣地向内营扑去。 滚滚呼啸的铁蹄声在萧振雄等耳畔回荡,只感觉一股汹涌澎湃的肃杀气焰震入心扉一般,仿佛要把体内的血液都给践踏出来一般。 张烈带兵走后,侧立刘策一旁的陆羽紧了紧手中偃月刀,丹凤寒眸时刻注视着跪伏地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内营处很快传来一阵惨嚎尖叫,萧振雄闻听,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骨子里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吁……” 不多时,营地内骚乱的动静再次归于平静,轰鸣的马蹄声再次从营地内响起,直至传到刘策所在位置才再次归于寂静,只余几声战马嘶鸣的衔响。 张烈手中的蛇矛一片殷红景象,黑色的战驹点点猩红依稀可见。他翻身下马,走到刘策跟前一立军姿恭敬地说道:“军督,内营之中……请恕属下嘴笨,不知该如何形容!” 说到这儿张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索性对身后一挥手。 下一刻几名骑兵提着几口偌大的瓷锅放到刘策跟前,但见里面满满都是馒头、猪肉以及还未吃完的烧鸡。 这一幕看的外营士兵眼冒绿光,不断咽着口水,若不是慑与刘策的凶名,恐怕早就不顾一切扑上来了…… 张烈继续对刘策说道:“军督,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内中还有好多粮食蔬果,适才属下见有数十人胆敢阻扰,已尽数诛杀!” 话毕又有几十颗人头丢到了萧振雄等人面前,其中就有之前那个朱福,他神情恐惧异常,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完了……” 萧振雄和柳荡虎等人心中齐齐呐喊一声,双目无神,无力的瘫坐下来,同时已经开始动起了除掉刘策念头…… 刘策拿起一块猪肉到萧振雄面前冷冷地说道:“萧指挥使?这些是不是也是你自掏腰包啊?呵呵呵,本军督看你是活腻了!” 话毕他把那块猪肉狠狠地甩在萧振雄脸上,转身来到叶胤身边,望着他那俊秀的脸庞对身后的萧振雄说道:“说吧,把你知道的老实交代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对你所做既往不咎。” 一百 无题 …… “军督此话当真?你真的愿意放末将一条生路?” 听刘策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活命希望,萧振雄自然也犯不着和刘策拼命了。 毕竟眼前之人可是负责远东最高军务长官,一旦动起手来,能不能杀掉他是其次,但自己造反的名头却肯定坐实了。 虽然萧振雄知道董天珂、陆元岭以及苏敬山他们早已开始在密谋夺取幽州,然这事能不能成至今都没底,万一他们忽然改主意自己岂不是就是替罪羊了? 到时整个远东甚至整个大周都会把矛头对准自己,那就算现在能干掉刘策又能怎么样呢?最终自己还不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更何况萧振雄心里也不想造反,自己身为家族庶出,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这地步异常的不容易,不想就这样自毁前程。 刘策淡淡地说道:“那就得看你说的是不是我想听到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好好把握,先告诉我远州总督府运来的物资去哪儿了。” 萧振雄抬起头看向刘策,思考一阵后对他说道:“军督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前往内营一叙?” “不可!”陆羽闻言立刻阻止道,“军督,小心有诈!” 刘策对陆羽说道:“无妨,有你在还有人能伤到本军督么?” 陆羽闻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萧振等人,轻颌眼帘挺了挺胸膛,心道既然军督大人如此信任自己,那区区萧振雄又有何惧之有呢? 见陆羽一脸自信,刘策继续对跪在地上的萧振雄等人阴冷地说道:“萧指挥使,请起来前面带路吧,对了顺道给本军督的将士准备午饭,这十两银子你还是收着吧,免的说本军督吃饭赖账。” 萧振雄听刘策这么说,顿时心下呼了口气,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与是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军督莫要这般说,末将知道错了,待会儿我就吩咐给远道而来的铁军将士准备可口的饭菜,还请军督随末将前来……” 刘策侧头看了眼闭目不语的叶胤,又跟张烈、陆羽颌了下双眸后,和萧振雄说道:“带路!” 见刘策和萧振雄等人进入内营,叶胤嘴角轻扬,然后也一并跟在他们身后缓缓入营…… 在刘策和萧振雄等人离开后,外营边军士兵立刻向遗留在场中的几锅肉和馒头扑了上去,争先恐后的抢了起来,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进入内营后,刘策等人入目所见与外营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 除了之前张烈领兵进入内营“蹂躏”留下的斑斑痕迹外,到处都是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食具。 其中有些锅内还冒着丝丝热气,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周围约有几百名站立原地的士兵面带惊惧之色,显然他们被刚才纵马入营的数十骑给吓破了但。 刘策随便看向几口瓷锅,里面不是白面馒头就是尚在翻腾的肉食,以及一些吃剩随处丢在地上的残羹冷炙。 陆羽见此,心下不住一阵恼怒:“这群狗官!宁可自己吃不下把饭菜倒掉,也不愿给外营士兵改善下伙食,真是岂有此理!” 刘策从地上捡起一个只啃了几口的红薯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对柳荡虎说道:“柳百长,你可真是懂得珍惜粮食啊……” 柳荡虎被刘策这么一说,真的是哑口无言,满脸的通红,不住向自己身边的萧振雄投以求助的眼神。 然而这时候的萧振雄哪还有心思去管柳荡虎死活,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毕竟眼下自身都难保了。 “呵呵……” 刘策望着柳荡虎那尴尬的眼神,然后把手中的番薯掷到他手中后不再去理会他,而是径直来到萧振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准备饭食吧,随便把我想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说来……” 萧振雄立马伸手对刘策指了指自己的营房回道:“军督,里面请……” 然后又对那些依然杵在原地的厨子和士兵吼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 那些厨子被这一吼,身子惊的止不住抖了一下,而后逃也似的向伙房准备去了…… 进入萧振雄的营房后,刘策踏步走到旗团指挥使位置落座,陆羽和叶胤分立在刘策两侧。 只见陆羽把手中偃月刀重重往地上一立,带起一阵清脆的甲叶晃动,震的萧振雄和柳荡虎几个人不由心下一慌,不敢抬眼去瞧他。 叶胤则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脸上永远看不出真实的情感。 刘策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取过桌上一本文册翻看起来,同时对静立的萧振雄说道:“好了,说吧,总督府派发来的军饷都去哪了?另外这大胜关究竟什么情况?” 萧振雄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总督府拨发的粮草军械大部分都被董师他们运到宛平和郁野等地,只留下一小部分在大胜关内, 而大胜关今日军督所见一切,也都是董师的安排,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大人明察!” 说完后萧振雄小心的观察着刘策面上表情变化,很可惜他没发现刘策有哪怕一丝的变化。 却见刘策闻言默不作声,营房内只听到纸张翻篇的声响,安静的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良久,刘策合上文册丢到桌案上,颌上眼眸开口说道:“继续,怎么不说了?就这么简单?” 萧振雄拱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军督大人,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啊……” 刘策冷笑一声:“大胜关七万守军,为何我如今见到连一万都没有?其余边军将士去哪里了? 还有,董天珂身为大胜关主将为何不在自己营属呆着,却要往宛平和郁野运粮?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萧振雄闻言心下迅速一阵沉思,但闻刚才刘策的言谈举止似乎已经知晓了一些端倪,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的,既然这样何不借机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秘密主动合盘托出呢?兴许还能立下一功。 想到这里,他立马跪在地上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向您举发,董师旗、苏师旗以及陆守备三人,他们心存异心,早已与胡奴勾结,计划谋取幽州之地。” 萧振雄此话一出,柳荡虎等人心下一惊,心道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说出来了?不要命了么!顿时紧张的望向刘策。 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暗中观察萧振雄的叶胤心下一阵冷笑:“呵呵,这萧振雄倒会察言观色,这么快就知道军督的心思,不过……” 想到这儿,叶胤有意无意瞥了眼身旁的刘策,但见他眼眸中满是阴霾之色。 刘策起身对萧振雄冰冷地说道:“萧指挥使,你污蔑诽谤我边军高级将领,该当何罪?” 萧振雄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把头埋在地上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所言句句属实!总督府拨下的军资大部被他们扣下已有数年之久, 今年年初,边军三个旗团将士大部被他们调往幽州内地准备起事,只留些老弱留守此地,一是为了迷惑远东各地将官,二是为了和胡奴里应外合乘势夺取关隘, 试想这些兵甲不足的边军将领如何能抵挡胡奴铁骑兵锋?他们是真的想要造反啊!请军督大人务必查明真相!” “是么?”刘策眼眸一颌,淡淡的问道,“如你所言,既然幽州将领和胡奴勾结密谋造反,前些年胡奴南下之际为何不趁势而起,偏要等到现在?” 萧振雄回道:“军督,您有所不知,往年胡奴来袭都是绕开大胜关从兴岭小道进入幽州境内,鲜有直接破关而入的,进入幽州的胡奴最多时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对董师旗他们帮助有限,这才一直耽搁下来,同时也想借胡奴之手慢慢消耗幽州的兵力,让幽州总督府实力锐减, 前年总督濮盛斋病逝后,幽州总督之位至今空悬,这才让董师和陆守备他们觉得有机可趁,可介于远州总督府的威慑,这才迟迟没有起兵反叛! 原本他们想去年就起事了,然而却被军督您的雷霆手段震慑,这才暂时偃旗息鼓,另待他机……” 刘策听完后,双手环胸略做沉思之状,然后对萧振雄说道:“也就是说你也参与其中了对么?” 萧振雄忙道:“军督大人明鉴,末将也是逼不得已,末将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属不易,又怎会愿意背负反贼的骂名呢? 实是董天珂他们胁迫所致,今日得见军督大人,属下愿弃暗投明,在您麾下鞍前马后,还望大人饶过末将这一次!” 说完,萧振雄把头磕的“咚咚”直响,待起身后,额头煞见一片淤青之色…… 刘策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冷眼瞟向萧振雄身后其余将领,那些将领见刘策寒光逼来,也连忙跪伏在地请求恕罪。 营房之内顿现一片声泪俱下的嘶嚎,令人闻之感慨万千。 “无能鼠辈!”陆羽看着眼前景象不屑地冷哼一声。 “起来吧……” 刘策见场面这幅模样,轻叹了一声,让他们都起身说话。 然后他走到萧振雄身上,伸手替他紧了紧胸前衣领,温和地问道:“那现在大胜关囤积粮草军械的库房钥匙在哪?” 萧振雄立马掏出一枚螺旋状的铜匙递到刘策面前恭敬地回道:“回军督大人的话,钥匙在此,库房总计……” 不想萧振雄话未说完,刘策就接过钥匙拍拍他肩膀,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但闻刘策阴冷无比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萧指挥使,你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又捏造幽州高级将领叛变的谣言,妄图让边军将士与总督府相互猜忌戒备,按军律当斩首示众,然本军督心存善念,特准你留个全尸!” 话毕,不等萧振雄回过神来,刘策猛地一转身来到陆羽身边沉声说道:“一个不留,杀!” 一零一 虐杀 …… “军督大人,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振雄和柳荡虎等众将领错愕间不知所措,前一刻还好好的刘策怎么突然间开始发难了? 但是不等他们完全回过神来,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伴随一片阴森寒光,晃的他们眼眸不由自主的一闭…… “噗!” 沉重的偃月刀直起而落,将其中一名大胜关边军将领从头顶往胯下,硬生生劈成两半。但见那将领身躯分开刹那间,五脏六腑和滚烫的血液混合着红白相间的脑浆一瞬间四散崩开,溅了周围将领一脸,断裂的肠子尤在不停地跳动,瞬间整个营房被浓厚的血腥味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 “啊!” 另一名旗总大吼一声猛地拔出腰间宝剑,然而…… “砰……” 陆羽却更快一步,借着落地的偃月刀借势猛的向上一挥,砸中他的胯下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挑入半空,天灵盖和房梁来了个重重的亲密接触。 待他身躯落地后,只见整个面部已经被砸成一副狰狞至极的模样:森白的牙齿露在破裂的脸颊皮肤之外,碎裂的头骨沾满了鲜血和浆液,更可怕的是他那空洞的眼眶之外,挂着自己的眼球,被内中的血筋连着,可谓是真的面目全非…… 柳荡虎顿时惊恐万分,裤裆立马湿了一片,双腿连哆嗦都省去,直接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策,你真的敢动手,我和你拼了……” “放肆!” 终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萧振雄从背后取出双锏怒吼着要向刘策杀去之际,陆羽一阵沉喝,手中长刀如同一条游龙横挥而过。 但见游龙从萧振雄身侧一名百长身上扫过,带起一片殷红似血,虎呼啸着朝萧振雄胸前扑来。 “叮~” “砰!” “噗~” “哐啷~” 眼见刀锋逼近,萧振雄瞳孔猛的一缩,举锏横胸一挡。但闻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他整个人抵受不住这股汹涌惧力,被游龙之势重重砸到营房墙壁之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护身的双锏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震荡之声。 陆羽一击掀飞萧振雄,没来得及去管他的死活,身后又是一阵肃杀逼近。 “呵呵!” “咯嘞~” 陆羽不屑的一笑,虎目一睁,随后手中偃月刀对着身后反手就是一扫。那个扑上来的将领还未近身就只觉脖颈一阵剧烈的绞痛,下一刻但觉眼中所见之物全是斜的…… “啊……” 柳荡虎吓得惊叫出声,因为那名欲偷袭的将领头颅被陆羽手中刀背活活砸裂开来,脑袋就半挂在肩膀之上,那半截刀背还深嵌在他脖颈断口处冒着夺目血光。 “逃,逃啊……” 见陆羽如此悍勇可怕,营房内其余七名各级将领惊叫一声就齐齐向营房外跑去。 “哪里走!” 陆羽大吼一声,如同猛虎开口呼啸山林一般在营房内响起,震的几名边军将领一阵头晕目眩,脚下步伐不由一滞…… 但见偃月刀猛地从之前那名砸死的尸体脖子上抽出,然后顺势从陆羽手中横掷而出,向那几名欲出门而逃的飞旋着而去。 “砰!” 四声轰响回荡在血腥的屋内,偃月刀如同怒旋的盘龙砸在其中并排四人的后背,沉重的刀身将他们就势压倒在地。 “喝!” 一招得手后,陆羽一踏虎步,飞速冲到营房门前,对准正中一个刚回头欲看身后情形的旗总就是一记重拳。 “轰!” “咯喇喇!” 那旗总连惨嚎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陆羽的铁拳砸出一阵骨裂清响。再见时他脑袋已经在肩膀上转了两圈,眼中生机早已断绝…… “给我进来!” 一拳击毙那旗总的同时,陆羽一声低吟,双手一把钳住两侧将领的肩胛,就势往身后猛地一扯,那两名将领就仰面被掀回营房之内,重重甩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弥漫在房内…… “咳咳……” 之前被偃月刀压在地上的四名将领从适才的沉势中回过气来,咳嗽了几声刚欲起身。 “嗨!” 陆羽见此,牛皮军靴的大脚重重踩在偃月刀刀柄之上,再次把地上四人压了下去,其中一人承受不住背上传来的沉势,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另一个眼鼻处则流出殷红的血液,显是承受了很重内伤。 忽然间那四感觉来自肩背上的那股压力瞬间消弭与无,顿时之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只见陆羽脚掌戳入刀杆轻轻一抬,几十斤重的偃月刀横立而起,再次落入他的手中。 然后,长刀顺势一转,刀锋划过地面,带起一片血色旋风在寒芒中挥洒开来。 地上四人竟是齐齐身首异处,地上满是从断颈处流淌的血水染红了营房地面…… “别,别过来啊……” “饶命,饶命啊,别杀我……” 眼见陆羽一脸杀气腾腾地向自己靠近,剩余两名之前被他拽回营内的将领吓得是在地上连连后退求饶。 “死有余辜!” 陆羽沉声呵斥完,来到他们跟前手中长刀一挥,那两人但觉腰部一痛,然后上半身就从躯体分离了出去…… “啊~” 那两名被腰斩的边军将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承受着世间最为残酷的刑法,痛苦的嘶鸣起来,仿佛在后悔来到这个世间一般…… “呃……” 在营房一角,柳荡虎看着眼前血腥恐怖的场面,遏制着要吓昏过去的悸动,趴在地上开始悄悄的向营房门外爬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老子还有大把银子没花,怎么能死呢?只要爬出这道大门我就得救了……” 本着对生的渴望,柳荡虎不顾地上的鲜血和内脏染身,匍匐着向门外挪动,就在他要摸到门槛之际,忽然眼前浮现一双大脚。 “那厮!哪里走!呀!” 但见闻听营房打斗动静的张烈,带了数名精卫营将士前来相助,不想看到柳荡虎要逃跑这一幕,立马怒吼一声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记重脚。 “砰……” 这一脚可谓是力道十足,直接把柳荡虎踹起,腾空旋转了两圈后,再次倒落在地。但见柳荡虎是满嘴鲜血,口腔内的牙齿尽数崩碎掉落下来…… “敢跑!” 张烈猛地提起柳荡虎冲他怒喝一声,然后不等奄奄一息的柳荡虎开口求饶,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呃……” 这记重拳直接把柳荡虎的胸口砸出一个陷坑,他忍不住一弓身子,双眼发直,后背处忽然突出一块,就这样断绝了生息。 张烈厌恶的把他往地上一丢说道:“真是便宜你这厮了,死的这么容易!” 陆羽扫了眼满是一片殷红的营房,最后眼光落向墙角边还有一口气的萧振雄,虎目微颌,抬刀缓缓走了过去。 “军,军督,为何,为何你不守信用,非要置我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眼见自己必死无疑,萧振雄趴在地上对一直背立堂前的刘策发出不甘的声响。 刘策冷笑一声闭上双眸,头都没回的对陆羽说道:“留他全尸!” “咯嘞~” 陆羽闻言二话不说来到萧振雄边上把偃月刀重重一立,然后俯下身子一下扭断了他脖子。 “军督,逆贼全数伏诛!” 张烈和陆羽静立在刘策身后站姿挺拔,恭敬的对他回禀道。 刘策微微点头:“将一干人等尸首挂与关墙瓮城内,萧振雄的尸体留下好生看顾,我留着他还有大用……” “遵命!” 陆羽和张烈大声领命,随后营房内所有尸体都被抬了出去,按照刘策吩咐去处理了。 “军督,不才能否也一并出去帮陆、张二位处理将军所托之事?” 一直在目睹刚才血腥杀戮一幕的叶胤,此时虽然脸上依旧平静如常,然持佛珠的手腕还是出卖了他真实感官,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味的营房…… 刘策摇摇头对他说道:“叶公子,你知道我为何非要这个时候置萧振雄这些人死地了么?” 叶胤闭目敛息,努力保持镇定,然后艰难地开口说道:“不才自然明白,萧振雄不死的话,幽州变局很难展开!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死,而且他也的确该死!” 刘策见叶胤一副克制的模样,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本军督进关之前和你所言手段会令你不适的原因了吧?” 叶胤满脸痛苦之色,只见他捂着胸口努力回道:“无妨,不才还可以忍受,只是过程太过血腥了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出乎意料之外……” 刘策点点头,见叶胤额头出现一丝冷汗流淌,顿时眉头一皱:“叶公子,你是不是该用药了?” 叶胤闻言顿时虚弱地说道:“多谢军督挂怀,不才这就前去取药……” 说着,他迈开脚步欲向营房外走去,不想腿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 “叶公子小心!”刘策见此猛地上前扶住他。 叶胤起身赶忙松开刘策的手,对他颌首致意道:“多谢军督,看来不才的胆识还是需要多磨砺磨砺啊……” 刘策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浮现一丝沉思之状,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到叶胤跟前说道:“本军督来冀州之际,临行之前叶先生特意嘱托本军督在身上备些叶公子所需药物,看来他预料没错,你先服下吧……” “不才的兄长?”叶胤服下药丸后,闻言脸上顿现一丝诧异,随后摇摇头,“他怎么会这么做?” 刘策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服下药后,叶胤马上平静下来对刘策说道:“没什么,军督,不才有些不适应这么血腥场面,可否让不才出外透透气?” 刘策点头说道:“叶公子请自便……” 叶公子欠身说道:“多谢军督体谅,不才先行告退。” …… 一零二 病症 …… “军督,按您的吩咐,已经命人把克扣边军数月的军饷全数分发到他们手里了。” 傍晚时分,刘策换了间营房后,嘱咐张烈将囤积军饷的库房打开,向关内的守军将士发放了所欠薪饷。 现在,完成任务的张烈正立与刘策身后恭敬地向他覆命。 刘策负立案前面色深沉:“下面的人可有什么反应么?” 张烈说道:“回军督的话,镇守关隘的将士对军督是感恩戴德,不少甚至热泪盈眶顶礼膜拜……” 刘策闻言眉头一皱,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身侧的叶胤见此立刻对张烈说道:“张护卫,军督的意思是,那些尸首挂出后有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进出关营?” 张烈一听,立刻回忆了一阵,忽然眼眸一亮:“回军督、叶公子,经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去,末将当时只顾给边军将士发饷,也没太当回事,要不要即刻命人去把他们追回来?” 刘策摇摇头说道:“不用了,随他们去吧,你先和陆羽一道继续去安顿下关内守军将士,顺便取米造饭,给他们先弄顿人吃的东西来。” “末将领命!”张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缓缓步出营门之外。 待张烈走后,叶胤如同虚脱一般,脸色煞白额头满是细汗,忍不住又从身上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嘴中,约过了小半刻钟这才感觉舒缓了些,惨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红润。 刘策静静地看着叶胤做着这一切,待他身体情况似乎好转后,这才开口问道:“叶公子,还在为晌午那一幕感到心有余悸么? 到现在为止你已经足足服了五次药,这量也比平日多了不少。” 叶胤深深吸了口气,冷静的回道:“军督,这是不才自小落下的病根,只能靠药物蓄调精气,而且无论如何情绪都不能过于激动,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刘策闻言冷冷说道:“听你这么说倒是本军督唐突了,然而这就是本军督治军处事的手段, 如若叶公子你无法承受这些,还请早日回转冀州吧, 毕竟接下来幽州要发生的大事本军督必须全神贯注的去应对,没那么多心思来顾及你……” 叶胤略带一丝焦急地说道:“军督,不才可以坚持到幽州局势平定,无需为不才分神,不才保证不会成为军督的累赘!” 刘策冷眸静静扫了他一阵,但见他平静的面庞挂有一丝决然,终于松口说道:“希望如此,来谈谈接下来该如何做吧。” 叶胤转了圈佛珠,拱手说道:“接下来如不才所料不差,军督是打算把萧振雄的尸首送到三部叛军阵营中令他们对心生警惕,对军督来幽州所为有所防备吧?” 刘策点点头:“只是本军督在考虑把尸首送出去后,下一步该如何应付三方的反应和动作?” 叶胤思忱片刻,对刘策说道:“军督,或许可以从这大胜关主将下手,从所获情报分析来看三人之中唯有这董天珂行事最为缜密,一切都是以自身利益为先。” 刘策说道:“叶公子所言和本军督不谋而合,要想快速平定幽州蛰伏的内乱,就必须先要收服一支本地军队与之周旋, 这董天珂的军队常年镇守幽州边界与胡奴周旋,的确是我首先要掌控的对象,但要握住这支军队董天珂却又是必除对象。” 叶胤说道:“不如军督许诺他一些好处先让他安定下来,例如这幽州总督之职……” 刘策摇摇头说道:“恐怕董天珂是不会相信的,这董天珂沉浮幽州官场多年, 如今本军督却把如此重要的职务莫名奇妙砸到交到他手里,换你是董天珂你会怎么想?” 叶胤说道:“不才自然知晓董逆不会轻易相信这总督之位会无端落在自己头上, 然而这并不是主因,这总督之位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只要军督能设法让姜总督为其举保,摆出个态势给众人来看, 不才心想以陆、董、苏三人目前这种微妙的关系定会开始相互防备……” 刘策接过话继续说道:“如此一来,董天珂再想和从前一样想在各方之间牟取利益的算盘就要落空,他只能在最快时间内做出抉择。” 叶胤颌眸说道:“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董天珂的态度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整个幽州局势变化,就怕他到时铁了心靠向陆、苏二人,那幽州局势不才怕会超出可控范围。” 刘策寒眸一闪:“那索性就赌一把,明日本军督就前往宛平去会会董天珂,先要对他有个大致了解再做决定, 如若不行,索性就换个人选,反正这三人最终必须死……” “换个人选?”叶胤闻言眉头一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或许不才有了其他办法,可以将幽州不安因素降至最低!而且,也可以绕开董天珂这个不安因素。” 刘策奇道:“叶公子请说……” 他走到他跟前俯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后,刘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一道冷光闪烁,射向依然满脸镇定的叶胤。 良久,刘策对他摇摇头叹道:“不愧是奇才,叶公子,你这手段果然高明啊!” 叶胤欠身说道:“军督过奖了,不才这也只是跟军师所学,他言人皆为利而生,那不才就把他们内心的贪婪欲望引爆出来!” 刘策嘴角一扬:“不过本军督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宛平,顺路……”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把各州县的士兵尽数收纳手中!山雨欲来,我还是不少有地方需要用到他们……” 叶胤点点头:“这一块不才相信军督的能力,事不宜迟不如即刻命人前往远州总督府把幽州的情况告之总督大人,请他一道配合军督行事!” 刘策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如叶公子你跑一趟吧?” 叶胤回道:“军督,不才并非军督府的人,而且你也答应允许不才跟在您身边以幕僚身份参与幽州乱局中来啊!” 刘策轻笑一声:“本军督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要在意。” 叶胤也是嘴角罕见的扬起一道弧线:“不想军督现在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对幽州局势变动是胸有成竹啊!” 刘策说道:“既然你喊我一句军督,也该知晓这个称呼担负的是一种怎样的责任!” 叶胤微微一愣:“不才早听兄长言及军督与那些苟蝇蛇鼠之辈又很大不同,说实话不才本是将信将疑,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不才才知道兄长所言句句属实。” 刘策冷声说道:“令兄言重了,本军督出生卑微,所做的一切纯粹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尚。” 叶胤说道:“军督所言甚是,有时候活下去也是一种奢望,尤其在烽烟遍地的战场,要活下去谈何容易?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这句话是何其的悲凉,却又那么的真实……” 刘策闻言转身缓步来到营房门口,眼见营外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边军将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盘坐在空地上,数着刚到手的欠饷,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和周围同袍有说有笑时,轻叹一声。 “如果太平时节都只能当狗,乱世又岂能为人?本军督在河源的时候就答应过麾下的将士们, 既然决定活下去那就得活的有尊严,但尊严不是别人施舍的,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叶胤望着刘策的身影,回味着他之前的话,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彩。 “启禀军督!”就在这时,陆羽来到刘策身边拱手说道,“武指挥使派人前来告知,他的大军已与三日前开拔,六千大军预计五到六日内抵达大胜关内!” 刘策闻言回道:“即刻派人回复武镇英,告知他无需操之过急,一切按既定规划行事, 另外命人联系情报司,速把幽州军情告知秦墨和叶斌,由他们和总督府去交涉!让姜浔配合冀州方面行动!” 升任军督之后,刘策就把治下的各营做了相应的调整,几个原营为单位的部队提升为旗团使。 其中陈庆、杨开山、封愁年、武镇英四部升为旗团编制,已禀命远州总督府向神都请求授任。 其余各部虽未有大的变动,但营中编制已大幅向旗团编制靠拢,可以说是不算旗团的旗团。 而武镇英部稳扎稳打的风气,深受刘策赏识,特被他调来稳定幽州局势。 “遵命!” 陆羽随即领命欲离去,却又被刘策叫住了。 “军督还有何吩咐?” 刘策上前一步,对陆羽说道:“听你所言之前也在定州边军中从伍,这次你就先留在大胜关内配合武镇英,多和他地方学学我精卫营作战风格,兴许有一天你也能独领一军……” “多谢军督栽培!”陆羽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连忙拱手对刘策重重行了一礼!能亲自带领一支军队一直都是陆羽的梦想。 自从投靠刘策以来,他和张烈深受精卫营风气熏陶,早上操演阵列比谁都卖力。下午识字别人学三五个,他俩十几个,哪怕晚上在营中休息之时也不曾懈怠,与是很快就得到了精卫营将士的认可。 然而,刘策麾下的军队说到底还是以军功为主,想凭关系弄虚作假走后门任职,基本不存在的。 如今刘策这么说,陆羽显然感到他对自己器重,如何不让自己内心欣喜若狂。 “此次幽州之行,某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让辜负军督後望!某要凭自己本事立下军功在精卫营中占一席之地!” 陆羽扛着偃月刀暗暗发誓…… 一零三 定州商队 ……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军爷,我们只是定州来塞普通商贩啊……” “商贩?你们这么多辆车准备去哪里做买卖?” “呃……去,去永安啊……” “永安?车上装的什么?” 定州和冀州交界处,从定州方向而来的上百辆满载货物的骡车,被徐辉镇守在此地所部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暂时被许文静调到边境负责治安的守官马国成此时正舒服的靠在一张方桌前背椅上,光着膀子,双腿搭在桌子上,手里捧着个紫砂壶,看着眼前这一幕,时不时的舔一下壶嘴,一脸的惬意之色。 而他落座的背椅四脚前两处已经浮空离地,就这么稳稳的来回晃悠着,彻底变成了把虚空摇椅。 那掌柜模样的商贩见那士兵这么问,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弓着腰对他说道:“这位军爷,请借一步说话……” 那士兵凶神恶煞地说道:“少废话!有什么话这里说!车里装的都是什么?老实交代!” 商贩闻言,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随后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取出五两银子悄悄递到他手里,小声说道:“军爷,你看这天也渐渐热起来了,这一点小钱不成敬意,权当小的给各位军爷买碗茶汤解解乏……” 那士兵接过银子,放在掌心掂了几下,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神情。 军功制的实行,让刘策麾下各部尤其是最早跟随刘策的精卫营各部将士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自然看不上这区区五两银子的“敬意”了。 只见士兵惦着手里的银子,跟身侧的另一名士兵报以一个玩味的笑容,那同袍见此也是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齐齐瞥向那掌柜,脸上挂满了阴冷地笑意…… 那掌柜以为自己“诚意”不够,连忙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递到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军爷,刚才是小的疏忽,喏,这些……” “啪!” 忽然,那手掂银子的军士猛地将银子丢在他脸上,大声喝斥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守军将士行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 周围执勤的士兵闻听这声怒吼,立马向这边望来,脸上挂满了怪异之色。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眼见守军士兵一脸横眉竖眼的模样,商贩吓得是连连作揖求饶,“小的知错了,求你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换其他各州各省的边军这么阻扰,这些商贩头子估计早就摆出一副傲人的姿态,甚至一巴掌扇过去。 然而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可是新任军督刘策的直属麾下,连各省总督府都要退让三分,自己又如何敢去开罪他们?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糙你玛的,老子喝茶的闲心雅兴都被你们破坏殆尽了,我糙……” 眼见关卡前熙熙攘攘吵成一团,马国成端着紫砂壶,敞着胸膛,带着两个牧族士兵一摇一摆骂骂咧咧地向他们走去。 那商贩见马国成他们走近,一眼就确定端茶壶的肯定是这里守官,立马对他是既点头有哈腰的。 “妈的,糙你玛!”马国成看着那商贩那副德行,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瞧你贼眉鼠眼,准不是什么好东西!糙你玛的……” 骂完不等商贩回话,又对边上两名士兵问道:“啥事大呼小叫的?” 那士兵对马国成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回马守官的话,这厮竟敢公然行贿,不愿配合我们检查商车内中货物……” “我糙你玛!” 那士兵话音刚落,马国成一声国骂猛地起脚把商贩踹倒在地,然后把手中紫砂壶向高高举起作势要砸下,但又觉不妥,索性丢给边上的牧族人手中,再次抬了起大脚。 “这位军爷,莫打莫打!”那商贩见马国成又要踹来,连忙抱住他的大腿求饶道,“饶过小的这一次,小的只是一时情急怕耽误了生意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军爷多多体谅体谅……” “滚!”马国成一脚把他起开,然后拿过紫砂壶灌了一口茶后对身后的两名牧族士兵说道,“去看看他们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我一车一车仔仔细细的搜!” “遵命!” 两个牧族士兵大喝一声后,立即举着长矛去戳那些布幔覆盖的车辆,随后又有几十名守军士兵也上前推开拦在车前的护卫,猛的把布幔掀开,跳上车开始仔仔细细的翻查起来。 过了约半个多时辰,马国成手中紫砂壶里的水也换了两壶,终于那些查验完货物的士兵回身向自己这边走来…… “回禀马守官,并未发现什么违禁货物……” “这里也没有……” “车上都是普通的货物……” 马国成闻言眉头一皱,看着地上一脸猥琐的商贩,然后又向搜查士兵吼了句:“你们都查看仔细了么?” “都仔细查过了!”这些军士斩钉截铁地回道。 马国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暗自嘀咕了句:“妈的,难道情报有误?算了,就交给军师去处理吧。” 想到这儿,马国成立马对地上的商贩吼道:“那谁,你叫什么?起来说话!” 那商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对马国成作揖说道:“回军爷的话,小的吴祁仁,世代在定州经营……” “妈的,怎么这么多废话?”马国成厉声骂道,“问你叫什么就行了,老子有问你干什么了么?糙你马!” 吴祁仁被骂的只能连忙再次点头作揖:“是是是,都是小的不是,小的不该多嘴,军爷您看我这车队也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可以放行了?” 马国成冷笑一声:“放行?你在开什么玩笑?当众贿赂我冀州边军将士,该当何罪?走!你不是要去永安么?就让老子亲自送你们一程!来人把他们连人带队送往保安司……” 话毕,马国成一把提起吴祁仁丢给那两个身强体健的牧族人,然后又命人把那几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也齐齐向永安方向缓缓驶去。 …… 永安城,许文静家中,只见许文静坐在茶桌前,膝盖上坐着阿诗曼,揉着那诱人的翘臀,不时轻拍几下,眼中流露着禽兽般光芒,恨不得立刻把她按到桌上就地正法。 而阿诗曼这些日子在跟许文静相处中,也渐渐习惯了与之相处方式,时不时会主动来找许文静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来…… 就在许文静感慨这阿诗曼每次都能让自己感受异样风情,打算趁惹再来一次那啥推车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不协调的声音。 “军师!在家么?” 封愁年那富有“磁性”的炸雷声在门外响起,让许文静和阿诗曼忍不住抖了下身子,屋内原本暧昧的气氛一下子被他这一吼,彻底驱散了。 阿诗曼幽怨的望了眼许文静,只能无奈的起身向后堂走去。 “晚上看我不整死你,啧啧啧……” 许文静望着阿诗曼那惹火的身材,努力咽了下口水,然后对外面大喊道:“封指挥使来找在下何事?请进来说话!” 封愁年大声说道:“不了,军师!马国成在定州边境抓到几个冒充商人的细作,如今正押送在保安司内候命!我途经此地想问问军师是否要过去看看?” “定州?”许文静闻言眼眸一亮,“多谢封指挥使相告,在下稍后便去保安司看看。” 封愁年回道:“如此甚好,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告辞!”不等许文静回话,他就大踏步离开了许文静的府邸。 当许文静风尘仆仆地赶到保安司内,只见吴祁仁正跪在地上接受堂上官员盘问,脸上满是胆怯之态。 众人见许文静到来,齐齐向他起身行了一礼。他罢罢手看了眼吴祁仁后,坐到一旁向一名保安司的文书要来了审讯记录开始翻看起来…… “吴祁仁,四十二岁,定州骏阳人士?家中世代经商,主要经营丝绸布料生意,呵呵……” 许文静念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对吴祁仁问道:“做丝绸布料生意你不去远州,却来这穷乡僻壤、凶险万分的冀州?” 吴祁仁闻言,眼睛一转忙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小的只是想把家族生意做大,听闻冀州南部现在已经在军督大人手中,所以小的才敢来永安行商,顺道看看能不能把分号开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啊……”许文静点点头,随后拿着手中文册又问道:“那么你和我说说这行贿到底……怎么回事?” 吴祁仁闻言立马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一脸懊悔地对许文静说道:“这都怪我,小的只想快点通过关卡这才动了这些歪心思,请这位大人和这些衙门里的兄弟说说情,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说着吴祁仁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待再起身时脸上已是挂满了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贼像…… 许文静见此冷笑一声,把手中册子合拢,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慢慢把他扶起来说道:“这可不行,军督可是严令治下不得有贪污受贿的迹象,如果我饶了你这次,怎么向军督交代呢?” …… 一零四 商人 …… “这位大人,小的真的只是一时情急想快些通过关卡才起了这些心思,请大人念在小的初犯份上,放过小的一回,小的一定铭记大人的恩情啊……” 吴祁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作揖,看得保安司各人是不断蹙眉摇头。 许文静微微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放过你?要这么放了你,我如何跟军督大人交代?” 吴祁仁忙道:“大人,这样吧,这几十车货物在下都不要了,权当是小的为自己的过失赔罪,您看如何……” 许文静笑道:“那几十车货物值不少钱吧?你就这样放弃了?” 吴祁仁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 许文静点点头,叹了口气:“你倒是看的明白,罢了,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替你和保安司的人说说情吧……” 与是许文静转身来到堂案前,对保安司官员拱手说道:“严司长,我冀州军队现在也正好缺少布料制作军服,你看能否网开一面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身为冀州保安司司长的严精忠是冀州本地人士,在数个月前因左烁之故导致冀州之变中因为立有不少战功,被许文静亲自向刘策举荐为冀州新立的保安司司长。 严精忠闻言顿时为难地说道:“军师,既然是您开口替他求情,按理说本司也不该多加阻拦,然适才审讯之中这吴祁仁吞吞吐吐,身上还有诸多疑点,如果就这么放了,万一出点什么差池,本司如何跟军督交代?” 许文静笑道:“严司长所虑不无道理,不过观这吴祁仁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在下也是商户世家出生,知道他心里所想无非不就是利益二字,既然他愿意把这次行商的物资全部贡献出来, 索性这案子就这么结了,也没多大的事儿,把人交给我吧……” “这……”严精忠依旧面带难色,难以抉择,“可是军督大人那里……” 许文静说道:“严司长不必忧心忡忡,军督大人那边由我去说,出了什么事让他来找我!” 严精忠见许文静这么说,也不再坚持,凑到他耳边说道:“既然军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本司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本司劝军师大人一句,这家伙贼眉鼠眼,断不是什么好人,还请您务必多多留意一下为妙!” 许文静点点头:“严司长敬请放宽心,在下省得的……” 严精忠叹了口气对站立两侧的保安司人员说道:“放人,将货物尽数羁押!” …… “多谢大人替小的解围,小的实在是感激不尽,多谢大人的大恩大德……” 从保安司府衙出来后,吴祁仁一路上不断对许文静软语道谢,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许文静罢罢手笑着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本官也是商户出身,对,知晓在各地做生意也需要不停打点,若不是将军法令严明,这等小事本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吴祁仁拱手说道:“原来大人也是商人出生,真是失敬失敬,敢问一句大人是何名讳?” 许文静顿时眼眸一冷说道:“大胆,吴祁仁,本官的名讳岂容你随意打听? 不要以为本官把你救出保安司你就可以随意套交情, 本官既然能把你带出保安司,也同样可以再把你送回去,你信不信?” 吴祁仁闻言吓得一阵哆嗦,然后再次作揖行礼道:“大人息怒,都怪小的多嘴,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许文静轻笑一声,然后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对吴祁仁说道:“算了,你既然久居定州,又常年经商,找个地方跟我说说定州的情形如何?” 吴祁仁为难道:“大人吩咐,小的又岂敢不从,只是小的适才已经把所有货物钱财都上缴给了保安司,身上目前是身无分文,连和下人回定州的盘缠都没有了,所以这……” 许文静笑道:“无妨,前面有座茶坊,一起过去坐坐,放心,等过两天此间事了,本官会和保安司打声招呼,让他将你们个人财产还给你们,毕竟也不能断了你们回去的盘缠不是?” “那小的就先在此多谢大人了。”吴祁仁闻言激动地说道,“小的真不知该如何和你言说,我……” 说到这儿吴祁仁双眼湿润,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许文静见此嘴角一撇,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和本官说说关于定州的人情风貌,没准过几年我辞官也好去那做些买卖当个富家翁……” 吴祁仁说道:“大人,客气了,请……” 许文静道:“莫要拘束,请……”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步入到一间茶坊之内,一进茶坊门槛,许文静就对迎面而来的一个茶博士微微颌了一下眼眸。 那茶博士心领神会,立马将手上的桌布往肩上一甩,大声说道:“呦,这不是许官人么?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咦,后面这位客官好面生啊,是您的朋友么?” 许文静笑着说道:“少贫嘴,这是我往年经商时结识的一位朋友,今日难得相聚,老样子,照旧的给我来一份再加个茶杯,我要跟我朋友好好叙叙旧。” “得嘞!”茶博士立马吆喝起来,“一壶毛尖两个茶碗,外加一叠茴香!送三号雅间伺候着……” “好咧,一壶毛尖,一叠茴香,送三号雅间……” 许文静回头和吴祁仁做了个“请”的手势:“祁仁兄,请……” 吴祁仁又是对许文静做了一个揖,然后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向三号雅间走去。 等许文静和吴祁仁一进雅间,那茶博士立马放下手中伙计,来到柜台前对正在拨算盘的掌柜说道:“掌柜的,我家婆娘家来客人了,我可不可以跟您告半天假?” 那掌柜头都没抬,手指不断拨弄着手中珠盘,最后重重的把一颗算珠顶到珠盘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但闻那掌柜忽然目露惊讶之态,说了一句:“哎呀,这账目不对,我得再好好合计合计!只给你一个时辰,速去速回……” 话毕他拿起算盘一翻,珠盘再次全部归位,重新开始拨弄起来,那茶博士闻言立刻取下肩上的桌布往柜台上一丢,然后快步走出了茶坊…… 一零五 情报交换 …… 三号雅间内,许文静和吴祁仁双双落座。待侍童上完茶点出房后,许文静端起茶碗翻开碗盖吹了吹后说道:“吴老板,一杯粗茶聊表心意,请吧……” 吴祁仁也端起茶碗对许文静说道:“多谢大人款待,请……” 两人客套过后,轻泯一口热茶,这才正式聊了起来。 “不知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吴祁仁不等许文静发话,率先摆出了姿态。他是个明白人,眼前这年轻人断无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从保安司救出来。 许文静放下手中茶碗,伸手从桌上碟子内取出一颗茴香丢入嘴中,待那颗茴香入胃这才开口说道:“吴老板,本官想问下,你久居定州,想必知道现在定州目前的情形吧?” 吴祁仁闻言眼珠子一转,也放下茶碗,身子朝桌前靠了靠,小声说道:“不知大人您指的是哪方面?恕小的脑浑,还请您明言。” 许文静冷笑一声:“自然是上官家和定州总督府之间的恩怨纠葛了……” 吴祁仁额头顿现一丝细汗,连忙说道:“大人说笑了,那是士家的事儿,岂是我这等商户能知晓的……” “别装了,吴老板……”许文静说道,“老实说吧,你到底是上官家的人还是定州总督府的人?” 吴祁仁顿时瞳孔放大,一脸的震惊之色,忙拱手回道:“大人,恕小的无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文静淡淡地说道:“冀州各处都有其余各省派来的探子,如果他们连最明面上严禁贪污都查探不到的话那简直就是比猪还蠢, 而在关卡前,你明知冀州有此严令,却还是故意行贿关卡将士,做出一副小人的姿态, 无非就是想接近永安城,至于有何目的本官还不得而知,不过现在也如你所愿了……” 吴祁仁眉头一皱,连忙打断他说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的真的只是定州骏阳一个普通的商户,您肯定搞错了……” 许文静冷笑一声,瞥了眼吴祁仁说道:“吴老板,本来你伪装的很好,差点把所有人都骗过去,然本官也是商贾出生,知道商货就是生意人的命根子, 而你在保安司内还未等用刑,见到本官就急不可耐的把随行几十车货物全部抛弃, 这已经有违一个商人本份了,更何况还是世商,你还是太操之过急了,至于本官究竟是何人,想必你也一清二楚吧……” 吴祁仁还试图狡辩:“那是小的怕有性命之忧,所以才这么做的,大人您真的多虑了……” 许文静端起茶碗翻着上面的碗盖,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吴老板,别装了,军督大人上任后像你这样借经商之名, 前来冀州打探其动向的探子如今在整个慎刑司牢房都快挤满了,区区行贿未遂顶多三五日就出来了,你至于把货物都押上保命么? 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实情以及定州目前的局势,否则本官不妨再跑一趟亲自送你回保安司! 更何况你也不想空手回去覆命吧?不如你我交换下各自想要的情报如何?” 吴祁仁呼了口气,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愧为平定冀南胡乱的精卫营军师许文静,小的佩服!” 许文静笑道:“现在该说了吧,你效忠定州哪位大人麾下?” 吴祁仁说道:“不瞒大人,在下效命的正是上官家族上官飞大人,此次前来冀州实为打探军督大人的动向, 自军督大人上任后,上官将军是寝食难安,毕竟前军都督一职关系到上官将军手中的兵权,而兵权也是上官家立足远东的根本,所以才命在下借行商之名来永安打探消息, 不想军师这么快就识破在下这拙劣的伪装,实在令吴某感到汗颜。” 许文静听完吴祁仁一番话后,手指轻点桌面做出沉思之状,半晌后对吴祁仁说道:“军督现在不在永安城中,前往幽州巡查边军了……” “军督去幽州了?”吴祁仁一惊,忍不住说道,“幽州那边可是凶险重重啊……” “嗯?”许文静一听微微蹙眉,“吴老板何出此言……” “没,没什么……”吴祁仁说道,“只是幽州之地小的也曾去做过几趟买卖,那里的情况,真是一言难尽啊……” 许文静喝了口水,放下茶碗然后说道:“好了,吴老板,你想知道的本官已经告之与你,那么接下来说说你上官家和魏总督之间的情况吧,闲话休提,拣重要的说。” 吴祁仁点头说道:“既然军师如此坦诚相告军督大人动向,小的又岂能有半分隐瞒? 定州总督府和上官家之间的恩怨已经有十多年之久,军师大人想必也知道,魏文冉是远州总督府一力扶持上去的, 但真正世袭的本该是我上官家的子弟,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我上官家主也忍了下来,然不想魏文冉为了巩固自己在定州的地位和势力,几次三番借总督名义对上官家不断打压, 他魏文冉当这总督十余年来,上官家已经有多处产业被他以各种名头占为己有,这几年更是动起了上官将军手中兵权的念头, 这就是触碰到了上官家的底线,试想如果连最后的保命符都没了,还如何在定州立足?” 许文静点点头,然后玩味地说道:“所以不惜想借助塞外胡奴来颠覆定州局势?不怕背负反贼的骂名么?恐怕到时候整个上官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吴祁仁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魏文冉有姜家做靠山,上官家主要是不准备后手,如何能与之缠斗啊……” 许文静说道:“然我闻你上官家父子拥兵二十余万,完全可以和总督府鼎足而立,何须行那叛国之举?” 吴祁仁摇摇头:“军师,有兵马是一回事,能不能战又是一回事,军师以为上官家的军队各个跟军督麾下一样血勇么? 更何况粮草、军械、士气,各方各位都要考虑进去,这些军师应该比小的更了解吧?” …… 一零六 错了! …… “你说的倒是在理……”许文静又喝了一口茶,平静地说道,“然而这又和你前来永安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真以为本官会相信你只是来打探军督动向的吧?” 吴祁仁闭目一沉思,随后睁眼对许文静说道:“军师大人,确实如你所言,上官家主来时除了托小的查探军师动静之外,还有一件事本想亲自和军督大人商议,然他人不在冀州……” 许文静道:“你且说来听听,军督临行前把冀州都托付与我了,一切相关事宜由我许文静全权负责。” 吴祁仁心下一番思量,然后对许文静拱手说道:“军师,上官家主想与军督大人合作……” 许文静闻言面不改色,对吴祁仁说道:“合作?” 吴祁仁点点头:“军师,上官家主是逼不得已才想借胡奴之手制衡魏文冉,而现在冀州这块已是军督囊中之物, 说句难听的,军督大人获得这个职位已是四面树敌,加之他的手段早就传遍远东各地,整个远东的士族官僚都已对军督大人心生戒备, 如此一来,军督大人要在远东想立足,单靠铁腕手段是绝对行不通的,眼下上官大人已经主动释出诚意,想与军督大人合作……” “慢着……”许文静闻言立刻打断他,“你说上官飞主动释出诚意?那么到底是什么诚意?不会是你那几十辆车的布缎吧?” 吴祁仁摇摇头笑道:“军师说笑了,上官家主怎么可能干这种没品味的小儿之举,那几十辆布缎甭说诚意,连见面礼都谈不上!” 许文静端茶欲喝,发现内中茶水已空,遂又取过茶壶倒上一碗,笑道:“呵呵,本官想也是如此,说吧,上官飞的诚意是什么,我冀州方面又需要做些什么?” 说着,许文静又提着茶壶往吴祁仁将碗中添去,房中一下子充满了市侩的气息。 吴祁仁双手虚按碗身,待许文静把碗中茶水倒满后,对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军督大人既然任了前军都督一职,想必十分想取得远东各处边军的实权吧?” 许文静也不否认:“这是自然,军督大人一向务实,自然不会高挂一个虚职心满意得。” 吴祁仁道:“那如果小的说上官家主愿意交出手中兵权,条件是请军督大人助其夺得定州总督一职,事后定州所有军队唯军督大人马首是瞻呢?” “很诱人的诚意……”许文静听后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然而仔细想想,这诚意之下却是隐藏着不少杀机,军督大人若助上官家夺得定州总督一位,必会大动干戈,先不说成功与否,光擅起兵戈这一条,就无疑与造反……” “这个不必担心……”吴祁仁说道,“魏文冉在远东任职这些年,上官家主已经罗列了他一堆罪状,尤其逼死五千定州降卒和三万流州兵马这一条就足以满门抄斩,夷诛九族!” 许文静眼眸一亮,看着吴祁仁那猥琐且坚定的模样,缓缓开口说道:“不行,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本官还不能替军督大人答应这件事……” 吴祁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还望军师再好好考虑考虑,眼下合作可是千载难逢!万万不可错过啊……” 许文静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需要仔细考虑下,不如你暂且在我府上住下,过几天等保安司那边销了你的案底,你和你的下人就可以回定州向上官家主覆命了……” 吴祁仁起身拱手说道:“如此,小的就多有打扰了……” 许文静说道:“你出茶坊往南直走,过两条街,看到那栋最大的府邸再右拐,再看到一座歌坊苑,边上的屋子就是寒舍……” 吴祁仁说道:“军师不和我一同前往么?” 许文静嘴角一扬:“莫非吴老板还想和本官再去保安司走一趟么?” 吴祁仁略显尴尬地一笑:“那小的就多谢军师提我周旋了。” 说完他又深深行了一个揖礼后,在许文静的目送下缓缓转身离去。 等吴祁仁走后不久,茶博士就弓着腰进入雅间内,对许文静说道:“许官人,还要添茶不?” 许文静摇摇头:“够了够了,账赊在柜上,下次一并结算。” 茶博士笑道:“没问题,我还信不过叶官人您么?” 然后俯下身子低声在许文静耳边轻声说道:“从那些下人地方粗略打探下来,这吴祁仁的确是骏阳人,也确实和上官家往来密切,仓促之下暂时就只打探到这些消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许文静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待那茶博士走后,许文静起身望向雅间窗外,仔细回想着适才和吴祁仁之间交谈的内容。 “总觉得这家伙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 街道上,吴祁仁按许文静所言找到了他的府邸。而此时他的脸上却挂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来,刘策是迫不及待要去收幽州的兵权,从和许文静交谈来看,目前还不会支持上官飞……” 想到这些,吴祁仁踏步走入许府,猥琐的脸庞变得异常深沉。 “许文静,你真以为我效命上官飞?真以为我看不出那个茶坊是你们的情报司所设?呵呵,太天真了。” …… “姜浔,我想不到你真得会对我王家动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总督府大厅内,王家家主王海世手脚带着镣铐,浑身上下都是血印,跪在案前对着姜浔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 宋家家主宋濂、其子宋景浩,沐家家主沐天成、堂兄沐天功以及步渊一言不发的侧立厅内,看向王海世的脸庞也愈发的深沉。 厅门之外,满是凄厉的哭喊声,王家满门上下三百二十余人身着囚服跪在地上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到来,而在他们周围满是如狼似虎的总督府士兵。 姜浔眼眸阴冷无比,望着跪在地上的王海涛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从桌案前取过一份文册丢到他面前说道:“你自己看吧,真是死有余辜!” 一零七 王家灭门 …… “哈哈哈,真是笑话……” 王海世随便看了眼文册上罗列自己的罪状后,顿时仰天长笑起来。 “说我与塞外通商?笑话!敢问一句远东各地哪处官僚世家没有这些勾当?姜浔你为何不去查探仔细?非要针对与我王家?” “横征暴敛?我呸!王家几百口人要吃饭,不就多收了几斤谷子几两银子,这也算是罪状?比我王家狠的可得大有人在!” “通奴叛国?笑话!我王家自王海盛死后,早就没了兵权,拿什么通奴叛国?你当塞外那些蛮夷真的都是傻子,会和我王家联谋?” “姜浔,你其实早就想除掉我王家了,而文册上这些罗列的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罪名而已!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吧,真令人作呕!” 王海世在堂下对姜浔不断的谩骂,周围各家族人听着他的骂声,心下是不住的打鼓。 “呵……”见王海世骂声渐渐消弱下去,姜浔冷哼一声,“说完了?那就准备上路吧,周伯熊!” “属下在!” 门外待命的周伯熊听闻姜浔呼喊,大吼一声,一脸横肉的来到厅内,站在王海世身后。 姜浔对周伯熊点点头道:“拉出去吧,就地正法……” “遵命!” 周伯熊闻言应了一声,当即伸手欲去抓王海世。 不想周伯熊猛地一起身:“不用抓我,我王家好歹大周世阀,自己能走!” 说完他拖着身上铁镣,转身缓缓向门外走去,待到门口之时忽然回头对姜浔恶狠狠地说道:“姜浔,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和刘策那贱族狼狈为奸陷害忠良,终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姜家下场会比我凄惨百倍千倍,我在黄泉路上等着和你见面!” 姜浔闻言对周伯熊冷喝一声:“还不拖出去!” “姜浔!你不得好死!为了一个刘策不惜残杀士族,你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姜浔……” 王海世凄厉的嘶喊声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了总督府外,周围各家族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各个都心有余悸。 沐天成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看向姜浔那张阴冷的面容,回想起刘策说的话,庆幸没有听李宿温的唆使去和他争那军督一职,否则今日也必会步王家的后尘。 宋濂则是心头一阵冷笑,初四那日给刘策凑齐一千三百万两银子,得到的承诺是自己家族与他合作,已然和他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了,更何况还有宋嫣然这一层关系存在,姜浔要想动自己也得掂量一下…… …… “爹,娘,孩儿不要去教坊司,求你救救女儿……” “大人开恩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和王家没关系,只不过是个下人啊……” “别杀我,饶命,饶命啊大人,我不想死啊……” 总督府厅门之外,凄厉的哭喊求饶声震天动地,全副武装的姜家府兵二话不说,架起跪在府门前一个个王家的族人就向府外走去。 这些人中,上至六十,下至襁褓中的胎儿无一不被带出府外迎接凄惨的命运。 姜浔眼眸阴沉,和宋、沐二家家主站在府厅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时嘴角发出一阵轻哼之声。 “宋大人,沐大人,你们要引以为戒,切莫做那逆行之举,免得为自己和家族招来杀身之祸……” 面对姜浔那冰冷无比的言辞,宋濂和沐天成齐齐点头称是,心下不由打了个冷颤。 姜浔见此心下冷笑一声,随后说道:“进屋吧,那些王家的家底,本督要和二位大人好好商议下如何处置。” “全凭大人定夺!” 宋濂和沐天成闻言眼眸顿时闪过一丝喜色,眼下王家既然已经覆灭,那也不用再去顾虑那么多,先把收缴的好处拿到手再说。 其实今天处置王家姜浔特意把他俩叫来做个旁证,分明就是想敲山震虎,好让自己知道他姜家还是虎威犹存,同时警告自己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既然如此,何不做个姿态出来?再说还能借机从倒塌的王家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何乐而不为呢? 姜浔从他们那眼神中自然也能分辨出端倪来,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看破后心知肚明,就是不能说出来,装个样子就行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启禀大人!” 就在姜浔和沐、宋两家围在桌案前为分配王家产业纠缠不清之际,门外传来姜三舒的声响。 “何事?”姜浔头也没抬,对他问道。 姜三舒(叔)看了眼宋濂和沐天成,然后俯在姜浔耳边小声说道:“大人,秦长史派人送来冀州军情,人现在就在外面……” 姜浔闻言灵台一闪,随后对沐天成和宋濂说道:“你们在此稍待片刻,本督去去就来……” 宋濂和沐天成起身说道:“大人有事尽管前去,我等在此恭候,不必管我等便行。” 姜浔点点头然后对姜三舒说道:“走吧,把人带到偏室,本督随后……不了,一起去吧,前面带路……” 姜三舒拱手回道:“大人请!”然后转身踏出府门之外,姜浔紧随而上。 看着姜浔离去的身影,宋濂立马对沐天成说道:“沐大人,看来你和刘策……” 沐天成立马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宋大人,彼此彼此,有些事就烂在肚子里好了,何必明知故问呢?” 说完两人互视片刻,齐齐轻笑一声,然后沐天成又轻声说道:“宋大人,您对姜总督今日处置王家的事如何看待?” 宋濂挥了下衣摆然后说道:“王家勾结胡奴意图不轨,按律理应夷诛九族,真是死有余辜!姜大人这事处理的公正严明,下官万分佩服!我等应以此为戒,莫要步王家后尘……” 沐天成看着宋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一句老狐狸,然后看向他身侧的宋景浩,不住的点点头。 …… “总督大人,这是军督府托长史大人送来的冀州密件,请你过目,另外,长史大人命在下恭喜大人除去王家这个心头之患。” 偏房之内,姜浔身边立着一个商贩模样的中年人,将怀里一份密件交到他手中。 姜浔接过密件撕开迅速看了一眼,然后在屋内来回一阵踱步,然后对那中年人说道:“回去转告秦墨,明日我会把他要的东西送去汉陵,另外……让军督行事务必小心!”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那中年人也没多逗留,系上背后斗笠在门外姜三舒引领下走出了府外。 “刘策,万事务必小心啊,如果你有个什么意外,颜儿可怎么办啊,唉……” 一零八 宛平 …… 七月初二,宛平城内。 董天珂、苏敬山、陆元岭三人望着挂在高墙上萧振雄那已略显腐烂的尸首,各自脸上的表情变的是十分深沉。 宛平城内的围观守军见到这一幕,也是各自对着尸体指指点点一脸的惊悚之态。 “哼,这个刘策欺人太甚,他想干什么?逼我等造反么!” 脾气本就暴躁的郁野师旗指挥使苏敬山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 “这毛头小儿,不知道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坐上这前军都督的位置,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老子领兵跟胡奴厮杀的时候他不知道还蹲在哪里要饭的呢!哼……” 董天珂闻言蹙眉对他说道:“苏将军,少说几句吧,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万一传到军督大人耳朵里可不好!” 苏敬山冷笑一声,对董天珂说道:“怕什么?你以为老子跟萧偏房这种庶出一样没脑子么?要老子在大胜关,现在挂在城墙上的就是刘策那黄毛小儿脑袋!” “妈的,匹夫一个!” 董天珂闻言不住摇头,心中暗骂了一句,然后不再理会他又开始做出思虑之状。 陆元岭一直都没发话,扫了一眼董天珂和苏敬山,终与忍不住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还是仔细想想这萧振雄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苏敬山当场反驳道:“还用问么?当然是刘策那黄毛小儿想来个下马威,你居然蠢到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陆元岭一听,顿时大怒:“苏敬山,你骂谁蠢?说话给我注意点!” “呦呵……”苏敬山一听,按了按自己手腕,“听陆守备这语气是想跟我动手了?来来来,正好较量一下!”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 眼见这种苏敬山和陆元岭又开始闹腾起来,董天珂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他们。 “萧振雄一死,这大胜关肯定已经被刘策掌控!而送尸体的人我们却一点都不知道他的踪迹,你们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仅仅只是下马威!” 苏敬山和陆元岭听他这么一说,齐齐沉默了,如果这不是下马威,刘策又是什么目的呢? 董天珂见他们安静下来,呼口气同时,又开始分析道:“以我们这几个月对刘策的了解来看,你们觉得他是那种只徒虚名的人么?从情报了解来看, 这刘策可是个异常务实的人,所以我想他此举定是为了边军兵权而来,那萧振雄的尸首是想告诉我们,他对幽州兵权势在必得!” 苏敬山一听立马拔出腰间长剑大声吼道:“那还等什么?敢夺老子的兵权,老子现在就杀过去看看那刘策小儿如何抵挡我数万大军的兵锋!” “要找死你去吧!别把我们几个拉上……”陆元岭不屑地说道,“他刘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杀大胜关守将,并把尸体送来我们面前示威,你觉得他会没准备么? 恐怕他现在巴不得你起兵夺关,好让他给你定个反贼的名义将你除去,再说了,就你那些兵甲不齐全的十几万人能跟骁勇善战的冀州军相提并论?别做梦了!” “那就这么等着他来卸我们的兵权?”苏敬山闻言缓缓放下手中宝剑,一脸的忿忿不平,“那你说怎么办?再说了,我们本来也要起兵的啊!” 董天珂说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千万不能给刘策落下什么口实,起兵?现在起兵跟找死无异,暂且死了这条心吧。” 陆元岭也点点头看了眼城墙上萧振雄的尸体说道:“看这架势,过些时日我们这位新上任的军督大人就会来宛平和我们接洽,到时再仔细打探打探看他究竟是不是要收我们的兵权。” 苏敬山收剑回鞘对他俩说道:“罢了,你们说了算,老子先回郁野督促下这帮子兔崽子这些时日安分些,别给老子再捅出什么篓子来,先走一步了……” 话毕,苏敬山就将自己随身亲卫呼唤过来,然后跨上快马从挂尸体的城楼下疾驰而去。 “唉,董指挥使,你看这苏敬山早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啊……”望着疾驰而去的身影,陆元岭对董天珂叹了口气说道。 董天珂知道陆元岭这是要拉自己和他站一线制衡苏敬山,与是不动声色的回道:“别看苏指挥使脾气火爆,实际上人精着呢,能爬到师团之首的人又岂是易于无智之辈? 陆守备多虑了,不会有事的,你也赶紧回常阳督促下麾下守军将士吧……” “如此,那本将军就先告退了……”陆元岭见董天珂不卑不亢,脸上始终挂着一层淡淡笑意,心下一阵失落同时,也只能告辞离去。 待陆元岭也走后,董天珂脸上笑容也一并收拢起来:“没想到大胜关这么快就被刘策掌控,看来我还是对冀州了解不够彻底,这位军督大人是来者不善啊。” 想到这里又看了眼萧振雄的尸首在城门楼前来回晃动,不由心下更是疑虑。 “看来刘策把萧振雄的尸首放在我待的宛平,应该是冲我来的,他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唏律律……” “咚咚咚……” “呜呜呜……” 大胜关外十余里地,一支六千人马的大军在马啸、战鼓、角号的带动声下,缓缓向瓮城整齐的开来。 但见一面迎风而立的“镇”字血色大旗十分惹眼,血旗之下,数千身着寒甲铁衣的将士在骄阳的照射下,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杀机。 新上任旗团指挥使的武镇英端坐在一匹血色战马之上,一脸肃然的神情。 “武将军,前方快到大胜关了。”已升任营使的罗敬晖适时提醒武镇英道,“末将是否叫开关门和军督大人禀报?” 武镇英摇摇头:“没那必要,将军不在大胜关中,必定已经动身前去宛平去和苏敬山他们几个周旋去了。” 罗敬晖道:“指挥使大人如何知晓的?” 武镇英闻言眉头一皱,一脸嫌弃地望向罗敬晖:“我和你说多少次了,战争期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军督也已经说了很多遍,除了军队战斗力外,最重要的就是缜密准确情报! 有了情报才能做出相应的部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 一零九 总督人选 …… “武将军教训的是……”听武镇英这么说,罗敬晖恭敬的在马背之上恭敬的回应道,“确实是卑职思虑不足。” “你呀,唉……”武镇英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只顾血勇的百长了,而是一个营的指挥使!你的每一条军令都关系到营中数千将士的生死存亡,以后打仗要多动脑子知道么?” 罗敬晖连忙拱手说道:“卑职谨记武将军教诲。” 武镇英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策马继续向大胜关方向行去。 大军约莫又行了半里多路,大胜关那耸立的城墙轮廓,终于印入众将士眼帘之中…… 武镇英见到这座雄关,忍不住赞叹道:“啧啧啧,多么雄壮的关卡,听说仅比冀北玉阳关稍差?如果我的镇字营留守在此,就算十万胡奴也休想越雷池半步……” “那是自然。”罗敬晖说道,“我等镇字营出身的将领作战风格本身就是一个稳字,以绝对的严谨的阵型接受一切狂风暴雨的洗礼,这一切都是军督和将军您的功劳。” 武镇英闻言,脸上得色一闪即逝:“行了,好听的话就省下吧,接下来准备入关,陆羽应该已经在关门外等我们了……” 罗敬晖一听,奇道:“武将军,你如何知晓那陆羽在关前等候我们?” “滚!”武镇英忍不住叫骂一声,然后回头看向罗敬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刚和你说过又忘了是么?我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算了算了,懒的再和你多费口舌,真累!” 罗敬晖挨了一顿骂顿时有些气馁的摇摇头,然后骑在马背上默不作声的跟在武镇英身后向关卡行去。 …… “咯哒哒……” 前往宛平的要道之上,刘策领着叶胤、张烈等八十名骑兵马不停蹄的向幽远交接处的右隆县疾驰而去。 在即将抵达右隆县之际,急行的大军顿时停了下来,齐齐扫向不远处的县城城楼。 叶胤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算算时间,汉陵秦先生派来的情报人员应该已经到了,如不才所料不差,姜总督必定会答应军督的请求。” 刘策回道:“拿到印鉴之后,就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吧,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真的令本军督失望透顶!” 叶胤低头说道:“幽州糜烂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总督濮盛斋死后,整个幽州民不聊生,现在更是出现了军阀割据的苗头,若现在不想办法将这个苗头拔除,以后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吁~” 刘策闻言拉了拉马缰,拍拍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匹,对叶胤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本军督就必须速战速决,将这股军阀风气扼杀在摇篮之中!” 话毕向着右隆策马扬鞭,身后百余铁骑齐齐跟上带起一股滚滚的黄沙漫天…… “卑职年末微,见过军督大人……” 右隆县一间平屋之内,一名打扮成掏粪工模样的情报人员静立在刘策身后,显的是毕恭毕敬。 叶胤闻到那年末微身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臭味不由眉头紧皱,有些不适应,好在已经有过在大胜关营房之内的那种经历考验,情绪倒也没有太过波动。 刘策背对着年末微,神情万分冰冷:“我要的东西呢?” 年末微闻言即刻回道:“军督大人稍待片刻……” 说完年末微转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见他手持一个锦布包裹的木盒递到刘策跟前。 刘策接过后对年末微说道:“远州那边最近有何动作?” 年末微回道:“回军督大人的话,远州王家已被总督府伏诛,全族男丁冠年以上尽数诛杀,女眷全部沦做瘦马,因王家原因涉案幅面已达二千多人,这些人都已被总督府以各种名义定罪,多数发配各处庄园沦为苦力。” “手段太过了……”叶胤闻言忍不住出声道,“一门嫡系尽诛情有可原,然旁系一并牵扯进来这已经有公报私仇之嫌,姜家实在太过分了……” 刘策听后没说什么,而是对年末微说道:“你先下去吧,顺道让秦墨给姜总督打个招呼,就说本军督恭喜他了了这一桩心事。” “卑职告退……”年末微取过粪耙向刘策拱手后转身退出了平房。 待确定年末微离开后,刘策打开盒子,翻开内中文谍看了一眼,顿时冷眸一沉,然后将文谍递到叶胤面前对他说道:“叶公子,看来你的想法和姜总督是不谋而合啊……” 叶胤接过文谍向里面内容看去,平静的脸上也有一丝异样流动,良久之后合上文谍,平静地还给了刘策。 刘策阴沉地说道:“那么人选既然已经有了,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不才想问句,你是想稳步解决幽州局势呢,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平定这股暗流?” 刘策说道:“自然越快越好!稳?你认为现在有时间求稳么?” 叶胤点点头:“既如此,那就把这幽州总督人选作为筹码和他们做个交易!” 刘策嘴角一扬:“猜忌?” 叶胤说道:“然也。” 刘策心下一阵思忱,然后说道:“那就从董天珂开始吧,事不宜迟,本军督即刻动身前往宛平与他会面交谈……” 叶胤一甩手中佛珠,对刘策说道:“军督,无需如此麻烦,索性把他们三人同时约到宛平,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易,谁出的起这筹码,谁就能胜任幽州总督这个位置!” 刘策听后,再次打开文谍看了眼内中总督府人选的名字,然后重重合上册子举在半空,对叶胤说道:“如你所愿,命人分别前往郁野和常阳,告诉他们三天后,本军督在宛平和他们一聚,迟到者一律按通奴细作处理!” 叶胤微微欠身说道:“军督气魄,不才佩服!” 刘策收回文谍,眯着眼说道:“现在就出发吧,本军督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看那群军阀会为了这份任命书,会把这股暗流涌荡到何种地步! 只要他们之间一旦相互厮杀,本军督就有足够的理由定他们的罪状,将他们一网打尽!” 叶胤说道:“不才认为这幽州总督人选会成为动乱的导火索!” 刘策冷笑道:“本军督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二十万大军内耗同时,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毕竟这些都是本军督的兵!要死也得死到对抗外虏之中去。” 叶胤微微摇头说道:“军督,有时候事情可能并不能如你所想这般顺利,伤亡……在所难免的……” …… 一一零 冷言惊魂 …… “妈的,刘策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敢这么折腾老子?” “苏将军,少说几句吧,再怎么说现在刘策也是我们上司,他这么急着召见我们肯定有他的理由。” “屁的理由!老子可没萧偏房那蠢货一样被一个黄毛小子整的命都没了,他要敢对老子动手,非把这小兔崽子皮扒了不可!” “走吧,唉……” 宛平城官道上,苏敬山和陆元岭各自带着数千军队向城内开来。数日前接到刘策派人送来的信函,命他们收到信件之日起,三天内务必赶到宛平商议要事,否则一切按谋逆处理! 这就让陆元岭和苏敬山看到信函内容的同时,齐齐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凉。 尤其苏敬山,虽然嘴吧上骂骂咧咧,但还是在收到此信后,当即二话不说带上两个亲卫营浩浩荡荡向宛平开来,不想在半道上遇到同样前来的陆元岭,这才有了之前苏敬山骂骂咧咧的那一幕。 待数苏、陆领着千人来到宛平城门口之际,顿时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但见城楼下站着同样数千军队,数量不比自己少,虽然装备不如,但也足以给他俩此行的心理埋上了一层阴影…… “这些不是各地地方军么?刘策,这么快就收服他们了?” 陆元岭仔细瞥了那些士兵一眼,很快认出了这些士兵都是散乱在幽州各地的地方军,顿时心下更是一沉,已经开始后悔只带这么些人来宛平了。 苏敬山也同样咽了下口水,努力回头看了眼自己带的军队,这才稍稍放宽心些,心道:人数差不多,然而好在无论装备还是士气没自己高,真要兵戈相见,就算刘策用兵如神,自己应该能从容撤回郁野…… 两人各自带着异样心思,强自压下心中不安,进入了宛平城中。 待进入城内两人才放宽了心态,因为他们看到了董天珂军队的影子,若刘策真敢对自己下手,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会被数万大军撕成碎片,哪怕堆也把他给堆死了。 更何况他刘策难道真想把自己逼反不成?这个责任他负得起么? 然而若他们知道刘策这次来幽州目的就是想把他们逼反的话,不知作何感想…… 宛平将军府,董天珂一脸肃然的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等候苏敬山和陆元岭到来,在他身后两名杀气十足的守卫给他压力十分巨大,那是刘策的督军卫将士,百战不殆的老兵! 然而真正令他感到凛冽的是城主府内的人,那比门口两名督军卫士兵感觉远要来的可怕…… 在不安和焦虑之中,苏敬山和陆元岭的身影总算印入了董天珂眼帘之中。 不等董天珂迎上去,苏敬山就冲他大声说道:“哟!董指挥使,你站这里干什么,难道在等我们?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小点声……”董天珂连忙止住苏敬山对他往将军府内使了个眼色,“军督大人在里面呢……” “怕啥!”苏敬山闻言,满脸不在乎,“老子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会怕那黄毛小儿不成?带老子进去,我要问问这小子,大老远跑幽州到底想干什么!” 说完,苏敬山推开董天珂,大踏步向府内走去。 董天珂和陆元岭互望一眼,眸子里都是无奈之色,然后也齐齐跟了进去…… 苏敬山一进将军府,顿时神情一阵错愕,但见厅内两侧各自肃立十名彪悍的军士,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他心下一阵悸动。 再往正中的主案前望去,眼眸中浮现三道身影:左侧站着一位儒雅俊俏的白衣斗篷少年郎,手里捏着串佛珠缓缓转动着珠身,右侧站着一道魁梧的汉子,手中一杆长二米以上的蛇形长矛散发着夺目寒芒,一眼就能认出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 但是相比与那持矛汉子,真正令苏敬山感到无边压力袭身的却是坐在案前翻着文册,身着骄艳军服,头发黑白错落的冷酷少年。 从他那和年龄不相符的深沉眼眸中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果断狠辣不易相处的人。 苏敬山眉头微微一皱,在陆元岭和董天珂即将踏入厅内之际,当即跪了下来。 “末将郁野师旗指挥使,拜见前军都督!不知军督巡视幽州,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拜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了去…… 陆元岭见到这一幕顿时一楞,暗道句说好的节操呢? 而董天珂却对这一切没有半分的惊讶,因为他知道能坐上师指挥使的人有几个没脑子的?更何况这苏敬山别看表面粗狂,心思贼的很。 与是他俩也对着刘策齐齐跪了下去,姿态摆的是万分标准,就算让一向对礼仪看作第二性命的姜浔来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末将常阳守备……” “大胜关师旗使……” “拜见军督!” 厅内三人齐齐跪在地上,在吼声过后,却寂静的除了呼吸外只听到刘策在案前翻书的声音,以及叶转佛珠的动静。 就在他们三人惶惶不安之时,刘策忽然开口冷冷地说道:“说吧,你们为何想密谋造反?” 刘策这话一出,跪在地上三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暗道这新任的军督大人到底想干什么?这话几个意思? 董天珂连忙直起身子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为何跟末将说这种笑话?我董天珂对大周那是衷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陆元岭也抬头说道:“军督大人,你莫要听信他人谗言,末将自上任这常阳守备以来,一直安分守己,断无半点不臣之心啊!” 苏敬山闻听两人言语,顿时暗骂句该说的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与是他绞尽脑汁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身为士族贵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违背天谴的事来?所谓密谋造反纯属子虚乌有,大人千万莫被小人蒙蔽!” 说完三人再次齐齐拜了下去,给人感觉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一一一 幽州总督? …… “哼,你们当本军督那么好骗是么?吞噬边军充为自己麾下私兵,克扣军饷擅自购买铁料大肆制造兵甲,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本军督是瞎或聋!” 刘策一合手中文册,猛地往桌前一丢,对堂下三人厉声呵斥道。 董天珂闻言不等另外两人开口,马上抬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卑职承认你说的这些劣迹确实存在,然这也是没办法啊,自濮总督去世后,幽州至今没有真正主事之人,一时之间因为管理不周引起的骚乱在实属在所难免, 而且,塞外胡奴又时常扣关进犯幽州各地,无奈之下为了保持部分将士士气战力,所以才出此下策……” “也就是说,本军督错怪你们了?”刘策冷哼一声,“你们都是衷心耿耿的栋梁之才?” 陆元岭连忙回道:“请军督大人明鉴,我等绝无半分异心!” “是啊,我等对大周是一片赤诚之心呐!”苏敬山立马满眼含泪的再次拜了下去。 “都是人才,演的一出好戏……”叶胤看着这一幕,轻哼一声,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心道,“看样子谁都不愿意当这出头之雁,不过不才可不信诱饵抛出去,你们还会这么淡定……” “你们先起来吧……”刘策对跪在地上三人说道,“仔细想想你们所言也不无道理,总督之位空悬,导致幽州各处混乱不堪,罢了,此事容日后再议,此次本军督来幽州正好有一件事与此相关,还想听听你们诸位的意见。” 三人见刘策终与不再这件事上纠缠不清,暗自庆幸的同时又不得不怀疑其是否为兵权而来。 待他们起身后,刘策说道:“本军督来幽州之前,就已经和远州姜总督商量过了,幽州总督之位不能一直这么空悬下去了,确实该立新的总督来主持大局了……” 三人闻言顿时一惊,心下迅速开始思忱起来刘策这话真实性来。 如果刘策所言是真的话,那人选只能是自己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因为目前整个幽州有这实力坐总督之位的只有这三个人,但是,姜浔会这么好心愿意重立总督一职? 眼见三人心有疑虑,刘策从怀里取出就任文谍对他们说道:“总督大人已经将他心目中的人选写在文谍中了,只是……” 说到这儿刘策扫了众人一圈,然后在董天珂身上停留片刻后继续开口:“本军督觉得,还是要仔细观察观察此人心性才行,待确定之后再决定是否任命其为幽州总督。” 苏敬山和董天珂望着刘策手中那本淡红色的文谍书册,互相瞥了一眼,这的确是总督府的就任文书错不了,当下确定刘策所言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儿,苏敬山连忙开口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既然姜总督下达就任文书,为何不现在公布呢?” 刘策眼眸一颌,对着苏敬山说道:“我就怕这个总督人选心怀不轨啊,所以说了要好好考量考量,不要试图说什么人选已定就该公布之类的废话,现在就任文谍就在本军督手里,一切由本军督说了算,你明白了么……” “卑职明白……”苏敬山立马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人选确实需要仔细甄别一下,免得被不臣之人拣了漏去……” 刘策嘴角扬起一道微弧:“你能这么想真的很好,这样吧,十日为期,十日之后待本军督考察下来,如若此人确如总督大人所言般,本军督就会在此公布就任幽州新总督一位人选, 当然若并不能让本军督满意,那么此事就此作罢,你们,明白了么?” 三人脑海飞快旋转起来,仔细回味着刘策的话语,然后齐齐对刘策拱手说道:“卑职明白!” 刘策点点头:“那你们暂且退下吧,对了,董将军,给本军督和麾下将士安排好厢房,另外给城外那些军士准备好饭食,去吧。” “遵命!卑职告退……” 三人和刘策行了一礼后,缓缓倒退出门外,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刘策脸上立马挂上一层寒霜。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从不才适才观察他们的神态来看,那苏敬山粗中有细,陆元岭深懂进退,而这董天珂……” “投机者而已!”刘策说道,“看样子本军督真是小瞧了这群久居本地的土著官僚,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叶胤想了想,然后佛珠一甩,对刘策说道:“今晚就由不才去和陆元岭交涉,还望军督批准。” 刘策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军督就和董天珂好好谈谈心。” 叶胤说道:“事不宜迟,不才就先去准备一下。” 刘策点头:“叶公子,万事小心,这陆元岭虽然三人之中实力最弱,但也并不好应付,让张烈随你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叶胤摇摇头:“多谢军督挂怀,不才自有分寸,无需张护卫同行。” 刘策说道:“既然这样,那本军督也不再勉强,你速去准备一下吧。” “不才告退……”叶胤一甩佛珠,缓步向门外走去。 望着叶胤离去的背影,刘策眼神变得愈发的冰冷。 …… 董天珂房中,从将军府出来的三人齐聚在此,讨论幽州总督一职的归属。 苏敬山在屋内来回踱步,摸着略显光秃的前额说道:“你说这刘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要考察?考察个屁啊!直接宣布谁是幽州总督不就完事了么?” 董天珂笑道:“我早说了刘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在将军府内说的话,你们还不明白呢?” 陆元岭点头说道:“分明是想让我们拿兵权去换那总督之位啊,这点伎俩要再看不出来,我们在这官场这么多年也算白呆了……” 苏敬山冷笑一声:“兵权分出去换个总督之位?那还不是一个光杆虚位任人拿捏?这黄毛小儿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可惜还是太嫩了点……” 董天珂说道:“但是如果幽州总督之位真的到我们之中任何一人的手中,或许也没必要再冒那么大风险起兵了,毕竟我们现在和呼兰人的联系已经完全被这位前军都督给切断了,想再势起,难矣……” 苏敬山和陆元岭一听,顿觉董天珂的话有道理,毕竟现在起兵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尤其现在在没呼兰人的支持下徒添了不少变数,倒不如直接坐上总督之位来的实在。 一一二 叶胤夜访 …… “陆将军陆守备在么?不才叶羽代军督大人前来拜候,能否请不才进去说话。” “原来是叶公子,快快请进。” 夜晚,化名叶羽的叶胤前来拜访陆元岭,待进入房间两人用过茶水相互客套一番后,便直切此次见面的主题。 陆元岭饮下半口茶对叶胤说道:“叶公子,你说吧,深夜找在下有何要事?不会单单就喝杯茶这么简单吧?” 叶胤说道:“陆守备所言不错,不才的确有件事想告之与您,不才先向您道喜了……” 陆元岭奇道:“哦?叶公子,不知这喜从何来?” 叶胤笑道:“陆将军,今日将军府内关于那幽州总督任命一事,你对此有何看法?” 陆元岭放下茶碗说道:“既然是军督所言要考察一番再做定夺,身为下属自然是谨遵军督之命便是了,何须什么看法?” 叶胤闻言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幽州总督名额即是姜大人委任,那么肯定会上报朝廷公告天下,又岂是军督大人可以擅自定夺的?” 陆元岭奇道:“哦,可是今日我分明见到军督大人是一脸坚决之态啊。” 叶胤摇摇头说道:“想必将军对军督大人的生平所为有所了解吧?军督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自然是兵权……” 陆元岭忙道:“我等皆军督大人马首是瞻,常阳的军队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叶胤摇摇头说道:“陆守备,军督大人是想亲自握住边军兵权,而不只是有名无实地孤家寡人,实话跟你说吧, 远州总督府的委任文谍目前就在不才身上,而上面就任幽州总督的名字正是陆守备您,军督特命我来跟您知会一声,十日之期只是一个幌子,介时这个总督位置终归还是会到您手上,所以不才才言恭喜啊。” 陆元岭闻言顿时一楞,然后笑着摇摇头说道:“叶公子真会开玩笑,在下区区一方守备如何能就任总督高位?” 叶胤说道:“正因为陆将军是守备一职,所以比苏、董二位师指挥使更加合适就职幽州总督一职,如若将军不信,不才这就把文谍给你过目,但希望陆将军看过后莫要声张出去。” 说完,叶胤就把一本淡红色的文谍放在桌上,向陆元岭方向缓缓一推:“陆守备不妨自己翻看一下,看看不才是否在骗您?” 陆元岭望着眼前这本就任文谍,眼中贪婪一闪即逝,手指不断轻点桌面,却迟迟没有打开看去。 叶胤问道:“陆将军何不看一眼呢?也好证明不才并没有诳你。” 陆元岭沉默片刻,然后伸出手指轻触文谍,缓缓推回到叶胤跟前说道:“叶公子,请恕陆某愚钝,我还是不明白总督大人为何会任命我为幽州总督,而不是苏、董二位师旗?” 叶胤说道:“想听不才说实话么?说出来不才怕伤了陆将军您的自尊心呐。” 陆元岭笑道:“叶公子你尽管说来,陆某好歹也是一方守备,又怎会被区区几句话扰了心境?但说无妨。” 叶胤一甩手中佛珠说道:“那是因为将军您在三人之中实力最弱,由您继任新的总督之位便于姜大人和军督掌握!” “你!”陆元岭闻言顿时脸色一寒,“如此说来,这总督之位就是个虚衔了?这么说来,陆某就算坐上这个位置,岂不是要任人摆布?” 叶胤摇摇头:“陆守备,不才劝你还是认清现实吧,就算你不坐这总督之位,你以为就不会任人摆布了? 敢问陆守备一句,你的实力和苏、董二人相比又如何?夹在二者中间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 陆元岭说道:“叶公子,陆某身为守备又怎么能和苏、董二位指挥使大人相提并论?为官之道,本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这一点无论在军伍还是官场都是相同的。” “呵呵……”叶胤冷笑一声,“陆将军,你当军督大人真的不知道你们三人心中那些算计么? 无非不就是想谋取幽州自立而已,假设你们真的成功,那么接下来呢?你有没有想过介时你的处境会尴尬到何种地步?先不说此举与整个远东整个大周为敌, 单说眼下,你以为董、苏二人会愿意跟你分一杯羹?你的下场只有继续任人摆布,更甚者连命都要没了!既然同样会被人摆布,为何不找个更为合适的对象呢?” 陆元岭顿时眉头一皱,对叶胤小心翼翼地问道:“军督大人都知道了?” 叶胤眼眸一颌,坚定地说道:“一清二楚!” 陆元岭道:“那为何军督不对我等动手呢?” 叶胤叹了口气:“军督大人当然想对你们动手,然而你也知道军督出生卑微,前军都督一职又是强夺而来, 为此更是不惜得罪了皇族,如今已是四处树敌,急需有个合作对象,而在幽州没有人比陆将军更为适合的人选, 只希望陆将军坐上总督之位后能和将军站在同一阵线,这也是军督托我前来找将军的真正目的!” 陆元岭听完叶胤的话,思虑片刻后拿起文谍翻开看了眼,然后迅速合拢交还到他手中,说道:“既是如此,这幽州总督之位,在下就愧受了,说吧,军督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叶胤闭目一敛心神说道:“苏敬山的性命!” 陆元岭顿时一惊:“叶公子说笑了,苏敬山手握十万重兵,在下不过区区三万人,如何杀的了他?” 叶胤说道:“实不相瞒,陆将军该不会真的以为军督没有准备就敢带区区百余骑前来幽州这凶险之地么?” “嗯?”陆元岭奇道,“叶公子的意思是?” 叶胤说道:“军督一到幽州,就将大胜关内七千守军尽数收纳,如今整座雄关与数日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内中除原有的守军之外,另有从冀州调来的两万大军驻扎,随时应对岌岌可危的幽州局势, 然军督对幽州境况还不是十分熟悉,需要有人与他合作,你只需配合好军督大人的计划就能稳定住整个幽州,成为幽州新任的总督!又何乐不为呢?” 陆元岭心中不断计算着得失,最后和他说道:“叶公子,请您转告将军,容我好好考虑两天,两天后我再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叶胤取过桌上的文谍起身对陆元岭拱手一施礼:“既然如此,那不才就先告辞了,还望陆将军仔细考虑下不才所说的话,早日做出决断。” …… 一一三 双管齐下 …… 在叶胤和陆元岭交谈的同时,大胜关主将董天珂的房间内。 刘策静坐在茶几边上,手中握着一本同样淡红色的文谍,冷眸中那道锐利的寒芒仿佛能把人心穿透一般射向站在斜对面的董天珂,只把他看得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啪……” 终于,刘策将手中谍文甩在茶几之上,带起一阵轻响。 只见他瞥着董天珂,用手指轻点茶几冷冷说道:“董指挥使,你不妨自己来看看吧,这幽州总督之位究竟属谁,也好早做准备。” 董天珂望着茶几上的文谍,努力压下要上前翻看的冲动,对刘策恭敬地说道:“卑职不敢,一切由军督大人决断就行了……” “废物……”刘策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不屑,“连翻看文谍的勇气都没有,还想起兵成事?本军督真是太高看你们几个了……” 董天珂闻言笑道:“军督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卑职今日在将军厅府内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断无……” “少来这套,董指挥使!”刘策端起茶碗吹了吹,然后放下后说道,“本军督不是傻子,你们那些伎俩和想法瞒得了别人难道还瞒得过本军督么? 你一个区区师旗团使拥兵达八万有余,比远东最高设立师团整整多出两万人,还不算大胜关内那些残兵蟹将, 本军督想问一句,既然你说你是安分守己之辈,要那么多兵干什么?” 董天珂忙道:“军督大人,卑职白已经跟您说了,这完全幽州局势太过复杂才出此下策,卑职断无二心。” 刘策冷笑一声:“甭装了,你话里破绽多的令人捧腹,本军也懒得再和你多费口舌,你先看看这文谍里是谁继任幽州总督吧!” 说着刘策又指了指茶几上的文谍,暗示董天珂翻看。 董天珂上前一步拿起文谍对刘策拱手说道:“既是军督大人所言,那么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先看一眼罢……” 说完打开文谍看了过去,然后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震惊,嘴角不由微微抽动了下。 “如何?”尽管董天珂的面部表情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刘策给捕捉到了,“现在你知道幽州总督名额是谁了?” 董天珂合上文谍放回刘策身边,然后问道:“军督大人,您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之与卑职?还请您明言解惑。” 刘策说道:“自然是本军督不想让文谍中的人就任军督之位,这才出了十日考察的理由搪塞过去, 如果非要在你们三人之中挑一个就任幽州总督,本军督倒很想支持你来上任。” 董天珂闻言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回道:“军督大人厚爱,卑职是诚惶诚恐,只是卑职还是不明白,既然姜大人已经有了合适人选,为何军督大人还要一意阻扰?又为何会想到让卑职来上任总督之位?” 刘策回道:“很简单,姜总督的人选并不能令本军督满意,本军督要的是一个可以听话且能合作的对象,而文谍中的就任者各方面都不能令本军督满意, 三人之中唯独你最为谨慎,和聪明人说话做事自然也就不用顾忌太多,如果可以的话,本军督不介意把你送上幽州总督的位置。” “军督大人谬赞了,卑职实在愧不敢当。”董天珂闻言面不改色,“无论谁当这幽州总督一职,卑职都会对他忠心耿耿,只是既然文谍名册已有人选,想必此时也已有人动身前往神都报备吧?又如何能随意改之呢?” 刘策眼眸瞬间变得阴冷无比:“董将军以为,死人还能胜任如此高职么?” “呃……”董天珂闻言心下立马一惊,“军督大人,擅杀朝廷命官可是……” 刘策当即打断他说道:“董指挥使,你是聪明人,就不要再说这种废话了,本军督一路走来杀的人还少么?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我只问一句,这总督之位你究竟想不想坐?” “这……” 董天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当然愿意坐上这个位置,可又怕坐上之后遭到苏、陆二人联合刁难。 不坐吧,总督位置被文谍上的人获得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难道还要一直为他效命? “知道为什么本军督要把萧振雄的尸首送来么?” 眼见董天珂犹豫不决之际,刘策轻飘飘说出一句话,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刘策饮下一口茶,继续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军督想要幽州边军兵权,那萧振雄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嘶……” 见刘策毫不忌讳的说出此行幽州的目的,董天珂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生一丝警惕之意。 刘策没理会他脸上表情变化,继续冷漠地说道:“董指挥使,这份见面礼几个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现在本军督只给你两条路,效命与本军督,本军督助你坐上总督宝座,或者……死!” “军督大人,你这是在威胁卑职么?”董天珂闻言顿时一惊,“纵使你是卑职上司也断不能这般言语威胁!” “威胁?”刘策摇头笑道:“董指挥使,你现在还有得选么?本军督对你的为人有些了解,是个喜欢左右逢源,从夹缝中为自己牟取利益的卑鄙小人,当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本军督也并非不能理解, 不过既然是这样,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与本军督合作,光明正大的坐上总督宝座,比你在苏敬山、陆元岭之间虚与蛇委、举棋不定要安稳的多! 当然,如果你不愿与本军督合作,那就当是本军督的敌人,你应该听闻过本军督对付敌人手段, 我想问一句你们幽州三部有这实力抵挡本军督十万铁骑么?杀你们只需一个理由而已,不要试图跟本军督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忠义之道, 如果本军督真的在乎这些就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早在河源就成为流贼口中军粮了! 所以本军督劝你最好考虑清楚,与其夹在苏、陆中间火中取栗,不如找个更为强势的后台有所依仗! 本军督话已至此,接下来如何定夺就在董指挥使您的一念之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刘策端起茶碗饮下一口茶,双手习惯性的环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息起来。 董天珂听完刘策的话,杵在原地来回踱步,显是内心在不住交战。 良久,他似乎下定决心出声问道:“敢问军督大人,卑职该如何做?” 刘策轻睁虎目,阴狠地说道:“先替本军督将文谍上的名字划去,这样你才有就任幽州总督的资格,苏敬山,必须死。” 董天珂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卑职需要得到您全力支持才行。” 刘策说道:“这你可以放心,本军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会亲自把你送上总督之位,而且你在幽州所作所为本军督权当没看见,但事成之后,本军督要你手中一半兵力调往冀州听我调遣,这就是代价。” 董天珂道:“既然如此,卑职也不便再说什么,请军督给卑职几天时间筹谋一下如何做。” 刘策嘴角一扬,起身对他说道:“这是自然,董指挥使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很好!” 话毕,刘策拿起文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外。 在刘策回到暂居的府邸之时,刚好和从陆元岭地方归来的叶胤相遇。 两人同时走近,错身刹那,刘策犀利的眼神和叶胤清彻的瞳眸碰撞在了一起,仅数息功夫同时合下么眼帘,这一刻心照不宣…… 一一四 天灾?人祸! …… “启禀陈指挥使,据潜入冀北的探子传来消息所言,塞外似乎发生了一场天灾死了不少人,有不少呼兰贵族如今都躲进冀北避难……” 弥鹿平原之上,新修建的营寨内,暂代前线军务的陈庆站在高高的检阅台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场内近万士兵不断演练阵型。 在他身侧站着一名魁梧的汉子,恭敬的向他传递着北部胡奴的情况。 听完他的话,陈庆说道:“告诉探马,让他们继续打探,本指挥使务必要知道朔阳和塞外的具体情报。” “遵命,属下告退!” 那汉子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便下了校阅台向营地外走去。 “天灾?” 陈庆眉头紧蹙,望着远处一片战马嘶鸣的轰响,陷入沉思当中。 …… “咳咳咳……” “我好难受……” 塞外呼兰草原之上,某一个不知名的部落内,入眼所见尽是一片凄凉无比的惨景。 部落空地之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浑身上下都是哀嚎不断的族民。他们当中有老人、孩子、女人,也有赖以部落壮大的精壮! 但见他们如今各个神情萎靡,身上脸上长满了令人见之胆寒的浓包,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气息。 部落外的空地上,数百具死状狰狞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由于天气渐渐炎热,他们的尸身也发生了腐烂异变发出阵阵恶臭,可如今却根本没人来掩埋,因为…… “咳咳咳……咳咳咳!” 部落大帐之内,身为部落首领的族长此时也是眼圈发青,眼眸中的精光早已消失不见,眼眶也深深陷入了进去。 正值壮年的他如今看上却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般,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不断地捂嘴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而在他帐下落座的几位族中勇士的情况几乎也一模一样,各个神情憔悴,双目无神,如同等死的重患毫无活力可言。 “诸位勇士,族中,境况如何了?可有找到什么医治良方……” 咳嗽了一阵后,族长感觉舒畅了一些,这才开口缓缓询问起族中近况来。 然而,他的话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只见毡毯之上数名勇士各个神情呆滞,对族长的话置若罔闻…… “痒,痒死我了,好难受啊!” 忽然毡毯上一个胡人满脸痛苦的大喊起来,不顾一切脱去身上的衣物,用手去抓瘙痒的肌肤。 但见他那已经瘦骨如柴的躯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疙瘩,伸手一抓就是一片脓血流淌,很快他全身上下都是被湿腻的恶臭包裹,令人观之汗毛都竖了起来。 其他几位胡人见状,也顿觉身上瘙痒难忍,很快也学起了那胡人的样子,将身上衣物剥了个精光,不断去抓身上疮口,很快大帐内就被这血腥且恶心的氛围笼罩起来。 “天要亡我啊,咳咳咳,噗……” 族长见到这一幕,再次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咳出一滩黑血,同时自己的眼眸和耳朵也有丝丝血迹。 “啊……” 一声怪叫在帐中响起,只见一名胡人在抓扯自己的肌肤中,硬生生把胸前的外皮撕了下来,但观他表情却似乎十分享受。 “阿妈,阿妈,你来看我了么?儿子好想念您啊,阿妈啊……” 另一名胡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帐帘口发出一阵呼喊,猛地跪倒在地拜了起来,脸上挂满了黑色的血泪,神情万分的激动,显然是陷入到了幻觉之中…… “噌!” 一阵铁器出鞘的声音在帐中回荡,一名全身赤裸的胡人拔刀满脸狰狞的去切自己身上那一个个发痒溃烂的浓疮,随着刀锋滑过那几处疮口,渐渐地成为了一个血人…… 族长虚弱不堪的看着帐内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去阻止,因为此时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无名部落发生的一切对整个呼兰草原上来说只是一个缩影,如今的塞外和一个月前相比简直就如同浮屠地狱一般,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 “四王子殿下,如今您已经掌控了整个呼兰王庭,整片呼兰草原无人再与你争锋,新的可汗是非你莫属了!” 呼兰王庭金帐内,董狸的四子王罕望着帐外一具具被钉立在木桩上的尸体,听着身边戴铎的贺词却是阴沉着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惜我十三弟代勒带着部分族人投靠了冀北贺丹家,真是失算,留着始终是个威胁。” 戴铎闻言心下一寒,这个王罕果真是心狠手辣,为了权位不惜把自己所有的兄弟连同家眷全都斩尽杀绝,甚至连才三岁的十九子也没有放过。 “戴统领,不如你替本我去趟冀州,告之贺丹络他们,让他们把代勒带回王庭。” 戴铎说道:“四王子殿下,目前不是去冀州找贺丹络要十三王子交还王庭的契机,更何况如今草原各地天灾不断,还等着四王子殿下登上汗位为他们祈福,希望早日平息这场可怕的灾难。” “祈福?”王罕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祈福真有用,那些萨满巫师也不会染上疫病,发癫致死了,这种骗人的言辞你真以为本殿下会信么?” 戴铎砸砸嘴说道:“四王子殿下,话虽如此,但是现在草原部族急需你来稳定局面,不然的话我怕有人会借这场天灾大做文章,对王庭局势不利啊……” 王罕叹道:“这我又何尝不知,然而可汗金杖如今落在刘策小儿手中,若此时登上汗位恐怕众人都会不服啊!” 戴铎听王罕这么一说,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多月前,天河边一场山洪导致王庭卫军损失半数人马,重要的是那根代表权利象征金杖却被刘策夺走,这就导致了目前十分被动的局面。 草原上的族民只对拥有金杖的持有者效忠,如若王罕此时登上汗位却没有那根金杖,随便想想都能知道有多少不服的贵族部落会借机发难。 见戴铎不说话,王罕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姜先生在这里就好了,定能替我出谋划策,解决眼下难题,唉,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难道也葬身在天河边了么?” 戴铎闻眼,心中一思忱,忽然对王罕说道:“四王子殿下,不如我们再制作一根假的金杖如何?” 王罕笑道:“你当那些部落的头领族长都是傻子么?会认不出金杖真假?” 戴铎说道:“这个自然,不过当务之急先蒙骗过那些无知的族民就可以了,王庭汗位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王罕听后,扫了戴铎一眼,然后阴着脸来回在帐内踱步思虑起来…… 一一五 许文静下定州 …… “许大人,请留步,这些时日多谢您的款待,小的感激不尽……” “吴老板,回去后替我跟你家掌柜的说声好,就说我会仔细考虑是否跟他做这笔生意的。” “许大人还请务必仔细考虑清楚,这笔买卖一旦谈妥,这收益可是非常巨大的啊……” “吴老板,慢走不送……” 永安城门口,许文静把吴祁仁商队的人尽数保释出来后,与他们作揖相别。 待吴祁仁离开后,许文静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眸中阴冷的气息止不住向外溢出。 “呵,这吴祁仁,绝不会明面上看的这般简单,必须让情报司的人去定州仔仔细细查探他真实身份!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定州局面也确实该打开了,既然他跟我抛出这么个诱饵为条件, 啧啧,那我也应该先给他们回一份大礼才行,你以为我许文静真的会信你上官家这套似是而非的说辞?助你登上总督位置?不死他几万人怎么行呢?哼哼……” 想到这儿,许文静转身就向城内军督府走去…… 走在半道上的吴祁仁,心中飞速计算着这次来永安所获,同时对许文静这人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年纪轻轻,心计颇深,且沉稳老练,真没想到庶族之中会有这样的人才,这种人家主为何会弃之不用呢? 费解啊,算了,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还是先回定州把冀州之行所获情报告知雇主吧……” …… 军督府内,许文静就坐案不断前圈点着一份密报,然后装进一个书封之内后,对案下落座的一名情报司人员说道:“务必将此信交给苏司长,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探听出上官飞父子的动向, 如有要事禀报,请他派人到定州总督府来寻我即可!” “遵命,军师!” 那情报司人员接过信件后,迅速向身后门外退了出去。 等情报司人员走后,许文静身后的屏风处,闪出一名紫色中年华衣男子,正是许文静在远州认识的司马伯。 只见司马伯看着许文静一副悠然自若的态势,忍不住笑道:“看来你跟了将军,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日子过的是无比惬意啊,定是能施展心中抱负了吧……” 许文静罢罢手笑道:“司马兄,你知我许某人的个性,这些闲话就不要多讲了,今日你能不远千里来探望在下,许某心下很是感动,不过眼下我正好有一事想请司马兄来帮忙。” “你想去定州总督府?”司马伯在屏风后把许文静和那情报司人员之间的对话是听的一清二楚,“要知道现在定州不比从前,不太平啊……” 许文静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军督不开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现在正好要借机将功赎罪,把之前的过失全弥补回来。” 司马伯摇摇头:“你呀,还是这个性格,对名利太过执着,我怕总有一天你会栽在这上面。” 许文静说道:“人活一世不做点成就出来,岂不是白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么?我许文静宁可坐在庙堂之上功高盖主被赐毒酒暴毙,也不会甘心做个普通富家翁寿终正寝!” 司马伯闻言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再劝你什么,打算何时动身前往定州?” 许文静道:“今日就出发,等我交代完冀州事项后即可出发。” 司马伯听后一愣,随后说道:“文静啊,是不是太急了点?你看老友刚来冀州,连茶都没喝一杯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么?” 许文静说道:“司马兄,这里是军督府,并不是在下的寒舍,许某之所以让你在这里肆意探听公务, 实属有公事相求,只因你跟魏文冉魏总督有过交情,想借你薄面让我进入总督府,仅此而已,更何况一路上你我有的是时间叙旧你说是么?” “哈哈哈……”司马伯听后笑着摇摇头,“许文静不愧是许文静,和你我认识之初相比一点都没变,还是这般桀骜不驯,罢了,我先在府外茶楼等你,莫要让我久等啊。” 许文静拱手说道:“司马兄先请,在下稍后便到。” 送走了司马伯后,徐辉进入了军督府对许文静问道:“军师,你找在下有何事?” 许文静起身对徐辉说道:“徐营使,我有要事需要出趟远门,需要三个月才能赶回来,我不在这段期间这永安城内大小事务我暂且就托付给你了……” 徐辉眉头一皱:“军师,在下不懂怎么打理府内事务啊,这种重任我怕会辜负军师厚望,不如找……” 许文静伸手止住他说下去,然后开口说道:“徐营使,你行的,每日该章程在下都已经替你写在了文册之中,你按着上面去做就行了, 很多事各司各衙门都分工明确,你要做的就是看顾好各司报告就行,相信自己,如今冀州没人比你更适合暂代这个位置了。” 徐辉闻言后沉默片刻,在他抬头看向许文静时,他眸中满是鼓励的眼神。 “好,军师您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徐辉还是重重点了一下头。 “如此甚好,我再和你交代些相关事宜,来,坐下说……” 见徐辉同意后,许文静又开始和他嘱咐了些细节问题后,便起身离开了军督府,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晌午时分,许文静和司马伯一起出得城门向定州方向缓缓前行,一路上司马伯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尴尬。 许文静见此,笑着说道:“司马兄,有话不妨直说……” 司马伯道:“我真的希望你现在能马上打道回府,因为定州恐怕,唉……” 许文静说道:“司马兄,多余的话就暂且省下吧,在下自有分寸的。”说完就快速走在了司马伯的前面。 “还是老样子啊,唉……”司马伯望着许文静背影,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的许文静内心是热血沸腾,脑中不断思虑这此行计划,同时暗暗下定了决心。 “定州是么?将军你放心,我许文静会以最快速度帮你将定州的内乱彻底引爆,无论吴祁仁是不是上官家族的人,我定会让总督府跟他斗个两败俱伤,替您扫清获取兵权的最大障碍……” 一一六 第二步 …… “军督大人,陆元岭已经答应不才今夜对苏敬山动手,他言希望军督谨守诺言,不再追问他起兵谋乱之事。” “董天珂也会在今夜动手,从取得大胜关控制权到现在为止,第一步到目前为止十分顺利,接下来,开始第二步吧。” 七月初七,宛平城城楼之上,刘策和叶胤二个各自背对着对方,心中各有思虑万千。 不远处,张烈和数名护卫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四周动静,时刻保持着戒备,以防有人偷袭刘策和叶胤二人。 叶胤听完刘策的话说道:“不才已经派人给苏敬山送去了消息,把陆元岭和董天珂要对他动手的计划都告之与他了。” 刘策睁开眼眸说道:“叶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三人合起来演一场戏给我们看或者临阵倒戈,介时又该如何应对?” 叶胤闻言一怔,随后对刘策微微欠身说道:“多谢军督提醒,否则不才险些会酿成大错,不才这就再去准备……”说着叶胤准备走下宛平城楼。 “叶公子不必了。”刘策说道,“本军督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今夜三方会面,再一网打尽吧。” 叶胤闻言停下脚步,呼了口气然后继续问道:“军督,你说这一战谁会是最后赢家?” 刘策脸上顿时浮现一道诡异表情,对身后叶胤说道:“赢家自然是本军督,今日过后,幽州将很快会陷入动乱之中!” 叶胤闻言,沉思片刻后说道:“军督,不才知晓你对敌手段异常残忍,但不才仍希望你能善待那些归附的军士,毕竟他们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才被人利用的。” 刘策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他们本质上都是边军将士,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士兵痛下杀手?” 叶胤欠身回道:“如此,不才就先替幽州边军将士谢过军督。” …… “陆元岭和董天珂这俩混蛋敢对我动手?真他妈活腻了!老子手头十五万人比他俩加起来都多,他们真的会这么蠢么?” 苏敬山营地内,看到叶胤派人送来密函告知陆、董二人要对自己动手的计划后,顿时暴跳如雷。 但怒火发泄过后,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仔细回味密函中的内容。 “密函中写着姜浔命我为幽州总督,陆元岭和董天珂这两人得知这消息后,就要对我动手?他们从何得知这个消息?我得找他俩问个明白!” 沉思片刻后,苏敬山当即跨刀向营帐外走去,然而刚踏出半只脚,却又硬生生给止住了…… “不行,万一他俩如密函所说对我确实起了杀心,那我此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这里是董天珂的地盘,我此次前来只带了三千人马,硬拼没有半分胜算……” 缩回抬起的脚掌,苏敬山再次回到营案前仔细思索起如何应对今晚的局面。 “要不现在就领兵赶回郁野?不行,刘策那小子可是下了死命令,若在他考察期间没得到许可有人擅自离开宛平, 一律视同谋反,更何况万一情报所言为实,我为什么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用造反就能入主幽州那可是名正言顺啊! 不管了,我苏敬山怕他个鸟,不管信件内容是不是真的,敢杀我?没这么容易,哼!” 下定决心后,苏敬山眼神一冷,起身走出了帐外。 …… 夜晚,陆元岭和董天珂两人带着七千兵士,像苏敬山所在的营地缓缓开去。 此时,并行的两人是各有心思。 董天珂一直都在怀疑自己这么做对或不对,刘策给他的感觉是异常的阴冷,这几日观察下来至今都看不透他心里真实想法。 而陆元岭始终都觉的这幽州总督之位,就这么落在自己头上是不是太过儿戏了?虽然叶胤已经和自己所说的话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安在困扰着自己? 最后两人百思不得其中用意,只能各自宽慰道:“算了,还是不去多想,等见到苏敬山再视情况而定吧,既然上了刘策这艘船,就只能继续一步步走下去了。” 言语间,二人已经来到苏敬山的宿营范围,但见营内星火点点,唯独不闻一丝该有的喧啸,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董天珂冷眸一沉,顿时只感觉好像有一阵冷风吹入毛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额外的不舒服。 陆元岭见到这一幕,也是眉头一皱,与董天珂是相同的感觉。 “轰隆隆……” 就在董天珂和陆元岭还在营外纠结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忽然营门大开。只见苏敬山一身铁甲策与马背之上,带着数千人迎了出来。 不等董、陆二人开口,苏敬山立马大声问道:“董指挥使,陆守备,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来我营地意欲何为?” 董天珂和陆元岭闻言齐齐一愣,心道原来这苏敬山早就有所防备,可是这么机密的消息是谁透露的?莫非…… “糟了,中计……” 忽然,二人想到一种可能,同时惊呼出声。 苏敬山并没有细究他俩这幅惊讶的表情,而是恶狠狠地问道:“问你们话呢!你们在此到底想干什么!” 董天珂忙道:“苏将军,请不要激动,我和陆守备可能被人算计了!” 陆元岭也说道:“是的,我们是被……” “飕飕~” “噗噗~” “啊~” 陆元岭话还没说完,忽然从他阵营中窜出数支羽箭直扑苏敬山阵列。 苏敬山猛地一侧头避开其中一支射向自己的箭矢,刚好擦着自己的面颊呼啸而过,倒霉了身后一名斥候被射中眼球,惨叫一声倒落马下,火光下,只见那斥候的后脑勺有一小截箭簇露在外边,显是被贯穿脑壳而死…… “格你老子的!”惊出一身冷汗的苏敬山顿时抽出宝剑恼怒的大吼一声,“老子本来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误会,没想到你们俩真的敢对老子动手! 欺负老子人少?我呸!兄弟们,给我宰了陆元岭和董天珂,谁杀了他们老子保他做个旗团长!赏黄金万两!” “嗷嗷嗷!” 听苏敬山这么说,他麾下不到三千的士兵齐齐狼嗥起来,眼眸中散发着贪婪的绿光,当下挥舞着手中各式兵刃向陆、董二人扑去。 “可恶,没别的办法了!”董天珂见局面已经失控,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按刘策计划行事,“苏敬山意图谋反,谁把苏敬山人头取来谁就是郁野新任师旗使,本指挥使亲自去远州为你们请命!” “嗷嗷嗷……” 身后数千将士闻言,当即眼冒凶光齐齐嚎叫着迎上苏敬山的“叛军”。 幽州动乱正式开始了…… 一一七 七夕·血杀 …… “噔噔噔……” “嗞啦……” 汉陵刘策府邸,宋嫣然哼着民间小调,一脸惬意的在灶台前将一碗打碎的鸡蛋倒入油脂沸腾的铁锅之内,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的声响,厨房内飘散着令人食指蠢蠢欲动香味。 “梁妈,看看蒸笼里那条鱼熟了没?” “小惠,你也别干站着,案台上那些菜赶紧端出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对了小秦,你去门口看看魏姐姐他们几个来了没有?顺道照顾下客人……” “哎哎,虎子,你干什么,把肉放下,别添乱了,赶紧出去……” “王婶,把那案板上的菜都切一下……” “梁妈,梁妈,鱼到底熟了没,人呢……” 厨房之内,宋嫣然一边掌勺一边指挥其余下人,忙的可谓是团团转。 梁妈端着从蒸笼里刚取出来的鱼放到备菜桌上,一放下就赶紧把手指伸到耳边,对宋嫣然笑道:“熟了熟了,我的宋太太,瞧把你忙活的,将军回来要看见,指不定有多心疼,会指责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是呢……” “什么宋太太,梁妈你又在取笑我了……”宋嫣然闻言心里跟蜜一样甜,然而依旧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努力掩饰自己此时的心情。 梁妈闻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边上的刘虎趁机拿起一片油汪汪的红烧肉塞入自己嘴中,嚼的是满嘴流油,边嚼边说道:“嫂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大哥好有福气……” 宋嫣然连忙打断他的话,将炒成金黄色的鸡蛋碎洒上葱花,对刘虎说道:“少贫嘴,快把桌上这些菜都端出去,别在这里瞎站着添乱……” “是,嫂子……”刘虎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端起备菜桌上的几个菜盘子就向客厅走去。 “妹妹,忙坏了吧?姐姐能帮你些什么么?”薛沫忆进入厨房看见内中那火热朝天的景象,尤其看到宋嫣然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出询问,想替她分担一些。 宋嫣然回头笑道:“薛姐姐,这儿人手够了,今天是七夕,你若真想帮妹妹就去客厅招呼下客人吧,他们家里的男人都跟着刘大哥出征在外,让他们聚聚也好缓了那相思之苦……” 薛沫忆闻言摇摇头:“妹妹真是想的周到,从不给军督大人添麻烦,难怪军督会这么喜欢你,可惜他时常不在你身边陪你,连个七夕都……” 宋嫣然说道:“好啦,姐姐你先出去吧,七夕怎么啦?你不知道七夕又叫女儿节么?和他又有什么相干,好啦好啦,快出去吧,我的好姐姐,马上就要开餐啦……” “你呀,唉……”薛沫忆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操劳了,瞧你累的……” 说着薛沫忆拉开帘子走回了客厅,宋嫣然则哼着小曲,拿着木勺继续开始准备做下一道菜。 …… “杀啊!” “噗噗噗!” “呲~” “砰砰砰!” 宛平城外,杀声震天,躯体与金属碰撞产生的摩擦不绝与耳。撕裂的肌肤带起一股股沸腾的血液飞洒在幽暗的夜空之下。 “叮!” 一名苏营刀盾手迎着一杆直面刺来的长枪,本能的举盾一挡,用力格开枪刃瞬间手起刀落向对面的陆营的士兵头上劈去。 然而,对面的陆营士兵也非易于之辈,见刀势袭来,猛地弃枪抽出腰刀横举一挡,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噗!” 但是还未等他有半分欣喜之色,他只觉的腹部一痛,定眼望去,只见一把锋利的锯齿刀划破了他的皮甲,鲜红的血肠被挤出了体外,血腥的一幕令人观之胆寒。 刀盾手侧面,站着个身着铁叶甲,一脸阴沉的老兵。 “谢过……呃……” 那苏营刀盾兵刚要对那老兵道谢,却见他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下一刻这刀盾手觉得后背一阵剧烈的晃动,很快就感觉有一截冰冷的金属硬生生挤入了自己躯体,直到从自己胸膛破出为止。 飞溅的血液溅到那老兵脸上,他伸出左手手掌面无表情的按住刀盾手的肩膀用力往前一推,然后向前踏出一步,右手锯齿刀对准尸体身后的另一名陆营士兵一个横砍…… “噗!” 那陆营士兵的面颊整整被削落一层皮,森白血红的牙龈在星空之下如同鬼魅一般。 “嘿嘿嘿嘿……” 那老兵冷哼一声发出一阵怪笑,不等那陆营士兵叫唤,又是反手一刀将他脑袋砍飞出去,无头的尸身摇晃了几下猛的从两肩中间喷出一股血雾,最终倒落尘埃…… 老兵连杀两人后见到对面董、陆两股联军的士兵从四面八方逐渐逼过来之际,身子猛向后退却一二步,踢起适才那刀盾手的盾牌,冷哼一声迅速隐入自己人流之中。 眼看陆、董二人渐渐逼近,苏敬山果断下令道:“放箭!射死他们,别让他们靠近大营!” “飕飕飕!” “噗噗噗~” “我的腿!” “我什么都看看不见了……” 苏营之内,只闻一阵绷弦齐响,数百支羽箭在黑夜中如同流星一般贯落数千拥挤的人海,甚至都不需要瞄准,没一箭都必定会带起一阵惨嚎。 眼见伤亡十分惨重,陆元岭忍不住对董天珂说道:“董指挥使,苏逆人数虽少,但他们依营而守且悍勇异常,我们很难冲破他的大营啊,不如你再去调些兵马过来一举将他营地攻破?” 董天珂摇摇头说道:“观这地势易守难攻,人数根本没法施展开来,这苏敬山把营寨设在此地真是心思缜密。” “啊……” 一声犀利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回荡,在火光照射下,依稀可见从营内呼啸而来的箭矢一波接过一波,把苏陆联营的士兵一个个都钉在地面之上。 而好不容易冲到木栅处的联营士兵还未来的及攀爬木栏,身体就被以逸待劳的苏营长枪手捅出一个个血窟窿。木栅之上入目所见尽是一片殷红的血色在缓缓流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敬山望着董陆二人联营进攻受挫,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喜色,相反,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此次前来,箭矢不多,如果箭矢耗尽又该如何是好?必须要想个办法赶紧离开这里,等回到郁野看我再如何收拾你们!” 一一八 帮谁? …… 宛平城楼之上,刘策双手环胸,一眼不发的望着城外厮杀的场景,凄厉的惨嚎绵绵不绝,却不见他脸上有一丝异样的神情。 同样如同老僧入定的还有站在刘策边上的叶胤,只见他手中的玉佛珠缓缓流转,不动声色的和刘策一起望着城楼外的一切。 “差不多了……”良久,刘策吐出一句话,“今夜过后,幽州局势将会按照我们事先预设的情形发展,接下来,是到了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三人之中先帮谁?” 叶胤说道:“按理说不才认为苏敬山是首要必除对象,但他麾下士兵众多,如果他一死,难保那么多人会成为乱兵,对将军在幽州获取兵权会有莫大阻力,除非能顺利策反他们麾下旗团指挥使临阵倒戈, 而陆元岭势弱,杀不杀都对局势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军督无需对他多加理会,只需小心防备即可, 至于董天珂,呵呵,不才心想军督大人您应该已经做好了部署吧? 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军督要尽快获的幽州百姓支持,让他们知晓军督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他们长久的祥和。” 刘策听完叶胤言辞后,后闭目沉思片刻,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叶公子,多谢你替本军督分析眼下局势……” 叶胤抿嘴轻笑一声:“军督夸奖,不才愧不敢当。” “嗯?”叶胤这声轻笑让刘策眉头一蹙,顿时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脸上疑问之色一瞬即逝。 思考片刻后,刘策说道:“叶公子,本军督听闻你十一岁那年只身劝降三万流州兵士放下倒戈,这次可否帮本军督去劝降苏敬山所部,不需要多,十五万我只要半数人就足够了!” 叶胤闻言闭目一阵沉思,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军督信任不才,不才定会尽力前去一试,不过不才想问军督借一样东西。” “拿去吧!”叶胤话音刚落,刘策就从披风后把军印递到了他手中。 叶胤微微一愣,随后接过军印对刘策恭敬的欠身一拱手:“军督气魄,不才无以言表,请军督放心!不才定会让郁野守军尽数归纳军督麾下!” 刘策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张烈!” “属下在!”听闻刘策呼唤,张烈猛的应道。 刘策冷冷地说道:“你即刻和叶公子一起前往郁野,若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甭回来了!” 张烈傲然说道:“请军督放心,属下就算是死,也定会确保叶公子安然无恙!” 刘策“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回应,继续向城外厮杀的战场望去。 叶胤手捧军印,对刘策的背影微微点头,然后便和张烈一道走下了城楼。 待叶胤他们离开后,刘策望向战场的眼神内杀意再也不可遏制的散发出来:“帮谁?自然是帮幽州百姓扫清你们这群逆贼!既然无法抉择,那索性就让你们三人共赴黄泉! 如此顾虑太多这仗就不用打了!乱?我倒要看看这些旧军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还能翻出什么滔天巨浪?到底能乱到什么地步!” …… “将军,箭矢用完了……” “将军,营门顶不住了!” 宛平城外苏敬山大营,面对滚滚而来的董、陆两部联兵,苏敬山眼眸阴冷的如同十二月飞霜般。 “列阵,一字长蛇阵,死死守住营门周遭木栅,他们伤亡不小,我不信这种攻势还能持续多久!” “遵命!” 惨烈的嘶杀声在苏敬山大营之前再次回荡起来,入目所及只有双方一条条人影轰然倒下。 陆元岭望着黑暗中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思虑片刻对董天珂说道:“董指挥使,眼下这情形伤亡太大,不如加派人马一举夺营如何?” 董天珂闻言阴狠地说道:“不用,我估计苏敬山营内箭矢已尽,正好现在轮到本指挥使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弓箭手待命!给我狠狠的射死这群逆贼!不,用火箭,烧死他们!” “咯吱吱……” “飕飕飕!” 一千余支燃烧的箭簇猛的从董天珂军中腾空而起,在喧啸的夜空中如同点点星光,拖着一条条长长的烟幕攒落苏敬山的营地之中。 “不好,董天珂这个王八蛋,格你老子的!” 苏敬山一见半空贯落的箭雨顿时瞳孔一缩,浑身止不住开始打颤。 “笃笃笃……” 箭镞钉入木桩的声响在苏营之内此起彼伏,如同一条条毒蛇狠狠将眼前的木料撕扯交缠在一起。 “呼~” 一支火箭落入帆布制作的帐篷之上,不及反应立马窜起一团火焰迅速将它燃烧起来,很快一支又一支的火箭如燃烧的蚂蟥啃噬起眼前的“食物”,很快整片营地便被火光和浓烟覆盖。 “苏指挥使,顶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就算董天珂和陆元岭的军队不冲上来,我们也都得被活活烧成焦炭啊!”一名亲卫嘶声力竭的呼喊道。 苏敬山闻言举起手中长剑一把格开一支袭来的火箭,大吼一声:“莫要慌乱,结阵随本将军一道杀出去!向郁野前进!” “杀!” “嗷!” 营地内爆发出一阵震天齐吼,震的四野一阵激晃。 这三千不到的郁野亲卫是苏敬山麾下最为精锐的死士部队,平日里不但训练刻苦,而且还被苏敬山用真金白银给喂饱了,对他那是忠心耿耿,不得不说这支军队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在旧军之中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 “砰!” 之前那名阴冷的老兵手持圆盾与胸前,一个冲锋就将门口阻挡的三四名董营士兵撞飞出去,随后手中锯齿刀一阵旋转,带起两片血痕从刀锋之上缓缓滑落。 苏敬山一见那老兵一人就扫清挤在门口的敌兵,不由大赞一声:“殷邈,干的好,回到郁野老子升你个百长当当!” 殷邈冷冷地回望一眼,然后手中圆盾一转砸向营口一名扑上来的士兵,直接将他砸的七孔流血,窒息而亡。 “好!”苏敬山见殷邈悍勇无比,忍不住大吼一声,“兄弟们,跟着殷邈一道杀出去,驾!” “哈!” 剩余两千苏营亲卫闻眼齐齐呐喊一声,紧跟着苏敬山的战马向营门外杀去。 “强弩之末,哼!” 另一侧的董天珂闻言,不屑地笑了笑,随即向身边一名亲兵问道:“黄敢到底来了没?” 亲兵回道:“回指挥使大人的话,属下已经派人去传唤黄旗团使了,想必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董天珂点点头:“好,今天就是苏敬山的死期。”说到这儿向刘策带来的那些地方军宿营处瞥了一眼。 但见地方军营地内已经聚集了五千士兵,如今正畏畏缩缩的望着外面厮杀震天的战场…… “噔噔噔……” 一阵军靴踏地的动静忽然在这群幽州地方军士兵的耳畔回荡,给他们一种比营外战场还要感到强大的压迫感…… 一一九 以军督之名 …… “军,军督大人,属下参见军督大人!” “参见军督大人!” 刘策所经之处,营内士兵纷纷跪倒在地,对眼前这位远东最高指挥将领报以最崇高的敬畏之意。 身后随行的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督军卫将士神色铁青,一脸肃然的注视着这些地方官兵的一举一动。 终于,刘策在营门口停下脚步,一双虎眸傲视着前方的战场,面上流露的表情除了冷酷,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 良久,他冰冷的语气在营地内响起:“佟长昊,乐天林!” “属下在!” 刘策眼眸一闭,缓缓说道:“本军督暂且命你们为此营左右营使,即刻排兵列阵,准备出营平逆!若有违抗军命者,就地处决!” “遵……什么?军督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佟长昊和乐天林一听,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出声问道。 刘策神情一变,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需要本军督再重复一遍么?即刻准备出营,替本军督前去平定逆贼!” 佟长昊一听,连忙说道:“军督大人,我等将士缺少兵甲,如何出营平逆,更何况谁是逆贼?请军督大人言明!” 刘策闻言嘴角浮现一道残忍的笑容,眼眸一颌背立说道:“违抗军令,我以军督之名宣布,就地处决!” 佟长昊一听只觉浑身上下一阵冰冷,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双冰冷的铁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咯喇~” 营地内只闻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响,佟长昊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被活生生扭断了脖子。死时双目圆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呃……” 边上的乐天林见到这一幕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军督居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地方官兵痛下杀手,不由让他心头浮上一层阴霾。同时惊讶的还有周围那些地方官兵,望向刘策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未等乐天林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刘策那阴冷无比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荡起来:“乐天林,现在起本军督命你为此营营使,即可整兵列阵,给你一炷香时间准备,一炷香过后若还未列阵完毕,佟长昊就是你的下场。” “属下遵命!” 乐天林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整肃军队,临走前又看了眼地上佟长昊的尸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由于刘策之前的手段,宿营之内很快就调动起来,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全集结在了刘策身后,等待他一声令下就杀出营地。 乐天林来到刘策身后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官军六千四百三十八人全部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刘策双手环胸,指关节不住敲击着自己的臂膀,虎眸中锐利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厮杀的战场,等待着最适合的出击时机。 …… “杀!” 苏敬山营前,杀声震天,两千亲卫军推倒木栅结阵迎上董陆联军,一时间凄厉的嘶杀声和金属交割的动静伴随着崩裂的血浆,在这漆黑的深夜里变得异常的冷肃。 “喝~” 苏营一名刀盾手喘了一口粗气,然后一刀将眼前陆元岭所部同样一名刀盾手砍翻在地。 “噗……” 但是下一刻,一支燃烧的羽箭扎进了他的咽喉,灼热的箭镞让他感觉自己体内所有液体仿佛都被蒸发一般,深吸口气一口气,感觉到的除了痛之外,还有……烫! “砰!” “哈!” “不……” 另一边,董天珂所部一名长枪手将紧握手中的长枪对准一名冲杀过来的苏营亲卫脑袋就是狠狠地一砸,那苏营亲卫一个错身,但自己的肩胛还是被这枪杆活活砸断了,疼的他是呲牙咧嘴! 董营士兵见此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平端枪身对准了苏营亲卫的脸颊作势就要刺去。 “噗!” 但是下一刻,他的脑袋却被一把锯齿刀给活活削飞了出去…… 殷邈将锯齿刀放到嘴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刀锋上的血一脸的回味,然后忽的一甩刀身将身后那苏营的亲卫鼻子以上的部位也尽数削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 看着血白脑浆洒落一地的殷邈,忽然发出令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战场上回荡…… “苏敬山的部队就要杀出重围了,董指挥使,黄敢的军队怎么还没赶到?” 眼看自己七千大军对战不足三千的苏敬山所部居然出现了一丝崩溃的局面,陆元岭终与忍不住向董天珂抱怨起来! “陆守备放心,黄敢的大军如今已经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能赶到这里与我们汇合!” 殊不知董天珂也在纳闷,为何黄敢的第二旗团迟迟未到,算算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啊,难道说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么?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瞥向一侧灯火通明的地方军宿营,心中闪过一丝浓浓的焦虑和不安…… “嘿~” “砰,喀喇!” 一声巨喝,马背上的苏敬山手持沉重的月牙铲,将一名拦路的董营士兵胸膛狠狠地凿穿,然后猛的一抬,厚重的月牙刃把那董营士兵整个挑起然后重重甩向前方敌群,带起一阵黄沙漫舞…… “呀!” 在将尸体甩出瞬间,苏敬山手中月牙铲对着周身一阵旋转,周遭立马被这一铲带起一股血色旋风,连凄喊声都被掩埋。 “飕飕飕……” 黑暗中,一股劲风迎面袭来,十余支黑蝗般从半空向苏敬山躯体攒落。 “叮叮叮~” 苏敬山就势一转月牙铲,将射向自己的箭矢挥落,但依然有数支挂在自己的铁甲上…… 精良的铁甲完好的护住了苏敬山的身体,然而胯下的战马却被一支阴冷的羽箭洞穿了马首,嘶鸣惨叫一声后,缓缓倒了下去,险些把苏敬山也掀倒在地。 “妈的,董天珂!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殷邈!给我杀了他们!” 眼见陪伴自己多年的草原良驹倒落在地,渐渐失去了生机,苏敬山拄着月牙铲忍不住怒吼一声,对不远处厮杀如风的殷邈下达了必杀的命令。 “嘿嘿嘿……” 殷邈诡异阴冷的笑声再度在黑暗中响起,闻听苏敬山的话后,一刀将眼前敌人的胸腹剖开,随后错身向陆、董二人飞速奔去,而扎在锯齿刃上血肠就这么被扯的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那名士兵脸上满是痛苦惊恐的神态,随着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好,疯奴殷邈!全体戒备~” 董天珂和陆元岭闻听那阵笑声逼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那殷邈可是出了名的嗜血,疯起来根本就是敌我不分,被他缠上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眼下自己身边就四五个护卫,能不能挡住他真的不好说…… “嘿嘿嘿,哈哈哈……” 恐怖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不断游荡,如同幽灵般逐渐向董天珂和陆元岭所在的队列迅速逼近过来…… 一二零 官军凶猛 …… “啊~” “吼~” “噗噗噗……” “叮~” 董天珂身前,殷邈如同一条穿梭在黑暗中的魅影,将一个个阻挡自己前行的阻碍尽数砍与刀下,冰冷的锯齿刀尖上挥淌着激荡的血液,不断向地面滑落。 “嘿嘿嘿~” 可怖的笑声逼入耳畔,殷邈那阴冷狰狞的面容已经浮现在董、陆二人眼帘。 死亡如同笼罩在心头的乌云,怎么都挥之不去,纵使董陆二人身为幽州一方霸主,此刻也是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起来。 “呃~” 董、陆身边最后一名前去阻挡殷邈的护卫被他一刀划断了脖颈,只见殷邈立在那护卫身后,死死捂住他的嘴,任凭那滚烫的血液从他咽喉处激荡的喷发出来。而殷邈那双带有戏谑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陆元岭和董天珂二人。 终于,那扭动身躯不断挣扎的护卫渐渐没了动静,瞳仁中生机尽逝,渐渐黯淡了下来…… “跑!” 反应过来的董天珂和陆元岭同时大喊一声,立马拨转马身向宛平城内跑去,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无缘无故死在一个疯子手里。 “嘿嘿嘿~” 就在董天珂和陆元岭拨马瞬间,殷邈猛地向他们扑去,由于马速还没能速提起来,很快就被他给逼近追来。 “驾!” “吁~~” 眼见殷邈逼近,董天珂取出马锥重重往马臀上一扎,下一刻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猛地提速向城内疾驰而去。 殷邈见自己追不上董天珂,与是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了陆元岭身上,眼中阴寒的杀意更为炽盛。 “我命休矣~” 陆元岭感受到了身后那死亡笼罩的气息,又见董天珂弃下自己独自逃命,叹了口气,顿觉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噌~” “叮~” 殷邈腾空一跃,对着陆元岭后背狠狠掷出了手中的锯齿刀。但就在刀身即将灌入他身躯的片刻,一支飞旋的柳叶刀与齿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激撞出一阵火星飞溅。 “嗯?”眼见出手失利,殷邈眉头一皱,望向柳叶刀投掷来的方向,但见一道朦胧的黑影在人群中晃动,令他冰冷的眼眸更是添上一层寒霜…… “走!” 刚从死亡边缘走一遭的陆元岭当即快马一鞭,加速向前疾驰逃命而去…… “跑啊~” “退~” “杀!” 原本就已经处于失败边缘的董、陆联军,在缺少主将指挥的境况下终于崩溃了,开始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战场一下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刘策目光如炬,神情炯异,看着董陆剩余五千多人被两千余人击溃,兵败如山倒的那一幕。 “三千对阵七千,居然还能反胜,这苏敬山的郁野军,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不过,是时候开始收尾了……” 想到这里,刘策虎眸寒光一闪,马上对身后乐天林下令道:“即刻出兵堵截苏敬山后路,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在宛平范围之内……” “遵命!” 乐天林大声领命,随后带着五千地方军向营外外疾驰而去。 待五千官兵尽数出营后,空荡的兵营之内,只留下刘策和随行数十名亲卫屹立原地。 此刻,刘策的脸上布满了阴云,与黑夜融为一体…… “速速杀出重围!向郁野方向前行!” 眼见自己的颓势被扭转过来,苏敬山当即大喝一声,抢过一匹快马,手持月牙铲率军向郁野属地有序的退去。 “苏逆!哪里走!” 就在此时,乐天林大吼一声,率领数千官兵堵住了苏敬山所部的退路。 苏敬山一见那群眼露凶光的官兵,顿暗明白过来:“中计!着了刘策小儿的道了,可恶!” “军督有令,诛杀叛贼苏敬山,全军发放半年军饷,封赐田亩二十,亲取逆贼首级者,军饷田亩加倍!” “嗷~~” 官兵之中立马爆发出一阵惊天欢呼,没有什么比这种赏赐更加令人感到现实的。 那些所谓赏千金万银的又有什么时候实现过?更何况是军督大人亲口所言,又怎么可能诓骗自己这些普通士兵呢? “杀啊~” “嗷嗷嗷~” 这一刻这些士兵各个士气高昂,抄起手中兵刃就向苏敬山所部不要命的扑去。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兵拼命为的什么?还不是一口饱饭一份薪饷,这种时候比任何大道理都要令人感到热血沸腾。 更何况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官将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各地其他官兵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只叹无人给他们撑腰,如今得到凶名赫赫的军督支持,终与有机会手刃这群狗娘养的…… “噌!” “砰~” “呃~” “噗噗~” “啊~” 两军接触瞬间,立马带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双方不停有人在厮杀中倒落尘埃之中,激荡的怒吼宣泄着彼此之间的不满。 “娘的,你也有今天?让老子吃泔水,我去你妈的……” 一名官兵一把扑倒与之错身而过的苏营士兵,将手中半截刀锋狠狠切入他腹部铁叶缝隙处,顺势一扭,对他大吼一声抽出刀尖,只见一条断裂的血肠在血雾弥漫中挤出体外,在夜空下不停蠕动。痛的那苏营士兵只剩鬼哭狼嚎般的吼声…… “噗~” 乐天林手中长枪一甩,锋利的枪刃划过数名苏营敌兵,瞬间带走其中两条朝气蓬勃的年轻生命。 但他得手之后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枪杆猛地一个平端,一枪刺出将一名刀盾手的盾牌洞穿。枪势就势旋转钻入他手掌,直接延伸至臂弯。 “啊~” 那刀盾手惨嚎一声,直感觉持盾的手臂一片冰凉彻骨的剧痛,他眼角忍不住瞥了一眼,立马两眼一翻活活痛死过去,只见手臂肘部一根森白的血骨暴露在空气之中,显的是那么的诡异可怖…… “起!” 乐天林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大吼一声,将手中长枪用力向上一抬,那刀盾手整条手臂连同那面惨盾立马从身体分离出去,沉重的躯体也在这一抬之下双脚离地蹦入半空之中,重重倒落在干硬的地面上…… “杀!一个不留!” “杀!杀!杀!” 激烈的厮杀让这些官兵渐渐从恐惧之中转向疯狂,无数兵士红着眼见人就扑,一下子把苏敬山的两千精锐打懵了,这些人还是自己认知当中的地方官军? 一二一 宛平之变 …… 就在官兵和苏敬山所部激战当下,董天珂和陆元岭领着自己麾下五千余人向宛平方向急急退去。 陆元岭一脸沮丧地叹道:“没想到苏敬山带的人马不多,却各个骁勇异常,七千人打不到三千居然还会被他打成这样,唉~” 而一侧的董天珂却一脸凝重,心中惴惴不安:“奇怪,黄敢为何迟迟都没来到宛平接应?按理说早就该到了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回事?” 两人带着各自心绪向宛平逐渐行去,然而当他们靠近宛平大门之时,却感觉到一股异样诡异的气氛…… “怎么这么安静?城楼上的人呢?为何大门却禁闭着?”董天珂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以及紧闭的城门,心下顿时闪过一丝不安。 陆元岭眼中寒光一闪:“不好!我们都错了!” “董逆受死!” 陆元岭话音刚落,城楼之上忽然发出一阵怒吼,然后火光大作,城墙整沿肃立着一排排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了城下骚乱的人群。 “黄敢!”董天珂一眼认出城墙之上站着那条魁梧的身影,顿时怒不可遏,“你敢背叛本指挥使?” “董逆住口!”黄敢脸上挂满一丝阴狠,“你欲起兵谋反置幽州百姓与战火之中,军督大人对此一切早就心知肚明,特命我取下宛平等你自投罗网!” “噗~” 董天珂闻言,只觉胸口烦闷,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只见他嘶声俱下的问道:“黄敢,本指挥使平日里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帮刘策对付我?” 黄敢冷笑一声:“董逆,军督大人才是远东边军最高统帅,我为何不效忠与他?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十万残兵败将就能成事么?老子可不想步萧振雄的后程被人挂在城楼上让世人戳脊梁骨!” “失算!”董天珂这下总算明白刘策为什么要杀萧振雄,本以为是针对自己,没想到真实目的是分化自己的属下,然而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黄敢大吼一声:“来人,放箭!诛杀董天珂、陆元岭者官升三级任营使一职,杀!” “飕飕飕~” “噗~” “啊~” 城楼之上箭如雨下,疯狂的倾泻在董陆二部人群之之中,只闻箭镞入耳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在城前回响。 “撤!快撤!” 董天珂和陆元岭扫落几支射来的箭支后,当即立断向后方苏敬山所部位置退去。 黄敢一见,立马喊道:“不要放走了董逆,打开城门,追击逆贼!” “嗷!” “咯吱吱~” 紧闭的城门打开了,下一刻从内中涌出近千士兵向着董天珂和陆元岭撤退的方向,疯狂的扑去…… “叮!” “喝!” “呲……” 苏敬山所部,退路尽断的苏营逆军和立功心切的幽州地方官兵的战斗还在火热的进行着。 双方交织的金属汇流,形成一张张血色巨网,带着残酷而又冰冷的气息,每一声哀嚎嘶鸣总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让人只觉得有一双双大手死死掐在脖子上,痛苦的无法呼吸。 “砰砰砰!” 苏敬山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手持月牙铲将周围逼近的官兵尽数扫飞出去,他脚下已经遍布了一圈的尸体,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士兵。 “呼呼呼……” 纵使苏敬山悍勇异常,在连续作战之下,也感到疲惫不堪,在一铲把一个逼近的地方官军脑袋削飞后,这才拄着兵器在原地不断开始喘着粗气。 “格你老子的,刘策!黄毛小儿,等这次回到郁野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糙你祖宗,妈的!” 看着周围激战的场景,苏敬山不断谩骂,把刘策祖宗八辈都狠狠问候了一遍。 “苏逆!纳命来!” 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在苏敬山耳边震荡,令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只见乐天林领着十几个官兵一脸狰狞的向自己扑来,苏敬山从他们眼中分明可以看出带着一丝野兽般的疯态。 “就凭你们几个想杀我?做梦!” 苏敬山猛地发出一阵怒吼,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手中月牙铲,然而此时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刚举起兵器就感到脚下如同踩着一片薄云,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 乐天林见此,眼中寒芒更为炽盛:“苏敬山,你的末日到了,去死吧!”说着提枪对准他的胸膛一个猛刺。 “殷邈!救我!” 眼见死神逼近,苏敬山胆寒俱裂,用尽大声呼唤着疯奴的名号。 “嘿嘿嘿……” 诡异邪魅的笑声再度响起,但见苏敬山身后忽然闪出一条黑影一刀格开乐天林来势汹涌的一枪,把苏敬山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呃……” 乐天林一枪失利,定睛望去,却见一片寒芒印入自己眼帘,他猛的向后退开一步,那道锋利的寒芒擦着自己鼻尖闪过,惊出一阵冷汗。 “你是……” 乐天林摸摸自己鼻尖上被划开的一条血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殷邈,杀了他们……”苏敬山气游悬丝的对疯奴下令,“一个不留。” 殷邈闻言嘴角一瞥,然后丢掉手中残裂的锯齿刀,从自己身后取出一双精铁弯刀迎着乐天林几人就杀了过来…… “杀!” “嗷!” 陆元岭和董天珂二人带着剩余的残兵不断向苏敬山方向靠拢,身后黄敢的部队紧追不舍,一时间是异常的狼狈。 “陆逆,纳命来……” “飕~” “呃~” 陆元岭身后一声激喊回荡,但闻一支羽箭绷弦而起,一箭将他的头盔掀飞出去,一头散发和夜色融合如同游魂野鬼般,吓的他连忙俯在马背之上…… 边上的董天珂见此,立刻一夹马腹,丢下陆元岭和残兵直接向前逃命去了。 “董指挥使,等我啊!”眼见自己被同僚抛弃,陆元岭在马背上惊的是魂不附体,身后一片喊杀之声不绝与耳,渐渐的他已经感受到身后一片冰冷气息笼罩开来。 “受死吧,逆贼!” “我还是要死在这儿啊!” 陆元岭回头入眼只见一杆锋利的长枪向自己后背贯来,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咯哒哒~” “噗噗噗~” “唏律律~” 就在陆元岭自忱今日必死之际,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带起一片金属入躯的声响,瞬间让陆元岭化险为夷。 “你是?” 陆元岭抬眼望去,但见黑暗中一条魁梧的身影,银甲银枪配白马,说不出的威武气息。 “陆将军莫慌,有我白悦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一二二 疯奴 …… “白悦?” 陆元岭望着眼前这个二十四五岁的英武青年,努力回忆起这个名字,然而很可惜他印象中没有认识这么个人。 白悦在马背上拱手说道:“将军不必疑虑,白某家父白英受过将军恩惠,临终时嘱咐白某务必要报答将军恩情,此次特来助将军脱困回到常阳。” “原来你是白英之子,不想这么大了……”陆元岭这才想起,多年前他在某个村庄内因为一时善心大发,替白姓一家还清了债务,还在白家留宿了一夜。 白悦说道:“将军,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不如随我一道杀出重围。” 陆元岭叹了口气:“白壮士,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这是进退两难啊,军督大人是铁了心要置我等与死地,恐怕今夜是脱不了身了,你还是莫要趟这浑水,快快离去吧。” 白悦摇头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家父既然受将军如此重恩,白某岂有置将军与凶险而不顾的道理?你请放心,有白某在,定能安然护送你回到常阳。” 陆元岭闻言一阵“感动”:“不想白英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他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但是……” 白悦说道:“陆将军,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信任白某,想要脱出此地,请给白某一百死士,我定能让将军安然离开宛平?” 陆元岭眼前一亮,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白悦说道:“将军,所谓擒贼先擒王,白某在来时见官营内似乎有军督动静,请速速替白某凑足百名死士,以及百匹快马,白某要趁官兵营地空虚,生擒军督大人,一举扭转战局。” 陆元岭疑道:“白壮士,虽然官军营地空虚,但内中仍然有上千官兵镇守,你百骑如何生擒军督呢?” 白悦嘴角一瞥,无比自信的说道:“请将军尽管把死士和战马交给白某,白某不会让你失望!” “罢了!我这就替你去安排人马,但你务必要小心啊!”陆元岭见他信心满满,与是下定了决心。 …… “噗噗噗~” “呲……” 苏敬山方面,殷邈如同一具杀人的机器,手中双刀带起一股股血色旋风,激溅在乐天林周身。 “啧啧啧……” 转瞬间,乐天林周围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官兵,殷邈手中双刀交叉摩擦一阵,带起点点火星,一脸玩味的看着乐天林。 乐天林只感觉背后脊梁骨一阵发凉,额头细汗止不住的流淌。 苏敬山满脸兴奋,对疯奴大吼一声:“殷邈,别楞着,动手!” 乐天林闻言瞬间,强自压下内心恐惧抬枪直接刺向殷邈,想迅速取胜。 不想,殷邈一个回身沿着枪杆旋身来到乐天林身前,手中弯刀斜着刺入乐天林肋下。 “呃……” 乐天林闷哼一声,忍着剧痛将手中铁枪一甩,想要逼开殷邈攻势。 然而,殷邈一个侧身,将扎入肋骨的弯刀猛的抽出,乐天林顿时痛的脑海一片空白,手中铁枪也随之一滞。 殷邈趁势挥刀弹开来枪,另一柄弯刀对着乐天林的手肘重重一划…… “噗……” “噗……” “啊……” 但见乐天林左臂被刀锋削飞半空,在他惨叫的同时,殷邈又是一刀扎入他的右肩,将他整个人压跪在地,随后他手一松,放开右肩上的刀柄一把接住半空掉落的长枪,枪尖朝地重重扎入乐天林身后的土地上。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殷邈望着跪在地上痛的浑身发抖的乐天林玩味地转了一圈,再次发出一阵邪魅而又惊悚的笑声,只见他双手环胸,弯刀顶着自己鼻尖,完全是一副戏弄猎物的神态。 苏敬山见到这一幕,不断摇头,对殷邈吼道:“别玩了,快点!” 殷邈闻言,脸色一变,一把按住乐天林肩上的弯刀,向自己方向一拉。 “呃……” 乐天林只觉一阵裂骨剧痛,整个身子被扯了起来向前挪移数步。 “噗~”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划破他身上的皮甲,在胸前肌肤上带起一道长长的殷红。然后殷邈一脚把乐天林踹到身后的枪杆上,顺势用腿压住身躯,从他肩膀上猛地抽出了弯刀…… 乐天林此时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只觉的耳畔回荡着金属敲击的声响,以及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 “嘿嘿嘿嘿……” 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下一瞬,但见殷邈双刀高高举起,如同狂风骤雨般在乐天林身上快速切割起来。 灼热的血液激溅在夜空之下,乐天林脸上、身上、腿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眼前所见尽是自己血肉横飞的情形,但他现在连呻吟都做不到了。 “噗~” “噗,喀喇!” 最终,待乐天林身上没有一丝完整肌肤之后,殷邈顺势划断了他的脖颈,然后整个人轻轻一跃,最后一刀狠狠扎进他的天灵盖,然后一扯,带出一片血色浓厚的,如同碎屑豆腐一样的脑浆! 乐天林整张脸已经被这一刀撕成两瓣,就这么分开挂在双肩上,可谓是死的面目全非。 “砰!” 满身是血的乐天林重重倒落尘埃之中,苏敬山瞥了一眼尸体,顿觉胃里十分不舒服。不由瞪了一眼还沉浸在嗜杀气氛中的殷邈,忍不住摇摇头,这疯奴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虐杀敌人,不过,毕竟是跟野兽一起长大的怪胎,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改善了。 “你们主将已死!谁还敢挡本指挥使的路!” 苏敬山一铲子凿下乐天林那已经完全没有半分人样的头颅,高高举在手中对那些阻挡自己归程的官兵吼道。 “乐,乐主官死了?” 那些本来已经杀红眼的官兵闻言,一下子懵了,待看到火光下,苏敬山手中那两瓣分开的头颅时,顿时感觉胃里万分难受,这种虐杀给他们心理负担真的是非同小可。 “撤吧,主将死了,没法打了!” 不知道谁大吼一声,一下子官兵如同树倒猢狲散,纷纷四散跑去。 这就是旧军习俗,主将一死,士气立马一泻千里,哪怕之前战意再高昂这一刻也全部前功尽弃。 “哈哈哈!” 苏敬山大笑一声,然后大手一挥向官道上郁野方向走去。 “咚咚咚~” “呜~” “锵锵锵~” 忽然一阵雄烈的鼓号齐鸣在官道之上缓缓逼近,随之而来的是充满肃杀气息的刀盾交错的震荡。 “那是……” 闻听这阵动静,苏敬山和刚刚脱离包围的将士顿时露出一丝异常难堪的神情,就连残忍至极的殷邈,此刻也是神色万分的凝重。 但闻黑暗中一阵惊天长啸…… “镇字营!” “喝!喝!喝!” ———————————————— 推荐一本谍战小说,沉默似铁的新作《秘战》,故事跌宕起伏,情节环环相扣,书荒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一二三 奇袭 …… “镇字营!” “喝!喝!喝!” 当那阵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回荡之际,苏敬山听闻齐喝声,顿时感觉全身上下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镇字营?传闻中狂浪席卷而不崩的那支铁军?嘶~刘策!你居然把它带到了幽州?难怪你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啊!” 苏敬山在马背上得知来者正是去年血战巫山镇的镇字营时,脸上这表情是又惊又怒…… 然而,现在的局面却是异常尴尬,苏敬山的军队经过与董、陆和地方官兵的两场血战后,已有近千人的伤亡,而且剩余的各个都疲惫不堪,能不能突破那支缓步行来的铁军重围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黑暗中,镇字营终于印入了苏军士兵的眼帘,火光照耀下只感觉一片寒光凛凛,甲叶激晃的声响令他们心头齐齐为之一颤,强烈的不安如同瘟疫一般在他们周身蔓延。 “轰!” 整齐的巨响在官道之上回荡,几个眼尖的苏军士兵望去,顿时脸上露出十分难堪的表情。 因为眼眸所见的是一整排高过两米的撸盾,盾牌间隙处一条条粗长的锥形长矛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密密麻麻的令人心胆俱裂。 “这怎么打?冲过去被长矛扎死,不冲他们逼近还是死,箭矢又耗尽了,这……” 第一次,苏敬山以及残余的亲卫面对这种铁甲大阵,齐齐冒出这种绝望念头。豆大的汗滴从苏敬山的脸颊滑落,悄声无息地印在尘土上,只扬起一道微不可察的轻灰…… “白悦在此,汝黄敢可有胆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白悦带着由陆元岭凑齐的一百死士,直接绕开追兵,策马来到宛平城下在距离一箭距离之时停了下来,对城楼上的黄敢大声挑衅。 黄敢闻言,对城楼下的白悦不屑地笑道:“哼,哪来的黄毛小儿?胆敢老子面前耍威风?来人,去把这家伙人头取来!” “遵命!” 很快,城门打开一角,从内中猛地冲出十几名士兵,举枪挥刀,二话不说就嚎叫着向白悦杀去。 “来的好,看我百步穿杨!” 白悦见十几人向自己冲来,没有一丝慌乱,立刻从马鞍之上取过一把五石弓拉开满圆,连搭三支羽箭与劲弦,精冷的寒眸死死瞄准黑暗中的奔跑的身影,忽的一松弓弦…… “嘣~” “咻~~” “噗噗噗~” “砰砰砰!” 但闻黑暗中三声箭镞进躯清响,伴随着一阵倒地重压,连惨叫都未半点听闻,三支羽箭尽数没入目标咽喉。 一箭毙杀三人,白悦手中铁胎弓一旋,弓身踩在脚上,再次搭上五支羽箭,待身影靠近猛地抬腿迅速对准目标,然后拉弦、松弦、绷弦,一气呵成。 “噗噗噗噗噗~” “砰砰砰砰砰~” 飞速旋转的五支羽箭,准确无误的全部射中黑影,与之前一样,五声清响,带起几点液体在空气中飘散,惨叫都不曾听闻只感觉有躯体倒地声响传入耳畔。 “驾~” 二次得手后,白悦一夹马腹,手中铁胎弓快速戳回背后,手持鞍前横放的银枪,迎着剩余三名士兵杀了过去。 月光之下,白马银枪如同一片移动晶玉散发着夺命的银芒,在战马靠近那几名士兵瞬间一个错身…… 白悦手中银枪一甩,带起一片赤色风暴,借助枪势对准一个个黑影轻轻一点,顿时五名士兵只觉得咽喉一亮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嘶,这家伙,好俊的枪法,好厉害的箭术,为何我不知道幽州还有这号人存在?”城楼上时刻观察着墙下一举一动的黄敢,见几个呼吸之间,十几名士兵都断绝了生机,顿时惊的不知所措。 “好!” 眼见白悦如此神勇,身后策与马上的一百死士齐齐叫好,士气一下旺盛到了顶点。 白悦举枪对准城楼之上大声说道:“黄敢匹夫,就这么几个人就想收拾我白悦么? 太天真了,我白悦能以一当千!识相的速速开城投降,我可以看在陆守备的份上,饶你不死!” “大胆!”黄敢闻言大怒,“黄毛小儿休要激本将军,本将军会上你当么?你能挑一千?可以,本将军倒想看看你是如何以一敌千,来人!调拨两千军士杀出城去!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人头给我带回来!” 很快,城门大开,但闻一阵震天喊杀之声激烈的回荡,足足一个营的兵力向白悦百骑方向袭来。 白悦嘴角一撇,手中银枪戳回马鞍前,随后再次取下背后的铁胎弓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一个迎面扑来的士兵就是一箭。 “噗~” 那支羽箭异常刁钻的没入那名士兵胸膛,那士兵瞬间感到体内力气一丝丝快速被剥离体外,最终在冰冷之中慢慢死去。 “杀!” 眼见那白悦敢在这时候又敢射箭杀人,这些冲杀的士兵彻底疯狂了,嚎叫着向他扑来。 “拨马掉头!”白悦对略阵静待的士兵一声大喊,“向官军宿营方向前进!” 说完一马当先向后方宿营地缓缓扑了过去,其余百名死士见状,即刻跟在白悦身边。 …… “那是?” 官兵营地内,守护在刘策身侧不远处的两名督军卫将士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震天呼喊声,不由同时向声源所在地方望去,但见黑暗中似乎有上百骑和数千人马向此地扑来。 “不好!敌袭!保护军督!” 这些督军卫将士常年征战沙场,练就了敏锐嗅觉,虽然敌人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还是准确判断出了那支骑兵跟身后的数千人马就是冲营地而来。 “嗯?” 刘策听闻督军卫亲兵呼喊,顿时向马蹄方向望去,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诧异。 下一息,他当即下令道:“弓箭手在前,长枪兵在后,顶住木栅,胆敢靠近营地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 很快,两百名地方军弓箭手对准远处滚滚而来的声浪,用力拉开七斗弓,弦已搭上了箭枝,就等敌人一靠近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出手中箭矢。 “唏律律~” 战马沉吟声由远而近,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弓箭手射程之际,忽然转向营地侧面,对防守薄弱的右门发动了攻势…… “奇袭,不妙!” 刘策心中一丝不安窜了上来,令他想起了在草原上对战狼群时的情景是何其相似,不由手按腰间军刀,露出凝重的神情…… 一二四 宿营·乱 …… “唏律律~” “吁~” “砰~” “噌……” 官军宿营侧翼,白悦一马当先冲向宿营,身后百名死士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只见白悦在即将撞到营门之际,手中银枪在腕上一个倒转,枪尾对准木门,然后用力一夹马腹,借助马势硬生生撞倒了大门,门后守卫的两个士兵顿时让倒落的重物迎面压倒,随后被滚滚而来的马蹄踏成肉泥,门板下绷出一滩沸腾的血溪…… “杀!” 白悦一声轻喝,对着迎上来的官军纵马疾驰,手中银枪如同炫龙腾舞,在火把点坠之下闪烁着耀眼银光。 “呃……” “嘶~” 眼见白马银枪逼近,围上来阻挡的官兵顿时惊恐万分,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四散避开白悦来势,一时间营地变得混乱不堪。 白悦在冲过官兵阵营后,忽然一拨马身,取下身后铁胎弓射出一支羽箭。但见羽箭带起一阵空气扭动,前方四五支油脂火把瞬间被掀落熄灭,然后他带着死士从侧翼驰骋而去,隐入黑暗之中。 “杀啊……” 营外二千黄敢大军紧追白悦的部队,此刻也来到了宿营阵前。这些刚投靠刘策的董天珂所部并不知道刘策现在就在营内,只是受到白悦挑衅追杀入营,各个红着眼,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黄敢又反了?” 见到这一幕的刘策,脸上神情冷毅,心下却狐疑起来。 “不可能!如果真要反就不会等到董陆二人陷入这种绝境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噗~” “轰!” “贼子,哪里走!” 不等刘策从思虑中回神,宿营之内的局势一下变得严峻起来。但见两千黄敢所部的士兵手持刀枪,嚎叫着向营内冲了进来,见人就砍,完全一副疯癫之态,已给本就混乱的宿营更加蒙上了一层阴影。 “结阵,放箭!” 刘策拔出军刀当即下令,很快周围严阵以待的百余弓箭手将早已搭在弦上的箭矢朝涌向刘策所在的官兵贯射出去,周围数十名督军卫将士立刻守在他跟前,脸上的表情变得是万分凝重。 “噗噗噗~” “啊~” 箭矢攒落,带起一片鬼哭狼嚎,甲胄撕裂的轻响混合着粗重的喘息,给人感觉这一刻血液都仿佛被凝滞不前。 “杀了他们!” 黄敢军中一名旗总,眼见自己所部有几十人中箭倒地,当即大吼一声向刘策所在扑了过去,情势一下变的岌岌可危起来。 “放肆!”刘策一见,虎喝一声,“胆敢冲阵者,格杀勿论!” “吼!” 守在刘策周围的数十督军卫将士齐嚎一声,迅速摆出半圆形阵,将刘策挡在身后,随时准备迎接扑上来冲阵的黄敢旗团军。 而最前方的弓箭手在又射出一波箭矢后,立刻四下溃散,逃命去了,将刘策所部尽数暴露在了乱军眼前…… “进退有序,依阵而行。” 纵然知道眼下形势万分严峻,刘策依然努力保持镇定,脸上神情不变,冷静的指挥身前督军卫将士与之周旋。 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表现出有一丝不安情绪被底下将士捕捉到,那极有可能导致官全军溃散,满盘皆输。 相反如果顶住眼前这百余乱兵的攻势,兴许这混乱局势就能控制住,重新把士气崩溃的官军组织起来…… “叮叮~” “噗噗噗~” “哈~” “啊,不~” 当百余疯狂的乱兵撞上督军卫铁阵之时,这支刘策麾下最为悍勇的亲卫队给他们狠狠上了一课,然而这代价却是血与生命! 精良的甲叶完好的把迎来的刀剑阻挡住,只擦出点点星火在黑暗中崩发。 铁军将士不顾眼前袭来的兵刃,冷漠地挥动手中铁刃带起一股劲风从乱兵要害处斩过,数十道淌血的风刃激溅出滚烫的沸液,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一名乱兵一刀砍在眼前督军卫的肩甲之上,然而他惊恐的发现,手中的刀锋在这一砍之下已经开始卷刃,而对面那督军卫士兵却是完好无损,此时他眸子中射出的杀意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喝~” 死亡的呼唤在那督军卫口中轻沉响起,不等他退开,但觉自己心脏一阵绞痛,定眼望去,一炳精芒闪烁的寒锋扎入了自己左胸,随着刀身一阵扭转,那乱兵止不住哀嚎一声,面带恐惧的断绝了生机。 “砰~” 眼见乱兵已死,那督军卫士兵面无表情,抬起一脚将他踹飞,抽出戚刀举盾戒备,迎接下一个胆敢前来挑战他的敌人。 刘策刀背竖与右肩,一双虎眸冷漠的注视着四周动静。 “那支骑兵去哪里了?为何不见他们的踪迹?究竟有何目的?” 他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重,因为之前最早冲入的那股骑兵给他感觉比眼前混乱的局势更让他感到危机重重。 “唏律律……” “杀啊!” 就在刘策思忱之间,他身后响起一阵马鸣嘶啸,轰鸣的铁蹄声震耳欲聋。 督军卫士兵猛地一颤,刚欲回头,就听闻刘策那沉稳的声音。 “莫回头!继续迎击来犯之敌!” 这一刻,刘策终于明白那支骑兵意欲何为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自己而来,那几千黄敢乱兵是被这支骑兵引到这里。 宿营一旦混乱,自己被生擒或者死于乱军丛中,那好不容易拥有的局势就会彻底被扭转。 “吁~” “军督大人,请你束手就擒吧,命令大军抛下兵器,放陆守备等人离去。” 刘策闻听身后那阵动静,握紧了手中的军刀,眼中神色满是凛冽无畏。 “你在威胁本军督?”刘策缓缓开口说道,语气可谓是冰冷至极。 白悦策马逼近数步,手中银枪遥指刘策背影说道:“军督大人,眼下局面你撑不了多久的,请听白某一句劝,莫要为此丢了性命!” “噗噗噗~” “啊~” 督军卫阵前杀声依旧,无数攻阵的人却怎么也冲不破这区区三十多人组成的防线。 刘策嘴角一扬,对身后的白悦说道:“本军督可以明确告诉你,办不到,想要我的命……” 猛然他一个回身,带起肩上披风挥舞,冷眼注视着前方那名白马将军,一挥刀身带起一阵清吟,傲然回道:“那你就来试试!” “喝!喝!喝!” 本在阵前抵御乱兵的督军卫将士,忽然间齐齐一个转向,以一道完美的弧线保持半月阵型,再次守在了刘策身前。 他们之前厮杀的场地上,已经足足堆积了上百具尸体…… 一二五 魅影 …… “军督大人,既然这样,白某就得罪了,您放心,白某保证不会伤您性命,待确保陆守备安全之后,定会放您离去。” 白悦望着眼前这数十铁甲亲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知道他们绝对是生平仅见的精锐,而且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但他依然无惧,只见他手中银枪一转,对身后一百死士大声吼道:“众位兄弟,随我一道破开军阵,生擒军督!”话毕,白悦一夹马腹,迎着督军卫的阵列就杀了过去。 “嗷嗷嗷~” 一百死士齐齐嚎叫一声,紧紧跟随在白悦身后,一时间督军卫士兵脚下只觉一阵轻晃…… “生擒军督?笑话!谁给你的勇气大放厥词?将士们,誓死捍卫军督!” “誓死捍卫军督!” “喝!喝!喝!” 三十名铁甲战士当即齐声回应,对奔腾而来的战马犹然不惧…… …… “噗噗噗~” “呃……” 另一处战场,武镇英的镇字营正式与苏敬山的残部交错在了一起。 但见缓缓移动的撸盾每三五步便重重立与地面,同一时间内盾牌缝隙间立刻探出一条条可怕的“毒蛇”将冲上来的苏营士兵一个个挑翻在地,动作整齐的简直就跟诗句中描述的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这是战争,“毒蛇”吞噬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并没有半分浪漫可言,有的只是血淋淋的残酷,有的只是撕心裂肺的求生凄啸在这夜空中回荡…… 苏敬山望着那厚重的撸盾缓缓向自己逼近,这种队列严谨,行令进止、整齐如一的阵型令他额头冷汗之冒。 周围本来想凭血勇破阵的残兵,此时立在原地,各个不知所措,望向逼近的铁阵,眼中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咚~” 一声清脆的鼓沿敲击声响在撸盾后方响起。 “喝!” 眼见对面残兵踱步不前,武镇英立刻命传号手敲鼓发令,阵中传出一声齐喝,随后只闻一阵弓弩绷紧的刺耳声响,最前排的撸盾手立马将盾牌微微向后倾斜…… “嘣~” “飕~” 弦崩如霹雳,惊破九重天,奔啸的弩矢箭簇在空气中飞旋流动,发出一声撕扭嘈杂的轰鸣,震的众人神经是一阵发悚…… “噗噗噗……” “啊~~” 冰冷的箭镞无情的没入苏部士兵的身躯,带起一片惨嚎回荡在战场之中。几支极速旋转的弩矢直接穿透了十几步外几名苏部士兵的头颅,将他们整个都向后掀飞出去…… “咚~锵~” “哈!” 激慑的鼓声再度在镇字营军中响起,原本倾斜的撸盾立刻竖正,然后轻轻一抬,再次缓缓向苏部逼近数步,再次停了下来。 “投枪!” 罗敬晖一声怒吼,下一刻…… “虎~” 上百支细长的投枪从撸盾之后贯掷而出,将几十名杵在原地的苏部残兵一一放倒在地,其中几人的腹腔被锋利的投刃洞穿,倒地同时挤出一段段蠕动的肠子跟鲜血以及肮脏的秽物混合在一起…… 苏敬山看着自己军中一片狼藉的惨相,眼中满是绝望的神情。 “难怪这刘策坐上前军都督之位,全远东士族包括姜浔都没敢阻拦,老子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我要有这么一支军队,甭说这军督和总督位置,老子就算造反自立为王他们又能乃我何?” 想到这里,苏敬山将手中月牙铲重重往地上一砸,直觉一阵碎屑飞溅到了自己脸颊。 看着好不容易冲出官兵重围的残部,如今却被眼前这道盾墙活生生给逼的不但无法寸进,甚至还不断倒退,登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指挥使,现在怎么办?兄弟们伤亡很惨重啊,再这么下去,我怕……” 亲卫队长的话让本就方寸已乱的苏敬山更为感到焦躁不安,瞥了眼四周倒在血泊中鬼哭狼嚎的身影,他无奈的摇摇头,下达了命令。 “退回宛平,另寻他机!” 一声令下,苏部残兵即刻跟着苏敬山一道如潮水般向宛平城下退去…… “止!” “咚!” 武镇英看到残部退去,即刻下令停止追击,传达信号的战鼓猛地一敲,整个移动前行的大军就此安定下来。 “原地休整,二营派出二甲加以戒备,三营派人立刻前去探查宛平现况,顺道找寻下军督踪影!” “遵命!” …… “叮~” “呲啦~” “砰!” “吁~” 宿营阵前,三十名督军卫将士死死挡在刘策身前,以自己血肉之躯硬撼白悦所率百骑的冲杀…… 一名陆部死士纵马持刀朝一名督军卫肩膀砍去,那督军卫将士见此,手中镶有铁钉的圆盾护住胸口以上要害。 但闻刀盾交错,溅起一阵火花点点,督军卫士兵被这股巨大冲力震的倒退几步,持盾的手臂此刻却是酸麻无比。 但他并没有就此忘记自己的职责,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在与马身错开瞬间,挥动戚刀,带起一道血弧。 那马背上的死士只觉自己腰部一片冰凉,感觉好像有无数冷风在往里吹灌,令他全身上下冻的直打哆嗦,最终摇摇晃晃倒落尘埃,只余快马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吼~” “砰!” 另一名死士纵马途中被一个督军卫将士怒吼着掀落马下,摔了个七零八落,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阴森的寒锋已经从他后背扎入,洞穿了他的五脏六腑,死的是万分痛苦。 “唏律律……” 就在这时,白悦在两名死士掩护下鬼魅般出现在刘策所在后方。 当战马沉重的喘息声响起之际,周围数名督军卫士兵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呲~” “噗~” 白悦手中银枪对准一名试图阻拦的督军卫将士就是毫无花俏的一刺,锋利的枪刃从甲叶缝隙中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借马一踏,顺势一抽枪刃,那督军卫将士原地转了两圈,重重倒在干硬的大地之上。 只见他双目圆睁,脸上带满了不甘的神态,微张的嘴似乎想要对那道魁梧屹立的身影说些什么,但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军督大人!束手就擒吧!” 白悦对着刘策压下了手中的银枪,对准他的胸膛猛地疾驰快马。 “唏律律……” “呲!” 一二六 白悦! …… “哐啷……” “呀,妹妹你没事吧?看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姐姐,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闷的慌……” 汉陵刘策府邸,夜宴结束后,待宾客散去后,宋嫣然和下人一道收拾碗筷时,忽然手一滑将一盘碟子打碎了。 薛沫忆连忙和宋嫣然一起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瓷,只见宋嫣然一脸不安的神情。 “唉~”薛沫忆叹了口气,“妹妹又在思念军督大人了吧?也真是的,公务再忙也应该留下陪你啊,好好的七夕就这么……唉~” 宋嫣然起身取来一个簸箕,将碎瓷丢入内中,说道:“薛姐姐,别这么说刘大哥,他一心为百姓奔波忙碌,若不是他, 没准我们也没有今天这么惬意举办女儿节的宴会,嫣然自知没什么本事能帮到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把这家打理好,不再让他为此忧心,尽些微薄之力。” 薛沫忆闻言,怔怔的看着正在收拾碎瓷的宋嫣然,缓缓说道:“妹妹你真是体贴入微,难怪军督一直对你青睐有加。” 宋嫣然微微一笑,然后取来扫把将地上细微碎屑尽数扫入簸箕之中,对薛沫忆说道:“姐姐,嫣然自小命苦,娘亲离开后就再也没人像刘大哥对我这般好过,他对我的一切嫣然自然都记在心里,嫣然只希望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 将碎屑扫完后,宋嫣然就将簸箕递给丫鬟,命她将它倒到外面置放垃圾的编筐之内,然后又对薛沫忆说道:“薛姐姐,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吧,我让小惠他们准备好了浴汤,你先回房洗下身子,嫣然收拾完这些就过来陪你。” 薛沫忆点点头:“妹妹,你也别太累了,看你都操劳一天,姐姐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唉……” 宋嫣然“咯咯”一笑,推着薛沫忆说道:“好啦好啦,薛姐姐,你我还这么见外么?赶紧回房吧……” 薛沫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二楼阶梯走去。 待薛沫忆离开后,宋嫣然来到门外,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呐呐自语道:“刘大哥……” …… “放肆!” 宛平城郊,官军宿营,眼见白悦纵马提枪向自己胸膛袭来,刘策沉喝一声,军刀一扬,与贯胸而来的银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叮~” 寒刃对银芒,交织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刘策的军刀死死顶住白悦手中银枪枪刃上的一道钩刃。 “驾~” 白悦眼身一冷,手中银枪加重几分力道,随后一催胯下白马,良驹发出一阵嘶鸣,直直向前冲去。 刘策只感觉自己定立的身形开始渐渐向后移动,猛地虎眸一睁,伸出另一只手掌,按住军刀刀背,势不让枪刃再挺近半分。 “噌~~” 一匹白马,一杆银枪,一把寒刃,一道魁影!在夜空之下那混乱的宿营之中疾驰而行。 刘策身形不断向后挪动,定立的双足在阻挡白悦疾驰过程中摩擦出一阵耀眼的火花,一直向后延伸出去。 “呲~” 银枪配合马速传来的巨大阻力让刘策的虎口崩裂出一丝殷红,但他依旧面不改色,死死盯着马背上的白悦,随时准备反戈一击。 “军督大人,不要再撑了,随白某走一趟吧!”见刘策依然在咬牙坚持,白悦再次出声劝道。 “喝!” 就在白悦出声瞬间,刘策感觉到军刀上的阻力泄去了半分,当即单足向后猛地一踏,轻吟一声,将握刀背的手重重压了下去。 “什么?” 白悦一个猝不及防,枪身被军刀压至地面,疾驰的快马让他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被甩落马下。 “哼~” 刘策脱开银枪纠缠后,一个急转避开白马冲势,在与之错身刹那,手中军刀刀柄狠狠砸在马臀之上。 “吁~” 白马吃痛之下嘶鸣一声,疯狂向前疾驰而去,白悦脸上略显一丝惊慌,努力控制受惊的战马。 “噗~” “砰~” 脱离白悦枪势威胁的刘策并没有因此放松半分警惕,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名死士一个横砍,将他头颅削飞出去。 那无头死士在马背上摇晃疾驰数步后,重重倒落马下。 一刀毙命死士后,刘策快速向督军卫身侧靠拢,然而沿途又有三名死士向他纵马疾驰而来! “吁~” “咔擦~” “砰~” 但见刘策依然不惧,迎上三匹快马在靠近瞬间一个俯身旋冲,手中军刀化作一道风刃带起一条马腿,将背上的死士连人带马掀落在地,只闻一阵骨裂轻响,显是被砸碎了脑壳。 随后他迅速起身伸出手掌抓住另一侧快马上的死士重重向后一甩,把他连同另一匹个企图扑上来的死士一道撞飞出去。 “呼~呼~” 做完这一切的刘策刀尖抵地,努力恢复自己的体力,以应付接下来所需面对的局面。 “咯哒哒~”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再度在刘策耳畔响起,他定睛望去,顿时神色凝重,只见白悦疾驰快马再次提枪朝自己冲来。 “真是难缠!” 不及多想,刘策迅速提刀横与胸前迅速向后倒退而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这状态根本不是马上那名银甲将军的对手。 忽然白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戳银枪与鞍前,从背后取下一支羽箭和铁胎弓对准刘策就是拉弓开弦,毫无半丝犹豫。 “飕~” “噗~” “呃~” 那支疾驰的羽箭如同流星一般,擦过刘策面庞带起他鬓发飘动,没入了他身后一名欲偷袭刘策的黄敢乱军胸膛…… 惊出一身冷汗的刘策努力保持镇定,听闻身后倒落的声响来不及细想白悦此举究竟为何,转身一刀砍翻另一名黄敢乱军就向自己督军卫方向跑去。 “军督大人!” 督军卫将士一见刘策,立马围了上来,将他护在阵中,警惕的注视着白悦的逼近,做好了战斗准备。 “保护军督!全都把兵器放下!” 就在这时,投效刘策的黄敢终于出城前来接应了。 白悦脸色凝重,但见所带一百死士已经尽数死在宿营之中,当即拍马提枪向刘策所在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他决定要赌一把,在宿营骚乱平息之前生擒刘策! “督军卫,保护军督!” 眼见白悦逼近,督军卫众人俯身举盾迎敌,把刘策死死护在身后。 “起!” 忽然,白悦一声轻喝,一拉马缰,胯下战马猛地腾空而起,跳过了盾阵,直向刘策扑来。 “叮~” 一阵金属交割再次响起,在白悦落地瞬间,刘策手中寒刀毫不留情的挥砍出去,与散发寒芒的枪身缠在一起,直觉胸口一阵晃荡,嘴角浮现一道血痕,差点被枪势压跪下地…… “保护军督!” 周围黄敢所率的军队渐渐平息了宿营骚乱,直接向白悦所在方向急袭而来。 “罢了~” 白悦知道生擒计划已经落空,当即立断,手中银枪一个旋转脱手袭向刘策。 “呼~” 枪身在刀锋上一个旋转,袭向他的头颅。刘策额面猛地向后一扬,避开这夺命一枪,顺手一抵抓过银枪。但下一刻他直觉的握军刀的手帐一阵剧烈镇动,忍不住脱开刀把,只见镔铁军刀飞向半空,最后落入了白悦手中。 “驾~” 失枪夺刀后,白悦不再恋战,刀脊一拍马臀,飞速向营外冲去,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莫让那反贼跑了!” 黄敢一见白悦离去,顿时下令前去追击,却闻身后一阵沉喝响起。 “不必了,小心有诈……” 只见刘策提枪架在肩上,冷冷的注视着白悦消失方向,脸上挂满一层寒霜…… 黄敢一见刘策,立马拱手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无妨……”刘策轻轻摇了摇头,“你来的正是时候,传我军令,继续追击三部叛军,务必要把他们全都留在宛平城郊!” “遵命!” …… 一二七 刁难 …… “白壮士,你回来了?怎么样,刘策……军督大人他……” 在宛平城郊一处密林之内,陆元岭、董天珂领着仅剩的数百人马等候着白悦带来好消息,不想当陆元岭见到白悦单骑归来之际,心下顿时一沉,已经料到了结果。 白悦叹了口气,对陆元岭拱手说道:“抱歉,陆将军,白某万万没想到军督大人麾下那数十名亲卫是这般悍勇,百骑连攻数次都无法破入其中,还白白折损了这一百死士性命,还望恕罪。” 陆元岭、董天珂互望一眼,脸上浮现一丝黯然的神色,之前陆元岭听白悦所言就觉得成功机率不大,毕竟刘策那些带来的督军卫士兵各个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兵,哪会这么容易被人击败? 但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更何况这白悦武艺高强,现在正是用的到他的地方,只能宽慰道:“罢了,你能安然无恙回来就好,本将军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那些人本就是死士,不必在意……” “多谢将军……”白悦见陆元岭不但不怪罪自己,还出言宽慰,心下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董天珂见此,叹了口气:“可是如今眼下该如何是好?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刘策的军队,我们怎么脱身呢?” 陆元岭闻言也是神情沮丧,一时不知怎么办。 “两位将军莫要忧虑。”见两人神情萎靡,白悦开口说道,“白某一直以来在幽州各处游荡,知道这宛平附近有一条小径可通往常阳,只是那条小径道路狭窄,道路崎岖不平,不可能带那么多人穿过去……” “哦?”董天珂和陆元岭闻言,齐齐望向白悦,尤其董天珂更是奇道:“此话当真?为何我在宛平多年却不曾知道有这么条捷径?” 白悦说道:“白某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那条小径异常难走,到处都是荆棘灌木,还请两位将军做好相应防范。” 陆元岭忙道:“无妨,事不宜迟,请白壮士速速引路,我们现在就动身。” 白悦供手说道:“谨遵将军之令!” 就在这时,密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顿时让他们齐齐警惕起来。 “格你老子的,等老子回到郁野,尽起十万大军,非把刘策的皮扒下来不可!” 董、陆二人闻言,立马知道来人是苏敬山,看来他也没能脱出宛平,顿时两人互望一眼,点了点头。 …… “军督大人,找了一夜还是没发现董天珂、陆元岭和苏敬山三个逆贼,看样子一定从其他地方逃出宛平范围了……” 黄敢站在将军府门前,对背立自己的刘策恭敬的说道。 刘策闻言微微蹙眉,思虑片刻后对黄敢说道:“罢了,你速领人去劝服董天珂余部人马,就说宛平现在已经被本军督接手,如有反抗者,就地处决,无需向我禀报, 待幽州之乱平定后,我上书朝廷表你为幽州师旗指挥使加封中郎将,食五千户。” “多谢军督!”黄敢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自己摸爬滚打几十年,本以为一个旗团使已经到顶峰,不想如今却还有机会高升,这和跟着董天珂造反相比,这宝还真押对了。 刘策回过头看着黄敢,对他点了点头:“你只要好好为本军督效命,本军督不会亏待与你的,甭说这小小的师旗指挥使、中郎将,以后封爵世袭也未尝不可。” “属下愿为军督大人鞍前马后,死而后已!”听闻刘策的话,黄敢激动的立马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 刘策平静地说道:“好了,别跪着了,宛平动乱刚平息,军队和百姓还需要你替本军督去安抚,还有顺便把本地士族官僚全部集结到将军府,去吧……” “属下告退!”听完刘策的话后,黄敢是屁颠屁颠的向城外走去,从他行走的步伐可以看出,他此时内心是万分激动。 “权力……”刘策望着黄敢离去的身影,不由眼眸变的异常阴沉,“真是令人万分沉迷,一个不慎就会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嗯……” 昔日高高在上的官僚,现在生死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时,刘策顿时有些迷茫,他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自己手中的权力迷失心智。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次没能将幽州三股动乱源头扼杀在宛平,那么就必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叶胤,能不能把幽州动乱造成的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就看你此行郁野的结果了。” …… 七月初十,郁野苏敬山大营。 “呦,瞧那白衣公子哥这身段,啧啧啧,比那几个戏园子里唱戏的都好啊。” “看那面相,这比我家那黄脸婆都要俏,真想抱过来香一个。” “瞧瞧那双手,细白粉嫩的,再瞧那脸蛋儿,化个妆就是个娇滴滴的娘们儿呦……” “不行,老子受不了了,恨不得马上把他按地上一起唱曲后庭花呢,嘿嘿嘿……” 叶胤在张烈和数名督军卫将士陪同下步入苏敬山军营,一路上耳边传来四周观望士兵那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面色却依旧十分平静,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只顾捏转着手中玉佛珠,缓缓向主军大帐缓步前行。 “站住!” 就在即将踏入主军大帐之际,门口的几名护卫恶声恶气的拦住了叶胤一行人。 那护卫说道:“进入主军大帐不准带任何兵器!” 张烈一听正要发作,却闻叶胤那儒雅的声线在他耳畔响起:“张护卫,按他说的做,卸下兵刃……” 见叶胤发话,张烈也不再多言什么,当即把手中蛇矛和身上新配的换首刀交到那些护卫手中,身后其余几名随行督军卫也解下身上兵器递给眼前的护卫。 做完这一切后,叶胤对那护卫说道:“这位将军,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那护卫看着叶胤的俏脸,顿时眼中闪过一道令人发悚的视线对他说道:“你的兵器呢?” 叶胤闻言,原本微颌的双眸轻睁:“这位将军,你看不才这幅模样,像是舞刀弄枪的武人么?” 护卫玩味地说道:“这很难说,很多刺客什么的看上去也跟公子你一样,本军爷自然要多加留意小心了……” 叶胤手中佛珠一甩,对那护卫微微鞠躬:“这位将军,不才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刃,还请您速去通报曲副指挥使大人,就说……” “不行!”那护卫粗暴的打断叶胤的话,“副指挥使大人的安危岂容儿戏?这位公子你想见我们将军,就必须让本护卫搜身检查,待确保你身上并无携带兵器后,自会亲自带你进帐面见曲副指挥使大人的……” ———————— 推荐一本谍战小说,沉默似铁的新作《秘战》,故事跌宕起伏,情节环环相扣,书荒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一二八 威逼利诱 …… 叶胤闻言,眉头一皱,手中佛珠缓缓转了半圈,然后对那护卫说道:“这位将军,这要求有些过分了,请恕不才不能答应你……” 那护卫闻言,顿时笑道:“如此一来,那就请公子回去吧,主军大帐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入。” “你这厮简直找打!” 张烈一听,顿时扭了下自己脖子,发出一阵“喀喇”的响动,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吓的那几名护卫打了一个冷颤。 “张护卫,稍安勿躁……”叶胤见张烈脾气上来,立马出声将他安抚下来,然后又对那刁难自己的护卫说道,“这位将军,不才再问一遍,你确定不带我们进去见你们曲副指挥使大人么?” 那护卫之前被张烈一阵恐吓后,努力咽了下口水,对叶胤说道:“这是军营规矩,还望,还望公子莫要让小的为难。” 叶胤听后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不才也不便为难将军,如若你想搜不才的身,那不才就如你所愿。” “呃……”那护卫闻言,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如此,就多有得罪了。” 就在那护卫的手向叶胤伸来之际,叶胤又淡淡地出声说道:“不过,将军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么做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不才如今代表的是军督大人前来和你们曲副指挥使洽谈, 若我将今日军帐前的遭遇回去禀报军督大人,你又会是什么后果呢? 军督大人行为处事一向护短,若他知晓不才遭受这种屈辱,你猜他会怎么样? 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要一封书信,恐怕将军您的人头就得从肩膀分离, 不用担心这是不才的恐吓,不才心胸没你们所想那么宽阔,相反更是瑕疵必报,唯一能具有欺骗性的便是这张看似儒雅的脸庞, 而且不才体弱多病,情绪受不得太大波动,万一搜身过程中病发有个意外,不才心想以军督大人的手段,不单是将军你人头落地这么简单,他必会安插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你九族满门抄斩以泄其心头之恨, 这么说来,将军你还愿意搜不才的身,怀疑不才是刺客么?” 一席话下来,那护卫伸出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抖动起来,他瞥了一眼满脸平静的叶胤,感觉比他身边的张烈更为令他感到害怕。 最终护卫还是屈服了,对叶胤拱手说道:“公子,适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曲副指挥使已在帐中恭候多时,在下这就前去通报,还请您在此稍待片刻。” “有劳将军了……”叶胤对他欠身谢了一声。随后,那护卫转身便向主军大帐走去。 不多时,那护卫又回到叶胤跟前,对他说道:“公子,曲副指挥使有请。” “嗯~”叶胤轻答一声,然后和张烈一道,跟随护卫一道进入了主军大帐。 一进大帐,那护卫就对端坐在主案上的一名魁梧将领拱手说道:“回曲指挥使大人,军督大人派来的使者带到。” 主案上的将领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帐中带到的二人,瞄向叶胤之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仔细想过之后,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周围几位旗团使也齐齐向帐中二人望去,那张烈给他们感觉是异常粗犷,而这叶胤……那瘦弱的身材,怎么看都像个白面冠玉的读书人。 良久,主案上的将领挥挥手对那护卫示意道:“下去吧……” 待那护卫退出后,叶胤上前一步,拱手对主案上的将领说道:“不才叶羽,见过曲勇,曲指挥使大人。” 曲勇看着叶胤那优雅姿态,脸上挂满了一丝玩味地笑容,然后戏谑地开口说道:“不想军督大人身边还有你这等少年才俊,今日真是让本指挥使大开眼界啊。” 叶胤闻言,直起身子对曲勇说道:“曲指挥使大人说笑了,军督大人身边能人众多,不才不过有幸为军督大人效力而已,才俊二字,愧不敢当。” 曲勇见他不卑不亢,脸颊微微一抽,然后直接说道:“说吧,军督大人让你来此有何贵干?” 叶胤闻言,佛珠一甩,悬与手腕之上,对曲勇说道:“自然是当说客,劝曲指挥使大人弃暗投明,效忠军督府!”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一阵喧哗,惊讶于这叶羽如此胆大,居然直接开门见山,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郁野现在的情况么? “荒谬!”曲勇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本指挥使只听命苏敬山苏总指挥使,你这话为何不跟苏总指挥大人去说,却要到这里说与我听? 本指挥使知道苏大人受军督大人召见已经前往宛平,你为何还要不远数百里来此与我地方当说客?岂不多此一举?” 叶胤闻言,当即淡定的回道:“苏逆密谋造反,已在宛平城下被军督大人伏诛,如今人头正悬挂在城楼之上,莫非曲指挥使还不知晓?” “你说什么!”曲勇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苏大人死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周围旗数名团使闻言,更是感觉好像天方夜谭一般,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叶胤。 但见叶胤面色平静,气定神闲地说道:“然也,否则不才为何会替军督大人来做说客?” “一派胡言!本指挥使不相信!”曲勇冲叶胤怒吼一声,“我要派人去宛平查个水落石出,你别想骗我。” 叶胤眼眸一颌,手中佛珠轻缓地转动数下:“大人请自便,不过不才此来就是想问句……” 说到这里,叶胤清澈的眼眸忽然睁开,扫向帐内众人:“你们谁愿意和苏逆同流合污与军督府作对?然后落得和苏逆相同下场?” 叶胤的话让帐中各人顿时心生一股寒意,面对那扫来的眼神,纷纷避开不愿与之相对。 “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眼见帐内气氛被叶胤掌控,曲勇当即大吼一声,起身说道,“就算苏大人真的已死,也定是刘策陷害致死,本指挥使定要为苏大人报仇,今日就先宰了你们几个,来人……” “谁敢!”忽然,叶胤一声轻喝,悦耳的语气中带有几分阴冷之音,压过了曲勇的话音,“军督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喊的? 看来你跟苏逆同谋,按律当诛,诸位,请你们速速拿下曲勇,现在起他已经不是你们的指挥使,而是与苏敬山一道的同谋逆党!” “哈哈哈……”曲勇闻言大声笑道,“叶羽,你在说笑么?本指挥使的官位岂是你所言一般,说没就没的?你以为你是谁?” “呵呵……”叶胤闻言轻笑了几声,然后对曲勇和帐内众将说道,“军督大人有令,诛杀叛逆曲勇者,升任师旗指挥使高位,如有反抗违令者,格杀勿论!” 曲勇顿时火冒三丈:“姓叶的,少在那吹牛了,今日你都自身难保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调动各位将军除掉本指挥使,我……那,那是……” 就在这时,曲勇安静了下来,瞳孔一下子放大,因为他看到叶胤手中握着的,正是代表军督身份的军印。 只见叶胤手举军印,对周围旗团长说道:“现在,你们知晓该怎么做了吧?荣华富贵前程似锦,还是人头落地九族皆诛,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话音刚落,大帐之内沉寂片刻后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 一二九 对立局面 …… “所以,曲勇就这样被你三言两语挑衅之下让帐内其他旗团使和张烈他们几个乱刀砍死了?” “不才不过仗着军督的虎威罢了,实不敢居功,郁野十五万之众除开一万余部曲勇残兵向常阳逃窜外,其余已愿意归附军督麾下效命。” “叶公子,你当真胆识过人……” “军督谬赞了,不才愧不敢当……” 已回到宛平的叶胤正在将军府内和刘策回禀收服郁野降军的详情。当他听完后,不得不对叶胤的胆识和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寒暄过后,叶胤对刘策说道:“如今董天珂、苏敬山全部被压缩在陆元岭的常阳范围,宛平和郁野都已在军督掌控之中, 而且无论兵力还是粮草,都远远胜过他们,幽州局势已经在预设的可控范围之内。 接下来就是以最快速度安抚幽州各地军民,让他们知晓军督所行一切皆是师出有名。” 刘策点点头:“这个本军督来幽州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算算时间,汉陵那边应该快把我要的东西送到了。” 叶胤微微一愣,继续说道:“现在常阳方面兵力四万,且粮草只够支撑大军半月有余,军督只需遣大军围与城下,不多时他们必会不战自乱。”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就怕介时他们会对自己治下百姓下手,与本军督誓死周旋,苦的永远都只是普通百姓……” 叶胤说道:“军督,不才之前在军督府就已经说过,动乱造成的波荡在所难免,但能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整个幽州百姓长久的安宁,不才认为还是值得的, 如若一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就等同妇人之仁,到时局面难以控制,反而会成为这场动乱的帮凶甚至罪魁祸首,望军督一切以大局为重。” 刘策看着叶胤一脸决然的样子,怔了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叶公子请放心,本军督知晓该如何去做,只不过有些感慨罢了。” 叶胤闻言欠身一礼:“抱歉,不才刚才语气重了点,还请军督莫要在意。” 刘策罢罢手,接着说道:“本将军没那么心胸狭隘,叶公子不必如此拘束,待过些时日安抚完幽州各地军民后,该对常阳发起攻势,将陆元令三人一举歼灭在常阳!还幽州一片安宁。” …… 常阳,守备府。 董天珂、苏敬山以及陆元岭三人一脸落魄的坐在厅内,神情满是沮丧。 苏敬山一拍大腿起身吼道:“万万没想到刘策这个黄毛小儿,会如此卑鄙狠辣,不但着了他一道,还趁老子不在,居然策反了郁野十几万大军?妈的,真是可恨,可恼啊!” 说着他扬手一挥,边上的茶几发出一阵轰响,承受不住这股暴戾压迫,顿时碎裂一地。 董天珂见此对他说道:“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就算把这屋子拆了就能改变眼下局面么?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我们这位军督大人几十万大军的围攻吧。” 端坐主案前的陆元岭则面带忧色:“如今我军粮草不足,只够数万大军半月之食,而刘策定不会让我等随意出城筹粮,就怕半月之后,军心大乱啊。” 董天珂说道:“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早知道当初把所征军粮多分一部到常阳,眼下局面也不会如此难堪了,现在倒好,多年筹划准备,如今全给刘策做了嫁衣裳。” 苏敬山也说道:“我说呢,这刘策就算要动手,也该先从常阳开始啊,毕竟我们三部常阳军势力最弱,可这混蛋居然会直接对我和老董的地盘动手,真是气煞我也。” 陆元岭闻言顿时不乐意了:“苏敬山,你这话几个意思?我常阳军弱还不是你们吃相太难看? 几十万石军粮你们自个儿拿了多少,我才分到多少?还有那些兵甲器械,我都不想再提!” 苏敬山一听便不再言语,将心中怒火强自压下,毕竟现在自己和董天珂二人如同丧家之犬,暂居在人家地盘,而且目前三人之中反而陆元岭实力最强。这种形势的改变令他万分不爽,却又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好了,别吵了……”董天珂见此,立马出声打圆场,“都什么时候了,眼下是争吵的时机么?还是仔细想想如何把局势挽回来吧。” 陆元岭瞥了眼沉默不语的苏敬山,然后开口说道:“眼下局势,敌强我弱,困守常阳只会死路一条,应该想办法主动出击……” 苏敬山一听忍不住出声道:“那和找死有什么不同?四万对二十万,还不算各处地方军,你觉得有多大胜算?” 陆元岭眉头一皱正待发作,董天珂立马说道:“陆守备所言不差,刘策刚到幽州立足未稳,而我等在幽州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在各地士族百姓都小有声望, 只需领军小胜数场,打击一下刘策气焰,我想他们定会对刘策入主幽州的姿态产生动摇,我们未尝不会东山再起。” “但怎么打?”苏敬山叹道,“话是这么讲没错,你们怕是没见过刘策那支精卫营的厉害, 那晚老子带人冲了十几次都没能冲破,还折损了不少人马,不是我涨他人志气,恐怕咱这几万人都不够他们的长矛捅的……” 董天珂笑道:“苏指挥使多虑了,既然这刘策本部军队如此悍勇,那我们绕开他就是了,打他们不行,打打那些地方军总可以吧?” “嗯~”陆元岭听董天珂这么一说,沉应了一声,“董指挥使说的有理,小胜几场或许真能改变眼下不利的局势,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为将替我们冲锋陷阵,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苏敬山问道:“何人?” 陆元岭说道:“白悦!” “一个庶族而已,切……”苏敬山面带不屑,“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陆元岭嘴角一瞥,对苏敬山冷冷地说道:“苏指挥使,你别忘了,我们沦落到如今这种下场,也是被一个庶族逼的,你为何还有脸说这种话呢?” …… 一三零 舆论 …… 七月十四,宛平城楼,晴。 “军督,汉陵带来的草稿附件已经写好,就等你批阅修改过后印发,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发放下去?”从汉陵运送报纸以及印刷设备到宛平的林温,站在刘策身后恭敬的对他禀明。 “嗯~”刘策冷冷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望着城外集结操练的数万大军,面色阴沉的如同乌云一般。 叶胤见此对林温说道:“林先生,可否能把那所谓报纸取来一份给不才见识见识?不才还是第一次听闻有这等奇妙的东西。” 林温闻言,当即看向刘策的背影,但见那傲然的身影屹立城墙边上犹然不动,良久刘策再次有了回应。 “嗯~”依旧是冰冷不带感情的的回声。 林温见刘策许可,当即从怀里抽出一份报纸交到叶胤手中,同时对他说道:“叶公子,令兄托在下顺路又带了些药,待会儿我给你送来。” 叶胤谢道:“有劳林文书,不才感激不尽。” 林温说道:“那在下先告辞了,等军督什么时候愿意发放报纸以及需要做出修改的地方,请随时告知在下。” 说完,他对叶胤和刘策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城楼。 叶胤打开报纸望去,待看完一部分后,一向镇定的他此时也是神态炯异,清澈的眼眸甚至闪现出了一丝恐惧。 良久他握着报纸对刘策说道:“军督,你这要几万份相同内容的报纸下去,恐怕董天珂他们都将彻底不得民心啊!” “嗯~”刘策双手环胸,虎眸一直盯着城墙外操练的兵士,不曾有过哪怕半点移动。 “军督~”叶胤此时情绪有了些许波动,“这报纸……” “无需多言……”刘策闻听叶胤语气中的情绪波动,冷冷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明白就好,本军督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好了,控制下你自己的情绪,莫要太过激动,否则本军督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兄长交代。” 叶胤闻言,死死抓住手中报纸,持佛珠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脸上满是愁容。 他是聪明人,很快便知道这份所谓的报纸将会爆发出何种可怕的力量。 今日能把董天珂他们的罪孽添油加醋公之于众,让他们人心尽失,那他日呢?也可以通过这薄薄的纸张将所有反对自己势力的人进行抹黑公布,只要他愿意,整个士族皇室都有可能成为这张纸上的反面人物。 介时纵使士族不信,那百姓呢?百姓是最容易被蛊惑的一个群体,加上士庶之间一直以来的矛盾还在不断加剧,如果刘策借报纸加以挑拨的话,舆论基本都会倒向他这边,万一他要有异样心思…… 想到这里,叶胤看向刘策背影的眼眸中已经闪现出遏制不住的惊恐,他脑海中浮现秦墨让自己前来冀州之际所说的一番话。 “叶公子,此行前往冀州将军府(刘策当时还不是军督)你定要督促将军多保持初心,那许文静心术不正且心思缜密,是个权欲极重之人,你莫要让他对将军心性造成太大影响,另外,保护好你自己,别让你兄长为你担忧……” “希望军督只是纯粹为了快速平息幽州动乱才出此下策吧,如果他真有不轨之心,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第一次,叶胤感觉自己产生一股无力感,眼中神色也有些黯淡下来,只能这么强自安慰自己。 “太慢了……”刘策没管身后的叶胤此刻心理变化,只顾望着城外士兵操练进度不断摇头。 “看来都慵散贯了,本军督对这些地方军还是太过高看,就这样别说抵御胡奴,就算对付董逆他们三人都有些吃力,必须要认真督促一下。” 想到这里,刘策回身欲准备向城外走去,却一眼瞥见面带惧色的叶胤手捂胸口满脸痛苦的模样。 “叶公子,需要本军督帮忙么?”刘策看到他额头闪现一滴冷汗,伸出手欲去扶他一道下城楼。 叶胤连忙退开二步,避开伸来的手掌,对刘策说道:“多谢军督,不才还能忍受。” 刘策抓了个空,顿时眉头一蹙,与是缩回手对他说道:“你都这模样了还要勉强?有时我真觉得你这人很怪,似乎有那么点洁癖……” 叶胤闻言稳定了下情绪,轻笑一声:“军督所言甚是,不才自小就不习惯与人接触,不单军督您,就算父母和兄长也是如此,还请军督见谅。” 刘策眼眸一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对叶胤说道:“你在这里好好调理下,本军督就不陪你了。” “多谢军督体谅。”叶胤接过药对刘策表达谢意。 “嗯~” 刘策轻吟一声,然后从他身边经过,错身时脚步怔了怔,在他身边略带深意地说道:“你手中的这份报纸发挥的作用不单单只有你想的那样,不要只想着它阴暗面。” 叶胤闻言沉寂不语,默默注视着刘策缓缓走下城楼,待身影在眼帘消失后,看向手中的报纸和药,陷入沉思当中。 …… “傅先生,给我念念这纸上写的是啥?” “是啊是啊,写的啥啊?咱这庄园里就您识字,给我们念念呗……” 幽州某处庄园,农忙结束后,从田里回来的庄民们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刘策命人发放下去的报纸开始闲聊起来。 由于这些人大都不识字,却又对这纸上密密麻麻一堆内容感到好奇,只好把庄园里唯一识字的傅私塾给请到茶棚内,帮他们念念,也好打发下这无聊的时光。 傅先生见庄民这么热情的仰望自己,顿觉备有面子,拿起报纸看着上面的内容给他们念叨起来。 “远东时报,汉陵出版社……这份报纸从远州那个叫汉陵的地方出来的,主要讲我们远东的事情。”傅先生读了上面的标题大字,仔细和他们解释道,见周围这些老实巴交的庄民不住点头,又开始往下念去。 “……经军督大人刘策亲自查证,大胜关师旗使董天珂以及麾下旗团使萧振雄、柳荡虎等各部将领,贪赃枉法私受贿赂,克扣边军军饷以中饱私囊,致边军吃泔水和霉汤而不顾…… 常阳守备陆元岭,私吞百姓田亩,逼良为娼,借助手中权力为自己揽取富贵,置治下百姓死活与不顾…… 郁野师旗苏敬山常年目无法纪,藐视公堂,光天化日之下豪夺商家产业,残害无辜百姓性命,利用手中职权作威作福…… 后经多方查证,幽州前任总督濮盛斋实为三人合谋买通总督府下人,在其每日饮食的餐料里偷放缓性毒药,导致濮总督身体每况愈下,最终毒发而亡…… 待各种事迹败露后,董、陆、苏三人以认罪之名把军督诓至宛平,然后领兵欲置军督与死地,好在幽州各处其他将领誓死抵抗才将这三人击退……” 傅私塾念着报纸上内容,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不单是他,周围这些庄园百姓也是各个瞪大了眼睛。平日里他们只在自己的小圈子内打交道,像这种朝堂高官的具体事迹他们听都不曾听闻,如今却直接白纸黑字写在上面让自己知晓,令他们脑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太过分了,军督大人可是斩杀胡奴,平定冀州胡奴的英雄豪杰,董师他们居然敢对军督大人动手?” “好啊,难怪我说,咱这幽州兵怎么连个几千胡奴都抵挡不住?几十万人被人家撵的跟孙子一样打,感情这群狗官都把当兵的军粮都贪污拿去吃喝玩乐养小妾了!当兵饿着肚皮怎么打的赢人家?” “就是,瞧这上面说,他们贪了多少?光银子就上千万啊,我秦老汉可是种几辈子地都没他零头多啊,这么多银子为什么不救济下咱穷苦老百姓呢……” “这三人居然敢毒杀濮总督?要知道濮总督为人这么和善,他们也下得了手?我说濮总督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感情就是这三人下的黑手啊!” 一下子,茶棚内开始骚动起来,对董天珂三人纷纷指责起来,言语中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傅私塾见大家群情激昂,赶忙说道:“诸位,诸位,先静一静,我还没念完呢。” 待茶棚里的人安静下来后,傅私塾继续念道:“董逆三人冥顽不灵,龟缩常阳试图继续和军督大人周旋到底,这等为了自己权势不惜轻启战端,不顾百姓死活的行径,等于是和幽州乃至整个远东,整个大周王朝作对! 军督大人刘策在此立誓,绝不和叛军妥协谈判!为了幽州的长久太平,定会采取强硬手段加以反制…… 因此特招募各地幽州百姓若干劳工,前往宛平随军平叛,薪水待遇从优面谈,纯属自愿…… 招收工种如下,各类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以及对农田种植有经验的农民,另厨子、挑夫…… ……除开薪水之外,每日基本待遇是伙食三顿,另有住宿安排,此乃军督大人亲自所言,绝不食言! 另奉劝董逆诸位,为大局为百姓着想,莫要再做无谓抵抗,早日弃城投降还远东一片安宁,毕竟,军督大人亲言他,爱好和平!” …… 一三一 报纸引发的…… …… “这都是真的么?以前随军劳工不都是强征硬抓?现在不但给工钱,还包吃住,而且完全自愿?我在做梦么?” “可报纸上都这么说了啊,不如我们现在去宛平试试?” “没准也是个骗子呢?要知道当官的可没几个好东西啊……” “话不能这么说,这位军督大人早在去年我就略有耳闻,他对百姓那真是没的说……” “要不我们去试试?成天在地里埋头苦干,一年到头都没几顿饱饭,趁此机会不如补贴点家用。” “可那要随军啊,不怕死么你们……” “饿都快饿死了,谁还顾得了这么多?没看报纸上说么只招劳工随军,可没说让我们上战场。” “既然这样,我们就去试试吧……” 傅私塾念完报纸后,茶棚内一下子闹腾起来,不少都想去军督那去试试,更何况人家堂堂军督大人还会骗人不成?真要这么做直接派人来抓就行了,何必在报纸上刊登呢? 与是不少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决定去宛平碰碰运气。 与此同时的常阳…… 苏敬山将报纸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纸上满口胡诌!明明刘策这黄毛小儿先下的手,却诬陷我们几个,妈的,还有濮盛斋的死居然也怪到我们头上?真是一派胡言……” 陆元岭也是一脸冷肃:“高,实在是高,就怕这什么报纸再在这幽州散发几天,我们在幽州多年经营恐怕都会尽数毁去了。” 董天珂叹了口气:“眼下局面对我们是异常不利了,如今军中也有不少人拿到这报纸,就怕军心异动啊……” 苏敬山说道:“那就立刻命人把这些报纸收缴,以后禁止这种断章取义的东西在军中流传。” 董天珂叹道:“这么做恐怕会让军士们心生不满,更不会对我们死心塌地的卖命了,唉~” 就在这时,守备府外亲兵来报:“启禀陆守备,白将军求见……” 陆元岭闻言脸色一喜:“白悦回来了?太好了,他言去集结各地义军,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快有请!” 待白悦进府后,陆元岭当即起身来到他跟前关切地说道:“白将军,这一路辛苦你了,来来来,快请随我入座。” 说着陆元岭抓着他的手向主案走去,令白悦好一阵感动,却怎么也推辞不过。 入座后,白悦对陆元岭说道:“末将幸不辱命,此次带来各处昔日抵抗胡奴残留义军三千五百余众,他们愿意为守备大人效命,出生入死!” “很好!”听白悦这么说,陆元岭大喝一声,“有白将军襄助,我谅那刘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来,让我们以茶代酒为白将军接风。” 说着,举起手中茶碗敬向白悦。堂下董天珂和苏敬山也是举碗相迎,让白悦直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激荡。 来时路上他也看过那份“远东时报”,但他觉得这纯粹就是刘策为了诬陷陆元岭而搞的阴谋诡计,想让幽州大乱,如今见陆元岭如此礼遇自己这个庶出,发誓定要击溃刘策还陆守备一个清白。 …… “爱好和平?这臭小子要真爱好和平,塞外胡奴的血就不会至今还没干透了,哼!” 远州总督府内,姜浔结束一天公务之后,和宋、沐两个家主聚在客厅内闲谈。 当宋濂将报纸递给姜浔后,他看了一眼,顿时大骂一句,然后摸出刘策送的烟斗,装上烟丝吞云吐雾起来。 宋濂和沐天成互望一眼,不由各自摇了摇头,姜浔那语气怎么听都听不出有半分责怪的语气,反而有一种……宠溺的错觉…… 姜浔抽了一阵烟后,再次拿起报纸看了几眼,对宋濂和沐天成问道:“你们说这样的报纸在远州城少说也有几千份?还是一下子冒出来的?” 宋濂说道:“正是,今日早上,下官前来总督府途中,正好遇到街上小儿在卖这种叫报纸的东西,出于好奇之下,便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份,待看完上面内容才知道这是在汉陵那个叫什么出版社的地方出来的。” 沐天成也道:“说来也怪,这纸上字迹一模一样,而且好像还刻在里面似的,跟去年和刘策签的那些交易纸张几乎如初一辙, 你要说十张八张一模一样还情有可原,但这成百上千,乃至上万,这要多少人抄写啊?” 姜浔闻言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也甭瞎想,刘策这小子鬼点子多,你看本府手中这烟斗也是他鼓捣出来的,比那什么长烟杆方便多了。” 沐天成忙道:“军督大人才思过人,下官佩服,大人您有军督大人这么一个得力下属,下官是由衷的为您感到高兴啊……” 姜浔闻言猛吸一口烟,摇头回道:“什么下属,已经不是喽,现在这臭小子贵为前军都督,掌管远东百万边军,本督都要对他敬让三分。” 宋濂一听,心下一阵舒爽,暗道句这押宝押对了,认宋嫣然当女儿是这辈子最大的成就,足以吹嘘一辈子了。 虽然那丫头对自己不咸不淡,就是不肯跟自己回府,让他有些难堪,不过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至少自认为自己比宋嫣然生父宋文奎这个王八蛋强多了。 姜浔瞥了一眼暗带喜色的宋濂,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由嘴角抽动下,然后将抽剩的烟渣倒在边上烟缸里,对两人说道:“诸位,眼下四周没人,也不是公务时间,咱们三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也难得聚一聚, 我已命人让敬轩厅厨子准备了些菜肴,估摸着一会儿就送到,两位大人务必留下一起用饭,顺道本督还有些私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沐天成问道:“多谢大人挽留,我等自是喜不自禁,敢问大人有何私事烦恼?” 姜浔说道:“还不是我那小女的婚事,真是令本督操碎了心。” 宋濂一听忙道:“姜大人真会说笑,姜千金美若天仙,又有如此显赫身世,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不成?如果实在为难,在下倒认识几个优秀王公子弟,保证知书达礼,令大人您满意。” 沐天成也说道:“是啊是啊,我当什么事呢,以姜千金的条件还怕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么?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 “两个人精!真的听不出来本督的话?”姜浔见此点燃另一斗烟,心中忍不住谩骂了一句,脸上却面不改色地说道:“那你们和本督说说哪几个人选合适?” 宋濂忙道:“盛州余家,贵为公爵,闻余公四子余青书温文尔雅,饱读诗书,是未来继承余家公爵最佳人选。” 姜浔吐着烟圈说道:“就是那个夜宿青楼大放厥词,被其族内家法伺候跪在后院一整夜的余家四公子?宋大人你别说笑了,断无可能。” 沐天成拱手说道:“乾州张家,张寅之子,张六安,文才出众,人品极佳……” 姜浔眼一眯:“可惜是个肺唠鬼,本督观他也没几年好活,我女儿可不能将来守寡,不行。” 宋濂继续说道:“江南泸州,孙伯擎三子孙匀络过二十……” 不等宋濂说完,姜浔挥挥手:“成天之乎者也,就是个死读书的呆子,要这种人有何用?” “傅家长子,傅宁扬……” “沐大人在和本督开玩笑么?那傅宁阳已有两房妾室,我女儿过去做小的不成?” “神都梁王之子,梁国栋……” “宋大人,那梁王之子年岁太大,且听闻有龙阳之好,本督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河源赵元极之子赵梦元……” “他姓赵的也配跟本督成亲家?顾好他自个属地那堆烂摊子,把流贼先剿干净吧……” “……” “如此我和沐大人再也想不出合适人选了?” 列举一堆都不能让姜浔满意,宋濂和沐天成一下子也没了声音,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姜浔唱的是哪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搞哪样? 见堂内没了声音,姜浔手中的烟也抽完了,然后敲了敲烟斗内的烟渣,盯着他俩暗示着说道:“你们再想想,还有哪个?啊?仔细想想,往大了想,别总在这些文人士子之中挑啊……” 宋濂和沐天成对望一眼,心道今天这姜浔是怎么了?按理说挑女婿这种事跟自己有个毛的关系,怎么莫名奇妙把自个儿留下来,你爱找谁找谁去呗。 然后两人齐齐对姜浔拱手说道:“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这事儿您就自个儿拿主意吧。” 姜浔一听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他之所以把他俩留下,还不是为了抵住来自各方压力,让他们支持自己女儿和刘策成亲么?怎么就不明白呢? 想到这儿,姜浔索性拿着报纸对他俩面带苦色地说道:“那个,那个啥,本督欲将女儿许配给新任军督刘策,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宋濂闻言“呼”的起身:“大人,请恕下官反对,莫忘了姜家祖训,士庶不可联姻!” 姜浔闻言脸色一拉:“宋濂,我姜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祖训了?本督身为现任姜家家主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宋濂说道:“大人,这么多年来,姜家可从未和庶族联姻过啊!您请三思。” 姜浔这才为难地叹口气说道:“所以本督不是找你们来商量么?希望你们支持本督,多和士子皇贵面前说些刘策好话,我也好少承受些来自家族内部的阻力,唉~” 宋濂态度坚决地说道:“大人,这是您的家事,下官本不愿意多插嘴,然而大人您还是请考虑清楚,一旦这么做什么后果。” 其实宋濂内心真实想法却是先拖着,拖到刘策和宋嫣然成亲为止,介时再帮你和刘策提亲,至少这样宋嫣然就是正室,最差也是平妻。而且这么做刘策姜浔两边还都不得罪,现在的宋濂也开始为宋嫣然着想起来,不愿看他受委屈。 眼见宋濂态度坚决,姜浔也只能暂时作罢,然后低头看向报纸,猛然发现底下有一行小字: “……敬请投稿……” 顿时姜浔脸角露出一丝笑意,没你们本督就不行了?我看未必! 眼见姜浔和宋濂二人为争刘策当女婿而明争暗斗,沐天成不由心下叹息:“唉,我怎么就没有个像样的女儿呢?否则我也能搏一搏啊,可惜了……” 一三二 破军 …… 七月十九,阴,幽州。 “咯吱吱~” 在通往常阳的大道之上,入眼望不到尽头的人龙在不断簇动,足足有三万幽州各部降卒拼凑的大军在向常阳所在叛军所部前进。 一辆辆运输辎重的货车在崎岖难行的道路上,发出阵阵刺耳的轴响,令人闻之心思都不由打了个结,异常的难受。 “啊,呸~” 身为此次出征的主帅名为刘尧,这家伙在得知自己和刘策同姓后,恬不知耻的和众人军将士吹捧起和他的关系来,扬言是自己远房亲戚。 由于他相对其他各部主将来说,确实还是有点带兵头脑,因此被刘策命为此次讨伐常阳军的先锋,直把他兴奋的差点当场跳起来。 当他在经过前方峡谷之时,忍不住吐了口浓痰,然后命令全军停下前进步伐。 只见他挥挥手叫来一个亲卫,对他说道:“速带人去前方查探,以免着了陆逆等人的埋伏。” “遵命~”那亲卫应了一声,然后带上一甲兵士向峡谷内小心翼翼的走去。 待那亲卫带兵离开后,刘尧当即下令道:“全军原地休整,保持警戒!” 听闻刘尧下令,奔波一上午的士兵这才在骂骂咧咧中坐了下来,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开始胡侃起来。 “鬼天气,真难受……”刘尧望着半空中那阴沉沉的天气,止不住骂了一句,然后手一挥,叫来另一名亲卫。 “将军有何吩咐?”那亲卫恭敬的说道,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军督大人跟前的“红人”,不拍马屁不行啊。 刘尧没好气的说道:“拿水来,渴死老子了……” 待那亲卫取下腰间水袋,他猛灌几口后,这才满意地说道:“这次攻打常阳,本将军深受军督大人器重,任命为先锋将军,你们都要好好听从指挥,等攻下常阳,本将军亲自为你们请命立功。” 那亲卫点头哈腰地说道。“多谢将军栽培,小的一定听从指挥。” 刘尧点点头:“嗯,下去吧,记住那些粮草可要好生看顾,千万别让人摸了去,一旦粮草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军督那里也无法交代。” “遵命,卑职明白。”那亲卫模仿着精卫营敬礼的方式对刘尧行了一礼,然后屁颠屁颠的向后方跑去了。 不多时,峡谷内那一甲士兵就兴冲冲的跑了出来,向刘尧禀告峡谷之内一切都正常,可以继续前行。 刘尧当即下令:“起来了起来了,继续前进,争取天黑前走出这条峡道安营扎寨,快点!” 与是三万大军骂骂咧咧地起身排好阵列继续向峡谷之内前进行去,涌动的长龙延绵数里,从高处看去令人心旷神怡。 …… “唏律律……” 就在刘尧大军逐渐进入峡谷之中,后方山头之上传来一片马蹄声响伴随着马匹低沉的呼啸。 白悦策与马上,手握从刘策处夺来的军刀,望着远处簇动的大军,寒眸闪烁着浓浓的战意。 边上一名骑兵对白悦说道:“他们以为我们会在峡谷设伏,但万万没想到我们会在他们后方以逸待劳,等他们大军进去,在掩杀而出,这三万大军挤在拥挤的峡道之内必定首尾不能相顾,白将军,你真是奇才啊。” 白悦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奇才,而是对面这支军队布列严重失误,犯了兵家大忌!” 他一扬手中军刀指着进入峡谷的大军说道:“你看到没有,那支军队为了加快脚程,却把行军最为重要的军粮安置在最后方,而且仅数千人把守,只要将他们的粮草焚毁,这一战他们就彻底失败了。” 那名骑士抬眼望去,果然如同白悦所说一般,也不由摇了摇头:“看来这军督也没传闻中那么厉害,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白悦说道:“不是军督大人不厉害,而是那些地方官军不成气候,白某可是听闻军督大人的精卫营进退有序,结阵而战,厉害的紧啊!” 那名骑士叹了口气:“白兄弟,说实话,这次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断不会给陆元岭、董天珂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卖命……” 白悦立马打断他说道:“别再说了,徐兄,陆守备已经答应我了,等击退军督大人后定会整肃幽州,还各位兄弟一个正式的名分,以后不用再东躲西藏见不得人。” 那骑士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不瞒你说,我宁愿相信那什么军督的话,也不会信他陆元岭,不过既然是白兄弟所言,我徐辽又能说什么呢?好了不多说了,赶紧部署下这仗怎么打吧。” 白悦看了徐辽一眼,又望着远处徐徐而进的大军,说道:“等到晚上,他们全部进入峡谷以后就发动攻势, 机会只有一次,我们此次只有两千骑兵,切记不可和他们正面冲突,烧完粮草立刻离开,陆守备他们在见到火光后,会派兵掩杀出来的。” 徐辽点点头说道:“那我去准备了,驾~”话毕,他拨转马身向后方行去。 白悦看着远方长龙缓行,长叹口气:“陆守备,就让我白悦替你将军督大人逐出境内,希望你谨守承诺,善待幽州百姓!” …… “原地休整!安营扎寨!” “呜~~” 行军一下午,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峡谷的刘尧有些气馁,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如此慵散贯的地方官军,能有现在这种行军效率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打水,取米造饭!” 很快一口口铁锅和瓷锅被架在了篝火柴堆之上,士兵们引燃干草将篝火点燃烧旺,然后放上几瓢水,取来米袋倒入米面,再洒上一些盐,等着饭食烧熟即可食用。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后方运送军粮的辎重队等着锅内米饭烧熟之际,远处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令他们不由警觉起来。 “噗~” 白悦一马当先,手中寒刀对准一个目瞪口呆的官兵咽喉,就是轻轻一划。 那官兵顿时腾空而起,在原地转了两圈,伴随着旋洒的血液一起倒落尘埃…… “噗~”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紧随白悦而来的徐辽手中黑色长矛洞穿另一个警哨胸膛,但见激荡的血液飞溅在枪尖之上,绽开一团团骄艳的花朵…… “敌袭,鸣金御敌!” “叮叮叮叮……” 眼见峡谷之外黄沙滚滚,冲进至少上千骑兵,守卫粮草辎重的守将周耀才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命令鸣金防守,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杀啊~” 两千滚滚骑兵手持清一色的长枪马刀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展开了血腥残忍的屠杀。 “啊~别杀我~” 一名刚举起腰刀试图反抗的辎重士兵,听闻逼近的马蹄声瞬间,体内刚涌起的血勇立马如同决堤的江河般狂泄了出去。 在看到马背上那面目狰狞的骑士以及他手中漆黑的长枪时,吓得立马丢掉兵器,转身嚎叫着向远处跑去,想要避开身后死神的临近。 “噗~” “呲~~” 然而双足如何能跟马蹄相提并论?那士兵只觉的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然后整个人被带压倒在地,耳边回荡着震耳的马蹄声响,躯体跟随着这阵轰响不断向前滑行数十步,直到胸膛活活被磨掉一层皮后,在痛苦之中迎接黑暗的来临。 “老子跟你们拼了~” 另一边,十七岁的小校手持刀盾,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匹战马举刀腾空而起,势要一举将马背上的骑士砍落马下。 “噗~” 就在他即将达成心愿之际,一支冰冷的羽箭贯穿了他的脸颊,旋转的箭镞直接破开了他那张年轻的脸庞,连同牙龈一道都被绞成碎片。 年轻且富有朝气的生命就这样重重倒落在干硬的大地上,还来不及享受美好的年华就投入了死神的拥抱。 “杀!” “结阵迎敌!” 经过短暂而急促的混乱,这些经过粗略训练的辎重营士兵,终于开始准备结阵迎敌,但是…… “砰!” 疾驰的战马无情的凿穿漏洞百出的阵型,将他们一个个掀飞半空之中。这一刻,他们的灵魂和躯体仿佛都得到了升华,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飕~” 一支羽箭将守在钟鼓前的一名士兵胸膛洞穿,那士兵立马露出一副异常震惊又不甘的神情,带着对这个世界无限留恋重重倒了下去。 “噗噗噗~” 徐辽手中长矛对准一排刚结阵不久的步兵就是一阵轻点,但见矛刃所过之处,溅起点点血珠。 那些士兵倒落之际,脸上异常的平静,连哀嚎都不曾听闻半声,可见徐辽这枪势之利…… “咔嚓~噗~” 白悦纵马疾驰,与一名错身而过的持枪士兵就是一阵金属接触,镔铁打制的军刀锋利无比,直接削断了他的长枪,顺带划过他的头颅飞向半空之中。 “莫要恋战!放火~” “嘿~” 眼见辎重营内已经一片混乱,白悦当即下令骑兵点火烧粮。但闻一声零碎的齐喝声,一条条燃烧火把向辎重车上投掷而去,很快营地上便冒起一阵浓烟,火势也渐渐旺了起来。 “撤!” 眼见目的达成,白悦当即立断下令袭营的义军将士向营地外退去,没有半分的犹豫。 “喝~” 那些骑士闻言,立刻停止追杀溃逃的士兵,拨转马身紧随白悦离营而去,留下熊熊大火在峡谷之内燃烧不止。 “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粮草辎重!” 夜幕降临,正准备休息的刘尧忽然看到后方远处似乎冒着火光,以及传来断断续续哀嚎嘶鸣的声音,顿时明白自己中了埋伏,四周各营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这时候,陆元岭领着一万大军出现在了官兵阵前。 “糟了~” 刘尧顿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剥一空,萎靡地瘫坐在地上…… 一三三 血腥征粮 …… 宛平城内,将军府。 “报~常阳急报……”一阵急促的声响在将军府门口响起。 刘策闻听,瞥了一眼边上闭目转着佛珠的叶胤,然后低下头继续翻看案上文册,对门口传令官冷冷地回道:“说!” 传令官当即跪在地上对刘策说道:“启禀军督,刘尧大军在常阳峡谷遭遇陆元岭所部偷袭,因军粮被烧导致大败,三万大军回到宛平的,不足两万,刘将军他现在就跪在门外向您请罪……” “废物……”刘策听完把文册一合,虎眸一寒,对门口传令官阴冷地说道:“军粮乃大军士气依仗,这么重要的物资都会被截烧,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将刘尧拉下去斩首示众,相关人等一律同罪,立即执行。” “遵命!” 传令官闻言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案下黄敢等人见刘策如此果断,心下也不由一阵惊悚,看来这个军督大人真的跟传闻中一样,不好相处啊,以后自己可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黄敢~” “属下在~” 刚想完这些心思的黄敢就被刘策点名,他猛地一个哆嗦,连忙出列站到府中拱手等候调遣。 刘策扫了他一眼说道:“刘尧大败,就有你暂时接替先锋一职,即刻调拨兵马,继续征讨常阳叛逆,记住稳步前行,莫要急功好利,否则刘尧就是你的下场。” “属下遵命!”黄敢连忙点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刘策扫视了一圈府厅,开口说道:“其余人等没其他事也各自忙去吧,叶公子留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和你请教下。” “属下告退!” 厅内众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缓缓向门外退去,很快将军府内就只剩刘策和叶胤两个人。 刘策看向叶胤,开口说道:“叶公子,如今我大军初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叶胤说道:“军督,不才认为无论败多少次,幽州基本已经控制在您的手中,看看各地归心的幽州百姓,以及那些依附的士族门阀对你是尊崇有加,今日区区小败你又何必在意呢?” 刘策冷笑一声:“一万人也叫区区小败?减员三成以上让本军督如何不在意?光这几千阵亡官兵的抚恤就算按边军标准,一人五十七两白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叶胤欠身说道:“其实这一败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让军督看清了幽州地方军的不足之处,为以后改进做足准备,更何况, 刘尧一死,更彰显军督铁腕手段,如不才所料不差,军督您是故意和他亲近,给人一种任人唯亲的错觉,待他失败之时,却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这样一来,幽州各地皆会对将军秉公执法的手段加以肯定,不会轻生异心。” 说到这儿,叶胤起身说道:“军督,不才有时真的对你摸不透,甚至对你还有一丝恐惧!” 刘策说道:“本军督的心思你就甭猜了,你只要知道本军督今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平定远东蛰伏内乱,这就足够了。” 叶胤轻叹一口气:“但愿军督真是这么想的吧。” 刘策挥挥手说道:“好了,闲话省下,本军督现在就想知道如何攻下常阳,我是说损失在最小的情况下。” 叶胤说道:“军督,这个简单,要知道陆元岭所部粮草已经不足,为了摆脱困局,定会向治下百姓筹粮,不才心想他们现在已经对百姓动手了。” “百姓手中能有多少余粮?”刘策说道,“就算全部抢光,最多也只能再维持十几天罢了。” 叶胤摇摇头:“至少一个月。” “嗯?”刘策面色闪现一丝疑问。 叶胤说道:“百姓手中无粮,但常阳士族地主手里有粮食啊……” 刘策沉思一阵,问道:“那岂不是自毁根基么?他们会这么做?” 叶胤点点头,坚定地说道:“不才认为,肯定会!” …… “哎呦,小娘子,别走啊~军爷好几天没开荤了,来,过来香一个~” “啧啧啧,这肤色真白啊,比那些田里干活的可强多了,来来来,陪军爷我乐呵乐呵,军爷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常阳城内,一座王姓士族府邸内,前来“征粮”的陆元岭所部粗暴的撞开大门开始搜刮一切可见的东西。 其中三四个兵痞将一名府内小姐围在院子中间,眼中满是淫光流转,如同发情的野兽一般。 那小姐听着他们污言秽语,被围的是面红耳赤,不断向四周挪动,试图逃脱他们的魔爪。然而这些兵痞如今不但没放过他,还不停把手伸向她的翘臀和胸口鼓起的地方摸几下,不时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 那小姐是又惊又怒,颤声对那些围着自己的兵痞说道:“你们,你们敢对我如此无礼?不知道我爹爹是何人么?要是被他知晓你们这么对我,小心诛你们九族。” “哈哈哈……” 那些兵痞闻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诛九族?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别傻了,你爹都自身难保了,把军爷伺候舒服了,收你做的二房,哈哈哈~” “别和她废话了,难得放纵一次,下回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赶紧办正事吧。” “过来吧你……” 说着那三个兵痞猛地扑上去将这小姐按倒在地,不顾她的嘶喊凄叫,猴急猴急的脱下自己裤子露出肮脏的秽物,然后开始撕扯起她身上的轻衫…… “你们不能把这些粮食拿走啊,好歹留一些吧!” 另一处存粮的库房内,王家家主抱着一名征粮官的大腿苦苦哀求着。 “滚开!”征粮官一脚把王家家主踹开,恶声恶气地说道:“王大人,没我们这些当兵的,您能享这么多年清福?如今这危难关头是不是也该贡献些粮草出来? 更何况,这可是陆守备的意思,小的也是无能为力,奉劝一句莫要阻拦,别让小的交不了差。” 话毕,那征粮官手一挥,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就这么被兵士从库房里搬运出来放到提前准备好的平车之上,待装满后缓缓向府外驶去。 眼见全家赖以活命的粮袋被一车一车的运走,猛地起身说道:“带我去见陆守备……我要见陆守备!” “啪!” 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王家家主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征粮官搓了搓自己手腕对王家家主说道:“陆守备现在为了你们免遭刘策毒手是费尽心思,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哪有时间见你?王大人,你还是乖乖让我们把粮食运走,也免得吃那些苦头。” 王家家主闻言气的是大骂出声:“你们这群强盗!平日里我可没少给你们好处啊,如今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把我好好的府邸弄得是乌烟瘴气,早知道军督大人初到幽州之时,我就该跟他合作……” “姓王的,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征粮官一听他提起军督二字,立刻挽起袖子怒道,“要不是刘策来到幽州,我们会吃这么多苦么?要不是刘策逼迫,会走到今天这地步么,你还敢提他?兄弟们,给我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瞎说。” 几名士兵一听立马扑了上来,对着王家家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只闻哀嚎不断传来…… “呜呜呜……” 王府后院内,四个在这小姐身上轮番发泄完兽欲的兵痞,起身满意的跟征粮大队离去,留给王家小姐满身上下的淤青污秽,如今一丝不挂仰面朝天不断抽噎。 她缓缓起身顺手把边上已经被撕成碎条的衣衫取过遮在胸前,然后四下看了眼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最后目光紧紧锁定在一口八角井上…… “爹,娘,恕孩儿不孝,有辱家门清誉,无颜面再存活与世了!” 忽然,王家千金一脸决然的扑向那口八角井,额面朝下,一跃投入井中,带起一阵“噗通”的轻响。 “孩子!我的孩子啊!” 这一幕刚好被浑身带伤的王家家主看到,他撕心裂肺的跑到井边不断拍打井沿,是泣不成声。 “是爹对不起你们啊,不要急,爹这就来陪你,黄泉路上咱也好有个伴……” 家中钱粮被抄,自己的儿子被打死,老母亲被活活气死,几房夫人是被受尽侮辱折磨而死,如今又亲眼见到女儿投井自尽,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家破人亡,王家家主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只见他精神恍惚的来到主厅前,取过一把凳子,找来一条白绫踩了上去,然后将白绫抛向屋顶横梁之上,顺势打了个结,将头套进了白绫结套之内。 “唉,罢了罢了,浮名一世终归空啊,去也去也~哈哈哈哈哈~” 王家家主疯癫的嘀咕了几句,狂笑着一蹬脚下椅子……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闻讯赶来阻止悲剧发生的白悦徐辽等人看到王家这一幕,顿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白悦看着遍地狼藉,以及一些衣衫不整的下人丫鬟时,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连忙抓起地上一名女眷问道:“你们家老爷呢?说,人呢?” 那女眷见白悦发怒,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家夫人被他们,活活折磨而死,老夫人也气死了,小姐被侮辱无脸见人投井自尽,老爷,老爷他,他悬梁自缢了……” “轰~” 白悦只觉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好在边上徐辽即使将他扶住。 待白悦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徐辽面带愤怒地对他说道:“白兄弟,我说的没错吧!那些个士族当官的都是禽兽,你真的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么?” 白悦闻言不听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陆守备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肯定也不愿意如此,一定是这样的。” “白兄弟,跟我过来!”徐辽咆哮一声,然后把他拉到后院井边,把他脑袋往井里一按,“你自己看看吧,这些畜生都干了什么?还不明白么!” 说完,不等白悦回过神来,又提起他的衣领来到正堂,但见王家家主的尸体还在半空之中轻轻浮动。 “你自己看,自己看!”徐辽一把将他推到堂中间,“你看看你都帮了群什么人?啊?现在你清醒了么!” 白悦瘫坐在地,眼中满是迷茫,良久他还是摇头说道:“不是的,这,这都是军督大人逼迫的,如果不是他,陆守备也不会出此下策,不会的,对,都是军督大人的错,都是他的错……” “唉!”徐辽见他还是执迷不悟,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指着门外吼道,“一路行来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外面现在都已经是人间地狱了!你瞎了是么?我受够了!” 说完徐辽抛下白悦就向府外走去,丢下白悦一人独自在堂前神色呆滞,喃喃自语…… 一三四 军督要饷 …… 宛平,将军府。 刘策端坐大堂之上,下方两侧站立着本地各处门阀豪绅的主事,此时他们各人心里只打鼓,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军督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一早就接受到刘策通知,让自己辰时务必到将军府集合,否则后果自负。 刘策翻阅一阵文册,在晾了他们一阵后,这才开口说道:“其他废话也不说了,今天召诸位来就是一句话,征饷。” 府内各人一听,顿时心里打了个寒颤,心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然而让他们出饷心里还是万分不乐意。 见众人不说话,刘策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们都不愿意吗?还是说要本军督动点特别手段?常阳那边的消息你们也该知晓一点,说实话陆逆这做法倒是给本军督指明了一个方向,本军督也不介意效仿一下。” 众人闻言,顿时是面露惧色,那常阳一夜之间十二门士族全家被抄,另有五门家破人亡断绝香火,这才几天时间?自己难道也要步他们后尘么? 一想到这儿,一位卢姓商人立刻出列对刘策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所言不差,当兵岂能无军饷器械?在下愿意出资一千两白银聊表心意。” 有了卢姓商人起头,其余各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你一百两他二百两,我豪爽些就给五百两,厅内沉寂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哼~” 刘策和叶胤同时冷笑一声,都对眼前这一幕嗤之以鼻。 终与等他们安静下来,刘策起身放下手中的笔,拍了拍手,但见外面进来几名亲卫抬着几个大箱子放在府厅中间。 “打开。”刘策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几名亲卫闻言将这些箱子一箱箱打开,入目所见尽是些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然而这些世阀豪绅见到这些都不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只见刘策缓步走到这些箱子边上,随手拿起一尊玉雕的佛像,捧着它朝这些世绅面前转了圈,然后丢回箱子里对他们说道:“这些,是你们拿来孝敬本军督的!本军督估算了下这些箱子里宝物价值不低于五十万两!” 随后,他又来到主案前,取过刚行记下的军饷捐赠的册子,举着它又跟他们说道:“这些,是你们所谓的军饷,合起来一万二千七百七十五两!” 说完他把册子重重往箱子里一甩,然后厉声问道:“我就想问一句!你们!难道没发现自己很无耻,很卑鄙么?!” “军督大人恕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眼见刘策发怒,这些士绅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开始作揖求饶起来。 刘策冷哼一声回到桌案上,继续说道:“看来指望你们这些人有自觉性,本军督还是太想当然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军督要给你们先立下军督府的规矩。” 众人一听,马上止住求饶哀嚎,竖起耳朵仔细开始听刘策接下来所说的话。 “即日起,你们治下所有产业以及所得收入三日内必须全部到本军督地方报备,介时自会有人去查证你们所言,敢有瞒报或偷税漏税者,慎刑司内会给你们留一间空房,不要以为本军督只是说说而已……” “嘶……”众人一听,只觉背后一阵发凉,慎刑司什么地方前往汉陵做买卖的回来后可没少传进耳朵,只要进去的人最低要是不少层皮出来,那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说自己去过慎刑司。 “另外,将多年积欠的军饷一并交上,七日为限,过后不缴者一律按军法从事,不要怀疑本军督不会对士绅动手,如果你们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嗯,暂时就这两条,你们可有什么意见?趁现在赶紧提。” “军督大人……”刘策话音刚落,一个士族官员立刻出列说道,“本朝明律是一向优待士绅啊,您这么做等于是和我大周律法背道而驰啊!” 叶胤闻言立马替刘策说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本朝优待士绅是不假,但可否有明律指出士绅可以免除税赋?不才自小就开始学习大周律法,怎么也没找到有这一条,莫非是不才疏漏了?” “呃……”那士族官员闻听叶胤所言,立马眼珠子转了几圈,然后硬着头皮说道,“如果还要交税那还算什么优待士绅,大周立国以来一直都是如此啊……” 叶胤轻声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本朝优待士绅实是为了尔等能多为百姓,多为朝廷出一份心力, 而不是贪图享乐觉得自己就一定高出庶族一头,在这份特殊优待的背后所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远比普通百姓要重的多, 因为你们得到了无数百姓享受不到的礼遇和生活,但这些却又是那些百姓替尔等缴纳苛捐杂税换来的, 请诸位大人扪心自问下,换做你们是普通百姓,替士绅缴纳了那些沉重的税务,最终却连顿温饱都填不了,长此以往下去,你们会甘心么?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才只是希望堂内诸位能尽一份自己的职责,拿出一分士绅该有的豪爽出来给天下人看看,用最真实的行动告诉他们,我们士族并没有白白享受这些待遇,是有所付出的!” 叶胤这一番话说的堂内这些士绅是热血沸腾,大家齐齐望向那个温文儒雅、个子不高,而且体格瘦弱的少年郎,顿觉十分惭愧。 “军督大人,我等知错,请您放心,在下一定会谨遵将军府规定,按时把积欠的军饷已经自己的产业上报。” “我等也是……” 很快厅内达成了一致,纷纷对刘策表达了衷心,于此同时还当场获得捐赠八十万两白银的承诺,倒是一笔额外收获。 待那些士绅离开后,刘策嘴角略带一丝笑意的望向叶胤,久久不说话。 叶胤被刘策一直盯着看有些不自然,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军督,不才哪里做的不对么?为何你一直这样看着不才?” 刘策摇摇头道:“叶公子啊,你真是令本军督刮目相看,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这些一毛不拔的士绅说的主动愿意配合本军督,这倒让本军督省下不少事,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哈……”叶胤轻笑一声,“军督过奖了,事实上这些士绅哪会这么甘心愿意拿出资产捐献给军督用作军饷? 只是先有常阳征粮血案在前,且慑与军督威名,但又想维持自己身为士绅的面子不愿轻易屈服, 不才只不过给他们一个漂亮的台阶下罢了,至于以后,军督还是要多派人督促,毕竟这些人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刘策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有理,不过……” 说到这儿刘策起身直勾勾盯着叶胤,然后嘴角一撇说道:“每次听叶公子笑,不知为何我总能听到女人的声音。” “哈……”叶胤闻言再次笑道:“看来不单是父母和兄长他们几个,就连军督也发现了? 但抱歉,不才是纯正的男儿之身,只是常年服用这些药丸导致嗓子有些尖细, 而且由于情绪不易过多激动导致有性命之忧,因此生活行为举止一切皆在向女子靠拢,难免会给人造成误解,有时甚至不才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雌雄, 所以给军督大人造成的困扰,还望多多海涵,当然,如若不才真是女子倒挺愿意对军督大人以身相许。” 刘策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好了,玩笑话罢了,叶公子莫要在意,接下来是不是该继续谈谈关于常阳的战略了?” 叶胤仔细想了想说道:“如果不才所算不差,黄敢所部两万大军应该已经快到常阳峡谷了吧?” 刘策取出一份幽州地形图观望一阵,然后点点头:“没错,算算时间,也就在这几天了。” 叶胤眼眸一闪:“敢问军督你觉得黄敢能一举拿下常阳么?” 刘策眼眸一睁:“如果早几天或许有机会,但现在,恐怕难了。” 叶胤问道:“然黄敢所部战力兵备远比刘尧所部要强,为何还会战败?” 刘策摇摇头说道:“现在陆元岭已经有所准备,黄敢所部两万先锋恐怕要重蹈刘尧覆辙。” 叶胤手中佛珠一甩,对刘策说道:“如此是否该派直属军前去支援呢?” 刘策叹道:“本军督已经命武镇英部六千兵马出发了,希望黄敢能坚持到武镇英赶到为止。” …… “陆守备,末将想听你解释下,为何要对治下百姓这么做?” 守备府内,白悦不顾众人劝阻,径直冲入堂内质问起陆元岭关于他“征粮”所做的一切。 陆元岭还未说话,边上的苏敬山立马吼道:“放肆,一个小小的义军将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立刻给我滚出去!” 白悦闻言对苏敬山淡淡说了句:“末将是在跟陆守备说话,还请苏指挥使莫要出言阻扰。” “你……”苏敬山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董天珂一把按住,对他摇了摇头。 “唉~”面对白悦的质问,陆元岭面露痛苦之色,眼角挂着一行清泪,拉住他的手说道:“白将军,你真的以为我愿意这样么? 你错了,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抢百姓的粮食,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治下的军民,平日里我待他们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受过半点委屈? 可白将军啊,我可以挨饿无所谓,但我麾下数万大军怎么办?他们也跟着我挨饿么?如果他们军心涣散甚至背叛与我,那谁来抵御军督的兵锋? 你想想看,如果军督将幽州这最后一股反抗势力消灭,那幽州会怎么样?彻底陷入他统治的暴政之中,百姓将永无宁日啊! 白将军你明白么?我这么做比你还难受,我现在心里都是痛的厉害啊!” 白悦见陆元岭满脸泪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那股怒火早已被熄灭,开始思虑犹豫起来。 “噌……” 忽然陆元岭抽出自己腰间宝剑递向白悦哭着说道:“来吧,白将军,你杀了我吧,这样你和我也能好受些,然后把我的人头交给军督大人就能结束这一切痛苦,但你一定要替我劝他放过幽州百姓啊!” 一三五 义结金兰 …… 白悦连忙说道:“守备大人,您这是何意?末将断不敢对您下手啊……” “不~白将军,请你一定杀了我……”陆元岭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抓过白悦的手将宝剑强行递到他手中,然后就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陆元岭无能,不能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还纵兵掠粮有违天仁简直是畜生不如, 白将军,我知道你侠肝义胆,只要你取下我的头颅前往军督地方,不但这场磨难就此结束,而且以你的能力定会获得他重用, 将来荣华富贵封侯拜将也不是不可能,比跟在我身边前途渺茫朝不保夕要好的多啊! 你放心,杀了我,常阳没人会为难你的,快快动手吧,白将军,就算陆某求你了,给陆某一个解脱吧,我早受够了!” “守备大人!”白悦双眼通红,强行松开握剑的手,“噗通”跪在了他面前,“白悦是那种苟求富贵的小人么?守备大人对我恩重如山,不但替家父还清了债务,更不介意白悦贱族出生唯以重用, 这种恩情你让白悦怎么做的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大人,您放心,只要有白某在一天,誓要和军督大人周旋到底!请大人明鉴啊!” 说完白悦对着陆元岭重重的跪伏下去磕了一头。 陆元岭将宝剑丢在一旁,赶紧将白悦扶起来:“白将军,你这是作甚,快快请起,没想到白将军如此重情重义,真是令陆某汗颜万分啊……” 白悦起身后,看着陆元岭拱手郑重的说道:“为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陆元岭重重点点头,忽然说道:“白将军,陆某想与将军您义结金兰,以后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悦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拱手说道:“大人,在下区区庶人,如何能与大人您……” “白将军!”陆元岭止住他说下去,一脸诚恳地说道,“陆某是真心实意的想与你结义为兄弟,莫非你看不上陆某么?也对,陆某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唉……” 白悦忙道:“大人莫要这般说,能与大人您义结金兰,白某只觉高攀,既是如此,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贤弟……”陆元岭望着跪在地上的白悦,也连忙跪了下来呼唤了一声,然后对外面守卫大声呼喊道:“取酒来!” 很快桌案上就摆上了香炉,点燃了三株颤香,案下跪拜二人拿匕首将手掌心划破,鲜红的血液滴入盛满酒水的碗中。 陆元岭:“皇天在上,我陆元岭……” 白悦:“我白悦……” 合声:“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违兄弟情义誓约者,天诛地灭!” 话毕两人面对将酒碗一撞,齐齐扬脖尽饮。 “兄长!” “好贤弟!” 喝完结义酒后,二人起身互相一拜,然后陆元岭领着白悦一起坐到了案前,直看的案下的董天珂和苏敬山两人嘴角是一阵抽动。 待二人入座后,陆元岭挥手命人取来一小箱子金银放到案上对白悦说道:“贤弟啊,眼下时局困苦,今日结义,我这当兄长的也没什么像样见面礼,这些金银虽是俗物,但也是为兄一片心意,待来日幽州稳定,为兄另有豪礼馈赠。” 白悦忙道:“兄长,这怎么可以呢?小弟我……” 陆元岭脸一沉,略带不满地说道:“贤弟,莫非你看不起为兄这些俗物不成?俗话说长兄为父,刚结义你就不听我这个为兄的话了么?” 白悦闻言为难一阵,然后对陆元岭说道:“既然兄长馈赠,那小弟就先收下了。” “这就对了,哈哈哈……”陆元岭见白悦收下那些金银,顿时眉开眼笑,“来人,准备酒席,我要和我贤弟一醉方休!” 白悦连忙起身说道:“兄长,现在不是饮酒的时候,小弟来时已经听闻军督大人又派兵前来攻打常阳了,如今应该专心御敌才对啊!” 陆元岭点点头:“莫非贤弟提醒,为兄还险些误了大事,罢了这酒席先寄下,我们先来谈谈退敌良策吧。” …… 待商议完军务,白悦离开后,陆元岭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下来,换上了阴沉的神色。 苏敬山走到他身边对陆元岭玩味地说道:“陆守备,真没发现,你这一手这笼络人心的手段真是令老子佩服啊,哈哈哈……” 董天珂也来到陆元岭另一侧说道:“可惜这白悦行军打仗是厉害,然这心思却是天真的很,如果今日是换做他刘策,怕陆守备你把剑给他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砍下你脑袋了。” 陆元岭眼中阴狠闪烁,对着白悦消失地方向不屑地冷哼一声:“这种人最好掌控,稍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便能为我所用,如果各个都跟刘策一样手段凶残,恐怕这天也要变了。” 董天珂说道:“好了,现在粮草也征了,至少以后一两个月内不用为此发愁,只是这么做我们在幽州多年经营恐怕也付诸东流了。” 陆元岭说道:“只有夺回幽州,才能扭转这个颓势,到时把这一切所为扣在刘策头上,然后再杀一批知晓此事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回跟从前一样的。” 苏敬山脸上浮现一丝不屑:“这么说来,你连你那刚结义的兄弟也要杀?” 陆元岭冷哼一声:“从他对我征粮有微词开始,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眼下我们需要用到他,暂且让他多活几天吧。” 苏敬山和董天珂互望一眼,然后齐齐看向陆元岭,脸上同样都是阴沉狠戾之色。 …… “你说什么?你跟陆……你跟他义结金兰?白兄弟,你糊涂啊~唉~” 回到义军驻扎地的白悦和徐辽说起了在守备府一切遭遇后,望着面带喜色的白悦,徐辽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悦对他说道:“徐兄,兄长说了,他这么做也十分为难,待来日和军督府兵戈化解后,自会给百姓们补偿,兄长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幽州大局着想,我们都误会他了。” 徐辽闻言冷哼一声:“大局?如果大局就是为了把百姓赖以存命的口粮尽数夺走,这种大局恕我徐辽不能苟同!” 白悦叹道:“徐兄,别再说了,让我们拭目以待,白某相信兄长会给幽州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 徐辽别过头去不再理他,良久才说道:“听闻黄敢两万大军已经快到常阳峡谷了,这次你又打算怎么应对?带来的三千人马要是都折损在这里,真的是愧对当年一起为驱逐胡奴起事的兄弟们了。” 白悦说道:“兄长让我们义军出战,可见他是对我们万分信任,不然也不会把麾下仅有的数千匹快马全数交由白某打理。” “哼~”徐辽闻言再次止不住的冷哼出声,“他要真对你信任就不会只给你这些马匹了,而是应该把军营指挥权给你,你看看到现在为止他给我们义军派过一兵一卒么?分明就是防备着你,同时又想借我们的手去和军督府那边硬碰硬,你这都看不出来?” 白悦说道:“徐兄,兄长这么做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义军和边军之间间隙重重,冒然派遣一些守军过来,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战局不利。” 徐辽连忙罢手说道:“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何时出征?” 白悦说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早些了解敌情,也好做出相应的部署。” …… 常阳城口两侧,遍地都是饥民哀嚎的哭喊声。 数日前那一幕“征粮”的暴径给无数百姓商户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灾难。 “娘,我要娘~”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趴在早已经冰凉的一具女尸身上嚎啕大哭着,凄厉的嘶喊声却并没有引起周围无家可归百姓的怜悯。 “把孩子给我!放手!” “他爹,你不可以这样啊!” “那你想怎么样?都等着饿死么?都三天没吃饭了,我跟隔壁说好了,和他交换孩子……” 另一处角落里,一对夫妇不断在争抢着手中的年仅一二岁的孩童,从那男人疯癫的神情看出,他显然是饿疯了,想把孩子跟其他同样饿疯的家眷孩子交换,易子而食! 这样一幕幕惨剧在常阳街道各处轮番上演着,简直就如同末日来临一般。 “唏律律~” “咯哒~咯哒~” 白悦领着数千义军骑兵缓缓经过这里,当众人看到这么多手持兵刃神情冷肃的军士经过时,无不露出惊恐的眼神,纷纷向身后缩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白悦强自控制着情绪,不断安慰自己要顾全大局。 “娘~” 一阵孩童哭声传入白悦耳畔,令他心思不由一怔,当他看向那扑在尸体上哭泣的幼童时,当即下马来到他身边。 孩童四周的饥民一见白悦靠近,止不住的缩了缩身子,唯独有一名青年看着白悦,眼中充满了愤恨。 白悦在那孩童边逗留片刻,然后从马背怀里将陆元岭给的那盒金银放在那孩童的边上,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身跨上战马向城门缓缓行去。 “哐啷~” 就在白悦转身没多久,那个愤恨的青年起身猛地一脚把那盒金银踹飞,黄白之物顿时洒落一地。 “狗官!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谁要你那些破银子?少在那假惺惺的,你们不得好死!” 听闻身后那青年的怒吼,白悦只觉心如刀绞,猛的拉住马缰,镇定片刻后对身后的义军将士颤声说道:“每人留下一日口粮,让他们填填腹吧……” 说完,白悦一夹马腹,双眼通红的向前疾驰而去。 一三六 白悦VS黄敢 …… 常阳峡谷外数里,黄敢所部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谷口开进。入眼望去,数日前刘尧大败后留下的遍地狼藉还历历在目,不由让人心生警觉。 黄敢看了眼峡谷口外作战残留的痕迹,大致推断出了刘尧战败经过,然后不屑地说道:“这个刘尧,死有余辜,居然把如此重要的粮草放在大后方,简直比猪还蠢。” 话毕,他踏马向前数步,然后对身后亲卫说道:“即刻遣队人马进内仔仔细细的探查下,有任何可疑痕迹立马回来禀报。” “遵命!” 那亲卫应了一声,当即去点拨兵士向峡谷内去巡查动静了。 见那亲卫带着十余匹快马离去,黄敢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头看了眼自己旗团的士兵,满意的点点头。 “等打下常阳,我就想军督大人提个要求,让董天珂这老王八蛋跪在我面前舔我的脚趾头,哈哈哈,啊呸……” 想到这里黄敢大笑起来,但嘴刚张开一阵黄沙席卷塞了他一嘴沙土,连忙吐了出来。 不一会儿,前去搜巡峡谷内是否有埋伏的兵士回到了阵中,向黄敢禀报一切正常。 “嗯……”听完探子回报后,黄敢陷入沉思当中,不多时又对那几个探子说道,“你去查查附近可有上峡谷的路?” 那亲卫和几个探子一听,顿时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思忱片刻后说道:“回禀旗团使,峡谷内确实有数条通往山谷的道路,但不知旗团使为何会问这些?” 黄敢指着前面的峡谷说道:“这条峡道延绵数十里,我大军今日是无论如都走不出去,如果在峡道之内安营扎寨,常阳方面突然夜袭,延绵数里的军营如何快速反应? 到时就怕全营混乱不堪,被陆逆他们趁势一击而溃而重蹈刘尧的覆辙,因此本将军欲把军队安置在峡谷之上,以居高临下之态睥睨四野,待有异动即刻率军冲杀而下,也可做伏兵之用。” “指挥使英明,属下敬佩不已。”黄敢一番话说的那几个亲卫探马是连连点头。 “那如何把这些辎重运上峡谷?”这时一位小校问道,“还有山上水源稀缺,万一常阳守军截断水道该如何是好?” “嗯……”黄敢闻听此言点点头,看向那名小校,“你所言也不无道理,然而我们只是暂且在山上扎营一晚,提前备好两日水源,介时纵使水道被截我等也能从容应对, 至于那些粮草器械,反正那么多人,大家加把劲就行了,我说你小子也太谨慎了,不过年轻就该这样,看军督大人才二十出头就坐拥前军都督高位, 以后这世道就看你们年轻人喽,哈哈哈……” 那小校闻听黄敢夸赞,连忙拱手作揖:“旗团使大人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黄敢点点头:“好了霍青,赶紧去准备吧,待此次诛杀叛逆,我定会向军督大人请命,让你也有机会独领一军。” 霍青连忙说道:“多谢黄旗团使提拔……” …… “白兄弟,你看那峡谷怎么回事?为何他们把军队安置在山谷之上?”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赶到常阳峡谷的三千义军,望着内中峡谷上方炊烟袅袅,徐辽不由心里产生一丝疑问。 白悦手按军刀,目光紧紧注视着峡谷之上的火光,心中不断思忱着破敌对策。 良久他开口对徐辽说道:“黄敢为人谨慎,在这峡谷之上安营扎寨可避免在峡谷被人偷袭,而且以居高临下之势力,我等骑兵反而成为累赘,真不愧是带兵多年的老将。” “见到胡奴还不是只会当缩头乌龟……”徐辽听白悦对黄敢的评价后,不满的嘀咕一句。 白悦没有管徐辽的神情,继续说道:“要想破他黄敢所部,首先要断其水道,峡谷之内只有一出水源通向常阳,我们先将其截断,待他们军心一乱,纵使几万大军也是败局已定。” 徐辽闻言说道:“你不是说黄敢善于用兵么?怎么可能会没防备?万一他提前备好了水源我等就算截断水道又能如何? 而且此地离宛平最多三日路程,万一探马回报引来大军,我等岂不是陷于险境之中?” 白悦点点头:“徐兄所言没错,所以截断水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运用火攻迫使他们自乱,然后在他们下坡处守住要道口,黄敢必败!” 徐辽听完白悦分析,又看了眼山上的星火,回头对他说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干草火油。” 白悦说道:“那我便去截断水道,待今夜子时时分,将黄敢大军困死在峡谷之中,这样我想军督大人必会妥协和兄长谈判了。” 徐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和白悦拱了拱手后就拨转马身点拨兵马去了。 …… 午夜子时,黄敢躺在搭建的帐篷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索性起身来到帐外,望着天空繁星点点,重重的叹了口气。 “奇怪,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踏实?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啊……” 黄敢晃了晃脑袋,然后向其他将士宿营之地走去。 待来到一片鼾声此起彼伏的行军毯上时,黄敢忍不住摇了摇头:“可能很久没有主动出征,有些不适应了,也罢,再活动活动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错,明日就可以跟常阳方面展开决战了!” 镇定思绪后,黄敢伸了个懒腰,随后又看了眼躺在地毯上的随军将士,转身向自己帐篷走去。 “怎么突然这么燥热?虽然现在是夏季,但也临秋了啊……” 刚没走几步,黄敢顿觉额头有一丝细汗滑落,吸进的空气中仿佛也带着一股灼热感,令他心绪更为燥动。 “山下着火啦~” “哐哐哐~~” “咚咚咚~” 忽然,守夜的士兵一声犀利的尖啸在沉寂的宿营地响起,伴随而来的便是急促的敲梆打鼓声响,一下子将沉睡中的将士惊醒过来。 “嗯?不好!” 黄敢一听山下起火,顿时一惊,立刻向峡谷下方望去,但见附近各处要道中尽是火影灰烟,与夜色相融成为一道死亡天幕。 “旗团使大人,山下各处起火,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一名亲卫即刻跑到黄敢身边慌张的说道。 “慌什么!”黄敢大吼一声,“立刻点拨兵马,趁火势还未大,速速准备擂木滚石,集中一处借助扬起的尘土灭火,也好给埋伏在峡道中的常阳军一点教训,待他们混乱在一起居高而下,一鼓作气将他们击溃!” “遵命!”那亲卫当下领命而去。 “等等,速把霍青叫来!” “是!” …… “轰轰轰~” 无数石块擂木就着斜坡翻滚而下,竟真的熄灭了一处峡坡下的火势。 “杀啊~” 眼见火势减弱,数千黄敢本部兵马怒吼着向山下冲去。 “放箭!” “咻咻咻~” 守在峡坡下口处数十步外的白悦,见坡道上人影簇动,当即下令身后骑兵攒射出手中箭矢。 “噗噗噗~” “啊啊啊~” 箭矢入躯和士兵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回荡在这山谷之中久久不曾停歇。 白悦扬刀一指:“不要放过任何一人,继续射击,把他们全逼回山上。” “飕飕飕~” “呃~” 黑暗中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无数士兵甚至还未看清射杀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何模样便不甘的翻滚下山坡。 “杀~” 一名脖颈被箭矢贯穿的士兵,一时没死去,努力发出一阵嘶吼,提着手中腰刀迎着坡下那些黑暗中的敌骑继续狂冲。 “飕飕飕~” “噗噗噗噗……” 就在他感觉地势开始平坦的那一刻,七八支羽箭尽数没入了他的胸膛,最终他在冲阵的前途中重重的倒了下来,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逆贼,纳命来!” 另一名刀盾手将盾牌聚在自己胸前额头下,迎着射来的箭雨脚下一阵急奔。他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眼中眸子里满是愤怒的火焰紧紧盯着前方十几步远的敌骑。 白悦见此,从马鞍下抽出一支箭簇为铲形的重箭搭与铁胎弓上瞄准了那名刀盾手。 “嘣~” 一阵满圆绷弦激荡,沉重的箭矢发出一阵犀利的呼啸,直冲那名刀盾手的圆盾而去。 “啪啦~” “噗~” 呼啸的重箭将那刀盾手的残盾瞬间撕裂开来,顺势将他的手腕齐齐削去,洞穿了胸膛。 那刀盾手脸上满脸不可置信,生命中最后一眼看的便是自己胸膛前那犹在抖动的箭簇,最后缓缓失去了知觉与大地沦为一体…… “撤,快撤……” 眼见下坡处百余人被箭矢掀翻,之前冲破的黄敢所部士兵顿时士气尽泄,大喊一声后,纷纷向山上跑去。 白悦看着向山上涌动的黑影,抬手说道:“继续点火,莫要放任何一个人下来,顺路去其他下坡口仔细巡查,若有敌军出现一律射杀!” “是!”身后千余义军闻言齐齐领命。 很快之前坡道口被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灰色的烟雾不断向高空蔓延而去。 “停止冲坡,全军待立峡道之上,待天亮看清敌势再一举攻下去!” 眼见数次突围都被逼了回来,黄敢当即改变了战略,决定先在山上结阵按兵不动。 “旗团使大人,霍青带到。” 就在这时,之前黄敢命人去找小校霍青被带到了他跟前。 黄敢看了眼霍青,从怀中取出一份信交到他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青,你听好了,这一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要想办法突围出去,见到军督后,把这份信件交给他,上面有我亲笔书信举荐你接任旗团使位置。” 霍青忙道:“黄旗团使,我不走,我霍青要和将士们一同共进退。” “啪~” 霍青话音刚落,黄敢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爹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希望看你长大成才,本来在董天珂麾下我也不指望了,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活一辈子就行, 但我知道这不是你所愿,如今军督大人来了,你有机会跟着他立功扬名,这么好的机会你愿意错过么?” “旗团使大人!”霍青闻言泣不成声,“属下知道你一直待我如同己出,我怎么可能抛下你抛下众兄弟自己独自逃走啊!” “傻孩子……”黄敢笑道,“谁跟你说我会死?只是怕有个万一而已,明白么?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给我嚎丧呢?赶紧准备准备吧,记住,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属下遵命~”霍青擦干眼泪对黄敢重重行了一礼。 一三七 骄傲 …… “杀啊~” “噗噗噗~” “叮叮~” “噗哧……” 清晨时分,在峡坡上被烟火熏了足足一夜的黄敢所部,终于向山下发动攻势,开始突围。 足足一夜,山上的水源都被将士们或用来捂住口鼻阻止致命烟雾的侵袭,然而即使这样还是不少人活活呛死在浓烟之中,剩下的士兵也是各个士气低迷,全凭一腔血勇紧随在苦苦支撑。 而峡道中分布各处以逸待劳的三千义军,手持角弓对准这些冲阵的如同射靶一样将他们一一放倒在地,拥挤的坡道上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看来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咳咳咳……”黄敢面色已经被熏成焦黑,望着峡道内的惨景,不断摇头叹息。 “霍青……”良久他扯着已经干哑的嗓子呼唤了一声。 但见霍青立马闪与身侧,将手中的水囊递到黄敢面前:“旗团使,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黄敢下意识的接过水囊,拔开塞子,刚要往嘴里灌,却发现水囊里只有半壶不到的水时,又将塞子塞回壶口递还给了霍青。 “旗团使,你喝一口吧……”霍青声泪俱下的说道。 黄敢摇摇头,摸着霍青那年轻富有朝气,现在却被烟熏的漆黑的脸庞,慈祥地说道:“昨晚和你说得话都记住了么?” 霍青大声说道:“不,黄旗团使,我会带你一起杀出去的!” “咳咳咳……”黄敢闻言咳嗽几声,一把拉过他的衣襟,“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听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活着,你要替大家活下去,至少要替你爹替我老黄家活下去,知道么? 我黄敢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和胡奴交战中没了,二儿子去年也病死了,小儿子如今才五岁不懂事,如今这家就指望你了…… 记住,待会儿我带兄弟们冲下去给你开条路出来,你趁机领着那班子小兔崽子往峡谷外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我相信军督大人一定已经派兵来接应我们了,咳咳咳……” “旗团长,你别说话,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霍青连忙拍拍他的后背说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黄敢见他还这么说,顿时一把将他推开,怒目圆睁地冲他吼了起来,“你要为我们整个旗团使的兄弟活下去,活个人样出来!我黄家那些孤儿寡母需要你来看顾,战死的将士家属也要你去求军督大人抚恤照料! 而我呢?今日遭此大败,纵使军督大人不处置我,我也没颜面活下去了,记住了,别让兄弟们都白死,将来封侯加爵就来坟前给团内阵亡的弟兄烧柱香,让他们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还不快走!你要我跪下来求你不成?” “走吧,霍兄弟!我等为你开路!” “我的妻儿就拜托你了!” “霍兄弟!别犹豫了……” 黄敢周围上百军士齐齐看向霍青,以恳求的语气求着他。 “诸位,请受霍青一拜!”眼见众人以命相托,霍青当即跪倒在地重重对黄敢众人磕了一头,然后起身擦干眼泪一脸决然的向后方走去。 “年轻就是好啊……”待霍青走后,黄敢笑着摇摇头,然后对身边的士兵说道:“你们几个,跟了老子这么多年也没升官发财,后悔不?” 一名四十多岁的士兵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老黄,这话就不要再说了,咱一起跟着你二十多年,这大好年华都交代在这儿了,想后悔都晚喽,毕竟咱这情谊也不必多言。” 另一个军士也说道:“老子跟着你当了一辈子兵,说实话,怨过,恨过,就是没他娘后悔过,哈哈哈~” 还有个军士拍着黄敢的肩膀说道:“兄弟有两种,一种和你交心,另一种陪你舍命,咱几个老粗大字都不识几个,交心那是不可能了,也只能陪你一起玩命,后悔?那俩字怎么写?要不你现在教教我?” “……” 眼见周围这些老兵脸上一副风淡云轻毫无惧色,黄敢对他们拱手郑重行了一礼:“诸位,黄某能和你们相识,也不妄在此世间活一遭,这辈子就算是我黄敢欠你们的,来世我们还在一起共事,到时有我来当你们的兵!兄弟们,走!” “誓死追随旗团使!” “杀!杀!杀!” 激昂的士气被点燃,这上百黄敢所部最为忠心的勇将,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发出最后的咆哮,决然的向峡道下冲去,誓要为霍青杀出一条血路来。 …… “飕飕飕……” “噗噗噗……” “杀~呃……” 箭影穿梭,带起一片血雨,常阳峡道内,冰冷的金属无情的钻入火热的胸膛,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不起眼的箭头无情的剥夺。 徐辽手中的弓箭就不曾停止过,但他是越射越心寒,在连续二十支羽箭射出后,他手臂一阵酸麻,这才缓缓放下手中角弓。 看着满山遍野倒落的敌军尸体,他喃喃自语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幽州百姓?”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一丝黯淡的神色,忽然感觉全身上下特别特别的疲倦,那是心累…… “杀!杀!杀!” 另一处白悦所在峡坡处,只闻一阵齐杀之声,烟雾弥漫中,但见一支誓死不屈的军队缓缓向坡道下方冲杀而来,不由让这些义军将士为之一愣。 黄敢看到白悦的身影,立马大喊一声:“兄弟们,把那群助纣为虐的畜生身上的血放干!杀!” “杀啊!” 眼见从硝烟中冲杀出一群怒动山野的士兵,白悦和身后重义军将领只感到有一阵说不出的异样在体内流动,那些老兵…… 白悦定了定心绪,对身后千余义军将士大声说道:“兄弟们,将这些祸乱幽州的兵痞斩尽杀绝,跟我冲!” “杀!” 千余义军齐吼一声,当下策动胯下战马向黄敢所部撞了过去…… “砰砰砰……” “吁~~” “叮~” 只闻峡谷内一阵战马冲撞躯体和兵戈交织的刺耳摩擦,一场极其凄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下来吧你!” 黄敢部一名老兵,在义军骑兵举刀冲杀过来一瞬,侧身一闪抓住他腰间衣襟,活活将他拽下马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向另一匹疾驰的快马,顿时只闻一声嘶鸣尖啸,在人仰马翻同时扬起一阵黄沙漫天和烟雾腾绕的天空融在一起,令人看不清周围任何事物。 “砰~” 但下一刻,那老兵就被黄沙中疾驰的义军骑兵一锤敲碎了头盔,只见他碎裂的头盔内鲜血如注,在恍惚的踱了几步后,走完了他平淡而又壮烈的一生…… “噗~” “噗~” 两声清脆而又残忍的动响带走了一名义军骑兵和黄敢亲卫的性命,只见他们胸膛各自插着一支枪杆,由于剧烈的交错,杆身还在不停的晃动。 “吁~” 那名年轻的义军骑兵在马背上晃悠一阵被战马带出数十步后,终于在火堆边不甘的倒落,很快尸体就被火焰吞噬…… “来,让老子来教教你们怎么杀人!” 一名黄敢亲卫挥动着手中链锤,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两名义军骑兵,待他们靠近之际,眼眸猛一缩,手中链锤如同流星一般投掷出去。 “喀喇~喀喇~” 两声骨裂轻响,那两名并行的义军骑兵顿时被细长的的铁链扭断脖子,然后被链锤余劲狠狠的掀飞马背。 “噗~噗~” 在投掷出链锤刹那,从他两侧而过的另两名义军骑兵将手中沉重的马刀伸过他的左右肩甲。但见他躯体瞬间爆开三段,飞洒的血肉溅荡在整个战场之上。 “噗~呲~” “喀喇~” 三名义军骑兵借助马速,在与五名黄敢军士错身一刻,手起刀落他们砍翻在地,只见那五名军士在地上爬行一阵后,又被滚滚而过的马蹄踏碎直至淹没,然而到死那一刻他们也并没有发出哪怕一声的惨叫。 “老梁,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黄敢身边,半躺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军士,他手臂已经被砍断,身上到处都是枪痕刀印,疮口处流淌的血液已经将他浑身染红。 “老黄啊……”老梁拉住同样已经是浑身浴血的黄敢裤腿,喘着粗气努力说道,“有件事我……瞒你……很久了……现在不说……就没机会……” 黄敢笑骂一声:“下去再仔细说给我听,现在你歇着吧,累了那么多年,还不给自己安生安生,赶紧走吧,真他娘多事……” “呵呵呵……”老梁脸上挂着满意的神色,轻笑几声继续说道:“其实,当年……当年那……” 老梁说到这里声音噶然而止,紧抓黄敢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而他的眼睛依旧睁的滚圆滚圆,然面上却挂着一丝得意的神色…… “切,早说了叫你省点力气,遭什么罪啊……”黄敢俯身将他眼帘合上,然后缓缓起身提起已经砍了无数缺口的刀刃,望向眼前的战场…… “噗噗噗~” 只闻一连串长枪入躯的声音响起,黄敢亲卫队最后一名老兵身上扎满了枪刃。 那老兵举着手中腰刀,口中鲜血直喷,狂笑着喊道:“够本了……干掉两个,总算他妈,有垫背了……” “噗噗噗~” 他话音刚落,扎在身上的长枪猛地一抽,瞬间整个身子向前一扬,重重倒落在义军骑兵的马蹄之下。 “咯哒~咯哒~” 白悦手提军刀,策马缓缓来到黄敢十步距离停下,然后刀一扬对他说道:“叛将黄敢,你愿不愿意效忠陆守备麾下?我可以作保饶你一命!” “我呸~”黄敢闻言当即吐了口口水,努力清了清干痛的嗓子对白悦大声说道,“让老子再给那群叛逆效命?这种恶心的勾当老子干不出第二次来!” “胡言乱语!”白悦大怒,指着黄敢说道,“分明是军督擅启兵戈,却还要诬陷三位大人是叛贼?你……” “你懂个屁!”不等白悦说完,黄敢就喝骂道,“老子跟了董天珂几十年,你他妈才跟他们几天?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放屁! 没错,老子这辈子做的恶事多了去,私吞军饷、欺行霸市、贪污受贿,真是数不胜数,老子尚且如此,你觉得董逆这群王八蛋干的会比老子少么?老子干的这些跟他一比连指甲缝都算不上。 但老子有一点比董天珂那反贼强,那就是老子还有良心,绝不当反贼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现在老子是替军督大人扫平幽州乱局还朗朗乾坤与天下,纵使身死也是他娘痛快无比,从军三十多年来,老子第一次发现自己总算活出个人样来了! 比你这种厚颜无耻、无知又可怜的鼠辈强出太多,哈哈哈,什么义军,不过就是群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畜生罢了,老子本来还挺同情你们的,但今天才发现当年姜总督下令要把你们斩尽杀绝,真是他娘明智之举啊!哈哈哈……” 一三八 白悦的恐惧 …… “满口胡言!陆守备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是反贼,黄敢,你这个手下败将,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还有,不要再侮辱我义军将士,否则……” “否则怎么样?杀了老子?老子今天就没想着能活下去!我妖言惑众?那么老子问你句,你摸着良心说说,陆元岭这头畜生前些日子是不是在常阳纵兵劫粮?” “……” 峡坡道口处,面对黄敢的谩骂,白悦是怒不可遏,但当他听闻黄敢所言纵兵掠粮的话后,顿时沉默了。 黄敢见白悦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不由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陆逆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如今整个幽州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声早就烂大街已经没人会相信他们了, 怎么你没看报纸么?哦,我差点给忘了,这种消息董逆怎么可能让你们知晓呢? 你们就如同一个个瞎子聋子一般任凭他们几个摆布,只会愚蠢的认为自己所效忠的对象都是对的!所以你说姜总督该不该把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无知鼠辈斩尽杀绝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白悦听着黄敢这番话,厉声咆哮起来,“黄敢匹夫你为了前程,不惜背叛董指挥使大人与他兵戈相向,又有什么脸面说这话?真是冥顽不灵!” “背叛?”黄敢听到白悦此言,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望向他,“老子效忠的是大周前军都督刘策,而前军都督一职就是前线最高指挥使!何来背叛一说? 倒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义军,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胡奴没见你们砍几个,给反贼卖命造反倒是比谁都勤快,要说背叛也是你们这群鼠辈!” “不要再说了,住口!”白悦扬刀一指黄敢,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明明是军督大人想揽兵权染指幽州之地,现在却颠倒黑白诬陷我等,你……” 黄敢立马打断他的话咆哮道:“军督大人乃前线最高指挥使!他当然有权调动整个远东兵马,何来颠倒黑白! 董逆三人不尊号令,负隅顽抗,置远东军民与不顾,到底谁是黑?谁是白!” “我,我,你……”白悦被黄敢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举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哼……”黄敢见他这模样,冷笑一声,“还说什么义军为了远东百姓驱逐胡奴才组建,全他妈鬼话连篇,你蒙谁呢你?去年远州两万胡奴是谁杀的?是军督大人! 人家当时几千人就敢跟胡奴正面真刀真枪的干,杀的胡奴是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冀州南部又是谁收复的?还是军督大人!就因为他镇守在冀州,如今的远东才免遭胡奴肆虐,百姓不用担惊受怕,就此安居乐业。 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义军呢?又做了什么!远东起事这么多年却至今一事无成, 都是因为你们的无能,害得无数热血男儿因为你们的鬼话白白葬送在胡奴屠刀之下,也害得资助你们的秦墨秦先生身受牵连丢掉了士族身份被迫漂泊在外多年, 所以说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说错了么?只恨老子不能跟着军督死在抵抗胡奴的战场上,却要葬送在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暴徒手中,真他娘不甘心……” 义军将士听完黄敢的话,脸上齐齐露出一丝迷茫的神情,此刻他们内心动摇了,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帮陆元岭对付军督府究竟是对是错。 “诸位兄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他……”白悦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哆哆嗦嗦的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因为黄敢所说的话就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触及的地方。 “啊~” 见白悦一个分神的功夫,黄敢忽然大吼一声,举刀向他冲杀过来。 “嗯……” 白悦猛地回过神来,手中军刀本能一转,拍马迎着黄敢冲了上去。 “叮~哐啷……” “噗~呲~” 白悦纵骑与黄敢错身刹那,寒刃带起一片殷红,冷利的寒锋将对面残缺的腰刀轻挥斩断,沉重的刀身划开了黄敢的脖颈…… “呃……呃……” 黄敢捂着血如泉涌的咽颈,向着眼前静立的近千义军骑兵有踏行了几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霍青,老子的家人就交给你照料了,弟兄们我来了,等着我啊,咱一起走……” 最后的意识消散,黄敢满足的闭上了眼帘,紧捂咽颈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就这么跪在地上结束了他肮脏却不失奇妙的一生。 至少在最后一刻,他终与有了一名身为军人的觉悟,不用再承受良心煎熬,去的是无比惬意…… “怎么会这样?明明打赢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一丝恐惧?” 白悦看着手中尚在淌血的刀锋,眼中满是异样流动,不断喃喃自语。 “不会的,这个黄敢妖言惑众,我不能被他扰乱心境,我,我……” 然而无论白悦怎么努力,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黄敢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无知又可怜的鼠辈……” “……你们的名声早就臭了!” “……所谓义军就是群逆贼……” 忽然白悦双手闷住耳朵大吼一声,凄厉的喊道:“不是这样的,黄敢匹夫!休要在此饶舌搬弄是非!我白悦怎么可能会被你三言两语扰乱心境,啊~” “白兄弟,你怎么了,冷静点……” 赶来向白悦禀报军情的徐辽见白悦在马背上发狂,立马上前去安慰他。 “噌……” 不想徐辽的手刚搭到他肩膀上,白悦便一刀回劈过来。 徐辽一惊,手一缩,仰面朝马背上一个俯身,避开了这夺命一刀。 “啊……” 双眼通红的白悦见一击失手,即刻扬刀朝徐辽身上重重落下。 “白兄弟!” 一声凄厉的嘶吼让白悦从疯癫状态下清醒过来,手中的寒锋离徐辽面部仅几寸距离,徐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血迹未干的刀刃上传来的丝丝寒气。 “徐,徐兄,抱歉……”白悦见自己差点误伤徐辽,当即抽回军刀,对他抱以一声歉意。 “呼,吓死我了,白兄弟,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怎么了……”惊出一头冷汗的徐辽起身对白悦问道。 白悦摇摇头:“没什么,熬了一夜,可能有些累了,对了,徐兄弟你那边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徐辽说道:“那几处峡口有几千人都投降了,还有些在抵抗的仍在剿杀,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多久,是不是该派人向陆守备他们回禀军情了?” 白悦点点头:“立刻派人回常阳和兄长回报,就说常阳峡谷一战尽数歼灭黄敢所部,叛将黄敢已经伏诛!” 徐辽闻言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黄敢尸体,心中一丝异样流过,然后对白悦拱了拱手拨马转身离去。 等徐辽离开后,白悦理了离思绪,对着近千义军大声说道:“兄弟们,随我继续诛杀黄敢残部,务必不能让一兵一卒逃离此谷!” …… “霍兄弟,前面就是出口了,出去后,我们就安全了……” 在通往宛平方向的峡道内,霍青领着四十多名同样只有十七八岁大的少年策与马背之上,向峡口飞驰而去。 “黄将军……”霍青努力压抑着情绪,强忍着眼眶内的泪水不让滴下,飞速的向前方一丝光亮的地方前进。 在疾驰前行的同时,他心下也是一阵疑惑,时间回到脱险前那一刻,他领着身后这些新兵冲下峡坡…… “准备作战……” 在黄敢掩护下,霍青几人从另一处峡坡突围开来,不想却遇到了以逸待劳的徐辽所部。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准备舍命一搏之际,却见徐辽一脸凝重的望着他们,然后扬起大手,身后上千义军骑兵立刻将手中弓箭对准了他们几个…… 但是下一刻,徐辽高扬的手掌却是在半空中摆了一摆,那些对准他们的箭矢立刻放了下来。 “此地敌人已经肃清……”但见徐辽沉沉下令一声,望了自己一眼,“没发现有其他异动,随我去下一处吧……” “唏律律……” “咯哒~咯哒~” 徐辽话毕,就带着身后骑兵转身离去,顺势还留下四十匹马在原地…… 霍青百思不得那义军将领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可以生擒或者诛杀自己,却肯放自己等人离去? 思虑间,霍青等数十骑已经冲出峡谷,但闻到谷外那清新的空气时,这些少年郎忍不住齐齐落下泪来。 “黄将军,你放心,我们会替旗团的兄弟活出个人样来的!” 霍青对着身后浓烟滚滚的峡谷泣不成声,周围也都是一片抽噎的声音。 这四十多名少年,都是黄敢部下的遗孤,对他们都是跟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照顾,对于他们来说,黄敢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 “兄弟们,走!我们回宛平去见军督大人!” 擦干眼泪后,霍青大手一挥,领着这些年岁相仿的少年一起向宛平官道上行去。 “哪里走!全部给我留下!” 忽然峡道内传出一阵怒吼声,白悦带着数百义军骑兵杀将了出来。 霍青闻言,策过马身对身边面带惊惧之色的少年说道:“莫要理会他,快快向官道前进!” “走!” “咯哒哒~” “轰轰~” 白悦所率数百骑兵紧追在那些少年身后,他眸中满是熊熊怒焰,但见他们愈跑愈远,猛的取下身后铁胎弓,弯弓搭箭对准一名少年后背。 “全部给我停下,否则!莫怪白某箭下无情!” 闻听身后暴喝,那些少年没有一丝理会,继续催动胯下战马马不停蹄地疾驰而去。 “飕~” “噗~” “呃~” 白悦见劝说无效当下松开紧绷的弓弦,立马一名少年的后背被冰冷的箭镞没入,轻哼一声后倒落马下…… “不要停,继续前进!” 霍青强忍怒意和悲痛,继续指挥周围少年军向官道上前进。 “可恨!再说一遍,全都留下!” 白悦见此恼怒一声,再次取下两支羽箭开弓迅速攒出,又有两名少年被掀落马下…… “噗噗噗……” 只闻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地箭簇入躯声,白悦百发百中,已经有十余名少年倒在了干硬的土地之上,年轻的躯体转瞬便没有了生机。 “咯吱吱~” 白悦再次取出一支羽箭拉弦满圆,眼眸阴冷无比的对准了霍青的后背…… “咻~” “飕~” “咔~” 就在白悦绷弦瞬间,另一支疾驰的弩矢呼啸而来,撞开了他的羽箭,救下了霍青和剩余少年的性命。 “嗯?” 白悦诧异瞬间,向弩矢所在方向望去,但见…… 一三九 陆羽VS白悦 …… “贼子,休得放肆!” 官道之上传来一声暴喝,滚滚尘沙中传来铁蹄轰鸣。白悦望去,但见为首一骑身材魁梧,寒衣铁甲,鞍前一柄森冷的偃月刀,手持一把劲弩,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将领向自己怒目疾驰而来。 陆羽将手中劲弩向边上的将士一甩,取下鞍前偃月刀,丹凤眼眸紧紧盯着前方白悦,马镫一踏,胯下的塞外良驹发出一阵嘶鸣,加速向他扑去。 而他身边的骑兵各个神情冷肃,紧握手中投枪对准前方数百义军骑兵,等待进入射程之内。 “军督大人的军队,我们得救了……”霍青一见到陆羽所部,就明白这是镇字营赶到,自己已然脱离险境。 “是军督府援军,白将军,撤吧……” 跟随白悦身边的义军士兵眼见陆羽为首的三百铁骑各个身披铁甲,马上向白悦建议暂时退回峡谷。 白悦脸色凝重,很想听那义军士兵的话转身就撤,然而此时却十分不甘心,因为毕竟对面三百骑,而自己这边足足七百,更何况那些个少年郎眼看就要追上,就这么放过是万分不甘心。 “百人一队,徐徐前进,结阵!” “喝!” 陆羽沉喝一声,冷静地下达作战指令,那三百训练有素的镇字营骑兵闻令离开散开控制马速,摆好了阵型,迎着七百义军骑兵缓缓逼了过去。 看着对面三百骑在黄沙弥漫中列完阵线,白悦不由眼眸一寒,知道这些骑兵与传统骑兵不同,恐怕比想象中更不好对付。 “咯哒哒~咯哒哒~” 当霍青他们绕过陆羽骑阵后回头望了眼这些滚滚而去的铁骑,只感觉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思绪在心中荡漾。 “放箭!” 眼见陆羽所部骑兵向自己袭来,白悦当即下令身后义军向他们举弓射击,但是…… “白将军,我们的箭矢早在峡道内围剿黄敢所部时就用完了……” “什么!可恶,迎敌!” 白悦听那义军军士回应,这才想起他们身上的箭袋早已空了,当即扬刀一指向对面的骑阵冲杀过去。 “喝!” 眼见进入三十步距离,最前排的上百镇字营骑兵齐喝一声,然后掷出了手中早已准备多时的投枪…… “呼呼呼~” 沉重的投枪仿佛要把空气撕裂一般,如同一条条腾空而起的巨蟒,向着义军阵列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犀利的嘶啸。 白悦顿时双眼欲瞪出血来:“不好,散开阵线,快!” “噗噗噗噗噗……” “啊~不……” “吁~~” “轰~”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上百支投枪无情的贯穿了义军骑士的躯体,将他们的血肉无情的挤出体外,带出一连串激荡的浊液飞洒在战场之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一位年仅三十的义军骑士,在疾驰中闪避不及,被迎面而来的投枪当场贯穿面颊,只闻一声轻爆,他的头颅整个撕裂开来,血白混合的汁浆洒了他一身战袍,躯体也随之向后被掀飞出去被滚滚马蹄声给淹没…… “呃~” 还有一名义军骑士腹部一侧被投枪划过,虽然没有洞穿躯体,但冰冷刺骨的凉意还是让他忍不住低头看去。 但见自己腹部挂着一段紫红色的肠子,大腿早就被鲜血染红,就这么拖着在疾驰的马背上飞舞着。 “啊~不!” 惊恐的尖叫从他嘴里响起,他立马丢掉手中兵器,双手抓住肠子不断往那洞开的伤口处塞去,眼中满是绝望的神态…… “叮~” 白悦挥刀格开飞扑而来的一支投枪,听闻身侧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脸色阴沉无比,嘴角不住的抽动着…… “噌~” 在投枪掷出那刹那,只闻一阵金属轻吟,疾驰的镇字营骑兵齐齐抽出了戳与鞍前的环首刀就势一甩,刀柄处细长的铁链当即和手腕交缠在了一起。 阴冷的兵锋闪烁着夺命的寒芒,似乎急不可耐的渴望嗜血的快感。 “杀!” 两阵交错瞬间,陆羽和白悦齐齐怒吼一声,下一刻…… “噗~噗~” “砰~” 铁与血无情的撞在了一起…… 义军骑士手持一支长枪对准一名错身而来的骑兵胸膛就是狠狠一刺,然而那镇字营骑兵脸上却无半分惧色,手中环首刀对着他脸庞就势一甩…… “叮~” “噗哧~” “呃~” 结局却是那义军骑士手中长枪脱手被震落在地,满脸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咽颈倒落马下。他到死都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将长枪刺向他胸膛了,可为什么自己的长枪会挺不进他的盔甲一寸? “呵呵~”那名镇字营骑兵一刀结果那名义军骑士后冷笑一声,手中环首刀再次一挥与另一名持马刀的义军骑士错身交会。 “叮~” 又是一声轻响,那名义军骑士虽然避开了环首刀夺命的寒锋,并且准确无误的将马刀砍在了那骑兵身上,结果却发现自己手上的马刀刀已经卷刃不能再用了。 “噗~” 还未来得及细想,一把挥刺的环首刀毫不留情的洞穿了他胸前熟铁打制的甲叶,发出一阵金属挤入肉躯的轻响…… 等他回过神来准备望向来敌时,却只觉的自己身体不可控制的被拉扯到了马下,伴随着环首刀离体而去带出几点血花,很快被沉重的铁蹄踏入无尽黑暗之中…… “哈!” “喝!” 另一处,陆羽沉重的偃月刀与白悦的军刀狠狠撞击在了一起,只见一阵火星闪烁,带起震耳欲聋的轰响。 “吁~” 镔铁军刀虽然坚韧无比,但无奈偃月刀势大力沉,交会刹那,白悦只觉手臂处传来一股磅礴的压力,差点将他掀飞出去,胯下的战马也有些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白悦稳住马身对陆羽说道:“壮士这般身手为何要帮军督祸害幽州百姓?不如随我去投陆守备让军督大人迷途知返,以壮士身手定……” “贼子住口!将军督大人的宝刀还来!呀~” 陆羽一眼认出白悦手中那把窄长的寒刀正是刘策的随身军刀,顿时对他怒吼一声,不理会他所言,举刀再次向他挥落。 白悦一见刀势压顶,立刻一拉马缰,强行和陆羽错开,避开了这夺命一刀。 陆羽一刀落空瞬间,瞳仁一缩,单手持刀顺势朝白悦身下的白马双蹄扫去。 “起~” “吁~” 白悦见状狠狠一提马缰,下一刻胯下白马嘶啸一声,前蹄离地高高跃起,避开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刀。 白悦轻压马首,眼眸一寒,在马蹄落地瞬间,手中军刀一个侧挥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冲陆羽脖颈而去。 陆羽见此上半身就势在仰面一个扭转靠在马背上,面颊擦着寒锋避开一瞬,拖与地面的偃月刀猛地带起一片沙石举与自己胸前,一阵旋转,沉猛迅捷的挥向白悦腹部! “叮~” 白悦万万想不到陆羽居然会仰躺马背挥舞长刀,吃惊之下竖刀一立挡下这致命一击。 金属再次碰撞,他只觉的自己虎口一阵酸麻,当下一拨马身不再恋战,向后方骑阵退去。 “贼子休走,把军督大人的刀还来!” 眼见白悦脱身而退,陆羽起身一踏马镫就向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噗噗噗~” 面对阻挡自己前行的义军骑士,陆羽手中长刀如同一条入海蛟龙般,将他们的身躯带出一道道殷红的血雾飘散四零。 “哈~” 四名义军骑士把陆羽团团围住,齐齐将手中的长枪刺向他的胸膛。陆羽见势横刀一挡,止住了挺近的枪尖,随后沉声一喝顶开了四支长枪,随后…… “噗噗噗噗~” 但见陆羽偃月刀势带起一阵旋转的血雨,那四名义军骑士上半身齐齐被沉重的锋芒掀至半空之上,然后重重落在地面之上。 “贼子!出来,与陆某再大战三百回合!” 陆羽见已经找不到白悦踪迹,不由恼喝一声,然后又是斜砍一刀将一名义军骑士从肩胛到腋肋齐齐削裂…… “喝~” 镇字营的三百骑兵依旧如同三道疾驰的急浪般将眼前妄图阻挡自己色义军骑士无情的掀翻,骁勇的武艺在整齐的阵列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远处的白悦看着战场上这一切,知道再打下去伤亡只会更重,当即对身边的一名义军士兵下令道:“吹号!告诉兄弟们赶紧撤,莫要再恋战!” “呜~~” 沉闷的犀角在战场上响起,闻听这阵角号的义军士兵,当即拨转马身紧随号声所在方向聚拢,然后齐齐向常阳峡谷内退去。 “贼子休走!” “呜~” 眼见义军退去,陆羽还欲再追,忽闻自己身后也传来一阵犀利的角号声响。 “停止追击!即刻回转本阵!” 闻听这阵角号的陆羽,立刻遵循号声传达的指令,命令骑兵向武镇英本部有序的退去。 “不错,很好……” 镇字营本阵,武镇英站在一座山包之上手持窥镜望着陆羽他们回阵,满意的点点头。 之前那一战武镇英和边上的罗敬晖尽数看在眼底,都对陆羽给予了肯定。 放下窥镜后,武镇英是不断点头赞道:“这个陆羽,很好啊,哈哈哈!” 罗敬晖闻言也放下窥镜故作不满地说道:“我说武指挥使啊,这陆羽跟了咱才几天你就这么夸他,还把工匠坊新出的三百件胸甲交给他指挥,我老罗可是自河源开始就跟着你,也没见你对我有半分好脸色啊,太不公平了吧?” “你呀,少来这套!”武镇英闻言笑骂一声,“我还对你不够好啊?我这刚上位就让军督提拔你当了营旗使,还不满足么? 好了,牢骚省下,去看看陆羽他们吧,还有那几个黄敢本部的士兵,得好好问问峡谷内出现什么状况,为什么会这般狼狈,等确定内中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罗敬晖立马行了一个军礼:“遵命,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即刻向山包下走去,却闻武镇英的声音再次传来:“记得派些人把战场收拾下,顺便问下那支骑兵是什么来头。” …… 一四零 暴乱 …… “武将军,黄指挥使他就这样被那个叫白悦领的三千骑兵击败了……” 武镇英帐前,劫后余生的三十几名年轻的黄敢部士兵泣不成声,霍青更是双眼通红强忍悲痛的和武镇英几人诉说着战事经过。 武镇英听完后对一侧的罗敬晖和陆羽互望一眼,然后对跪在地上的霍青等人说道:“事已至此,你们也别难过了,先下去休息吧,来人!带几位军士下去疗伤。” 很快,霍青等人就在亲卫的带领下前往后阵暂时休整去了,随后武镇英一脸沉重的看向帐内各部将士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布阵方案。 武镇英说道:“刘尧、黄敢先后在常阳峡谷内惨败,可见这条峡道并不简单,探马回来没有?峡谷内情况如何?” 罗敬晖说道:“如今谷内烟雾弥漫,探马恐有埋伏不便深入查探虚实,因此具体地形是否如霍青几个所言,还无法尽知。” 武镇英点点头,继续说道:“姑且就算霍青所言为实吧,峡谷之内两侧坡道险要, 而主道只有一条,黄敢所部将大军安置与峡谷之上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此漫长峡道且崎岖难行,带着诸多辎重,一日之内断无法通过, 如若在峡道正中扎营,延绵数十里的营地一旦有个疏忽被偷袭,到时首尾不能相顾,同样是惨败的下场, 换本指挥使是黄敢,也会将大军安置在山上以居高临下之态对敌。” “但是呢?”罗敬晖对武镇英脾性很了解,随后出口问道。 “呵呵……”武镇英瞪了罗敬晖一眼,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下去:“黄敢和刘尧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低估了常阳叛军的姿态,以为他们只会死守常阳,不会主动出击,太过轻敌。 第二,战术布置错误,首先没有控制水道,这不必多说,其次各处主要山道口没有派兵把守,以致被偷袭时来不及和主营取得联系, 再者情报不足,对可能造成的各种意外事端准备不充分,综其两点才导致连续两次讨逆大败。” 陆羽闻言拱手问道:“武指挥使,末将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请你解答。” 武镇英笑道:“陆羽你不必拘束,有话尽管说。” 陆羽说道:“按霍青所言峡道内有多处坡口可通与峡谷之上,又如何把守呢?如若分兵岂不是被各个击破?” 武镇英满意的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陆羽你这问题问的好,但如果是本指挥使的话,只需要守住峡道两侧入口最近一处坡口,如此一来纵使敌人偷袭也能从容应对, 只要山下的守军在峡谷上主营赶到之前不溃败,甚至能反败为胜,而我镇字营能在精卫营中立足,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稳,在立与不败之地时稳中求胜!” “多谢武将军指点迷津!”陆羽闻言后恍然大悟,对武镇英恭敬的性了一礼。 武镇英笑道:“陆羽你无需如此,我军中一向都是广开言路,有想法和疑问都可以提及,只要合理的都会采纳和解答,军督大人常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数千人大军呢? 以后有什么想法和疑问尽管来找我,能解答我一定解答!” 陆羽说道:“多谢武将军!” “哈哈哈,敬晖啊,你看……”武镇英见陆羽还是一副正色模样,和罗敬晖相视大笑一声,帐内一下子气氛活跃了许多。 待安静下来后,武镇英扫了一眼帐内各级将领,然后开口说道:“等探马将峡谷准确地形探查完毕后,我们即刻行军进谷,本指挥使有种预感,只要常阳峡谷掌控在我大军手中, 这次幽州动乱也就拉下帷幕了,因此本指挥使有了新的计较,打算把这座峡谷作为一座堡垒,把叛军困死在常阳郊外,你们都过来……” …… 常阳城,徐辽派的信使已经在守备府内向陆元岭三人禀报常阳峡谷最新战况。 “好啊,我这个贤弟真是厉害,三千人大败黄敢所部两万人马,尽毁其粮草,俘虏士卒七千,哈哈哈……” 陆元岭看了一眼信上内容,顿时眉开眼笑,令苏敬山和董天珂二人心下产生一丝浓浓地嫉妒感。 “董指挥使,你看嘛,背叛你的黄敢如今已经伏诛,你该满意了吧?” 陆元岭将信件递到董天珂手中,一脸春风得意。 董天珂拿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阵,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黄敢也跟了我多年,不想就这么死了,我这心啊也不知是啥滋味……” 陆元岭笑道:“董指挥使怎么还同情起叛将来了?应该高兴点,好让底下人都知晓敢跟我们作对都是什么下场!” 苏敬山闻言瞥了他一眼说道:“说的好像我们现在日子很好过似的,刘策现在可是掌控了幽州大部资源, 那白悦赢了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被困在这方圆不足百里之地寸步难行? 若他再困我们一两个月,到时我看得吃想肉充饥了,不知道你高兴个啥劲……” 陆元岭听他这么说,也没怎么恼,而是点头回道:“苏指挥使所言不无道理,本守备已经决定趁白悦大胜,军中士气正旺之际主动出城寻求战机, 就算一时奈何不得刘策,也能先占几座城池改变下眼下不利局面,毕竟只一味困守,最后必定死路一条。” 董天珂闻言起身劝道:“陆守备三思啊,眼下出兵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陆元岭笑道:“董指挥使,趁如今粮草未竭,我军又连获两次大胜,现在刘策所部定是怨声载道、士气低迷,正是出兵大好时机啊!” 苏敬山和董天珂互望一眼,然后对陆元岭说道:“陆守备,我劝你最好再仔细想想,如今这城内遍地都是饿红了眼的饥民,我怕……” “无需多言,那些个饥民算什么?我连士族都敢下手还怕他们?留下一万兵马镇守,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陆元岭不屑地说道。 苏敬山想了想也有道理,上万兵马镇守在常阳能出什么问题,与是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择日出兵吧,本部一万人马也随军一道出城。” 陆元岭满意地说道:“那就多谢苏指挥使了,现在即刻点兵,明日一早就出兵常阳峡谷,是时候让刘策知道幽州到底谁说了算!” 董天珂见他们如此,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下自己麾下就几百人而已,根本说不上话。 …… 七月二十七,清晨。 陆元岭三人率军向常阳峡谷方向离去已经两天了,沉静的常阳城内,街道两侧到处都是饥民,原本还算整洁的街道在“征粮”过后变得肮脏无比,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垃圾排泄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令人忍不住欲要作呕。 “妈的,长眼睛了没?” 一甲留守城内的陆元岭所部的士兵,粗暴的将几个挡在路中间的饥民一脚踹开,谩骂一声后扬长而去。 “军爷,给口饭吃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啊……” 一名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老人,领着个十岁大小的女孩跪在那甲士兵跟前苦苦哀求着他们给些食物。 那甲长一见,立马抽出腰刀对着那老头吼道:“老东西,敢挡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给我滚开!” 那老人见此并没有退缩,继续苦苦哀求:“军爷啊,你就行行好吧,我可以不吃,但至少给我孙女一口吧?她爹和娘都饿死了……” “妈的……”那甲长一听,顿时大骂一声,举起手中腰刀作势要挥下,“饿死关老子屁事,老子……” “甲长甲长,你看那丫头……”这时,那甲长身后的一名士兵拉了拉他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说最近霉运缠身,算命需要玉女来转运么?你看那孩子,不是正好拿来,嗯,你说呢?” 那甲长闻言立马向老人怀中的那名幼女看去,顿时眼前一亮,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对那老人说道:“老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成全你,你孙女我养了,可以滚了!” 说着一脚踹开老人,一把将那幼女拎起夹在腋下旁若无人的继续前走去。 “爷爷,爷爷~” “颖儿,我的颖儿啊~” 眼见自己孙女被夺走,老人无助的瘫在地上大声呼唤着,却没能阻止这群兵痞继续前进的步伐。 而这时,混在饥民中的军督府情报司人员,互相照会一个眼神后,立刻有人冲了出来,阻挡在那群兵痞跟前。 “妈的,反正都要饿死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各位街坊邻里,这群狗官不把我们当人看,跟他们拼了,等夺下库房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里等死强啊!” 那甲长一听顿时放下腋下的孩子,抽出腰刀大怒道:“妈的,活的不耐烦了么?老子成全……呃……” 忽然,从左侧冲出来另一名情报司人员,将一把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脖颈……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周围其余士兵一时不知所措,就在他们楞神的功夫,四周又冲出手持各种兵刃伪装成饥民的情报司人员,齐齐把他们捅倒在血泊之中。 做完这一切,一名领头模样的情报司人员浑身是血,对那些面色惊恐的饥民说道:“各位街坊邻里,现在我们杀了这群兵痞,你们该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着陆元岭的那些兵痞来杀你们么? 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趁现在夺下粮库饱餐一顿,等着军督大人前来接手常阳,还我们大家一个公道,怎么样?有胆不想饿死的就跟老子去军营!没胆的就在这儿等着被人做成想肉吧!” 说完,那情报司人员转身就和同僚向军营方向嚎叫着冲去,留下街道两侧望着地上几十具尸体的饥民。 “与其这样饿死还不如拼一拼!” “妈的,受够了,老子早想反了!” “走,去夺屯粮库,跟这群狗娘养的拼了!” “那些粮食本就属于我们的,凭什么让他们夺走,干了,上!” 街道上数万人多日来的不满的怨恨此刻彻底化成无尽怒火,嚎叫着向情报司人员离去的方向急奔而去。 当天,十几万疯狂的饥民开始向陆元岭留守常阳的军营发动攻势,一场声势浩大的暴动在幽州土地上爆发开来…… 一四一 进退两难 …… “兄长,你们怎么来了?” 半道上,带着俘虏返回常阳的白悦和徐辽等义军将士遇到陆元岭、董天珂和苏敬山三人的大军,不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问。 陆元岭见白悦相问,立马笑着迎上去说道:“贤弟,你干的好啊!这一战打出了威风,现在为兄决定趁你初胜余威,全军士气正旺,主动出常阳跟刘策一决雌雄。” 白悦闻言忙道:“兄长,现在不是和军督大人决战的时机,此战虽然尽灭黄敢所部,但我在通往宛平的峡道口已经查探军督的数千援军已经到了,那支军队不比寻常,我和他们交过手……”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陆元岭满不在乎的打断他,“再厉害又怎么样?不就区区几千人而已,正好一并全收拾干净,这样我看刘策还敢不敢跟我作对,待收拾完那支你口中的援军,我就直扑宛平!” “兄长~” “好了不必多言,你刚从战场退下来,就暂且随军略阵,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本守备军纪严明,以后你我在军中必须以上下级称呼,明白了么?” “是,守备大人……” 见陆元岭心意已决,白悦也不再相劝,只能对他拱手施礼,领着徐辽等义军将士一道向后阵缓缓走去。 “等等……” 就在白悦等人带着俘虏的黄敢所部向后阵移去之际,陆元岭再次叫住了他。 只见陆元岭望着这些俘虏的士兵向白悦问道:“白将军,这些俘虏你也打算随军带着么?” 白悦一怔,连忙说道:“陆将军,这些黄敢旧部都已经愿意效忠与您,如果您对他们不放心,那么末将先将他们带回常阳安置吧。” “不必了……”陆元岭眼神一冷,嘴角一扬,“这些人能背叛董指挥使一次,难保下次不会背叛我,留下他们只会是个祸患,对我大军出征有诸多不利因素,所以……” 说到这儿,陆元岭伸出手掌作了个劈的动作。 “陆守备!”白悦一听,顿时下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这些将士也是身不由己受黄敢蛊惑才会一时失足,您就给他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吧。” 陆元岭看着跪伏在地的白悦,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继续说道:“无需多言,当日要不是他们临阵倒戈,幽州局势也不会变得如此动乱不堪,如今本将军要专心应对来自军督府的压力,不可能分心去监督这些受俘的军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陆守备……”董天珂连忙出声打断他的话,“这些都是本指挥使昔日下属,应该有本指挥使来定夺他们生死吧。” 陆元岭闻言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董天珂笑道:“董指挥使,你糊涂啊,他们现在是刘策的兵,从他们跟着黄敢背叛你那一刻开始,就应该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如今本守备暂为军中最高统帅,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还请董指挥使莫要出言阻扰。” “你……”董天珂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陆元岭摆明了就是不让自己手里有兵,免的威胁他的地位啊。 陆元岭不再管董天珂脸上神情变化,继续对跪在地上的白悦说道:“白将军,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白悦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再次大声祈求道:“陆守备,求你饶过他们一回吧,末将已经答应他们都能活下去啊,求你了……”说完声泪俱下重重的拜了下去。 “够了!”陆元岭见此大吼一声,“白悦,这是军令!你必须服从,即刻前去执行吧!” 白悦再次抬头哽咽地说道:“陆守备,杀俘不祥,还请三思啊……” 陆元岭一听,顿时咆哮起来:“狗屁的杀俘不祥,那些个读书人编出来的鬼话也能信!看看那个刘策,从河源一个逃兵开始一路走来杀的人杀的俘虏还少么?结果呢! 老天有惩罚他么?不但没有,到远东一年多时间就从一个小小旗团使杀到了前军都督的位置,都爬到我等头上来放肆了! 现在更是把我们逼到这等落魄的地步,所以你告诉我!这些人该不该杀!” 白悦的头深深的低了下来,双眸紧闭,身子不住的抖动,显然此刻他内心是万分的煎熬。 “唉……”陆元岭见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来到他跟前将手搭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贤弟啊,为兄知道你心地善良又重情重义,但是眼下我大军出征在外,真的不能留下这些俘虏,你想啊,如果此次出征不利,常阳就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如果把这些人留在常阳,万一引起兵变怎么办? 带在军中随行,两军交战他们一旦临阵倒戈,那后果你可想过没有? 好吧,为兄也不为难你,给你半天时间留仔细想想,想想为兄所言是不是有道理,那些俘虏是杀是留就都由你决定, 如果处理完了记得赶来和我汇合,好了军情紧急,为兄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陆元岭就翻身上马,带着大军继续向常阳峡道前进,留下呆立在原地一脸落寞的白悦。 …… “退回去,你们想干什么!军营重地岂容你们擅闯?想造反么!” “老子都快饿死了,还管反不反?各位街坊,冲进营地把我们的粮食全抢回来!” “嗷~” 常阳军营外,十几万红着眼的饥民如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浪,将驻军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嘶吼的呐喊仿佛要把天给震塌一般。 “全军戒备,不要慌!” 留守在常阳的守将旗团使江蒙,眼见营前人海涌动,强忍内心恐惧指挥着士兵保持冷静。 “咯吱……” 人海不断拥挤着军营的木栅,发出一阵刺耳的松懈轻响,已经出现了坍塌的迹象。 江蒙见此立刻大声吼道:“再警告一次!即刻退回去,否则……” “嗷嗷嗷……” 疯狂的吼声淹没了江蒙的话,令那些镇守在营栅前的士兵不断吞咽着口水,露出一丝惊恐之态。 “咯吱吱~轰~” 摇摇欲坠的木栅一段段最终承受不住挤压,被疯狂的人群彻底掀翻,但闻一声轰响扬起一阵黄沙,让营栅前士兵的眼睛不由一眯…… “杀啊~~” 疯狂的饥民发出一阵凄厉的咆哮,扑向身前那些持兵刃严阵以待的守军士兵。 “格杀勿论!” 见局势开始失控,江蒙眼神一寒,大声下令道。 “噗噗噗~” “啊~~” “砰砰~” “吼~” 密集的人群和守军士兵交接一瞬间,在一片躯体碰撞伴随着横空激荡的血液中,彻底陷入了癫狂。 “啊~不~放开我~不~” 两个饥民找准一个机会猛地将一名守兵扑到在地。其中一个饿疯的饥民二话不说,张嘴就向他耳朵咬去。 那守兵只觉耳边一阵肌肤离体的撕响和剧痛,满脸惊恐的大声呼喊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凄喊,最终他的耳朵还是被那饥民活生生撕咬了下来。 “老子要杀了你~还我耳朵,老……啊~” 那守兵在耳朵离体一刹那大喝一声刚准备举刀挥砍,却只觉的后颈传来另一阵撕裂的剧痛。另一名缠住他的饥民的利齿死死咬住他的后颈,疼的他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开始模糊。 “哧~~” 终与,那守兵在听到一声肌肤撕破的清响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但见他的脖颈已经被活活咬裂,翻滚的血液喷了那两个饥民一脸…… “呃~” 另一处,十几个个饥民将一名水军刀盾手扑倒在地,其中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从他手中夺下腰刀,压在他胸前,对准他的脖子就像切割肉食一样,一刀刀来回摩擦起来。那士兵满脸惊恐,感受着死神来临的痛苦…… 飞溅的血液将周围饥民和那少年染的如同地狱的恶鬼,神情已经趋向疯狂。 “嗷~~” 忽然那少年举起慢慢切割下来的头颅起身跳到一辆平车上,大吼一声,仿佛将这些日子来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噗……” 江蒙一刀砍翻一名逼近自己的饥民,然后和身边亲卫慢慢向后退去,地上躺满了守军和饥民的尸体。 “疯了,都疯了~”江蒙看着营内血腥恐怖的景象,浑身直打哆嗦,“赶紧去找援兵,快啊……” “姓江的!还我爹命来~” 忽然在江蒙侧身传来一阵可怕的吼声,他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提着一把砍缺的腰刀向他猛冲过来,身后还跟着近百怒吼的人群。 “撤,快撤入内营!” 江蒙胆寒心裂,在看向四周时,知道外营已经彻底被饥民攻陷了,再守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当即决定向内营跑去。 “想跑?” 一名伪装饥民的情报司战卒眼见江蒙要逃跑,不由瞳孔一闪,立马从衣摆下取出一把生锈的十字镖瞄准了他…… “呲~” “啊~” 飞旋的十字镖狠狠地把江蒙的脚掌洞穿,将他重重掀倒在地上。 江蒙看着血淋淋的脚掌,发出一声痛苦的凄嚎,但很快他感受到周围一片激烈的动荡声。 抬眼看去,自己的亲卫尽数被饥民扑倒在地,但还未来得及细究那些亲卫将迎接什么样的命运,只闻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江蒙!还我爹命来!啊~” “不~不要~” “噗哧~” 那青年不顾江蒙大声求饶,一刀砍在江蒙的头顶,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压,他的头颅立刻分裂两半…… “爹!孩儿给你报仇了!哈哈哈哈~爹……孩儿现在可以来和你团聚啦……” 那青年手刃江蒙后,仰天大吼一声,然后将刀往自己脖子上一划,只见一道殷红从他裂开的伤口处喷发出来…… 一四二 凄城悲歌 ……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是去常阳么?为什么带我们到这地方……” “白将军,说句话啊,到底想怎么样?” 一座荒废的残城之内,七千多名黄敢旧部被白悦所部义军带至此处城内墙楼之下,每个人被绳索背缚住双手聚集一起,形成一片拥挤的人海。 城墙之上,近三千义军将士手持弓箭看着下面喧闹的人群,脸上挂满了茫然和凝重。 白悦背立城墙下的俘虏,紧闭双眸眉头紧锁,抽动的脸颊似乎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挣扎。 “白兄弟!你真要打算这么做么!” 闻讯赶来的徐辽踏上城墙瞥了眼下面潮动的人群,来到白悦身边大声问道。 白悦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城外凄凉的景色,开口对徐辽说道:“兄长说的没错,留下这些俘虏始终是个祸患,如今大军出征在外,若这些人闹出些事来又该如何弹压?眼下这种时候,断不能有半点疏忽,所以……” “我不同意!”徐辽闻言对他大吼一声,“我们已经答应了他们,会让他们好好活下去!难道你想食言么?白兄弟,你不能再这么错下去,赶紧下令把人都放了!” “徐兄,你不要逼我!”白悦眼角滴下一滴泪水,看向徐辽,撕心裂肺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么?不,我现在心真的好痛!可是你要明白留下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出了乱子谁来承担! 而且这七千人一日口粮要多少?常阳没这么多粮食再去养活他们了,我……” 徐辽打断他说道:“所以你就听信陆元岭的话,要置这些投诚的兄弟与死地么!白兄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悦说道:“我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让军督大人迷途知返早日退回冀州,只有这样这场动乱才能平息下来……” 徐辽闻言即刻从怀里掏出一堆报纸对白悦说道:“白兄弟,你自己看看报纸上所写的,现在幽州各地百姓都对军督大人十分爱戴, 他都敢从那些一毛不拔的士绅身上开始征税了,百姓的日子以后会比过去好过很多了,你自己看看啊……” 白悦拿过那些报纸,然后看都不看一眼就揉做一团对徐辽说道:“那只是军督大人蛊惑人心的手段罢了,又岂能当真?徐兄你怎么能信这种谣言呢? 真正能给百姓带来安宁的只有兄长他们这些长生与此的世家门阀。” 徐辽见到白悦这一幕,顿时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你还信这些世阀门第?陆元岭、董天珂、苏敬山他们三人纵使他军督没来,又何曾善待过幽州百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白悦解释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相信兄长几个经过这次教训,以后定会好好善待幽州百姓的。” 徐辽冷哼一声,满脸不信:“为了些许军粮,敢对自己治下士绅百姓都下得了狠手,恕我看不出他们会有什么改善迹象,真要为百姓着想就应该出城投降赶紧结束和军督府对峙才对。” 白悦说道:“如果这么做,兄长他们几个早没命了,军督大人可是预置他们死地而后快啊……” “不扯别的了!”徐辽觉得没办法再和他继续讨论下去,与是挥手说道:“那七千俘虏你绝对不能杀!别忘了我们义军宗旨是什么?” “不行!”白悦眼神一冷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了大局着想,他们必须都得死!” 徐辽闻言大怒:“白悦,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干,想杀他们?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说着他挺身拦在了他身前。 “徐兄你不要逼我!”白悦双眼通红的盯着徐辽吼道。 徐辽迎上白悦的目光大声说道:“你还当我是你徐兄就听我一次!把他们都放了,然后我们也离开这里,不再插手陆元岭和军督府的事好不好?” 白悦闻言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拔出腰间军刀抵在他脖子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周围义军将士齐齐一愣。 徐辽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丝丝寒气,惊讶地看着白悦摇了摇头:“白悦,我真不敢相信有一天你会为了陆元岭那头畜生对我拔刀相向,好吧,有种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休想动下面的兄弟一根毫毛!” 白悦闻言沉吟道:“徐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不理解兄长大人的一片苦心啊,来人,把徐辽带下去……” 话音刚落,两名义军将士当即扑上来抓住徐辽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地。 “白悦,你不能这么做!放开我,白悦,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被按倒在地的徐辽不断挣扎着扭动身躯,眼看就要挣脱之际,又有三名义军士兵扑了上来将他彻底按住。 “弓箭手!” 白悦不理会边上嘶吼的徐辽,沉声对城墙上的义军下令。 “呼~” 但闻一阵弓弦绷圆的齐啸,城墙上的义军士兵纷纷将弓箭瞄准了城下的俘兵。 “你们要,要杀我们?” “畜生,我就知道!” “姓白的,你不守信用!” “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就不该听他们的,哪怕战死也不投降……” “黄将军,我们错了……” “什么义军,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听到城楼上响动,眼见一支支冰冷的箭镞对准了自己,被困在一起的七千俘兵立马明白要发生什么了,立刻不断谩骂开来。 “抱歉了……”见到这一切的白悦眼眸一颌,缓缓抬起了左手。 “兄弟们,别骂了,都靠近些……”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俘兵开口慢慢止住了身边众人喧闹。 只见那军官对着身边一些浑身发抖,甚至吓得已经落泪的将士说道:“我们都是黄将军麾下的兵,更是军督大人的兵,我们已经错了一次着了这群畜生的道, 如今快死了,也要死的像个爷们儿来,这样下去见到黄将军他老人家也能有脸和他说声抱歉, 别哭,不怕,来,我们唱首歌吧,最近来之前从镇字营兄弟地方听到个曲子好像以军督亲自所作,叫《刘家军》, 我想你们也都听过,来靠近些,咱走也走的壮烈些,歌词不会,但这律调都还记得吧?我先起个头……” 他话说完,周围双手背缚的俘兵齐齐聚拢在了一块儿,那军官模样的人看着城楼上那些义军露出一丝不屑。 “哦~~” “呜呜呜~” 悲壮的哼调缓缓在残城中断断续续传开,最后七千人汇聚一起,直震云霄。 “放!” 听闻身后这阵凄壮的音调哼出,白悦强忍内心悲痛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不~住手!不要!” “飕飕飕……” “噗噗噗……” “啊~~” 徐辽眼见这一幕撕心裂肺的欲去阻止,但无奈箭雨如蝗,纷纷落向城下俘兵的躯体,带起一片片血花绽放…… 但那激昂却不失悲壮的音调却不曾停歇过,甚至盖过了中箭倒地将士都是呼喊声…… “咯吱吱~” 城墙上的义军士兵流着泪拉弓对准了城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然后嚎叫一声闭上眼睛射出了手中箭矢…… “继续,放!” 听闻身后没了弓弦动静,只闻歌声回荡,白悦再次嚎叫一声下达命令…… “噗……” 最后一名黄敢所部士兵倒下后,那阵逐渐减弱的歌声终于消弭无踪…… 却一直回荡在这些义军将士的脑海里…… “呜……” 执刑完毕后,不少义军士兵终于忍不住坐下大哭抽噎起来,一时间整个城墙之上尽是一片哀嚎的声音。 白悦缓缓回身呆呆地看着眼下方满是尸体的场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们临死前那悲壮的歌声,久久不能平静。 “放开我!” 徐辽一声怒喝,甩开身上按着自己的手掌,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铁青地扫向城墙下倒在血泊中的俘兵,连看都没看白悦一眼就向城墙下走去。 “噗通~” 来到这些尸体中间的徐辽,重重的跪了下来,身后紧跟而来的是白悦的身影。 “徐兄,你……”他刚要说话安慰几句,只见徐辽伸手将一名俘兵尸体上的箭矢拔了下来,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去拔另一具尸体上的箭矢。 “徐兄我来帮你。”白悦当即也跪了下来与徐辽一起去拔箭矢。 却闻徐辽一声沉喝传来:“把你的手拿开,别脏了他们的身子……” 白悦闻言一怔,止住了去拔箭矢的手掌,一言不发的看着徐辽将俘兵身上的箭矢一根根拔下。 但是,七千具尸体,平均每人身上插着三四支羽箭,任凭徐辽汗如雨下,也没能拔完一成以上。 最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身朝白悦身后的义军吼道:“没动过手的兄弟都过来帮忙,拔完箭矢后,跟我去挖坑,一个一个埋咯,别让野狗把他们叼了去,活着已经够苦了,死了就让他们好生安息吧。” 白悦一听,立马拉住他阻止道:“徐兄,兄长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你这么做会耽误不少时间的……” “滚开!”徐辽一下将白悦的手甩开大吼一声,然后轻蔑地说道:“白将军,你军务繁忙,赶紧去追陆守备吧,这里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继续招呼那些赶来的义军士兵收拾起地上的尸体。 白悦地站在原地望了眼徐辽,缓缓说道:“徐兄,我先走一步,白某在兄长地方等着和你一起平定幽州乱局。” 话毕,他对城墙上的义军喊道:“兄弟们,出发,与我一道前往常阳峡谷!” 很快城墙之上就有不少义军起身向白悦走来,然而却还有数百义军士兵依旧坐在原地双眼通红,没有半点反应。 “你们这是干什么……”白悦一惊,看着那些城墙上一动不动的义军士兵,他们仿佛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 忽然一个义军士兵起身把手中的角弓往地上狠狠一甩,厉声吼道:“白兄弟,大家敬你是条汉子才跟着你出来卖命,哪怕你立刻叫咱们去死也不会皱半下眉头,但我老五有一点想不明白, 义军组建之初不就是立誓为了杀驱胡奴保一方水土平安么,为什么我们如今却要对这些同样穷苦人家出生的官兵兄弟下此毒手? 明明已经答应饶过他们性命了,为何又要背信弃义? 还有,凭什么要帮陆元岭对付斩杀两万胡奴收复了冀州的前军都督?我实在不明白,你给我们几个说道说道!” 一四三 决裂 …… 旷野之上,陆元岭三人所率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常阳峡谷方向挺近。 行至谷外十里之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入大军耳蜗内。 “报~” 只见疾驰的快马在奔至陆元岭跟前时,一个翻身下马对路元岭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回禀守备大人,常阳峡谷内发现敌军踪影,据探马来报,似乎有数千之众盘踞峡谷两侧。” 陆元岭眼眸一沉,当即说道:“继续深入打探,务必探出这支军队是由何人部署……” “遵命!”那探马应答一声后,再次翻身上马,带着身后十几骑探马再次向常阳峡谷方向疾驰奔去。 待探马离开后,陆元岭立即对边上亲卫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等探马回报再做计较。” 等军令都传递下去之后,陆元岭这才下马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和董天珂、苏敬山盘坐商议起来。 苏敬山当即说道:“没想到啊,刘策这小子连败两场,居然还敢派兵前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置我等与死地了。” 董天珂点点头说道:“这是肯定的,从冀州那边了解他的过往生平来看,这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陆元岭却望着来时的大道,喃喃自语道:“白悦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苏敬山闻听陆元岭一阵嘀咕,顿时戏谑地笑道:“呦,陆守备?怎么你还关心起你那好贤弟来了啊?要不要本将军派几匹快马去打探下啊?” 陆元岭闻言面色一沉,瞥了苏敬山一眼缓缓开口说道:“苏指挥使莫要说笑,白悦的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有他和那几千泥腿子在,这心里也踏实些。” 苏敬山冷哼一声:“陆守备这话说的,好像没了他白悦我们就不能打仗一样,我估摸着啊,他现在准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寻机逃走呢。” 陆元岭一怔,顿时眉头紧锁,随后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白悦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背弃我等。”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陆守备……”苏敬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守在一旁的殷邈招招手。 殷邈冷着脸将一个绿色鼻烟壶掷到他手中,苏敬山把鼻壶凑到鼻子边猛吸一口,只见他瞬间瞳仁含泪,面颊是一阵抽动,最后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待他缓过劲来,省了下鼻子,继续对陆元岭说道:“你能骗你那好贤弟,又如何知晓他没对你这好兄长有所防备呢?没准啊他早跟刘策窜通好了,就等寻着机会把你人头送去刘策地方换取富贵呢……” “嗯……” 陆元岭听完苏敬山的话轻吟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他猛抬起头说道:“传令下去,等探马确定峡谷情报,即刻展开攻势,务必将那支军队尽数歼灭在峡谷内。” …… “对啊,白兄弟,你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什么要言而无信?” “为什么要给那陆元岭卖命?你给我们解释下……” 残城之内,城楼上群情激昂,那些红着眼的义军士兵纷纷质问起白悦这次把他们召来帮陆元岭对付刘策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群精壮的汉子没几个人识字,更没几个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意气风发起誓驱逐胡奴还远东一片安宁,再到饱受世阀胡奴两面夹击落草为寇,如今更是参与到了远东军官内战当之中。 历经无数的风霜,唯一支撑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当年那不变的誓言和信念。 很多人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了队伍,但留下来的始终还保持着一颗火热的初心,希望有一天能在回到对决胡奴的战场上尽一份力,哪怕死在战场上也能告诉自己的子孙后代,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可是现在呢?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看着遍地横尸,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犯下了弥天大错,这种心绪让他们觉得愧疚的同时,更是感受到深深的恐惧,急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白悦对着城楼拱手大声说道:“诸位兄弟,静一静!请你们听白某一言……” “唉……这孩子才多大啊,就这么没了,作孽啊……” 就在白悦刚止住城楼簇动,准备开口之时,徐辽将一具年轻的尸体身上箭矢拔出后,重重叹息了一声。一时间,残城气氛变的是沉闷无比…… 白悦闻言脸颊抽动了一下,努力克制住悲痛的情绪,对城内义军将士说道:“诸位兄弟,白某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难过,不瞒你们说,白某也和你们一样,但是,这没办法啊,如果他们到了常阳,万一闹事的话,陆守备的后路可全完了啊……” “我们不想听你说这些……”老五大声说道,“白兄弟,咱们几个和你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老五为人怎么样也不多说了,我现在只问一句,我们义军宗旨到底是什么?” 白悦说道:“驱逐胡奴,还远东百姓一片太平……” 老五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我想问句,咱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你不带我们去和胡奴交手,却要在这里对这些已经投降的俘兵下此毒手? 我老五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果这些官军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被我们杀死,那我无话可说, 但他们现在都已经投诚了,你却还要下令诛杀他们,这等于是背信弃义,恕我老五不能苟同! 还有那陆元岭是个什么东西各位兄弟都心知肚明,你却还跟他称兄道弟义结金兰?更为了帮他夺权让咱兄弟给他卖命? 白兄弟,你来告诉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 老五的话再一次激起了义军将士的情绪,大家纷纷开始质问白悦起来。 “对,白悦,你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 “那姓陆的还有姓董姓苏之前对我们可是往死里整啊……” “白兄弟,给句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豆大的汗滴从白悦额头滑落,面对群情激愤的义军将士,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都给我安静!” 忽然,徐辽一声大吼止住了喧闹的人群,只见他双手握着一支带血的羽箭,对残城内的义军士兵扫视了一圈,最后望了向白悦。 “想要继续跟着白将军的兄弟即刻跟着他走吧,不愿意走的,留下来一起掩埋尸首,完事后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徐辽将手里的箭支重重折断,将一半递到白悦手中。 “徐兄,你……”白悦大吃一惊,徐辽这句话等于是要和自己分道扬镳,而且以他的声望定会有不少义军士兵跟着他离去。 徐辽冷冷地对他说道:“白将军,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今往后咱俩这情谊就如同这支羽箭,断了……” 一四四 夜袭 …… “喝……” “轰……” “啊,我的腰断了,救救我~” “撤!快撤~” “杀!” 常阳峡道,常阳军三千先锋刚进入峡谷就遭到了罗敬晖所部两千人的埋伏,一阵厮杀过后,陆元岭所部丢下三百多具尸首向本阵仓惶逃窜。随即,峡道内传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唉!”陆元岭望着峡谷口涌现一张张惊恐万分的面容,重重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了眼边上一脸凝重的苏敬山,对他说道:“苏指挥使,还望你派兵助我前往峡道破开那支守军防线,好让大军趁势一举攻进常阳峡道,将这支守军彻底歼灭。” 苏敬山摇摇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峡谷内这支军队应该就是在宛平时遇到的那支精卫营本部,我与他们交过手,啧……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好对付啊……” “那难道就任凭他们守住峡谷要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困死在常阳了!”陆元岭闻言,情绪激动不已。 苏敬山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想让我这万余人马白白送命。” 陆元岭大怒:“苏敬山,本守备现在是军中最高统帅,我命令你立刻出兵将镇守在峡道内的敌兵击溃,否则……” “否则怎么样?”苏敬山把脖子一横,阴冷地说道,“是不是想来个军法从事?陆元岭,别以为老子这几天对你低声下气就真他娘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老子堂堂师旗指挥使还会让你骑到我脖子上来拉屎不成?奉劝你最好客气点,要不然这后果你承受不起!” 陆元岭气的胸膛不断起伏:“苏敬山,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断了你大军的粮草,饿死你们!” 董天珂见气氛越闹越不可开交,忙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先别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想想法子怎么破敌吧,这天都快黑了,再不行我们就只能在峡谷外宿营了。” “天快黑了?” 陆元岭闻言向天空望了一眼,只见日已西斜,一抹晚霞挂在微暗的天空中,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 “回禀武指挥使,按您的吩咐,峡道各处已经设置好了陷阱,现在那些随军劳工已然安置在我大军后方……” “水道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末将已经安排好了……” 夜幕逐渐降临,武镇英扫视着峡道内一堆堆陷阱,满意的点点头。 “啊呸……” 边上的罗敬晖吐了口被风吹进嘴巴的沙子,对武镇英说道:“这群逆贼会来夜袭?别弄了半天人不进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武镇英摇摇头:“不管他们今夜会不会偷袭,总之多准备以防不测是没错的,毕竟刘尧和黄敢都是被叛逆夜袭击败,我们不能再充捣这种覆辙,他们不来则已,来了……那就把命都留下吧!” “武指挥使高见……”罗敬晖点点头,“是属下唐突了。” 武镇英笑骂道:“好了,你的屁话就省下,少给本指挥使戴高帽,赶紧回到自己位置上,莫让敌人钻了空子。” “遵命~”罗敬晖笑着拱手离开了。 武镇英等罗敬晖身影消失后,神情凝重的举起窥镜再次向谷外扫去。 …… “小点声,动静不要太大。” 夜幕完全降临后,陆元岭部派出两个营近五千士卒悄悄地向常阳峡谷摸去,为首的两名营使分别叫杜武和龚琪,是跟了陆元岭多年的亲信。 就在逼近至谷口时,杜武只觉眼前漆黑的峡道口似乎吹出一阵阴风,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鬼了,这么热的天,为什么我觉得额前背后一阵发凉?” 龚琪听他这么一说,冷笑一声轻声说道:“小武子,我看你是怕了吧?” 杜武一听,立马瞪了他一眼激动地轻吼道:“姓龚的,少在那胡说八道,老子会怕么?我……” 龚琪忙打断他说道:“跟你打个趣,你还认真了?行了,赶紧进谷把火一点,等对面一乱,陆大人他们再挥师挺近,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杜武也不再多说什么,指挥麾下士兵小心翼翼地向峡道内轻声挪去。 五千陆元岭的部队紧挨着前方士兵的后背,手持各种刀枪弓矢慢慢进入了峡谷。 要知道这五千士兵是陆元岭军中战斗力最高的,而且几乎没有夜盲症,这次被派来夜袭可以说是势在必行! “注意脚下!” 杜武忽然轻吟一声,后面士兵闻言立马停下移动的脚步,齐齐向脚下看去。 但见地上扎满了密密麻麻削尖的木签…… “哼,小儿把戏……”龚琪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拔起其中一根木签摇了摇头。 杜武眉头一皱,对龚琪说道:“我说,要不我们还是撤吧,你看这地方那么多的签子,这才刚进来啊,想必他们早有准备了……” 龚琪将手中木签轻轻一折,然后对杜武说道:“要撤你撤吧,几根签子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怂,正好这次军功都归我一人,省的跟我抢。” “你……”杜武轻吟了一声,但如今又不便发作,只能和身后的士兵小声说道:“小心脚下,不要抬腿,滑过去……” “呲呲……” “喀喇……” 五千陆部士兵按令前行,地上密密麻麻的木签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断裂声响,在峡道内轻微回荡。 待通过那片木签阵后,杜武和龚琪互望一眼,齐齐呼了口气。其实他们内心深怕在行军途中遭遇埋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 “呵呵……”确定已经安全后,龚琪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什么破精卫营,我看不过尔耳,全军继续向前行进,到坡口处后立刻放火,将他们统统烧成焦炭!” “龚营使……”突然,杜武拍了拍龚琪的肩膀,指了指前方黑暗处的阴影说道:“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龚琪顺着杜武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前方漆黑一片,只在月光照射下浮现一道道高过两米的“墙壁”。 “嗯?不好!有埋伏!”龚琪观之大喊一声,“准备迎敌!” 一四五 反杀 …… “呼~” 陆部两营士兵闻令即刻摆好了作战姿势,各个手持长枪、刀盾,队伍中的弓箭手也已经将一支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随时准备开弦攒矢。 然而,龚、杜两营原地等了一阵,却发现对面的撸盾却依旧纹丝不动,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下,显的格外诡异…… “你们几个,摸过去探探究竟……”良久见前方没有动静的龚琪,立刻和自己身后一位旗总打个招呼,令他派人前去探探虚实。 那旗总咽了下口水,带上旗内的士兵蹑手蹑脚的向撸盾所在地摸去。 “弓箭手准备……” 见那旗总前去,杜武当即下令举弓待发。 “咯吱吱~” 数百弓箭手紧绷弓弦,弓臂两侧齐齐向内弯斜,发出一阵扭曲的刺响。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这么漫长,就在弓箭手满头大汗,拉弦的手臂开始酸麻的时候,前面探查虚实的旗总回来了。 “回禀两位营使大人,盾墙后空无一人……” “什么,这群混蛋,在搞什么名堂?”龚琪一听,顿时叫骂一声,然后对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罢罢手,“都把兵器放下,继续前进……” “呼……” 五千士兵闻言,齐齐呼了一口气,尤其那些开弦的弓箭手,更是连忙松开手中的弓弦,手臂不断来回挥转恢复臂力。 “把这些破盾赶紧搬开!” 来到盾墙前,龚琪大喊一声,很快就有近百士兵将一面面撸盾放倒,很快前面的道路平坦起来。 “前方就是坡道口,将干草点燃后立刻撤出去,快!” 望着前方百步之遥的坡道,杜武赶紧下令士兵去堵住道口放火。 上百士兵领命即刻背着干草捧着火油罐向坡道口跑去。 “轰~” “啊~” 忽然,前行的几百士兵刚跑出十几步,顿觉脚下一软,齐齐陷进脚底下提前挖好的陷坑之内,一时间惨叫连连。 于此同时,峡坡之上齐齐闪现火把,照亮了下方整个峡谷…… “不好,我们中计了,迎敌!” 当坡道上火把浮现那一刻,杜武和龚琪齐齐一惊,立马明白着道了,当即下令准备作战。 “逆贼,你罗爷爷等你多时了,放箭!” 一声猛喝在峡谷半坡上响起,但见罗敬晖满脸狰狞地将扬起的大手重重挥下。 “飕飕飕……” 冰冷的弩矢在一阵嘶吼声中贯向峡道上那还处在震惊中的两营士兵。 “噗噗噗……” “啊……” 箭镞入躯带起一阵凄嚎,但见杜武、龚琪所部士兵顿时倒下黑压压一片…… “笃笃笃……” 龚琪和杜武举着手中的圆盾,不断挡住掩面而来的箭矢,两人只觉的举盾的手臂是一阵酸麻无比。 “啊~” “不……” 而那些来不及举盾防御的士兵,此时却一个个被射来的羽箭弩矢掀翻在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喊声。 “噗~” 一支急速旋转的弩矢入一个刚准备举盾的士兵头上,锋利冰冷的箭镞从他印堂扭转没入,斜冲着向后颈捣去。 那士兵感到自己额头的皮肤被活活撕扯开来,甚至听到了脑骨被绞裂的声响,随后他只觉得后颈一凉,便没有了知觉…… “弓箭手,朝山坡射箭!射……呃……” 在峡坡上箭弩之声停止的时候,一名旗总立刻抬头大声下令身边弓箭手还击,然而还不等他话说完,半坡上再次攒落一片箭雨,将他和周围数十人全部射成刺猬。 “龚营,撤吧,看来他们早有防备,我们中埋伏了……” 眼看自己身边士兵一个个倒下,杜武举着插满箭矢的圆盾,弓身来到龚琪身侧劝说道。 不想龚琪大声说道:“撤?这才刚进谷多久就说撤?不准撤!陆守备交代的事要是完成不了,怎么对得起他器重?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 杜武闻言连忙阻止道:“龚营,三思啊……” “就差一点了,怎么能放弃?”龚琪大声吼叫一声,“只要到坡口把火引燃,陆守备交给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杜武急道:“清醒点吧龚营,谁知道他们前面还有没有其他伏兵,别让兄弟们都死在这儿啊!再说现在就算把火烧起来也无济于事了!” “要撤你撤,老子不走,非要把火给点燃不可,走开……”说着,龚琪一把推开杜武,然后大声吼道,“弟兄们,不要辜负了陆守备所托,都起来跟老子冲过去,杀~” “嗷~” 那些被镇字营弓弩压制的士兵齐齐嚎叫一声,然后起身跟在龚琪身后向前踏去,在他们起身一瞬间,又有不少人被箭矢放倒在地上。 “喝!” 就在龚琪带着一腔血勇的士兵刚跨过陷坑之际,对面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阵彻耳齐喝。 定睛望去,但见一堵移动的盾墙正在向他们缓缓逼近,缝隙处探出的一根根矛刃散发着夺命的寒光,令这些怒吼的士兵不由脚步一怔,停了下来。 “冲过去,不要慌,他们才几百人而已,杀~”龚琪眼见自己麾下士兵踱步不前,立刻大吼一声,身先士卒的向盾墙扑去。 “杀啊~” 几千士兵见龚琪如此悍勇,当即体内的热血被再次激发,紧随着他身后咆哮起来。 “哼,无知……”罗敬晖见敌军逼近,当下冷哼一声,随后大手一扬。 “盾墙逼近!” “哈!哈!哈!” 八百名士兵齐喝一声,前排士兵用力一抬撸盾,迎着疯狂而来的龚部士兵慢慢挺近,同时逼近的还有那一支支阴森的长矛。 “呲……” “嘶~” “砰……” “啊~~” 两军接触一瞬间,龚部不少士兵就被盾隙间探出的“长蛇”纷纷刺翻在地,另有几名士兵躲开长矛直接撞向撸盾,却不想没注意到这些盾牌上打满了密密麻麻的铁钉,将他们浑身上下扎出一个个血窟窿…… “不~” “砰……” 一名腹腔被长矛洞穿的龚部士兵,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但还未等他呼声消弭,就被回抽的长矛重重拉倒撸盾之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来不及再次凄嚎,就被前进中的撸盾顶飞出去,重重落在地面上浑身冒血,不停地抽搐起来。而在洞穿的腹腔裂口,一条染红的血肠似乎还在微微蠕动着…… “砍死你,呀~” 龚琪避开迎来的长矛,冲到盾墙之前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刃,誓要把眼前这些撸盾砍裂才甘休。但见刀刃落处不断擦出一阵火花以及飞舞的木屑,却依旧无法阻止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挺近。 “噜……” 一阵铜哨轻响回荡,忽然缝隙处的长矛全都被抽回盾内,盾墙就势微微向左右一斜。 这一举动,令龚琪和周围其余挥砍盾墙的士兵顿时身形一个不稳,挥刀落空瞬间差点跌倒在地。 “噗噗噗噗……” 但闻一阵躯体破开齐鸣,盾墙前那几十名疯癫的士兵被一根根挥落的长戈扎穿了身体。 “呃……” 龚琪只觉的左边肩胛一痛,还来不及去看是何兵器破开自己的甲叶,就和周围其他士兵一起,被拉扯进了盾阵。 待撸盾再次合拢之后,内中传来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一四六 军改 …… “龚营使死啦……” 几名亲眼目睹龚琪被拖入盾墙内的士兵,顿时惊声大吼起来。 这一吼,全凭一腔血勇支撑的龚琪所部立马士气顿泄,惊慌失措的向后方来路跑去,原本还算高昂的士气这一刻尽数化为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压上去……” 罗敬晖并没有因为敌军溃逃而停下前进的脚步,他要把战果扩的更大,将这数千敌军彻底的击溃,以实施接下来的策略 “喝!喝!喝!” 高大的盾墙依旧在缓缓移动着,整齐的沉喝声在峡谷之内不断回荡着,让前方溃逃的敌军更是心胆俱裂,逃窜中有不少人滚落之前的陷坑之中,随后被无数脚掌活活踩踏致死…… “不好,全军戒备,莫让他们逼近……” 一直守在后方未动的杜武等人见龚琪残兵仓惶向自己营部所在逼来,立刻下令列阵严正以待,但是头顶贯落的箭矢却不得不让他们畏首畏尾,无法专心应付溃兵的冲阵。 “给老子滚开!” 数名双眼通红的龚部士兵对眼前的同僚怒吼一声,见他们依旧持枪相迎,当下举起手中的刀刃朝他们狠狠地挥落,顿时一阵兵戈交融,自相残杀…… 因为这些溃兵的带头,原本还心有顾忌的逃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刃疯狂的扑向杜武的军阵之中,一时间前来夜袭的两部士兵彻底混乱起来。 “很好……”在暗中密切注意着这一切的武镇英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吩咐下去立刻将火堆点燃,命二营吕肃即刻准备战斗!” “遵命~” 待亲卫离去后,武镇英望着峡道内混乱的敌军,脸上那抹残忍的笑意更浓了。 …… “军督大人,不才听闻你麾下精卫营将士补贴抚恤极为厚重,一名普通士兵阵亡高达千两白银抚恤,这还未算其他的贴补, 虽然此举可以让将士保持高昂的战力,然不才以为长此以往肯定不妥, 试想军督大人您一旦掌控边军实权,手中所握兵马定是现在数倍,以后跟胡奴开战伤亡必会大大增大,会给您造成不小的负担。” 宛平城将军府内,叶胤和刘策商讨幽州局势的同时,又适时提出了关于精卫营高额抚恤补贴的弊端,那就是实在太高了,高到足以令一个王朝出现破产的苗头。 刘策叹了口气:“昔日本军督在河源起兵之时,就立下了这个规矩,纵使再难,也要善待这些随我连番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本军督也知道压力巨大,但如果就此背信减少这些待遇,就怕他们会寒心啊……” 叶胤闻言甩了下手中佛珠,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如此体恤将士及其家眷,不才是打心眼里敬佩,然以后军督掌控整个远东边军后呢?试想战死一千将士,就要付出百万白银,一万就是千万之巨, 这样会给将军治下的发展造成极大的负担,不才绝非心狠之辈,实乃为军督大人将来取得远东兵权后的局势着想,还请军督大人三思。” 刘策虎眸轻颌,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叶公子此言,本军督何曾不知,只是你也该明白,一旦降低标准,纵使将士们口头不说,心里也定会有所芥蒂,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当得到的东西忽然间失去,那种落差不是谁都能想的明白, 本军督知晓现在外面很多人对我的评价核心无非就是嚣张跋扈、残暴不仁,这些本军督都无所谓,本军督只需知道要好好善待自己的治下军民便足够了。” 叶胤闻言眼眸合上,轻轻捻动几下佛珠,然后说道:“军督大人,不才有个想法,或许既能让精卫营将士原有待遇不变,甚至可以更高些许,又能让其余边军将士信服。” 刘策眼眸一亮,奇道:“还请叶公子明言……” 叶胤说道:“如军督大人所言,将士原有待遇如若下调,难免会引起不快,甚至引发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因此不才建议除精卫营的待遇不变外,其余各部军士的平时待遇最多浮高三成!” 刘策闻言蹙眉说道:“可这样一来,其他军部将士岂不是会不满了么?”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请听不才继续说下去,精卫营将士待遇不变甚至提高那得付出代价,那就是必须终身服役,直至鬓老为止。” 刘策一听,点点头对叶胤说道:“继续说下去。” 叶胤说道:“而这加入精卫营的条件也必须更为严苛,就以目前为例,精卫营总计二万二千余部,那就以这二万二千人为例,假使以后精卫营人数就固定在这一范围,除非有阵亡或退役,再从其余各部战功卓越的将士中选拔补充。 至于其余各部,不才认为服役年限定为三年为主,若要入精卫营享受更高待遇,那就必须继续从军立功,这样既能消除他们对自己待遇不满,也能从这些人中挑选优秀的将士作为后备, 大周对兵士从仁祖卫裕之后,就一向非常刻薄,军籍明面上是五年兵役,实际上这个期限被无限拉长,加之军中贪污纳秽、克扣军饷已经成为一种风气,久而久之导致各地将士心生怨言,又何来战力可言御敌, 不才知道以军督的杀伐手段定会将这股歪风邪气彻底扼杀捣灭,还边军将士一个清爽的从军环境,如此一来,那些边军又岂会对自己待遇不如精卫营有所怨言呢? 且军督已经明言能者上位,想必他们自己心中也必定有所计较,不知军督觉得不才所言可有几分道理呢?” 听完叶胤这番话,刘策不得不佩服这叶胤才思敏捷,一下子就把自己内心困扰的问题给解决了。 而且他也从中得出另一些启示,毕竟一直以来奉行的精兵政策让自己精卫营战力显著,但随着敌人越来越强,面对的战争场面也越来越大,他才渐渐感受到需所面临的压力也前所未有的大了起来。 远州总督府一行让他见识到了蒙洛人的傲慢,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有这资本来耀武扬威。 随着远东局势的逐渐变化,精卫营也该慢慢从战术征伐转变为战略威慑为核心目的,主要御敌的依旧是各地边军将士,只是这些边军将士目前只是一股散沙,需要自己将他们凝固起来爆发该有的战斗力。 他们不需要每个人和精卫营一样有不屈的意志和战斗力,只要能有他们一半那就足够了。 而且,为了长远着想,精卫营或许是培养将领的根基…… 良久,刘策起身对叶胤微微一躬身:“叶公子,你的建议很好,本军督接纳了!” 叶胤轻轻回礼说道:“能被军督接纳不才的愚见,不才真是诚惶诚恐,具体事宜还是要等幽州局势稳定才能好好定夺……” “嗯~”刘策闻言轻吟一声,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叶胤问道:“军督可是在忧虑常阳之战?” 刘策摇摇头:“常阳逆军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本军督现在想的是定州,许文静离开冀州至今也快一月了,不知道他处理的怎么样了……” 叶胤想了想说道:“以军师的能力,不才认为十拿九稳。” “但愿吧……”刘策点点头,然后转身问道:“叶公子,本军督想向你打听个人。” 叶胤说道:“军督请说。” 刘策说道:“上官雁。” “嗯……”叶胤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捻动佛珠的手猛地一停,平淡地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态。 “怎么了?叶公子?”刘策见叶胤这模样忍不住问道。 叶胤胸口不断起伏,努力克制情绪后对刘策说道:“军督是从何知晓这个名号?” 刘策说道:“情报司传来消息称定州已逝上官虹的次子从外游历归来,听闻此人曾经是你同窗,又是这个时候忽然回到定州,本军督想要和你了解下此人身性如何?” 叶胤额头浮现一丝细汗,随后闭上眼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个上官雁,他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或者说……” 说到这儿叶胤眼睛猛地一睁:“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一四七 燃烧的峡谷 …… 常阳峡谷,夜。 “报~陆守备,峡谷内起火了……” “即刻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开拔,直取常阳峡谷!” 眼见峡道内火光骤起,陆元岭在马背上激动不已,当即下令大军向谷内进发。 “且慢!”董天珂连忙出声阻止,“陆守备,情况不对,为何派进峡谷内的五千人没有退出来?” 陆元岭说道:“这还用说么?定是内中守军想要突围,杜武、龚琪他们在全力阻挡他们,好了!全军挺近峡谷,务必将刘策的亲属军一举歼灭!” 董天珂看着陆元岭一脸坚定的神情,暗暗摇了摇头…… “杀啊~” 峡谷之内,杀声震天,簇动的人潮在夜空之下交织碰撞,在火光的照射下激荡起一股股沸腾的血液。 “嘿!” “咯勒~” “砰~” 杜武对准眼前扑来的龚琪残兵,将手中的盾牌狠狠砸向他的脑壳,但闻一声骨裂轻响,那残兵立马被掀飞出去,重重落在远处继续扑来的龚部人流中,压倒了一大片…… “杜营使,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啊!这样下去不是被这些溃兵冲散也会被火烧死的!” 杜武身边的亲卫望着滚滚而来面色疯狂的龚琪残兵,以及远处静立不动的盾墙在火光点缀下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心下充满了绝望。 “缓缓退出去……遮住眼鼻,快……”杜武知道这次夜袭彻底失败了,再这么耗下去伤亡会更重,与是下令结阵向谷外撤退。 “杀啊……” 就在杜武带兵缓缓向谷外退却之时,常阳方向的峡道上忽然传起一片震天喊杀声,杜武一听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暗道句中计。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谷内守军在已经必胜情况下会忽然点火烧峡谷了,完全就是想把外面常阳军引进谷内,然后借助自己这些溃兵,一举歼灭? 想到这里,杜武立刻对阵内一名士兵吼道:“速速去告诉进谷的军队,让他们赶紧停下!退出去,退出去!” “杀啊……” 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就在杜武刚吩咐完后,陆元岭的上万大军就已经印入了他的眼帘,局面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滚石!” 在峡坡上冷冷注视着峡道战场变化的武镇英,即刻命令埋伏在山上的守军向峡道口投掷滚石擂木…… “砰……” 一块巨石落在杜武营部和进谷歼敌的陆元岭军队中间,一时引起双方一阵骚动。 “砰砰砰……” “啊~~” 两侧峡坡之上不断有滚石滚落,砸在峡道上的士兵身上,顿时响起一片恶鬼般的嘶嚎,本已略显狼狈的叛军更为混乱不堪。 一名陆部旗总眼见山顶一块比人脑袋大二三倍的滚石向自己头上滑落,身形猛地一退,那石块就落在自己眼前几步距离,扬起一片沙土。 然而不等他来的及庆幸,那是石块却又想他脚下滚动两圈,压在了他脚掌之上。 “啊……”那旗总痛的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丢掉手中兵器连忙俯身去捡那石块。 “轰……” 不想一阵轰响传入旗总耳畔,但见前方两名士兵被高空坠落的半人大小的巨石压在地上,二飞溅的裂石碎屑直接贯穿他的眼球…… 另一处,一名持枪的百长对着贯落的重物就是一阵耀眼的枪花。在他将迎向自己的裂石纷纷扫开后,却不小心被地上的同僚尸体给拌了一下瞬间摔倒在地,手中的长枪也随之脱手被甩离了出去。 “啊呸,晦气……” 百长吐出飞入口中的碎屑,嘀咕一句刚欲起身,忽然一双大脚狠狠踩在他的肚子上差点让他忍不住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下一刻,不等他直起身子,一一双大脚纷纷从他身上踏过,百长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腹部、腿、脸仿佛被碾压一般的剧痛,令他呼吸都困难,喊都喊不出来…… “咯喇……咯喇~” “噗~” 连续踩踏之下百长听到得自己身上多处传来一阵骨裂的声音,还来不感受到痛楚,只觉得的胸口一阵翻涌,猛的吐出一口浓浆,刚欲抬手就被一个倒落的身影重重压在左胸。 “呃~噗~” 百长轻哼一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后,灵魂与黑夜融为一体…… “放箭!” 眼看溃兵就要逼近,进谷大军所部的主将当即立断,命令身前的步兵蹲下,给躲在盾牌后的弓箭手提供攒箭空间。 “咯吱吱……” “嘣~” 一阵弓臂扭动后,但闻一声绷弦齐响,上前支羽箭带着呼啸的的劲风无情地向前方昔日同僚攒落下来。 “呃~” 好不容易从之前龚琪和峡坡上双重夹击下幸村来的杜武所部就成片成片被坠落的箭雨放倒在地。 “噗~” 一声箭镞切割清脆地响起,杜武只觉得咽喉处一阵撕裂的挤压令他万分难受。 他瞪大了眼睛,双手紧握喉间尚在抖动的箭杆,满脸的不敢置信,紧随而来的便是强烈的窒息,让他感受到了死亡来临前的恐惧…… 最终,杜武仰面倒在了峡道之上,弥留之际,耳边依旧回荡着周围士兵凄厉的惨叫声…… “咯啦啦……” 正在静立关注峡道内战情罗敬晖所部,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转轴的响动。 “吕肃这混蛋总算来了……”罗敬晖暗骂一声,然后向身后看去。 但见吕肃所部在近千将士守护下,推着一台台弩车缓缓向罗敬晖本部逼近。 等推倒阵前后,吕肃对罗敬晖说道:“罗营,麻烦你的兄弟们把盾墙撤一下。” 罗敬晖看了眼五台从汉陵运来的弩车,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对吕肃羡慕地说道:“指挥使对你是真好,把这么厉害的军械先给你营装备上了,我怎么求都求不来一台,唉……” 吕肃闻言笑道:“罗营,您就别埋汰了,等打完这仗你再到武指挥使地方去发牢骚吧,现在还请让下,别贻误了军机。” 罗敬晖点点头,立刻下令道:“盾墙后撤,给二营的兄弟们开道!” “喝!” 列阵的士兵得令,立刻将盾墙撤去,依真向峡道两侧分行开来,给弩车提供了足够的空间和视野。 “继续前进!” 见盾阵撤去,吕肃再次下令把弩车推至陷坑前二十步左右距离。每辆弩车周围立即有十名刀盾手守护。 而操控车弩的将士立马分工行动,弩车后的绞盘不停地在将士手中转动,但闻一阵弩臂扭索弯曲,飞转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将粗长且有韧性的弩弦不断拉长延伸。 “噔~” 清脆地金属在五台弩车上先后响起,弩弦已经扣在了机括上…… 然后,每辆弩车边跑来两名士兵,扛着套成一排的五支长达一米八以上的矛弩装进了弩槽之内 一四八 兵败如山倒 …… “呃~” 经过连续数阵箭雨洗礼后,杜武和龚琪两部的残兵成片成片倒在了血泊之中,终于让这些混乱的溃兵安静了下来。 “全军听令!一鼓作气消灭峡道敌军,但凡阻扰大军前进者,格杀勿论!” 眼看混乱局面暂时稳定,陆元岭部奉命进谷的大军主将俞赦,当下决定部队向前方继续挺近,誓要借助火势将这股守军歼灭在峡谷之中,但是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杜武和龚琪为何会自相残杀…… “呵呵……”百余步外的吕肃听闻俞赦所部喊杀声,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正好今天就给这些宝贝开光喂血。” 说到这里,他手按在其中一辆弩车上来回摩挲了一阵,最后拍了拍,这一举动看的身后一起观察战情的罗敬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杀啊……” 上万大军吼声如雷,在峡道四周不断回荡,令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散阵!” “喝~” 随着吕肃一声令下,列在弩车前的撸盾手齐喝一声,抬起手中的大盾向两边散开,五辆并排蓄势待发的弩车上,二十五支矛弩散发着嗜血的寒光,对准了陷坑对面黑压压的人群…… “不对……”俞赦忽然觉得一阵阴风在脑海吹拂,心下一怔,“全军止步!” “放!” 在他下令的同时,吕肃那沉冷喝令响彻山谷。 “噔~” “轰……” “咯吱吱……” 二十五支矛弩在操控手按下扳机刹那,带起一股震天动地的轰鸣只扑距离陷坑数十步之外的俞赦大军,只震的罗敬晖耳朵一阵刺痛。 巨大的后惯性后座力,让弩矛射出同时,弩车止不住向后挪移滑动,好在有另几名操控手合力顶住车身,才不至于出现意外。 “噗呲呲~~” “轰~~” 贯袭而来的二十五支弩矛如同二十五条黑蛟,扑入人海之中,掀起一片巨浪翻涌,此起彼伏。 “笃~呲……” 一名俞赦部最前排的刀盾手老兵在弩矛射出瞬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逼近,猛地一举盾牌。 但下一刻他感觉手中的盾牌丝毫没有阻挡住这股危险的侵入,还未来得及感受盾裂带来的震荡,就被锋利的弩矛洞穿了胸膛,然后直觉得双足离地,飞速向后飞去。 “噗噗噗……” “砰砰砰……” 疾驰倒退的身躯撞翻一片人潮,顺带将身后三名倒霉的的士兵也一并洞穿了躯体,最终倒落尘埃。他至死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种神兵利器,有这样的威力…… “不~不要……” 另一处,一名冲到前阵后方的弓弩手眼尖一条飞驰的弩矛上挂着两具同僚的尸体还在向自己扑来,吓的是胆寒俱裂,惊吼一声后,丢掉手中步弓转身向后拥挤逃窜。 “噗~” 但他还没来的及挤开前方的人群,就直觉后背一凉,然后整个人也一起腾空向前飞了起来。 “啊~呃~” 凄厉的惨嚎在这名士兵口中响起,然而开口刚喊了一声,就只觉得体内一阵冰凉不断延伸至胸膛,终与在矛人冲出同时,猛吐一口鲜血,然后撞向另一名惊恐万分的士兵,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砰~” 一支连续洞穿四人的弩矛重重得贯入地面,带起一片飞沙四溅,四个人就这么在矛杆上斜挂着,有一人还未死透,满口鲜血的看着自己和同伴的鲜血慢慢淌落。 “轰……” 终与弩矛承受不住四人重量,重重地倒在地上,尽是死不瞑目,脸上满是惊惧呆滞的神色…… “不要乱,不要乱,稳住!弓箭手,反击!” 眼见在弩车一波攻势之下,自己前军一下子混乱不堪,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俞赦努力保持镇定下令弓箭手还击。 “放箭!” 但是他还是迟了一步,在弩车攒出弩矛后,吕肃即刻命令准备就绪的弓弩手上前一步对准混乱的敌军射出了弦上夺命寒锋…… “噗噗噗~” “啊~~” 一阵夺命的刺肤伴随惨嚎再度响彻夜空,回荡在峡谷之内…… “放!” “轰~” 在箭弩攒出后,装填好第二波的弩矛再次在轰鸣声响中如同入海蛟龙般绞入对面人海,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将敌阵捣的更加不堪。 “放箭!” 弩矛射出后,吕肃再次冰冷的下令另一批弓弩手上前和之前数列退下士兵错身瞬间,绷弦射出手中箭矢…… “啊~救命啊~” 在连续不断的打压之下,对面敌军前阵终与彻底崩溃了,他们在某个士兵带头下疯狂的向后阵奔蹿而去…… “停下,不准退!”俞赦见到这一幕,挥剑大声吼道,“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去你妈的!”一名溃逃的士兵一听俞赦这么喊,当下举刀向他扑来,“你他娘就知道躲在这里说风凉话,有种你怎么不冲,老子今天反了!” “找死!” 俞赦闻言顿时大怒,一拍马臀向前数步,与他错身刹那手中宝剑挥过他的肩膀。那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眼睁睁的倒在峡道之中,身上的血液很快就从裂口处流落出来…… “看到没有!这就是不尊号令的下场!”骑在马背上的俞赦对着周围逃窜的士兵大声咆哮道。 不想,这一咆哮下彻底激怒了从弩矛箭雨中溃败下来的乱兵。 一名刀盾手猛地将手中腰刀朝盾牌敲击一下,嘶声咆哮道:“弟兄们,这群狗日的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娘的横竖也是死,今日先把这姓俞的宰了!” “糙,老子早看他们不爽了,杀!” “嗷嗷……” 无数士兵怒吼着向俞赦扑来,顿时让本就拥挤的峡道更加混乱了…… “继续,放!” 吕肃从燃烧的火光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再次下令箭弩齐射,同时又一波弩矛也准备就绪…… “报~” 就在峡谷内激战不止的时候,峡道外听着内中杀声震天,静候战果的陆元岭所部三人所部被身后一阵急促的喊声吸引过来。 陆元岭待看清来人竟是常阳探马后顿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何事?” 那探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常阳,常阳剧变……” “什么!”陆元岭三人闻言大吃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那探马说道:“常阳民变,数日前,十几万暴民冲入军营杀了守将江蒙,如今常阳已经沦陷了……” “噗……” 陆元岭闻言顿时一口气血涌上咽喉,猛地吐向半空,双眼一黑,摔下马来。 “陆守备……”周围亲卫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醒转过来后的陆元岭抓着边上亲卫说道:“快,快,命俞赦他们撤出峡谷,回援常阳……” “啊~~” 就在这时,峡道口忽然窜出一群燃烧的火人向陆元岭所部扑来,一起冲出来的还有无数面带惧色,惊恐万分的士兵…… “糟糕,失败了~” 陆元岭、董天珂和苏敬山一见顿时心下一沉,明白夜袭失败了。 苏敬山见此忙向自己亲卫下令道:“传令郁野全军!结阵迎敌,但凡靠近者,就地处决,速速前去,快!” 待那亲卫前去传令后,苏敬山瞥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陆元岭,眉头不由一皱…… 一四九 徐辽决断 …… “兄长,你们这是……” 天刚亮,和徐辽分别后,白悦率领一千三百多名义军火急火燎地向常阳峡道疾驰赶来,不想却在半道上遇到了溃败而回的陆元岭三人。 见到他们的模样,以及四周士气低迷的军队,白悦顿时大吃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哼……”陆元岭见到白悦没有半分好脸色,阴沉的冷哼一声。 边上的苏敬山对白悦大声说道:“白悦,你为何现在才赶到!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没命了?” “我……”面对苏敬山的质问,白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敬山看了白悦身后的义军一眼,再次大声问道:“白悦,我问你,昨天你身边近三千人马,为何现在只有这一千多人?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白悦紧咬牙关,面色万分凝重,最终还是决定一言不发。 “问你话呢?你聋啦!为什么这么晚才赶到?”苏敬山见白悦不说话,顿时怒吼一声正欲发作。 “好了,苏指挥使,你少说几句吧。”董天珂连忙出声打圆场说道,“白将军定是有事耽搁了,不然以白将军的为人怎么会无端晚到呢?你说是吧?白将军……” 面对董天珂的宽慰,白悦心下只觉万分难受。 “罢了,苏指挥使,你也少说几句吧……”良久,陆元岭出声说道,“还是想想眼下这种局面又该怎么应对?常阳失陷,峡道之战又大败,仓促败退间又遗落了不少辎重, 如今我大军所携带的粮草只够一万两千人两日之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吧? 刘策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我们发动总攻势,唉……” 白悦忙道:“请兄长放心,白某定会誓死护你周全……” “闭嘴!”陆元岭恼怒地回了一声,“我和你说话了么?哼,你走吧,现在我陆某大势已去,只求你饶我一条贱命……” “兄长何出此言啊……”白悦闻言泪如雨下,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兄长对我恩重如山,白悦断不会弃你而去啊……” “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陆元岭闻言,死死盯着地上的白悦怒道,“要不是你迟迟未来,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到底再干什么?” 白悦抬头说道:“兄长,白某来时确实有事耽搁了,所以……” “所以你就不顾大局?任凭我大军在峡道内被刘策本部大败?如今常阳又沦陷,后路尽断,这些你想过没有?好了!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你走吧,以你的能力定能突出重围!” “兄长啊……”白悦面对陆元岭的咆哮,顿时泣不成声,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待再起身时,额头上满是鲜血地说道,“求你别赶白某走啊,俗话说长兄为父,白某怎么可能弃兄长而去?只求兄长给白某一次机会将功赎罪……” 董天珂见此,沉思了一阵随后对陆元岭说道:“陆守备,你还是先消消气吧,念在白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就给他一次机会,更何况眼下更是用人之际啊……” 陆元岭闻言,这才叹了口气,对白悦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念在董指挥使替你求情的份上,就且再跟在我身边吧。” 白悦听陆元岭这么说,再次拜了下去:“多谢兄长,多谢董指挥使……” “好了好了……”董天珂连忙下马上前将白悦扶起,“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了知道么?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改变眼下局面吧。” 白悦擦干眼泪,然后对董天珂拱手施了一礼,又和陆元岭跟苏敬山施礼答谢。只见苏敬山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眼里满是厌恶的神情。 白悦继续说道:“兄长,董指挥使,可否和白某详细说说昨晚峡道之战的过程……” …… “武指挥使,那一万多名俘虏怎么处置?” 常阳峡道外,遍地都是双手被紧缚,蹲坐在地上的常阳叛军。而不远处望着这一切的罗敬晖、吕肃以及陆羽和霍青等人齐齐将眼光望向有此决定权的武镇英。 武镇英深思片刻,然后说道:“命人埋锅做饭,先给这些俘虏一点吃的,此事需军督大人来定夺。” 罗敬晖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武指挥使,给他们什么吃的啊?昨晚因为他们害的我们都伤亡五百多名兄弟,按我看索性全都……”说着他眼神一冷,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住口!”武镇英说道,“一万多人啊,岂能如此胡闹?” 罗敬晖被挨骂后,一脸苦色地说道:“武指挥使,军督大人历来奉行的不就是对敌人尽诛么?当年在高阳,那八万人杀起来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啊……” 武镇英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说你蠢还真没错,现在军督还跟以前一样么? 那八万人也是出于无奈才这么干,你试想下那时候军督麾下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多人马,不那么做的话那些流贼万一有人带头集体哗变怎么办? 另外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仔细做甄别么?何况当时大家才识几个字?所以才一次性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但眼前情形不同了, 军督大人地位和名声早就今非昔比,再按你这么说的去做,谁还敢投效军督麾下卖命? 所以,就让军督大人亲自来决断吧,我们只管看顾好这些俘兵,等他到来就行了!” 周围众人听武镇英这么说,齐齐点头,正欲赞叹几句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嗯?”武镇英众人听闻这阵马蹄声响,齐齐向前方黄沙漫天处望去。 “戒备,迎敌!” “喝!” 不用武镇英等高官下令,守在峡道外的镇字营将士齐喝一声,主动列好阵型,严正以待。 “吁~” “唏律律~” 镇字营的迅速反应,令策马前行的徐辽等人叹为观止,在距离一箭之距时命令身后一千四百余名义军骑兵停了下来。 在对前方的军阵赞叹过后,徐辽对着严谨的阵列大声吼道:“在下义军徐辽,前来求见你们长官,有要事相商,还望出面能一见!” 一位传令官听闻徐辽喊声后,对阵列内的几位指挥官嘀咕一阵后,迅速向武镇英所在跑去。 武镇英听闻是那支连败官军两阵的义军,眉头微蹙,思虑片刻后对传令官说道:“让他一个人过来,记得卸下他身下兵器,免得出了意外,让下面那些俘虏有其他心思。” “是……”传令官领命后当即离去向徐辽传达武镇英的话。 不想徐辽闻听后,主动卸下身上的兵器,丢到身后义军身上,同时命他们也一并下马等候,自己只身一人向前方阵列走去…… 一五零 活路 …… “你,你就是放我们离开的那个……” 一见到徐辽,不等武镇英开口,边上的霍青立马惊出声来…… 徐辽望了霍青一眼,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再对端坐在一块石头前的武镇英拱手说道:“这位将军想必就是这支军队最高指挥使了吧?在下徐辽,见过将军。” 武镇英望向徐辽,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且一脸的英气,不由点点头:“说吧,不知你找本指挥使有什么事要商议?” 徐辽说道:“回指挥使大人,在下此来就想请您和军督大人求个情,给我们这些昔日抵抗胡奴的义军将士一条活路。” “活路?”一旁的罗敬晖闻言立马开口说道,“你等助叛逆与军督大人作对,还想要活路?你……” “敬晖,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武镇英立刻止住罗敬晖继续说下去,然后看向徐辽说道:“我这下属虽然口无遮拦,但他所言也不无道理,想要我替你们帮军督大人说话求活路,你必须先给个能先说服我的理由出来。” 徐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指挥使大人,都怪我等一时糊涂才着了陆逆等人的蛊惑与军督府作对,如今我在陆逆治下亲眼目睹了他倒行逆施的暴行,这才幡然醒悟,还望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吧。” 武镇英说道:“你能及时看清局势也算为时未晚,但这不是本指挥使能决定的,一切还要等军督大人来到后才能定夺,不过在此之前你的那些义军……” 徐辽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和这些兄弟都说好了,从此以后不会再替陆逆等人卖命,还望将军明鉴……” 武镇英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本指挥使是指你那一千余部众暂且待在我镇字营中,并且把马匹兵械尽数上缴,待幽州局势稳定后再做计较。” 徐辽闻言面露难色:“将军,这样岂不是等于成为你们的俘虏,万一军督大人他要对我等下手,岂不是任你们宰割了么?在下可是听闻军督大人对敌手段只能用残忍来形容……” 武镇英说道:“那你现在还有的选择么?至少现在本指挥使可以保证你们只要在我营中不生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因为你我初次相见,本指挥使不可能完全相信你的话。” 徐辽沉思片刻说道:“那将军,如果说在下能提供几份情报的话,你是否能带我亲自去见军督大人?” 武镇英说道:“你说吧……” 徐辽说道:“在下在赶来常阳峡道途中,打探到常阳已经失陷……” 武镇英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你说的太迟了,我等早已料到了……” “呃……”徐辽闻言顿时一愣,“敢问将军,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趁胜追击那些叛逆呢?” 武镇英说道:“穷寇莫追,万一将他们逼入绝境之际忽然反咬一口,这损失可得不偿失啊。” 徐辽听后点点头:“指挥使大人远见,在下佩服,既然这个消息您已经知晓,那还有个情报不知指挥使大人知不知晓?” 武镇英说道:“但说无妨……” 徐辽回道:“指挥使大人可知晓宛平和常阳之间有条小道互通,而且……” 说到这儿,徐辽怔了怔继续说道:“陆逆他们现在极有可能通过那道小道直取军督府,或者逃出常阳范围……” “嗯?”武镇英和周围将士一听,齐齐皱眉。 “那条路径在何处?”武镇英说道,“速速带我等前去探查。” 徐辽忽然跪了下来对武镇英说道:“指挥使大人,在下还有个请求还望您务必替军督大人答应下来!” 武镇英奇道:“说来听听。” 徐辽说道:“在下有一个朋友,如今被陆逆他们胁迫卖命,待剿灭这股逆军之后,可否看在在下提供情报的份上饶他一命?” “就是那个追杀我等不放的白马将军!”霍青闻言顿时饱含热泪怒道,“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我等好不容易脱逃出谷,还被他紧追不舍,八个兄弟被他箭矢射死,还有三个身受重伤,其中一个摔断了腿,好手段,好狠啊!” 徐辽摇摇头对霍青说道:“这位小兄弟,你的心情在下能理解,但是……当时毕竟各为其主,身不得已啊……” 霍青哭着说道:“各为其主就要赶尽杀绝么!我们当时只想活命啊……” 徐辽叹了口气:“抱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我还是替我那位朋友说声抱歉……” “罢了!”武镇英说道,“这些暂且不说,你速带本部前去找寻那条小径,陆羽!” “末将在!”闻听武镇英呼唤,陆羽当即出列。 武镇英道:“你可敢领兵前去那条小径探听虚实,在那截击叛逆?” 陆羽傲然回道:“有何不敢!” 武镇英一拍大腿:“好,带上你的三百骑兵,我再调拨本部一千人马随徐辽一同前往,当然,如果他敢欺骗你……” 说道这儿武镇英阴冷望了徐辽一眼,话中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陆羽心领神会:“请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 徐辽起身说道:“武指挥使,在下有个请求,希望能让我那些义军兄弟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毕竟他们对这一代地形万分熟悉,而且陆逆几人虽败,但仍有万余之众。” 武镇英眉头一蹙,随后说道:“准你带一半人马,另一半全部留在军中。” 徐辽思量片刻,毅然说道:“多谢指挥使大人成全。” 武镇英说道:“好!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出发!” “遵命!” 陆羽领命后即刻和徐辽一道准备去调拨人马了。 待他们走后,武镇英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吕肃,随后问道:“吕营使,你对白悦这人了解的怎么样了?” 吕肃眼眸轻颌说道:“从情报分析来看,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还是个非常优秀的将领。” 武镇英问道:“那如果你对上他有几分胜算?” 吕肃眼眸轻颌微微一笑,不再作答。 武镇英一见他这幅模样,也是嘴角一撇,随后说道:“吕肃听令!” “属下在!”吕肃抱拳应道。 “即刻调动你的二营,想办法和白悦所部接触,务必将他和陆逆所部分开,然后……” 武镇英上前一步,重重拍了他一下肩膀:“打败他,将其生擒回来!” 吕肃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兴奋地说道:“请武指挥使放心,属下,定会让白悦见识到我吕肃的厉害!” 话毕,他一转身带起身上披风飞舞,神色坚定无比,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 一五一 吕肃对白悦 …… “兄长,董大人,眼下局面纵使夺回常阳也无济于事了,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脱出常阳范围方能换取生机。” 半道上,听完董天珂描述峡道口战事经过的白悦一脸凝重的做出了判断。 董天珂听闻后,为难地说道:“但又要如何脱离这片禁地?通往外界的常阳峡道已经被刘策大军堵死,我们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了……” “不,还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外径!”白悦说道,“董大人可还曾记得昔日脱险的那道密径么?” “嗯?” 白悦此话一出,陆元岭和董天珂这才想起来,那条蜿蜒难行的小径。当日为了摆脱刘策追杀,不得已之下才选择走这条路,还舍弃了大部人马,只能每人只带几十随从经过两日行程才通过。 苏敬山闻言笑道:“那条破路崎岖又窄,我大军如何通过?” 白悦没理会苏敬山的话继续说道:“现在通往外界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搏,哪怕只有几千人通过,介时兵临宛平城下奇袭将军府,或许可以逼迫军督大人对我等妥协。” 苏敬山说道:“那如果刘策小儿在小径外埋伏一军以逸待劳呢?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更别提现在宛平城下还陈兵几十万呢!” 白悦回道:“那就只能搏一搏,赌军督大人不知道这条小径,毕竟那条道路十分隐秘,我等前来之时也并没有带大股人马,而且来时的脚印都已被在下掩去,白某心想一时半会儿军督大人不会发现的。 退一万步说纵使发现,只要杀出常阳,也就脱出了死局,介时可另做其他打算啊,请诸位大人和兄长速速定夺。” 董天珂闻言想了想说道:“就算如此,就怕峡道内的刘策大军已经派出不少探马在四处打探,我们一有风吹草动恐怕就都会被他们知晓啊……” 白悦心下一沉思,当即说道:“兄长,大人,白某愿为诱饵前去转移峡道内守军注意力,你们就尽管前往小道直扑宛平。” 董天珂惊道:“白将军,这样一来,你可是凶险万分啊……” 白悦忙道:“董指挥使莫要为白某担心,为了兄长白某万死不辞。” 陆元岭闻听白悦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着张脸,这让白悦感到异常尴尬。 董天珂见此用手捅了捅陆元岭说道:“陆守备,你贤弟都这么说了,你作何打算?” 良久,陆元岭才转头对白悦说道:“罢了,眼下也只能出此下策,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又转向苏敬山说道:“苏指挥使,你看呢?” “哼……”苏敬山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这样了,事不宜迟就即刻动身前往小道吧!” …… “咯哒哒~咯哒哒~” 白悦和陆元岭部队告别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向武镇英所在的峡道赶来,誓要为陆元岭拼出一条血路来,一千五百匹快马疾驰践踏带起阵阵黄沙满天飞舞。 “吁~” “停止前行~” 忽然,白悦急拉马缰止住奔驰的马匹,命令全军止步。 因为在离他数百步距离,他发现有一道高高的盾墙矗立在地如同一面铜墙铁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攒弓!” 白悦大吼一声,但见身后一千多骑齐齐取下身后的角弓搭上了羽箭齐齐瞄准了前方盾墙。 然而,那面盾墙依然不动如山,静静地立与原地,给人感觉异常的诡异。 “咯吱吱~” “嘣~” “飕飕飕……” 白悦手中铁胎弓拉开满圆对准半空猛地一个崩弦,一支漆黑的羽箭立马攒射出去,随后义军骑士也纷纷攒出手中箭矢,顿时半空中便是密集如蝗的箭雨向盾墙贯落。 由于距离过远,加之风方位向影响,射出的箭矢清一色的掉落在盾墙前达百步距离。 “嗯?” 白悦见一轮箭雨下去,对面盾墙依旧没有半分反应,心里狐疑起来,暗道对面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缓缓靠上去……” 本来按白悦这个性,面对这种情形断不会铤而走险上前去探虚实,但为了给陆元岭换取生机,他只能冒着风险和身后骑兵向前挺近。 “呵呵……”盾墙后,从缝隙处见到这一幕的吕肃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就等你上来了……” 随后他手一挥,身后一百手持劲努的将士,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将早已装填好的弩矢架在了撸盾手的肩膀上,对准了缝隙处渐渐逼近的骑兵,就等吕肃一声令下扣下指关节上的扳机。 “攒箭!” 在靠近一百五十步距离的时候,白悦再次下令义军士兵做好射击准备。 “一百二十步……” 吕肃心里不断计算着骑兵挺近的距离,他打算在他们进入百步时再将劲弩射出,这样能给对面人马造成最大伤害。 “放!” 眼见白悦所部进入了弩箭预计射程范围之内,吕肃当即立断,下令射击。 “呼~” 在盾墙一闪瞬间,百支弩矢带起一股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冲入敌骑阵中…… “吁~” “噗~” “啊……” 弩矢过境,一片人仰马翻,无数举弓以待的义军士兵,顿时被疾驰密集的弩矢洞穿脸颊、胸膛,惨叫一声就被掀落马下。 而有些未被弩矢射中的义军骑兵,却被胯下中箭的马匹纷纷惊落地面,传来一阵骨裂的清响。 “不要慌,加速冲过去!撞开盾墙!” 眼见有四十多名义军士兵倒地,白悦大喊一声,当下挥舞手中军刀策马疾驰。 “嗷~” 这些在和胡奴交战中幸存下来的义军骑兵,齐齐狼嗥一声,紧随白悦扑向前方盾阵。 “幼稚!” 见白悦率骑兵冲来,吕肃不屑地冷笑一声,然后大手一挥,那一百劲努手立刻退了下去,随后一支支冰冷的长矛从盾墙后缝隙处探了出来,矛刃在初阳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寒光。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吕肃的脸愈发的阴冷,但见他手再一扬,后方三百弓箭手纷纷举起手中的步弓对准了盾顶之上,只不过搭在弦上的箭止却都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放箭!” “飕飕飕~” 三百支羽箭在一声令下后齐齐从盾阵后方攒射而出,带起一丝飘散的灰沫。 “噗~” “啪~” “眼睛,我的眼睛~” “吁~” “我看不见啦,啊~” 急速飞驰的羽箭在窜入义军骑兵之际,借助空气的流动将挂在箭镞边上的小布包纷纷撕裂,扬起一片米黄色的生灰,将疾驰的义军士兵阵型彻底打乱。 不少被生灰扬中的人马顿时齐齐发出一声嘶嚎,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撤!” 面对这种局势的白悦立刻改变策略,望了眼倒在地上的百余义军骑兵,下令停止进攻准备撤退。 这些人马娴熟的义军士兵闻令马上拨转马身向后方和白悦一道退了出去。 “呵呵……”望着白悦部队离去的方向,吕肃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看了眼地上的义军将士,对自己营内的一名旗总下令道,“将他们全绑起来,带回峡道交由武指挥使发落。” “遵命!”旗总闻令当下领命而去。 “至于你嘛……”吕肃望着地上的马蹄印玩味地笑了笑,“跑不了多远的,这只是开始,我要你败的无地自容……” …… 一五二 哗变 …… “唏律律……” 在常阳旷野上,陆元岭三人所部八千兵马正歪歪扭扭的向昔日脱逃的小径急急进发。 策与马背上的陆元岭和苏敬山神色十分凝重,和白悦分开一路走来不过二十里路,原有一万二千多名士兵竟然有足足四千余人离开了大军四散而去,最夸张的是一个整编旗营士兵两千人集体脱逃…… 这些逃跑的士兵已经看清形势,陆元岭他们三人已经大势已去,没必要跟着他一道陪葬。要么隐入山林落草为寇,要么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还有些则直接向常阳峡谷前去投诚…… 面对这一切,陆元岭和苏敬山他们没有阻止也不敢阻止,生怕引起军中更大的话哗变。并且他们也知道那条小径容纳不了这么人通过,也就由他们去了…… “没想到啊,短短一个月居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唉……”苏敬山此时也没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只顾在马背上唉声叹气。 而他边上的殷邈则对发生的这一切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依旧阴着一张脸紧紧跟着苏敬山。 陆元岭嘴角不停抽动:“早知如此,去年就应该起事了,至少不会被刘策逼到眼下这么狼狈的地步,真是可恼啊……” 董天珂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心中已经认定自己三人数年的经营彻底破灭了,甚至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再行十里就到那条小径了吧?”苏敬山望着前方那条熟悉的道路,开口说道。 陆元岭点点头:“快到了,让麾下将士加快脚程,多余的辎重就不要了,尽快通过那条小径,争取三日之内兵临宛平城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再失败恐怕连进山当山匪的资格都没了。” 苏敬山闻言立刻对身后的士兵说道:“都快点,等拿下宛平本师让你们在城内放纵七日!” “……” 然而回应苏敬山的只有寥寥无几的游丝声,入眼望去满目都是士气低迷、疲惫不堪的身影。 “唉……”苏敬山只能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向前方走去。 …… “陆将军,他们人来了……” 小径左侧数里之外的密林内,提前一个多时辰赶到的陆羽和徐辽近两千骑兵埋伏在此等候叛军进入通道口。 只见徐辽手持窥镜望着密林外的涌动的人群,对身侧闭目养息的陆羽开口说道。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窥镜是这么神奇,一时也是爱不释手。 陆羽睁开虎目,然后从徐辽手中接过窥镜向外望去,果然前方密密麻麻出现无数个黑点。 放下窥镜后,陆羽沉思一阵,然后对徐辽跟随行亲卫说道:“传令下去,全军莫要轻举妄动, 待他们开始进入小径再冲杀出去,务必一战将这些敢和军督大人作对的叛逆尽数歼灭。” 徐辽心下一怔,看着这个年轻威武的青年将领心道难道军督身边所有人都这么可怕么? 仿佛感受到徐辽的疑问,陆羽转身对他说道:“徐壮士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在陆某面前不用憋着。” 徐辽拱手说道:“陆将军,在下听闻你之前也是官军一员,因为不能忍受上官的盘剥这才打伤人出逃在外,如今为何又会到军督大人军中效命呢?” 陆羽微微一笑:“因为军督大人与那些腐朽不堪的军官不同,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父母官,陆某自然愿意跟随他了, 自从来到军督麾下,见识了军中军纪严明、操练严谨,且武备精良,远非各地官军可以比肩,这才明白为何能大破两万胡奴, 敢问徐壮士,军督这样的英雄豪杰又有什么不值得陆某追随的呢?陆某只怕军督不愿收我呢……” 徐辽听完后略有所思,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就见陆羽做了个噤声地手势,然后眼光瞟向林子外示意了下。 …… “终与到了!” 苏敬山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径入口,重重呼了口气。 陆元岭说道:“事不宜迟,立刻通过小径,争取早日抵达宛平城下。” “嗯……”苏敬山和董天珂同时应了声,然后转向身后对大军喊道,“好了,全军四人一列排好阵型,依序进入小径!” 话音刚落,那些早已累的气喘如牛的将士顿时吵嘈起来。 “还走?这都走了一夜了……” “老子腿都在打转了,就不能歇歇么?” “从昨晚到现在水米都不曾打牙了,先给我们一口饭吃行不行……” “不走了,不走了,累死了……” 很快喧闹声在军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最后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任凭苏敬山等人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苏敬山见到这一幕,顿时大怒道:“你们,想造反么!” 一名士兵闻言立刻壮着胆子对苏敬山吼道:“造反?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造反?苏指挥使,弟兄们赶了一夜的路任劳任怨,如今实在是又累又饿,需要一口热饭解解乏这要求过分么!” “对,没错,要走也得先吃饱饭再走……” “整整一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咱不比你们这些军官上司,平日里油水十足顶的了饿,总之先给口饭吃,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群情越来越激愤,苏敬山、陆元岭等人额头滴下豆大的汗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逃兵离开,又带走部分为数不多的粮食,剩下的也勉强只够两天所食还得非常节省,否则就算通过小径那也只能饿着肚皮去夺城了。 更何况,看眼下这八千人架势要是不把他们喂饱,恐怕很难再指挥动他们,这样的话手里粮食可能一顿就全没了,那时结局可想而知。 见陆元岭三人犹豫不决,那些瘫坐在地上的士兵再次吼道:“到底给不给造饭?不给的话,老子就不干了,你爱上哪忙活忙活去……” “大胆!”苏敬山对着那些出言不逊地士兵忍不住沉吼一声,“不听号令!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殷邈,把这些胆敢背叛本指挥使的人全部杀光!” “嘿嘿嘿……” 殷邈瞬间抽出一双弯刀,发出一阵怪笑,缓缓向那些士兵走去。 “苏指挥使,不可!”董天珂和陆元岭齐齐出声阻止道。 “噗噗……” 但闻两声滑喉轻响,两名士兵捂着脖子就这么直直倒在了血泊之中。 “完了~”陆元岭和董天珂见到这一幕,顿时面露惧色。 “妈的,弟兄们,这三人平日里不把我们当人看,现在还要来杀我们,不如大家一起将陆元岭几个人头带去宛平求军督大人网开一面,饶恕我们如何!” “嗷~” …… 一五三 阵斩殷邈 …… “砰!” 苏敬山挥动手中的月牙铲掀飞两名扑上来的躯体,在他们落地同时大吼一声。 “殷邈!保护我!” 然而此时的殷邈却被数十名神态癫狂的饥兵给团团围住,一时脱不开身。 “笃笃笃~” 但闻一阵木屑飞舞,殷邈的双刀狠狠地朝眼前的木盾不停挥砍着,无奈人数太多,只能是边砍边退,万分狼狈。 “殷邈!殷……” “哐啷~” 苏敬山身边的饥兵越来越多,就在他呼唤殷邈之际,几支长枪从四面八方向他身上刺来,令他不由一怔,随后赶紧丢掉手上沉重的月牙铲,拔出了腰间的宝剑继续阻挡逼近的士兵。 “老天啊,你这是要绝我陆元岭的生路么……” 陆元岭在余亲卫围护下,缓缓向身后小径退去,见到这一切后,他眼中满是绝望,知道自己是彻底失败了,保不好连命都要没了…… “快走!” 另一侧的董天珂见状,当下和自己麾下仅存的二百部下大喊一声,绕开陆元岭和苏敬山身前的的乱兵,向常阳方向跑去。 “叮~” 苏敬山一剑顶住三把迎面而来的长枪,然后用力一抬,把他们全部顶翻在地。 “殷邈!” 他气喘吁吁地大喊着那个名字,却被疯狂的人群爆发出的怒吼声给淹没下来,只得继续拼命挥动手中宝剑和身边仅存的几十名护卫且战且退…… “敌军混乱,好机会,传令下去,立刻出击!” “遵命!” 在密林内一直关注前方战场动静的陆羽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破敌机会,当下命林中九百骑兵和一千步兵掩杀过去。 “杀啊~” 闻令而动的三百陆羽所部骑兵齐喊一声杀出了林外,徐辽的义军骑士也紧随而出,最后则是一千武镇英调拨给他的士兵。 “嗯,那是……” 听闻震耳欲聋的杀声传入耳畔,自相残杀的乱兵刹时停下了手中兵刃,齐齐向密林望去…… “咯哒哒~咯哒哒~” 陆羽一马当先,阵列中三百铁骑手持漆黑色的骑枪,打有马掌的铁蹄沉重地敲打在大地之上,印下一道道深陷的痕迹。 “唏律律……” 战马喘着粗气,呼啸的嘶鸣声渐渐逼近,震的那些乱兵心中一片冰凉,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呼……” 骑兵阵列最前排五十骑齐齐将高举的骑枪平压而下,冰冷锋利的矛刃对准了这些已经慌乱不已的乱兵…… “啊~~” 乱兵中不知谁率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喊声中夹带着无边的恐惧传入各人脑海。 “救命啊~~” 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开来,下一刻,八千叛军彻底崩溃,丢下手中的兵器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能转身拔腿就跑,不时将自己眼前阻挡逃命的身影一一挤倒,踩踏而过。 “殷……殷邈……” 苏敬山眼眸浮现一名手持偃月刀的铁衣将领策马向自己这边扑杀而来,吓得的是魂飞魄散,不断呼唤着殷邈的名号…… “噗噗噗~” “呀~~” “呲呲呲~” 感受到苏敬山危机临近的殷邈心急如焚,立马双手反握双刀,飞速向苏敬山所在跑去。 只见他手中双刀一阵眼花缭乱却又不失实用的挥舞,从迎上自己的溃兵身上嫌弃一道道殷红的血痕,转瞬间已有七八具尸体倒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噗~” “哈……” 在殷邈在两名溃兵中间一个俯身闪过瞬间,手中双刀就势一挥,那俩溃兵立马只觉的胸膛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身体止不住转了两圈倒落在大地之上,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只看到一双大脚轻灵的消失在自己眼帘。 “嗯?那是……” 尚在冲阵的陆羽看向殷邈所处,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肃杀气息,顿时眉头一皱。 “殷邈,太好了……” 当殷邈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眼帘时,苏敬山终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在身边,至少自己是安全的。 “呼……” 当殷邈见到苏敬山时也是疲惫的吐出一口浊气,手中弯刀玩旋一阵后笑着向他缓步走去。 “咯哒哒~” “吁……” 就在这个时候,殷邈身侧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殷邈瞳仁一缩,转身望去一刹那,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迎向自己胸膛…… “哈~” “噔~~” 他手中弯刀猛地横胸一挡,只闻一声金属接触碰撞清响,殷邈顿觉耳鼻口眼一阵刺痛…… “喝!” 陆羽眼见自己的偃月刀被殷邈阻挡,猛地喝了一声,一压马镫身子向前一倾,沉重无比的偃月刀锋在他胯下战马疾驰一瞬,从地上那名士兵身上带出一股激荡的血痕。 “噗~呵呵呵~呃~噗~” 但见殷邈七孔流血,嘴里涌出大股大股血浆,最终痛苦的跪在地上望了眼前方数十步外的苏敬山,就这么整着眼睛重重倒了下去。 但见殷邈的整个有胸已经被陆羽的刀锋绞裂成了血肉模糊的烂泥,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的马蹄将他淹没骑阵之中…… “不~殷邈!” 苏敬山看到殷邈身死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那殷邈可是自己保命的最后手段,现在这一死,如何在混乱的军阵中活下去? 于此同时,陆羽身后剩余数十骑也结阵冲入了乱军阵中…… “跑~” 来不及细想,苏敬山当即拨马向陆元岭退去的小径跑去。 “飕……” “噗~” “啊……” 刚转身没跑几步的苏敬山只觉得后肩一痛,忍不住哀嚎一声滚落马下。 “抓起来!” 徐辽一箭掀翻苏敬山后,收弓戳鞍对身边的义军骑士下令。 “徐辽,你敢背叛我们,你不得好死……” 苏敬山见自己竟会让白悦所部的徐辽生擒,强忍着痛意大骂出声。 “老子早知道白悦和你们这些贱族有异心,你们就是群逆贼!” 徐辽闻言对身后义军士兵说道:“你们继续跟随陆将军把战场清理干净……” “遵命!” 那些义军骑士闻令齐齐向陆羽所部策马而去,待他们离开后徐辽才策马来到被四个义军士兵按跪在地上的苏敬山身边,翻身跳下马来…… “徐辽,你……” “砰……” 苏敬山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辽抬起一脚踹在脸上,顿时他只觉得自己嘴里五味杂陈,感觉似乎有什么坚硬的物什掉落在舌尖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带出两颗碎裂的牙齿。 徐辽一把抓起苏敬山的衣襟,面目狰狞地说道:“要不是你们这群畜生,白悦也不会变成这幅样子,糙你码的,你说的那套在我地方不好使,要不是留着你为了将功赎罪,我现在就扭断你脖子!” 说完把手一松,对边上另几个义军士兵说道:“找块破布破袜把他嘴堵上,再闹腾只管往死里招呼!” “饶命,投降,我们投降,求求你们别杀我们……” 同一刻,崩溃的逆军士兵眼见陆羽和徐辽两部骑兵逼近身前,再也止不住内心恐惧纷纷跪下来投降祈求饶恕…… 陆羽见此策与马上丹凤眼微颌:“将他们兵器全部收缴,派人严加看管,其余人继续随我追杀陆元岭和董天珂!” “陆将军,董天珂抓到了……” 陆羽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步兵押着董天珂以及他身边的护卫兴奋地向自己走来…… 一五四 步步紧逼 …… “喝!” 距离常阳峡谷外五十里处,吕肃的二营和白悦的千余义军骑兵相互间不断拉锯试探已经足足一整天了。 白悦听闻吕肃所部那阵排山倒海般的声浪,不由眉头紧蹙。 “可恶,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连续引诱几次就是不上当,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兄长那里……” 想到这里,白悦手握军刀的手不住抖动,第一次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堪。 整整一日,那支军队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却又尽锁义军前进的道路,让自己想凭借骑兵优势迂回绕开这支军队的想法成为泡影,就这么被他们一路步步紧逼至此。 如今白悦麾下千余骑兵已都是人马俱疲,不单是马背上的骑兵,就连胯下战马唇角都挂满了白沫…… “他们太累了……”吕肃手持窥镜望着前方疲惫不堪地义军士兵,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下,吹号!继续挺近,弓弩手列阵!” “呜~~” 犀利的角号在阵营之内响起,肃立的战阵闻听号令,再次缓缓向前逼近,五百弓弩手紧跟在撸盾之后蓄势待发。 “他们压上来了,白将军,现在如何是好?” 见“铜墙”逼近,白悦身边一名义军士兵紧张地对白悦说道。 白悦眼眸一冷:“散开阵型,小心弩箭侵袭,全军即刻随我一道退到后方空旷场地,待天完全黑下来再做计较。” “吁~” 一声马啸嘶鸣,千余义军骑兵立刻跟随白悦迎着落日余晖向常阳平原之上退去。 “这个白悦倒是谨慎,知道该如何进退,止步……”眼见义军退却,吕肃叹息了一声,命战阵停止追击,原地休整。 …… 小径之内,脱出陆羽所部和乱军围杀的陆元岭,此刻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喘着粗气。 而他身边也仅余二十名护卫,其余多在白天乱军之中失散了。 良久,他只觉地一阵口干舌燥,对那些护卫说道:“水,还有水么?” 一名护卫立刻将水袋递到陆元岭手中,陆元岭顺手接过拔开壶塞扬脖就往喉咙里灌。 “噗……” 不想刚灌了一大口,陆元岭就猛地吐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是人喝的么!”只见他把水壶重重往地上一摔,厉声对那护卫吼道,“我的蜜水呢?” 那护卫看着地上淌水的壶袋,喉咙止不住滚动几下,鼓起勇气张开干裂的嘴唇对陆元岭说道:“守备大人,眼下还哪有什么蜂蜜水,就你刚摔的也是我们省下来给您备着的,你怎可如此糟蹋呢?” “敢教训起我来了?”陆元岭此时已经神情疯癫,“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要不是你们无能,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现在连个水袋都看不住,养你们这帮子废物又有何用!立刻给我去找水,我要喝蜜水,快点!” 那士兵脸角不住抽动,拱手回道:“大人,此处荒山野岭你让我们上哪去找蜜水?” “我不管!”陆元岭面目狰狞地吼道,“立刻给我去找来,否则信不信我杀了你!” 此话一出口,周围盘坐在地上休息的护卫脸色齐齐一沉,望向陆元岭的眼神中充满了阴冷。 立与陆元岭身前的护卫闻言,缓缓垂下了手,直起身子,对陆元岭冷哼一声说道:“守备大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属下奉劝你一句,说话注意下分寸,我们能一路追随你到现在已经很乏很累了,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等?” “你们这群贱族还要体谅?”陆元岭并没有注意周围士兵的动静,而是继续指着那护卫的鼻子说道,“在我陆元岭眼里,你们就是一条狗,试问狗有什么资格让我体谅?啊,还有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呵呵……”那护卫闻言发出一阵不屑地笑声,然后对身后的其余士兵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在陆元岭眼中我们只不过是条狗而已啊,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 护卫的话音刚落,原本在地上休息的十余名护卫全都站了起来,狞笑着望向陆元岭。 陆元岭闻言一惊,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护卫眼神无比阴冷地说道:“自然是为自己谋条生路了,陆元岭,我们跟了你多年,任劳任怨,到头来却把我们当狗看待?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来啊把他绑了去见军督大人,希望他老人家能念在我们迷途知返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 “上!” 周围护卫齐嚎一声,不顾陆元岭的呼喊齐齐把他按在地上…… …… “杀啊……” 夜幕之下,白悦见吕肃迟迟不在宽阔地布阵,心急如焚之下亲自率领上千义军在夜幕掩护之下朝吕肃阵列猛冲过去,誓要在今夜破开那支难缠至极的步兵战阵。 在阵中的吕肃闻听对面黑夜中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冷笑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会夜袭,不过,既然来了,就先流点血吧!” 话毕,他跟身边的传令官使了个眼色,那传令官当即吹响了塞在嘴里的铜哨。 “呼~” 上百支弩矢在黑夜之中从盾墙边角贯射而出,带起一股扭曲刺耳的呼啸,直扑掩杀而来的义军骑兵。 “噗噗噗……” “砰~” 但闻前方黑幕中传来一阵中箭倒地的巨响,扬起片片黄沙粉尘在夜空中飘散。 “放箭!” 白悦在牺牲前方数十名冲锋地骑兵后,进入角弓范围之际,当即下令马背上的义军射出手中箭矢。 “飕飕飕……” 近千支羽箭在义军手中陆续射出,箭雨甚至遮住了天空中半轮明月。 “掩护!” 在箭雨骤起刹那,吕肃战阵中的刀盾手迅速把手中盾牌竖与弓箭手和长矛手的头顶等要害处。 “笃笃笃……” “叮~” “噗~” “呃……” 攒落的箭雨大部钉入将士们手里的盾牌之上,但依然有几支箭矢从圆盾合并之间缝隙处射向将士的躯体。 好在精良的铁甲将箭矢大都阻挡在皮肤之外,只有少数将士倒霉之下被射中腿和手,还有一位咽喉洞穿…… “哼……”箭雨过后,在盾牌掩护下毫发无伤的吕肃冷笑一声,当即下令道,“拒马枪!” “喝!” 撸盾齐齐倾斜散开,一支支成人大腿粗细拒枪用铁链连成一排,迎着数十步外急速逼近的义军骑兵…… “啷~” 铁链晃动带起的轻响如同死神的兵戈,在火把照射下,点缀着夺命森冷的寒芒…… 同时,拒枪后一条条长达四米的长矛也已倾斜在地,对准了疾驰的战马…… 一五五 收尾 …… “不对,停止前进!别过去!快停下!” “吁~” 待看清黑暗中斜立的拒马阵时,白悦猛地拉住马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吼。 然而,呼啸的马蹄声淹没了他的呼喊,他虽然止住了后方骑兵的前行,却依然无法让冲在最前方的二百义军骑兵哪怕回一下头。 “噗~噌~” “别~呃~” 疾驰的战马不可遏制地撞上了粗重连贯的拒马阵,但闻一片人仰马翻的巨响,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夜空下似乎在告诉世人,地狱在人间也存在! “啊~不,别过去……” 一名夜视能力不佳的义军士兵在即将撞上那粗长锋利的拒枪瞬息间,急拉马缰试图阻止悲剧发生,但很可惜,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吁~噗……” 战马被拒枪狠狠地洞穿马颈,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后,背上的骑兵立马被掀飞半空中,向拒马阵后密密麻麻的长矛阵坠落而下。 “不要~噗噗……” 冰冷的矛刃无情的没入他整个躯体,将他活活凿穿,在痛苦与寒冷中,那义军士兵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体内的鲜血如泉涌般顺着矛杆落在地面,带起一片殷红的色彩…… “哐啷~” “呃……” 另一名义军骑兵战马被刺中瞬间,整个人也被掀飞,在即将落入长矛阵之际,求生的本能令他的身形在半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扭动向后一扬,避开了长矛阵范围。 然后他的后脑勺却撞在粗长的铁链之上,活活砸碎了脑盖,就这么两眼一翻,无声的死去。 “砰砰砰~” “呲呲呲~” 不少骑兵敏锐地避开拒马枪向中间空隙疾驰,但无一不是被悬挂在双拒枪之间的铁链给掀入长矛阵内,带起一股连绵不绝的肃冷之声,无一不是被长矛刺穿身躯,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放箭!” “飕飕飕……” 眼见近百骑陷入自己布置的拒马阵中后,吕肃当即命令刀盾手身后的弓箭手攒射出搭在弦上的羽箭,将战果更加扩大。 “噗~” 一支支森冷地箭矢将那些还在疾驰中的义军骑兵掀落马下…… “白将军,现在怎么办啊?” 看到吕肃阵前义军惨状,白悦身边的义军骑兵一脸惊恐地对他说道。 白悦现在是面色万分的阴冷,看着前方战况是迟迟说不出话来,这种稳到这等地步的军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殊不知镇字营名言是:任你诡计多端,我只管我行我素,徐徐而行,这支部队的风格又岂是白悦能明白的…… “命令全军,撤退!” “白将军,那他们……” 白悦眼眸一闭:“走吧,我们救不了,如果再冲下去伤亡只会更大……” “唉~”义军士兵叹离开口气,然后前去下令义军向后方撤去。 …… “参见军督大人~” 八月初三,也就是擒住陆元岭、苏敬山以及董天珂三名逆首第三天,刘策就率领四万大军来到了常阳峡谷。 武镇英等将士一见到刘策立马双足并立,对他行了军礼。而霍青、徐辽等人则是抱拳单膝跪地。 刘策挥挥手说道:“俗礼省下,本军督已经在来时路上收到你们传出的军情,大致经过已经了解,做的很好!” 武镇英忙道:“都是军督调度有方,末将实不敢居功。” 刘策微颌眼眸问道:“陆逆三人何在?” 武镇英说道:“目前正关押在军中有专人看管。” 刘策说道:“引路,带我去见他们!” “遵命!” …… “刘策,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黄毛小儿,我陆元岭真是着了你的道,好恨啊……” “没想到我董天珂居然会被你这般玩弄鼓掌间,哼……” 一进入关押陆元岭三人的营帐内,刘策就见他们三人浑身是血被绑在刑讯架上,三人一见到那害自己沦落成阶下囚的罪魁祸首,顿时痛骂不止。 刘策双手环胸,背立而站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谩骂,身边的叶胤则轻捻手中佛珠,同样一言不发。 待他们骂累后,刘策这才轻哼一声开口说道:“骂完了?” “哼……”陆元岭怨毒地瞥了眼的刘策的身影,把头别到一边。 刘策转身冷冷地说道:“从你们准备密谋造反私通胡奴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与塞外蛮夷勾结,欲置百姓与战火之中,像你们这种无耻又自大的小人,本军督势必诛之!” 陆元岭抬头对刘策不屑地说道:“刘策,你少在那里自作清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要握住幽州各地军权而已,纵使我们几个不反你也会置我们死地对吧?” 刘策嘴角一瞥:“本军督没你们想的这么卑鄙,没错,本军督是要掌控边军兵权,但那是为了和胡奴开战而备,不像你们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 苏敬山大吼道:“少在那装蒜了,刘策你个卑鄙小人,早知道我就应该在你初到宛平时就举兵杀了你以绝后患,可惜啊,好恨!” 董天珂也说道:“刘策,我知道我们几个落在你手里必死无疑,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想求你给我个痛快。” 刘策阴冷地笑道:“你们的确该死,但你们必须接受幽州百姓的审判后再死!” 苏敬山闻言大怒:“黄毛小儿,你想怎么样!” 刘策说道:“待常阳事了,本军督会把你们带回城中游街示众,让常阳的百姓来定夺你们的生死!” “放肆!”陆元岭厉声咆哮道,“我陆元岭乃堂堂士族一员,区区贱民岂能定我生死?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刘策听完陆元岭的话后大笑数声,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像你这种人自然不明白民为贵的道理,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刘策一路走来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却鲜有对中原普通百姓下过杀手,因为本军督明白百姓才是一个国家赖以发展生存的根本! 罢了,反正你也听不明白,等到了常阳你自己去跟百姓去交代吧,从现在开始, 本军督宣布陆苏董三家不再是士族,家产尽数抄没,九族皆诛,本军督菩萨心肠,送你们家中女眷去做瘦马被千万男人骑这种事还是很抵触的,索性也给她们一个痛快吧。” 陆元岭和苏敬山闻言双目圆睁:“刘策,你个庶民但敢诛灭我等九族!真正想造反的人是你吧!刘策,你不敢这么做的,你要这么做就是与全天下士族为敌……” “有何不敢!”刘策闻言大怒一声,眼中暴戾异常,和草原之上中毒之时简直一模一样。 只见他阴狠地沉吟道,“今天我就让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废物知道,我刘策,就以庶族身份不但要诛灭你们九族,还要让你们身败名裂,在百姓唾骂声中死去,再用报纸传遍大江南北,让你们遗臭万年!” “嗯?好重的戾气……”听闻刘策咆哮的叶胤清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不行,必须要设法让军督心绪平缓下来,不才决不能让他迷失本性,要不然,这天下恐怕……” 想到这里,叶胤下定了决心,手中佛珠一甩环绕在了手腕上…… 一五六 杀…… …… “启禀吕营使,军督大人已经抵达常阳峡谷,陆逆三人也已被生擒,常阳城百姓也在徐智等情报司兄弟劝慰下平息了暴乱,静待军督前去掌控, 武指挥使特命我来告之与你,白悦所部如若继续负隅顽抗,那就不惜一切消灭他们。” “军督大人到了?好,请你速去回转军督和武指挥使,就说末将绝不辱使命,定会将白悦生擒回来,对了,你送来的军粮呢?” “都在车上,军督和武指挥使特意吩咐给你们营内兄弟备足七天干粮,外还有些疗伤药粉,为免有个万一,那些受伤和阵亡的兄弟我就先带走了……” 追击了白悦所部义军足足三天的吕肃营部,在得知军督抵达常阳峡谷后,本已疲惫将士的神情立马精神起来,在他们心中刘策就是唯一的信仰,只要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都能让人感到亢奋无比。 吕肃目送运粮官带着受伤和因为疲劳过度累倒的两百将士离去后,立刻从粮袋里取出一张香气扑鼻的薄饼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大声对列阵以待的将士说道:“别愣着了,赶紧过来每人领好自己的份吧,吃完就和那支逆军展开决战, 打完这仗你们他娘都有军功在身可以换钱娶个二房三房了,真是让老子眼红啊……” 周围将士一听,纷纷笑着排好队取过装满博饼的的粮袋。 吕肃平时为人死板,无论训练还是行军都不拘言笑,除非在看到战斗胜利曙光才会和麾下将士们开几句玩笑,这个时候各旗将士也能和他笑骂一阵。 一名旗总端坐在吕肃对面从粮袋里取出一张饼,咬下一口后,对吕肃说道:“吕营,瞧您这话说的,我都听说了,您家里都三个婆娘了,听说你最近又跟那顾姑娘好像又走的很近,啧啧啧,我说吕营你都快奔四的人了,吃的消么?那顾姑娘才十九啊……” “滚你妈……”吕肃一听故意黑着脸说道,“什么叫奔四?老子今年刚三十五,你小子再胡说八道这饼也别吃了,我请你吃巴掌如何……” 旗总“嘿嘿”一笑,知道吕肃现在心情极好,否则也不会脏话连篇,与是继续说道:“吕营,这巴掌暂且记下,你这仗打完肯定又能获得不少军功赏赐,到时可以风风光光把人家小娘子娶进门……” “打住,打住……”吕肃止住他说道,“老子还不是家里男丁不旺么?才一个儿子,女儿倒有五个,那顾姑娘屁股大好生养,算命的说定会给我生两个大胖小子……” 那旗总闻言木然的啃了一口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半个时辰后…… 闭目沉思的吕肃睁开眼睛说道:“好了,休息够了么?休息够了都给老子起来,继续干活了!” 正在休息的营内士兵闻令立刻起身拍拍各自身上的灰尘,然后拿起兵器迅速列好阵型,在各自甲长旗总指挥下继续向白悦他们消失的地方缓缓前进。 …… “白将军,吃点吧……” 距离吕肃营部数里之外,白悦所部剩余八百义军士兵此刻各个无精打采的坐在原地休息。 一名义军士兵手握半个红薯递给白悦,不想白悦推开后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那义军一怔,但见白悦此时也是神情憔悴,知道他是被那支军队折磨的。 足足三天,与之交战七次,结果是七战全败,还折损了几百兄弟,如今只剩这八百余人了,换谁心情也不会好受。 此时白悦心中所想的是:“兄长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宛平城下了吧,只要他们能平安,我纵使身死又何妨。” 思到此处他当即强自起身说道:“兄弟们,白某感谢你们一路来相随,只要坚持到陆守备回援我们就都得救了……” 那些义军士兵齐齐看向白悦,对他的话其实已经不怎么信了,毕竟现在基本连赖以生存的口粮也已经没了,一路来半数马匹都被活活累死,如何支撑到陆元岭回援? 见大家都不说话,陆元岭说道:“我们先回常阳城,趁现在常阳混乱,正好借势取下替陆守备夺回他的基业,也能借助城墙御敌。” 义军一听不用再跟那支部队接触,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准备跟随白悦向常阳进发。 …… “军督大人,在下恳求你看在徐某帮忙擒住苏逆的份上,给我们这些义军一条生路吧……” 常阳峡道口主军大帐内,徐辽跪在刘策面前苦苦哀求他能放义军一条活路。 刘策站在主案上,背对徐辽望着挂在木架上的常阳地形图久久不语。边上的叶胤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闭目捻动手中佛珠。 良久,刘策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活路?哼,本军督想问句,就算我放过你们,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辈子都见不得人,郁郁而终么?” 徐辽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默不作声。 刘策继续说道:“本军督听秦先生说起过,你们义军组建是为了抵御胡奴,最后因为士族忌惮才被打入逆党,如果说本军督要诏安你们要你们去和塞外胡奴血战,敢问你徐辽可有这胆量?” “军督大人……”徐辽闻言一怔,“徐某一直在谨记义军誓约,只是……” 刘策打断他继续说道:“徐辽,你现在没有选择,要想对付塞外胡奴必须要有个十分稳定的大后方,本军督断不可能留有任何不安因素在身侧给我讨伐胡奴的大军添乱,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效忠本军督,本军督会给你们军人应有的待遇,将你们逆党的罪名一并洗清干净,不然……你该知道本军督的手段!” 徐辽眉头紧皱,想了片刻后说道:“军督大人,能否让徐某和义军的兄弟们商量下?” “半天时间……”刘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半天后我要听到你满意的答复,事不宜迟,你先下去吧。” “是……”徐辽拜谢后连忙退了出去。 就在徐辽刚离开,武镇英也走了进来对刘策行礼问道:“军督大人,此次俘虏的两万两千逆军该如何处置?” “嗯?” 刘策闻言身上一股冰冷的肃杀气息蓬勃而出,一声轻吟,令一旁的叶胤心中不由一怔。 只见刘策虎眸微颌伸出手掌挥手说道:“杀……” “不可~”叶胤立马出声阻止道,“还请军督三思,你答应过不才的……” 刘策看了叶胤一眼,只见他满脸的紧张之态,消弱的身体不住的发抖,显然又是病症发作前兆。 “杀掉除了主动投诚外的营级以上的军官,留着他们军队不好掌控,再仔细甄别底层士兵中的兵痞油条, 然后一律拉去充作劳力,现在幽州百废待兴,军督府还欠下一大笔债务没那么多钱粮雇佣劳力,就让那些人戴罪立功吧!” 一口气说完这些的刘策转身就和武镇英离开了主军大帐,留下叶胤一人在空荡荡的营帐内。 “呼~”叶胤深深松了一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帐帘口轻声叹道:“军督大人,不才刚才真的是快被你吓死了……” 一五七 劫民逼迫 …… 当白悦八百义军赶到常阳城郊之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了。 但见远处城墙之上旌旗林立,一面血红的精卫营大旗树立在城楼顶上,城郊外密密麻麻驻扎了不少军营…… “怎么回事?”白悦顿时一愣,“常阳不是已经发生暴乱了么……” 边上一名士兵沮丧地说道:“白将军,看来常阳已经被军督府取下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要不回山吧……” 白悦沉思一阵后,开口说道:“暂且先等等,想办法找个人来探寻下城内究竟发生何事再做定夺。” 那义军将士说道:“我这就前去找个人仔细问问……” 白悦点头说道:“记得千万别伤害他们。” 那义军士兵点点头便小心翼翼向常阳城郊行去,剩下的义军则纷纷隐蔽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前去打探常阳情报的义军士兵便神色紧张的回到白悦身边。 “白,白兄弟,常阳已经被军督接管了,城内暴乱已经平息,陆,陆守备他们三个已经全部被生擒,公告已经张贴出来,五日后便会带他们游街示众……” “兄长~噗……” 白悦闻言大吼一声,忍不住吐出口鲜血,双眼一黑仰面倒下去,好在及时被后面义军士兵扶住…… 待白悦缓过气来后,边上的几名义军士兵对他说道:“白兄弟,现在这情况陆守备他们大势已去,我们也没必要再周旋下去了,还是想办法脱逃出去吧……” 白悦沉默片刻后,握军刀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手掌上条条青脉都清晰可见…… 良久他面色变得愈发冰冷:“我一定要救出兄长!一定……” 一名义军士兵闻言满脸苦色说道:“可现在怎么救啊?常阳城内都是军督府的兵马,我们这些残兵又如何冲的进城去?恐怕还未进城楼范围就会被城墙上那些弓弩手万箭穿心……” 周围义军士兵也纷纷点头,都劝白悦放弃,没必要再为了陆元岭白白送死。 白悦眼眸异常冰冷,扫了一眼远处的常阳城,然后目光死死盯在城郊外一群百姓身上。 “不是说军督大人对百姓很好,不愿意伤害他们么?”白悦脸色愈发的阴冷,“那就让白某见识下他愿不愿意为了那些百姓做出让步!” 话毕,白悦翻身上马对周围义军士兵说道:“随我一道去把过往来此集结的庄民截住!” …… 常阳守备府内,刘策望着厅内从府内抄没出来的数十箱奇珍异宝,脸上挂满了寒霜。 只见他抓起一口箱子内的一堆玉器对周围站立的军官说道:“一个小小守备府中居然有这么多的财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想想去年本军督从胡奴手中夺回的物资还觉得已经额外丰厚,今日一见,方知眼界还是太窄了……” 周围静立的军官,尤其是那些地方军将领顿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慷慨激昂地指责起陆元岭的不是,同时也是心下不断打鼓,在厅内这些军官几乎人人都有过贪污受贿的污点,生怕刘策也会借机对自己发难。 待厅内声音平复下去后,身为文书的林温这才出列站到刘策身侧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此次抄没的陆逆家产白银总计一千四百四十万两,黄金六十万二两,玛瑙玉器七百七十口,名下田产二十二万亩,城内各类商铺八十七间,矿场四座,山林两处,府宅三座,另发现囤积铁料的库房,目前粗略计算下来熟铁二十八万斤,各品级精铁七万余斤,剩余零散物资还在细分之中,这是所载文册,还请军督大人过目。” 说着林温双手平端记载陆元岭家产的册子躬身递向刘策。 “哐啷……” 刘策闻言将手中玉器往箱子内轻轻一丢,接过册子后随手翻看了两页,然后冷冷地说道:“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啊,常阳百姓生活如此窘迫,这陆元岭却是富顶全城百姓还绰绰有余,本军督没记错的话,他陆元岭是祖父一辈才荣列士阀之中, 至其这辈也不过四十年时间却拥有了如此巨量财富,可见这陆家暗中不知道干了多少肮脏的勾当,如今更是人心不足欲图谋幽州之地,这等狼心狗肺、包藏祸心的叛逆真是死不足惜!” “军督大人英明,这陆元岭当真死有余辜……” “还请军督大人务必将陆逆三人予以正法,以正我大周律法严明。” “对,请军督大人以军法从事,将这些逆贼凌迟处死……” 府内气氛忽然间热闹非凡,众人表现出一副忠肝义胆、为民打抱不平的样子。 站立主案边上的叶胤则面色平淡,依旧闭目捻动佛珠,只是嘴角旁却微微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 刘策扫了一圈府内喧闹的众人,最后看向张烈地方停留了片刻。 张烈立马明白了刘策眼神中的意思,当即猛吸一口气,然后…… “都给我安静~~” 这一声突如其来炸雷般的暴喝声震的众人耳膜一阵刺痛,就连叶胤也赶紧捂住自己耳朵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呃~” 可怜张烈边上一名军官正在措辞激昂地批判陆逆三人罪恶行径,被他这么一吼,立马口吐白沫,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带下去……” 待吼声过后,刘策定了定心神,命人把那晕过去的军官抬出去叫醒,同时瞪了张烈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报~” 就在刘策要开口时,守备府外传令官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刘策眉头一蹙,说道:“何事?” 那传令官拱手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探马来报,叛逆残部白悦率兵截走了近千前来常阳的百姓,如今他命人射来信件,扬言若要这千余百姓安然无恙,务必放陆元岭离开……” “好大的胆子!”刘策沉吟一声,脸上杀机顿现,“即刻传令下去,命驻城郊外右平军三营五千人马配合吕肃所部,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群逆贼!” “军督大人且慢……”就在这时,叶胤及时出声阻止道,“消灭这股逆军不难,但若逼的他狗急跳墙,对百姓下手的话,对军督在幽州立足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一五八 心理战 …… 刘策闻听叶胤此言,顿时转身看向他问道:“叶公子,照你这么说,本军督是不是只能放了陆元岭就此妥协? 有了这前车之鉴,以后就怕敌人都会拿这弱点要挟本军督,这种后果你想过没有?断无可能!” 叶胤说道:“陆元岭罪孽深重,且军督大人已经公示五日后游街示众,又岂能言而无信?” 刘策奇道:“既然如此,那叶公子此话又是何意?” 叶胤说道:“白悦所率的部队皆是隐匿山林的义军将士,昔日被远州总督府下令定为反贼之时,才流落到幽州各处山林定居,如若军督大人能在战场上收复他们的话,那对幽州日后的局势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刘策闻言思虑片刻后说道:“那依叶公子之见,又该如何善了此事?” 叶胤眼眸一颌:“请军督大人将徐辽唤来,不才心里已有计较。” 刘策当即对门口传令官说道:“即刻唤徐辽到守备府。” “遵命!”传令官立刻依令而退。 待传令官离开后,刘策回到主案之上坐下,对林温说道:“将陆逆三人所抄产业尽数记录在册后,充入军库。另外,即刻登报将三人罪状公布天下,本军督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知道,敢和军督府作对,那会是什么下场!” “愿为军督大人赴汤蹈火……”守备府众人听闻刘策所言,不等林温回话,立马拱手说道,姿态摆的是异常的标准。 刘策扫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也和陆逆三人同样有过贪污纳秽、克扣军饷等一堆的恶迹,这其中或有利益驱使或有逼不得已, 但本军督也不再计较,我只要你们以后时刻遵守军督府定下的条律,若再被发现有违法乱纪的恶行,莫怪本军督翻脸无情!” 那些军官闻言刘策不再追究自己过去的劣行,顿时心下一松,齐齐跪在地上抱拳答谢:“多谢军督大人开恩,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刘策点点头:“好了,你们先退下各忙各的吧,张昭通,你速去营内点拨兵马,随时等候本军督命令,一道追击白悦。” “遵命!”张昭通领命后,和厅内众人齐齐向厅门之外退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徐辽就在传令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厅内。 “参见军督大人……”一见到刘策,徐辽当即单膝下跪拱手行礼。 刘策看了徐辽一眼:“起来吧,本军督问你,那些义军将士归附军督府至今,可有过什么异议?” 徐辽起身后说道:“回禀军督大人,义军兄弟们很感激军督大人不计前嫌,给予认可的身份,只求能戴罪立功,随军督大人一道开赴前线驱杀胡奴。” “以后你们就不再是义军了……”刘策蹙眉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并归入边军由本军督直领,这支军队主将就暂且由你担任,从今以后必须无条件效忠本军督, 放心,本军督不会亏待自己麾下的将士,当然,如若还敢有异心的话,就不必本军督多言了吧?” 徐辽忙道:“多谢军督大人,末将断无异心。” “嗯……”刘策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你的朋友白悦……就让叶公子和你说吧。” 徐辽微微一愣,就闻叶胤开口说道:“徐将军,白悦劫掠常阳百姓为质,誓死要与军督大人周旋,对此你怎么看?” 徐辽听后满脸不可置信得看向叶胤和刘策,但见他们脸色沉重,断不像在开玩笑。 良久震惊过后,徐辽连忙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叶公子,末将与白悦相识多年,他为人太过重情义,被陆逆他们蛊惑才会酿下如此大错,还望军督大人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刘策闻言虎眸一睁:“饶过他?为了区区一个陆元岭居然将近千百姓做为人质威胁本军督?要知道本军督最恨就是拿百姓性命不顾大局的败类! 陆元岭算什么东西?畜生而已!他白悦为了一头畜生居然敢劫掠百姓为质?还妄想本军督饶恕他?做梦!” 徐辽闻言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军督大人,让末将前去劝劝他吧,兴许能让他迷途知返,还望军督大人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等刘策开口,叶胤立马说道:“不才之前听徐将军说过,白悦不顾和你多年交情,一意射杀诚心投效的黄敢旧部,那么请问徐将军,你去劝说又有何用? 更何况如今他又有近千百姓为质,你可曾想过万一他在逼急情势下对百姓下此毒手?” 徐辽闻言沉默了,跪在地上不再言语。 叶胤继续说道:“因此,不才有个提议,希望徐将军能去一趟义军所在山林,将他们的家眷接出来,由他们前去劝说那些义军比你一人效果定会好很多,不知徐将军认为不才这个提议如何?” 徐辽眉头一皱,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答应,就在他为难之际,刘策雄浑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徐辽听令!” “末将在!” “即刻领你麾下一百人马回转常阳义军据点,将那些家眷尽数接出,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末将……遵命!” 眼见刘策态度坚决,徐辽也不再坚持,这些时日他从张烈罗敬晖地方得知眼前这位军督大人手段固然凶残,但鲜有对百姓下手的,所以决定赌上一把。 等徐辽离去后,刘策和叶胤互望一眼,然后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你认为不才的提议如何?” 刘策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叶公子,你看上去温文儒雅,实则也是够卑鄙的……” 叶胤说道:“只要天下百姓能平安,卑鄙一些又有何妨。” 刘策点点头:“叶公子胸襟倒是让本军督佩服啊,等张昭通点拨完兵马就随我一道前去追击白悦,本军督要跟他打一场心理战……” …… “没想到又回到这里了……” 白悦率领八百义军押解着近千哭嚎的百姓,再次被逼回到了射杀俘虏的那座残城之内,不由发出一阵感慨。 数日前射杀黄敢所部士兵的鲜血没有干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常淡淡的腥臭味。 很快,被掳掠的近千百姓就被围在尚有血迹的城墙之内,他们不停地抽噎着,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忐忑。 “白兄弟,我们这么做真的合适么?” 城楼之上,白悦望着城外缓缓逼近的吕肃本部,脸色异常沉重,身边一名义军士兵小声对他说道。 白悦没有回话,此时他看着吕肃数所部千将士多日来依旧保持着严谨的阵型,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败的是那样的凄惨,眼下唯有靠这些百姓去换取陆元岭的生机,以报答他的恩情。 “希望军督大人能放兄长一条生路……” …… “报~” “讲~” 正在组装三座弩砲准备一气破城的吕肃,听闻阵后传来快马的报声,不由眉头一紧。 那快马上的传令官立刻下马说道:“武指挥使有令,命吕营使对义军叛逆只围不歼,待军督大人的人马到后,再做商议。” “回禀武指挥使,末将领命!” 吕肃闻言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坚定遵守精卫营的条律,绝对服从命令,因为他知道军督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等快马离开后,吕肃望着对面二里外的那座残城,重重叹息了一声。 “白悦,可惜了……” 一五九 恍惚之间 …… “白悦,年方十七,特请秦先生和统领通融一下,让他们批准我入伍吧……” “你才多大,就想加入义军?你知道义军是干什么的么?” “秦先生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嘿嘿嘿,当然知道了,义军誓言:驱逐胡奴,拯救黎民!” “那你可知道,胡奴有多可怕么?” “只要我白悦手中的银枪还在,就决不让胡奴在我大周境内肆无忌惮!还请秦先生务必批准我加入义军。” “气势倒是不差,可观你这年纪好似还未成家吧?”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请秦先生务必答应白悦请求,不然白悦愿长跪不起!” “你……唉~罢了,念你一腔热血我就破例和统领说说吧,但你要谨记义军条律,加入义军并非儿戏,明白么?” “多谢秦先生成全!” 靠在残城城楼足足一夜未眠的白悦,在恍惚间回忆起昔日初入义军时的情景,不由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那一切如同昨日般历历在目,令他沉重的心头获得了一丝轻松的惬意。 “儿啊,你要记得咱的大恩人陆元岭陆守备,要不是他,咱家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记住,将来无论陆守备有什么危险,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下来,咱白家虽然是庶族上不得台面,但也知晓什么叫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爹,你放心,将来陆守备有危险,孩儿定会舍命保下他。” “如此,爹就可以放心的去了,记住,绝不能负了陆守备对我白家的恩情……” 又一阵恍惚,白悦脑海里闪过父亲临终前的托付,让他誓要保住陆元岭的性命…… 待天已蒙蒙亮的时候,白悦起身看向城楼下那些一夜哭啼不止的百姓,眼中满是迷茫,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抱歉,你们不会痛苦太久的……”白悦喃喃自语地说道,“很快就会结束了……” “呜~~” 就在这时,一阵犀利的号角在城楼之外响彻云霄,惊醒了尚在城墙上打盹的义军将士。 白悦回身望去,但见吕肃阵营大后方,出现一道道粗长的黑线,在初阳照耀下,显得额外瞩目。 “看来军督大人还是不肯妥协……” 当白悦看到那支军队浮现时,就知道刘策还是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看来自己的计划十有八九以失败告终了。 但他仍然不甘心,对义军士兵说道:“挑二十个百姓带上城墙……” 一名义军士兵顿时一愣:“白兄弟,你不会真的……” “快去!”白悦撕心裂肺地冲他吼了一声,“眼下只有再试一次了!” “唉~”那名义军士兵闻言,即刻下了城墙,命人抓了二十个百姓带上了城墙之上。 但见那些上得城墙的百姓声泪俱下地着祈求白悦不要杀他们,白悦阴沉着脸对此置若罔闻,依旧紧盯着城外大军逼近。 …… “属下参见军督大人~” “参见军督大人……” 大军一到,吕肃全营立即对刘策施以军礼。 刘策策与马背上看着远处的残城,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然后对吕肃他们说道:“免礼,速告之与本军督城内情形。” 吕肃说道:“军督大人,白悦胁裹百姓与残城之中已经足足两天,属下估计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刘策点点头,掏出窥镜向前望去,这一望之下顿时眉间紧蹙,脸色变得是愈发冰冷。 良久,他放下窥镜说道:“这个白悦果然还想拿百姓威胁本军督,哼~留不得了!” 肃杀的气息从刘策眼中散出,令吕肃都止不住打了一个寒栗。 叶胤上前一步,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徐辽已经接来义军家眷老小了……” “嗯……”刘策沉吟一声,“立刻安排下去,不能再拖了,今天就彻底结束幽州动乱!” …… “白将军,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 残城城墙之上,被带到城头的百姓不断哭诉求饶,令那些义军士兵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忍。 “娘……” 一声稚嫩的哭喊让白悦心头一颤,连忙转身看去。只见一名三四岁的女童扑在母亲怀里不停抽噎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谁让你们把孩童带上来的!”白悦忍不住对身侧义军士兵怒吼一声,“还不把她拉下去……” 那义军士兵为难地说道:“白兄弟,拉不开啊,那女童死死抓着他母亲的衣服,弟兄们又不愿伤害她,也只好一并带上来了……” “胡闹!”白悦沉喝一声,然后转身走向那对母女。 那母亲见白悦一脸煞气的走来,连忙将女童紧紧裹在自己怀中,生怕被他夺了去。 “娘……” 就在白悦伸手要抓女童的时候,女童一声稚嫩的呼唤令他忍不住身子颤抖了一下,手掌停在半空之中,然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在他打算出声安慰几句的时候,忽然城墙外传来一阵妇孺的呼喊声。 “他爹,你在么?” “孩子,快出城投诚吧……” “夫君,夫君啊,求你别在硬撑了,军督大人对我们很好的……” 亲人声声呼唤,一下子让这些日子以来心力憔悴的义军将士纷纷向城头爬去,但见到自己的妻儿老小时,再也止不住落下泪来。 “孩他娘,你怎么来了……” “你们来干什么,回,回去……” “不,我要见我娘子,我要见我的孩子,我投降……” 一下子,城墙之上哭声一片,这些面对胡奴都不曾落过一滴泪的男儿,此时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亲情更为可贵的东西,包括这些义军也一样。 白悦闻听外面那阵呼喊声,无奈地颌上了眼帘。 “白兄弟,投降吧,我想见我的孩子,见我的婆娘,呜~” “白兄弟,求你了,我这辈子从没求过人,这次给你跪下了,别再撑了……” “已经很多人死了,你就算不为我们着想,也该为我们的亲人想想啊……” 面对周围义军将士的哭诉,白悦缓缓松开抚摸那女童的手掌,然后回身拱手说道:“诸位兄弟……” 义军士兵闻言,齐齐望向白悦,但见他此时眼中坚定无比。 “多谢你们这么多年来对白悦的信任,今日事已至此,还请你们听白某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义军士兵紧张地望着白悦,眼眸死死盯着他那干裂的嘴唇。 但见白悦重重跪在城墙上拱手说道:“立刻打开城门,放百姓离去吧,另外,你们也一起去和家人团聚吧……” 话毕,白悦起身顿觉浑身轻松,仿佛解脱一般,在众人眼帘下缓缓走下城墙,来到那匹跟随自己多年的白马前。 但见白悦轻抚着马首,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小把黑豆递到他马唇边,然后贴在他马脸上轻声说道:“老伙计,跟了我多年,你也累了,现在是到分别的时候了,你,也走吧……” 说完,白悦强忍不舍,解下了他的背上的马鞍和马缰,最后拍了拍它的身子。 那白马仿佛听懂一般,眼中落下一行泪水,再次把马首靠近白悦,咬着他的袖子,就是不肯离去。 白悦饱含热泪,再次轻抚爱马,哽咽道:“走吧老伙计,你舍身入死陪了我这么久,还不厌倦么?以后自己多多保重啊,走吧……” “咯吱吱~” 紧闭的城门被打开,劫后余生的百姓和急着与家眷团聚的义军士兵鱼贯而出。 不多久,整个残城就只剩下白悦孤零零一人立在空地之上。 “抱歉,真的抱歉,我不该下那命令,你们都不该死的,放心,我很快就会来给你们陪罪……” 说到这里,白悦抽出了军刀。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和轰鸣的步伐声,刘策率领数百军士在张烈和陆羽的护送下步入了残城之中。 但闻张昭通一声怒吼:“大胆逆贼,军督大人在此,还不速速下跪受降!” 一六零 遗愿 …… “白兄弟,你还是投降吧,我会求军督大人饶你一命的……” 徐辽策马上前一步,对呆立原地的白悦最后劝慰道。 白悦闻言抬眼看向徐辽,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徐兄,你还能叫我一声白兄弟,我真的很高兴……” “唉~”徐辽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我都是同时进入义军的,我又何尝忍心弃你不顾呢?” 白悦笑了笑,然后看向另一侧的刘策,持刀的手缓缓伸起做了个拱手姿势:“军督大人,白某昔日多有得罪……” 刘策望着白悦,眼眸轻颌:“本军督一直有个疑问,为何你当日会救本军督免遭乱兵毒手,如果那一箭射向本军督的话,本军督断无法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白悦说道:“军督大人,白某从未想过要治你于死地,您是前军都督,力抗胡奴的豪杰名将,纵使现在这般地步,白某也未想过要您的性命,也未想过要与您为敌。” 刘策厉声沉喝:“但你却助纣为虐,与军督府,与整个幽州百姓作对!这还叫不与我为敌?” 白悦闻言脸上一丝痛苦之色闪过,陷入沉默之中。 刘策继续说道:“看看你所做所为,陆逆三人大势已去还要执迷不悟,不惜拿百姓性命威胁本军督!白悦,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么!” 白悦回过神来看着刘策淡淡说道:“军督大人,事已至此,白某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只求一件事,可否将白某的银枪还来。” 刘策说道:“正好,本军督也要问你讨回佩刀,张昭通,取枪来!” 张昭通闻听刘策所言,立刻将那支银枪递到刘策手中。 只见刘策接过枪后,枪尖直指白悦说道:“昔日本军督夺你银枪却痛失佩刀,今日誓要一并讨回。” 白悦手中军刀一旋:“这也正是白某心里的话,军督大人,昔日一战你我未分胜负,不知今日可否一战尽兴?” “不可!” 陆羽、张烈、张昭通三人齐齐替刘策拒绝,这白悦武艺超强,如果军督前去比试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唯有叶胤却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白悦。 “无妨!”刘策无比自信地说道,“本军督自己失去的东西就要亲自拿回来!” 话毕他翻身下马,持枪来到白悦身前十步之外停下。 而陆羽、张烈等人则取下弓弩对准了白悦,张昭通也命刀盾手随时待命…… “军督大人,得罪了……” 白悦大喝一声,手中军刀一转闪现一道寒光直扑刘策而去。 “来的好!” 刘策脚踢枪尾,枪势一转,闪过一阵银芒迎上自己的军刀。 “叮~” 刀和枪狠狠地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只见军刀狠狠劈在枪身之上…… “噌~” 刀枪分离、身影交错瞬间,刘策和白悦同时一跃,刀光枪影直接迎上对面的躯体。 “喝!” “嘿!” 在刀身逼近之际,刘策身形微微一侧,寒刀擦着自己左腋一瞬,立刻死死夹住,而白悦也同样夹住了银枪。 “喝~” 两人一阵齐喝,同时松开了我兵器的手,银枪和军刀立刻物归原主。 “军督大人,刀已还你……” “银枪回到你手中……” 静立的二人对视片刻,再次齐齐挥刀舞枪直冲对面的身影。 但见白悦长枪直驱,刘策扬刀猛刺。 就在刀尖和枪刃即将交错一瞬,只见白悦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猛地将银枪一抽,甩在一旁,胸膛直扑寒刀而去。 “嗯?” “噗~” 在刘策发现不对时,一切都太迟了,不等抽回手中军刀,冰冷的寒锋就已经从甲叶缝隙处刺入了白悦胸膛,直接从后背贯穿而出。 “白兄弟……” 徐辽见到这震惊的一幕,大喊一声,连忙翻下马来向白悦跑去。 “你,这又何苦?”刘策对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悦说道。 白悦面色苍白,口吐鲜血,断断续续地对刘策说道:“军,军督,大人,白悦自知罪孽,深,深重,已无颜面活在,世上了,但是,白某真的,真的不想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 那……纵兵劫粮……我没阻止……那七千俘虏……我失信错杀……但,但我真得……从没想过……杀害那一千……百姓,真的从未想过…… 军督大人,我……我真的只是想……百姓……太平,我真的没想过害那些,百姓……” 刘策闻言,在他耳边说道:“我相信你不会伤害那些百姓,但因为你的愚昧却害的整个常阳百姓陷入战乱的动荡之中,你纵使没害那些百姓,但又有多少人因为你的私心而死?你想过没有!可惜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你了!” 白悦说道:“我,我知道……我错了……只求军督大人……能善待……幽州百姓,让……让他们……” 刘策冷冷地说道:“乱世呈祥,这本来就是本军督的宏愿,但本军督断不会为了这个目的去擅动国之根基,何为国之根基?百姓也!” “军督……豪气……白某见识了,只可惜……” 说到这儿,白悦忽然一推刘策,下一刻,洞穿身体的刀锋猛地离体而出,一滩沸腾的热血激荡在空气之中。 “白兄弟!” 就在白悦倒落尘土一瞬,徐辽猛地将他扶住,跪在地上将他揉在怀中,脸上挂满了泪水。 “呃……是徐兄么……” 陷入黑暗前的白悦听到徐辽的声音,紧紧抓住他的衣甲。 “是我,白兄弟是我……”徐辽嚎啕大哭。 白悦说道:“徐兄,我不指望,你,你能原谅我,只……只希望你能……好好追随……军督……大人,有一天能把胡奴,驱逐,驱逐出我大周境内……” 徐辽紧紧抱住白悦,哭着大声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白悦脸上终与浮现一丝笑意:“如此我就可以……去……被我害死的人……恕罪了……” 说到这儿,白悦浑身颤抖起来,伸出手指指着半空:“好冷……你们,都来找我了么……没事……都冲我来吧……” 伸出的手臂无力的滑落,徐辽再看时,白悦双目神色涣散,已经没了气息…… “白悦!白兄弟!”徐辽凄厉的哭喊声在残城内响起。 刘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看了眼自己手中染血的军刀,面色凝重地说道:“愚昧的忠诚,有时候比老奸巨猾更加可怕,它甚至能摧毁一个国家的意志!将其带入万劫不复之中。 白悦,你是个可怜而又可悲的人!然而,自古以来忠义界线又该如何来划分?这个答案又有谁说的清?孰是孰非就让历史来定夺吧……” 刘策猛地一甩刀身,将它抽入腰间空鞘:“这把沾满我边军将士鲜血的军刀,我会一直带在身上,时刻警戒自己,莫要重蹈白悦的覆辙,终有一日……” 说到这儿,刘策拳头捏的“咯勒”直响,仿佛下定了决心…… 一六一 幽州落幕,定州开场 …… 八月初十午时,常阳街头…… “哐~~” 一阵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在巷道街角回荡,闻听震响的百姓纷纷走上街头站立街道两侧,不顾夏日的炎热向声源所在方向望去。 “嚓嚓~” 但闻一阵篾筐拖地的声响传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用麻绳拖着被装在三个箩筐内的董天珂、陆元岭和苏敬山三人,缓缓向街道尽头的转角处走去。 而此次押送三人游街的张昭通原属苏敬山麾下旗团使,因为在叶胤前去劝降时,第一个拔刀砍伤曲勇,特被刘策点名由他负责游街事宜,这可把张昭通乐的就差把自己上半年刚纳的小妾送给刘策当暖床丫头。 自古以来官场不二准则,只要上司因为犯事而失势,下属掌权就会把老上司往死里的整,张昭通也不例外。 本来今天游街三人本应该在囚车之内,但张昭通别出心裁的对刘策提出这三人猪狗不如,不配坐囚车,应该装在堆放垃圾的箩筐内,好让以后有异心的人引以为戒。 刘策想了想同意了张昭通的建议,与是张昭通连夜命城内篾匠改造了小半人高勉强能挤进一个人的箩筐,还让属下把它们泡在猪粪里足足一夜后连污渍都懒的收拾就把陆元岭三人硬生生塞了进去,然后套上木枷和篾筐固定住,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可怜陆逆三人只觉得在狭小的篾筐内只能保持一个姿势半蹲着,是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在拖动过程中直累的腰都快断了,而且那股恶心的臭气令他们胃都吐的流黄胆水了…… 张昭通坐在他们身后的四抬轿子内,对自己的成果异常满意,他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越多,然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那亲兵心领神会,马上命令游街队伍在人群最密集的道口停下,然后大声对周围百姓说道:“诸位街坊四邻,军督大人已经知晓你们所遭受的苦难皆是这三头畜生不如的逆贼所为,因此他老人家决定让这三人来接受你们的审判,你们有什么不满尽管可以提,可以说!” 街道上人群对陆元岭三人不断指指点点,但唯独没人敢站出来大声说话。 即使近几日报纸已经刊登他们的罪状,可在这些居民心中士族的余威依然存在,哪怕他们现在沦落至此依然不敢造次,士庶观念已经在他们脑海里根深蒂固,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哈哈哈……”陆元岭大笑道,“你们这群贱民有什么资格定夺我的生死?我陆家三代皆是大周士阀,谁敢对我无礼!” 苏敬山也大声叫骂道:“刘策小儿!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想让这群贱族来定老子生死?做梦!” 周围百姓闻言,不由退缩了数步,一个个面面相觑,议论的声音更小了。 眼见场面气氛被陆逆三人压下,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张昭通心里很是不满,不过好在他有后招。 只见他拉开轿帘扫向人群之中,看了眼被买通的两个外来地痞流氓,和他们眼神交流了一下。 那两个地痞立马挤出人群冲到篾筐内三人身前大声叫骂道:“畜生,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呸!” 说着那俩地痞就把一口浓浓吐在苏敬山和董天珂脸上。 周围士兵一看,立马上前想要将二人拉下,不想却被张昭通阻止道:“不要阻拦他们,军督大人说过,要遵从民意,百姓有什么诉求我们应该侧耳倾听。” 那些押送士兵闻言,便收起了刀枪不再阻拦。 那俩地痞见此,更加肆无忌惮地吼道:“畜生,平日里怎么待我们的?你们也有今天,去死吧!” 说着那俩地痞从身上掏出一块块石头砸向三人脑袋。 陆元岭被一块石头砸中鼻梁,顿时只觉得一股咸味伴随着浓浓的液体淌落下来。 而苏敬山的额头则被砸出一个个血包。 “陆元岭,你还我丈夫命来!” “苏敬山,我儿子活活饿死了,为我儿子偿命来!” “王八蛋,去死吧……” 在那俩地痞带动下,人群中的气氛渐渐被点燃,最终彻底被引爆开来,无数的石块纷纷落向他们三人,吓得周围士兵连忙向轿子边靠拢,以免被波及。 “刘策……呃……你……呃……” 苏敬山还欲开口再骂,不想却被无数落在头上的石头砸的面目全非,脸上到处都是红肿的血包。 “砰~” 终与一块青石砸在了他太阳穴上,苏敬山只觉得脑海一片轰鸣炸响,下一刻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到拥挤的人群中好像跳出两名一黑一白长舌拖地的人手持绿油油的诡异铁链向他逼近…… 苏敬山就这么头一歪,断绝了生机…… “噗……” 董天珂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还携带出两颗牙齿,在一片石雨之中也渐渐被黑暗吞噬殆尽…… “我陆元岭怎么能死在你们这些贱民手里!刘策……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陆元岭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满带怨气的嘶啸声后,也进入了轮回之中,他鼻子双眼耳朵早就被愤怒的百姓砸烂了…… 董天珂、陆元岭、苏敬山三人就这么活活被砸死在游街的途中,结束了自己肮脏而又罪恶的一生。 …… 常阳守备府内…… “回禀军督大人,陆逆三人罪孽深重,游街途中激起民愤,死于百姓乱石之中,末将看顾不利,还请军督大人降罪……” 陆元岭三人死后,张昭通回转守备府和刘策回禀事发经过,摆的是一手好姿态。 刘策闻听此消息,淡淡地说道:“既然是群情激愤,说明民意难为,这怪不得你,先起来吧。” 张昭通忙道:“多谢军督大人赦罪……” 说完他起身看向刘策小声说道:“军督,那两名带头起事的,要不要抓起来好好严惩一番?” 刘策说道:“带头起哄导致叛逆身死确实该抓,但念在民意难违,就且关押两天以示惩戒吧……” “末将遵命!”张昭通一听,喜不自禁,在离去同时又看了眼刘策边上的叶胤。 待张昭通离开后,一向镇定的叶胤终与克制不住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陆逆三人本就该死,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出此下策呢?” 刘策平淡地说道:“叶公子,你也看到了,这都是民意……” “不……”叶胤打断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只是借助士庶之间矛盾在操控民意,这样做太过分了……” 刘策冷笑道:“叶公子,那你说,是什么样的士庶矛盾会让本军督这么容易操控呢?我想你应该比本军督更清楚!” 叶胤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他自然明白士庶之间恩怨已经持续许久,这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刘策继续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本军督只想让这些百姓明白,他们手中有着足以颠覆这浑浊世道的力量,他们也可以掌控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生死, 他们完全不用害怕再受剥削和欺压,本军督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体内这股力量慢慢引导出来,最终觉醒!” 叶胤闻言额头一丝细汗浮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颤声问道:“那么敢问军督,这股力量觉醒后呢?你又打算如何做?” 刘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最后反问道:“叶公子觉得本军督该如何做?” 叶胤连忙退后几步,愣在原地不敢回答。 刘策看着叶胤的模样,起身说道:“叶公子是不是想说,本军督要借用这股庞大的力量颠覆一个王朝?” 叶胤不断捻动手中佛珠,的确,刘策说出了自己想说却不敢说也最害怕面对的话题。 良久,刘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说道:“叶公子,幽州乱局已然平定,接下来该调遣军队前往冀州好生操练了,你有什么建议……” 叶胤也松了口气,毕竟他现在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听闻刘策这么说,甩了下佛珠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认为第一件事便是裁减军队,把军中老弱病残以及兵痞和从军多年已生厌倦的士兵尽数剔除出去,再加以安排其他行业,以免他们生乱, 这样,一来可以保持军中战力,也能减少军队开支,二来可以退伍军士有了工作也能自立自足,对各地治安也减少了不少负担,三来也能避免再出现董逆这类军阀并立的局面。” “你的想法和本军督不谋而合……”刘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早日拟定详细条例吧,另外一件事……” 说到这儿,刘策拿出了引爆幽州内乱的三份任命文书递向叶胤说道:“这些目前不用了,烧了吧……” 叶胤接过三份文书来到案前早已备好的火炉前,一本本打开最后望了眼上面三人的面名字最后丢入火炉之中瞬间燃烧起来。 “差点忘了,还有一本……”刘策忽然起身,又从怀里取出一本镶有金丝边的红色文谍,走到了火炉前。 叶胤一见眉头一蹙:“嗯?军督大人,不是三本么?为何有第四本?” 刘策笑道:“前三本都是假的,内中总督印章上都是红色,然而真正的印章色调却是黑的……” 说到这里,刘策打开文谍递到叶胤眼前。 “军督大人!你……”叶胤一见,震惊的无疑复加,只见文谍内幽州总督名额上赫然写着…… “呼~” 不等叶胤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刘策就将文谍投入了火中。 “总督和军督之间已经是什么权利重叠的关系,两者注定只能有一方留存, 如今军督的重置本身就是皇族为了打压日渐壮大的士族团体所设,实属无奈之举,凡是在这个位置上的实权者若心怀不轨,极易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但至少眼下…… 就让这一切随着幽州内乱的落幕一道化为灰烬吧,哪怕只有短暂的安宁……” 说完,刘策踏步走出了守备府,留下叶胤一人看着火炉内燃烧的文谍久久无法平静…… 而与此同时的定州,内战也已经开始爆发,局面似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六二 许文静阴、宋景浩痴 …… 定州总督府内,总督魏文冉和许文静正和余定州将领正在商议如何应对上官家几十万大军的进逼。 自许文静到定州总督府二十多天来,就利用上官家和魏家之间的矛盾,命情报司人员在两面军中暗中挑拨离间,不断在战争边缘疯狂试探。 在许文静和情报司人员不懈努力下,导致两军之间的矛盾直接升级,从互相见面谩骂到酗酒斗殴过渡到集体斗殴。 最终,因为上官军中一名旗总在逛青楼途中被总督府府兵活活捅了二十八刀毙命后,战争就如同许文静预期那样彻底爆发了…… 战争进行的是异常的顺利,总督府兵马表现的是相当稳定——连败二十二阵,丢城十一座。也就是说许文静到定州二十多天时间里定州军天天都在打败仗,天天都在丢城弃寨。 这可把一心想要安抚上官飞父子的魏文冉急的是团团转,上官飞和上官云的几十万大军可是已经打到定州首府定阳城前二百里了,如果让他们攻陷定阳屏障,临渊关的话,那定州局势基本就已经被上官家给彻底掌控,自己也只能跑到远州找姜浔去寻求庇护了。 “怎么办,怎么办……” 魏文冉满脸愁容在府厅内是急的团团转,不断来回踱步表达心中不安。 “报~兴阳急报……” 就在这时,总督府外又传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唤声。 “说!”魏文冉急道。 传令官喘着粗气擦了擦滴落脸颊的汗珠说道:“庄将军来报,兴阳守军不敌上官飞所部主将邢奉大军连番攻打,已与昨日撤向临渊关,兴阳,失陷了……” “什么!”魏文冉一听,顿时大吼一声,“庄擎手中明明有足足一个满编旗团,外有一万兴阳地方官兵襄助,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传令官吓得低头不敢直视,只顾说道:“庄将军言邢奉所部骁勇异常,日夜不停攻打兴阳,还……”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静坐一角的许文静,鼓起勇气继续对魏文冉开口说道:“还动用了只有冀州军才有的攻城塔,所以……” “滚下去,继续打探……”魏文冉气急败坏地挥挥手让传令官下去了。 许文静看着传令官离去,又看了眼怒气冲天却又面带惧色的魏文冉,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拿起案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心道:“按军督大人的话说,这魏文冉现在的表现就是个戏精……” “都退下吧,加紧防御工事进度!”魏文冉心浮气躁地将厅内众人都赶了出去,很快府厅内就只剩下他和许文静两人。 待确定府内将领都离去后,魏文冉又别开侍从,这才平复了心绪和许文静说道:“军师大人,眼下局势都在按您的预设发展,只是,这么做真的可以歼灭上官家的叛军么?” 许文静拱手笑道:“总督大人,您就安心吧,既然您如此支持在下支持军督大人,在下又怎么会害您呢?更何况上官家掌控定州也对军督府没半分好处啊……” 魏文冉思虑片刻,继续为难地说道:“可是现在本督手里可用兵马只有六万,而上官飞父子手中可是足足二十七万,要真到了决战时候,本督怕兵力还是不足啊。” 许文静说道:“总督大人不是派人前去远州总督府搬救兵了么?算算日子也该到远州城了吧?” 魏文冉叹了口气说道:“难啊,就怕姜总督手里也没这么多兵马可以调动……” 许文静想了想说道:“不会的,姜总督现在一定已经收到定州总督府的求救信,而且肯定会派兵前来……” 魏文冉奇道:“哦?军师何以如此自信?” 许文静摇摇头笑着说道:“总督大人不必多问,皆时自然会见分晓。” …… 远州汉陵,刘策府邸…… “妹妹,就算哥哥我求求你了,跟薛姑娘说一声,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 “薛姐姐说了怕见生人,尤其是男人,你还是别再去纠缠她了……” 宋景浩和宋嫣然坐在客厅内,只见宋景浩满脸愁容,不断苦苦哀求宋嫣然让自己见上薛沫忆一眼。 半个多月前,宋景浩奉父亲宋濂之命,提着大包小包前来汉陵刘策家中和自己堂妹宋嫣然增进下亲情,不想在刚进门时就听到一阵优雅的古琴之声,不由被吸引…… 待望向那弹琴的女子时,宋景浩如雷击当场目瞪口呆,那女子是那么的美丽,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细观之下,薛沫忆姣如白月的肌肤透如冰雪,绝世容颜点缀着丝丝愁容,睫长的眉毛下一双靓丽的美目中却挂着一丝哀伤,令宋景浩不由心生一股怜爱。 就在一曲弹罢,宋景浩回过神来整了整自己衣冠,刚欲上前打招呼,不想薛沫忆发现有他时面带惊恐地转身跑回了屋内。 宋景浩看着佳人离去的身影,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一时竟忘了此行目的。 后来从宋嫣然口中得知薛沫忆只是无处可去,暂居在刘策府邸,与刘策根本没什么关系后,这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几次三番想要与薛沫忆亲近接触下。 然薛沫忆却次次闭门不见,一看到宋景浩就远远躲开,根本不给他任何与自己接触的机会,这让宋景浩心中是万分的煎熬,好几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短短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宋景浩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目含忧伤的女子,每次一想到她的身影心中就止不住升起一丝要舍命保护的冲动,这和他遇到姜若颜的情景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直接见面不行,宋景浩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堂妹宋嫣然身上,想让宋嫣然给自己牵线和薛沫忆见上一面,这才有了这种眼下局面。 听闻宋嫣然拒绝,宋景浩也不气馁,将一堆礼品摆到桌子上对她说道:“妹妹,这些,是当哥哥的心意,你且收下,只是,哥哥能不能求求你去说说,让我见一面薛姑娘……” 宋嫣然看了一眼桌上的大包小包,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地说道:“此事断无可能,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妹妹……”宋景浩以哀求的口吻对宋嫣然说道:“哥哥求你了,让我见上薛姑娘一面吧,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怨我,但哥哥虽然对你冷漠,可从没有欺负过你啊, 还记得你搬出宋……那畜生府邸的时候,哥哥可是托人给你送了衣食啊,妹妹,哥哥给你跪下了行不……” 说到这儿,宋景浩真的离开椅子对着宋嫣然重重跪了下来。 宋嫣然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堂兄,你且起来……” “我不起来!”宋景浩态度坚决地说道,“妹妹,你肯唤我一声堂兄,哥哥心里是万分欢喜,既然你已经认可了我这个哥哥,那能不能求求你解了哥哥的相思之苦? 我宋景浩今年已经二十又四了,家父天天催婚,还要让我和沐家联姻,本来我也已经认命了,但见到薛姑娘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喜欢他, 军督……妹夫的话是对的,人应该有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力,不能被命运左右,所以请妹妹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去和薛姑娘说一声,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一六三 马国成的咆哮 …… 宋嫣然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宋景浩,仔细想想他的为人,其实自小唯一没欺负过自己的也就是眼前这个不怎么亲热的堂哥了,她也知道自己被宋文奎赶出宋府时只有他可怜自己,派人送来些衣食和银两,这些她自然都记得一清二楚。 “堂兄,你先起来听我说……”最终,宋嫣然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将宋景浩搀扶起来。 待宋景浩坐下后,宋嫣然对他说道:“堂兄,你何苦如此呢?薛姑娘和嫣然说起过她的身世,那是万分凄凉……” “我不在乎……”宋景浩不等宋嫣然说完,立马打断她说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为了薛姑娘已经快疯了,不管她过去如何,我全不在乎……” “唉……”宋嫣然叹了口气,“堂兄你不懂,薛姑娘遭遇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她之前爱的那个人眼睁睁看着她受难却无能为力……” “那个男人应该立马去死!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上!”一听到宋嫣然说到这里,宋景浩情绪顿时失控,激动的咆哮起来,“别让我遇到那个男人,否则我宋景浩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宋嫣然忙道:“堂兄,你干什么?别激动,先坐下……” 宋景浩顿觉失态,连忙对宋嫣然歉意地拱拱手说道:“抱歉,吓到妹妹你了,只是为兄一听到居然有男人会弃薛姑娘不顾,一时难以自制,还望海涵。” 宋嫣然轻轻一笑:“堂兄,你我虽然不曾多接触,但看不出来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宋景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想我宋景浩一生都在士族熏陶中长大,自觉已经修养到心如止水,然见到薛姑娘那一刻才知道,所谓的心性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然后他又对宋嫣然说道:“妹妹,无论如何还请求你和薛姑娘说说,让我见上她一面, 另外哥哥以后什么都答应你,为兄也想补偿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亏欠,唉~我就在城内客栈静候妹妹你的回复,现在天色已晚,为兄先告辞了……” 说完,宋景浩一脸落寞地走出了刘府。 待宋景浩离开后,宋嫣然摇了摇头,起身向薛沫忆房间走去。 “薛姐姐,你让我带的话我都告诉他了,只是我堂兄还是不死心,但我看的出来,他好像真的喜欢你……” 听完宋嫣然的话,薛沫忆苦笑着摇摇头:“我是个不祥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垂怜……” 宋嫣然摇摇头:“薛姐姐,话不能这么说,妹妹知道你心里苦,但……” 薛沫忆说道:“妹妹不要再说了,麻烦你转告宋公子,明日我就在这里见他一面,好让他彻底死心……” …… 远州,总督府。 “总督大人,魏总督送来求援信,定州局势目前已经岌岌可危了,他信中明言急需远州兵马前去救援。” 姜浔看着魏文冉命人送来的信函,听完边上亲卫所言后,不由眉头紧蹙。 “观信中所言定州的确情势危急,然本督府兵还未集结完毕,这,该派谁呢?” 想到这儿,姜浔来回一阵踱步,有仔细看了看信中所言,忽然脑海灵光乍现。 “溪文镇,宋景浩!” 想到这里,他即刻对门外大声喊道:“来人,传宋濂!” …… 定州,总督府。 “如果远州总督府真的会派兵来定州,那么会派何部兵马呢?” “前来定州的兵马定是宋景浩所部!” 面对魏文冉的疑问,许文静一脸自信地说道。 魏文冉问道:“军师何以如此自信?” 许文静笑道:“这不难猜,远东各部除了军督大人的部队,敢问还有何人有善于守城的能力?思来想去也只有宋景浩一部一万三千人马了……” 魏文冉点点头:“这么想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宋景浩向以善守著称,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许文静深以为然:“不过,光靠宋景浩还是不够,魏总督还请务必督促麾下将士反击之时需尽全力啊!” 魏文冉笑道:“这是自然,毕竟……” “许文静,我糙你妈!” 就在这时,总督府外传来一阵暴喝地怒骂声打断了魏文冉的话,令他和许文静不由脸色一沉,齐齐向门外望去。 但见马国产光着膀子、满脸怒容,一把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侍卫推开,径直踏入总督府内一脸不爽地指着许文静,身后紧随的孙彪是急的满头大汗。 许文静当即一拍桌子,起身对许文静说道:“马国成,注意你的言辞!” “我注意你妈!”马国成毫不客气地回骂道,“我马国成打了一辈子仗,从来就他妈没像这些日子那么窝囊过! 随军而来的三千冀州兵每次敌军一来,矛都没捂热就他娘让我们撤下来,连着撤了十几阵,我日!老子在冀州和胡奴周旋都他娘没这么窝囊过!” 许文静脸色阴地如同乌云一般,指着马国成说道:“马国成,这是军令!难道你还想违令不成?” “我军你姥姥!”马国产再次怒骂道,“许文静,你以为你他娘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跟老子一样是个庶族出生, 不就多跟了军督大人几天么?神气什么?现在下底下将士怨声载道,特命我来向你问问这仗是不是还要这么打下去?” 许文静怒道:“怎么打本军师自有计较,谁给你的胆子对我说三道四了!” “去你妈的!”马国成骂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对面那么些破烂玩意儿一矛上去早他娘的捅烂了,如今你却下令让我们一见上官家的军队就跟王八一样缩起来,老子实在不明白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 魏文冉一听,立马打圆场道:“马将军,你且消消气,军师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理由……” 马国成伸手一挥:“魏总督,你不用给这家伙说话,这许文静成天除了玩女人阴着张脸,还他娘会干什么?不就仗着自己比老子早跟军督大人几天么?老子早他娘看他不爽了……” “马国成!”许文静再也忍受不了,怒声呵斥道,“你胆敢以下犯上,辱骂本官,很好,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就是对军督府条律最大不敬,孙彪!把他拖下去杖责四十,送回冀州关押,等候军督大人回来发落!” 孙彪闻言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彪!你也想吃军棍不成!” “遵命!” 面对许文静的咆哮,孙彪也只能大手一挥,门口立马进来两个冀州护卫一把架住马国成向门外拖去。 “糙你妈,你敢打老子?我不服!许文静,我糙你妈~我糙你妈~我糙……” 马国成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与再也听不到他的叫骂声,总督府又安静了下来。 “呼……” 许文静努力平息了下燥乱的心绪,吐出一口浊气,对魏文冉拱手致歉:“总督大人,本官驭下无方,让您见笑了……” 魏文冉叹道:“不打紧,毕竟这么做军中怨言难免,本督治下如今也是怨声载道啊,唉……” 许文静再次俯首拱下,被衣袖遮住的脸庞却浮现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而此时已经被上官家占据的兴阳城,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只闻一阵嘶哑却又富有魅力的磁性声音在惨嚎不止的城门口响起。 “如果权力的终点就是杀戮,那就必须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三道人影缓缓踏入兴阳城中,对眼前士兵劫掠百姓的一幕,脸上流露的是万分冷漠的神态…… 一六四 气场 ……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粮食啊,求求你了军爷……” “滚开吧你,再啰嗦老子一刀砍了你……” 一处民屋前,几名彪悍的士兵一把夺过一个中年男子手里的粮袋,满脸的骄横之态,那男子立马上前抱住其中一名士兵的大腿苦苦哀求,就在那几名士兵挥刀准备挥砍之际,嘶哑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洞。 “一群没有思想的生物,只会为了眼前虚假的胜利放纵自己的灵魂,真是令人感到怜悯……” 那几名士兵闻言立刻朝声源所在望去,但见印入眼帘从左到右分别是三道青、黑、白的身影。 最左边青色劲服的青年一脸冷峻,手持一柄长枪,双目炯炯有神。 右边那白衣劲服的是一名闭着眼眸万分冷艳的女子,约十八九岁的模样,环与胸前的双手裹着一把细长的佩刀。 而中间那绣有银灰色云朵的黑衣华服俊秀青年,则轻抚着自己鬓间垂落的长发,脸上表情冷漠,眼中流露的是不屑、同情、怜悯等各种异样情感。 待回过神来后,其中一名彪悍的士兵对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华服青年闻言,轻轻抚下鬓间黑发,抬眼看了眼那士兵,眼眸轻颌,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无知又可悲,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注定沦为权力之下的牺牲品……” “他在说些什么?谁听的懂?” 那些士兵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青年的话。 忽然,一名士兵看向那个闭目冷艳的女子,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浓浓地淫念:“弟兄们!看那娘们,啧啧啧,咱今日有福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去,顿时发出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一名士兵对黑衣青年说道:“喂,臭小子,那娘们儿让我们玩玩如何?” “哈……”黑衣青年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轻蔑地笑声,“请自便……” 说完,他转身背负双手,不再去看那几个兵痞。 “嘿嘿嘿……” 那几个士兵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淫笑,缓缓凑向那白衣女子。 “小妞,别装清高了,和大爷乐呵乐呵……” 就在这几个兵痞把手伸向那女子时,忽然她寒眸一睁,随后…… “噌~” “呲呲呲呲~” “噌~” “啊~~” 但见一阵寒芒闪过,刀出收鞘后,地上掉落了四只尚在抖动不已的手掌,随即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嚎声,只那四人躺在地上握着淌血的断掌处满是痛苦的神色。 “哈……”黑衣男子转过身来,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对那白衣女子说道:“冷烟,你下手是越来越有分寸了……” 冷烟恭敬地回道:“毕竟这些都是主人您的族兵,奴婢自然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了……” 黑衣青年摇摇头:“肮脏的家族,不值得我去同情,你若要将他们脑袋削下来,我也不会有一丝波动……” 说完他又看向还站在他们数步之前没动手,此时正在瑟瑟发抖的一名士兵。 一直不发话的持枪青衣男子上前一步,将手中枪尖架在他脖子上冷冷地问道:“说,上官飞他们在何处?” 那士兵吓得是直哆嗦,断断续续说道:“在,在兴阳将军府……” 青衣男子闻言收枪说道:“赶紧滚,莫要挡了我家公子的道。” “是,是……”那士兵立马上前搀扶起那些在地上哀嚎的同袍,飞也似的消失在三人视线之中。 “魄奴……”那黑衣青年轻唤了一声青衣男子。 魄奴立刻回到黑衣青年身边恭敬的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黑衣青年说道:“你为什么不一枪结果了他呢?这种愚昧的人存活在世又有什么意义?” 魄奴回道:“魄奴知错。” “罢了,走吧……”黑衣青年不再追究,话毕缓步向兴阳将军府走去。 “多谢几位英雄搭救……” 之前被抢粮食的百姓在三人经过时,立马对他们磕头致谢。 黑衣青年闻言止住前行的步伐,然后侧头看向地上跪拜的那名中年男子,眼神中不带半分情感地说道:“为何世人总是这样愚昧?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却总奢望有英雄来拯救你们?然而你们的厄运并没有结束,很快就会再次来临,而我却不是英雄……”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名百姓,继续向将军府走去。 就在三人离开不久,又有一批乱兵发现了那中年男子,面色狰狞地举刀向他扑来,凄厉地惨嚎声再次回荡起来…… …… “哈哈哈,这仗打的真是痛快……” 将军府内,上官飞父子、上官穹以及各级将领正在摆宴庆祝取下兴阳之功。 只见上官飞举起酒碗对案下的邢奉说道:“邢将军,此次你立下大功,来,本帅敬你一碗,你干的很好!” 邢奉立马举碗回敬道:“都是大帅指挥得当,又有那攻城塔利器之助,方能一举攻克兴阳,末将实不敢居功!” “哈哈哈……”上官飞说道,“邢将军客气了,连日来你克城攻寨无数,真是勇猛无双啊,众将士,让我们一同敬邢将军!” 众人闻言齐齐对邢奉说道:“邢将军,干!” 邢奉满脸笑容地笑道:“好!干!”说完当即扬脖一饮而尽。 “邢将军好酒量啊……” “哪里哪里……” 面对各案席众人的奉承,邢奉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 待酒碗落案,上官穹忽然一脸为难地对上官飞说道:“兄长,我看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和总督府继续杀下去,不如趁此机会言和吧。” “断无可能!”上官飞一脸煞气地回绝道,“属于我上官家的东西我要一并讨还回来!等我取下定阳,非要魏文冉跪在我面前痛哭求饶!” 上官穹说道:“可是,我们现在等于是在造反啊,万一……” “造反又咋滴!”上官飞说道,“现在定州七成兵马都在本大帅手中,除开上官家兵马,还有各地官兵也都愿意效忠我上官家,如若姜浔不答应我上官家重坐总督之位,本帅就挥军兵临远州城下!” 上官穹叹了口气,也不再相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只见一名传令族兵被门槛绊倒紧张地说道:“报~启禀大帅,他……他回来了……” 上官飞闻言一脸嫌弃的眼神,随后怒道:“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把话说明白点!” 就在这时,一双黑靴缓缓踏入门槛,随后嘶哑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愚蠢的气息,我现在后悔来到这里了……” 将军府内众人听闻这阵声音齐齐向门外望去,顿时瞳孔齐齐一缩,各人脸上表情变得异常怪异…… 良久,看着步入府厅三人的上官飞轻吟一声:“上官雁!” 一六五 上官雁 …… 只见上官雁缓缓踏入将军府后,站立在厅中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开口说道:“你们这是在为自己提前举办丧席么?” 上官飞之子上官云一听,呼的起身吼道:“上官雁!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上官雁闻言看向怒气冲冲地上官云,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言语里处处透露着愚蠢的气息,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何还会存活在这世上,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令人捉摸不透啊……” “我,你……”上官云被这么一呛,顿时气的是龇牙咧嘴,硬是不知道说什么。 上官飞皱了下眉头,然后对上官雁说道:“贤侄,你既然来了,也一道上座庆祝我上官家即将再次问鼎总督宝座吧……” “哈……”上官雁闻言回头看向上官飞说道:“你跟你儿子一样愚蠢,难怪会教育出笨的令人窒息的废物,我换做是你,今天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丢人现眼……” “够了!”上官飞怒道,“上官雁,你离家多年,这次好不容易回来,是该为我上官家尽分心力,如今我大军即将攻打定阳最后屏障临渊关,你自小足智多谋,不如随军一道出谋划策如何?” 上官雁闻言抚弄着左鬓垂落的长发说道:“最后的屏障?还是最后的坟场?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些蠢货出谋划策?难道要陪你共赴黄泉么?” 上官飞嘴角不住抽动,仔细捋了捋心绪说道:“你身为上官家一员,理当为了家族兴盛尽一份力,这是身为上官家一员的责任!” 上官雁继续轻抚着鬓发淡淡地说道:“家族么?这话上官虹在世时也这么说,结果呢?还不是落的疾病缠身,暴毙而亡的下场,真是愚蠢的令人捧腹。” “嘶……” 上官飞父子和上官穹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但闻上官穹颤声说道:“雁儿,你怎么能如此诋毁自己的生父?” 上官雁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那你希望我说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是应该大加赞颂,去他灵位前大哭一场以尽孝心?” “你……”上官穹顿觉喉咙一噎,吞咽了几下口水,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上官雁继续说道:“被权力迷失自我,为其不惜身亡的蠢货为何总是前赴后继,怎么都死不干净? 上官虹为了巩固家族所谓的利益,不惜带病处理族内事务,最终导致病发而亡, 这么活生生的例子你们为何不汲取他的教训,却还要乐此不疲地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这不是愚蠢是什么?终究上官家会因为蠢货太多而彻底走向灭亡。” “别说了!”上官飞咆哮一声打断他道,“眼下定州马上唾手可得,你若愿意随我进军临渊关,待取下定阳后,我自会让你接替骏阳一切事物,也算给你爹一个交代。” 上官雁冷眸一颌:“看来,我真的无法和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交流,你说的字字句句都散发着愚蠢的气息,罢了,指望你能想明白还是太为难你了,我就姑且多费唇舌跟你们分析下定州局势吧。” 说完,上官雁踏步走到邢奉桌案前,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邢奉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随后起身拱手问道:“不知雁公子有何指教?” 上官雁微微摇头:“看来你比他们更蠢,我能借你的位置坐会儿么?” “呃,当然……”邢奉立马闪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了上官雁。 待上官雁落座后,上官飞刚欲发话,却被上官雁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 “安静,现在开始听我说,我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这次回定州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明白么?” 上官飞父子强忍着怒意听上官雁开口分析局势。 上官雁说道:“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一句,总督府的兵马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弱?难道说是上官军变强了?这话要说出来那真的是蠢到连猪都要笑了……” “咯喇啦……” 上官云拳头握的是死紧死紧,一脸怒意盯着上官雁。 上官雁没理会上官云身上散发的怒意,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为何你们会如此顺利在短短时日内攻城掠地,却唯独没斩杀多少总督府兵马? 难道你们都没怀疑过其中有什么阴谋么?也许你们的脑子根本不会去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这也难为你们了……” “……” 将军府内死一般的寂静,现在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这上官雁是不是疯了,或者说是专门来这里发泄不满的。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纵使你们打下定阳,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姜浔会眼睁睁看着你们霸占整个定州么? 还是说你们现在已经自信到可以和姜浔面对面的程度?好吧,就算你们如此自信不怕姜浔,那冀州那边呢? 如果我是刘策,巴不得见到这种局面,然后将你们全部打成反贼借机挥兵下定州将上官家连根拔起。 又或者你们天真的以为刘策不敢和你们为敌甚至会合作跟你们一起同流合污?如果他这么想就不会坐上军督这个位置, 没错,刘策此人野心勃勃,刚获得前军都督之位便开始下幽州收取兵权,看似愚蠢的举措,实则早就在前往幽州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如我所料不差,幽州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掌控在他手中,试问这么可怕的一个对手存在你们难道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展望未来么? 现在请回答我,你们现在承认自己是不是十分愚蠢?” 府厅内鸦雀无声,上官飞和上官云此时盯向上官雁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怨恨和不甘,因为他说出了自己不敢去想的那缕现实。 说完后,上官雁缓缓起身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望向上官飞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手里还有张底牌,那就是去年从刘策手中脱逃出来的两千呼兰骑兵对么?” “你如何知晓的?”上官飞闻言奇道,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晓的,直到最近才开始公布。 上官雁没理会他的惊讶,一甩鬓间黑发说道:“如果你们指望那两千胡骑能夺下定阳的话,那么很可惜,你们也太小看魏文冉了,因为他手里也有王牌……” 话毕,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神情和魄奴冷烟二人一道向将军府外走去。 上官云忙道:“等等,上官雁,你把话说明白点!还有,你这样就想离开了?” 上官雁闻言止住步伐侧头瞥了眼上官云说道:“已经够明白了,上官家败局已定,刘策会成为最大的赢家,而你们这些蠢货只是权力驱使下的牺牲品。” “放肆!”上官飞对上官雁吼道,“上官雁,我以族长名义命令你不准离开兴阳,否则,我逐你出上官家族名列!” “哈……”上官雁闻言忽然发出一声愉悦地笑声,缓缓回头对上官飞说道,“这是你这辈子所言最为明智的决定,倒是让我有一丝刮目相看的感觉。” 只见上官雁从腰间解下那块象征家族身份的玉坠,然后丢在地上说道:“整整二十四年,现在总算可以摆脱这个肮脏的身份了,至少我不用跟着你们这群蠢货一起陪葬,哈……” 轻笑一声后,上官雁转身头也不回的步出将军府,留下一脸木讷的众人。 “父亲,他……要不要派人将他抓回来?”上官云望着地上那块玉坠对上官飞说道。 上官飞摇摇头:“罢了,念在兄长的份上,由他去吧,待我们事成之后再寻他回来……” 一六六 父子对峙 …… 远州,汉陵…… 宋景浩落寞的走在街道之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和薛沫忆相见时她对自己说的话。 “宋将军,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但是,请恕我不能答应你,我是个不祥的人,你如果娶了我,会一辈子活在世人唾骂之中……” “宋将军,以你的身世地位完全应该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共渡余生,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无法接受你,你知道我遭遇过什么样的屈辱么?你能接受一个身心已经千疮百孔的女人做你妻子么?” “宋将军,你无须多言,纵使你不在乎这些我也还是无法接受你,因为我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人,也许在你眼里他是既懦弱又无能,可我与他的感情是刻骨铭心,又岂是旁人能理解?” “宋将军,就当我薛沫忆求求你,忘掉我吧,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 回想着薛沫忆所言字字句句,宋景浩在入住的客栈之前,满脸的失落。 “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但是那个男人为什么值得你如此,他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却没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 带着对薛沫忆万分煎熬的心态,宋景浩缓缓踏入了客栈。 “浩儿,你可算回来了……” 一进客栈房间,宋景浩就见到了宋濂以及周身数名随身身着便衣的护卫。 宋景浩对宋濂的到来没有半分惊讶,只是上前一步淡淡地拱手说道:“见过父亲大人……” “嗯?”宋濂一见自己儿子憔悴的模样顿时心生疑虑,“怎么,你妹妹还是不肯认你这个哥哥么?罢了,带为父跟你一起去和那丫头好好说说,我特意给那丫头带了些礼物,另外找个时间把他笄礼补上,都快出嫁的人了……” “父亲大人……”宋景浩轻声打断道,“堂妹和我的关系已经缓和,他已经认我这个哥哥了,你无需多此一举,免得她再生厌恶……” 宋濂闻言点点头:“那就好,既然嫣然肯认下你这个哥哥说明她还在乎这点亲情,眼下也确实不能太操之过急……” 说到这儿宋濂又仔细打量起宋景浩后说道:“既然你和你妹妹关系缓和了,为什么还如此憔悴不堪?有什么心事么?说给为父听听。” 宋景浩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父亲大人,孩儿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宋濂一听顿时笑道:“我当什么事?谁家姑娘?等你和沐家千金成亲后,为父给你去说媒……” “父亲大人……”宋景浩说道,“孩儿求你把婚约退了吧,我断不会娶那沐家千金为妻,这辈子我只喜欢那姑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宋濂一听顿时双眼睁的滚圆,“你该不会对那姜小姐还有心思吧?我告诉你,断无可能!” 宋景浩笑道:“父亲大人误会了,我对姜小姐早已没了半分心思,直到遇到那姑娘我才发现我之前对姜小姐只不过是仰慕之情,而对那姑娘我却是动了真情……” 宋濂松了口气,但对自己儿子拒婚还是略带不满,与是问道:“谁家姑娘让你如此魂牵梦萦?带我去见见她。” 宋景浩说道:“抱歉,父亲大人,那姑娘不愿见生人,恕孩儿现在不能带你去见她,而且,她现在对孩儿也没那心思,孩儿现在不过单相思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濂顿时不耐烦的罢罢手,然后说道:“行了,差点忘了正事,姜总督下令,命你即刻回转溪文镇点拨兵马前往定州平定乱局,赶紧准备下出发吧,等事情结束回来就和沐家千金成亲。” “断无可能!”宋景浩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不会娶那沐琳裳为妻,还望父亲大人不要逼我。” “放肆!”宋濂一听顿时大怒,“婚事都已经订下,由得了你做主么?” 宋景浩看着宋濂一字一句说道:“父亲大人,我再说一遍,我绝不会娶那什么沐琳裳!让我跟一个不爱的女人活一辈子,简直比死还难受!” “我……”宋濂一听起身抬手就要作势一巴掌甩下。 宋景浩却毫无畏惧迎着宋濂的手掌:“如果父亲这一巴掌能同意把我和沐家的婚约解除,那孩儿心甘情愿的领受!” “你个逆子!”宋濂气的是双眼通红,“聘礼都已经下了!请帖也已经备好,你想让我宋家脸面尽失么?” “那你想让你儿子一辈子郁郁寡欢么!”宋景浩十分坚定地回道,“军督大人昔日和孩儿闲聊时谈及关于儿女之事,他言理应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方能幸福,而不是受制与什么父母之命,本来孩儿也只是一笑而过, 如今孩儿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正确,总之,除了那个姑娘,孩儿这辈子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就算父亲你强塞给我纳几房妻妾,那她们注定这辈子只会守活寡,你也不用妄想她们会给宋家传宗接代!” “我他妈揍死你个逆子!”宋濂气的爆了粗口,猛地从边上一个目瞪口呆的护卫腰间夺下腰刀作势要朝宋景浩劈去。 “大人,不要啊!” 边上护卫吓得是冷汗直冒,赶紧上前拉住宋濂,以免他情绪激动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宋景浩见此大声咆哮起来:“别拦着他,让他杀了我吧!这辈子不能和薛姑娘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啊!砍死我吧!” “放开我,就当我宋濂没这个儿子,今天我非要砍死他!” 听闻儿子咆哮的宋濂更是怒火中烧,拔出了腰刀一角,几个护卫是死命拉住,屋内的动静引来了客栈其他人前来围观。 一名护卫忙劝道:“大人,宋公子,你们先别吵了,都冷静下,周围人看着呢。” 宋濂一听,这才强压下怒火,对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立刻上前对门口围观众人说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待围观众人离开后带上门,宋濂死死盯着一脸决然的宋景浩,然后苦笑着摇摇头:“罢了,你先收拾下心情赶紧准备出兵定州吧,一切等你回来再说,臭小子,看来你也是被你妹夫带坏了,为父倒很想见见那个让你不惜与为父作对的薛姑娘。” 宋景浩说道:“父亲大人,还请你莫要去打扰薛姑娘,如若执意要去,那孩儿就罢掉兵权,不去定州了!” 宋濂怒道:“胡闹!好了,赶紧收拾下,马上回转溪文镇,你堂妹那里走之前再打个招呼,去准备吧,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一六七 底牌之谜 …… “砰~” “啊~” “轰~” 定州临渊关,定阳最后一道屏障,如今却是烽火四起,杀声震天。 “放箭!” 关墙之上一处,守城官将望着墙下密密麻麻涌动的人群,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逼近之际,当下命令严正以待的弓箭手开弓攒箭。 但见关墙之上腾起一片黑蝗,夹带着嘈杂的声势落入前进的上官军阵中。 “笃笃笃~” “噗噗噗~” “呃~~” 箭镞钉入盾牌发出的交织和箭锋钻入血肉的轻响不断在攻城的人群中回荡,让战场变得更为惨烈。 “金汁~” 见数架长长的云梯已经靠在墙沿之上,剁墙上的守将大吼一声,数口被煮的滚烫沸腾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粪汁被捂着脸的守军将士抬到云梯正上方,然后将装满金汁的大锅缓缓倾斜倒下…… “呲~~” “啊~~” 正在云梯上攀爬的上官军士兵与高空泻落的金汁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沸腾的汁液从他们甲胄缝隙处灌入躯体,冒出阵阵白烟,将完好的肌肤烫的是皮开肉绽,脸上手上视线可及之处露出了一截截阴森可怖的白骨尚,令人触目惊心。 凄厉的嘶嚎很快就在各座云梯上响起,被烫伤的士兵惨叫着滚落梯子,落在地面上等候攀爬的人群中,活活压倒一片。 “滚石~擂木!” 金汁倾倒过后,关墙上又是一阵夺命的动静。 底下那些攻城士兵抬头望去,但见一个个垛口处浮现一块块巨大的擂木和滚石,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劈头盖脸的坠落下来…… “砰~~” “啊~~” 石块巨木滚落瞬间,守在云梯周围的士兵立马被砸在地上,有些当场被砸死,一时没死的都被砸断了身上各部的骨骼,在干硬的大地上翻滚凄嚎…… “轰~” “叮叮叮……” “退~快退~” 就在最后一架云梯被掀翻后,上官军大后方传来了后退的鸣金声,攻城的士兵闻听立马如蒙大赦,在各自所部长官上司的指挥下,潮水般的向本阵退去,留下一地狼藉以及还未来得及救走的伤患在关墙之下竭力哀嚎…… “吼~吼~” 眼见上官军退却,关墙上水军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而此时在临渊关后方,并行向定阳策马缓行的上官雁三人在听闻关墙上守军传来的这阵欢呼声时,却连头都没回下。 “哈……”上官雁轻笑一声,仿佛在嘲讽上官军攻城失败,又好像对关墙上守军的呐喊表示不屑。 “继续前往定阳,是时候让魏文冉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除非,他愿意坐以待毙……” 轻吟一句后,上官雁和魄奴以及冷烟一道,加快了前行的脚程。 …… 定阳,总督府。 “报~临渊关守将魏贤派人送来密报,言已击退数次上官飞父子的攻势。” “呈上来……” 魏文冉接过亲卫递来的军情密报,拆开看了一眼后,顿时喜上眉梢。 “哈哈哈,这个魏贤,干的好!传我军令,即刻从总督府内库房取出白银四十万,黄金一万两,另从定阳各酒肆内凑足万坛美酒一并送往临渊关犒劳有功将士!” 亲卫领命退下后,魏文冉转身看向许文静说道:“军师,一切都如你所料一般,现在临渊关外上官家已集结了十五万兵马,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了……” 许文静起身拱手说道:“这都有赖总督大人指挥得当,方才有现下局面。” 魏文冉摇摇头说道:“军师,虽然上官家大部兵马已经云集关外,但毕竟关内只有不足四万守军,若依墙死守或许可以与之周旋,可要一举歼灭反贼,恐怕……” 许文静笑着说道:“总督大人不必担忧,算算时日,宋景浩也快到了……” 魏文冉说道:“纵使宋景浩能赶到,我怕这局势依然不会有所改观啊,上官军势大,欲一鼓作气将之彻底击败还是需要有一战定乾坤的实力啊……” 许文静闻言,心下是一阵冷笑,魏文冉这话意思傻子都听得出来,是想让自己去调动冀州兵马前来定州将上官飞一举诛灭永绝后患。 但,许文静目前还不想调动冀州兵马。一来北面的胡奴虎视眈眈,虽然刘策归塞时将秋风牧场的马匹几乎一扫而空,但他们毕竟还可以从塞外获取新的战马,不得不防。 二来,自己也不敢调动兵马进定州,自刘策从塞外归来后,他察觉到他已经变了很多,不单是相貌变了,连心性似乎都已经变得比以往更加难以揣摩,由不得不让自己小心应对。 三来,许文静想看看魏文冉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坐上总督之位的人又何尝会是泛泛之辈呢?他手中定还有自己不为知晓的实力存在,必须要把他逼出来。 这四嘛,其实无论上官家赢还是魏文冉赢,对冀州军来说,都无所谓。 上官家赢,刘策可以以平叛之命率军直指定州,介时远东各士族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上官飞的确反了。魏文冉赢,其势力也必定有不小的削弱,对刘策收取定州边军兵权减少了不少阻力。 既然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是稳赢的局面,那又何必冒着被刘策猜忌的风险派兵来定州搅这趟浑水呢? “报~”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传令官的启禀声。 魏文冉对那传令管问道:“又有何事?” 那传令官说道:“府外有个自称是军师的故友,想求见军师,他言已经前往碧波亭,等军师忙完公务后,希望能前去和他叙旧。” 许文静微微一愣,心下一惊:“朋友?我在远东好友除了司马伯外,对他人没什么印象,难道是从江南来的?但江南那些人又如何知道我现在身在定州总督府内的?” 想到这儿,许文静对魏文冉说道:“总督大人,请恕在下失礼,暂且告退了……” 魏文冉大度的说道:“军师无需如此拘束,既然是朋友来访,本督可以理解,现在府内也没什么要事,军师但请自便。” “多谢总督大人体谅,文静告退。”许文静拱手一拜后,缓缓倒退出了总督府大厅,朝玉波亭去了。 一六八 首会 …… 碧波亭,玉湖前,一袭魅影屹立,深沉地眼眸望着湖面荡漾着圈圈涟漪,不时将手中的白面碎屑轻轻掷入湖中。 充做鱼饵碎屑散发的香味,引来无数锦鲤争食,原本平静的湖面立马喧闹起来。 上官雁望着波荡起伏的湖面,嘴角轻轻一扬:“无论何种生物,都会为了眼前区区利益争的面红耳赤,几条鱼苗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主人,你要找的人到了……” 冷烟望着远处缓缓向碧波亭走来的一条黑色身影和数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向正在戏弄湖中鲤鱼的上官雁轻声提醒到。 上官雁没有回身,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后,继续专注着湖面上一条条波纹绽开…… 许文静一入碧波亭,扫了眼四周,但见只有三个人时,稍稍放宽了心,就在他打算和背立自己的华衣青年打声招呼时,却瞥见素衣着身的冷烟,顿时眼眸一缩,闪烁出一道贪婪的目光。 “不知阁下尊姓,你找在下又有何事?” 许文静虽然好色,但绝不是那种看到美人走不动道迷了心智的人,他很清楚那个冷艳的女人十分危险,与是摆正姿态对上官雁拱手询问。 上官雁听闻许文静的话,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鱼饵尽数洒入玉湖之中,随后那嘶哑的声线再次响起:“哈,谁能想到,冀州局面发展到如今这等地步,会是刘策和一个同样身为庶族的年轻人杰作,不得不说远东各地的士族都已经被权利给腐蚀了,而你们……” 说完,上官雁缓缓转身,迎上许文静的目光:“正走在被权利操控的道路上,慢慢重蹈他们的覆辙……” 许文静闻言眉头一皱,望着黑衣青年那深沉的面容,开口说道:“阁下是如何得知在下的名讳,你又是何人?” 上官雁微微躬身说道:“在下上官雁,见过军督府军师大人……” “你就是上官雁?”许文静一惊,“上官家的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到定阳,就不怕我立马通知总督府的人么?” 上官雁对许文静的恐吓没有半分在意,只是伸手将拇指和中指合在鬓间黑发上缓缓抚捋而下。 “军师,你是聪明人,这种话就省下吧,免得给人一种愚蠢的错觉,我来找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合作。” 许文静笑道:“合作?你觉得我许文静会和一个逆贼合作么?这若是传出去我的脸面事小,影响军督府的名声可担待不起,更何况我还要要自个儿的脑袋呢。” 上官雁说道:“看来,军师对我成见很深,不过也无所谓,既然合作不成,那索性来一场交易如何?” 许文静奇道:“交易?什么交易?” 上官雁不管许文静的诧异,继续说道:“为表诚意,我先开出筹码,此次定州之乱,我会让阻碍军督府所有的人全部死在战场上,你觉得这个筹码如何?” 许文静瞳孔一缩,努力保持镇定,平复心绪后说道:“雁公子可否把话说明白些?” 上官雁回道:“我还说的不够明白么?无需怀疑,只是该怎么做得军师你自己去办,我不会亲自插手,总之此次定州之乱会有无数人死在你们的权力争斗之下。” 许文静思虑片刻,然后说道:“雁公子言重了,如今临渊关局势已经稳了下来,远州那边也已派出援军正在赶来,马上会对上官家进行反扑,你所说的这些并不能勾起我的兴趣。” 上官雁微微摇头:“看来你还是太自信了,要知道上官飞父子麾下二十多万大军,如若一直在临渊关久攻不下,他们索性来个和定州总督府鼎立的局面,那时,这种情况是军师愿意见到的么? 也许你会说,冀州方面会派军来围剿,可那时定州局势已经超出预计,上官飞父子占据定州大部分城池土地,军督麾下纵使兵精将勇一座座攻克下来也需花费不少时日,而且对你们既定的策略有很大出入。” 许文静猛地起身说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计划的?” 上官雁说道:“这就是军督府所必须要给我的诚意了,很简单,提前引爆内乱的策略应该是我那同窗好友叶胤的主意吧?我对他实在太了解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么天真……” “怪不得……”许文静再次落座,想了想回道:“雁公子,你所言不错,这也正是我唯一所担心的局面,如果逆军久攻不下临渊关回转各处休养,那我所为一切也确实付诸东流了……” 上官雁说道:“那索性就弃掉关口,放上官军进入呢?” 许文静摇摇头:“一旦放他们进入,恐怕总督府必败了,毕竟逆军人数是总督府好几倍。” “哈……”上官雁笑了一声,说道,“那我给军师提个建议如何?” “哦?洗耳恭听……”许文静奇道。 上官雁嘴角扬起一抹邪魅地笑意:“三万流州死士!魏文冉的最后底牌。” 许文静大吃一惊:“雁公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三万流州死士?你该不会说的是昔日那三万……” “没错……”上官雁说道,“叶胤是不是告诉你那三万人全死了?姜浔也确实下过密令要他处死那三万人,然而这里面却有一个漏洞,三万人在距此百里之外的羚羊坡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事发后半个月,我亲自去查探过,地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有,空气中也没有半分血腥的气味,这么诡异的情形不得不让我怀疑,现在你明白我所言何意了吧?” 许文静震惊的无以复加,万万没想到魏文冉这么个看上去谨小慎微,对姜浔忠心耿耿的人居然也会包藏祸心,这么多年来硬是没让人发现。 上官雁接着说道:“这是一个机会,军师,你要好好把握住,你只要逼魏文冉拿出这张底牌那么所有的局势计策就能按你所料的方向发展,甚至会有更大的收获。” 许文静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道:“雁公子,还请你告诉在下为何愿意帮军督府?” “错了……”上官雁独有的嘶哑声音响起,“我并没有帮军督府,也没有帮魏文冉,更不会帮上官家,这只是一场交易,而我需要的报酬很小,对你们来说是微不足道。” 许文静问道:“雁公子要何种报酬呢?” 上官雁眼眸一颌,轻抚一下鬓发说道:“等远东局势平定后,把叶胤交给我带走,就只有这个条件。” 许文静奇道:“恕在下冒昧,不知雁公子您为何要这个人?” 上官雁回道:“我不想他也成为权力之下的牺牲品,他想看顾权势,但终究会被权势所吞没,这种惨剧思之都觉得令人作呕。” 许文静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等定州稳定后再说,甚至我可以带你亲自去一趟军督府……” “哈……”上官雁闻言起身缓缓走向亭外,然后轻声说道,“军师,接下来就看你自己该如何去做了,另外, 你最好不要急着把带来的那三千兵马调回冀州,或许以后还用的到,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就和魄奴冷烟一道,消失在了许文静眼帘之中。 许文静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暗自叹道:“这个上官雁,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六九 关口血战 …… 八月十八,临渊关…… “魏将军,你看!是攻城塔!” “八角弩瞄准!弓箭手待命!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 临渊关守将魏贤望着远处缓缓逼近的十几座巨大的“怪物”,脸色是万分凝重,一旦让他们靠近关墙,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上官军连续五天不计伤亡的攻势着实让临渊关守军将士倍感压力,如今那破城无数的攻城塔印入眼帘,不得不说又是一场恶战来临之兆。 “嘿~” “嘿~” 一阵齐喝在移动的攻城塔周边回响不断,推动攻城塔身的士兵使出吃奶的力气,在身后指挥官的督促下,紧咬着牙关喊着整齐的号子渐渐向临渊关关墙靠近。 而在每座攻城塔后面,紧紧贴着数百全副武装的登城士兵,他们弓着身子紧握手中刀把,跟随塔身缓缓移动,就等它靠近城墙之际,就迅速登塔攻城,与总督府官兵展开殊死搏杀。 “嘣~” “嘣~” “嘣~” 严正以待的守军士兵一时承受不住那庞然大物带来的心理压力,一名操控八角弩的士兵率先大喊一声扣下了扳机,但闻一阵震人心弦的绷弦声响,八角弩上那粗长漆黑的弩矛随即被弹射了出去,落在数百步之外的人海之中,却没有带起一丝涌动的苗头。 由于这位守军操弩手的失误,关墙上其余十几座八角弩也得到了错误讯息的指示,纷纷将装填完毕的弩矛射向远未达射程范围的攻城塔…… “混蛋,谁让你们放的?还不赶紧去装填!” 魏贤一见弩矛攒落城墙人海之中,顿时气的是火冒三丈,赶紧下令操弩手把八角弩复位。 “杀啊~” 而与此同时,在攻城塔逼近之时,关墙之下也是一片人海翻腾。但见一群显然被充作炮灰的各处官兵在上官家将领的胁迫下,扛着云梯、抬着镶有铁皮的硬木,嘶喊着向关墙和主门城洞奔袭而来。 “砰砰砰……” 滚石擂木无情地从关墙之上攒落下来,砸在拥挤的人流之中,响起一片痛苦的哀嚎声响。 “啊,我的腿啊,救救我~” 正在抬梯冲阵的一队士兵,被迎空坠落的擂木重重掀翻在地,带有铁刺的木料在掉落在干硬的地面瞬间,猛地一弹,将一名在地上惊恐的士兵双腿重重的扎了进去,但见擂木四周绷出一摊殷红的鲜血后,躺在地上的士兵发出了一阵极其痛苦的哀嚎。 “别过来,不~” 巨大的滚石在将一队抬着撞木的士兵彻底砸翻,在原地腾空而起,继续向前滚动跳跃了数步,最后重重落在正在爬行欲逃的士兵后背之上,将他五脏六腑尽数崩碎。 那士兵惨叫一声,七孔顿时鲜血直流,直到吐出一口浓血后,这才没有了响动,就这样在痛苦之中陷入了黑暗…… “飕……” “噗~” 眼见攻势受挫,周围同伴死伤惨重,一名官兵立马寻了个机会向后阵跑去,然而他刚撒开脚步,却被迎面一支疾驰的羽箭射穿了胸膛,满脸不可置信的倒在关墙之下。 “胆敢后退者,这就是榜样!” 那一箭射翻逃兵的监军将领,拿着铁皮包裹成形的扩音器对着周围的官兵怒吼一声,同时他周围的数百监军士兵齐齐亮出明晃晃地腰刀,一时之间令那些心生惧意打着其他算盘的攻城官兵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前进。 “冲进去,就快到城洞了,哈哈哈哈……” 一队侥幸从落矢中存活下来的士兵,抬着沉重的撞木咬着牙关向城洞猛扑而去,就在他们即将为冲入“安全”所在感到兴奋不已之际,幸运之神却已经悄然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神的阴影在头顶笼罩开来。 “呲~~” “啊~妈呀,我的眼睛~” “我的头皮没了~~” “不~我的手~我的手~啊~~” 在他们即将冲入城洞一刹那,城头之上滚烫的金汁迎头倾泻而下,尽数洒落飞溅在这队士兵的身上。 但见他们齐声嘶嚎起来,沸腾恶臭的汁液从他们的军帽、衣甲处渗入皮肤,烫的是皮开肉绽。 一名士兵的半边脸颊已经被金汁烫没了,但见残缺患处,露出森红带血的牙齿,牙龈处还冒着丝丝白烟,令人观之不寒而栗。 另一名士兵更加恐怖,只见他整个头皮都被浇破,阴森的头骨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帘之下,倒在地上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还有一个士兵看着自己只剩白骨的手掌,发出不似人叫的呐喊,不顾一切的来回奔驰,惊惧的眼神中始终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队十二人的士兵无论生死已经彻底废了,金汁中的毒素渗入到了他们骨髓,加之天气炎热,患处极其容易感染,活下去的机率几乎为零。 “叮叮叮叮~” 就在这时,上官军后方大阵传来一阵急促的撤退钟鸣。闻听这阵钟鸣的官兵立刻丢下手中的云梯、撞木,飞速向后方跑去,恨不得多长双腿好远离这块死亡禁地。 而攻城塔边上的指挥将领则叹了口气:“唉……搞什么,这么折腾人,全军听令,停止前行,向本阵靠拢!” 正在推动攻城塔的士兵闻听后退的命令,立刻转身缓缓向后方退去,那些个推塔的士兵则是叫骂连连,但也只能尊照军令转换了个方位推着攻城塔向本方后营移动。 “呼~” 关墙上的魏贤和守军士兵齐齐呼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些庞然大物逼近,一旦靠近城墙,可能也只好展开近身肉搏了,但那样自己的守军损失会十分巨大。 “抓紧时间休整,打扫战场,把低下那些尸体都搬开!另外赶紧在烧金汁,顺道派人去定阳去总督府问问援军何时才到!” 魏贤传达完军令之后,只觉得浑身一阵疲软,连忙在一处垛墙后靠了下来歇息,同时心下暗道为何上官军会好端端的退下去?目前这局势他们本部人马并没有过多损失啊。 此时的上官军大营内…… “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将军,我才十六啊,求求你给我找个郎中治治吧,家里就我一根独苗啊,要不你就放我走吧,我现在手都没了……” “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疼啊~” 军营一处,到处都是哀嚎之声,这些多是被当做炮灰的各地官兵,在被救回大营后,都被集体安置在一处,也没见什么人来给他们救治医疗,上面说是军医不足,实际上……谁都明白,他们已经被放弃了,即使救活也是个残废,只会成为军中负担…… 上官飞主帐,上官云一脸怒容的拉开帐帘对主案上一脸愁容的上官飞不满地吼道:“父亲大人,为何要撤军!今日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利啊!” 上官飞闻言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将案前一张四方纸朝上官云地方挪了挪:“你自己来看看这张报纸吧,五日前出的……” 上官云当即上前拿起报纸望去,一下子眼眸圆睁,满脸不可收拾的神态。 震惊过后,他也跟他父亲同样露出一脸的愁容,带着一丝怀疑地口吻问道:“幽州这么快就被刘策平定了?苏敬山、董天珂干什么吃的?” 一七零 宋家精锐 …… 听上官云这么说,上官飞叹了一声回道:“怎么可能会是假的?这么大的事儿稍稍一查就明白了,刘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唉~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了……” 看着自己父亲一脸的沮丧,上官云放下报纸立马说道:“父亲大人,正因为已经是眼下这种局面,我们更应该尽快攻下定阳!” “那攻下定阳后呢?”上官飞一脸颓废地说道,“然后刘策就有借口对我们发动攻势,我们有实力抵挡他的兵锋么? 就那些攻城塔制造也是从冀州那边刘策军中得到的,更何况他现在麾下有十数万身经百战的铁骑,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塞外胡奴尚且被他杀的胆寒心裂,更何况我们手底下这些族兵啊,唉~” 上官云忙道:“父亲,你怎么可以如此消沉?眼下定州战事对我们十分有利,纵使刘策已经平定幽州,但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腾出手前来定州的, 只要我们在他来定州之前攻下定阳,入主总督府,逼姜浔同意上书朝廷承认我上官家的身份,他刘策是断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上官家动手的。” “嗯~” 上官飞闻言轻吟一声,起身在帐内来回不断踱步,仔细考虑着上官云的话,良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看向自己儿子,但刚欲开口却又神色凝重的憋了回去。 上官云见自己父亲如此唯唯诺诺,忍不住拱手说道:“父亲大人,还请你赶紧定夺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眼下我们还有回头路么?” “罢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上官飞摆摆手,“至少今天是不能再攻城了,既然让他们退了下来,再强令出兵难免会影响士气,你也先退下吧……” “唉,孩儿告退……” 上官云叹了口气,只好作罢对上官飞拱手退出主帐,留下上官飞还在仔细思量下一步该如何做。 …… “呦,这不是孙营使么?我周伯熊在此有理了……” “周伯熊!哈哈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来来来,快入座。” 临渊关守军刚击退上官军攻势当天下午,宋景浩的一万三千援军就抵达了定阳,随军一道前来的周伯熊听闻孙彪也在此处,立马屁颠屁颠地跑来他所在的住处套起近乎。 两人一阵热情的寒暄过后,孙彪和周伯熊各自掏出一根烟杆,塞入烟袋里一阵子鼓捣后,点燃烟丝齐齐吞云吐雾起来。 周伯熊吐出一口烟圈后,脸上横肉抖动了几下,然后对孙彪叹道:“唉,真是羡慕你们啊,能在军督大人麾下建功立业,我听说孙营你最近又打算在冀州买地盖房然后娶第三房小妾? 这一年时间你就当三回新郎官儿,真是羡煞旁人,哪像我周伯熊就他娘靠人脸面吃饭。” “哈哈哈……”孙彪大笑几声,摇摇头,然后对着半空抱拳拱拱手说道,“伯熊瞧你这话说的,我孙彪有今天还不是托了军督大人的福么?要不是他老人家,我现在的日子是想都不敢想啊……” “唉,你们都跟对人了啊……”周伯熊一脸失落地说道,“看着昔日这些穷的叮当响的大头兵兄弟如今却一个个都成了小地主,而我周伯熊却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唉~也不知倒底为了什么, 你说那汉陵的洪应文,他算个屁啊?去年四月的时候跟我周伯熊一样穷困潦倒,现在倒好,就因为平了几个盘踞在汉陵周围的几个蟊贼得到军督大人的器重,那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 还时不时来老子地方嘚瑟炫耀,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有时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招呼过去,唉~但没办法,谁让他气运比我周伯熊好,不就跟在军督大人后头放了几声响屁么? 现在倒好,吃的是白面,穿的是细棉,唉~我咋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孙彪听完周伯熊一阵牢骚后,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伯熊,等定州这边事了后,我跟军督大人说说,把你也调到冀州来,咱也好友有个照应,你说如何?” “嗯?”周伯熊一听,被横肉挤成一条细线的双眼猛地一睁,“孙营,你可不要拿我开玩笑,军督大人那边肯要我?” “这事包我孙彪身上了!”孙彪大手一挥,又开始吹嘘起来,“我和军督大人什么交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按军督大人所言,我们可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还一起嫖……哦,那个没有,反正是铁打的交情,行不行还不是我一句话么?你就放心吧……” “好咧~”周伯熊一听,当下把烟杆敲在桌腿上,把里面的烟渣倒在地上,起身对孙彪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孙营了,放心,等事成之后远州内城聚仙楼我做东,还望孙营你一定要给我周伯熊这个脸面一起增进下交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孙彪豪气万千的和周伯熊一击掌,两人顿时大笑出声。 “糙你妈,这群兔崽子下手也不知道轻重,这四十军棍差点要了老子的命,我糙!” 就在这时,马国成捂着屁股骂骂咧咧地走进孙彪屋内。 周伯熊一见到马国成模样,立马抖动脸上横肉,关切地问道:“国成,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你屁股怎么了?” “呦,伯熊也在啊?”马国成一见周伯熊,强忍着臀部的痛楚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先不说屁股的事儿,对了,你不在远州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周伯熊说道:“姜总督命宋景浩的援军前来定州,让我随军一道前行……” “宋景浩?妈的,又来了群废物,能成什么大事儿,要说打仗还得靠我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冀州军……哎呦妈的,痛死我了……” 马国成边数落宋景浩,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想屁股刚碰到椅面就忍不住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周伯熊闻言说道:“国成,话不能这么说,若说远州除了军督大人外,还有那支军队能让我周伯熊高看一眼,非那宋景浩不可了。” “哦?这是何意?” 孙彪和马国成齐齐疑惑一声,要知道这周伯熊虽然人微言轻,但他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周伯熊坐下后又点燃一锅烟丝,深吸一口后,翘着二郎腿说道:“你是不知道,这次随行的一万三千宋家兵马中,有足足四千弓箭手!” “我当什么了不起~切……”孙彪和马国成两人听后齐齐发出一阵不屑,只听马国成说道:“再厉害还能有韩营使的锋矢营厉害么?” “差不多……”周伯熊眯着眼睛说出了一句震惊他们的话,“你们有没有听过,宋家长弓可追月的传闻?” 一七一 援军 …… 八月十九,傍晚…… “轰~” 临渊关外,当最后一辆冲车被坠落的巨石砸裂之后,前来攻城的上官军如潮水般的向后方退去,留下遍地的尸体和器械,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悲壮。 “清点一下,还有多少箭矢,多少擂木和滚石,另外伤亡如何了?” 经过一整天的激烈鏖战,魏贤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快散架了,他依靠在关墙一处,有气无力的让麾下亲兵前去清点可用物资和伤亡情况。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完全暗了下来,亲兵才一脸苦色地回到魏贤身边将伤亡情况和剩余清点出来的物资汇报上来。 “魏将军,眼下我军阵亡总计三千四百余人,伤三千三百有余,有不少兄弟恐怕挺不过去了,箭矢落石……已经不足一半,若总督府增援再不到,最多三天,我们就只能干瞪眼了,唉~” 听着亲兵那重重的喘息声,魏贤也是面色万分凝重,数日连续不断地死守,不单他心力憔悴,麾下将士更不必多言。 良久,魏贤对亲兵说道:“吩咐下去,受伤的兄弟好生照料,就算去也去的安生些,另外让火头军多擀些白面,多做几个馍给将士们吃顿好的,天天红薯土豆人都要吃的没精神了……” “多谢将军体恤……”那亲兵颤声拱手抱拳,默默地消失在关墙之上。 待亲兵离开后,魏贤努力起身望着向关墙之外,但见远处上官军大营内是星火点点,隐隐之中还传来一阵细微的喧啸之声,不由让他眉头一皱。 “看样子,明日,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啊……”魏贤望的出神,忍不住摇头嘀咕了一句。 “呜呜呜~” 忽然,临渊关后定阳方向传来一阵犀利而又沉闷的角号声响,令这些奋战一整天正欲迷眼休息一阵的守军士兵为之一怔,齐齐端起手中兵器向角号声源方向望去。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在夜幕之下缓缓传入众人耳畔,冰冷的肃杀气息浮上这些将士心头,他们定睛向黑暗中努力望去。 “那是……” 在脚步声在关墙下响起后,一名守城军官才借助火光看清了下面的情形,不由吞咽了几下口水。 “呜~~” 犀利的角号再次在关墙下响起,这一次彻底震地关墙上观望局势的守军耳膜一阵发痛。 “赶紧打开关门!远州总督府派遣的援军到了!”待看清黑暗中那面青色的旗帜中刺着一个大大的“宋”字时,守城士官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 “噶啦啦~” 随着关墙内守军推动绞盘发出一阵刺耳的轰响,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静立关外的士兵立马分成五人一列,在指挥官一声令下后,缓缓向城内行来。 待第那一列列前进的五名士兵印入守军将士眼帘时,周围士兵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 弓兵! 当然,如果仅仅是弓箭手这些士兵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问题是这些进城的弓兵背后斜挂着将近两米的长弓! 而且这些弓兵面色沉毅,对四周投来的视线不予理睬,在身侧指挥官指引下朝自己的作战岗位径直走去。 这四千长弓手是宋家的王牌部队,都是自小就开始在宋家将领督促下进行严苛的训练,就连睡觉都有这些长弓相伴。 长达二米的精良长弓射程极远,最远抛射甚至可以达到三百六十米以上的距离,而且锋利的棱形箭头可以轻易穿透一百五十步以内的锁子甲以及扎甲的防护,给人造成巨大的伤害,目前除了刘策所部装备的重装具甲以及还未开始批量生产的板甲外,还没有它们破不开的防御。 但要想操控这些长弓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需要弓箭手长时间年复一年的持弓不停地训练,直到身心与长弓合二为一。由于训练不易,每一名长弓手对宋家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轻易不会派上战场,哪怕历次呼兰人南下也罕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但此次宋濂却是不惜代价,要帮刘策平定定州局势,只因他把自己主动和刘策绑在一起,显然是豁出去了。 “宋将军,你可来啦……” 从人群之中挤出来的魏贤一见到策与马上的宋景浩,立刻迎了上去。 宋景浩见到魏贤,当即下马对他拱手施礼道:“魏将军,久违了……” 魏贤回礼说道:“宋将军,你能前来真是太好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一看到你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来,随我一道先去用饭。” 宋景浩扫了眼四周面带疲态的守军士兵,眉头不由一皱,然后对魏贤说道:“不急,还请魏将军先带我去看看关墙境况,等我熟悉情况后好做出相应部署。” 魏贤点点头:“你还是这个样子,罢了,随我来吧,现在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啊……” 说着,他带宋景浩以及周围几名亲卫向关内何处熟悉情况去了。 等一趟巡视下来,最后魏贤和宋景浩站在关墙上望向远处敌营火光时,魏贤指着对面上官家大营叹道:“眼下最担心的就是那些个攻城塔啊,之前数座城池失守皆败在那攻城利器之中。” 宋景浩奇道:“魏将军,可否仔细和我说说这攻城塔奇妙之处?” 魏贤说道:“这攻城塔巨大无比,一旦靠近城墙,那沉重的浮桥就会固定在墙面上,然后底下的敌人就能从塔内源源不断地从塔内涌出,通过浮桥杀上城头,让人实在头痛啊……” 宋景浩沉思一阵后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城外挖壕沟阻挡攻城塔前进,也可用火攻阻击啊!” 魏贤苦笑一声:“宋将军,你有所不知,我也想过挖几层壕沟阻挡,然而,逆军行军实在太迅速,还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经兵临城下,其次,城下半里之内的土地实在太硬,不好凿啊, 至于火攻,那些涂了生灰的木料很难燃烧起来,唉,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景浩闻言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过后脑中灵光一闪,对魏贤小声说道:“魏将军,你速去这般这般……” 魏贤听完宋景浩描述破塔之法,顿时眼前一亮:“妙,事不宜迟我这就命人前去安排……” 此刻,定阳郊外一处山坡上,上官雁抬头看着漫天星河,听着边上一名探子回报。 “回禀雁公子,宋景浩大军已经开驻进临渊关内,所部皆是守城精锐。” “嗯……”上官雁嘶哑的轻应一声,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宋景浩,你想名流青史么?” …… 一七二 长弓扬威 …… 八月二十,清晨…… “杀啊~~” 数万被上官云胁裹的官兵嚎叫着向临渊关杀来,密密麻麻的人影看的守军官将是头皮发麻。 暂时全权代替魏贤成为临渊关主帅的宋景浩冷漠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边上的守军士兵早就将弓箭对准了簇动的人群,就等待主将一声令下,攒落冰冷的箭矢。 “嘿~” “嘿~” 终于,巨大的攻城塔印入了宋景浩眼帘,他不得不佩服刘策这个未来妹夫居然能创造出这么可怕的东西,如果不是昨夜听魏贤描述,今天恐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传我军令,长弓手准备!” “遵命!” 听闻宋景浩下令,身边传令官立刻向长弓手阵列跑去传到他的指示。 关墙下方一角,一千长弓手听闻宋景浩传达的指令后,冷漠地从插在地上的箭壶内取出一支支粗长的棱形箭矢搭在了长长的弓弦之上,随后长弓仰面朝天呈现一片整齐的四十五度角。 “咯嘞嘞~” 不同于其他步弓,这些长弓材料尽数取自南境的上等韧木,配合象牙犀角包裹粘合在两侧弓臂,再以珍贵无比的犀牛筋作为弓弦,在开弓之时发出的声响远远不同与其他弓弩。 宋景浩冷漠地盯着缓缓逼近的上官家官兵,身边的测距手不断地向他汇报距离长弓射程的范围。 “风~” “风~” “风~” “嘣~~” 宋景浩一声令下,在连续三名传令官的接令嚎叫下,只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崩弦巨响,在宋景浩身后腾起一片巨大的乌云,遮住了初阳,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向对面嚎叫的敌军呼啸而去。 那些奔驰中的官兵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蝗,顿时大惊失色。毕竟他们中很多人尚未见过长弓攒射的威力,更没想到它会有如此远的射程。 “噗噗噗噗……” “乌云”散开后,尽数化为黑蝗如雨点般的落入人群之中,锋利的棱形箭镞无情的洞开这些只有皮甲甚至布甲护身的士兵躯体,把他们一个个钉在了前进的道路之上。 “笃笃笃……” “呃……” 十几名充作监军的上官军士兵眼见箭矢攒落连忙举盾并列阻挡,但从盾沿缝隙处窜入的箭镞还是让七八个人中箭,倒落在地闷哼一声后便失去了知觉,有的甚至开始口吐白沫。 长弓手的箭矢全都浸泡过马粪或令人神经麻痹的剧毒,这些中箭的士兵就算现在不死也会成为上官军的累赘,基本已经结束从军生涯,都废了…… “疾~” “疾~” “疾~” “嘣~” 就在第一波长弓手攒出手中箭矢后,宋景浩迅速下达了命令,第二波早就严正以待的长弓手也射出了箭矢。 第二波箭矢攒落,再次在敌军阵中响起一片入躯和凄嚎声,带起一团血雾在半空中炸开…… “呃,救~救……” 一名攻城士兵,胸前的甲叶被一支粗长的箭矢洞穿,只见他口吐白沫,痛苦的在地上哀嚎着,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被一辆前进途中的攻城碾过…… “裂~” “裂~” “裂~” “嘣~” 紧随而来的第三波箭雨直扑二百步距离的攻城塔而去。 “笃笃笃……” 但闻一阵箭镞钉入木料的响动后,剩余的箭矢直接从攻城塔上方贯落,直冲借助塔身掩护的上官军士兵。 “啊~~” 一阵凄厉的惨嚎传来,只见数十名攻城塔后的士兵中箭倒在地上打滚,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对周围进军的士兵的士气产生了严重的影响,推动攻城塔的进度也缓了下来。 “继续前进,不要停!” 攻城塔周围的指挥将官,整了整自己的头盔,硬着头皮下令推塔的士兵继续前进。 “魏将军,叫你的人准备落石擂木,敌军就要靠近了……” “我这就去!” 面对宋景浩的命令,魏贤当即领命让关墙上的士兵对下方已经逼近城墙的敌军展开还击,同时又让弓箭手向稍远些的敌军射击,城墙下又响起一片凄厉的哀嚎声…… “噗噗噗噗……” 又是一阵长弓箭雨洗礼,正在前行的官兵又是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让在后阵观战的上官飞父子恨的是咬牙切齿。 上官飞愤恨的说道:“好一个宋景浩!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啊,我倒是小瞧了他,不愧是远东宋家宋濂的儿子……” 上官云道:“没想到宋家的长弓如此厉害,这回我们想要攻下关口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上官飞听后不语,他知道自己儿子话中意思就是在责怪自己昨日下令停止攻势才会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快速拿下临渊关,然后挥兵直指定阳。再拖下去等远州姜浔集结完府兵或刘策稳定幽州局势后,那上官家可就万分被动了! “父亲,看来要再派族兵顶上去,这些地方军不可靠,你看他们就已快崩溃了……”上官云指着前方战场上那些惊恐地官军将士对上官飞说道。 上官飞道:“传令贾练、夏兰,即刻各拨本部五千人前来稳定局势,顺道通知邢奉,让他赶紧从各城口调遣五万军队火速赶到关城之下,三日之内,我定要破关而入,鼎定局势!” “遵命!”上官云马上领命离去。 上官飞看着攻城塔在箭雨之下缓缓前进,不由眉头紧皱:“攻城塔真的没有克制办法?宋景浩,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砰……” “撞……” 一辆趁乱冲入临渊关城洞的攻城车在四周士兵齐声呐喊下,拉着绑在圆木上的粗绳,重重撞向严实高大的城门。 然而任凭怎么撞,那用铁水浇筑的大门就是纹丝不动,直到撞击城门的圆木出现裂痕,依旧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破门迹象,不由让这些好不容易在外面箭雨落矢中幸存下来的官军心头浮现一丝绝望。 “不,啊~” 忽然城洞外响起一声惨叫,等这些撞门的士兵回头看时,却被激荡的血液和秽物溅了一脸。 他们呆呆地望着城洞外被落石砸的稀烂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断裂的下半身还在微微抖动,而周围满是流淌的血液和断裂的肠子…… “啊~我不想死在这里,娘!我要见我娘!我不要死……” “哈哈哈,我是神仙,哈哈哈……” 连续不断地血腥刺激下,这些城洞内部分官兵精神彻底崩溃了,纷纷露出疯癫的神情齐齐向城洞外跑去,剩下的士兵则蜷缩在冲撞车一角,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 一七三 毁塔 …… “嘎啦啦……” “嘎啦啦……” 一座座巨大的攻城塔在上官军士卒的推动下,终于逼近了城沿,城墙垛口后的守军官兵一脸惊恐地看着那高高的浮桥缓缓的向城沿压下,仿佛它下一刻就会将自己身心砸裂…… “弓箭手,侧翼瞄准!” 宋景浩冷静地向关墙上的守军发号施令,但见魏贤本部两千弓箭手分别将手中弓箭对准了即将倒落的浮桥,气氛一时间显的额外沉闷紧张…… “轰~~” “轰~~” “杀啊~” 沉重的浮桥终于与关墙来了个最为亲密的接触,但闻一阵震耳轰鸣响起带起一片碎屑扬尘,从塔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声遍布在整个关墙上方…… “放箭!” “咻咻咻……” 各处岗位前的士兵在各级将官的怒吼之下,将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纷纷射向从塔口涌出来的敌军。 “啊~” 冲在浮桥上的两名刀盾手虽然用盾牌挡住了射来的箭矢,却被箭镞带起的阻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想这一腿直接导致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撞在后侧士兵身上。 但闻一片惨叫声响起,六七名正在前行的刀盾手登时坠落浮桥,活活摔死在城沿之下…… 关墙高处一座箭楼内的宋景浩面色凝重,望着浮桥上源源不断的敌军,最后对身侧的亲卫说道:“吹号,破塔!” “呜~~” “破!喝!” 忽然间,城楼边上的魏贤部弓箭手齐齐退开,但闻角号伴随喝声齐鸣,宋军本部士兵抬着一根巨大的硬木猛地向各处浮桥上的敌军撞去…… “哗啦~~” “砰~” “砰~” 巨木所过,但见浮桥之上一片人海翻涌,本就地刀盾手立刻被掀落浮桥。 从下往上望去,但见每座攻城塔中间仿佛都在下着一层层“肉雨”,无数士兵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随后重重落在地面,只留下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啊~” 抬着从冲撞车上卸下的硬木,宋家将士在将阻挡眼前的上官家族兵掀落浮桥后,又猛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向攻城塔阶梯撞去…… “砰~” “啊……” 坚硬的圆木重重撞入攻城口阶梯之上,但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刚爬上梯子的两名上官军士兵就被削尖的硬木活活顶破胸膛,倒飞出了塔外…… “火油!” 冲入攻城塔内的甲长大吼一声,下一刻就从腰间取下几个小瓦罐重重往阶梯下方攀爬的人群一砸…… “啪~” “啪~” “啪~” 一阵瓦片碎裂的声响在攻城塔下方此起彼伏,直淋的那些上官军士兵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点火!呃~” 那甲长掏出火褶,刚下令点火忽然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将他胸膛洞穿。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从攻城塔上望去,模糊中似乎看到有不少骑在马上的异族人正在弯弓搭箭…… “点……火……” 生命弥留之际,这名宋军甲长还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拔开火帽,将火褶丢了下去…… “呼~” 攻城塔内的宋士兵只觉得一阵灼浪翻腾,很快就听到阶梯上下传来一阵痛苦的凄嚎…… “不~” 只见一群浑身是火的上官军士兵惨叫一声从梯子上滚落而下,然后不顾一切的向攻城塔之外疾驰狂奔,被火焰吞噬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 “轰~” “轰~” “轰~” 其余几座攻城塔内也是浓烟滚滚,凄嚎和哀鸣声不断在关墙之外回荡,响彻云霄。 “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什么?” 上官军大阵内,上官飞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绪久久无法平静,那引以为傲的攻城塔居然就这么被破了?一时间令人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良久,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叹了一句:“宋景浩,我真是小看你了,传令下去,鸣金退兵,等各路大军到时再做计较!” …… “宋将军,威武!” “宋将军,威武!” 望着潮水般退去的人流,临渊关墙之上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声,不断为呼唤着宋景浩的名号。 魏贤望着近在咫尺的几座尚在燃烧的攻城塔,对宋景浩兴奋无比的说道:“宋将军,你真是名将啊!不愧是远东公认的善守第一人!我魏贤彻底服了……” “魏将军谬赞了……”宋景浩似乎对眼前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意外,对魏贤的恭维夸赞表现的也是异常冷静,“如今敌军势大,我们还需额外警惕,莫让他们钻了空子……” 魏贤点点头:“宋将军说的对,眼下的确松懈不得,我立刻前去安排人手密切注意敌方动静……” “嗯,有劳魏将军了……”宋景浩点点头送走了魏贤,然后又扫了一眼欢呼的人群,默默地在箭楼内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 “奇怪,要是以前看到这种情形应该很开心才对啊,为什么我现在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反而,觉得特别孤单?” 宋景浩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将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一闭上眼就又看到她了,薛姑娘,如果你知道我现在的表现,会为我开心么?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好想一回到家就看到你在等候着我,然后,扑向我怀中尽述相思之苦,但,会有那一天么……” 不知不觉,宋景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 而此时,在距离临渊关后方十里外的一座山坡之顶,上官雁闭目感受着四周空气流动,任风吹拂他那黑的有些发红的发丝,静静地等待着密探回报。 不一会儿,魄奴从山下赶来,站到上官雁身后说道:“启禀主人,密探来报,他……” “嘘……”魄奴话还未说完,上官雁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来猜猜,是不是上官家又被打退了?” 魄奴立马说道:“公子英明,上官家十几座攻城塔尽数被毁,今日一战伤亡异常惨重……” “嗯……”上官雁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要督促下许文静加紧时间了,不过我想他应该知道该如何去做,定州局势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我只关心,在这场可笑的权力争夺中,会有多少愚蠢的人会沦为牺牲品……” 一七四 流州兵的下落 …… “军师,你命我做的事已经完成了……” “很好,魏贤他们没发现什么么?” “军师请放心,小的都是趁守军和上官军之间鏖战时才和他们悄悄动工的,断不会被魏将军发现……” “嗯,你做的不错……” 定阳某处一秘密街头点,许文静边上站着一名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姿态是毕恭毕敬。 许文静听完他的话,点点头说道:“那些军官都不会泄露机密吧?” 中年男子轻声说道:“军师放心,那些个穷鬼给了他们这么大一笔银子各个乐的跟做梦都在笑呢?就算泄露那也是事成之后了……” 许文静眼中冷光一闪,然后拍拍那中年男人的肩膀:“王六,你做的很好,不知道愿不愿意加入军督府,给军督效力?” 王六忙道:“不了不了,军督麾下能人辈出,小的这副嘴脸还是不给军督大人添麻烦了……” 许文静眉头一皱:“你当真不愿意给军督效命?” 王六为难地说道:“军师大人,小的人穷志短,只想拿了银子安安分分过日子,没其他念想,还望军师大人莫要为难小的……” 许文静紧紧盯着王六,良久之后洒然一笑:“也对,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这样吧,你现在立刻回营, 告诉参与此事的所有将领,就说明夜子时让他们到迅龙坡,我会亲自把答应给你们的银子送来,记住,千万不要声张……” 王六一听,眼冒金光,兴奋地说道:“多谢军师大人,小的感激不尽,大人放心,明夜子时一定到……” 王六带着激动地心情离去了,而许文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却是阴冷无比:“给过你活命机会了,可惜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我了,凡是阻挡军督前进之路的人,全都得死,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说完,他回身向定阳总督府走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如果上官雁所言为实,那魏文冉的把柄可就彻底被我捏住了,正好借机让他和上官家死在一起,但是,那三万流州死士又在何处?” 许文静缓步走上定阳大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不由紧锁,最后在一座茶铺前坐了下来,要了碗茶水…… “唉,听说了么?” “什么事儿,那么神秘,瞧你笑的跟猴似的……” 就在许文静还在深思魏文冉那底牌究竟在何处之时,边上一桌两个壮汉的话传入他的耳畔。 其中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汉子,跳到长椅上蹲在上面说道:“雷家那入赘的东西又被他那婆娘吊着打,如今正躺在床上养伤,听说这一个月内都别想下床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当什么事呢……”另一个壮汉听闻后,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说道,“那二泼子家里本来就穷,也不知道哪修来的福分被雷家看中当了上门女婿, 可你也知道,这上门女婿有这么好做的么?还不是三天两头被雷家呼来喝去,被当下人使唤一样,男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更何况那雷家大小姐可是自小娇生惯养,什么脾气全城都知道,他二泼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壮汉罢罢手喝了口茶,对那汉子说道:“错了错了,这次那二泼子是活该被一顿毒打,那小子居然背着雷大小姐在外面养小妾,哎呦,这怎么得了? 你想啊,二泼子现在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雷家的?再说你一个上门的神气什么?有这资格背着自个儿女人养小妾么?” 那对面汉子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惊呼道:“你说啥?那二泼子胆大到背着雷家在外面养小妾?这被打倒是活该了,真没看出来,二泼子居然还有这么些花花肠子。” 精壮的汉子深表同意:“可不是么?虽说给这雷家当上门的确实很委屈,可人家没少亏待他啊,哪天出门不是给他穿金戴银,现在居然做出这等事来,真是活该!” 对面汉子点点头,随后笑着问道:“我说,那二泼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让雷家抓住把柄呢?换我的话还不找个隐秘点的地儿把小妾藏得好好的……” 精壮汉子闻言“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要怪就怪这二泼子胆儿小,他养的小妾倒是藏的很紧,只是那晚和那小妾亲热后,回雷府被雷小姐闻到了身上的胭脂味儿, 结果,雷大小姐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不想这一问,把二泼子吓的魂儿都飞了,还以为雷小姐啥都知道了,立马跪在地上哭着一五一十全给招了……” “啥?哈哈哈哈……这个二泼子,就这么点儿胆还敢外面养小妾?”对面汉子听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不会找个理由么,哪怕说是给自己婆娘去看胭脂水粉也能搪塞过去啊,哈哈哈……” 精壮汉子也笑道:“可不是么?这么一搞,还连累了那小妾,跟着一起被打,听说已经被押送官府等着被浸猪笼了,唉~那姑娘也怪可怜,才十七岁,真是被害惨了……” 汉子也叹了口气,喝完碗里的茶水后,摸出十文钱丢在桌上说道:“天色不早了,也该继续去拉活儿干,不陪你聊了……” 精壮汉子闻言也忙把碗里的水喝空,说道:“一起走吧……” 然后,两人就抓起桌沿边的扁担走出茶铺,挑起放在铺口的两个箩筐齐喝一声就向远处走去。 “呵呵,真是……”许文静听完他们说的八卦,苦笑着摇摇头,端起茶碗,“外面战火连天,这些百姓却还有闲心雅致在这里谈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看是死到临头都不自知啊……” 他缓缓将茶碗放到嘴巴,就在要饮下一口碗中水时,忽然脑海灵光一闪。 “嗯?等等……”许文静放下茶碗,仔细开始回想他们二人所说的话,好像抓住了什么似的。 “妙!真是妙!” 良久,许文静眼中精光闪烁,放下茶碗,身子因为兴奋止不住的颤抖:“既然我不知道那三万流州死士在哪儿,何不让魏文冉自己带出来呢?哈哈,我怎么就非要花费精力亲自去调查那六七年前的事情经过?好,哈哈哈……” 想到这里,许文静起身丢下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笑着走出了茶铺,从他那阴冷地笑声之中,可以感受到此刻他内心十分的愉悦,或者说……残忍! 而此刻茶铺对面的客栈二楼,上官雁静静地看着许文静离去,手指不停轻抚着自己鬓间黑发…… “许文静,我已经让人给你这么明显的提示,看来你也该知道如何去做了,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七五 夜·杀 …… “王六,许文静真的愿意把银子给我们么?” “放心吧鲁旗总,军师大人都已经和小的说的明明白白,今晚就等着数钱吧……” “可是,为什么要到这鬼地方,还是深夜前来,直接派人把银子送来不是更好么?” “军师大人他为人小心谨慎,派人送来万一被人发现,咱几个办的那么大事岂不是暴露了?他也是为咱安全着想啊,快点吧,别发牢骚,就快到了……” 深夜子时,王六带着几十名定阳守军将官,一路风尘仆仆地向和许文静约定的迅龙坡走去,各人脸上都带着疑惑,不过一想到马上能得到一笔数目十分可观的银钱,各人心里都是火热异常。 其中一个旗总说道:“真没想到,足足二千两白银啊,我一年薪饷就算全部到手也才四十二两,这下好了,拿了这笔银子,等这边事情一了解,我就立马退伍不干了,回家买上几亩地,再盘几间店铺,好好跟自家婆娘过日子去……” 另一个旗总也叹道:“早不想干了,如今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到手,谁还愿意每天朝不保夕?不干了不干……” 经这两人一说,各人原本疑惑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都一起憧憬起未来的生活,气氛顿时变得异常轻松起来。 “小点声,前面到约定地点了……”踏入迅龙坡后,王六止住各人的喧闹,小声说道,“我先去看看军师大人到了没有……” 随后,王六便小心翼翼地向坡道上走去,待来到指定地点后,轻拍了几声巴掌,随后从黑暗中冒出几条人影,不由让王六吓了一跳。 但见其中一个指定接头的人看了王六一眼,随后问道:“其他人呢?” 王六说道:“都带来了,敢问军师大人现在何处?” 那接头人说道:“军师大人就在后面……” 王六说道:“可否带我去见见军师?” 接头人沉默一阵,然后点点头:“好吧,赶紧的,见了面拿了银子后,这件事对谁都不准提起,若要说出去,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王六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自然,弟兄们都是守信的人,拿了钱自然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嗯,随我来吧……”那接头的黑衣人应了一声便带着王六向坡后一处小山丘走去。 待见到许文静后,王六忙拱手对他施礼道:“王六见过军师大人……” “嗯……”许文静应声问道,“人都带来了?” 王六说道:“那是自然,二十六名旗总还有两个百长共二十八人都带到了,不知,嘿嘿……” 王六说到这儿,搓了搓手干笑几声。 “哼……”许文静自然知道他这个姿态是为了什么,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说道,“早给你们备好了。” 说着对身边一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立马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就有一群人,两人一组抬着四口箱子来到许文跟前。 许文静指着一口箱子对王六说道:“自己打开看看,一千两黄金一箱,总计四千两,折算白银最少十二万两,点点有没有少……” 王六依言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拔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吹了吹向内望去,入眼尽是金灿灿一片,不由让他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 只见他拿起一锭金子仔细瞧了瞧,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只觉舌尖有一阵清甜袭来,令他迷恋万分:“好多金子啊,我王六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许文静看着王六那副贪婪地模样,轻轻把箱子合拢,然后对他说道:“好了,让兄弟们都来取钱吧,我许文静生平最为守信了,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但你们也要保证把这些日子所作所为都烂在肚子里,不准跟任何人提及……” 王六吞咽了一下口水,一脸讨好的说道:“军师大人果然守信,王六佩服不已,您稍待,我立马让他们过来,这件事绝对会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会提及……” 说完,王六就向来时的路退去,不一会儿,那二十八人在他带领下一脸兴奋地向放箱子的地方跑来。 “军师人呢?” 等王六回到摆箱子的地方,许文静和那些接头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空旷的丘坡上只有四口箱子孤零零地摆放在原地。 “可能军师怕行迹暴露先行离开了吧,不管了,先分钱要紧。”王六这样安慰道。 “金子,我的,我的!” “操!别抢,那是我的!” “滚开!这次那么大的事我旗内出力最多,我应该多拿一份!” “别抢,拿来,给我拿来……” 当王六把箱子打开后,这些总督府的将官立马眼睛都直了,眼前所见这些金子远远超过了许文静给自己的承诺,一下子都拥挤哄抢起来。 “呵呵,抱歉了,只有死人才能真正让我放心……”而此刻躲在暗处的许文静望着眼前这一幕,止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让你们死在这堆金子中吧,动手……” “飕飕飕……” “噗噗噗……” “啊~~” 许文静一声令下,黑暗中立刻响起一片绷弦声响,数百支冰冷的羽箭将围在箱子前的众人射成了刺猬。 “呃~” 王六后背让四支羽箭洞穿,倒在箱子上猛吐一口鲜血,将眼前的黄金染上了血迹。 在弥留之际,他紧紧抓起一锭金子喃喃自语道:“我的……黄金……我的……” “哐啷~” 握着金子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砸在箱子内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到死那一刻,他依然紧紧握着那锭金子不曾有半点松手迹象。 “军师,二十八人尽数诛杀,敢问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理?” 箭雨过后,前去查验尸体的士兵又给他们每人要害处补了一刀,待确定全部身死后这才和徐文静回禀道。 许文静说道:“此次有劳你们情报司的兄弟配合,现在再麻烦你们将这些尸体在天亮之前送到定阳郊外二十里处,那里已经有人接应,顺便把地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莫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遵命~” 那情报司将士闻言立刻退下派人处理尸体去了。 许文静望着那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脸上变的额外阴冷:“有时候,死人能发挥的作用比活人还要大,呵呵,魏文冉,接下来你该把那底牌亮出来了……” 同一时间,定阳郊外二十里处…… “呲……” 孙彪、马国成、韦鹏三人带着本部两千人马将那二十六旗四千士兵诱骗至此后用渗了麻药的酒水全部灌倒后,迅速将他们的尽数击毙。 “妈的,操!” 马国成干掉最后一名士兵后,将手中戚刀往那尸体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叫骂了一声。 “这顿板子是白挨了,本来老子现在应该舒服的躺在冀州家中养伤,不想军师却改了主意……” 孙彪闻言也擦着手中的刀,对马国成笑道:“国成,你是想你那刚生几个月的儿子了吧?” 马国成“嘿嘿”一笑:“能不想么?老子这辈子粗人一个,也就这样了,就指望着他能给我们马家争口气,将来等他大一些就送他去军督办的学堂读书,以后别跟他老子我一样满口粗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孙彪奇道。 马国成一脸沮丧地说道:“是这样的,我这儿子出生时,天上祥云笼罩,我就给这儿子取名叫马云,可是,军督大人知道后,好像非常不高兴,亲自来我家中看探望还送了不少礼品,意思是叫我给儿子改个名字……” 韦鹏闻言也奇道:“这名字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啊?祥云过境,马云,多有意境啊?而且军督大人很少会管我们的私事啊,就比如那杨又怀杨营的儿子,叫什么杨腾龙,那么俗不可耐,也没见军督说什么,怎么忽然关心起你儿子叫啥了……” “可不是么?”马国成苦笑着说道,“后来我想了想,既然军督大人不喜欢,那索性就改个名吧,我希望我这儿子以后出人头地,超过他爹我,就当场给他改名叫马超…… 结果,军督听后大人十分狐疑地看了我好一阵,最后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走了,我至今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 韦鹏和孙彪听完马国成的话,也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半晌过后,还是孙彪发话:“好了好了,军督他老人家的意思咱也别去揣摩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等军师回来再做计较吧!” “遵命!” 一七六 馊主意 …… “唏律律……” “吁~~” “咔噜噜~~” 远州总督府马厩之内,姜浔兴致勃勃的带着管家和几名仆人正在观看着马棚内两匹马…… 交配…… 只见姜浔脸上面带微笑,不住地轻颌头颅,不停对身边的管家指点道:“你看,这公马性子多野,很好,非常好啊……” 管家和那些下人脸上懵逼,内心满是崩溃,怎么也想不到姜浔会带着大家来看两头畜生那啥,这位高高在上的总督大人什么时候会有这种癖好了,怎么从前一直不曾发觉…… 不过,大家观姜浔这些时日来,精神头十分的好,经常面带笑容,自己这些下人偶尔做错事也不再和以前一样一通训斥外加连绵不绝地教育,只是嘱咐一句下次小心而已。 但这样的改变,反而让这些做下人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感到不自在,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就比如今天一大早把大家叫起来就为了看马匹如何亲密“交流”?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管家,怎么了,说话啊?你觉得眼前情景如何呢?”见管家不说话,姜浔又可以拉了拉他衣裳。 终与,管家忍受不了了,对身侧陪伴的下人使个眼色,让他们都退远些后,跟姜浔小声说道:“老爷,这几天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会有什么心事吧?说给老奴听听,也好给你分忧……” “哈哈哈……”姜浔闻言笑道,“你想多了,刘策已然平定幽州内乱,如今正在整顿军备安抚百姓,而定州方面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尘埃落定,远东马上就能恢复以前完好的局面,本督能有什么心事,哈哈哈……” “老爷,您就甭瞒我了……”管家急道,“老奴自小跟着老爷您,还不知道您那些心思么?定是有什么令您为难的事,要不您怎么会来到这马厩看马交合?” 姜浔闻言笑道:“管家,你错了,现在不是马匹发情的季节,为何这公马和母马却会如此缠绵?” “这……”管家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跟不上姜浔的思维,与是为难地说道,“这让老奴如何解释?” “你呀,真是一点都不懂,哈哈……”姜浔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告诉他答案,“我在他们吃的草料和水里下了催情药,他们食用后,自然就会现在这副模样了……” “老爷,你……你怎么会这么无聊……”管家闻听后一脸的怪异,只能小声的嘀咕一声。 姜浔也没在意,继续对管家说道:“这催情药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和青楼那些药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只需小小这么一点,就能让这些牲口情欲难耐、不可自拔,前几天我还在牛身上试过,效果也是超出预计啊……” 管家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待稳定心绪后,试着对姜浔说道:“老爷,你该不会是觉得治下田亩众多,牲口又不够用,这才想到这法子多产些牛马给添置畜力吧?” “呵呵……”姜浔闻言,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对管家说道,“这个你到时就知道了……” “吁~~” 忽然,马厩内两匹马齐齐发出一声嘶鸣,姜浔见之兴奋的大喊道:“好!好!哈哈哈!就这样,哈哈哈~” 这一幕看的管家是只能摇头,索性也不去猜想姜浔到底想干什么了…… …… 从马厩离开后,姜浔径直回到自己屋内,脸上满是灿烂地笑容。 史夫人见到姜浔回屋,立刻併退服侍的下人,然后给他倒上一杯茶,一脸愁容地说道:“老爷,你真打算这样做么?妾身觉得这么做实在太卑鄙了些,先不说刘策怎么样,若被颜儿知晓,肯定会闹的不可开交啊……” “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姜浔端起茶碗,打开茶盖轻轻吹了口气,“咱颜儿已经十九了,这婚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史夫人说道:“那也得等刘策这孩子回来再和他当面啊,你这么做我怕那孩子会对你看法有变啊,以后是断不会和你亲近了……” 姜浔一听,立马把茶碗放在桌上,对史夫人说道:“我也想和他当面说啊,可是上次在府内和他一提这事儿跑的比耗子都快, 还有前些日子我都拟好那什么稿子,命人送往汉陵那什么出版社,让他们登报宣布刘策和颜儿的婚事, 可不曾想,那出版社还要什么审稿,结果一见送去的稿子立马就被人丢了出来,说什么禁止刊登虚假新闻? 那下人还差点被送到保安司里严刑逼供,好在赔了笔银子这事才作罢,不然我姜浔这张脸都快丢尽了……” 史夫人闻言,坐到姜浔对面,继续劝道:“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用这下三烂手段啊……” “下三烂?你以为本督愿意啊?”姜浔一听这火就窜上来了,“上次命人去汉陵,我可算打听清楚了,那刘策所言等冀州全境平定就会和宋嫣然成亲,本来这事儿本督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这臭小子就算再厉害,也该要花费三五载吧? 但你看看,幽州一个月功夫全被他给摆平,苏敬山三人全被抄家问斩是杀的一个不留,定州那边听说那个许文静本事不比刘策差多少,我估摸着也快了, 等他把定州再搞定,手中有了兵权,以他那性子,冀州胡奴还能安生?估摸真要动手不出一年就收复全境了, 到时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刘策这臭小子娶那宋家的庶出为正室?然后宋濂这头老狐狸再狐假虎威的骑到本督头上拉屎撒尿?想想都觉得恶心……” 说到这儿,姜浔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碗狠狠灌了一口茶水。 史夫人叹道:“老爷,纵使这样你这又何苦呢?要知道妾身也不是你第一个夫人……现在不也……” “夫人,不一样……”姜浔闻言语气顿时变得异常柔和,“说句心里话,本督对你是一片真心,多年来都不曾变过,所以我才力排众议,夫人你才能转为正室, 而本督听闻那刘策对宋嫣然也是用情至深,就怕到时咱颜儿受委屈啊……” “不会!”史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老爷,妾身看的出来,刘策这孩子对咱颜儿绝对动了真情,只是肯定处于什么缘由不敢面对而已,无论他是不是先娶那宋家小姐,咱颜儿跟了他断不会受半点委屈!” “好了,别说了……”姜浔打断她道,“这事我做主了,待远东事情了结,本督就将他召到府上,到时,还请夫人务必配合,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我也好跟族人,尤其是我那老头子有个说法……” “唉~”史夫人听后摇摇头,叹口气起身说道,“既然老爷你心意已决,妾身自然会帮忙到底,只是……老爷,容妾身斗胆说一句,你这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烂主意,最好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史夫人便步出屋外忙活其他事去了。 而姜浔并没有在意史夫人的话,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臭小子心境定力十分过人,看来得加些剂量才行,对,就这么办, 对了,还有这药劲太大,事后对身子定会有所亏损,必须要备好药膳给这俩孩子补一补元气,嗯,好,就这么办……” 一七七 死人的用途 ……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八月二十一,收到“兵变”消息的魏文冉带着上千人马火速赶往二十里外的事发地点,望着遍地尸首,一时间震惊的无以复加…… 早就恭候在此的许文静立马上前对魏文冉拱手说道:“总督大人,这些叛乱将士都被上官家买通欲对定阳发起攻势,造成后方混乱,好让镇守临渊关的将士军心涣散无力御敌,幸亏在下得到密报,连夜赶来阻止,才将他们尽数击毙。” 魏文冉闻言奇道:“难道一个活口都没留么?” 许文静回道:“大人,这些人都收了上官家重金收买,全都悍勇异常,我等好不容易才设计将他们诛杀……” 魏文冉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许文静,最后缓缓说道:“军师,你方才说他们都被重金收买?如今又言誓死抵抗,这又该如何解释?” 许文静听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回总督大人,这并不矛盾,在下从他们的几位旗总尸体上搜出了上官家的书信,上面虽然没刻什么印记,但可以断言这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必是上官家所为, 另外,在下还从那些旗总的营地住处内搜出大量黄金,试想一个旗总纵使贪污也绝无可能有那么多收入?定是已经被上官家收买才会铤而走险……” 说着,许文静命人将伪造的书信和黄金搬到魏文冉跟前。 魏文冉看完书信内容,已然信了几分,如果这信件中真有上官家印记的话,他还会怀疑许文静所言真实性。待再看向那四箱黄金时,已经彻底信了他们密谋造反的动机。 “哼,胆敢作乱犯上,这些人死不足惜……”魏文冉恶狠狠地说道,“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本督要将他们九族尽诛……” 许文静听后,连忙说道:“总督大人,请听在下一言,现在不是处理这些事务的时机,既然上官家能买通这些人, 那难不保他还会买通其他各部将士,万一临渊关内将士也被买通的话,哪怕只是散播流言,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 魏文冉听完许文静分析,眉头紧蹙:“军师说的有理,那本督该如何是好呢?” 许文静说道:“眼下当务之计,在下唯有斗胆请总督大人动身带兵前往临渊关内亲自督军以震士气,这样才能凭借大人您的威望保证守关将士难生异心……” “这……” 魏文冉闻言顿时有些犹豫,毕竟临渊关目前可是定州前线,贸然前往的话岂不是把自己置身风险之中,更何况现在离开的话,定阳这边该怎么办? 眼见魏文冉犹豫不决,许文静再次说道:“总督大人,还请您快做定夺,一旦大军被上官家的人完全渗透,那您可就一切全完了……” 魏文冉思考片刻后,对许文静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本督好好想一想……” 许文静叹了口气,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总督大人早日定夺,眼下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嗯……”魏文冉应了一声,对随行士兵说道,“暂且把这些尸体收容挂与城口示众,本督先行一步回府了……” 说完,魏文冉就策转马身向定阳方向行去。 许文静望着魏文冉和他随从远去的身影,一丝阴狠悄悄浮上脸颊,随后看向那遍地士兵的尸体,不由冷笑一声。 “放心,我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来给你们陪葬,这样你们也就死得其所了。” …… 魏文冉回到总督府后,回想着那遍地尸体,以及许文静对自己所说的话,不时在屋内来回踱步…… “许文静说的没错,如果临渊关被上官飞的人渗透,定阳也就岌岌可危,必须要有所决断,嗯……” 思索至此,魏文冉不由自主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对门外的下人喊道:“来人,去把魏经叫来!” 不多时,魏文冉的心腹魏经就来到他跟前,正欲拱手施礼却被魏文冉给止住了。 魏文冉对他说道:“魏经,如今定州局势刻不容缓,本督欲领兵前往临渊关稳定局势,你……” 说到这儿,魏文冉怔了怔,然后眉头紧锁,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魏经见此说道:“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无妨,何须如此吞吞吐吐呢?” 魏文冉闻言,当即下定了决心,对他说道:“好,你速去劳山矿场,将那些流州降卒带来,秘密紧随在本督之后,前往关卡听我调度……” 魏经大吃一惊:“大人!你可想清楚了,那三万人一旦暴露出去,姜大人那边如何交代啊?这可是我魏家的底牌啊……” 魏文冉叹道:“眼下局势已经越来越危险,若非不得已,本督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只管去将他们唤来吧……” 魏经面色为难,还欲再劝:“魏大人,属下还是请你好好想想,万一这些人被发现,大人您可是无法在定州立足了啊……” 魏文冉阴狠地说道:“所以,等此事完结后,必须速速将他们全部……”说着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令人不寒而栗。 不管魏经震惊的神色,魏文冉继续阴冷地说道:“介时定州平定,就把那三万流州兵全算在上官家的军中,哼,到时死无对证,我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魏经闻言,神色黯然地说道:“但如此一来,就算定州局势稳定,大人您以后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底牌了,只能听姜家的话,做一个傀儡……” 魏文冉摇头叹了口气:“那也比我们魏家被诛九族好,事实上你以为凭那三万人会对姜家造成什么威胁么? 现在想想真的太天真了,好了,不必多言,你速速动身前往劳山矿场吧……” “是……”魏经虽然心中满是焦虑,但还是应声退了下去,准备前往劳山的事宜。 等魏经离去后,魏文冉深吸一口气,随后对门外侍卫大声喊道:“来人!把魏鲢、魏湛唤来,本督要交代他们总督府事宜……” …… “主人,魏文冉的心腹魏经已经出了定阳城,往西边所去,要不要奴婢派人跟上?” 客栈房间之内,冷烟毕恭毕敬地对坐在圆桌前喝茶的上官雁禀报着探得的情报。 上官雁闻言,端着茶碗轻泯一口,然后说道:“看来许文静远比我想的要聪明的多,这么快就把魏文冉给说服了,嗯~吩咐下去,让人都不用跟了,那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接下来该考虑下要流多少血才能平息这场动乱吧……” 说完,上官雁起身来到窗台前,望着街道上川息的人流,轻轻抚了下鬓发。 “叶胤,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哈,我真的很期待与你相见那一刻……” 一七八 狂热 …… 劳山矿场属于魏家产业,位于定阳城以西四十里外的劳山之中,矿场地点十分隐秘,很难被外人发现。而且自六年前开始,这劳山矿场就禁止外人出入,可毕竟是人家私人产业,大家也没过多的怀疑…… 魏经面色凝重的步入劳山矿场,和门口的魏家守军将士核实身份后,就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朝深处走去…… 几个弯道过后,魏经就听闻前方隐隐传出一阵呼喊的声音…… “誓死效忠魏大人……” “愿为魏总督赴汤蹈火,死而无憾……” “魏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坚决守在他身边……” 激人心绪的呐喊在人烟罕至的山谷之中不断回荡,当魏经皱着眉头步入声源所在地时,印入眼帘的一幕,令人感到异常的诡异和惊悚。 只见矿场一处平地上,整齐的端坐着上千衣衫褴褛的汉子,此刻正在前方领头人的带动下,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宣誓”声响。 但见他们此时各个情绪高昂,眼中散发着一股极其扭曲的狂热…… “魏总督~魏总督~” 激昂的“宣誓”结束后,这些坐在地上的汉子就被人带到一处开始继续采集矿产…… 魏经对此只是默默扫了一眼,脸色十分平静的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对这一切已经习惯了。 待他又拐到另一处空场地时,却见到一片人头簇拥,手持兵器喊杀的场景…… “杀~” “杀~” “杀~” 只见这些手持刀盾长枪的汉子狠狠地挥动手中的兵器,脸上表情和之前在外面场地上遇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嗯……”魏经看了一阵,应了一声,继续向前方一间木屋子内走去。 “属下参见魏校尉……” 一见魏经进屋,五个正在屋内歇息的总督府士兵连忙对他行跪拜礼。 “都起来吧……”魏经望着跪在地上的守卫,淡淡地回了一声,看向正在操练的那些汉子说道:“这些日子,他们都没什么问题么?” 为首的一名守卫忙道:“魏校尉,您还有啥可担心的?这两万四千流州兵,如今都已经成为一条条听话的狗了,脑子里只想着如何给总督大人效命呢……” 魏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当年叶胤说服这些流州士兵投诚后不久,就被定州总督府的人带到劳山矿场内安置起来,随后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洗脑教育,让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魏文冉就是他们的一切! 然而,洗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起初这三万流州兵在被接受洗脑过程忠不乏有反抗抵触的情绪,甚至还打伤了不少人,引起不小的波动。 与是,魏家采取了一些极端措施,就是将那些抵触最为激烈的暗中除掉,然后给剩下的每人带上铁镣防止意外。再慢慢开始传播奴役的思想,以食物、住所等物质做为诱饵,迫使这些流州兵慢慢改变…… 经过多年的年复一年不停地“引导”,在付出数千人的性命之后,剩下这二万四千流州士兵已经彻底沦为只知道忠于魏家的……狗! 魏经点点头,回过身对屋内几名守卫说道:“总督大人有令,命我将这些流州士兵秘密带往临渊关,必要时与上官军展开最后搏斗……” 带头的守卫一听,顿时心下一惊,连忙问道:“魏校尉,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魏经从怀里掏出魏文冉的亲笔信,递给那护卫说道:“这么大的事,我又怎么可能骗你们?眼下定州局势愈演愈重,试想如果总督大人出事,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一旦上官家占据定州,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你明白么?” 那护卫看过书信后,待确认的确是魏文冉的亲笔书信后,这才对魏经说道:“魏校尉,既然是总督大人的指示,我们当下属的尽力去办就是了,敢问什么时候出兵?” 魏经说道:“两日之后深夜,切记这事一定要保密,莫要让人知道这些人还存活在世上,否则,被远州总督府或刘策知道的话……” 那护卫连忙说道:“放心吧魏校尉,请你回去禀明魏总督,属下一定会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 “嗯,这个我倒是放心……”魏经点点头,“为免他人怀疑,我也不便在这里久留,就先回去了……” “魏校尉慢走……”守官恭敬的对魏经拱手告别。 “誓死捍卫魏总督~” “愿为魏总督而死~” 魏经离去之际,那些正在操练的流州士兵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呐喊…… …… “军师,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成功把魏文冉这蠢货的底牌亮了出来,离你的算计又近了一大步?” 许文静落脚的住所内,上官雁带着冷烟和魄奴堂而皇之的来到他跟前,丢下一句后,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直接坐下。 一见是上官雁,许文静放下手中的书籍,一脸正色地说道:“没想到雁公子胆子这么大,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出入在下宿所,不怕我去通知总督府的人来抓你么?” “哈……”上官雁轻笑一声,“军师,这种愚蠢的试探就省下吧,半个时辰前魏文冉已经出了定阳城往临渊关方向去了,现在总督府内就魏鲢、魏湛这两个比上官飞父子还要愚蠢的败家子坐镇,你认为他们抓的到我么?” “呵呵……”许文静摇摇头,冷笑几声对上官雁说道:“不知今日雁公子来找在下是为了何事?” 上官雁说道:“定州局势的结果基本已经确定,自然是想让军师来履行交易的内容……” 许文静沉思片刻,对上官雁回道:“请恕在下冒昧,雁公子为何会对叶公子这般执着?” 上官雁说道:“这个问题我上回已经回答过军师你了,还需要重复么?” 许文静道:“雁公子,你以为我许文静会相信你那稀奇古怪的说辞么?” 上官雁道:“这不是重点,军师只需将叶胤与我见一面即可,如果非要说目的……” 说到这儿,上官雁缓缓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治好他的病……” 一七九 决战前夕 上 …… “雁公子,闲话省下吧,今日你来找我,不单单只是跟我说这些,不妨直明来意吧……”许文静显然对上官雁的话没有完全相信。 上官雁嘴角轻扬,嘶哑的声音随之响起:“的确,我此来还有一个目的,我想问军师一句,你打算让多少人为你自己的权欲开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许文静闻言眉头一紧,对上官雁说道:“雁公子,我不明白你话中意思……” 上官雁眼眸轻颌:“四千条人命换取魏文冉的信任,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还远远不够,让我来推演下你的布局和策略。” 说着上官雁在许文静惊讶的面色中,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说道:“就先从那四千总督府士兵的死开始说起, 那四千人为什么会死?他们做了什么让你不惜下如此狠手?纵使魏文冉不出定阳,我想他们也早晚得死, 只不过你知晓三万流州士兵尚未死后,顺道利用了这些尸体走了一步很妙的棋,顺利达成了引魏文冉前去临渊关送死的目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许文静心中顿时一怔,一向淡定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恐慌,“那四千人是被上官家收买后,欲对定阳不轨这才被我冀州军截获情报,诛杀的,你说的这些真得很可笑……” “是么?”上官雁听许文静这么说,嘲讽地回了一句,继续说道,“那我想问一下,临渊关外十里之地山坡之上,那些被运送至此的泥块碎屑又是怎么回事?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内中尚有不少石沫碎片,而且土质色泽灰谐,显然不属于坡道周围的泥地,嗯……你说这些又是从何而来呢? 如若我没猜错,你定是让这士兵挖通了通往临渊关内的地道,就等着关破之时,将上官军和魏文冉两部一举歼灭吧? 另外最大的漏洞,就是这四千叛军都是猪么?你带的三千冀州兵再精锐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而据我所知,你的部队居然无一伤亡?还要我继续分析下去么?” “雁公子……”许文静轻唤了一声,脸色变得异常冰冷,眼中充满了浓浓地杀机,“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否则……” “杀我么?”上官雁背对着许文静,平静地说道,“这是一个非常愚蠢但又不失英明的决定,不过,你以为你一定就能杀的了我么?” “哼……”许文静冷哼一声,“现在此地住宿周围都是我的人,只要一声令下,雁公子怕是会立马身首异处,我知道你带的那两人身手不凡,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 上官雁闻言摇了摇头,回过身看着许文静,良久才说道:“身为一名智者,如果你这样做只能说明你很不理智,甚至说非常的蠢,你以为我来见你之前就没有准备么? 如果今晚我的探子没发现我的踪影,那么魏文冉就会连夜赶回定阳城,你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然后就等着身败名裂,彻底失去刘策的信任, 另外,你以为我不知道上官军那些攻城器械是谁提供的么?我想,这应该不是刘策本意吧? 你,想要赌一把么?杀了我,或者,继续交易下去?” 豆大的汗滴从许文静脸颊上落下,他看着上官雁的背影,第一次发觉眼前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和阴狠的多…… 最终,许文静还是端起案前的茶碗喝了口水以示妥协。 “明智的决定……”听闻身后动静的上官雁甩了下左鬓垂丝,缓缓转过身与许文静对视一眼。 “不要紧张,无论你们三方之间是何种结局,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的是你打不打算在这场动乱结束之前,让自己名扬天下……” “……” 面对上官雁那看似询问,实则带有明显的嘲讽口气,许文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如何?你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成为定州的救世主么?”上官雁又近一步,紧紧盯着许文静。 那压迫的气氛令许文静万分难受,说实话他本来就想借平定州的功绩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号,但现在,他听完上官雁的话,开始犹豫了。 许文静听的出来上官雁话中之意,那所谓的“名扬天下”的代价,是要性命为代价的,虽然自己愿意死在名利的怀抱中,但真到这一步又有些不甘心…… “退缩了?”上官雁见许文静这幅模样,随后别开他的视线,继续说道:“我从你眼神里看到了犹豫、恐惧、不甘,还有胆怯……” “呼……” 被上官雁看破心思的许文静重重地叹了口气,浑身上下虚脱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很好……”上官雁转身居然赞了一声,“至少现在你还知道对权利有一丝畏惧,没被眼前的名利迷失心智。” “你到底要干什么?究竟有何目的!”许文静实在受不了上官雁身上散发着那股不可一世的姿态,仿佛能把人心都看穿一般,这令他感到万分的厌恶。 上官雁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既然你现在不愿意名留青史,不如换个人吧,军师你觉得宋景浩如何?” “不可!”许文静当即起身惊呼道,“宋家与军督府目前是合作关系,我已经派人前去给宋景浩送信,等临渊关出现颓势时,会主动弃关而退……” “你说的是这封信么?” 忽然,上官雁手中亮出一封带血的信封,对着许文静晃了晃。 “上官雁!”许文静终与忍不住咆哮出声,“你好大的胆子!” “哈……”上官雁轻笑一声,“抱歉,一直没时间和军师您知会一声,放心,我的人已经把那信使处理妥善,绝不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许文静只觉的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冷的想哆嗦,这个上官雁,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好像一切都被他玩弄在鼓掌,随时都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不要激动……”上官雁转身走到许文静案前,将那带血的信封放到桌上,淡淡地说道,“军师,宋景浩一旦成为这次平息动乱的英雄,那么宋家名声必定远播整个大周,这样不是可以跟军督府更好的合作么?想必姜浔和皇室也要敬让万分啊……” “可这样做,等于害了军督大人!”许文静愤怒地说道,“宋景浩死了,宋家名利双收,再与军督府合作,你想全天下人都站到军督大人对面么! 更何况,宋景浩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名流青史?换谁都不会服气的!他们会暗中查探内幕,一旦被他们知道真相,你觉得宋家还会跟军督府合作么?” “嗯……”上官雁听完许文静的话,点点头说道,“这个回答我勉强接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换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人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如何?” 许文静沉思片刻,眼神顿时一寒,指着上官雁说道:“我真没想到,这天下间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以你的能力……” “哈……”上官雁冷笑一声,“军师,这种话无需你提及,放心,我会让他们全死在那可笑的权利追逐之,不过我要的条件必须要加重了……” “嗯?”许文静疑虑一声。 上官雁轻抚鬓发对他说道:“除了叶胤以外,我还想会会传闻中的军督大人,想看看他愿不愿意为了权力牺牲一切, 另外你命人挖的那些密道还有些小小的瑕疵,介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的计策万无一失……” 一八零 决战前夕 中 …… 八月二十五,从定州各地城池调遣来的上官军兵马密密麻麻地集结在临渊关外,上官飞父子大营周围。 “呜~~” “哈!” 沉闷的角号在营地上空响彻云霄,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齐喝声。 上官飞望着营地四周的情形,不住的点点头,边上的上官云也是一脸的兴奋:“父亲,我等麾下现在足足二十五万大军,还有不少愿意归附的地方军正在朝这儿赶来,这会我看那魏贤和宋景浩如何抵挡我们的兵锋……” 上官飞点头说道:“不错,现在临渊关已经被我数十万大军给团团围住,两日内务必破开城墙,拿下通往定阳的最后一道屏障,哈哈哈……” “孩儿提前恭喜父亲,荣登总督之位!”上官云也是笑的是合不拢嘴。 上官飞闻言笑的更为肆虐,随后对身后亲兵下令道:“速速吩咐下去,今夜杀猪宰羊好好犒劳一下将士们,待明日破晓时分,一举向临渊关进发!” “遵命!” 亲兵大声领命而去,临离去时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父亲,虽然眼下我们占据主动,但是那临渊关的城墙似乎不好破啊,尤其那铁门,几次都撞不开……” 兴奋过后的上官云,还是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疑虑,毕竟那关墙确实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强攻的话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上官飞点点头对儿子说道:“不错,那关墙确实难破,不过,为父早就有安排了……” 上官云奇道:“哦?莫非父亲还是打算用攻城塔么?可我们的攻城塔早就已经被宋景浩摧毁了啊……” 上官飞说道:“介时你就知道了,总之明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 “属下见过总督大人……”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速速请起……” 同一时刻的临渊关内,已经抵达关隘的魏文冉在亲卫簇拥下登上城墙,望着对面上官军营地一片旌旗飞舞、人山人海的场景时,脸色是万分的严峻。 “几十万人马,唉……” 魏文冉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担忧着该如何应对他们的人海攻势,但脸上依旧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边上陪同的宋景浩仿佛看出了魏文冉的难处,对他拱手说道:“总督大人无需担忧,逆军人数虽众,但有如此雄关庇护,再加之总督亲临,守军士气高昂,定不会让逆军攻进城墙。” 魏文冉点点头:“有宋将军这句话,本督心里就宽心许多,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魏贤和宋景浩立马拱手大声说道:“请总督大人放心,我等誓不辱命,绝不让一名逆军进入临渊关!” “好!”魏文冉大喊一声,随后拱手和他们回礼道,“本督就在此静候诸位将军的佳音。” …… 远州,总督府内…… “总督大人,分散各处的府兵如今已经集结一半,敢问是不是可以开赴定州?” “为何会这么慢?足足两个月,到现在才凑起一半,难怪刘策会对我等远东将士不屑一顾,现在想想他还真有这个底气!” 府厅之内经过一个多月时间召集的姜家府兵,终于集结到了远州城下,等待着姜浔一声令下就向定州进发。 在姜浔发泄一通脾气,责备行军效率低下后,这才对亲卫下令道:“即刻传令姜源、姜浑火速带兵前往定州,幽州那边已经没帮上什么忙了,若定州再无所作为,他刘策就真的会把我这总督都看轻了……” “遵命!” 等亲卫离开后,姜浔起身望向窗外,看着天空中阴云密布,隐隐中似乎有雷声轰鸣,眉头也不由一皱。 “山雨欲来啊……” …… “来,喝!” “瓦达,干了这碗酒……” “来,干……” 上官军大营内一处特殊的角落里,两千名去年从巫山镇脱逃出来的呼兰士兵,此时正聚集在一起大口喝酒吃肉,好不惬意。 酒过三巡,一名脸上满是刀疤的呼兰人放下手中酒碗对周围几名族人说道:“勇士们,这一年来我们在上官大人麾下过得这日子可比草原上快活多了吧?” 另一名呼兰人闻言醉眼惺忪地说道:“可不是么?没想到这上官大人对我等是这么器重,哈哈哈,要在草原上,可享受不到这么好的美酒佳肴啊……” 而对面一名坦胸露背的矮壮呼兰人冷笑一声:“哼,那些周狗还不是想要仰仗我等呼兰勇士的武勇给他们卖命,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如此对我们?”他这话立刻博得了不少其他部落族人的认同……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这支呼兰残部的领袖瓦达听到帐内越来越吵,适时出声制止道,“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上官飞他们收留,我怕我们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学草原上其他流亡至此的野人去当山匪么?” “唉~”听完瓦达的话,一名年轻的呼兰人叹了口气,忽然眼角落下一行泪,哽咽地说道:“我想阿妈了,快一年没见,真的很想回到草原去见见她……” “是啊,我们毕竟是草原上的苍鹰,这里就算再好,也终归不属于我们,好怀念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纵马驰骋……” “说的不错啊……” 很快帐篷内气氛变得格外沉重起来,就连身为这支呼兰残部的领袖瓦达,此时也是神色黯然。 但他知道,自己和这两千罗津部的族民,这辈子是再也回不去了,有了投降周人这个污点就算回去,也会被族人们五马分尸…… “瓦达统领在么?” 就在这时,帐帘忽然被人给拉开了,只见一个身穿皮甲,贼眉鼠眼的上官军将领笑着走近帐内。 这上官军将领一见内中气氛似乎很悲凉,便径直来到瓦达跟前说道:“瓦达统领,你们这是怎么了?” 瓦达连忙擦干眼泪望着那将领,起身双手交胸后说道:“没什么,勇士们只是有些思念远在草原的亲人,一时有些激动罢了,夏兰将军,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夏兰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大帅觉得你们这些时日辛苦,特命小的送来几个女人让你们解解乏,也好缓解下你们的思乡之情……” 说着,他对着帐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几十个身着轻衫的女子被人带入了帐篷之内…… 一八一 决战前夕 下 …… “如此,就替我等多谢大帅一番美意了……” 这些之前还思乡心切一脸悲痛的呼兰人,如今一见到女人,各个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态,其中不少人还在努力吞咽着口水,什么草原雄鹰,一边凉快去吧…… 这些从定州各地城池内捕获的女人一见到帐内这些凶神恶煞的胡人,顿时各个吓得是浑身发抖,下意识想转身就跑出帐外。 但她们很清楚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的性命是铁定保不住了,现在只能强自忍着恶心和恐惧,尽量挤出一丝微笑来服侍这些丑陋的野兽…… 很快帐篷内就响起一阵野兽般的淫笑,不少借助酒意的胡人已经开始不可控制的去撕扯那些女子的衣物,随时准备发泄兽欲。 唯一还保持着一分清醒的瓦达在搂过一个女人后,对夏兰说道:“夏将军,你说吧,元帅要我们怎么做?” 夏兰闻言笑着说道:“元帅希望你们明日攻城的时候能多随军一道掩杀,帮忙压制临渊关上的箭矢攒射……” “这个自然……”瓦达闻言对怀里女人上下一阵齐手后,一脸淫笑着说道:“我们呼兰草原的男人最讲信用了,这一年来我们深受上官家主的庇护才有这神仙一样的日子,请你回禀上官元帅,我瓦达和本部两千勇士随时听候他的调遣,以报他的恩德……” “好!”夏兰猛地鼓掌欢叫一声,“有瓦达统领这句话,大事定可成矣,我这就回去禀报大帅,就不打扰几位勇士的雅兴了,嘿嘿嘿……”说着,他干笑几声就退出了帐外。 “夏将军慢走,不送啦……” 瓦达对着帐帘外呼唤一声后,就急不可耐的把怀里的女子按倒在地,在那女子惊恐的神色中,将她身上的衣物撕了个精光,最后淫笑着压了下去。其余各呼兰人也纷纷做出和瓦达相同的举措,疯狂的扑向身边的女人…… 整个帐篷内很快就传来女人痛苦的哭喊和男人那野兽般的喘息淫乐声,在这夜空之下回荡在呼兰人聚集的营地之内…… …… “忠于魏总督……” “愿为魏总督赴死……” 定阳城外四十里处,从劳山矿场出来的流州士兵此时在魏家心腹带领下向临渊关赶去,他们争取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关口附近,再找个隐秘地点埋伏好,等待魏文冉的命令。 一路上,这些已经被彻底洗脑的流州兵时不时主动呼喊着效忠的言论,眼中满是狂热的神态…… 带领这群流州士兵前行的魏家心腹魏元见到这个场面心下是一阵恶寒直冒,纵使已经历无数次也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真的能把人训练成这个样子。 “实在太可怕了,这些流州兵士,我要这么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总督大人,比狗都要忠心……” 魏元回想着这六年来给他们洗脑的过程,身子因为恐惧而开始不断发抖。 “先饿他们几天,再以少量食物为饵,然后教习他们如何效忠总督大人,稍有半点异想便会被虐待毒打断绝当日饭食,仅这简单的一步日复一日下来就已经让不少人屈服了……” 想到那些流州士兵为了几口馊饭不惜大打出手的情形,魏元只觉得自己的胃都是一阵激烈的翻腾…… “愿为总督大人而死!” “愿为总督大人去死~~” “总督大人是谁?” “是我的再生父母,比爹娘还亲~~” 激昂狂热的呼唤声在黑夜中不断回荡,听的魏元是头皮一阵发麻,终于忍不住叫来边上一名护卫小声吩咐道。 “让他们都安静些,如果现在被人知晓,那会生出不少事端来,快去……” “是,大人……” 那护卫领命即刻向那些流州兵马走去,不一会儿,狂热的动响果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继续赶路……” 魏元大喊一声后,策马继续向前行去,周围只余一片轰鸣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距离流州士兵大军不远处,两道躲在树林里密切关注这一切的黑影,悄悄的向后退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那些流州兵已经出动了?” “是的主人,探子来报,从声势来判断,绝不少于一万人……” 距离临渊关二十里处的某处平房内,冷烟将密探探得的情报准确的回报给了上官雁。 “嗯~”上官雁闻听后,眼眸一颌,轻吟一声,似乎非常的享受。 冷烟又问道:“主人,要不要告之许文静他们这支流州军的动向?” 上官雁轻道:“不用多此一举,他应该也已经知晓了,接下来就等着决战来临吧,只不过……” 说到这儿,上官雁嘴角轻扬,起身看向冷烟,足足盯了她好一阵,然后说道:“你说那些流州士兵神情狂热?” 冷烟回道:“据探子回报,的确是这样的,好像对魏文冉无比的忠心……” “那就奇怪了……”上官雁轻笑一声,在屋内来回踱步一阵,继续开口说道,“纵使魏文冉救了他们,却也将他们在一个地方关押了长达六七年,如果换做是你,你还会对魏文冉有什么好感么?” 冷烟想了想回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当年若不是主人您,现在的奴婢恐怕早就生不如死……” “哈……”上官雁听后干笑一声,来到冷烟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冷烟,这不同,你是为了报恩主动留在我身边,我并没有强迫你做这些,而那些流州士兵却是受尽威胁,被困在一个地方多年, 更何况,当年他们也是因为魏文冉才生了那么点异心,如今却变得异常忠诚?你觉得这符合常理么?” 冷烟连忙跪下低着头,对上官雁说道:“主人,恕冷烟愚钝,猜不透其中玄机……” “罢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先起来吧……”上官雁嘶哑的声线在冷烟耳畔回荡,“毕竟你不是叶胤,看不破也正常……” “谢过主人……”冷烟闻言起身后,恭敬地立在一旁,但眼中却浮现一丝不服的神色。 “哈……”上官雁望着屋外的夜景,再次笑了一声,“我很期待我那聪明的学弟,在得知自己救下的那些人沦为这幅德行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在此之前,也该给我那群愚蠢的长辈们送一份进入坟墓的大礼了……” 一八二 死守! …… 八月二十五,清晨,破晓…… “杀啊~” 临渊关外,数万攻关的上官军士兵扛着云梯,推着冲撞车,疯狂的向关墙涌来。 “风~” “飕~” 宋景浩所部将领一声令下,就有上千支粗长的羽箭从关墙后腾空而起,化成一片箭雨落向密密麻麻地上官军阵中,立刻响起一片箭镞攒破身躯和士兵倒地凄嚎的声音。 “金汁~快!快倒……” 主守关门的魏贤看到城洞下方逼近的攻城车,连忙大声下令周围守军将士把烧的滚沸的粪汁倾泻而下。 “啊~~” 很快,那些来不及防护的攻城士兵就被滚烫的汁液烫倒在地发出一阵十分瘆人的惨叫,那辆攻城车也在门洞前停了下来。 “飕飕飕~” “噗~” “呃~” 一阵冷箭从城楼下攒起,将刚倾泻完金汁还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一一射翻。 “叮~” 魏贤挡开一支射来的箭矢,连忙缩在墙沿一角向关外望去,只见几十步之外距离,出现一个个整齐的盾形方阵,时不时从盾牌缝隙处探出一支支羽箭射向城口…… “给我瞄准那些盾阵!弓箭手,给我放箭……” 魏贤见此大吼一声,命令周围弓箭手迎头还击,誓要将那些盾阵给击溃。 “咻咻咻~” 魏贤所部的弓箭手闻听军令,只能硬着头皮探出垛墙口向那些静立的盾阵射箭回击。 无奈射出去的箭矢只发出一阵金属钉入木板的声音,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亡…… “飕飕飕……” “噗噗噗……” 相反,盾阵之内时不时探出的箭镞却带走了十几名城头之上的守军将士性命…… “可恶!八角弩,给我轰散他们!” 眼看箭矢对盾阵收效甚微,魏贤这才想起八角弩的威力,立刻大声下令操控手前去准备还击。 “咯吱吱~” 三台八角弩在士兵紧张的操控下,发出一阵紧弦的声响,但见两侧弩臂已经被扭曲到了极致。 “不要慌,听我号令……” 眼见八角弩已经蓄势待发,一名观测手将头探出垛口,向背后伸出手掌,随时准备挥落。 “放~呃……” “嘣~” 就在他确定八角弩已经对准关外盾阵,大吼一声将手臂挥下之际,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将他面颊从鼻沿洞穿至后脑勺,带出几滴血珠…… 但好在他临死之前完成了最后使命,身侧的八角弩发出一阵沉重的绷弦巨响。 粗长的弩矛带着浓冽的杀意,向盾阵方位呼啸扑去。 “砰~” “啊~~” 弩矛冲入其中一处盾阵,立刻就有数名猝不及防的刀盾手飞巨大的惯性整个人掀飞起来,压倒了身后一片人流,几名倒霉的弓箭手也立马被带飞出去,最后重重落在地面上,密集的盾阵出现一阵不小的骚乱…… “放~” “放~” “放~” “嘣嘣嘣~” 十几座八角弩在各自操控手和守军将官的喝令下,齐齐呼啸着扑向那些静立的盾阵。 只见关外密密麻麻地人海中,掀起一道道“巨浪”在半空翻腾,那些盾阵终于在八角弩那可怕的攻势下溃散了…… “干的好,哈哈哈~” 身为守军副将的庄磊见此用力一拍垛墙,大笑起来。 “继续,把这些胆敢和总督府做对的叛逆全部杀光!” “是~” 庄磊周围的守军闻言,齐齐嚎叫一声,然后继续手持弓箭或抬着擂木滚石向关墙下的上官军砸去,一时间关墙之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堆积起了一地尸体…… “疾~” “疾~” “疾~” “哈~” “飕~~” 宋景浩坚守的岗位处,随着宋军将官一声接过一声的呼喊,在城墙下的长弓手分为四批,一波接着一波腾起一片箭蝗,贯向远处正在疾驰的上官军士兵。 “噗噗噗噗噗噗……” 棱形箭镞射入身躯的动响不绝与耳,无数正在前进的上官军士兵还未来的及逼近关墙百步之内,就成片成片倒在干硬的地面上。 “啊~救我~” 那些尚未死去的士兵,还在绝望之中不断呐喊,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水渐渐流尽,直到身上所有热量被抽干…… “冲进去~快啊……” 城洞之外,一支从箭雨落矢中幸存下来的百余士兵在上官家家将上官离带领下,猛地推动留在城洞外的那辆攻城车直接冲进了城洞内……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轰鸣在城洞内响起,镶嵌了铁块的硬木尖端,狠狠砸在临渊关大门之上,但关门只是轻轻晃动一下,依旧稳如山岳。 “用力拉,不要停!” 上官离一见,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再次大声下令冲撞车周围士兵将绑在撞木上的铁链向后狠狠拉去…… “嘿~~” “砰~” 撞木再次砸向铁门,然而除了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响外,依然没有半点能破门的迹象。 “给我闪开!我来!” 上官离顿时恼骂一声,将头盔取下往地上一丢,拉开眼前一名士兵,亲自抓起铁链。 “听我号令!一二……” “嘿~~” “砰~~” “继续!都给我他娘用力,一二……” “砰~” “继续……” 在上官离指挥下,冲撞车连砸巨门十几下,直到雷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那沉重高大的关门却依然没有半分破裂的迹象。 一名士兵松开铁链,顿时气馁地对上官离哭丧着脸说道:“将军,砸不动啊,那门铁水浇筑,门后的门栓都是用八百斤重的铁铸的,足足有十二条,我们是砸不动的……” “再敢多言,本将军就以扰乱军心将你就地正法!”上官离愤怒地吼道,“继续给我用力,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你们要放弃么?啊,上官大人说了,率先破城者官升六级,赏金万两,还不随我一起发财!” “嗷~” 听完上官离那恩威并施的话语,周围攻城守军再次齐齐狼嗥一声,拉起铁链向关门撞去。 “砰~” “砰~” “啊~” 就在这时,被挤出城洞外的士兵忽然被迎头落下擂木滚石压在地上,发出一阵令人发悚的痛苦嘶嚎声。 “不要管他们,继续!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眼见周围拉铁链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惊惧的面容时,上官离怒吼一声,然后带头将撞木狠狠砸向关门,直闻一声巨响,但奇迹并没有发生,那道铁门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城洞上方落下一片灰尘碎屑而已。 “飕飕飕~” “啊~~” “砰~” “不~” 城洞外的凄嚎声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耳畔,无数上官军士兵在箭雨和落矢的攻势下发出一阵接过一阵的惨嚎…… 一八三 破关利器 …… “元帅,上官离他们已经全部战死了,到死都没破开关门,据说上官离是活活累死在冲撞车上啊……” “本帅知道了,那关门这么好破的话,呼兰人历次南下早打进定阳去了,这都在本帅意料之中。” 上官军主帐内,闻听邢奉所言上官离战死的上官飞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般。 邢奉一脸疑问:“可是大帅,破不开关门,我们该如何攻进去呢?今日白天伤亡可是异常惨重啊……” 上官飞闻言笑道:“谁告诉你进关非要从关门进去的?” 邢奉奇道:“可是城头的那些守军也异常的难缠,今日已经有好几架云梯被摧毁,倒是有几名兄弟冲上了墙头,但很快就被宋景浩的人给砍了下来,唉……” 上官飞闻言“哈哈”一笑,然后对邢奉说道:“老邢啊,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会做那么蠢的事么?你且跟我来看看……” 话毕,上官飞拉起邢奉望主帐后方走去。 待两人进入一座不起眼的营帐内时,邢奉只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顿时忍不住伸手掩住了口鼻。 “你过来看看……” 只见上官飞在一个半人高的铁球前停了下来,顺手把邢奉招到身边。 上官飞指着那铁球,得意的说道:“能不能破关,今夜就靠它了……” 邢奉狐疑的绕着铁球转了两圈,然后面带疑色地对上官飞说道:“元帅,恕末将愚钝,还是看不出这铁球有何特别之处。” 上官飞点点头说道:“这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本帅初次见到这东西也是非常诧异,你可知火粉么?” “就是那烟花爆竹的火粉?”邢奉闻言脸色顿时万分诧异,“元帅你该不会说指望那些唬人的玩意儿能破开临渊关吧?” “你还真说着了……”上官飞得意洋洋地说道,“就是靠这些火粉……” 邢奉闻言一阵气馁:“大帅,末将还是不明白,这火粉如何破开临渊关啊,那些玩意儿除了好看之外没其他用途了啊……” 上官飞笑着解释道:“你错了,这些火粉可不同以往那些烟花爆竹,而是上官雁从南边姜浔培训的火神营内得到的火粉,威力远比那些烟花爆竹内的粉末要强悍的多, 按上官雁送来的情报所言,只要把它们塞到一个狭小空间内,然后再引燃的话,就会产生不可预计的后果,啧啧啧,姜浔,你不愧是出生与天下第一豪门,这么深的底蕴,难怪皇室对你是既要拉拢又要防备啊……” 邢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再仔细看向那铁球时,发现顶端有个塞子,便明白那肯定是塞火粉的地方,与是从帐篷桌案边上取过一盏火油灯想要仔细看下那些火粉究竟有何不同。 “干什么,你不要命我还要呢,赶紧放下!” 上官飞见此,连忙厉声呵斥住邢奉的举动,随后赶紧夺下他手中的火油灯,放回桌子上。 “请大帅恕罪……”邢奉被上官飞一通呵斥后,连忙作揖道歉。 “罢了……”上官飞摆摆手,“这几天我已经命人在临渊关左侧墙面下挖掘了条差不多一里的密道,介时你就命人将十数颗铁球置放在密道尽头,今夜,就破开那关墙,哈哈哈……” “十数颗……”邢奉一惊,没想到有这么多塞满了火粉的铁球,难怪上官飞信心满满啊。 “末将遵命!”想到这里,邢奉当即大吼一声,再看了眼那漆黑的铁球,眼中满是沸腾的热血之态。 …… “还有金汁么?” “大人,还在烧,需要时间……” “叫他们快点……” 夜幕下,临渊关外,嘶吼之声不绝于耳,无数上官军的士兵不顾一切的向关墙扑来…… “放箭……” “风~” “呼~飕~” “噗噗噗~” 宋景浩冷静的应对着关外那些逼近的火光,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引以为傲的长弓手再次攒出手中箭矢,将夜空中的皎月遮住片刻后,纷纷落向黑暗中狼嗥的士兵。 凄厉的惨嚎断断续续传来,宋景浩已经听的麻木了,不愿再去细究,但见远处火光齐齐被落下的箭雨推倒在地,显然这几波长弓攒出的箭势成效不小。 城墙后的宋家长弓兵,在经历一天的血战,只是短暂的休息便又投入了枯燥而又单调的开弓拉弦之中。 他们在城墙掩护之下自然是安全无比,纵使有几支飞驰的零散箭矢射入,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只是,他们也无法感受到射杀敌人带来的喜悦,毕竟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冲,不要停……” “嘿~” 黑暗中,夏兰的弟弟,夏杰举着大砍刀,指挥着周围数千人扛着上百架云梯不断避开箭雨的侵袭,拼进全力向关墙扑去,誓要一举登上城墙立下战功。 “砰~” “砰~” “砰~”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关墙之时,无数滚石擂木如同雨点般砸落地面,不少扛着云梯的士兵一个不注意就被脚下石块木料绊倒在地,接着被再次砸落的物什压成肉泥…… 不过,这些嚎叫的上官军士兵还是把一架架高耸入云的梯子架在了城沿之上…… “还有擂木箭枝么?” “没了,大人~” “石头呢?” “全没了,后勤司的兄弟还在半道之上!” “可恶,拔刀,准备肉搏~” “喝……” 眼看落矢已尽,敌人又开始攀爬云梯向关墙逼近,身为副将的庄磊当即下令守军士兵准备和敌人城头血战到底。 “噗~” “啊……” 一名刚把脑袋探上城头的上官军士卒,还没来的及庆幸就被迎头而来的一把腰刀劈中了脑门。 他那头上的军帽根本抵挡不住生铁铸造的刀锋,当即惨叫与是飚出一片殷红后,滚下了云梯,隐没在黑暗之中…… “杀啊~” “噗噗噗~” 城头之上很快就响起了一片厮杀之声,攻守双方将士展开了极为激烈的搏杀,刀锋刺躯的声响和鲜血不断在临渊关上激荡…… 一八四 凄烈 …… “给我下去吧你……” “唉唉唉~啊……” “砰~~” 一名刚爬上城头,还未来的及从云梯上跳下来的上官军士兵,就被庄磊和几名守军士兵用力的顶开了云梯,但见他满脸恐惧,死死抓着云梯顶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离墙沿越来越远。最后只闻一阵轰鸣传来,倒落的云梯将下面人流狠狠的砸倒一大片…… “谁敢挡我……” “砰~” 一名上官军精锐,从云梯上一跃而下瞬间,手中双锤一挥,立马有两名倒霉的守军士兵被砸裂脑袋。 但见那精锐落地后,手中双锤一阵旋转,硬生生将几名守军将士逼落城墙,给后面攀爬而上的上官军士兵争得了空间。 “哈哈哈,黄金万两,哈哈哈……” 那精锐神色癫狂,为即将获得的奖赏兴奋不已,手中双锤不断砸向靠近自己的总督府守军,但见他脚下四周已经有六七具尸体。 “噗~” “呃~” 就在他兴奋不已之际,忽然感觉胸口一痛,只见一把断裂的枪杆已经透过甲叶,把他胸膛整个洞穿,弥留之际,那精锐士兵只觉得自己胸口液体不断地向外喷发…… “顶住!” “嗷嗷嗷~” 庄磊掷死那名锐兵之后,大吼一声,立马将周围士气调动起来,很快城头局势开始朝守军有利方向发展起来。 “砰~” “砰~” “砰~” 一座接着一座云梯被城头血战的守军推倒,城墙下只传来一阵阵云梯断裂的轰响。 “快架梯子!一口作气攻下城墙!” 夏杰一声怒吼,很快又有几十架云梯死死的贴在了墙沿之上,底下拥挤的人群如同蚂蚁般,不断踏向云梯缓缓蠕动而上…… 同时,城洞之内,借机冲入其的几十名上官军士兵,推着冲撞车继续一下接过一下撞着那扇不可逾越的关门……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啊……” 庄磊的亲卫一刀将一名登城的士兵砍落城墙后,转身对自己上司说道。 “噗~” 庄磊闻言,回身一刀将一名还在云梯顶端的上官军士兵的脚掌削断,待确定那士兵掉落城墙后才对亲卫说道。 “那些火油呢?赶紧叫人去取来!把云梯全烧了!” “是~” 那亲卫闻言大声应了一声,然后挤开激战的人群,向一处堆放了无数瓦罐的所在跑去…… “来啊,狗杂种!” 另一侧,魏贤手中双刀不断在各处攻上来的上官军士兵身上招呼,但见一阵血雨漂流,四周是一片残值断臂,异常的血腥恐惧。 “不准退,将他们尽数消灭在城头之上!” “嗷嗷嗷~” 魏贤周围的守军齐齐将士发出一阵嚎叫,将手中的刀枪狠狠扎向出现在城楼的上官军士兵身上,一时间厮杀彻底进入了白热化之中。 “火油来了~” “楞着干什么,点火,砸!” “遵命!” 亲卫以及周围上百守军士兵迅速点燃了绑在瓦罐口上的布条,在庄磊一声令下,狠狠向云梯下方投掷而去。 “轰~” 随着一声瓦罐爆裂的轻响,只见黑暗中一阵明晃的火光一闪,迅速窜起一片灼热的气浪,四散分开。 “啊~” “救命~” “不~~” 关墙之下一条“火龙”瞬息蔓延开来,无数上官军士兵在惨叫声中不断四散而逃。 “救我,救我,不,好热~” 夏杰被一个迎有攒落火油沾满全身,火势很快在他身上变大,慢慢将他全身都包裹起来,惊惧之下他开始飞奔起来,最终倒落在地上,化为一摊焦尸,身上被烧的通红的甲叶给人感觉是异常的醒目…… “好~哈哈哈~” 庄磊看着城墙下抱头鼠窜的人流,发出一阵残忍的笑意,随后他又从亲卫手中夺过一个燃烧的瓦罐。 只见他用双手将瓦罐高高举起,眼中寒眸狠狠盯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吼道:“都给我见鬼去吧,哈……” “飕……” “哐啷……” “轰~” “啊,不~救我,不~” 就在他即将把瓦罐掷下之际,一支粗重的狼牙箭射碎了他头顶的瓦罐,内中火油浇了他一声,最后被燃烧的布条点燃,立刻被火势吞没。 庄磊痛苦的哀嚎求救声令周围的亲卫和守军将士目瞪口呆,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救~救~” 他伸出燃烧的手掌欲要抓住其中一名士兵祈求他的帮助,但那名士兵本能的退后一步,令他抓了个空一下倒在地上开始来回打滚…… “快,快救庄副将军……” 反应过来的亲卫和周围士兵立刻上前去灭火。 “飕飕飕~” “呃~” 忽然间,城楼下射来几支锋利的狼牙箭,把欲前去救庄磊的士兵一一射倒在地,一下子无人再敢上前,只能所在垛墙之下眼睁睁看着庄磊渐渐止住哭喊,最终化为焦炭…… “呵……” 城楼之下,这些箭术极准的呼兰人在射翻城墙上的几名守军后,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但见瓦达边上一名呼兰人说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些懦弱的周人为何会这么勇猛?我还以为只有刘策那部兵马有这实力呢……” 瓦达也面露疑虑:“虽然那些人悍勇不及我们呼兰勇士,但,如果他们各个如此的话……奇怪,我们呼兰人为什么能在远东驰骋这么多年呢?” 想了良久还是想不明白,瓦达索性不再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对身后呼兰人说道:“不管了,反正等城墙破时,我们就按照上官家主的吩咐冲杀进去,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一年来我们没有白受他的庇护!” 这个问题不是瓦达这些头脑简单的异族人可以项目明白的,如果以前的刘策在这里看到这一切,肯定会极其不屑地说道:“内斗内行,对外怂逼!” 此时,临渊关最高处的塔楼内,魏文冉穿着一身精铁打制的类似前世明光凯,望着关外杀声震天的情景,脸上堆满了笑容。 只见他阴恻恻地笑道:“上官飞,你就这么些手段么?哈哈哈,就这样也配和本督斗?远州总督府的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失败了,哈哈哈哈……” 阴沉的笑声在塔楼内外响彻开来…… 一八五 危机 …… “飕飕飕……” 呼兰人的箭矢一直在城墙上不断穿梭,压的城头守军只能缩在垛口处不敢冒头。 “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和庄磊同为副将的梁坤紧挨着墙面,从侧缝出悄悄往外看去,但见新的一波上官军又开始抬着云梯嚎叫着逼近,一时是心急如焚。 而同时,宋景浩的长弓手在再一次开弓之后,陷入了沉寂之中,毕竟长时间的绷弦开弦也让他们身心疲惫,急需要休息下恢复已经酸麻到失去知觉的手臂和腰背。 关墙外的攻城士兵抓住这个时机飞快的扑到城沿,再一次将云梯架了起来,临渊关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传令下去,宋家军都给我顶上去,另外把拒角全部铺设在云梯所架方位,让刀盾手结阵掩护……” 宋景浩眼看总督府的守军官兵已经被城楼下的冷箭压的不敢冒头,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提回士气的话,城墙极有可能会失陷,城墙一旦失陷,那临渊关就真的就危险了。 宋景浩的命令迅速传达到位,那些忠诚的宋家军士兵立刻举盾结阵贴近垛口,掩护身后抬拒角的同僚,为他们挡下了城楼下暗处射来的狼牙箭。 而之前缩在垛口后躲避冷箭的总督府守军因为宋景浩军队的出现,也稳定了恐惧的情绪,配合起宋家军一道搬运拒角御敌…… 而此刻,临渊关左侧…… “快,快点,别磨蹭……” 挖掘好的密道口,数百士兵扛着一桶桶“火粉”,在邢奉指挥下,进入密道内把它们全堆积在密道尽头。 “嘿~” “嘿~” “嘿~” 之后,就有几十名上关军的壮汉四人一组,抬着十二颗塞满火粉的铁球进入那狭小的空间内,用尽全身力气向尽头方向摸去…… …… “杀~” “噗~” “呲~” “喝~” 城头之上,宋景浩的军队和总督府守军跟攀登上关墙的上官军士兵完全厮杀在了一起,黑暗中只见一阵金属交鸣产生的火星闪耀和那刀刃破开肉体的撕裂声响,以及掩盖了惨叫的喝杀声…… “噗……” 宋家一名刀盾手在见到上官军一名锐兵攀登到云梯顶端刚欲跃下瞬间,手中腰刀顺势划过他的脚踝。 那锐兵顿时惨叫一声,在半空中的身形顿时失去了稳定,硬生生倒在布置好的拒角之上,那粗长且削尖的拒角一下将他腹部洞开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体内的肠子也顺着血液一起流淌在拒角之上。 “啊~呃~” 那锐兵发出一阵极其痛苦的哀嚎,很快冰冷和恐惧袭遍了他的全身,在努力挣扎了几下后,便被另一具同僚的尸体压在了后背之上,彻底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砰~” “喝!” 另一处云梯口方向,结盾而立的数百宋家刀盾手齐喝一声对着登上垛口的上官军士兵持盾砸去,那些立足未稳的攻城士卒纷纷被掀落城下,死活不知。 “落矢到啦……” 就在城头激战当口,总督府后勤司的数千士兵终于推着一车车御敌守城材料来到了满是人海的城墙阶梯口。 “你们几个,随我一道把这些箭枝送上去……”身为后勤司主官的赵士仁一声令下,主动扛起一捆羽箭开始向阶梯跑去。 其余后勤司士兵见之,也纷纷抬起羽箭石料紧紧跟着赵士仁…… “让开,都给我让开……”赵士仁不断在拥挤在阶梯上拨开人群,不时大声喝喊道。 “是赵主官么?兄弟们都给我把道儿让开……” 正在城楼上指挥守军与上官部肉搏血战的梁坤看到这一幕,立刻对自己麾下士兵嘶吼一声,很快那些阶梯上的守军士兵在听闻梁坤的话语后,立刻侧身闪到一旁,让赵士仁的后勤司人马顺利靠向城头。 等赵士仁带着上百下属把几十捆羽箭和少量石块木料运送到城墙厚,梁坤顺手抽出一支羽箭大声对身边亲卫说道:“太好了,感紧把箭矢分发下去,这下总算不用再光挨打还不了手了,赵主官,有劳你了……” 赵士仁拱手对梁坤说道:“梁副将,你且宽心,下面车里还有,我这就去和弟兄们一道搬来!” 话毕,赵士仁不等梁坤回话就转身向阶梯下方走去。 “飕飕飕~” “噗……” “呃……” 然而,就在赵士仁转身刹那,数十支羽箭就迎空攒落,立马有七八名守军将士和后勤司的人被放翻在地不停哀嚎。 “隐蔽!” 梁坤和赵士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自己所部将士发出了命令,将身子紧紧趴在关墙之上…… “呃~” 梁坤望着地上两名脑袋和咽喉各插着一支箭枝的年轻士兵,此时正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直到他们停止了抖动,眼中生机渐渐涣散…… “我日你姥姥!”亲眼目睹了自己手底下将士死亡过程的梁坤,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怒吼道,“弓箭手!给我还击,射死这群狗娘养的……” “飕~飕~飕~” “咻~咻~咻~” 明对暗,城楼上下很快就响起了一片箭雨呼啸的动静,临渊关的战事已经变得愈来激烈了…… …… “邢将军,按您的吩咐,百余桶火粉全都已经置放在那黑球下方,敢问何时点火?” “引药已经铺好了没有?”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将军您一声令下……” 临渊关左侧一里外,将所有“火粉”安置在密道之内后,邢奉抬着望着关墙之上的厮杀黑影,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半晌之后,他对身后一名手持火把的士兵冷冷地说道:“点火……” 那士兵咽了下口水,然后举着火把钻入了密道之内向火引所在行去 …… “嘿~” “不~” “砰~~” 临渊关城墙之上,尚未感受到危险来临的上官军和宋魏守军之间已经彻底杀红了眼,两边不断有年轻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灵魂很快与夜色沦为一体…… “不对……” 一直紧守在箭楼之上注视着战场上一切的宋景浩忽然眉头一皱,心中一股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 凭着本能的直觉,他缓缓来到箭楼左侧的石窗口向外望去,但见漆黑的夜空如今望去,却显得格外的诡异可怖…… 一八六 轰鸣震天 …… “呲~~” 密道之内,负责点火的上官军士卒在点燃百步之长的引药后,不顾密道空间狭小,转身就向出口飞速的跑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火粉”究竟会产生何种可怕的威力,但凭借对死亡来临前那敏锐的直觉,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百米长的黑色火粉,冒着丝丝星火缓缓向堆积药桶的所在前进,似乎在预示着某种“奇迹”将在今天夜里上演。 …… “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 宋景浩在箭楼内望着左侧城墙上血战的场景,心中却不时感觉异常的难受,直觉告诉他可能马上会有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在内墙高塔之内,魏文冉却冷冷地望着临渊关的战事,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暗道:“照目前情形来看,那些流州兵暂时就不用再暴露了,足以撑到姜浔的兵马赶来为止,呵呵,上官飞,你也不过如此啊……” 带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魏文冉脸上挂满了笑意,认为定州局势已经在掌握之中。 ……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炸开?” 一直等那点燃引药的士兵,灰头土脸浑身是汗的从密道内逃出来,那意料之中的轰天巨响也没有发生,不由让躲在密道口半里之远和士兵一道趴在地上的邢奉产生一丝疑虑。 那点引药的士兵见邢奉问起,连忙回道:“将军,我真的已经把火点燃了,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邢奉闻言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对那士兵吼道:“继续给我进去查探下,到底发生什么事,务必要把那些火粉给我点燃!” 那士兵闻言脸上浮现惊惧之色,战战兢兢地回道:“将军,我真的点燃引药了,至于为什么没炸,小的真不清楚啊……” “放肆,你敢违抗军令,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邢奉闻听那士兵的话,当下拔出宝剑架在他脖子上,“现在再给你次机会,务必把那些火药给我点燃,否则误了元帅的大事我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将军啊……”那士兵一听,吓得立马跪在地上,不断拱手求饶,哭着说道,“你就放过小的吧,小的还有五十岁的父母和八岁的孩儿要照料啊,你行行好吧,我给你磕头了……” 那士兵连哭带喊跪在邢奉跟前是不停地磕头,直磕的印堂鲜血淋漓,令周围围观的士兵也升起恻隐之心,准备替他说话。 “给我起来……”邢奉并没有因为那士兵求饶而心软,而是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后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若不把那火粉点燃,我就杀了你爹娘,然后把你媳妇剥光送给那些胡人日夜蹂躏,再把你那儿子手脚打断丢到荒山野岭喂野狗,让你家以后断绝香火传承,你自己掂量着下吧……” 那士兵一听顿时浑身哆嗦,连忙对邢奉说道:“将军,你不可以这样做,我爹娘和妻儿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 “那你去还是不去!”邢奉一把将那士兵推倒在地,大吼一声后说道,“不去的话,我现在就命人去抓你家人!” “我……”那士兵闻言,内心不住挣扎,最后还是亲情占了上风。 只见他端正姿态跪在邢跟前,然后哭喊着说道:“将军,如果我没命回来,还请求你一定要求元帅,给我家人一笔抚恤,他们日子已经很苦了……” “好了好了,真是啰嗦,给你火把,赶紧去吧,要贻误了战机,谁也担待不起……”邢奉根本没耐性听那士兵把话讲完,顺手从边上另一名士兵地方取过火把递到他眼前。 那士兵接过火把后,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后,转身向密道跑去。 见那士兵进入密道后,邢奉当即下令道:“吩咐全军准备,待关墙破开,立马冲进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嗷~嗷~嗷~” 周围士兵闻言立马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嚎在夜空之下回荡。 …… 那名士兵顺着密道原路向堆积火桶的尽头前进,待他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为何眼前这堆火桶没炸的原因。 只见地上引药处距离火桶位置,原本该有的引药足足少了一步,被堆积火粉桶的人退出密道时给踩散了。 “罢了……” 那士兵看着眼前的火粉堆以及放置在高处的十几颗铁球,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随后他做出了决断。 “爹,娘,宗儿,阿茹,永别了……”士兵喃道一声后,看着手中火把,随后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啊~上官飞!上官云!邢奉!我槽你祖宗~” “轰~~~” 士兵在密道内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然后,整个人退后几步连同那火把一道狠狠地撞向了火药桶上…… “咯喇~咯喇~” “怎么回事?” 两名在左面关墙上正杀的难解难分的守军士兵和上官军士卒,就在一刀即将分出胜负之际,忽然感受到脚底下好像有一阵极其剧烈的晃动,竟是齐齐放下手中兵刃,一脸狐疑的望着对方。 “怎么了?难道地动了?” 不少正在交手的双方将士也都感受到了城墙上带来的异样,停止了杀戮,懵逼地看着四周…… “咋回事?” 正在关墙后休整的长弓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身子止不住随着这阵震动摇晃起来。 “砰~~” “轰~” 下一刻,坚不可摧的城墙下方的砖墙忽然齐齐分裂开来,那些等候在云梯之下的上官军,和在城墙后严正以待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就猛地被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浪掀飞起来,然而这只是开始…… “砰~” “咔咔咔~” “轰~” 只见城墙之外忽然窜上三颗火红色巨大的铁球沿着断裂的城墙缺口一路向上攀沿,带起一片飞沙走石…… “喀喇~” 在被掀飞的士兵当中,其中一名倒霉的上官军士兵被飞窜直上的铁球直接砸的四分五裂,身上的血肉骨屑化为漫天“花雨”洒落在关墙内外。 “砰~” 铁球飞窜带起的砖石无情的扑向早已经被震慑的心神皆惧的宋家长弓手,在被掀飞的同时,不少人都被坚硬的砖石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噗噗噗噗~” 去势已尽的铁球在砸中尚未断裂的关墙顶部后,惯性的落在地面上,不断弹跳而起,压在双方将士的身上,带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一八七 待机而动 …… “啊~不~” “砰~噗勒~” 沉重的铁球带起关墙一整块巨石重重压在宋家长弓手和守军的阵列,只闻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碾压轻响,无数士兵被砸的是尸骨无存…… “宋将军小心!” “砰~” 箭楼内,正被眼前景象震的目瞪口呆的宋景浩,忽然被身旁一名护卫扑倒在地,下一瞬,一颗灼热通红的铁球重重砸向了他所在箭楼的石窗…… 宋景浩耳边只听闻一阵轰鸣清响,嘴角都被震出了一丝殷红的血痕,然后箭楼顶端一片粉尘碎石落下,隐隐间已经有了坍塌的迹象。 那名亲卫起身后,感觉整座箭楼似乎在摇摇欲坠,立刻和周边几名亲卫扶起宋景浩,对他喊道:“宋将军,快走吧,箭楼要塌了……” 而此时宋景浩得耳洞内是一片轰鸣清响,听不清亲卫在说什么,只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摇晃。 “快带宋将军离开……”亲卫们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其中一个亲卫长对其他人大吼一声后,背起宋景浩就往箭楼外跑去。 就在他们步下台阶后那一刹那,身后这座箭楼顶部就轰然塌下一半,飞散的石砖向下方城墙平台坠落下去…… “啊~~” 炸药带动铁球那巨大的掀力,直接让这段城墙上交战的双方士兵,整个人和身子都不受控制的腾空跳跃一阵,待落地后,不少人的腿被活活摔断,痛的是不断哀嚎。 同时,从半空飞落直下的拒角和滚石擂木又将他们的身体压的是血肉模糊…… “到底怎么回事?” 内城塔楼之内,目睹这惊人一幕的魏文冉满脸的惧意,豆大的汗滴不断从面颊上落下,望着外墙处那段被烟雾笼罩的画面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在断口处的城墙之上…… “稳住,稳住,都不要动……” 此时,无论是上官军还是总督府的守军,早已停止了互相厮杀,齐齐趴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之态,很显然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吓破了胆。 梁坤也趴在一角努力安抚着众人,他感觉现在这段墙面似乎也有了塌陷痕迹,因为入目所及处,到处都是一条条尚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的裂痕,而且是缝隙是变得越来越大…… “爬着离开这里,都别乱动……” 他紧张的喊了一声后,开始匍匐着向前方安全些区域爬去,但就在这时,宋景浩所在的箭楼爆发一阵巨大的轰响声让他为之心神一震,忍不住抬眼望去。 只见一块巨大的墙石向他所在位置贯落直下…… “不~~” 梁坤大吼一声,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恐惧,起身向前狂奔。 “轰~” 然而,他才起身跑了两步,那坠落的巨石就将他身影掩埋,连血迹都还未爆开就重重落在了平台之上,扬起一片灰白色的烟幕。 “哗啦啦~哗啦啦~” “砰~哗啦啦~” 箭楼的石块成了压倒这段关墙最后的稻草,城墙上的士兵只觉的自己身下一阵剧烈晃动后,整个身子都陷了下去,在凄厉的呼喊声中掉下了数丈高的平台,与砖石一道被掩埋在了一块儿。 …… “呸~啊呸~” 邢奉所部位置,尽管已经远离爆炸范围,但火药炸裂密道扬起的碎石土屑还是将他们盖的是灰头土脸,众人是不断吐着嘴里的污秽…… 邢奉望着关墙上那道被炸裂长达十米以上的缺口后,心下也是被这火粉给深深震撼了一下:“这等神器果真厉害,这么厚的关墙都能破开,嗯,雁公子不愧是族内公认的第一人啊……” 然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扬起手中长剑对身后上官军士兵指挥道:“关墙已破,诸位兄弟,结好阵形,随我一道,杀入关墙,立下不世之功!杀~” “嗷嗷嗷~” 眼见对面牢不可破的临渊关墙如今被破开如此大一个裂口,这些上官军士兵齐齐发出一阵狼嗥,随后开始向断口处奔驰而去…… “好!哈哈哈!” 远处上官军大营内,听闻那阵轰鸣巨响的上官飞父子,齐齐向帐外望去,顿时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命令瓦达他们,即刻杀入关内,务必生擒魏文冉和宋景浩,不,生死勿论,哈哈哈~” 上官飞现在感觉浑身上下是万分的舒坦,让身侧的亲卫前去呼兰骑兵地方传达自己的军令。 “报~”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官跑到上官飞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瓦达让我回禀大帅,他所部的战马因为那阵爆炸声,受了不小的惊吓,还震晕了好几十名呼兰人,暂时无法破关厮杀,需要等他安抚好马匹之后才行。” “这群胡奴,我不是叫他们离城墙远点了么?塞外蛮夷果然都是群无知的野人……” 听完传令官的话,上官飞不屑地叫骂一声,随后继续下令道。 “随他们吧,立刻命夏兰、董年率麾下长矛手向断口处进发,让弓箭手掩护,和邢奉一道,务必一举拿下临渊关!” “遵命!” 等传令官离开后,上官飞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嘿嘿嘿,听情报所言,刘策能崛起,除了他自己野心勃勃外,他所部那些阵列有序的长矛手可是功不可没,本帅今日就利用这上万长矛手来入驻定州总督府,哈哈哈!” …… “宋将军,你怎么样了?醒醒啊……” “宋将军,你别吓我们啊……” 从箭楼脱逃出来的宋景浩陷入了昏迷之中,周围亲卫是吓得不住呼喊,如果他有事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跟宋濂交代了。 “薛姑娘……” 朦胧之中,宋景浩仿佛看到了薛沫忆那张绝世的容颜正在黑暗中面带忧伤地看着自己,他止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刚伸手想去抚摸她眼角的泪滴,就被一双大手抓住。 “太好了,宋将军,你醒了,太好了~” 亲卫关切的呼喊让他从恍惚中回到现实,他直起身子猛地摇晃了下自己发晕的脑袋,再望去时,哪还有什么薛沫忆的身影,有的只是战场上那凄厉的哀嚎以及,轰鸣的脚步声。 “立刻集结军队堵住缺口,绝不能让上官军那群叛逆冲进来!” 理智瞬间恢复过来的宋景浩,立刻下令指挥坚守关墙,他知道,一场真正的血战即将来临…… 一八八 硬撼 …… “杀啊~” 在邢奉带领下,上万攻关的上官军士兵冲到碎裂的石堆形成的斜坡前,开始缓缓向上攀爬而上,欲直捣而入。 “放箭~” 就在这些上官军士兵攀上缺口瞬间,宋景浩就一声怒吼,命令城墙下方集结起来的八百长弓手向缺口处一阵齐射。 “风~” “噗噗噗噗……” 冰冷的箭镞迅速将那些浮现在缺口处簇动的人影吞噬,但闻一阵碎石轻响,攻城的上官军士兵不断翻落斜坡…… “继续放箭!” 眼见敌人源源不断的涌上缺口,宋景浩再次冷漠地下达射击指令。 “噗噗噗噗……” 又是一阵金属贯穿甲衣的声响,功上缺口的上官军再次被掀落斜坡,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向缺口袭来,令这些臂力体力都未恢复过来的长弓手是疲惫不堪…… 宋景浩见此,大手一挥:“长弓手退下!刀盾手,长枪手,把他们顶下去!” “喝~” 听闻命令,整装待动的宋家刀盾手和长枪手齐喝一声,当即从长弓手肩隙处鱼贯而出,冲上斜坡与攻上缺口的上官军绞杀在了一起,一时间金属交织,血水与火花同时飞溅开来。 “没死的都给我起来,快点,都起来……” 关墙之上,先前被炸药气浪震晕过去的魏贤直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立刻向四周望了一眼,叫骂道。 很快,关墙上下约有四五千人在魏贤呐喊之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脸茫然的望着魏贤。 魏贤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各处酸麻剧痛,对那些聚集起来的守军士兵喊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逆军正在不断向此处逼近,赶紧准备战斗……” “将军,还要打么?”一名满脸是血的旗总面带苦色地说道,“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啊……” “撑不住也得撑下去……”魏贤对着那旗总吼了一声,“别忘了我们都是魏文冉,魏总督的府兵,我们的职责就是要守住这道关卡!” 魏贤的话并没有带起多大的响应,只因如今大家都被那炸药可怕的威力给震慑住了,心中是胆寒俱裂。 “怎么了?都怎么了?”魏贤见四周将士士气低落,沉吟一声后,继续打气道,“都打起精神来,等打完这仗,我替你们和魏总督去说,给你们每人双倍的薪饷,再给你们三十亩,不一百亩一人的土地,以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闻听此言,守军士兵顿时眼前一亮,立刻恢复了些精神,但仍有人不相信,疑惑地问道:“魏将军,你不要骗我们,那些土地我们真的能拿到手么?那不是比军督大人麾下的兵还多么?” “我魏贤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魏贤大声说道,“只要你们能顶住这些逆贼,我所说的一切都会实现的。” 说着,远处传来了宋景浩所部和邢奉军之间那激烈的搏杀声响,与是魏贤指着那阵声源传来的方向继续对守军士兵说道:“你们听听,听到了没有?宋家只是客兵啊,他们都不惜一切代价和反贼死战到底,你们呢?还楞着干什么?随我一道前去支援宋将军吧!” “好,我们就听魏将军的话,把那些逆贼全部赶出临渊关……” 在魏贤带动下,这些残余的守军终于拾起地上的兵器和他一道,嚎叫着向缺口处奔赴而去。 …… “叮~” “呲~” “噗嗤~” 左侧被破开的缺口处,斜坡上下已经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但厮杀声却依旧绵绵不绝,显然还远未结束。 “呀~” “喝~” 斜坡之上,宋军一名刀盾手大吼一声,一刀砍向一名上官军长枪手的头颅。 但那上官军长枪手,把枪一横举过头顶,挡下了那致命一刀。 那宋军士兵眼眸一冷,狠狠一脚踹在那长枪手胸口,登时把他踹下了斜坡…… “噗~” 然而,不等那宋军刀盾手歇一口气,一支冰冷的枪尖就洞穿了他的胸膛,身上那层熟铁打制的扎甲根本无法阻挡枪势贯入,硬生生被挤入了躯体…… “砰~” 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后,他无力的倒在碎裂的石砺之上,随后翻滚着落下斜坡,最终和自己战死的同袍并肩一处。 “啐……” 那上官军长枪手吐了一口口水,举起长枪朝另一名杀来的宋军士兵刺去,然而他枪尖还未逼近那名宋军士兵,就被一侧另一个刀刀盾手挥刀割破了咽喉。 “呃~” 只见他丢掉手中长枪,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咽喉,努力不让鲜血喷出,可就在这时,又一支长枪袭来将他腹部扎了个窟窿…… “漂亮……” 宋军刀盾手又结果一名冲上来的上官军士兵后,回身对那长枪手竖起大拇指。 可是,就在他竖起大拇指一瞬间,一支疾驰的羽箭从他的后背贯入。 他顿时神情一怔,竖大拇指的手缓缓落下,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寒冷袭来,最后被另一名爬上前的上官军一刀砍翻在地…… “啊~” “呼啦啦~” “砰~” “噗噗噗噗~” 另一名宋军刀盾手悍勇异常,在腰刀已经砍卷之后,当即一挥手中圆盾把两个立足不稳的上官家族兵砸倒之后,面对扑上来的人群,纵身一跃撞在一起,和他们一同滚落到关墙之外。 随后被静待在斜坡外的长枪手乱枪活活刺死,周围殷红的血液是淌了足足一地。 “杀啊……” “杀啊……” 宋军和上官军之间在缺口处不断用鲜血交换着伤亡比,夜幕之下,那阵慑人心扉的喊杀声是显得额外的凄烈…… “顶住,继续顶上去,快~” 宋景浩不断指挥着从废墟处集结起来的宋家守军向缺口处杀去,誓要阻止逆军再前进一步。 “吼~” “吼~” 就在邢奉已经开始为斜坡前的伤亡感到无比头痛和心疼时,关墙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那是魏贤的带人赶到了…… “退,赶紧退下……” 见魏贤的援军赶到,又是居高临下之态,邢奉立马下令攻关的士兵退了下来…… 一八九 局势甚危 …… “万胜~” “万胜~” 攻关的上官军士兵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关墙缺口上下齐齐爆发一阵山浪般的欢呼声。 “呼……” 宋景浩松了口气,浑身上下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紧绷的心弦,看向关墙之上魏贤的身影时,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还是对他挥了挥手。 不多时,魏贤就从关墙上下来坐到宋景浩边上询问道:“宋将军,你看眼下这局势如何是好?” 宋景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题:“魏将军,你那边现在集结了多少守军?” 魏贤想了想说道:“能战的士兵目前不足一万,剩余的不是死了就是身负重伤,要么就是士气低迷,我怕强拉他们过来反而影响战事……” 宋景浩闻言,低头思索一阵后,抬头对魏贤说道:“我部现八千余众,联合你部不足两万,而外面的上官军起码十五万以上,要想继续打下去坚守到援军前来的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声吐出两个字:“很难。” 魏贤紧张的看了眼四周,好在没有人在意这边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对宋景浩说道:“宋将军,你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你该不会要离开临渊关了吧?” 宋景浩摇摇头说道:“不,我是想,可否跟魏总督说说,让我们退守内城之内,你看那么大的缺口,逆军如同蚂蚁般涌上来,继续这么下去,我们顶不了多久的……” 魏贤说道:“可是内城防御并没有外墙那么坚固,同样守不了多久的……” “那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啊!”宋景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魏将军,如今这种局面,请恕我直言,若没有援军的话,我们绝对是守不住临渊关的,以我估算最多只能坚守到清晨……” “逆军又进攻啦~” 就在魏贤想给宋景浩打气之时,一直在关墙上注视敌军动向的魏贤所部士兵大声吼叫起来。 “呵……” 宋景浩和魏贤互望一眼,齐齐苦笑一声,立马强撑着站起身继续前往各自岗位前指挥部下列阵迎敌。 “那是……” 黑暗中,上官军沉重的脚步声引起了登上城墙魏贤的注意,从零散的火光中,大致目睹到了行进的军阵阵容。 只见几十步外闪烁着一片刺目的寒光,正是上官军中模仿精卫营组建不久的长矛阵,正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断裂的缺口逼近…… “长弓手准备!” “弓箭手准备!” 见到这一幕的宋魏守军各自主将,同时命令麾下弓弩手将手中箭矢对准了那徐徐而近的长矛阵…… “喝……” 缓行逼近的长矛手齐齐将竖立的长矛平压对准了缺口处的宋家长弓手。 “放箭~” “放箭~” “虎~” “叮~噗~叮~噗~” 长弓手和城墙上的弓箭手在魏贤和宋景浩的喝令下,齐齐向那些长矛阵射去。 黑暗中立马传来一阵箭矢入躯和金属碰撞的清响,伴随着士兵倒地的声响交汇在了一起…… “不要慌,继续前进,弓箭手对准城墙上的那些鸟人,全给我射下来!” 夏兰闪开一支迎面袭来的长弓箭矢后,对有些骚乱的阵型怒斥一声,随后命令身后紧随的弓箭手对城墙上开始还击。 “飕~” “噗~” “啊~” 城楼之上,正在指挥军队还击的魏贤被一支冰冷的羽箭射穿了自己的左臂,疼的他是龇牙咧嘴。 “将军,没事吧?” “别管我,快准备擂木滚石,有什么就丢什么,别让那些长矛手逼近裂口!” 魏贤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亲卫,用力折断臂膀上的箭尾,随后拔出箭头,任凭鲜血把自己的臂膀染的殷红…… “宋家军,顶上去!” “哈~” 缺口处,听闻宋景浩喝令的宋家刀盾手硬着头皮冲向斜坡下的长矛阵。 “噗噗噗噗~” “啊~” 上官军中那长达四米的长矛,将几步外俯冲而来宋军士兵一一捅翻在地,鲜血很快在石砺之上散了开来…… “可恶!” 宋景浩见到这一幕,顿时心如刀割,那些宋家士兵不可谓不悍勇,无奈那可怕的长矛却让他们的武勇尚未发挥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成为上官军士兵前进的踏脚石。 “给我砸啊!” 眼看宋景浩所部快顶不住时,魏贤强忍伤痛,亲自推着一根擂木来到一处垛口,然后用力一抬,不顾城头箭矢飞舞,重重的砸了下去。 “哐啷~砰!” “啊……” 擂木落下的位置刚好在一支长矛阵的上方,瞬时引起一片骚动,让这些看似严谨的阵型出现一丝混乱的苗头。 “妈的……” 由于用力过度,魏贤只觉的自己左臂一阵绞心的疼痛,他暗自谩骂一声后,蹲下身子靠在垛墙之后,强撑着对周围士兵吼道。 “就这样,继续给我砸!快啊!” 闻听魏贤命令的士兵狠狠咬了咬牙,纷纷抬起身边一切可用的碎石木料,冒着被箭矢射杀的威胁向关墙下的人群掷去,一时间关墙上下响起一片哀嚎之声。 “将军,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下……” 后勤司主官赵士仁弓着身子来到魏贤边上,看着他淌血的左臂,立马撕下自己的军服一条,替他仔细包扎起来。 “你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嘶,妈的,你轻点……” “呵呵,魏将军啊,你这手臂以后可得悠着点哦……” 赵士仁包扎完打了一个死结后,起身笑着说道:“暂时就这样吧,将军……” “噗~” 不想赵士仁话还没说完,一支狼牙箭就从他太阳穴贯入,将他的脑颅硬生生破开,飞溅的秽物溅了魏贤一脸。 “老赵!” 看着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包扎伤口的赵士仁,却在瞬间被一支箭矢夺去了性命,魏贤惊呼一声,在他倒地瞬间将他拦在怀里。 “我糙你姥姥的!” 待确认赵士仁已经没了气息后,魏贤怒吼一声,双眼变得通红,立马起身不顾手臂传来的剧痛将一座破碎的拒角扛在肩上重重的砸向墙下的人群中。 “宋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快顶不住了~” 眼见长矛阵已经逼入缺口处占据了地利优势,一名亲卫一脸愁容的对从斜坡上退下来的宋景浩说道。 宋景浩看着那粗长的长矛不断逼近,以及断墙之上不断响起的惨嚎声,面色已经变得异常的冰冷。 “不行,将士们已经在崩溃边缘了,都撤下来,别冲了!告诉魏贤,向内城退去,外城守不住了!” 眼见缺口失陷,宋景浩并没有再派兵前去做无谓的牺牲,而是明智的让军队向内城撤去。 “愿为魏大人而死~” “谁敢伤害魏大人~” 就在这时,内城处传来一阵极为狂热的呐喊声,令宋景浩部正欲撤退的士兵,以及缺口处那些长矛手的心里一片发悚。 …… 一九零 可怕的流州兵 …… “杀!杀!杀!” 临渊关内城方向,癫狂凄厉的喊杀声,如同排山倒海般震人心扉,令宋景浩、魏贤的守军以及缺口处的进攻上官军闻之齐齐一怔。 “好狂躁的气息,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宋景浩望着内城中簇动的人影以及那波浪般的狂热呼喊声时,心头浮上一丝莫名的寒意。 内城塔楼内,魏文冉望着下面嘶吼的流州士兵如同渲泄的洪潮,向外墙断口席卷而去,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到这一地步了,只希望他们能发挥唯一的用途,守住那道缺口,撑到总督府来人吧,唉~” …… “冲啊,为魏大人而战,杀~” “杀~~” “噗噗噗噗……” 狂热的流州死士手持兵刃,迎着斜坡断口处的长矛阵,重重的撞了上去,夜幕下迅速响起成片肌肉被锋利的刃尖洞穿的声音,飞舞的血液把本就已经变的殷红的石砺染的更加透彻,更加阴森。 “杀啊~噗噗噗~” 长矛阵在连续洞穿数列疯狂的流州士兵之后,局势瞬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数名满目狰狞的流州士兵单脚一蹬,腾空跃起后直接朝眼前数名上官军长矛手压去,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那长矛手时,却被长矛手身后斜对着的矛尖一下刺入胸膛,当场就被挂在长矛之上,在痛苦和冰冷中陷入了轮回…… 尸体喷溅的血液溅了长矛阵前列数排士兵一脸,本就视野不佳的这些上官军本能的把眼一闭,这一瞬失职,却给流州兵破阵提供了微妙的机会。 “砰~” “砰~” “砰~” “啊,不要~” “杀死这群叛贼~” 癫狂的流州死士,借助眼前同伴的尸体,硬生生破开了长矛的威胁,冲到了前排长矛手跟前狠狠一撞…… 断口处那支本就是只学其皮未得其精的长矛阵,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踉跄地翻下了斜坡,失去了地利优势。 “杀~为了魏大人~” “杀~” “杀~” 彻骨的嘶吼再次在裂口处响起,狂热的流州死士猛地冲出缺口直扑夏兰所在的长矛阵,顺手还给已经之前被冲散的长矛手补上一刀(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墙上见到上官军被流州兵顶住的魏贤,此刻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令他十分难受。 “不,啊~” “噗噗噗~” “呲~~” 那种不计生死的冲阵,令上官军夏兰所部的长矛手在产生恐惧的下一息,就被前赴后继的流州死士彻底给淹没了…… 矛阵中只闻一阵凄厉的嘶喊和锋利的金属透穿铁衣的声响,双方士兵毫无花巧的交换着伤亡比,各人眼前只有鲜血和火花在荡漾…… “啊~” 忽然间,长矛阵内发出一阵极其令人发悚的惊呼声,只见一名手持长矛的上官军士兵实在受不了眼前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把手中长矛猛地往地上一丢,转身就开始挤开人群,努力往后方跑去。 “哗啦……” 有了这名溃兵的榜样,夏兰所部的长矛阵彻底崩溃了,只见那些尚未同流州死士交锋的士兵在愣了片刻之后,齐齐把长矛都丢在地上,随后迅速四散而逃。 “给我回来,回来!不准退!” 夏兰眼见临渊关本来已经唾手可得,却一下子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万多如次不要命的死士给扭转了局势,那也是万分的不甘心。 然而,此刻他无论如何弹压都无济于事,莫说是他,就连跟他一同督军的一旗兵士在连杀十几名溃兵后,见依然无法控制局势,也加入到了溃兵阵列齐齐向后阵跑去。 “这,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上官大营内,得知临渊关下传来的情报,上官飞脸上是万分凝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鼓捣出来的长矛阵会如此不堪一击,和自己预想中相距甚远,甚至开始怀疑刘策真的是靠长矛手起家崛起的? 而上官飞不知道的是,刘策的精卫营中凡是长矛阵每一个士兵,除了都要经过严苛的演练之外,还要有铁一样的意志去面对眼前一切磨难,并不是有一支长矛和一件衣甲就可以办的到。 更何况没有特殊手段,要这些已经散懒惯的旧军士兵做到行令禁止谈何容易?加之流州死士那种以命换命的打法,深深的把他们内心恐惧加剧,这才导致了一溃千里的局面…… “吩咐下去,让贾练速领兵去压制住缺口处退下来的溃兵,另,赶紧去问问瓦达他们马匹安抚好了没有,好的话速速让他们前去作战!” 尽管长矛阵溃败,但上官飞还是认为局势对自己十分有利,只要把这股两万多流州死士歼灭,临渊关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 “放箭!” “飕飕飕……” “叮~噗~噗~” 见流州死士嚎叫着向自己本部扑来,夏兰吓得的胆寒心裂,连忙下令随行的弓箭手将箭矢对准那些流州死士…… 稀稀落落的羽箭虽然掀翻了数名疾驰的流州死士,但却并没有制止住他们前进的步伐,那些弓箭手只看到一张张狂热的脸颊在自己眼中变得十分扭曲,他们那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杀啊~” 冲阵的流州士兵发出一阵暴喝后,举起手中兵刃将那些还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弓箭手给砍翻在地,可怜那些被杀的上官军弓箭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尽的人海淹没…… “妈呀,逃命去吧……” “他们根本不是人啊……” 流州士兵的凶悍让剩余那些尚未遭“毒手”的夏兰部弓箭手也崩溃了,凄喊一声后也随着溃散的人群向本阵跑去。 “不,我的腿,啊,我的腿……” 正在随波逐流向后阵逃窜的夏兰被地上尸体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正欲起身时自己的小腿忽然被一名溃兵踩了一下后脱臼了。 他还来不及感受到痛苦时,就发现周围响起一阵可怕的呼喊声。 “凡是胆敢背叛魏总督的?一律诛杀!” “不!等等,不要~” “噗呲~” 在夏兰惊呼声未定之际,他的头颅就被一名流州兵给削飞了…… 一九一 胆怯 …… “放箭,别让他们靠近!” “咻咻咻……” “噗噗噗……” “狗娘养的,看清楚点,是自己人……呃……” 向本阵溃逃的上官军在半道上被贾练所部五千士兵给拦截了下来,贾练对那些汹涌而来的溃兵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阵中弓箭手放箭“止行”,一阵飞蝗扑朔过后,那些溃兵如同秋收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被放倒在地。 “放箭!” “飕飕飕……” 贾练见溃兵仍在逼近的,继续冷漠的下达射击命令,但闻黑暗中又是一阵飞蝗腾翅般的呼啸,从贾练的军阵中扑向前方溃兵,嘶吼的呼喊声一下子就在黑暗中蔓延开来,盖过了之前流州兵马带来的恐惧…… 两波箭雨过后,终于让那些溃兵“冷静”了下来,他们望着地上插满羽箭的尸体和仍在打滚惨叫的同僚,吓得立马止住步伐,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贾练对那群溃兵大声吼道,“上官元帅有令!天亮之前必须攻占关卡,现在即刻回转临渊关,继续攻打内中残部,本将军会派军队在后督阵,若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从关墙缺口处逃出来的溃兵一听贾练这话,心里惊惧的同时,把贾练家的异性长辈狠狠地问候了一遍,有些甚至立马想冲上去和他拼了…… 但现实却是无可奈何,毕竟贾练所部那五千士兵无论士气还是体力都处在颠沛的状态,而且一支支冰冷的箭镞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寒光,令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占据关卡之后,上官大人会论功行赏……”见那些溃兵默不作声,贾练又适时的鼓励道,“介时你们都可以衣锦还乡,而且关墙已破,这种机会你们还不抓紧么?” “可是,贾将军,夏大人已经被杀了……”几名亲眼目睹夏兰被流州士兵削首的溃兵战战兢兢地说道,“主将已死,没人指挥我们啊……” 贾练闻言,眼神一冷,猛地抽出腰刀吼道:“那你们现在暂且由本将军指挥,我命令你们立刻前往临渊关,杀入关内,把阻挡我们的敌人全部干掉!” …… “全部停下,坚守此处!” 临渊关方向,击退上官军攻势的主将魏元,大声制止住正疯狂涌向上官军大营的流州死士。 望着遍地残肢断臂、尸横遍野的场景,魏元心里也是不住的滴血,击退那些上官军,少说损失了三千死士的性命,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而对面可还有足足二十多万上官军,鬼知道还能撑多久,这么多年努力的驯养这些精锐,就是为了今晚么? “呼……呼……” 那些闻令而止的流州死士也是气喘吁吁,毕竟都是凡人之躯,哪怕脑子里再狂热,也会觉得疲惫,也会流血,也会死亡。 但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眼神里的狂热并没有减少,反而在四周浓烈的血腥刺激下,变得更加疯狂。 “都听好了……”魏元对围在自己周边的数名流州死士将领说道,“你们务必要守住这道防线,千万不能让上官军的人马跨过,不然的话,总督大人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请魏将军放心!我等愿以死守卫魏总督,以报他的大恩大德!”一名流州将领听后,万分自信的说道,而其他几名将领也是纷纷点头,露出一副坚定无比的神情。 魏元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诸位,总督大人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 周围这些流州将领闻言齐齐说道:“请魏将军放心!我等定会诛灭反贼,以死保证总督大人安危!” “杀啊……” 就在这时,上官军方向又传来一片喊杀之声,魏元和流州将领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簇动的身影在点点火光照耀之下,密密麻麻的向自己所在杀来。 “迎敌!” “迎敌!” “迎敌!” 流州死士在魏元的喝令下,齐齐摆好阵型,望着汹涌而至的上官逆军,只觉得全身热血都在沸腾。 …… “必须要离开这里……” 魏文冉仔细想了想,纵使那流州死士镇守,觉得临渊关还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召集关内剩余残兵一起回转定阳。 定阳虽不比临渊关城高壁厚,但他觉得能撑到姜浔援军到来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打定主意后,魏文冉对麾下亲卫说道:“赶紧打开内城城门,速去通知魏贤和宋景浩,让他们的人都退进来,顺道让守门将官打开关门,准备退往定阳城!” “遵命!” 亲卫大声领命后,立刻动身去执行魏文冉的指令了。 “许文静,不是本督不愿意呆在这里,只是本督现在还不想死啊,你的计策恕本督无法配合了……” 魏文冉叹息了一声,听着塔楼外那震天的喊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 “他们都是群疯子……”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不怕死……” “天哪,快跑吧……” 发动攻势的上官军,眼见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横在斜坡外那些嚎叫不止的流州死士,恐惧再一次在体内蔓延开来。 尤其那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只让他们感到心中一片冰凉,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不怕死的人存在,而且还是好几万。 “放箭~” “飕……” 立在缺口斜坡上的流州将领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一片箭雨向那些混乱的上官军阵列扑去。 “呲……” “呃~” 箭镞无情的划破那些士兵的躯体,喧闹的夜幕中,飞溅着片片血雨,和凄厉的惨叫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副血腥的“奇景”。 “啊~” 正在进攻的上官军士兵再一次崩溃了,在一声惊悚的尖啸后,齐齐四散而逃,这一次贾练所部的士兵也失去了镇压的效果…… “誓死保护魏总督!” “嗷嗷嗷……” 再一次击溃前来夺关的上官军,流州士兵阵中爆发出一阵震天欢吼,仿佛在为自己即将获胜而狂欢。 “唏律律……” “吁~~” “咯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在黑暗中响起,让正在纵情欢呼的流州死士戛然而止。 魏元借助幽暗的火光仔细朝马蹄方向看去,顿时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脸上满是恐惧:“那是,呼,呼兰人,我的天哪……” 一九二 死士,士死 …… “参见总督大人……” “免礼,二位将军快快请起……” 临渊关内城入口,闻令退入内城的宋景浩和魏贤,对等候在门侧的魏文冉行着跪拜礼。 在被魏文冉劝起之后,齐齐望向正在退入内城那些疲惫不堪的守军,重重叹了口气。 良久,魏文冉说道:“没想到上官飞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手段,这倒让本督小觑了……” 宋景浩和魏贤闻言互视一眼,自然明白魏文冉所言乃是那阵地裂山崩般的轰响,现在想想也是心有余悸…… 定了定心绪,魏文冉又对他俩问道:“两位将军,现在你们麾下可战之士尚有多少?”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魏贤回道:“启禀魏总督,末将麾下现有可战将士粗略估算七千余人……” 宋景浩也面露苦色:“回总督大人的话,末将麾下尚不足六千……” 魏文冉听后说道:“内城尚有三千兵士,这……” 说到这儿魏文冉深吸口气:“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速速退往定阳吧……” “魏总督!”魏贤闻言不顾臂膀上的箭伤,连忙劝道,“若临渊关守不住,定阳又如何抵挡上官飞的兵锋啊!” “关墙已破,临渊关……”魏文冉面色沉重,艰难地开口说道,“守不住了……” 魏贤和宋景浩顿时一怔,再看向那些撤进内城的守军将士,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知道,眼下局面确实如魏文冉所言,继续在临渊关死守下去,就怕上官飞父子还未攻破内城,这些将士也会提前崩溃,这种低迷的士气搞不好还会引起哗变。 “可是如果离开的话,那些受伤的将士也不好带走啊……”魏贤一脸犹豫。 “舍弃吧……”魏文冉摇摇头,“就当他们已经战死在沙场,等定州平定后,本督会上揍朝廷为他们争讨抚恤……” “总督大人……”魏贤一听,顿时泪如雨下,“那些将士没给我们总督府丢人啊,死守关墙数日任劳任怨,要这么对他们的话……” “魏将军,大局为重……”魏文冉不愿意听魏贤继续说下去,出声打断道,“若带上他们,如何加快行军回到定阳布置防御工事?本督也不愿意这么狠心,可现在真的没其他办法了!速速去准备撤军事宜吧……” 话毕,魏文冉转身就要离开,宋景浩见此立马出声道:“魏总督,末将有个疑问,外城那数万……” “那是本督召集的定州百姓,他们心肝情愿为本督与逆贼死战到底……”魏文冉以一副不可质疑的态度对身后的宋景浩回道。 宋景浩眉头一皱,接着说道:“总督大人,那些真的只是百姓?可为何有这等血性和战力?” “宋将军……”魏文冉语气忽然变的异常阴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定州民风剽悍,而且上官飞一旦入主总督府,他们的家园也会惨遭叛军蹂躏,自然是誓死而战了,现在你还有何异议?” 听完魏文冉的话,宋景浩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是绝对不信那些人会是什么定州百姓组成的义军,而且这口音也不像。 另外,定州民风剽悍?你这话说的鬼都不信,真要民风剽悍胡奴早就不敢进犯了,要说远东民风最为剽悍就只有两个省,刘策控制的冀州,以及……流州! 但宋景浩也听出魏文冉的话中之意是让自己莫要再问,仔细想想这跟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关系,不管那些人是哪冒出来的,至少现在还在外面替自己抵挡叛军的兵锋。 与是宋景浩适时的保持沉默,不再开口,魏文冉轻哼一声后,消失在了魏贤和宋景浩的眼帘之中。 …… “飕……” “噗……” “啊~保护魏总……呃~” “嗷嗷嗷~” 临渊关外,癫狂的流州死士与两千呼兰骑兵展开了激烈对决。 无奈的是,纵使这些流州死士满腔狂热,还是无法与骑**湛的呼兰人近身对决,连续被箭镞掀翻千余任何后,硬是没有伤到哪怕一名呼兰人的性命。 “可恶……”躲在流州兵阵中的魏元眼见自己的军队被“放风筝”,忍不住怒骂道,“这群胡奴真的是令人恼怒,天这么黑居然还射这么准!” “呃……” 一阵箭雨贯落后,又有数十名毫无防备的流州士兵被放到在地,响起一片瘆人的惨叫声。 “冲过去,杀啊,杀啊……” “杀啊~” 同伴的死,并没有让这些流州士兵退缩,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们的凶性,其中一名流州将狼嗥一声后,本在断墙前死守的流州士兵顿时气血翻涌,齐齐嚎叫着向箭雨扑来的方向冲杀而去。 “这群周人,真是愚蠢,放着城壁不守,居然敢冲出来送死……” 瓦达看着断墙处人浪翻涌的情景,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指挥麾下的两千呼兰骑兵,缓缓向后方上官军埋伏的地点退去,同时不断用箭矢抛射挑衅…… “我命令你们都给我停下!小心有埋伏!”魏元一见流州兵失控,连忙大声喝止他们。 但此时这些连续多年被不停灌输奴化思想,只懂得效忠魏文冉的流州兵哪还听的进他的话,各个抬着头颅,疯狂的向呼兰人的马蹄声追去。 “唉,罢了~” 眼见局面已经混乱无比,再无挽回迹象,魏元叹息一声后,只好领着随行的几十名亲卫向内城退去。 “呼~呼~” “杀~呼~” 连续狂奔一二里后,这些流州士兵都是气喘吁吁,然而无论他们如何追赶,始终无法追上战马的脚程。 对面的呼兰人仿佛在戏弄他们一般,有的甚至故意放慢马速,等他们靠近后,抬手就是一片箭雨,领他们是恼怒万分。 “吁~咯哒哒~” 就在流州士兵还在拼尽全力追击呼兰人之时,忽然只闻一阵马蹄嘶鸣,随后迅速从两侧散开疾驰而去。 那些流州兵顿时瞳孔一缩,因为屹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上官军那一梭梭冰冷的寒芒…… 邢奉望着密集的人流,冷哼一声后,挥下了高举的手臂。 “放箭~” “放箭~” “放箭~” 一九三 退路尽封 …… “怎么,还没打开么?” “总督大人,还没有……” “怎么搞的?快啊,天都快亮了……” 退往定阳方向的关门前,魏文冉是焦急万分,一群士兵正努力拆卸着那一根根沉重的铁门栓。 数个时辰前,已决定退守定阳的魏文冉却被眼前的局面给困住了,那道关门的绞盘和铁链居然在这个时候被人破坏,一时间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嘿~嘿~” 四把长梯上,四名精壮的守军汉子在将关门上的铁链松开之后,齐齐用力抬起一根重达八百斤的铁栓。 在铁栓离开门墙一刹那,四把长梯齐齐发出一阵“咯吱”的嘶响,下面搭手的士兵死死抱住梯子一角,尽全力稳住梯子不让他晃动。 “慢慢向下移动~听我口令~” 站在梯子上的士兵将铁栓扛在肩上,在一名领头人的指挥下,单手扶住梯阶缓缓向下走去。 “啪~” “啊~” “哗啦啦~” “哐~哐~” 忽然间,其中一把梯子的阶口承受不住重力猛地断裂,那名肩扛铁栓的士兵身形一个不稳,惊叫一声跌下了长梯,紧随而来的便是四把梯子上的士兵齐齐被这股惯性掀落下来,连同那根巨大的铁栓也一道坠向地面,发出一阵巨响…… “呸呸……” 魏文冉伸手扬了扬吹到面前的灰尘,待看清地上满是嚎叫的士兵以及倒塌的长梯时,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快些,还有三根,再晚可就迟了!”魏文冉心急如焚,对倒在地上受伤的士兵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是不断催促剩余的士兵继续去拆卸那些门栓,好赶紧离开这片凶险的是非之地。 就在总督府守军硬着头皮继续爬上那高高的门墙,继续拆卸剩余的铁栓时,内城城墙之上,宋景浩的军队和魏贤所部部分守军已经整齐的列与平台上,等待缺口处上官军的挺近。 “太阳就要出来了……”望着东方浮现的一抹朝阳,宋景浩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 “还能见到太阳升起,看来老天还算待我不薄……”坐靠在垛墙后的魏贤听到宋景浩的话,也一并向东方望去,眼中充满了留恋之色。 “嗷~” “哈~” 外墙裂口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宋景浩望去,顿时面色沉重。 “逆军进来了,准备作战……” “哔……” 听闻宋景浩命令的宋军长弓手,齐齐抖动手中长弓,从箭匣内取出已经为数不多的箭枝,再次搭在弦上,瞄准了缺口处,随时等候攒射的指令。 “啐……” 魏贤吐出一口口水,艰难地爬了起来,回身看向墙外已经出现的敌军身影,不屑地冷笑一声。 “宋将军,我求你件事……”魏贤盯着着那些缓缓逼近的上官军,对宋景浩说道,“如果这次你能活着回到出去,我希望你能将我的家人送到军督大人治下生活……” 宋景浩闻言一怔:“魏将军,你……” 魏贤伸手止住宋景浩断断续续地说道:“宋将军你听我把话说完,目前整个远东没有什么地方比军督大人治下更安全可靠,其实我已经撑,快撑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魏贤忽然扶着垛墙再次瘫坐在地,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 宋景浩大吃一惊,连忙俯下身子问道:“魏将军,你怎么了……” 魏贤气若游丝地说道:“腰,我的腰,昨夜中了一箭……” 宋景浩赶忙从他披风后伸手探去,果然在他腰部甲叶处摸到一根断裂的箭枝,伸出手掌后,但见掌心上满是鲜血淋淋…… “魏……魏将军……你挺住……” 宋景浩连忙撕下甲内的衣物一角欲替他包扎下,然而却被魏贤伸手挡住。 “宋将军,我听闻你妹妹和军督大人的事儿了,只想求你带我家人到军督大人治下好好生活,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我答应你,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和你家人一起去投奔军督大人,魏将军,挺住啊!” 宋景浩此时也是饱含热泪,这个和自己只短短相处几天的守关主将,却给了他极为震撼的印象,和其他地方所见到的那些贪生怕死的将领完全不同,他是真的全心全意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抵御叛军进攻。 “顺便,好困……”魏贤此时脸上十分的疲倦,只觉的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他用尽最后力气说道,“替我向魏莹魏璧两位小姐,问好,就说去年是我没保护好他们才会……害的她们如此……我,对不起她们,希望她们能……原谅我……” “好的,我会替你去说的……”宋景浩不断点头,擦干落下的眼泪继续对魏贤说道,“魏将军,敌人上来了,赶紧起来,我们并肩作战……” 然而,身前魁梧的身影却再也没有了动静,宋景浩望去,只见魏贤已经闭上了双眼,就这么靠在垛墙边去了…… “魏将军……” 宋景浩低吟一声后,猛地起身盯向向城墙外,那聚集起来密密麻麻的上官军士兵,随后再次一抹脸上泪痕。 “临渊关的守军兄弟们!魏将军太累了需要睡一会儿,在他醒来之前,你们全都听我指挥!把那群狗日的杂种全部赶出去!” “哈!” “长弓手,给我射死这群狗娘养的!放箭!” “风~” “风~” “风~” …… “总督大人,门栓全卸下了!” “很好,赶紧拉开大门!” “要不要通知宋将军和魏将军他们?” “来不及了,如果现在让他们退下来的话,我们谁都走不了,顾不了了……” “这……” “按本督的命令去做!” “遵命!” 最后一道铁栓被卸下后,上百士兵分别拉住挂在大门上两侧的铁链,齐吼一声一起用力开始拉了起来。 “哗啦啦……”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关门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样被打开,只是在用力开拉过程中抖动了几下,扬起一片灰尘而已…… “这,这倒地怎么回事?你们用力啊,快啊,没吃饭么!” 魏文冉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而且渐渐蔓延至全身…… 一九四 定阳大变 …… “呃~我的肚子……” “酒,酒里有毒……” “许文静,你……是你……” 定州一品酒楼内,魏鲢、魏湛七孔流血,万分痛苦的俯在桌案上,地上到处都是被甩碎的瓷具。 许文静立在他们身前手持酒杯,背对着他俩,脸上满是阴冷的笑意。 “啊……噗……” 魏湛痛苦的惨叫一声,肥胖的身躯挣扎一阵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伸出手掌指着许文静的背影。 “许,许文静……你,好大的胆子,敢,敢杀士族,不得,不得好死……啊,我的肚子,魏家,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魏湛只觉的自己肚子如同火烧一样的绞痛,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后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的魏鲢也同样在地上扭动身躯。 “哼……”许文静嘴角轻撇,对身后魏湛所说的话不屑一顾,阴冷的回道,“魏家没落了,魏文冉居然会养了你们这两个废物,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放心,你爹也很快会下去陪你们的,今天过后,魏家就成为历史了……” 魏鲢闻言,不甘的说道:“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对我们?家父,对你可是十分,十分礼遇啊……” 许文静笑着摇摇头说道:“所以说你们都是废物一点都没错,军督大人想要定州的兵权,你们魏家就是最大的阻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们魏家主事全部除去, 这么说,可以走的明白些吧?呵呵,你爹魏文冉为人谨慎,为什么会生了你们这两头猪一样的蠢货,成日只知道和青楼那群婊‖子厮混纵欲?” “许文静,你……啊……” “不,我不想死……” 魏鲢和魏湛是后悔不已,这两天许文静陪他俩经常出入胭柳场所,彻底获取了自己的信任,没想到许文静居然会要自己的命。 “好了,你们放心的去吧,这两日你们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也享受够了,想要找我报仇就在黄泉路上等我吧……” 许文静说完,仰脖一口饮下杯中酒水,然后把酒杯往背后一丢,在魏湛、魏鲢身前碎开…… 过了一阵之后,许文静身后便没有了动静,等他转身望去,魏湛魏鲢已经气绝身亡,脸上满是可怖的黑血…… 许文静走到魏湛跟前,伸出脚掌轻轻踢了他一脚,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阿诗曼给的药真是狠辣,啧啧啧,以后得防着那娘们儿一些……” “军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围几名已经被许文静买通的护卫见魏文冉两个儿子已死,紧张的向他询问道。 许文静说道:“将这两位公子的尸首好生看顾,暂时不要伸张,如若被发现,就说是上官飞派的密探下毒,毒害了两位公子,还有……” 护卫耳畔传来许文静那冰冷的声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军师请放心,我等是诚心归附军督大人麾下,自然明白的……”那护卫统领连忙低头说道,刚才许文静的话让他从身体从内到外都感到一股寒意。 “谅你也不敢乱说?”许文静轻轻点头,“顺便,把这酒楼里知道这事的人……”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冷,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属下明白,已经命人办妥了……” 既然已经上了许文静这条船,那护卫统领索性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毕竟参与了这么大的事儿,已经没回头路了。 许文静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石统领啊,待军督大人控制定州军权后,他是不会亏待你的,放心,你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事,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多谢军师栽培,我石纶愿为军督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你们几个还不一起谢过军师……” “多谢军师……” 石纶闻言连忙拜谢,顺道让周围几个还楞在原地的护卫也一道跪谢。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吧,这算什么事儿,来来来,各位兄弟速速请起……” 面对周围护卫的跪拜,许文静是“受宠若惊”,赶忙把石纶扶起,又忙让周围护卫连忙起身。 等石纶他们起身后,许文静继续说道:“好,你们放心,本军师答应给你们的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起共事的好兄弟,另外你们立刻去联系愿意投靠军督府的定阳将士……” “多谢军师!” 四周一身齐喝,随后那些护卫在石纶带领下抬着魏鲢、魏湛的尸体走出了雅间。 许文静望着那些护卫离开的身影,坐到之前魏湛落座的位置,不屑地说道:“人都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这个石纶为了这区区几千两银子背叛自己主子,难保日后不会背叛军督,嗯,这样的人必须要好好把控下,免得日后生出事端来……” 想到这里,许文静拿起桌上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刚伸到嘴边,猛地醒悟过来,一把将酒杯连同酒壶给丢的远远的。 “我差点忘了,这酒水都有毒,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被世人笑掉大牙?”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看着摔碎在地上的酒瓷,许文静心有余悸的吐槽了一句,随后对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换一桌酒菜上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那令许文静万分不爽的嘶哑声。 “军师真是贵人多忘事,整个酒楼里的伙计和人如今都被你处理干净了,谁还会备酒菜呢?哈……” 只见上官雁单手托着一个餐盘,缓缓步入雅间之内,对周围的狼藉景象视而不见,径直来到许文静桌前,将盘中菜肴跟酒壶放到桌上,再找了把椅子,在许文静对面坐了下来。 “军师,仓促之间,我只能在酒楼里找到这些,还请不要嫌弃,请吧……”上官雁做了个请势,然后就这么面带轻笑,深沉地望着许文静。 许文静并没有动盘内饭菜,连筷子都没碰,只是迎着对面男人的目光叹道:“为何你总是如此神出鬼没,难道不怕身份暴露么?” 一九五 后手 …… “军师,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讲这么愚蠢的话,如今魏湛、魏鲢已死,整个定阳已经在你掌控之中,难道说军师你打算亲自动手杀我么?” 面对许文静说的话,上官雁轻抚自己鬓间垂发,一副淡然的神态。 许文静眼神一冷:“雁公子,你这么说的话,在下也不是不可以对你下手啊,说实话你这人实在太可怕了,令人忌惮的很啊……” “军师这话的意思,是想现在就与我为敌了么?”上官雁依然一副风淡云轻的神情,对许文静的威胁毫不在意,“若你现在就想对我动手的话,我敢说你绝对会非常的后悔……” “哦?”许文静奇道,“这倒是很奇怪,如今定州大势已定,雁公子又是上官家的人,我若除掉你也是有非常充足的理由啊……” 上官雁闻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军师,你该不会想把毒害魏鲢、魏湛的事算在我身上吧?” “呵呵,雁公子,你觉得还有谁比你这身份更加适合担当起这份罪责呢?如果是雁公子你所为,比他人更能令人信服。”许文静得意地承认了自己的算计,想看看这上官雁为难的神色。 “嗯……挺不错的算计……” 不想上官雁闻言只是轻轻点头,对许文静的话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 许文静顿时心下一怔,心道这家伙是不是在强自镇定,为何会表现的这么出人意料? “无所谓……” 忽然,上官雁吐出这三个字,然后指了指盘子内的饭菜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现在难道不该为你的成功喝上一杯酒么?” 许文静看了眼餐盘内的酒菜,笑着说道:“就怕这酒水有毒,魏鲢魏湛刚死不过半柱香,在下可不敢以身犯险,步其后尘在九泉之下被人耻笑。” “哈……”上官雁轻笑一声,随后取过盘子内的酒壶,往杯子里斟满了一杯放到许文静跟前,“军师请尽饮此杯……” 许文静并没有碰那递来的酒杯,而是阴沉的对他说道:“在下从来不喝来历不明的酒水,雁公子,你准备好上路了么?” “去哪里?”上官雁笑着说道,“军师大人,莫要说胡话了,你现在根本不能杀我,杀了我,你的布局就会全盘落空,而且刘策也休想得到定州兵权。” 许文静奇道:“你这话何意?” 上官雁说道:“因为远州总督府已经派兵往定州赶来,算算时间,明日就能过境来到定阳城内……” “这还用雁公子你提醒么?”许文静说道,“在下早就已经得知姜总督的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已派人去拖延时间了……” 上官雁摇摇头说道:“拖延?姜源、姜浑久在行伍多年,你派人去拖延简直就是个笑话,没准还会被发觉你在定阳的动静,你也太小瞧姜家的能力了……” “是么?”许文静冷笑一声,“就算如此这和你的性命有何关系?” 上官雁闻言嘴角浮起一股诡异的笑容:“因为我已经命人提前凿毁了定州和定阳之间互通的桥梁,而且把你和上官家勾结的证据交给了我的下属,上面所言有你和我之间密谋配合上官家谋取总督府的证据,以及刘策挑动远东内乱的内幕……” “上官雁!你……”许文静登时一拍桌子,起身指着对面那男人的鼻子,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你想制造伪证诬陷与我和军督大人?” “诬陷?哈……”上官雁闻言顿时一笑,“没办法,和军师你这种卑鄙无耻的智者打交道,当然要时时刻刻防范一些,不然,你以为我会大摇大摆到这里来送死么?” 许文静顿时如同斗败的公鸡,无力的坐回自己的靠背椅上,两眼发愣,直盯着餐盘上的酒杯,显得十分疲惫。 上官雁接着说道:“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住定阳的局势,那些定阳军还未完全归心,你现在也杀不了我……” “你这次来见我究竟有何目的?”许文静止住他继续说下去,“你该不会只是来和我说这些废话吧?” 上官雁眼眸轻颌:“军师,你总算把话题引到该关注的点上来了,我来是想提醒你,你的计策里出现不少漏洞,特来给你纠正一下。” “还请雁公子指教。”许文静说道,“有什么漏洞,在下可以及时弥补。” 上官雁说道:“你命人挖的那些密道,如若我所料不差,是想纵火将上官军和总督府一并烧死在临渊关内对么?” 许文静点点头,并没否认:“不错,的确如你所料,我已命人前往关卡随时准备寻找机会纵火……” 上官雁回道:“但现在你的法子行不通了,临渊关的外墙已经被破开,你即使把整个关卡烧毁也断不可能尽灭上官军,更主要的是,上官飞也不会蠢的把所有军队都往关内塞去。” 许文静低头沉思一阵,不得不承认上官雁所言有理,随后说道:“那缺口洞开应该是雁公子你的杰作对么?” 上官雁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所以我命人在凿毁定远之间的桥梁前,就已经把所有船只给偷运出来,替你把所行的谋略缺陷和漏洞给补上了……” “船只?”许文静一时不明白上官雁的话,“还请雁公子明示……” 上官雁说道:“军师,看来你对定州,尤其是临渊关还不甚了解。” 许文静问道:“愿闻其详……” 上官雁手指放在桌案上,然后有节奏的弹动几下,随即开口说道:“不知军师可有对久远之前,禹朝的事迹有所耳闻?” 许文静说道:“一千多年之前的古朝史册记载甚少,只是在野史之中翻看过几页,所知不多。” 上官雁问道:“那军师可对禹朝太祖如何建立禹朝,成为第一代圣主有所耳闻吧?” “这个自然……”许文静说道,“千余年前,神州各地洪水滔天,无数百姓受灾家砰人亡,当时还是一方头领的禹皇率领黎民百姓一起阻挡洪水肆虐, 经过二十年的艰苦不懈努力,终于疏通洪水引入大海,保住了神州大地免受洪涝滋扰,方才被百姓推举为各部领袖,后他的儿子顺势建立禹朝后,便封其为禹皇,成为歌颂至今的圣主!” 一九六 可怕的男人 …… “哈……” 听完许文静的感慨,上官雁摇头干笑一声,仿佛对这一切不屑一顾。 许文静回过神来望着上官雁,良久才说道:“怎么?哪里不对么?” 上官雁说道:“你可能不知禹皇的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屠杀了不知道多少反对自己人,罢了,这不是要说的重点……” 讲到这儿,上官雁却忽然岔开话题指着酒杯对许文静说道:“怎么了,军师?还是不愿满饮杯中酒水么?” 许文静说道:“雁公子,还是请你继续说说如何弥补那些漏洞?” 上官雁闻言,手指再次有节奏的在桌面上弹了起来,看了许文静那略带焦急的脸庞,继续说道:“禹皇疏水的地点又在何处?还有,书中描绘的洪涝几乎年年都有,今年疏通,那第二年呢?如果继续长此以往下去,又怎会被世人尊为圣皇?” 许文静想了想,忽然眼眸一亮,对上官雁说道:“你该不会说这疏涝的位置就在这定州,就在临渊关吧?” “啪啪啪……” 上官雁听许文静这么说,立刻拍掌鼓励了一下,随后以赞叹的口吻继续说道:“军师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这定州就是禹皇平息各处水患的其中一处,证据就是野史秘闻中描绘过禹皇一段神奇的经历, 据说他因为坚持不懈的治水精神感动了上苍,天帝送来一条定海神针,方才镇住洪患,然这种奇闻轶事自然是令人洒然一笑,只不过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其中所隐藏的真相却没人去考究,我特意翻阅过书籍之中记载的只言片语,然后做了个大胆的推测,而且基本已经确定,所谓的定海神针其实就是一座异常庞大的水坝! 而这水坝现在的位置,定海神针定神州,这么想来应该就在定州无疑,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么……” “临渊关!”许文静惊讶的无以复加。 “嗯……”上官雁轻轻颌首,“千余年前,远东的地貌和现今大不相同,而这临渊关也是在水坝基础上有央朝统治者建造的,后有本朝太祖以及远东士族共同出资完善的关隘, 而那座水坝,早就随着多年地形变化沉入地下了,所以临渊关附近不少地表会给人一种异常坚硬的感觉,这点我想军师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现在,这个迷题我已经替你解答了,军师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带走那些船筏放置在临渊关附近高处吧……” 许文静面色变得异常沉重,思虑一阵后,看着一脸笃定的上官雁说道:“看来早上收到临渊关被火药炸开的消息,定是出自雁公子你的杰作了,你想通过这些火药炸开关墙同时,引起临渊关下水坝的松动,然后借我的手破开水坝, 再一举将总督府和上官家的人一举歼灭在临渊关内?我说的对不对?” “你漏了一点……”上官雁说道,“地底下的水坝一旦破开,波及范围会延伸至少二三十里,所以我才准备了那么多船只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你倒底是人还是魔鬼……”许文静止不住颤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少百姓会被无辜牵连进来?太可怕了……” “这话出自军师口中,还真是令人诧异……”上官雁平静地抚了下自己的垂丝,“以军师的性格,还会在意百姓死活么?” “但是,军督大人在意啊……”许文静浑身止不住抖动起来,“如果被军督大人知道的话,你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么?”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上官雁说道,“军师,该做的我都替你做了,至于如何抉择,你自己定夺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既然刘策希望快点平息这场内乱,那你就应该按照他的指示去做,更何况你也不该有妇人之仁……” 许文静依然瘫坐在椅子上,不知该不该下那决定,双眼死死盯着那杯斟满的酒水无法移开。 上官雁见此,起身来到窗台边,轻轻拉开纸窗,望着下方拥挤的人群,脸上浮现一丝厌恶的神态。 “军师,你看下面这些人,大多都是前来躲避战火的定州各处百姓,因为他们的涌入,导致城内生活作息失去规律,街道到处都是垃圾排泄物,治安变得异常混乱,商贩又趁机抬高物价不顾廉耻, 你觉得你考虑他们的生存有什么意义?这些人如同附骨之蛆,时时刻刻要吸食他人的血髓生存,又是无知而又可怜的蝼蚁,任人肆意践踏欺压,却指望有人能无私的搭救他们, 说到底都是一群毫无思想的愚蠢生物,为了他们放弃你自己的理想,值得么?” 许文静闻言,也缓缓步到窗前看去,只见街道上有两个男子因为一些琐碎小事争吵不休,甚至开始大打出手,而边上路过的百姓只是麻木的站在边上在围观,甚至还有人在不停的拍手叫好,就是没人上前去制止。 上官雁侧身看了眼还在走神的许文静,走到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军师,权力的道路上是用无数鲜血铺就的,你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这一切就注定无法避免, 除非,你愿意回到泸州,安安心心继承你的父业,做个平平淡淡的生意人,但这样,你甘心么? 更合况,那些愚蠢的百姓只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对象,你无需为了他们的存活与否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许文静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看着窗外的百姓心道:我许文静这么多年来的理想和抱负,难道就为了这群愚蠢的百姓就要放弃?不,我不甘心,绝不! 下一刻,他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哈……” 上官雁见到许文静这幅模样,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从他耳边退开,缓缓走向桌边,端起那杯酒水。 “军师,你现在的心情就如同眼前这杯酒,你无法判断我是否在这酒水里下毒,但我却没义务告诉你真相,也不会逼你去喝这杯酒,至于你喝还是不喝,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来决定。” 许文静闻言走到上官雁身前,接过他手中的酒水,然后仔细看了一眼,随后扬脖一饮而尽。 “哈……” 上官雁见此,轻笑一声后,转身向雅间外走去,随口说道:“军师,事实上你饮下的这杯是毒酒……” 许文静为之一怔,却闻那嘶哑的声音再度传入房中:“里面放了足以让你迷失在权力道路上不可自拔的毒药,但终究让你丧命的只是你自己那贪婪的欲望,好自为之吧……” 等许文静再看去时,上官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眼帘中…… 一九七 关破人俘 …… “宋将军,敌人把云梯架起来了!” “宋将军,没有擂石滚木了……” “宋将军,箭矢也没了!” “宋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望着蜂拥而上的上官大军,临渊关守军将士是心急如焚,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宋景浩满脸狼藉,握着手中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血剑,死死盯着正在云梯上攀爬的上官军兵。 只见爬在云梯最前的几个单手持盾,而后面紧随的则是各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底下满是拥挤的人群,如果从远处望去,就如同密集的蚂蚁一般,令人止不住头皮发麻。 “一……二……嘿!” “砰~” 内城城门之前,一辆巨大的攻城车正在周围上百叛军喊着口号,用力推动下,一下又一下撞在城门之上,引起一阵剧烈的摇晃。毕竟内城城门不像关门那样用铁水铜汁浇铸而成,在连续不断地撞击之下,已经有了被破开的迹象。 “顶住,快拿木头来!你们几个,赶紧的,快啊!” 魏经不断指挥着自己亲卫去顶住大门,不让敌人破门而入。 “砰~” “噶吱~” “啊~嘿~” 又是一阵轰响,带起一片剧烈的摇晃,顶在门后的几十名士兵被齐齐向后被震开一阵,然后再次大喊一声,顶回到大门上。 “可恶,把那些铁栓抬过来……” 眼见城门出现坍塌迹象,一直在魏文冉边上关注情势的魏元大吼一声,命令边上士兵把关墙上拆下的铁栓抬往大门后…… “这到底谁干的?为什么会这样……” 而此时的魏文冉,望着被数百士兵拉开的一丝关门缝隙中有几十根包着铁皮的硬木横在门外时,顿时是欲哭无泪,早就没了任何御敌的心思。 “定是上官飞的人干的,这个畜生,非要致我与死地么?”魏文冉凄厉的咆哮一声,狠狠地踱了踱脚。 然而,此时没人发现,魏文冉脚底上的青砖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正在缓慢的向四周扩散…… “兄弟们,死战到底!” “噌……” 关墙之上,宋景浩一声令下,落矢已尽的守军眼见敌军开始爬上城墙之际,包括弓箭手在内齐齐抽出了刀剑准备开始厮杀。 “杀啊……” “杀啊……” 当第一个浮现在城头的敌军身影浮现之际,宋军士兵和临渊关守军齐齐呐喊一声,挥刀扑了上去。 “砰砰砰~” 一名宋军长弓手,挥舞手中短刀,不断挥砍在眼前云梯上闪现的一面圆盾上,强烈的震动压的云梯上的上官军士兵是咬牙切齿,一只手死死抓住云梯的阶口,不让自己掉下去。 “啊~” 终于这名被压制的上官军士兵怒吼一声,把盾用力向上一顶,那长弓手的短刀猝不及防之下脱手甩落。 借着这一档子空隙,那攀爬的上官军盾牌手猛的纵身一跃,跳上垛口以居高临下之态,将手中的圆盾重重砸在那长弓手的天灵盖上。 “呃~” 长弓手轻哼一声,立马就倒了下去,很快就被后续涌上来的守军士兵淹没。 “啊,不~” “砰~” 而那名上官军盾牌手还未来得及跳下垛口,就被另外一名守军士兵狠狠一推双腿,将他顶出垛口。 只闻一声惨叫,那盾牌手双脚悬空一瞬,下巴口与石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后,整个人就直直向下坠落,半空中仿佛见到有几颗碎裂的牙齿带着一串血丝在飘舞。 “呀~” “哈~” 另一侧,几名跳上城墙的攻城士兵与前来阻挡自己的守军狠狠地缠斗在一起,只见双手各自举着刀剑来回不断挥砸,带起了一片火花,最终各自捅进对方躯体,同归于尽。 “噗~” “呲~” 宋景浩一剑捅死一名刚翻墙而过的上官军士兵,随后一个转身又把一名靠近的敌军锐兵身前铁衣划破,带起一捧飞溅的热血。 “呼……呼……” “宋将军,小心……” 就在宋景浩解除眼前危机想好好歇一歇的时候,忽然听闻亲卫凄厉的呼喊声。 他猛一回头,就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巨汉全身披甲,手持一杆粗长的狼牙枪劈头盖脸的向自己砸来。 “砰……” 危急时刻,宋景浩本能的往边上一闪,狼牙枪重重落在地面上,带起一阵碎石飞屑,将他震倒在地。 那巨汉见一击不中,脸色顿时一黑,再次抬枪向宋景浩砸来。 宋景浩只觉的现在浑身酸痛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狼牙枪一点点向自己脑袋逼近。 “呀~” “叮~”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出声提醒宋景浩的亲卫手持短刀猛地往那巨汉身上一扑,然而刀尖却无法穿透他身上那精良的甲叶。 “嗯,吼!” 咯喇~ 那巨汉眼见一枪又落空,顿时暴躁异常,伸出手臂把那亲卫脑袋死死夹在自己腋下,然后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用力向下一压,那亲卫就这么活生生被压断了脖子。 “呃……” 宋景浩望着眼前这一幕,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对亲卫的死完全没有半分情绪,要说有,也只是恐惧不可遏制的袭遍全身,不断向身后倒退而去。 “砰砰砰~” 那巨汉仿佛忘记了宋景浩的存在,只是一阵狼牙枪旋转,将周围扑上来的守军士兵一一放倒在地,翻转的枪身带起一股血色浪涛…… “砰~” “咔嚓~” “啊~” 冲撞车终于砸碎了城门一角,贯入门后那铁皮包裹的冲头,直接将两名顶在门后的守军士兵掀飞…… “糟了,快,快找东西堵住缺口,快啊!” 魏经急忙呼喊周围士兵前去帮忙,但是…… “一,二,嘿……” “轰~” “啊~” “砰~~” 移出去的冲撞车再次狠狠地将那巨大的冲头嵌入缺口,同时门栓也应声断裂,巨大的震力掀倒成片门后的守军将士,那些顶在门后的木料铁栓也应声而倒,砸在地上的士兵身上,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城门,破了…… “杀啊~” 下一刻,随着一声疯狂的嘶吼,攻城车后无数上官军士兵举着刀枪冲入了内城。 “快,保护大人退入堡内……” 魏元和魏经搀扶着已经吓傻的魏文冉,在亲卫保护下,死命向高塔城堡内奔去。 “嘿嘿……” 而在城墙之上,那巨汉抓起宋景浩的一条腿缓缓来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内一丢,然后阴沉的冷笑一声看向身后,但见城墙上遍地都是的尸首,以及那跪伏在地求饶的守军将士们…… “好,传令下去,准备入关!” 眼见那面代表总督府的旗帜被人扯下,上官飞大喜过望,带着两万多人缓缓向临渊关行去。 一九八 退无可退 …… “把门顶住,赶紧去找东西加固……” “弓箭手,赶紧上楼,别让他们逼近……”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些可以用的东西来!” 塔楼之内,魏元和魏经手忙脚乱的指挥着退入内中的守军将士坚守各自岗位,准备抵御塔楼外那随时会进攻的上官大军。 而此刻的魏文冉满头散发,神色萎靡的端坐在塔楼最高层,呆呆地望着眼前众人来回“折腾”,再也没有了身为总督该有的那份气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这么漫长,魏文冉满脸绝望,自言自语地说道:“都在忙什么啊?现在忙这些还有用么?一切都完了,已经结束了……” “总督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刚走上楼层的魏经听到魏文冉的话后,连忙上前劝慰道,“这个塔楼至少能再守两三天,那些叛军攻不进来的,足以坚持到远州守军的到来……” 魏文冉闻言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将头靠在石墙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塔楼内某个角落,眼眸中的早就没有了神采。 “唉~” 魏经见他这幅消沉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不再相劝,继续去指挥塔楼内数百守军抵御上官军的攻势。 而在塔楼之外,上官飞看着通往塔楼台阶上退下来的士兵,脸色十分的难看,不过和昨日相比,精神已然好了许多…… 从塔楼前退下来的一名将领满脸沮丧的来到上官飞父子身前拱手说道:“大帅,少将军,塔楼阶梯呈环形,而且道路狭窄,兄弟们很难把撞木抬上去啊……” 上官云吼道:“那还不快想办法?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活捉魏文冉这条老狗了,难道要眼睁睁放弃么?” 那将领闻言闭口不再回话,只是低着头任凭上官云谩骂。 “那关门处理的怎么样了?” 上官飞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的关注点却在那道被人从外面封死的关门上,对那塔楼情况反而不怎么在意。 上官云一听,急忙让人唤来正在拆卸关门的士兵,那士兵满头大汗的跑到上官飞父子跟前,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禀大帅,关门外满是密密麻麻的硬木和铁链,拆卸尚需一些时间。” 上官飞问道:“还要多久?” 那士兵想了想说道:“最快要到晚上方能拆卸完毕……” 上官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道破门要那么久?知不知道……” “好了……”上官飞及时打断上官云的话说道,“少说几句吧,如今血战一天一夜,将士们也累了,先吩咐下去准备造饭,等吃饱了再处理后续事宜……” 上官云说道:“父帅,那魏文冉怎么办啊?就差这么一点了,要不我再命人去把塔楼攻下,争取用饭前把他生擒到您面前……” “魏文冉?呵呵~”上官飞忽然冷笑一声,嘴角一撇,望向那座塔楼冷冷地说道:“我太了解这个人了,呵呵……” …… “都带上来!” “快点……” 上官军的士兵押着数百被俘虏的临渊关守军将士来到塔楼前,被齐齐按跪在地上。 但见这些俘兵此时背缚双手,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准备迎接自己的未知命运。 上官飞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立刻举起手中的铜皮扩声器对着塔楼上大声喊了起来。 “寡众悬殊,胜负已分,魏总督!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是快快弃堡投降吧,上官元帅念在同僚一场,不会对你多加为难的,还望莫再做无谓抵抗,不然……” 说到这儿,那亲卫对一群站在俘兵身后,光着膀子的大汉挥了一下手。 那群大汉立马举起手中的鞭子,朝那些跪在地上的守军俘兵身上甩去。 “啪~” “啪~” “啪~” “啊~~” “好,哈哈……” 鞭子甩在那些士兵身上,打的他们是鬼哭狼嚎,凄厉的惨叫很快在塔楼前蔓延开来,而周围尽是围观上官军士兵的嘘声和叫好声。 塔楼内的守军和魏文冉听闻外面的动静,都忍不住心下一紧,眼眸中充满了恐惧的神色,士气再一次跌入了谷底。 魏经见此,连忙劝道:“诸位将士,莫要惊慌,那是敌人的攻心之计,大家稳住心绪!打起精神来” “呃……” 而坐在椅子上的魏文冉听到塔楼外不时传来的惨叫和鞭笞的清响后,忍不住轻吟一声,神色是越来越慌张。 “唉,呸……” 那些大汉每人连挥几十鞭后,也有些疲惫,望着地上被自己抽的皮开肉绽的俘兵,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上官云望着塔楼之内似乎没什么动静,对正端坐一把从关内搜出来的太师椅上一脸惬意的上官飞说道:“父帅,这个办法似乎不行啊,你看塔楼内几乎没什么动静……” “慌什么?”上官飞正把玩着一柄异族的短匕,无所谓地笑道,“好戏还在后面呢?去看看饭菜做好了没?” 而在关押宋景浩的屋子内…… “薛姑娘,你来看我了么?” “宋公子,你受累了……” “薛姑娘,我真的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宋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薛姑娘,我好开心,我……” “啪!” 昏迷中正在梦中跟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相会的宋景浩,忽然被人一巴掌给甩回了现实。 宋景浩只觉的脸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待睁开眼帘后,才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阴暗的屋子中,自己则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眼前只有那个俘虏自己的八尺大汉以及一些上官军的士兵,哪有什么薛沫忆? “醒啦?”那大汉一把抓起宋景浩的头发,阴笑着说道,“刚才你在喊什么?真服了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都这时候了,还能睡得着?妈的,真让我不爽!” 说着,那大汉猛地一拳砸在他的小腹上,痛得宋景浩一阵反胃,差点把黄胆水都吐出来。 “怎么了?还睡不睡啊?嗯?” …… 一九九 不屈的宋景浩 ……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哑巴了么?” 宋景浩的下巴被那八尺巨汉死死掐住,厉声的喝问道。 “哼……” 宋景浩冷哼一声,静静地望着那八尺巨汉,然后别过眼不去看他。 八尺巨汉一见,顿时伸出拳头就要朝他脸上招呼过去:“妈的,找打!” “慢着……” 巨汉身后一声轻吼止住了他的举动,但见一名拿着水罐的络腮胡子抖动一身精肉拍了拍巨汉的肩膀戏笑着说道:“黑牛,你不要这么粗鲁,人家宋将军可是名门士家,瞧这细皮嫩肉的万一打坏了可没法跟元帅交代啊……” 那叫黑牛的巨汉一听,立马松开宋景浩的下巴,抬手甩开那络腮胡子的手恶狠狠地说道:“你少在那说风凉话,你们知道么?老子最恨的就是这些个不把我们当人看的世家, 要不是这群混蛋,老子会沦为流贼么?你自己看看!” 说着那巨汉猛地扯开身上的衣服转了一圈,只见他精壮的胸口以及后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看的周围上官军士兵是触目惊心。 黑牛扫了眼四周异样的眼神,随后指着宋景浩说道:“这身上一道道伤口都是拜他们这些所谓的士族门阀所赐,你们知不知道老子当年在河源和官军是玩着命在拼杀,要不是六道口那场大火,我怎么可能逃到远东这个地方?” 络腮胡子闻言笑着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说句难听的,你现在和我还不是一样,都在给你口中那些士族军官当狗?” “我去你妈!”黑牛顿时大怒,一把将那络腮胡子推开数步,狠狠地将他摔倒在地,“老子要不是活不下去,会给那上官家卖命?当狗?我看你欠揍!” 铁牛怒吼着扑向那络腮胡子,周围围观的士兵连忙上前将他拉住,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你个流贼贱胚,敢打你豹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络腮胡子起身后,对着暴走的黑牛大吼一声,作势也要扑上去,幸亏另一边的士兵也急忙将他拉住,之后又是好一阵劝慰,两人的怒火这才平息下来。 “哼……”宋景浩垂着脑袋,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发出一阵不屑地轻哼。 “嗯?臭小子,你这什么意思?想死是吧!” 听闻这声冷哼的黑牛,立刻回身朝宋景浩怒吼一声,作势又要朝他挥拳砸去。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厉斥,看守宋景浩的上官军士兵闻言立马止住了喧啸,屋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参见邢将军,参见少帅!” 当他们见到进入屋内的是邢奉和上官云后,包括黑牛在内都齐齐跪伏在地拜见。 邢奉扫了他们一眼后,带着上官云来到了宋景浩跟前。 “啧啧啧……”上官云看着萎靡不振的宋景浩,轻蔑地摇摇头,“谁会想到堂堂宋家大公子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呢?” 然后他话锋一转,对跪在地上的士兵狠狠地说道:“我跟你们怎么说的?叫你们好生看顾宋大公子,你们就是这么看顾的?” “请少帅息怒,是我等不是……” 那些士兵闻听上官云那冰冷的话语,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着头连声求饶认罪。 上官云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满意,点点头说道:“行了,都起来吧,记住下不为例,就快开饭了,你们辛苦了一晚上也赶紧去用饭吧。” “多谢少帅……” 看守宋景浩的士兵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起身告谢之后,缓缓退出了屋子,那黑牛临走前狠狠地盯了宋景浩跟上官云一眼,脸上满是怨毒的神色,很快屋子内就剩下上官云和邢奉,以及数名随行的亲卫。 上官云看着宋景浩一脸“关切”说道:“宋公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这些下人不懂事,还请你多多包涵……” “你到底想怎么样?”看着上官云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宋景浩有气无力地说道。 上官云回道:“宋公子,如今定州局势已经在我上官家的控制之下,你本不该卷进来的,但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 现在家父即将入驻定阳,还望你宋家能在姜总督地方美言几句,就说这一切都是魏家所迫,逼不得已才和他们发生了些许冲突……” “冲突?”宋景浩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抬起头说道,“你上官家把整个定州搞的烽火连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仅仅只是冲突?” “呵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官云对宋景浩的话并没有怎么在意,反而笑着说道,“只要宋公子你同意帮我上官家在总督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在下立马将你松绑,另外你那八千宋家将士也会安然无恙。” “上官云,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宋景浩眼眸一缩,“你想让我宋家跟你们这群反贼同流合污?呵呵,别妄想了……” 上官云一听,顿时神色变得异常阴冷:“宋公子,在下劝你最好再仔细考虑考虑,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那些忠心的部下想一想,更何况你真觉得没了你宋家我上官家在远东在朝堂就没人了么? 只是家父念及上官家和宋家的多年情谊,才命我来劝劝宋公子你,你莫要不知好歹。” 宋景浩脸上浮现一丝鄙夷,淡淡的对上官云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前来跟我说这些废话?少在哪里装模作样,呵呵,你以为你们上官家现在还有活路么?” “这话什么意思?”上官云眼中精芒一闪,“现在整个定州即将被我上官家掌控,还有谁能阻止我?远州么?哈哈,我不怕告诉你,姜总督肯定会妥协,现在远东百废待兴,不敢再善启兵戈,到时我上官家定能重新问鼎定州总督宝座。” “哈哈哈……”宋景浩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笑的上官云和邢奉头皮一阵发麻。 “上官云,你真是个匹夫……”宋景浩止住笑声,轻蔑地说道,“你怕不是忘了冀州军督府刘策的存在,他可不是姜总督,就这么看着你们安安稳稳坐上总督的位置?” 上官云眼神一狠:“你想说什么?” 宋景浩轻哼一声:“我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军督大人一定会派兵来到定州把你上官家连根拔起,哈哈,你觉得你们还能蹦哒多久?” “宋景浩!”上官云强自镇定阴狠地说道,“就算刘策来定州,你觉得我上官家会怕他么?呵呵,到时定州大局已定,他敢动我上官家就是造反!他有这个胆子么! 退一步说,就算有那一天,你也看不到了,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上官家合作,哼!” 二百 投降 …… “父帅,那宋景浩嘴十分死硬,就是不肯松口,不如把他结果算了……” “混账,宋景浩不能有什么意外,既然他不肯帮我上官家,那就拿他逼宋濂妥协吧,好了暂时先不去管他,还是先把魏文冉这老狐狸逼出来吧。” 塔楼外,上官飞听完上官云回禀劝说宋景浩的结果后,满不在乎的罢罢手,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身藏魏文冉的塔楼。 …… “哐哐哐……” “哎,开饭啦,开饭啦~” “腊肉白面杂粮饼嘞,敞开肚皮可劲的吃啊……” 塔楼内,闻听塔外传来那些上官军伙夫故意敲着棒槌,以及那阵阵诱人的香气,内中的守军将士也顿觉饥肠辘辘,吞咽口水的声响不断在塔楼之中此起彼伏,毕竟他们从昨夜开始至今都没曾吃过任何东西。 “可恶,这群逆贼!”魏经狠狠地叫骂一声,“他们吃的都是关内的存粮啊!” 就在这时,塔楼外又传来铁皮扩声筒的呼喊声。 “来来来,给那些临渊关受降的弟兄们也送些吃的,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了,大家都是自个儿的兄弟,把肉和饼分他们一份,一整夜没吃东西了,别饿坏了他们。” 塔外这一吼声,立马惊动了塔内守军,他们齐齐向狭小的石窗外望去,果然那些被俘虏的同伴正在伙夫的分配下,啃着一张张饼喝着滚烫的肉汤,是一阵狼吞虎咽。 这一幕令这些饥肠辘辘的守军士兵心中更加煎熬,恨不得立马开门投降。 魏元一见塔内士兵情况不对,立马说道:“那是敌人的攻心之计,你们切莫中计啊,一旦你们出去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可是,那些投降的兄弟都吃的多好,哪有像死的样子?” 一名守军士兵忍不住嘀咕一声,立马引来周围众人的认同,令魏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经,魏元……”就在这时,魏文冉轻唤了二人一声,“塔内还有多少粮食,都给将士们分了吧……” 魏经面露苦色,来到魏文冉身边说道:“总督大人,我已经找过了,塔内现在没有一粒粮食啊……” 魏文冉一听沉吟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在塔楼备好粮秣呢?” 魏经回道:“总督大人,我们谁都不会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啊,一来没想到外城会这么快被逆军攻破,二来不想退路会被人破坏,所以……”说到这儿,魏经不再开口。 “唉……”魏文冉痛苦的哀叹一声,摇摇头说道,“没想到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本以为那两万多流州死士能多撑一会儿,不想这么快就被他们全歼(近万被俘)了,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魏经和魏元闻言齐齐沉默了,他们也没想到那些训练了多年的流州死士会这么不堪一击,反而白白让上官家给抓住了把柄。 但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毕竟摆在自己眼前最大的问题是缺粮少水,塔楼内的守军的士气基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发生哗变的可能。 “咚咚咚……” 就在魏文冉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层的塔楼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嗯?准备作战……”魏经一惊,登时拔出宝剑,开始命令守军迎敌。 “魏总督在么?在下上官穹,奉上官元帅之命,前来和魏总督商议要事,还请开门让在下进去一叙,放心,只有在下一人前来……” 魏文冉一听,顿时对魏元说道:“速速打开塔门,放上官穹进来。” 魏元忙道:“总督大人,这上官穹怕是来给逆首做说客啊……” 魏文冉惨笑一声说道:“现在我们都是人家砧板的肉,还由得自己选择么?去开门吧,听听那上官穹说什么再做决定……” 魏元叹了口气,然后命人下塔楼将上官穹迎了进来。 “属下拜见总督大人……” 上官穹一见到魏文冉,毕恭毕敬地对他行了拜见礼,姿态放的是异常标准,给足了魏文冉的脸面。 魏文冉看着跪伏在地的上官穹,无力地说道:“上官穹,直接说明来意吧,上官飞打算如何对待我?” 上官穹闻言直起身子,对魏文冉拱手说道:“回总督大人的话,我家元帅说了,他只要总督的位置,根本没想过要取总督大人的性命, 只要总督大人肯好好配合上官大人,然后辞去总督一位,再向朝廷表一份推荐上官元帅为定州总督的折子,属下以性命担保总督大人和全家性命都会无忧, 而且必保魏总督大人一家荣华富贵,几辈子都享用不尽,还请总督大人早些决断,且元帅已经在塔外备好了佳肴美酒,亲自恭候总督大人一同把酒言欢……” “满口胡言!”魏元一听,气的大骂出声,“你上官家算什么东西,逆贼而已,也配和魏大人争这总督之位!” 上官穹看了眼魏元,随后说道:“魏将军此言差矣,现在整个临渊关内外都被我上官家几十万大军包围,总督府大势已去,又何必窝在这里苦苦挣扎呢?” 说完,他又看向魏文冉,再次拱手说道:“还请总督大人速速定夺,我家元帅真的不愿和总督大人再兵戈相见了……” “大胆……” “够了!” 魏元正待再骂,却被魏文冉厉声制止住。 只见他起身来回踱步一阵,忽然回头看向上官穹,以满是渴求的语气问道:“上官飞当真不会要我和家人的性命,还愿意保我魏家荣华?” 上官穹义愤填膺地说道:“属下临来时,我家元帅亲口对我承诺,若他敢违背信用,属下愿以死护全总督大人安危!” “嗯……”魏文冉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扶起上官穹,亲自为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神色略为激动地说道,“你回去转告上官元帅,我愿意答应他的条件……” “总督大人!不可啊!”魏经急道,“那定是上官狗贼的阴谋,你若出去就任其摆布了啊……” 魏元也泪流满面地说道:“上官飞父子为总督之位不惜大动干戈,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放过总督大人您啊,还请三思而行啊!” “够了……”魏文冉连忙止住魏元魏经地规劝,坚定地说道,“你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又有何活路?我已经决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投诚,愿卸下一切职务,以后做一富家翁足矣,想来这样他上官飞也不会对我为难了!” 话毕不顾魏元、魏经的哭诉,转身从椅子边取过总督大印,对上官穹说道:“走吧,前面带路。” “唉!” 魏元、魏经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出了对魏文冉的失望。 二零一 受辱 …… “咯吱吱……” 紧闭的塔楼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以魏文冉为首的临渊关最后的守军士兵神情萎靡、无精打采地步下那环形台阶,一步步向上官飞所在位置走去。 待魏文冉双足踏入平地一刹那,立刻有一名精壮的上官军锐兵上前一步,伸出手掌冷冷地注视着魏文冉。 魏文冉面颊抽动了一下,随后看了眼捧在手中的总督大印,依依不舍地交到他手中。 那上官军锐兵接过总督大印后,立刻转身向上官飞落座的方向踏步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端坐在一张长桌前和瓦达等几名呼兰人痛饮的上官飞,在接过总督大印的同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官云一见,迅速和周围家族士兵使了个眼色,然后齐齐跪下大声喊道:“参见总督大人!” “参见总督大人!” 很快四周上万士兵齐齐下跪对上官飞大声喊道,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哈哈哈哈……” 上官飞顿时飘飘然起来,对眼前这一切感到十分的满意,却唯独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青石板已经有了几条肉眼可见的裂痕。 魏文冉见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叹了口气,毕竟,现在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飞大笑过后,瞥见阶梯口那道令他厌恶万分的身影,大吼一声:“把魏文冉带过来!” 另一名上官军锐兵闻言,立马往呆立原地的魏文冉后背使劲一推,大吼道:“走!总督大人叫你呢,快点!磨蹭什么?” 这一推之下,魏文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赶忙稳住身形朝上官飞所在地方慢慢走去。 等魏文冉走到上官飞桌边时,上官飞冷哼一声,开口对他说道:“魏文冉,你算识时务,我略备了些薄酒,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魏文冉闻言,看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喉结止不住上下滚动几下,正欲到桌前坐下,却被边上的上官云厉声喝止。 “大胆魏文冉,见到总督大人为何不跪?想造反么?嗯?” 魏文冉闻听怒喝,身子顿时抖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适应身份的转变,就这么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飞见此得意地冷笑一声,然后举起酒碗,瞬间仰脖一饮而尽,随后把空碗重重的往地上,大吼一声:“魏文冉!见到本督为何不跪!” 魏文冉吓得一个哆嗦,本能的双膝一屈,跪倒在地轻声说道:“见过,见过总督大人……” “大点声!我听不见!”上官飞不满地大吼一声。 魏文冉惊的大呼起来:“见过总督大人!” 上官飞道:“是谁拜见总督大人?” 魏文冉大声道:“草民魏文冉,拜见上官总督!”喊完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 “哈哈哈哈……” 四周一下子传来胡人和那些上官家族兵的大笑声,令在魏文冉身后的魏元魏经二人不住的摇头,看向魏文冉那匍匐在地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不屑。 他们眼中这时候的魏文冉,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魏总督,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嗯,很好!”上官飞很是受用的点点头,然后看着魏文冉身上那套铠甲,继续吼道,“既然是草民,又是谁给你披甲的权力?来人,给我卸下来!” “遵命!” 下一刻,立马就有四个士兵上前一把架起魏文冉,开始粗暴的扒扯他身上的盔甲。 “不要,这副盔甲,是我魏家传下来的啊,不要扒啊……”魏文冉不断苦苦哀求道。 然而周围士兵对此置若罔闻,狞笑着把他身上的那套“明光凯”连同手上的护腕以及脚上的靴子一道扒了下来,放到上官飞桌前。 上官飞摸着那副盔甲,似乎还不满足,待再看向魏文冉时,再次吼道:“把他那身官服也扒了,草民胆敢穿本督的官服?想造反么?” 几个士兵闻言,再次上前扭住魏文冉的胳膊,把他那身官府以及贴身的衣物也一并扒了下来,很快魏文冉身上只有一条亵裤遮羞,他那细白略显精瘦的躯体引来周围上官军士兵一阵哄笑和唏嘘声。 “哈哈哈……” 上官飞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看着魏文冉的那副模样,真是狂笑不止。 魏文冉环抱着自己的胸膛缩着身子不断瑟瑟发抖,而身后一道出来的那些亲卫眼神中也显示出一丝鄙夷,同时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士族门阀? “总,总督大人,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魏文冉还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只能低声下气求上官飞给件蔽体的衣裳,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上官飞听后,笑着说道:“这样挺好,现在天气这么热,正好让你凉快凉快……” “你……” 魏文冉听上官飞这么说,顿时有些恼怒,但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眼神转向上官飞身边的上官穹求助,毕竟有他担保自己才出来投降的。 然而,先前胸脯拍的震天响的上官穹此时却把脸别到一边,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一下子令他感受到了被出卖的感受。 “好了,魏文冉,本督也不为难你了,来干了这碗酒,你我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上官飞举起手中一个酒碗,大声对魏文冉说道。 “多谢,多谢总督大人不计前嫌……”魏文冉连连道谢,然后去接酒碗。 然而就在魏文冉欲接酒碗那一刻,上官飞忽然把碗中酒水往地上一倒,笑着说道:“魏文冉,把这酒水喝光,你我的恩怨才能真的勾销啊,你喝还是不喝啊?哈哈哈……” 魏文冉气的是浑身止不住发抖,但求生本能还是令他屈服了,只见他跪在地上把脸凑到酒水前,伸出舌头不断舔了起来。 上官飞一见大笑起来:“哈哈哈,魏文冉,你真是一条听话的狗啊……” 说着一脚踩在魏文冉脑袋上,将他的脸死死贴在地面上,狰狞地说道:“你以为你当狗我就会放过你么?你错了!魏文冉,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把你魏家连根拔起,以解我上官家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恨!” “呜~呜呜呜~” 闻听上官飞的话,魏文冉拼命在地上挣扎了起来,现在的他是万分的后悔,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 而此刻,许文静带着一千五百冀州士兵正快速向临渊关逼近。 “今夜,就让上官家和魏文冉一并在远东除名,军督大人,希望你能再谅解文静一次,这都是为了您的大业啊,只要定州兵权再落入你的手中,等收复冀州后,那么整个远东乃至整个大周都不敢对你擅动,而你也有足够时间发展自己的基业了……” 二零二 怒潮澎湃 …… 深夜,临渊关外…… “军师,我们已经在各个通道内挖出渗水,已经慢慢向临渊关流动,派进去的将士们大部已经出来了,只留最后一道闸口还在挖掘……” “军师,事后如何跟军督大人交代?这么做的话……” 面对马国成和孙彪的询问,许文静只是默然不语,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将会承受刘策怎么样的怒火。 虽然刘策杀人如麻,但至今鲜有对大周百姓下狠手的,哪怕在塞外也是在极力克制着,一旦这临渊关真如同上官雁所言那般底下真的是个水坝,那会爆发什么样的情形他实在不敢去想象,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军督大人日后君临天下,今日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对,是这样的,要想上位必须要狠,军督大人不愿意做的事就由我许文静代劳,他一定能理解的,一定能理解的……” 许文静心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试图把自己说服,尽量忽略掉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名利举措。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一紧,冷声说道:“即刻命令将士退往摆放船只的高地,等关卡坍塌后,再做计较,一切后果,有我和军督大人去说!” …… “奇怪,这么热的天,为啥这地上这么凉快,不过挺舒服的……” 经过一天劳累的二十多万上官军士兵,疲惫的躺在关内外的地上,夏日的酷暑令他们浑身上下是汗流夹背万分难受。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自己所躺的地面却是冒着丝丝凉意,这让他们很是舒畅惬意。 然而他们却浑然不知,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在他们身上…… 塔楼之内,上官飞穿着从魏文冉身上扒下的那套盔甲,不断来回踱步,脸上带着异常兴奋的神色。 “总,总督大人……”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细吟破坏了上官飞的美好心情。 他转身朝声源所在望去,不由冷哼一声,只见魏文冉此刻遍体鳞伤地被绑在一面石墙上,光着身子露出一副满是讨好的神情。 上官飞走到他跟前阴笑着说道:“魏文冉,你不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吧?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身为总督的气势?” 魏文冉对上官飞的话没有半分的恼怒,只是不断说道:“总督,总督大人,我好饿,好渴,求你给我点吃的喝的吧……” 上官飞笑着说道:“好啊,只要你学声狗叫,让我满意了,自然让你吃好喝好……” “汪呜~汪呜~”魏文冉想都没想就开始叫了起来,经过一天的折磨,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哈哈哈哈……”上官飞苦笑着摇摇头,“魏文冉啊魏文冉,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自甘堕落到这一步!远比我想的要贱的多啊,呵呵呵……” 魏文冉勉强挤出笑容对上官飞笑道:“对,我是贱骨头,总督大人,你就当我是条狗吧……” “嗯,好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来人!”上官飞对着塔外大喊一声,“去看看还有什么吃剩下的,都拿来喂我们的前任总督大人,哈哈哈……” 就在上官飞拍打着魏文冉的脸面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就有亲卫跑进来拱手对他说道。 “启禀总督大人,外面好像不对劲啊……” 上官飞不耐烦地说道:“又怎么了?是不是远州的援军到了?” “不是……”那亲卫擦了擦额头上滴落的汗水,紧张地说道,“地上,地上都是水……” 上官飞眉头一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说清楚点!” 亲卫也不知道如何跟上官飞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总督大人,你还是自己出来看看吧……” “嗯?”上官飞面带疑虑,看了一眼魏文冉后,对亲卫说道,“前面带路。” 魏文冉见上官飞离去,对着他背影嘶声说道:“总督大人,给我口饭吃吧,我真的饿啊……” 等上官飞来到塔楼外时,才明白了亲卫所言那水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只闻黑暗中关内将士踩踏中传来很明显的淌水声音。 上官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但见今夜皎月当空,没有一滴雨水滴落的迹象。 “奇怪这些水哪来的?”上官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现象,只能自我找了个认为合理的说辞,“难道说这关内渠道堵塞,导致积水越来越多?现在开始溢出来了……” 带着一脑子的疑问,他缓缓踏到平地之上,才发现这水已经没过了自己的脚掌,而且似乎还在不停升高?而且这地面好像在缓缓下沉…… “不对,怎么会这样?莫非?”忽然上官飞想起了数日前上官雁的话,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来人,赶紧传令全军,退出……” “哗啦啦……” 就在上官飞大吼一声之际,内城城墙发出一声巨响,居然开始缓缓沉了下去。 “那是……” 就在城墙下沉瞬间,一道道巨大的水柱忽然冲出地面,直接将拥挤的人群掀飞半空…… “轰~” “轰~” 紧接着便是两声巨响,空场地上成片的青砖被掀翻,从地上窜出两道更为巨大的水浪,冲的四周士兵是七零八落。 “这是,这……” “轰轰轰……” 上官飞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满是不可思议的景象,只见那个呼兰人瓦达和几名胡人在逃跑过程猛的被脚底腾起的水浪给吞没,连惨叫声都来不及从嘴里发出。 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所站的位置也开始越来越晃,最后上官飞整个人忽然失去平衡,脚底一软落入了大水之中…… …… “好学弟,感情就是这世间最愚蠢的累赘,把它舍去你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就让我这当学长的帮你一把,来,握紧你手中的刀,缓缓插进眼前这个人的胸口,不要犹豫,对,就这样,哈……” “不,不要,不可以,住手,不!” 叶胤大喊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态,他稳定情绪后向四周看去,才发现自己尚在营帐之中,而自己的肩上却多了件暗色披风。 “叶公子,你又做噩梦了?看来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实在不行你先回营歇息吧,身子要垮了本军督可无法和你兄长交代。” 惊魂未定之际,刘策的声音传入了叶胤的耳畔,令他稍稍宽心了些,只见刘策此时正在自己主案前借着烛光批阅着一份份文册,黑白发丝间错落有序,此刻搭配那张凝重冷峻的脸庞,令人感觉十分的有魅力。 二零三 泽国 …… 叶胤起身将肩上的披风取下挂在自己臂间,放到刘策案前,面带歉意地说道:“军督大人,不才适才实在太累,所以……还请见谅……” 刘策闻言合上手中册子,然后抬头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叶胤,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累的话就先回去歇着吧,不用强撑着,这里暂且也没其他事了……” 叶胤一听,坚持道:“不才无恙,还请军督莫要为不才担忧……” “让你回去你就先回去,无需多言,更何况,本军督也乏了……”刘策以不容拒绝地口气对叶胤说道。 叶胤闻言忙道:“军督大人,不才真的……”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刘策见叶胤试图还要坚持,不由眉头一蹙开口说道,“本军督现在即刻命令你回自己营帐休息,明日清晨继续赶路前往定州,不得有误!” “不才遵命,军督,你也请早些歇息……” 叶胤见刘策拿军令来压自己,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退出主帐,但他也知道这是刘策在照顾自己的身体,刚才在桌案前睡着时刘策不但没打扰自己,还把身上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让他心里也有了一丝丝的感动。 等叶胤离开后,刘策俯案捏了捏自己那隐隐做痛的太阳穴,然后陷入沉思之中,随后喃喃自语道:“希望定州能尽快平定下来,这样我也好有足够的时间练兵发展,应对来自塞外的威胁,蒙洛,一个可怕的敌人,不比前世蒙元鼎盛时期差多少, 现在首要就是后方稳固,然后尽快取下冀州全境全面备战,在与蒙洛对上前彻底解决呼兰草原的问题,实力才是就是胜利的关键,其余一切都是虚妄。” 想到这里,刘策再次翻开桌案前的册子看去,却闻帐口传来武镇英那沉稳的脚步声,待帐口护卫前来通禀后,便步入了帐中。 刘策头也没抬问道:“武指挥使,这么晚到我帐中又有何要事?” 武镇英对刘策行过一个军礼,小声说道:“军督大人,陈指挥使派人送来密信,言冀州北部胡奴有变。” 刘策一听,翻阅文册的手登时一怔:“嗯?信在何处?” 武镇英从甲内掏出一个褐色信封,毕恭毕敬地递到刘策跟前。 刘策打开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起身来回在帐内踱步,随后又看了遍信中内容,又望向立在原地的武镇英。 “武指挥使,你先看看信中内容。” “遵命……” 武镇英接过密信,扫视一遍信中内容,眼前一亮,激动地说道:“军督大人,这怎么可能?奴酋的儿子居然向军督府投诚寻求庇护?” 刘策语气冷冷地说道:“这也难怪,之前情报就已经说呼兰草原和冀州北部发生很严重的动乱,如今这董狸十三子被逼向冀南寻求庇护,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武镇英说道:“那军督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策想了想,对帐外喊道:“来人!” “军督大人有何吩咐?”帐外守卫听到刘策呼唤,恭敬地回道。 刘策说道:“即刻去把叶公子唤来……” “遵命!” 守卫大声领命马上欲退出大帐,前去叶胤的宿营。 “等等……”忽然刘策又叫住了那守卫,只见他仔细想了想,随后说道,“算了,也不急于一时,等明日再说吧。” 话毕,又对武镇英说道:“武指挥使,天色不早了,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军督大人也早些安歇,末将告退……” 武镇英闻言拱手抱拳,缓缓退出帐外,大帐内很快又只剩下刘策一人。 “代勒,呵呵……”刘策望着那封信件,脸上浮现异常阴冷地笑意,“本军督或许能借你这个贵族身份,让塞外胡奴流尽最后一滴血,总之,欠中原百姓的都得十倍百倍的给我还回来!” 肃杀冰冷的气息在整座大帐内蔓延…… …… “救我,总督大人……” “啊~噜噜……” “我不会水,救我啊……” 八月二十八清晨,临渊关内外十余里之地已经成了一片泽国,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从地底蔓延而开的浊滔以及一具具飘浮在水泽中的人畜尸体,尚有不少人在水中向站在高处的同僚发出阵阵求生的哀鸣。 在水里浸泡一夜的上官飞被董年和几名上官亲卫捞上一处小山包后瘫坐与地,开始止不住的哆嗦,披头散发的望着眼前的情景。 “好冷,怎么会这样?” 卸下身上那套从魏文冉处夺来的铠甲后,上官飞神色变得十分消沉,短短一天时间,还未从即将获胜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转眼间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殆尽。 望着水中不断挣扎扑腾的身影,上官飞仰天一阵长啸:“老天,你难道真的不愿看我上官家入主总督府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哈……”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嘶哑的笑声在上官飞耳边响起,只见上官雁和冷烟以及魄奴站在一张竹上,缓缓靠向那座高台。 上官飞一见忙道:“贤侄,你来接我了么……” 待竹筏靠在高台边后,上官雁轻抚一下鬓间垂发,对一脸憔悴的上官飞说道:“接你?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这些蠢货,在即将攀登上权力巅峰那一刹迅速跌入谷底时那种失落无助的眼神。” 上官飞闻言一愣:“贤侄,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先带我离开这里,等回到骏阳,我上官家定会东山再起……” “晚了……”上官雁嘴角轻扬,异常平静地说道,“你留在俊阳的三万守军,我已经替你遣散了……” “你!”上官飞闻言只觉的自己脑海一阵轰鸣,“你为何要这么做?别忘了你也是上官家的人!” “你不是说要逐我出上官家么?”上官雁淡淡地说道,“现在的我跟你那肮脏愚蠢的上官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 如今只想看看你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又会做出何种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来,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真相, 这场灾难也是我的算计,只不过借了许文静的名头而已,从你们不听我在兴阳将军府劝诫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全部都是死人了,抱歉,你们丧失了唯一有转缓的机会。” “噗~” 上官飞一听,怒火攻心,再也忍受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边上的邢奉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才避免他摔倒。 “上官雁,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倒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一定要看到我上官家断绝一切生机才满意么?” “哈……”听到上官飞的话,上官雁只是一声干笑,然后回身和魄奴说道,“我们离开吧,顺便把那套总督大人的铠甲带走,他已经用不到了……” 竹筏缓缓离开平台而去,上官飞看着渐行渐远的上官雁身影,眼中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 “逆贼!还不速速受降!” 上官雁离开不久后,远处传来了冀州士兵的呼喊声,邢奉朝声源方向望去,痛苦的摇了摇头,和周围上官军的士兵一道,丢下了手中的兵器。 “我绝不会跟董天珂、陆元岭一样被一群贱民当街羞辱而死……” 上官飞嘀咕一声后,忽然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之中,只见浊水中响起一阵巨大的动静后,很快便没了他的身影…… 二零四 朝堂琐事 …… 九月初一,神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城太极殿内,卫稹端坐在龙椅之上,微颌双眼扫视着殿堂上一堆撅着屁股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大约过了足足半刻钟后,才开口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百官拜谢过后,这才起身按自己官爵站到所属位置,很快分立两侧,开始了一天的早朝。 “众位爱卿,今日有何事启奏啊?”卫稹睁开双眸,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刚任太尉的李家家主李继立马站了出来,对卫稹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卫稹对李继点了点头:“太尉有何事禀奏,但说无妨。” 李继大声说道:“微臣要弹劾当朝驸马,镇凉侯李宿温!” 这话一出,朝堂百官顿时一惊,各人纷纷用眼神交流起来,不少人心下疑惑:“这李继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弹劾起自己儿子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些人看向站立在最前排站立不动的李宿温,但很可惜,他们始终看不到他脸上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 卫稹闻言,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望向站在堂中的李继,只是淡淡地说道:“爱卿因何事要弹劾当朝驸马?还请细细道来。” 李继说道:“启禀皇上,驸马有负皇恩,远州一行既没能完成圣上嘱托,还让皇室在众目睽睽之下蒙羞,驸马虽为臣之嫡子,但臣也不能就此护短,还请皇上降其失职之罪。”说着,李继跪伏在地,重重拜了下去。 周围百官见此纷纷露出不解的神情,心道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皇上也没追究了,你李继是不是傻?还要旧事重提,难不成要把自己儿子整死不成。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晏心里却十分明白,这李继很明显就是针对自己来的,没准还是他跟皇上之间串通好的演戏给人看。 说到底还不是怨恨姜浔没把姜若颜让李宿温带回来,以及把那么重要的前军都督一职交到那个庶将刘策手中么?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搞的?平时为人挺稳重的,居然会为了个庶子不惜跟李家和皇室闹翻脸?真是让我操心,唉……” 姜晏心里不断肺腑着,但目前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找机会联系姜浔问问他究竟怎么想的。 “爱卿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卫稹连忙对李继抬抬手说道,“朕不是说了么?这事不怪驸马爷,你又何须如此呢?” 李继闻言热泪盈眶,抬起头对卫稹激动地说道:“皇上,犬子令皇家丢尽了颜面,又有何面目立与朝堂之上,圣上仁义不愿治罪,然微臣这心却实在过意不去。 试想那刘策之前不过区区一个小小旗团使,居然敢在总督府内当着众士子的面不但对贵为天使的驸马爷拔刀威胁,还当众退婚拒绝圣恩,微臣……微臣……皇上啊……” 说到这里,李继顿时泣不成声,在大殿之内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幕令那些入仕不久的官僚也是眼角泛泪,对刘策的所作所为是忿忿不平。 但对那些沉寂官场的老油条来说一眼就看出这李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法子要整姜家,刘策不过是个很好的媒介和借口罢了。 姜晏嘴角是不住的抽动,心道看样子这李家是打算跟我姜家决裂了?亏我姜家在你李家最落魄的时候还鼎力支持你,万万没想到你李继居然会是条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落井下石,把你们往死里整。 但姜晏想归想,可不会这时候傻呼呼的站出来劝慰几句,你姓李的不是喜欢指桑骂槐么? 行啊,老夫索性就来个老眼昏花,装聋作哑,若再敢咄咄相逼,那就休怪老夫给你下个大点的绊子使使,说到底你李家现在才稍微有这么些起色就想着跳到我姜家头上来撒野?还太嫩了! “爱卿你……唉……” 卫稹看李继这幅姿态,立马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开口说道:“罢了,既然如此,李宿温上前听旨。” “微臣在……”李宿温闻听卫稹召唤,立刻上前俯身听命。 卫稹道:“镇凉侯此次出行远州未尽天使之责,令皇家蒙羞,特罚俸一年以儆效尤,你可有何异议?” 李宿温说道:“回皇上,微臣并无异议……” 这下子朝堂百官们不淡定了,罚俸一年这事就完了?这戏演的也实在太假了些,现在就算外行都看出你皇室现在是明摆着在袒护李家了,少说也得降爵吧? 对比下那崔家,就因为崔莺馨没能嫁给刘策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府邸被封,全家都被贬为庶人,这差距也忒大了些吧!要点脸好不好啊? 崔莺馨那点子破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让人挺着肚子嫁人,换在场谁是刘策都会不满,还指望人家感恩?拉倒吧,都是你那乘龙快婿干的好事! 就在大家心里不停吐槽感慨之际,身为太傅的谢阳却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镇凉侯纵使有过,那也非其本意,想那刘策区区庶民之身,却胆敢持刀威胁天使,更对公主殿下出言不逊! 而身为远州总督的姜浔却不但不加以阻止,居然还把前军都督如此重要的军职交到他手中,皇上,这其中有何变化,不得不需细细打探清楚啊!” 姜晏一听,立马出声说道:“谢太傅,你此言何意?难不成想说我姜家跟刘策这庶民合谋坑害皇室不成?” 谢阳闻言,暗自看了一眼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卫稹,但见他和自己轻轻颌了下眼帘后,立刻对姜晏说道:“丞相,下官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也太过惊世骇俗,试问他刘策究竟有什么胆量敢威胁堂堂当朝驸马?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说我姜家跟刘策合谋么?”姜晏冷哼一声说道,“但你觉得这可能么?犬子跟刘策合谋一起折损皇家颜面?你是不是觉得我姜家的人都是傻子?敢问这么做对我姜家有何好处?” 谢阳笑着说道:“丞相,这么做自然是对你姜家没什么好处,只是……或许……姜总督是被人胁迫威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姜晏脸色一沉:“谢太傅,有什么话不仿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谢阳嘴角一撇,立马露出一副万分为难地神色:“这,事关姜家的体面,丞相大人,您当真要本官说出来么?” “呵呵……”姜晏干笑一声,“还请谢太傅明言,无需如次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索性都讲出来……” 二零五 暴跳如雷 …… 谢阳一听姜晏所言,顿时露出一副极其怪异的神情,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姜丞相真的要本官说出来么?” 姜晏说道:“但说无妨,我倒要看看谢太傅你有何高见。” 谢阳闻言,顿时冷笑一声,然后面向卫稹施了一礼,开口说道:“皇上,刘策那庶子之所以胆敢在总督府有恃无恐,当众折损皇家颜面,只因为……” 谢阳说到这儿,立刻回身对殿上文武百官说道:“他刘策和姜浔家的千金有染,这才让姜总督不得不顾及颜面任刘策贼子为所欲为,甚至还推波助澜!” 这话一出,朝堂百官立时目瞪口呆,就连姜晏也是为之一愣,一下不知所措。 下一刻,太极殿内再也止不住引起一阵骚动,小声议论起来。 “姜若颜和一个庶子有染?这怎么可能?” “姜家不是禁止和庶族通婚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姜若颜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也难免会有寂寞难耐的时候……” “可听闻那姜小姐洁身自好,不像那种人啊……” “谁知道呢?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啊,算算日子,她姜若颜都十九了,定是春心难耐……” “可怎么能找个庶子呢?真是丢人现眼,唉……” “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我也能成为姜家千金的入幕之宾啊,啧啧啧……” 听着朝堂内各种污言秽语,姜晏心头一股无名怒火渐渐蹿升起来,手指关节是捏的“嘎啦”直响。 而静立殿前的李宿温听闻身后的议论,面上毫无情感,眼中浮现一丝阴冷地寒芒。 “若颜,不要怪我,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既然我无法得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当日我所受的屈辱,必会百倍讨回,姜家也会因为你对我的不忠慢慢从大周烟消云散,都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李宿温面前祈求我的饶恕,然后再把刘策身上的肉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削下来!” 李宿温心中充满了怨毒的念想,自回到神都后整个人是变得异常冷酷无情,甚至心理都开始扭曲起来。 “刘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卫稹见大殿内到处都在窃窃私语,只是嘴角轻撇并没有出声阻止,眼神不时瞄向当朝丞相姜晏,看看他该如何应对眼前窘境。 “谢阳!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忍无可忍的姜晏猛地对谢阳怒吼一声,要知道姜若颜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对她是万分的喜爱,疼爱甚至一度超过了自己的几个亲孙子。 如今见有人胆敢这么污蔑自己孙女,姜晏当下是火力全开,更何况姜若颜什么性格她会不知道?断不可能是那种轻浮之人,否则姜家在她身上投入的精力也就白费了。 谢阳笑着说道:“胡言乱语?呵呵,姜丞相,远东那边早传开了,去年姜家千金出远门被胡奴追击,幸好被刘策救下,后刘策在鹤阳楼内为了姜千金拳毙王海盛,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档子事儿,刘策早该身首异处,结果呢?他就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回到属地继续逍遥法外,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稍微用心想想都应该知道了……” “你……你……”姜晏指着谢阳鼻子气的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阳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另外,姜家千金还那什么跟刘策结为君子之交?诸位大人,你们觉得这靠谱么?刘策什么人?庶人一个!而且算算年岁也才二十吧? 姜千金呢?十九!一男一女都是血气方刚年华,刘策又有英雄救美在前,姜千金涉世不深定是被其蒙骗与之苟合有染,什么君子之交,不就是借着这个由头私会么,只可惜,选谁不好,偏偏和一个沿街要饭出生的庶民有染,唉,真是一言难尽……” “谢太傅……” 就在谢阳沉浸在自己臆想当中,在殿堂内侃侃而谈之际,姜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他身后轻喝一声。 谢阳登时吓了一跳,回身望着一脸沉色的姜晏,颤声说道:“姜丞相,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姜晏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卷起官服袖子,迎上谢阳那略带惊悚的目光忽然大吼一声:“我艹你娘!” “啪……” 下一息,谢阳只觉得自己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等他回过神来刚欲开口……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谢阳右边脸颊又是一阵酸爽,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转悠。 “你个欠揍的玩意儿!” “啊……” 下一刻,余怒未消的姜晏一脚踹到谢阳的命根子,谢阳的惨叫声在大殿内不断回荡,看的周围文武百官呆若木鸡同时,脊背是一阵发凉。 “让你乱嚼舌根!我揍死你个混蛋……” “别打了,别打了,救命,皇上救我啊,皇上……” 太极殿内,出现这么一幅奇特的画面: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将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死死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而那中年人居然没半分还手之力。 “姜爱卿,快停手,不要再打了,来人,还不把他们拉开……” 卫稹万万没想到姜晏一把年纪这脾气居然还会火爆到这等地步,看这架势要不上前阻止,就怕谢阳会被姜晏活生生给打死。 大周丞相在早朝大殿之上暴打当朝太傅?这要传出去的话,那可真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奇闻了,虽然它已经发生了…… 很快,在殿外侍卫和百官劝阻拉扯之下,姜晏才被人从谢阳身上分了开来,只见谢阳身上是官服被撕扯成条,鼻青脸肿,哪还有之前那高谈阔论的风度和气质。 卫稹对姜晏微怒道:“丞相,太傅若有失言之处,你就好好和他说嘛,何必如此粗鲁有失官仪?这要传出去成何体统?” 面对卫稹的发问,姜晏抖开身边扶住自己的手,跪俯在龙椅前大声说道:“启禀皇上,太傅口出狂言,颠倒是非黑白,臣一时气急这才失了情绪,还请皇上恕罪。” 卫稹说道:“丞相,你平日修养极佳,就算谢太傅言语有失,也不该如此大打出手啊……” “皇上,谢太傅理当问罪处斩,甚至罪诛九族!”忽然,姜晏大声说道。 谢阳一听,顿时大怒:“丞相,本官被你一顿毒打,尚未向你问责,你居然敢反咬一口,简直……” “皇上!”姜晏对谢阳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对卫稹大声说道,“谢阳包庇反贼,按我大周律令理当九族尽诛!” 姜晏这话一出,包括卫稹、李继、李宿温、谢阳以及殿内文武百官齐齐一怔,同时觉得姜晏是不是疯了。 …… 二零六 姜晏反击 …… “姜丞相,话可不能乱说,本官何时成了包庇反贼的同党,你不能因为本官揭露……呃……说辞,就如此诬陷本官,皇上,你要替微臣做主啊,微臣岂能受此不白之冤……” 一听姜晏说自己和反贼有染,登时也是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跪在大殿之上对卫稹大声喊冤。 卫稹微微蹙眉,看了跪在地上的姜晏和谢阳一眼,然后对姜晏说道:“姜爱卿,你莫要一时冲动就信口开河,谢爱卿的为人朕还会不清楚么?他对朝廷对大周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是包庇反贼的同党么?” 姜晏抬头说道:“皇上,谢太傅适才自己已经承认私通反贼了,殿内各位大人都是亲耳所闻。” 朝堂百官一听,顿时是一脸诧异之色,谢阳什么时候说自己包庇反贼了?朝堂内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风势比适才姜若颜和刘策偷情更加旺盛,毕竟一个顶多算是八卦新闻,而这个可是实打实的国事啊! “姜丞相,你把话说明白些,本官何时承认包庇反贼了?”谢阳见朝堂都在小声议论自己,忍不住对身侧的姜晏轻吼一声。 “哼……”姜晏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敢问谢太傅,你适才所言刘策在鹤阳楼拳毙王海盛时,称呼其为什么?” “不好……” 谢阳这才想起自己适才得意忘形时,没管住自己的嘴,那王家因为和塞外胡奴勾结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半月前已经在朝堂上议起过此事,自己却还当他是士族。 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话就被姜晏死死抓住反将一军,这下可就被动了。 想到这儿他抬眼向李继和李宿温望去,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结果发现他们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此时,李继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也没想到这姜晏都六十九了还这么精明,这么快就从谢阳的话语中找出了漏洞,万一谢阳顶不住压力的话…… “怎么了,谢太傅?说话啊?把你适才所言再说一遍。” 见谢阳的眼神向李继望去时,瞬间明白了这都是他和李家以及卫稹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让姜家出糗声名扫地,与是开始不依不饶的死死逼问谢阳,让他再次出错,以姜晏多年的宦海生涯,他自然明白这谢阳还是太嫩了些,心境远没有自己成熟。 果然,谢阳听闻姜晏喊话,立刻对卫稹拱手说道:“皇上,刚才是微臣失言,但王海盛出事之前的确是士族啊,还请皇上明鉴,微臣对大周是一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卫稹闻言刚想替谢阳解困,却听到姜晏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上传开:“启禀皇上,根据远东送来的王家罪状所述,王家和塞外胡奴私通长达七年之久,从王家和胡奴勾结那一刻开始,他王家就已经从士族除列了, 而谢太傅在已得知王家的罪状后,依然称王海盛为士族一门,哼哼,谢太傅,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我……这,这是……” 谢阳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在他深吸口气之后,忙着说道:“本官适才已经说了只是一时失言,姜丞相你何须如此咄咄相逼?” “咄咄相逼?呵呵……”姜浔闻言一笑,随后说道:“你真的只是一时失言?” “没错……”谢阳以为自己拌回了一局,立马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方才真的只是本官一时失言,还请……” “回禀皇上……”姜浔没等谢阳说完,直接对卫稹说道,“老臣早就耳闻谢太傅一家私下里跟王家交往密切, 犬子姜浔从王家抄没的所在处翻出不少谢家与王家互望来往的私信,且有不少还是出自谢大人的手笔,老臣建议皇上应该好好查办下谢家与王家究竟有没有私通,一道勾结胡奴对我大周不利! 若一旦证据确凿,理应按大周律法彻办,绝不能让和王家有勾结的人逍遥法外!” “你,我……” 姜晏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把太傅谢阳吓得的浑身上下冷汗直冒,早知这个自认为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头这么难对付,打死都不该同意和李继一道针对他,现在好了,自己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卫稹听完姜晏的话,顿时面色为难,“姜爱卿,要不朕先派人去查探下再做定夺吧?” “皇上!”姜浔立马回道,“谢阳与王家关系暧昧,在事情水落之出前,还请皇上将谢太傅停职查办,暂且交由老臣收押,待查明此案虚实之后再做定夺,还望皇上明鉴!” “嘶~~” 整个大殿响起了一片吸凉气的声音,把谢阳交给姜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勾结王家私通胡奴,估计这半条命没了都是幸运的,但偏偏他姜晏确实有这个大义名分在,所言一切也确实符合大周律法啊。 卫稹想继续保住谢阳,与是口气略微软了几分,对姜晏说道:“姜爱卿,何必如此呢?依朕看谢太傅绝不是这样的人啊……” “皇上!”姜晏再次把头磕在地上,继续说道:“此乃国之大事,岂能如此不顾大局?今日若因为情感缘由不处置谢太傅,来日众人皆会以此要挟皇上,介时国将不国,又视我大周法度与何在? 请皇上准许老臣所言,暂时革去谢太傅一切爵位官职,交由老臣处置!” 卫稹这下子是没辙了,他今日本来想要借李继父子和谢阳让姜家出糗,让姜晏主动提出辞呈腾出丞相的位置,然后再派遣忠于皇室且容易掌控的士子就任。 但自己万万没料到姜晏一把年纪脑子会这么好使,瞬间就被他抓住把柄反将了一军,这姜晏明摆着是借对谢阳的处置由头告诉自己和大殿之内的百官,他姜家以及姜晏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拿捏的! “看来暂时妥协一下委屈谢阳了。”卫稹望着满朝文武看向自己的神情,只能继续做出个姿态,“姜爱卿所言有理,着,暂且革去谢阳一切职务,交由丞相府和刑部一道受理,待案件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姜晏的带领下,文武百官齐齐向卫稹三跪九拜。 “完了……” 谢阳一下子瘫坐在地,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 殿内其余官员也是心下一阵后怕,暗自庆幸没有明着跟姜晏作对,不少人还在为之前姜若颜的八卦小声议论感到后悔,在考虑朝议结束后,是不是该带上礼品去丞相府邸登门致歉呢? 而姜晏此时心里却并没有因为斗败谢阳而有半分喜悦,反而暗恼姜浔倒底是怎么看管自己那宝贝孙女的,好端端和刘策怎么有了那么多交集? 与公方面,刘策能力再强也只能加以利用合作,但绝不能让他和姜家走的太过亲近,毕竟这样一个能力出众,又没什么背景身份的庶民,很快会成为朝廷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失去作用后,必会被皇室以各种理由名义除去,就怕到时姜家也会受牵连。 另外就是姜晏的私心作祟,他一直觉得庶族,尤其一介武夫怎么能配的上自己宝贝孙女?一想到姜若颜和一个做过乞丐的庶人同床共枕那一幕,只觉得胃里是一阵搅动,无论说什么他都不能让刘策和姜若颜在一起。 按他的思维逻辑,退一万步就算姜若颜真的水性杨花,和人勾搭成奸也绝不能是刘策这种庶人。换大家都懂的话来说就是被轮奸也轮不到你,这脸面就算姜浔丢的起,自己这个当爷爷的可丢不起。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得告假亲自跑一趟远州给浔儿提个醒,千万别给我姜家丢脸!我宝贝颜儿跟个庶人?呸,想想都觉得恶心!刘策,你休想打老夫的宝贝孙女主意。” 二零七 头疼的善后 …… 九月十一,定州,临渊关…… 从幽州赶来的刘策负立在船头,望着眼前这片依旧还未退下去的洪泽,面色是阴冷的如同寒霜一般。 而在刘策身后,许文静弓着身子等待着他的问话,心里是不住的打鼓。 良久,刘策冷冷地开口说道:“还有多少边军将士在这场水灾中存活?” 许文静忙道:“回禀军督大人,此次俘虏上官逆军八万三千余人,现在都已经被远州总督府的援军关押在定阳城外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就等军督大人前去发落,总督府和宋景浩所部总计六千四百人获救,其余的……” 说到这里,许文静不敢再说下去了,他相信刘策应该明白他们的命运如何…… “打捞起来的尸体呢?怎么处理的?”刘策继续问道。 许文静说道:“十几日来共计捞起尸体两万余具,都已经全部火化了……” “嗯~”刘策冷漠的应了一声,之后又问道,“附近遇灾的百姓如何安置的?” 许文静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在下已经将部分受灾的百姓安置到定阳,而且下了死命令,禁止饮用这些生水以免他们生病导致瘟疫滋生,但还是有不少百姓不听劝阻……” “即日起,整个定州以临渊关为中心,方圆一百二十里之内受灾区域全部实行军管,军管区域的人和牲口未得军督府命令,一律不得离开指定区域,另外,从远东各地速召大夫郎中前来定州听从叶斌调度一起控制病疫,再征召劳力加快河道疏通进度……” 刘策没有任何犹豫,为了防止病役在定州乃至整个远东爆发,当即实行了军管宵禁制度 “还有……”刘策想了想接着说道,“凡是不愿遵从军督府军管条令的任何人,一律按军法行事!” “属下遵命……” 许文静咽了下口水,要知道刘策这么做会承受何等的压力,这军管历来可不是什么好办的差事,一般情况下最多也就控制一个城池几片庄园,还会闹得天怒人怨,基本对士族是无效的。 可现在刘策倒好,足足百里之地所有人都纳入军管范围,可以预见那些士绅等军管结束后,会怎么样的谩骂诋毁刘策,到时整个远东都会流传关于军督大人不利的言论。 “对了,宋景浩找到了没有?”就在许文静还在为刘策担心的时候,刘策的话又传入他的耳洞内。 许文静摇摇头说道:“没有……” 刘策叹了口气对许文静说道:“仔细打捞下河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能找到的话最好……” “属下明白……”许文静连忙点头应道,同时又略带不安的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不问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么?” 这是许文静最想知道的事情,刘策赶到定州已经两日,却唯独对自己究竟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导致临渊关四周变成泽国,附近多处村庄城镇受灾没有任何说辞,这让他吊着的心都悬到了嗓子边。 如果刘策对他怒骂几声,甚至毒打一顿,许文静也就安心了,可偏偏刘策对这一切只字未提,这才令他感到不安和深深的恐惧,所以今天他要借这个机会想探探自己这位要辅佐的年轻人对自己所做这一切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专心做你该做的事,其余事本军督自会处理!” 不想刘策却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令许文静心下更是一阵悚动。本想再问下,但忽然刘策转身瞥了他一眼后,吓的他打了一个激颤不敢再开口说话。 “唉……” 刘策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洪灾心情是万分的沉重。 虽然总督府和上官家两败俱伤对自己掌控定州边军的局势来说等于是扫清了一切障碍,这无疑是十分有利的,但所要面对的困境,也是前所未有的…… …… “薛,薛姑娘……你别离开我,不要走,别走……” “呼……” 距离临渊关数十里外的一间民宅内,宋景浩缓缓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未来得及观望四周情景,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袭上自己的脑袋,紧随而来的是浑身上下一片冰冷,令他忍不住抱头缩成一团颤抖起来。 就在宋景浩痛苦万分之时,嘶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冷烟,把姜汤给宋将军服下……” “遵命,主人……” 很快,冷烟就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了宋景浩床前,然后将他头枕在臂弯,再把姜汤递到他嘴边。 宋景浩意识处于模糊状态,也不顾姜汤冒着热气,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待半碗姜汤下腹,身体稍微暖和些,想感谢下喂自己喝汤的人,却不想恍惚间把冷烟错当成了薛沫忆,顿时神情激动起来。 只见宋景浩紧紧抓住眼前白衣女子的手,声泪俱下的说道:“薛姑娘……真的是你么?薛姑娘,我好想你……” 冷烟双眉一蹙,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一下甩开枕宋景浩脑袋的手臂,脱离了他的“魔爪”,把姜汤摆放在了他床前,起身回到了上官雁身边。 “哈……”负立与门口的上官雁发出声玩味的笑容,瞥了眼满脸怒容的冷烟,然后侧头对身后的宋景浩说道:“昏迷八天时间,薛沫忆的名字从你口中喊出至今,足足念叨了一百三十三次,算上刚才,就是一百三十四次,嗯,我想,这个女人对宋将军你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 宋景浩闻言,努力从床上爬起,但见门外阳光照射下,一袭背立的魁影十分的耀眼,只是那魁影的声音却让人如坠冰窖一般的寒冷无情。 “你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为何你会知道我是谁?”宋景浩虚弱的问道。 上官雁回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是你命大,在水里浸泡三天还未死去,幸好被我的人遇见才把你救了上来,至于你,远东有谁不知道宋家大公子宋景浩的名号呢?” “咳咳咳……” 宋景浩忍不住咳嗽几声,连忙下床对上官雁拱手拜谢道:“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在下铭记于心,还望公子能否留下名号,改日必定登门重谢,另外……” 说着他看向冷烟那张冷若寒霜的面庞,也是拱手说道:“姑娘,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多多海涵……” “哼……”冷烟轻哼一声,然后别开脸,不再去看宋景浩。 “答谢不必了……”上官雁依旧双指夹着自己鬓发,然后轻轻一捋直下,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想问宋将军一句,你愿不愿意成为这次平定定州之乱的大功臣?从此青史留名,被人百年传颂?” …… 二零八 扭曲的人性 …… “什么大功臣?我不在乎,现在我只想回家……” 宋景浩对上官雁的话并没有什么热情,现在的他只想快些回到远州,去汉陵见一面自己心仪的女孩。 “嗯……”上官雁闻言轻吟一声,随后说道,“你是打算去见你口中的那个姑娘么?” “是的……”宋景浩点点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比她更重要了,我只想默默地守在她身边……” “愚蠢的爱情,只会令人意志消沉……”上官雁对宋景浩的回答似乎异常的不屑,“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任你自生自灭……” “咳咳咳……”宋景浩又咳嗽数声,没明白上官雁的话中之意。 “不过……”忽然间,上官雁嘴角浮起一丝异常冷酷的笑容,“那位姑娘似乎对你有所戒备,并没和你在一起吧?” 宋景浩登时一惊,忙道:“你,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上官雁轻笑道:“昏迷八日之中一百三十四次呼唤其名,这绝不是一个已经两情相悦的人做的出来,可以说,你只是一个追求者,还是一个不被认可的追求者,我说对了么……” 宋景浩面色痛苦的点点头:“的确如公子所言,薛姑娘她,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心里暂时容不下我……” “哈……”上官雁顿时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纵使这样你还不愿放手,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让我帮帮你,让她心里永远无法忘记你如何?” 宋景浩眼前一亮:“真的么?你真的愿意帮我?” 上官雁说道:“只要你成为这次平乱的大功臣,她自然就记住你了……” 宋景浩摇摇头:“不,薛姑娘不是那种贪图名利的人……” “嘘,安静,听我说完……”上官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把你营造成你为她不惜战死沙场的英雄,再把你的尸骨送到她跟前,这样你觉得她还能忘掉你么?同时你也能解除相思的苦恼,你觉的怎么样?” 宋景浩听完顿觉脑袋一片混沌,惊恐地望着眼前这道魁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前这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上官雁淡淡地问道:“怎么了?你觉得这样不好么?还是说你所谓的感情只是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你根本不爱她?” “不,不是的!”宋景浩大声吼道,“我真的喜欢薛姑娘,我没骗她……” 上官雁嘴角一扬:“是么?可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你有多喜欢她?不要以为在梦里喊几句就是真爱了,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愚蠢而又可悲,里面充满了欺诈和敷衍,有谁会当真呢?” 宋景浩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现在的思路完全已经被上官雁的话给牵住了,恍惚间似乎觉得他的话都是对的。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见身后没了动静,上官雁继续说道,“你其实只是在执着自己没有得到她,而不是真的爱她,嗯,这样的话你和那些纨绔子弟并没有什么区别,单纯的只是为了肉体上的欢愉和炫耀的资本……”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宋景浩连声否认,“我是真的喜欢薛姑娘,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连为她去死这种小事都犹豫不决?”上官雁无情地打断了宋景浩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见过太多的人,所谓的真情不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身心的需求而已,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但真正付出的能有几个人? 所谓的付出,不过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施舍罢了,这也叫真情么?真是可笑至极, 盛州才女薛如鸢跟苏州史家史宗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薛如鸢才貌不下姜若颜,而那史宗杰也被世人称之为李宿温第二? 可结果呢?朝廷一纸区区的异族联姻就让二人退缩了,不管之前如何的浓情蜜意,如何的花前月下,最终还是敌不过命运的摆布,真是愚蠢又可笑……” “你在胡说什么?”宋景浩立刻反驳道,“那薛如鸢薛才女为了大周和夏国之间的和平,免与边城百姓陷入战火之中,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这样顾惜大局女人,令我辈男儿都感到汗颜,你为何会这么评价她?” “哈……”上官雁哑然一笑,笑声中对宋景浩的话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可最终薛如鸢还是不顾大局跑了,落到如今不单被官府通缉,连薛家也跟着被士族唾骂嫌弃,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为何不跟着史家公子一道私奔呢?这样至少也能给那些成天海誓山盟的无知情侣做个榜样,你说是不是?” 宋景浩闻言沉默了,他现在不知道上官雁到底说的对不对,薛如鸢的确跑了,至今生死未卜,而且因为她的失踪导致雍凉边境局势岌岌可危,去年就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军事冲突,双方都死了几百号人,最终还是薛家变卖家当筹得数百万白银替朝廷颠覆的赔款才稳定了边患。 “再说说那史家公子吧……”上官雁见宋景浩陷入迷茫之中,继续开口说道,“他比薛如鸢都不如,薛如鸢至少还不甘被命运如此摆布,愿舍命一搏逃出虎口追求自由,而他呢?又做了什么可笑的事? 居然不顾与薛如鸢昔日的情谊另结新欢,哈,想想真是愚蠢,真情? 这种东西存在么?在命运照射下都会显露出真实的本来面目,这就是愚蠢又自私的人性,而你,也是其中之一,不要试图反驳,仔细想一想,我说的有没有错?要么你就证明给我看……” “我和史宗杰不同……”宋景浩木然地说道,“不就是死么?我宋景浩不怕……” “是么?很好……” 上官雁忽然转身将一把匕首掷到宋景浩跟前,冷冷地说道:“那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你真这么做了,我会代你转告她,你是为了她能在和平的环境中快乐的活下去才奋战而死, 而且你还会是被人传颂的英雄,永载史册之中,来,拿起匕首,慢慢地扎入自己的胸膛, 然后在痛苦中慢慢感受心口停止跳动,看着眼前一朵朵娇艳夺目的殷红绽开,想一想那画面,多么的浪漫而又残忍,最终你会陷入轮回之中,获得那位姑娘的垂青,而我,就是你最好的见证人,开始吧……” 上官雁的话如同带有磁性一般摄入宋景浩的耳畔,只见他鬼使神差的捡起地上的匕首,茫然地看着,然后将刀尖慢慢顶向了自己的胸口…… 二零九 学院迷云 …… “只要我刺下去,就能得到薛姑娘的芳心,只要我刺下去……刺下去……刺下去……” 宋景浩手持匕首,顶在自己的胸膛不断喃喃自语,而上官雁和冷烟就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我……” 最终,宋景浩还是没勇气刺下去,将匕首一丢,俯下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哈……冷烟,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所谓的人性,以及所谓的真情,真爱……”上官雁对边上的冷烟轻笑一声,然后转身不再去理会宋景浩,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般。 冷烟无比嘲讽地看了眼抱头痛哭的宋景浩,然后转身对上官雁轻声说道:“主人,要不要让奴婢杀了他?” “他现在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么?”上官雁轻捋鬓间垂丝,缓缓说道,“看来许文静说的没错,是我太高估他了,这宋景浩确实没资格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战场上是个失败者,感情上也是失败者,让这种人永载史册中,想想也令人感到作呕。” “那主人,现在该如何处置他?”冷烟疑惑地问道。 上官雁闻言,沉思片刻说道:“给他留点姜汤,再熬一壶药,就让他这么行尸走肉的活下去吧,反正这世间的蠢货也不差他一个。” “遵命,主人!”冷烟闻言便去屋外忙活上官雁交代的事了。 “我,我没用,我真的没用啊……”没勇气自尽的宋景浩瘫坐与地,不断嚎哭自责,“说什么我喜欢薛姑娘,但我却连为她死都做不到,我真是没用,没用啊,我不配喜欢你,一点都不配……” “哈……”见到这一幕的上官雁,顿时嘴角浮起一道弧线,“人心总是这么容易掌控,尤其是对你这种深陷的情爱之中的人,要毁掉你,真是易如反掌,宋景浩,也许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没扎进那一刀感到后悔。” 话毕,上官雁不再去管神情萎靡痛哭不止的宋景浩,毅然踏出门外。 就在他步出房门之际,一名头戴面具的的黑衣人恭敬地站在上官雁身边,拱手说道:“雁公子,许文静命人传来消息,叶胤已经到了定州,如今已经回到了启城叶家。” “嗯……”上官雁一听那蒙面人提到“叶胤”二个字,眼眸里难得闪现一丝兴奋的神色,“那就启程去会会我的好学弟吧,快四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怀念和他在一起在云山书院的日子,哈……” 那蒙面人微微点头,随后说道:“雁公子,若没其他什么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说完黑衣人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被上官雁的声线止住脚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雁公子请讲,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那黑衣人闻言立刻止住脚步,立在原地问道。 上官雁闭目吐了口气说道:“白天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一身满是愚蠢气息的打扮,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不怕暴露行踪么?” “抱歉,雁公子……”那黑衣人连声致歉,“是在下的疏忽,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这身打扮,还未来得及换……” “嗯,那真辛苦你了……”上官雁戏谑地说道,“不过,身为密探之首,你居然会如此大意,我是不是该考虑换个人选……” 那黑衣蒙面人闻言,吓的立马跪在地上:“请雁公子恕罪,在下,在下只是一时糊涂,请,请再给我次机会吧……” “哈……”上官雁干笑一声,缓缓从他身边经过,“不过好在你现在身份尚未完全暴露,我就姑且再信任你一次,行了,你暂且退下吧,另外密切留意远州总督府的动向,我们在定州的时间不多了……” “多谢雁公子。”那蒙面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消失在了上官雁的眼帘之中。 等他离开后,上官雁将鬓间垂丝用手一拧然后用嘴唇合住一擦,随后用力一甩,开口说道:“好学弟,多年不见,这回让我看看你有多少的长进,希望不要让我失望,不过在此之前,你的病,我该替你治一治了。” …… 九月十四,启城,云山书院…… 叶胤手持佛珠缓缓踏入昔日学院的大门,望着学院内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 只见他来到一间学堂门前,内中早已空无一人,步入学堂屋内,但见席毯和矮桌之上布满了不少灰尘。 由于定州战乱,城内各处书院学堂早就停课避难,学院里也没有了往日学子门那朗朗读书声。 “唉……” 叶胤叹了口气来到一张授师桌前,将桌案上的散乱的笔墨和书籍纸张一一收拾整齐,然后从腰间取出一块洁净的棉布,将上面的粉尘一一抖落擦拭的干干净净。 “恩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年是我没用,眼睁睁看着你和学子们被奸人所害却无能为力……” 一向镇定自若的叶胤,此刻看着桌案前那摆放整齐的笔墨文宝,却怎么都克制不住情绪,清澈的眼角落下两颗晶莹的泪滴。 “不过恩师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样软弱了……” 叶胤抓起一支毛笔,狠狠地握在手中,脸上满是决然之色,脑海里不断闪现一幅幅温馨的画面。 “小胤,这个字怎么念啊?你那么聪明,教教我好不好?” “胤学弟,一起来玩吧,不要成天呆在房间读书啊,青书就在外面等我们一起放风筝呐……” “叶胤,你来回答下这句诗词是什么意思,答不上来就罚你抄写五百遍……” “能看到你们几个慢慢成才,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放心了,哈哈哈,尤其叶胤,真是深得我之喜爱啊……” 回忆着昔日美好的画面,叶胤此时早已泪如雨下,下一刻脑海闪过一幅学子和恩师都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顿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差点要吐出来,忍不住掏出一小瓶药丸猛地灌入咽喉,这才舒缓了一些。 “恩师,我定会为你们报仇的!”情绪稳定的叶胤猛地一甩手中佛珠,眼眸表现的是无比的坚定。 “哈……是么?那你为何不自尽呢?” 忽然学堂门口响起一阵嘶哑的笑声,叶胤闻言顿时一惊,怔怔地向门口望去,登时瞳仁猛地一阵紧缩,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上官雁!你还有脸出现在云山书院!杀人凶手!” “我是杀人凶手?哈……” …… 二一零 记忆断层 …… “我是凶手?看来这些年来你还是没能走出那片阴影,太让我失望了……” 上官雁嘶哑的声线在学堂内不断回荡,令叶胤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只见上官雁在冷烟陪同下缓缓步入学堂室内,开始将一张张翻到在地的桌子扶起端正。 叶胤伸出手指着上官雁颤声说道:“你,为何还有脸来书院?” “我为何不能来?”上官雁扶起一张桌子摆正后,奇怪地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吧?” 叶胤闻言,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怒火:“上官雁,云山血案发生至今,我只想问一句,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么?” “后悔?”上官雁嘴角一撇,以一副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些人本就该死,留着他们也只会给这个世间的带来更多愚蠢的气息……” “你简直不是人……”上官雁的话令叶胤心中顿感无名业火蹿升,“十三条人命,连恩师都不放过,你真是畜生都不如!” “放肆,不准对我家主人这么说话!”冷烟一听叶胤这么说自家公子,顿时横眉冷眼,拔出长剑遥指叶胤,“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替我家主人一剑杀了你!” “冷烟,收剑……”正在收拾桌子的上官雁淡淡地对身后的冷烟说道。 冷烟不甘地回道:“可是主人,他这么诬陷你,当年明明……” “要我重复第二遍么?”上官雁冷冷地说道,同时摆正桌案的力道有了细微的变化,显然已经有些动怒了。 “是,主人……”冷烟不敢违逆上官雁的命令,狠狠地盯了一眼叶胤后,把手中长剑收回了鞘中。 “抱歉,吓到你了……”上官雁收拾好第八张桌子后,抬头扫了一眼叶胤,平静的说道。 叶胤说道:“上官雁,你是来这里找我的么?” 上官雁点点头:“算算日子,你我也快四年没见了,但看你见到我似乎很厌恶,比较排斥……” 叶胤冷冷地说道:“任何一个人见到手上沾满同窗学子和授师鲜血的凶手,岂止会是厌恶?” 上官雁摇摇头没有答话,扶起最后一张学桌后,对身后的冷烟说道:“你先出去,让我和我的学弟好好叙叙旧……” 冷烟犹豫片刻后,又看了眼弱不禁风的叶胤,还是遵从上官雁的话,退出了学堂室外。 等冷烟走后,上官雁缓步走到叶胤跟前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深沉的眼眸看不出有什么情感流露。 而叶胤也不甘示弱,清澈中带有浓浓恨意的眼眸迎着上官雁的目光,二人就这么对视,室内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安静。 良久,上官雁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四年了,你还是不愿意面对云山书院发生的一切?依然活在自己编织的幻象和谎言之中?” “你在说什么?”叶胤怒道。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上官雁说道:“难道你觉得这学堂内的人都不该死么?” 叶胤紧紧捏住手中佛珠,一字一句地对上官雁说道:“上官雁,他们可都是你的同窗,庞先生更是你我的授业恩师,但你却杀了他们,现在你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我杀了他们?”上官雁闭目沉思片刻,随后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云山书院内发生的一切,看来我有必要帮你回忆一下这间学屋内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儿,上官雁用眼神瞄了瞄叶胤身边的师桌,然后说道:“你好好看看这张桌子,这是我们的恩师庞略的桌案,再仔细回忆下事发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叶胤怒道:“上官雁,你在故弄什么悬虚?” “嘘……”上官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说道,“再给你个提示,那天是深夜子时……” “嗡……” 上官雁的话音刚落,叶胤顿觉脑袋一片轰鸣之声,再看向那张桌案时,脑海里浮出一幅令人不可思议的画面。 “先生,不可以的,被我爹娘知晓的话,会杀死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晓?放心,只要这一次,就这一次,来,我会令你尝到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可是,我才十三啊,先生,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正因为你小,先生我才急不可耐啊,哈哈哈,来……” 记忆内闪过的这些画面令叶胤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脚步一个踉跄,倒退数步靠在背后的墙面上,扶住额头,脸上满是痛苦之状。 “这是怎么回事?”叶胤抱着头努力,冷汗一下子把他的后背给浸透,“不可能的,决不可能,庞先生怎么会是这种人?” “他当然是这种人……”上官雁轻抚自己鬓发,语气异常的沉稳,“你以为这些高高在上,受人遵从的授师就没有污点了?我不得不承认庞略确实有才华,但他的内心却是肮脏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 “胡说,你胡说……”叶胤上前一步,把佛珠往手腕一甩,“庞师德高望重,断不是那种衣冠禽兽!” “哈……”上官雁淡笑一声,“那你又如何解释你脑海深处的记忆呢?” “这一定是你做的手脚,对,是你……”叶胤情绪从来没像如今这么激动过,只见他眼眸中的怒火仿佛要喷出一般直扑上官雁那张静的出奇的脸庞。 “我做了什么手脚?看来必须再帮你回忆回忆……”上官雁继续说道,“当年那个女孩就在这里,差点被那个畜生玷污,但最终却没有得逞,你仔细想想是谁阻止了他的兽行?” 叶胤闻言一怔,随后又是一阵剧痛袭上头部传来,被阻断的记忆片段再次浮上脑海。 “庞师,你这是在干什么?” “啊……谁?哦,是胤儿啊……” “庞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胤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是在和小芙闹着玩而已。” “庞师,莫要骗不才,不才虽然年幼,但儿女伦理之事还是了解一些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胤儿,念在我们师生情谊的份上,我又教授了你那么多学识,千万别不要说出去好么?不然,我就真的完了……” “庞师,你知道么?你这么做真的令不才万分失望……” “胤儿,你要去哪,给我站住……” “庞师,你想干什么……” “胤儿,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的话,我庞略后半生可全完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庞师,放手,你疯了?” “叶胤,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抱歉,只有这么做你才会守口如瓶,我真的不想身败名裂……” “庞师,不要……” “叶胤,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年纪轻轻就能只身平定兵变,以后前途无可限量,但你知道么?我之所以这么栽培你,是因为……” …… 二一一 真相? …… “啊……” 想到记忆中的往事一幕幕残忍的浮现,叶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缩在墙角抱头嘶声大喊起来。 上官雁见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缓步走到桌案前,将上面的香案盖子打开,然后从身上取出一盘檀香,用火褶点燃后,放入内中,很快学屋内就飘出阵阵淡淡地幽香。 “嗯……” 上官雁脸上似乎表现的很享受,深吸一口后继续转身向叶胤望去。 但见此时的叶胤哪还有在刘策身边那种坦然处事的风度,整个身子微微抖动,如同一个女子一般抱着头不断哭泣,令人心生一股怜惜。 “如何,现在你该回忆起这间学堂发生的一切了么?”上官雁淡淡的说道,“是你自己不愿去回忆那段往事,毕竟在你心中,对庞略的尊重超过了任何人,甚至包括你的亲人, 你无法接受自己仰慕的师者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衣冠禽兽,不断地把这段往事扭曲,直到这谎言把你自己都说服了……” 叶胤闻言止住了哭泣,努力平复那波动的情绪,眼神却变得呆滞起来。 上官雁继续说道:“那一晚,我就在这间学堂的门外,在庞略对那名少女欲行不轨之时,我本是不愿意插手这件事的,但没想到你居然会挺身而出? 这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而更令我吃惊的是,你居然会亲自动手杀了庞略,这真是让我万分的诧异……”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叶胤闻听上官雁所言,顿时惊恐万分,“庞师不是我杀的,明明是你啊……” “还是不愿意承认么?我的好学弟……”上官雁来到叶胤身边,俯下身子默默注视着他。 “那一晚,你杀了两个人,那庞略被你用匕首连捅了足足二十七刀,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时那神情可没有半分的尊师重道,有的只是怨毒和愤恨,看的我都惊呆了,十四岁,哈,学弟,你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啊。”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上官雁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叶胤的心口,令他难以置信这就是自己想要逃避的真相,是自己杀了自己最尊敬最仰慕的授业恩师。 “四年了,我本以为你早应该学会如何面对这一切,不想今日所见还是这幅样子,唉……” 上官雁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轻抚他的额头,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畜生,变成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当年一人劝降万军的气势,这又何苦呢?” 叶胤沉默不语,只是把头埋在膝间任凭上官雁摆弄,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而上官雁则继续开口说道:“在你杀了庞略之后,我便走进这间学堂内,之后发生了什么? 都是我在帮你收拾残局,为了你的名声,我替你料理了那个少女,和你一起将他们的尸体摆出一副自相残杀的模样,想想当时我们俩这合作,就真是令人感到愉悦啊……” “上官雁……”叶胤缓缓抬起头甩开他的手,红着眼说道,“你当时明明可以阻止发生这一切的,为什么你不提前进来阻止庞师?当夜他喝了不少酒,我相信这绝不是庞师本意,为什么!” “终于肯承认了?”上官雁欣慰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想起那些遗忘的片段了……” 叶胤怒道:“纵使如此,但那些学子呢?庞师死后不久,他们都一一死于非命,而那段时间都是你在学院之内,你敢说他们的死都和你没关系么?” “哈……” 上官雁闻言笑了一声,然后起身习惯性的捋了一下自己的鬓发,缓缓开口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那十二条人命不过死于巧合的意外而已。” “你休要胡言,我……” 叶胤情绪激动之下,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跳动,令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万分的难受,忍不住取出另一瓶药丸…… 上官雁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你以为你所谓的这些学子都是什么好人么?别忘了他们是如何欺凌虐待你的,那个杨青书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是如何对你的? 还有你所谓最好的朋友孙潜诚,一次又一次的变着法子折磨羞辱你,若不是我在暗中默默保护你,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你以为庞略真的那么好心,把自己所有学识都好端端教给你这个年仅九岁的孩童么?还不是对你有所图谋。 哈,事实上整个学院内到处都充满了罪恶愚蠢的气息,各个想从你身上得到利益,唯独我上官雁无私的一次又一次的在帮你化险为夷,但结果呢?我在你眼里却成了屠戮庞略的凶手?想想真是可笑。” “是我杀了他们?”叶胤再次陷入沉思之中,慢慢被上官雁的话带入了回忆。 上官雁嘴角一扬,接着说道:“草原上盛产一种毒花异草,它有个极其美丽的名字,唤作彼岸花,凡是中此花根剧毒者,若没解药,必会陷入幻境之中,最后发狂致死, 但如果将彼岸花的花瓣搅碎配合少量茎部磨成的粉末,那就是另一种效果,它不会令人暴毙,只会让人意识陷入短暂的错乱而已, 恰好当年我身上带有这一剂药,见你深陷弑杀庞略的痛苦中久久无法回神,所以就把这包药粉给你服下,却不曾想居然会让你扭曲了事情真相,哈,而我却成了残杀授师学子的凶手? 叶胤,你现在该清醒了,你之所以会如此痛苦,只因为你不愿忆起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靠着那些凝神丸来压抑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你就对这些药有了依赖,事实上,你根本就没病。” 话毕,上官雁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夺下叶胤手中的药瓶用力往窗外一丢。 “我的药,不……” 叶胤一惊,忍着那阵窒息的疼痛,一步一步向药瓶所在挪去,却不想被上官雁一把拎了起来,然后将脸贴在他耳边。 “叶胤,跟我走吧,这世道太浑浊太不堪,到处都是一群愚蠢的人在争名逐利,不惜以命奔波,就让我们俩一起将他们全部送入轮回,还这世间一片清明,你说好不好?” 二一二 定州后续 …… “你要不才跟你一样,变的六亲不认,最后玩弄人心把这天下变成人间炼狱?抱歉,上官雁,不才,做不到!” 对上官雁的挑衅言语,叶胤强忍痛苦,进行了铿锵有力的回击。 “哈……这才像是我认识的叶胤,不屈不挠,嗯……”上官雁松开了握着叶胤的手,赞许的说道。 叶胤缓了缓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向药瓶坠落方向慢慢走去,同时对身后的上官雁说道:“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不才说这些,那你还是回去吧,不过不才还是要谢谢你,让不才敢于正视自己犯下的错误。” “真的正视了么?”上官雁笑着说道,“如果真的敢于正视自己的罪行,为何还要去捡那瓶药?是不自信么?” 叶胤闻言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上官雁说道:“那你又何尝正视过自己?我真的无法想象我入学那年那个心怀天下的上官学监会变成这副样子,可怕的令人发指。” 上官雁说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是你让我见识到了人性的丑陋,我什么都没做,却被你污蔑成是杀害庞略的凶手, 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明白,人心永远是最为丑陋的东西,那一夜你杀的另一个人就是我上官雁,因为你的一句杀人凶手,一切都改变了……” 叶胤闭目沉思一阵,随后说道:“抱歉,上官学监,这一切都是不才的错……” 上官雁说道:“不,你并没有错,相反,我还要感谢你,是你让我跳出了权利的怪圈,可以尽情的把弄人心,也是你让我看清所谓的天下,所谓的百姓不过是一群为利益奔波的可怜虫,根本不值得我再为他们付出一丝一毫……” 叶胤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去说服上官雁,或者说自己和他已经完全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捡起地上那瓶药丸,然后打开倒出一颗在手掌上,随后轻轻塞入自己口中,待药丸入腹后,波动的异样情绪这才缓解了许多。 “上官雁……”待情绪平复后,叶胤这才回身对上官雁说道,“我还是要感谢你,在学院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若没有你或许真会如你所言一般,我根本无法硬撑下去,但是,你的所做所为真的令我无法接受!” “那你的所作所为呢?”上官雁反问道,“那三万流州兵,他们本来不用死的,就因为你的劝诫产生了效用,他们相信了你的谎言,最终导致这三万人沦为一条条听话的狗,刘策救上来的那些流州兵马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还需要我继续分析下去么?” 叶胤反驳道:“但如果当初不劝诫他们的话,又会有多少百姓陷入兵乱?更何况,那些流州士兵有能力对抗整个总督府么?上官雁,你想过这些没有?” 上官雁嘴角轻撇,淡淡地说道:“学会为自己的愚蠢作为开脱了么?他们能不能对付总督府尚在未知之数,然而你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放弃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至于那些愚蠢的百姓?当年才十一岁的你自然不会明白他们的行径是如何的恶劣,任你如何为他们付出一切,全都是徒劳无功的。” 叶胤闻言平静的对上官雁说道:“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 随即他一甩手中佛珠,坚定的说道:“就算让不才重来一次,不才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上官雁为之一愣,脸上浮现一丝错愕的神情,怔怔地望着叶胤的面容,然后开口说道:“是什么让你坚定了这种信念?刘策么?他也不过是个执着于理想中的蠢货,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权势吞没。” 叶胤转身走向门口,然后拉下衣后的抖帽,平静地说道:“你无需知道这一切,不才只想告诉你,军督大人他和你想的完全不同!当然,你是无法理解这些的。” 话毕,叶胤不再停留,坚定的迈出了学堂大门。 “哈,是这样么?” 上官雁一人独自在学堂之内徘徊,静静望着内中这一切,然后轻声嘀咕一声。 “刘策,有机会我想要好好与你会一面,看看你是否如同叶胤所言一般令人刮目相看……” …… “嘿~” “一二,嘿~” “哗啦啦……” “太好了,这条河道终于疏通了……” 临渊关外一座山丘之间,在数千军民日夜不断挖掘之下,终于挖通了数条通往他处的河道,看着山丘之下的洪水分道而去,人群中爆发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坐在山丘顶部的刘策,在张烈和陆羽守护下,静静望着欢腾的人群,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神色,只是双掌合十将头枕在手背上。 边上的张烈和陆羽互望一眼,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现在此处河道已通,不如先去山下找个民宅休息下吧……” 刘策摇摇头说道:“不急,等叶先生到了再说,况且,现在这情形让我如何睡得着?” 张烈和陆羽闻言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这位军督大人也实在太过执着了,就怕他再这么下去,真的会累垮。 “开饭啦……” 一声犀利的喊叫从山丘下传来,但见附近的庄民百姓推着一辆辆平板车,上面都有置放着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车轮滑过没到小腿的积水滩,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缓缓驶向山丘小道。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谁敢乱挤就军棍伺候……” 指挥疏通洪涝的各队队官们,见军民都有了一丝混乱的迹象,立马大声呵斥道,骚乱的场面这才有了控制,大家都排好队伍,安静的等候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军督大人,给……”陆羽从那些民夫地方取来一碟厚厚的杂粮面饼,递到刘策跟前。 刘策取过其中一张后,掰开咬了一口后对陆羽说道:“你们也吃点吧……” 陆羽点点头,然后将手中面饼分给张烈以及周围的督军卫士兵,很快响起一阵咀嚼的声响。 刘策塞入一口饼后,默然起身向前数步,望着丘坡各处席地而坐啃着面饼的军民,脸色是万分凝重。 “必须要在入冬之前,把各处水道都疏通,否则,一旦河面结冰,救灾工作就难了,那些尸体也必须赶紧处理完毕……” 不过,目前进度还算令刘策满意,唯一缺陷就是军管带来的负面影响简直是铺天盖地,仅强征那些士族庄民充作劳力这一举动,自己就已经被他们打入了嚣张跋扈、残暴不仁的行列,已经有不少当地士族官员联名写好了弹劾奏折,就等军管一解除就会派人向远州和神都送去。 不过,刘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从自己当上军督这一天开始,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士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能调和了,冲突迟早会爆发! 二一三 平凡 …… “军督大人,叶长史到了……” 就在刘策还在为灾后事务感到烦恼时,叶斌和他的“医疗”队回到了山丘之上,火急火燎地向刘策禀报兴阳病疫状况。 刘策听闻身后呼唤,连忙回身向丘道上急急而来的叶斌走去。 “见过军督大人……” “免礼,叶先生,兴阳的灾情如何了?” 叶胤此时的神色万分憔悴,身上那套青色儒衣到处都黄褐色的污渍,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见刘策询问,叶斌拱手为难地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兴阳水患倒是控制住了,但这病疫,唉,城内三十万口有一万多人出现腹泻咳嗽的景象,属下为免疫情扩大,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城外干爽通风的所在地看守医治,但无法保证城内还有多少人生病,毕竟人手实在不足啊……” 刘策闻言眉头紧蹙,但还是劝慰道“尽力就好,对了,城内卫生情况如何了?” “唉……”叶斌苦笑着摇摇头,“纵使现在军管,仍有不少人偷偷乱排污秽,不过还在可控范围。” 刘策顿时眼神一寒,阴冷地说道“加强军管力度,贴出告示印刷器材没带到定州),凡是胆敢违抗军督府军官条例者,无论何人,一律严惩不殆!” “军督大人,是不是太过了?”叶斌劝道,“远州总督府马上要来接管定州了,不如留给他们处理,军督只需管控住定州边军即可,现在所做一切好像已经超出军督府管辖范围了?” 刘策毅然说道“叶先生,如今是在军管期间,定州军管范围内一切都由军督府说了算,纵使总督府也必须无条件和军督府配合,更何况,一旦爆发瘟疫,整个定州极有可能变成一片乱葬岗,会有多少人为此丧命,你想过没有?” “可是……”叶斌犹豫道,“如今各地士阀都开始对军督你的行为十分抵触了,纷纷指责军督府越权,不少世家已经开始煽动百姓蠢蠢欲动,就等姜总督抵达定阳时,联名告你的状啊……” “那就让他们告去吧……”刘策冷冷地说道,“不过,在我军管未解除之前,谁胆敢擅离自己所属地域,一律按叛逆处理,有胆想和军督府作对的,尽管来试试,本军督倒想看看这群养尊处优的士阀有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流点血!” “军督大人,定州不比他处,手段万不可过激啊……”叶斌听完刘策的话,只觉得背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小心翼翼地劝刘策尽量克制。 刘策眼眸轻颌,语气稍缓“叶先生,只要这些士族不妨碍我军督府救灾工作,本军督才懒的跟他们计较。” 叶斌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想想刘策也不是那种无脑嗜杀之人,从河源开始至今走的每一步都有他自己的打量和算计,两年时间能从一名流民首领走到军督的位置除了运气成分,更多的都是对如今大周各处局势有着准确的判断,这令他十分钦佩。 说到底刘策就是利用了皇族以及士族之间的矛盾和塞外胡奴的威胁,再用精卫营实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让各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刘策清楚的知道,除非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否则那些士族是绝不可能精诚合作把矛头对上自己的,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征战中不断增强威望和实力,直到足以从容应对来自各方威胁为止。 “叶先生,你还没吃饭吧?张烈,张烈!再去取张……算了没事了,我自己拿吧……” 刘策本欲呼唤山丘上的张烈取饼给叶斌充饥,猛然发现自己就站在伙食车边上,索性向那民夫要了张饼。 那民夫见刘策这样的高官亲自问自己要杂粮饼,顿时惊的不知所措,连忙不顾面前排队的人,拿起两张饼畏畏缩缩地送到刘策手中。 “多谢了……” 刘策接过饼交到叶斌手中,然后对那民夫道谢一声后,就和叶斌一道向山丘上走去。 那民夫感觉仿佛在做梦一样,刘策这样的高官居然会向自己道谢,这足以让他成为以后和众人胡吹的资本了。 回道丘坡之上,刘策和叶斌一道找了块干净些的大石坐了上去,一起吃着饼望着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叶斌咬着饼发出一声感慨道“军督大人,从河源至今算算不过两年时间,不想如今你却已经贵为前军都督,真是令属下难以置信……” 刘策说道“叶先生,你是不是怕本军督坐上这个位置后会变了一个人?” 叶斌一愣,随后笑着说道“说实话,叶某还真是担心会变成这样,毕竟你……” 说到这里,叶斌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讲下去,从塞外回来后他也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暂时说不上来。 “叶先生……”刘策面色平静地说道,“人终归会变的,随着阅历、环境等各方因素的影响,终究会让一个人的心境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到远东这一年多时间里,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 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征战中度过,每一天都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离我们远去,我哭过,挣扎过,甚至也想过放弃,携着宋嫣然一起离开这片凶险的土地去过平静的生活, 但是,既然扛起了这份重责,那就必须咬牙挺下去,不为别的,哪怕以后卸甲归田做个富家翁也必须生活在一个没有战火兵燹,绝对安全祥和的环境中, 与其奢求别人去达成这份重责,为何不自己去做呢?毕竟本军督还年轻,俗语所言,年轻人就应该勇往无前,哪怕最后失败至少也不会留下遗憾,不过本军督相信有你们的支持,那份祥和安宁的世界一定会实现的, 人再变,只要保持那份初心不变,那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本军督说过要把乱世扫平,还盛世年华与天下,这个初心从始至终都没动摇过,区别只是过程罢了……” 听完刘策一席话,叶斌眼角有些湿润,眼前这个年轻人依然还是在河源万家庄里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刘策依旧是那个刘策。 的确只要他那份初心没变,又何必去在乎其他的事呢? 叶斌擦掉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刘策笑着说道“军督大人,您适才提到宋姑娘,她……” “她怎么了?”刘策闻言刚要塞饼入口的手为之一愣,侧头怔怔地望着叶斌。 如果说除了公务之外,还有什么令他最为挂怀,那自然是他的未婚妻宋嫣然了,私下里只有那个女孩至今没给自己添过任何乱子,还十分的理解自己,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自己,和她在一起刘策每次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安宁,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这或许就是平凡的好处吧,但是…… 就在叶斌想和刘策诉说宋嫣然的状况之时,忽然从丘坡下传来一声大吼。 “军督大人,姜源姜将军率军前来协助救灾,还请军督大人能否挪移尊步,下坡一叙,军督大人莫要误会,姜将军绝非懈怠,而是赶路过于匆忙,一时不察陷入水坑之中伤到了腿,实在无法亲自前来,还望军督大人见谅。” …… 二一四 累垮了 …… 远州,总督府内…… “哦……囡囡乖,哦……” 史夫人手抱一个女婴,来回不断晃动,脸上挂满了慈祥。 姜若颜优雅地坐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母亲抱着崔莺馨刚生下半个月的孩子,脸上满是怪异的神情。 “小姐,宝宝好可爱啊,你快来看,她笑了……”一边观看女婴动静的婉儿忍不住对姜若颜喊道。 “娘~你干嘛对这孩子如此喜爱啊?”姜若颜见母亲如此疼爱一个和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婴儿,实在有些费解,对她小声嘀咕了一声。 自从她知道这崔莺馨生的是李宿温的孩子后,心中是复杂万分,在对那崔莺馨感到同情的同时,也对那孩子未来的命运感到惋惜。 史夫人抱着孩子走到姜若颜身边,笑着说道“没办法啊,谁让为娘没福气,抱不到自己的外孙女)呢,你瞧,这孩子多漂亮……” “娘,你在胡说什么呀?”姜若颜闻言俏脸上浮上一抹红晕,娇嗔地应回道。 史夫人洒然一笑,随后说道“颜儿,你要不要也来抱抱?” “我?”姜若颜闻言一愣,然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娘,孩儿从未抱过孩子,我怕……” “没事儿,来,为娘告诉你这么做……”史夫人笑着将怀中婴儿凑到姜若颜身前。 “这……” 姜若颜一看到母亲手中的婴儿睁着一双漂亮的小眼,正对着自己吐着泡泡,一时间不知所措。 “来,伸出手,枕住孩子的脑袋,千万不要松开,对就这样,慢慢的……” 在史夫人的教导下,姜若颜终于成功的学会怎么抱婴儿,一时间也是激动万分。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姜若颜看着怀中女婴就这么直直地望着自己不断努嘴吐着泡泡,一时间心中升起一股异常怪异的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史夫人见姜若颜抱着孩子露出一脸木讷的表情,连忙问道“颜儿,怎么样?” 姜若颜看着孩子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娘,好奇怪,为什么若颜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总觉得好像……” 史夫人笑道“以后你就懂了,好了,把孩子交给为娘,该让她回到亲娘身边了……” “嗯……”姜若颜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把怀中婴儿交还到史夫人手中。 看着母亲将孩子慢慢放到沉睡中的崔莺馨床边时,姜若颜暗暗嘀咕了一句“我也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婉儿一听,惊声说道“小姐,你刚才说啥?” “没,没什么……”姜若颜顿觉自己失言,羞得满脸通红。 史夫人放好女婴替崔莺馨盖好被子,对她俩小声说道“你俩轻点,别吵醒崔姑娘,走走走,快出去说……” 姜若颜和婉儿听母亲这么说,赶忙捂住嘴吧,悄悄走出了崔莺馨的房间。 …… “军督大人,眼下最缺的还是药材,这些得病的百姓如果不及时医治,就会有性命之忧啊……” 将疏通水道的事务暂且移交给姜源之后,刘策便和叶斌前往兴阳查探疫情,结果才一天时间,医疗队又发现了好几百个因为饮用生水导致身体不适的百姓,令本就不乐观的形势更加严峻起来。 现在叶斌最苦恼的则是手中治疗疫病的药物严重不足,不到所需的三成,他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向刘策求助。 正在街头巡视的刘策一听,眉头一皱“附近药铺都没有了么?” 叶斌说道“回禀军督,该抓的药都抓了,真的没多余的了……” 刘策想了想说道“那些士族地方的药田呢?去查看了没?” 叶斌一脸苦色“军督大人,那些士族家阀知道治疗疫病所需的药草后,将这几味药全部封存了起来,并把价格抬高到了十倍不止……” “他们在找死!”刘策闻言眼眸一冷,“军管期间居然敢公然抬高急需品价格,是不是觉得军督府处事过于柔和,柔和到可以令他们为所欲为?” “军督大人三思……”叶斌听刘策这么一说,心下“咯噔”一声,“切莫胡来啊?” “胡来?哼……”刘策冷笑一声,“这次是他们逼我动手的。” 话毕他对身侧的陆羽说道“即刻传令下去,告诉那些做药材生意的世家门阀! 军督府需要征用他们库房中所有治疗疫病的药材,价格以市场平价计算,半天内必须送到城郊外疫病区,否则,本军督会亲自派军队上门去要!” “遵命!”陆羽立刻大声领命而去。 叶斌还欲再劝“军督,这么做的话……” 刘策止住他说道“叶先生你尽管专心医治病患,其余事情交给本军督来处理!” 见刘策态度坚决,叶斌也不再相劝,只能叹了口气,向城门外走去。 “让你丫的跑,给我过去……” 就在刘策因为疲劳过渡,头昏脑胀打算去兴阳将军府小寐片刻之际,孙彪和身边几个如狼似虎的冀州将士带着十几个青痞模样的人从自己眼前经过。 “孙彪……”刘策喊了他一声。 孙彪一见刘策叫住自己,连忙站的笔挺,对他行了军礼“军督大人有何吩咐?” 刘策指了指那些青痞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孙彪说道“回禀军督大人,这几个人在城内散播谣言污蔑我军督府,正巧被末将逮个正着,现在正打算带回宿营好好审讯一番。” 刘策一听,瞬间眉头紧锁,思虑片刻后对孙彪说道“给我仔细的盘问,务必问出是何人在幕后指使,就这几个青痞谅他们也没这么大胆子!” “遵命!” 孙彪大声应道,随后带着这些青痞继续宿营地走去。 “这军管才几天时间就开始传出流言了?看来这些世阀是铁了心要跟我刘策死磕,不过无所谓,本军督很愿意让你们清醒清醒,现在的远东已经和一年前大不相同了!” 下定决心要惩治这些世阀后,刘策顿觉困意浓浓,知道自己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必须要找个地方休息下,否则这身体就真的要垮了,与是和张烈以及身边十几名护卫一道,向将军府赶去。 待进入将军府后随便和张烈交代几句,刘策便独自进入大厅,等坐到主案后,仰面一靠椅背,只觉的一股倦意排山倒海般的袭来,然后把双腿往桌案上一搭,彻底失去了知觉…… 二一五 对立 …… 兴阳城内,以囤积药材牟取暴利的钱府前,韦鹏带着上百全副武装的将士敲响了大门…… “哐哐哐~” “谁啊?什么人?” “我们军督府的,奉军督之命找你们家主钱宁,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我家老爷出门了,不在家中,你们晚些时候再来吧……” “不在家?那他上哪儿去了?” “这是我家老爷私事,恕小的无权奉告。” “放肆!我现在奉劝你们立刻打开大门,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眼看大门不愿洞开,韦鹏顿时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言语威胁起来。在韦鹏心里,一直都对这些士族门阀没什么好感。 不想韦鹏话音刚落,里面立马传来更加嚣张的声音“再说一遍,我家主人不在,赶紧离开这里,军法?军法算个屁!那只不过唬那些一无所知的贱民而已,你知不知道我家钱老爷是什么人?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韦鹏脸色一下子变的漆黑,大声吼道“现在再警告一遍,配合军督府赶紧把门打开,否则后果自负!” 然而,门内却传来不屑声响“吓唬谁呢?军督府有什么权力管我家老爷的事?一个小小贱庶,才当上大官几天,吓唬吓唬那些贱民也就是了,居然敢在我家老爷面前摆什么威风? 回去告诉你们那什么军督,我大周优待士族,他个庶民应该亲自上门对我家老爷磕头下跪……” “胆敢侮辱军督大人?”韦鹏这一听之下,火气“噌”一下完全冒了上来,“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将士说道“本将军怀疑钱府勾结上官逆贼,屡不配合军督府执行公务,现在我下令,把门给我破开!” “喝!” 上百将士齐喝一声后,迅速就有两个士兵抬着一把巨大的铁锁,把锁上的链子从门环两侧穿过锁住。 紧接着又有士兵把拖在地上两根长链捡起套在两匹马背上,策动战马开始向后挪动…… “这,他们真有这么大胆子……” 门后的钱家家丁和管家望着大门发出挤压的轰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一名下人紧张地说道“管家,要不要去通知下老爷?早就听说这刘策似乎不好惹啊……” 管家心下也是一阵恐慌“别,别慌,再看看……” “拉~” “吁~” “咯吱吱~轰~” 就在管家和家丁还在赌门外那些士兵不敢来真的时候,韦鹏一声大吼,只闻一阵马鸣嘶啸过后,紧闭的大门轰然倒塌…… 下一刻,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在韦鹏带领下纷纷涌入钱府之内,那成片明晃晃的甲叶随着身体动作不断发出金属轻击声响,让这些家丁们从脚底窜起一股凉意。 望着这些目瞪口呆的钱府下人,韦鹏大声吼道“刚才谁在侮辱军督府以及军督大人?给我站出来!” 这一声巨喝,令那些呆若木鸡的下人身子齐齐一抖,有几个人甚至腿一软当场瘫坐在地。 之前口出狂言的管家现在真的是毁的肠子都青了,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也怪自己平日里嚣张惯了。 “一群孬种……”韦鹏紧了紧自己的护腕,不屑的吐出一句话,然后指着那个管家说道“你家老爷钱宁呢!” 管家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回军爷,老爷,老爷他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韦鹏闻言眼神一冷,“那我问你,治疗疫病用的药材呢?藏哪儿了?” 管家喉结上下翻动几下后,紧张地狡辩道“军爷说的是什么?小的听不明白……” “哼,敢跟我装蒜……”韦鹏冷哼一声,随后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对管家说道“军督大人有令,为了防止疫病扩大,即日起,征收城内所有治疫药材由军督府调配,待军管解除后统一有军督府支付款项,若胆敢阻挠救灾进度不愿配合者,一律严惩不怠,自己拿去看吧……” 念完后,韦鹏把印有军督府印记的纸张丢到了管家手中,管家看完后,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这,这小的做不了主啊,还请军爷稍待片刻,让小的回去去禀告老爷……” 管家知道现在事情十分严重,已经超出自己能管理的范畴,必须要让钱宁出面了。 韦鹏眼睛一眯,玩味地说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你家老爷不在么?怎么?现在又在了?我看你是有意在欺瞒军督府,摆明要和军督大人作对,好大的胆子!” “军爷恕罪,军爷恕罪啊,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都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啊,军爷恕罪,恕罪啊……”韦鹏一声怒喝,吓得管家和周围钱府下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韦鹏见此,立刻大吼一声“众将士听令!” “喝!” “事态紧急,立刻给我进府仔细的搜,一根药材都不要放过!” 韦鹏的话不单令钱府的下人大惊失色,就连自己的亲兵也是为之一怔,其中一名平日和韦鹏关系较为融洽的亲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旗总,这是不是太过了?军督大人的命令只是让我们通知到位,并没有让我们动手啊……” 韦鹏回头对那亲兵说道“你知不知道,军督大人这些日子有多累?我来之前已经听张烈他们说了,军督大人一进那将军府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你忍心再让他为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忧心么? 更何况,你也瞧见了,这些个世家根本就没想跟军督府合作,反正到时候也一样要再跑一趟,与其这么费心费力,为何不一次性把药材都搬走,郊外还有上万百姓等着治病救命呢!” 那亲兵点了点头,但又有些不安“那如果军督大人问起来怎么交代?” 韦鹏怪笑一声说道“有孙营和马国成在呢,咱顶多挨几十军棍关几天黑屋,只要能替军督大人解决眼下烦恼,一切都值得的, 你想想军督大人对我们如何?你忍心再让他为这些事发愁么?行了,出什么事由孙营担着孙彪p!),咱只管把药材运回去,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人,行动吧!” “是!” 那亲兵大声应道,随后拎起几个下人和同袍士兵齐齐向钱府后院搜查囤积药材的地点去了。 而与此同时,城内北面的唐家,马国成带着两百将士破门冲入府邸…… 只见一名中年人被五花大绑的带出府门,口里不断大喊道“放开我,你们凭啥抓我?我唐敖可是堂堂世阀,你们这些兵痞怎敢如此对我?不怕被灭九族么?” 二一六 事态升级 …… “操!” 眼见唐敖瞎喊不止,马国成二话不说就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深红的五指印记。 “你敢打本官?”唐敖感受着脸颊传来那阵火辣辣的疼痛,对马国成厉声吼道,“你什么身份?小小庶民胆敢呕打士族中人?本官要见刘策!当面问问他到底养的是兵还是匪!大周的法纪还顾不顾了?” “我糙你妈!”马国成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唐敖脸上,恶狠狠地说道,“军督大人日理万机,你说见就见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五品官,居然胆敢直呼军督大人的名讳?老子看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操!” 唐敖闻言大声说道:“大周律明言,优待士绅,他刘策区区庶族身份怎能对我士家如此粗暴?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国成一听怒道:“什么狗屁士绅优待?王法?你个鸟官不但不配合军督府执行军管之策,还暗里命人散播谣言诋毁军督大人, 造成城内百姓对军督府救灾产生抵触情绪,严重妨碍了救灾力度,敢问一句,到底是谁他妈在目无王法?” 唐敖大声说道:“谣言?本官所言句句属实!历来军管都是天怒人怨,他刘策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和我等士族百姓作对,难道还不让人说了么?” “天怒人怨?”马国成脸颊不停抽动,忽然一脚踹在唐敖肚子上,只疼的他弓着身子嗷嗷直叫。 然后唐敖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剧痛,被马国成硬生生扯了起来:“你不说老子还差点忘了,城里那几家粮铺你唐家开的吧?那些个掺了沙土的陈米你现在卖多少?七钱银子一石米被你硬生生提到了五两白银!草拟妈的,还让不让人活命了? 军督府玩命的疏通洪涝救治百姓,反而成了天怒人怨?你这种哄抬米价,导致民不聊生的官商还有脸说这种大话?好,今天我马国成就非得替军督大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毕,马国成一把推开唐敖,对身后一排士兵说道:“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去把这条街上所有跟唐家有关的黑店全给封了,等候军督大人发落!若有胆敢阻挠,都他妈给老子就地正法!” “遵命!” 两百人中顿时分出一半人拱手领命而去,其实他们早就不爽唐敖那种死到临头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了。 唐敖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你们,你们胆敢如此?土匪,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再次光临到唐敖的脸上,只见马国成大声吼道:“糙你妈,再给老子骂一句试试?来人把他的嘴封上,带回宿营严加审问,老子怀疑他是上官逆贼的同党!” “你们,一群……呜~呜呜呜……” 唐敖还待再骂,就被士兵用布死死塞住了嘴巴,然后拉扯着向宿营走去。 而在唐府大门口,望着眼前这一切的家眷们在下人的搀扶下哭的是泣不成声。 …… “拉走,拉走,快点,叶先生还等着这些药材救命呢……” 钱府门外,“满载而归”的韦鹏命令麾下士兵拉着一车车装满药材的麻袋,缓缓向城外驶去。 相对与幽州陆元岭治下的常阳征粮来说,韦鹏的队伍可以说是非常理性了,在这个时代可以用文明之师来称呼一点都不过分。 他们除了“洗劫”了堆积药材的库房外,对其余一切都没有半分破坏,非要有的话,就是看库房的十几个家丁因为阻拦被暴打一顿,躺在地上哭嚎打滚。 可惜这种“文明”,并没有让钱宁感恩戴德,在他得知韦鹏破门而入直接朝囤积药材的库房开始搬运时,就再也坐不住了。 只见他带着十几名家丁一个箭步冲到平车最前方,张开双臂大声吼道:“站住,你们不能走,把药材给我留下……” 韦鹏立马将手按到腰间刀柄上,眼眸微颌:“你想做什么?造反么!” 钱宁怒道:“你们凭什么拿走我钱家的药材,这些都是我钱家的货物,你们无权这么做!” 韦鹏傲然说道:“军管期间,任何人必须无条件配合军督府的命令,这些药材现在由军督府征用调度,相关费用等军管结束自会和你结算,请你立刻退开!勿要妨碍我等公务!” “军官十年的话,我是不是还要继续等十年?”钱宁怒道,“总之这些药材属于我钱家产业,没我允许你们谁都别想拿走!” 韦鹏顿觉无法再跟这种人解释下去,索性拔出腰间戚刀威胁道:“听着,你现在立刻退开,莫要再阻挠我军督府执行公务,否则我就视你违反军官条例,将你绳之以法!” 钱宁一听,嚣张地说道:“来,抓我试试,我倒要看看军督府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动我一根毫毛!哼,我钱宁活了半辈子还没人敢这么对我,今日倒想见识见识军督府的厉害, 不过我可警告你,当朝太师袁展扬可是我儿子的干爹,你敢动我一下,就是和当朝太师作对!” “什么狗屁太师?”韦鹏顿时被惹毛了,“狗仗人势的东西,你这一套在我军督府,在我精卫营面前根本没用,来人,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那什么狗屁太师会不会来救你,他敢来我照抓不误!” “遵命!” 周围几十名士兵齐吼一声,迅速取来绳索镣铐,面目狰狞地向钱宁走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啊,没天理啦,军督府杀人啦,出人命啦……” 钱宁和几个试图反抗的家丁很快就被精卫营的士兵按倒在地,捆绑的严严实实,钱宁发出不甘的吼声,令周围围观的百姓顿觉全身一阵冰凉,对军督府的所做所为很不理解。 “刘策,你残暴不仁……” “土匪,简直就是群土匪……”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简直欺人太甚啊……” “军阀,不,军阀都做不出这种事来,连军阀都不如!一群强盗啊,刘策你给我出来……” “放开我,我要进京!我要弹劾刘策,诛他九族……” 兴阳街道上,足足三百多名囤积药材谋取暴利的士绅商户和散播谣言的幕后主使人,在被冀州军押解途中一路骂骂咧咧。 街道两侧还有不少他们的家属一路紧随,混在人群之中注视着自家的老爷主事。 同时又有些当地豪门士绅派来的人,开始在那些病患家属之间散播谣言。 “你家男人被拉到郊外去了?” “是啊,他有些咳嗽,就被军督府的人带去城外治病了。” “唉,我听说了,那些拉到郊外的人不少都被活活烧死了,真是可怜啊……”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去看病了……” “那些人都被军督大人秘密处死,唉,我都听说了,死了好几个呢……” “啥?不会吧?我男人只是咳嗽几声,没那么严重吧……” “你傻啊,治病哪里不能治?为什么非要移到城外?早听说军督大人嗜杀,视人命如草芥……” “不行,我要去找军督大人问个明白!” 很快,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就要在兴阳城内爆发开来…… 二一七 群情激愤 …… 就在兴阳城即将爆发大规模“集体事件”前夕,定阳城外…… “军督府许文静恭迎总督大人!” 得知定州内乱已平定的姜浔,便火急火燎率军赶到定州前来协助军督府,稳定动乱的局势。 姜浔望了眼跪伏在地的许文静,又看了眼四周人群,顿时有些失望,随后开口说道:“免礼,快告诉本督刘策现在他可在城中?为何不来接引?” 许文静说道:“回禀总督大人,军督他并不在定阳城内,自他到定州开始,就一直在安抚百姓,控制病疫蔓延……” 姜浔一听,语气略带不满的说道:“那他人如今在什么地方?还有,你身为军督下属为何不前去救灾,反而让你上司如此操劳奔波?” 许文静拱手回道:“回总督大人,下官只是遵照军督大人的指示,在此协助远州总督府稳住定阳城的治安以及看顾逆首上官云、上官穹等人,至于军督大人,下官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应该在兴阳城中……” “即刻动身前往兴阳……”姜浔闻言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向兴阳进发。 “不可啊,总督大人……”许文静忙道,“现今定州各地都已进入军管时段,总督大人还是先进城中静候军督大人消息吧,更何况通往兴阳的各处道路泥泞不堪损坏严重,纵使总督大人想前往兴阳,也得等路道修复啊……” 姜浔想了想,觉得许文静说的有理,毕竟自己这次来定州主要是为了处理内定州乱过后的相关事宜,既然眼下是在军管时段,那就必须配合好刘策,替他把后方稳固以减少他的负担。 “也罢,许文静,速带本督进城,顺便和本督仔细说说战事经过……” “下官遵命,总督大人请……” …… “前面发生什么事?怎么那么多人挤在一起?” “不知道,先过去看看吧。” 忙碌一天,从临渊关附近退下来的姜源在亲卫的搀扶下,带着几千将士,一瘸一拐的向兴阳前来交接劳作事宜。 不想入眼却见到城门口喧闹的一幕,而冀州军士兵则连成一排,在身前拒角的掩护下手持刀枪,与人群持对峙状态,顿时感到有些诧异,决定靠近去了解情况。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我要见我爹,放我出去……” “你们老实说,到底把我娘怎么样了?” 受人蛊惑而聚集起来的上万百姓纷纷指责城门口守卫的士兵,同时对军管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面对这种情况,镇守城门的冀州将领沈河眉头紧锁,暗自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毕竟这种事情他从未处理过。 就在沈河异常头痛十分为难之际,姜源终于在士兵的搀扶下赶到了他身边询问道:“沈旗总,到底发生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么?” 沈河一见姜源,立马说道:“姜指挥使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些百姓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子集结到此,非要见城外叶先生地方的那些患者,在下实在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理……” 姜源闻言,看了一眼城门口簇动的人群,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少说也有上万人啊,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还是快去禀报军督大人,让他来决定吧,在此之前就有我们府兵与你冀州军一道,先阻止这些百姓出城……” 沈河仔细想了想,顿觉姜源此话有理,当即对他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姜指挥使,在下这就前去和军督大人禀报城中境况……” 姜源点点头:“沈旗总尽管前去,这里有本指挥使在,断不会出任何意外。” …… “外面何事喧哗?来人!” 正在将军府内倚椅而眠的刘策,被将军府外一阵激荡的吵闹的声猛地惊醒过来,立马呼唤门外的守卫。 话音刚落,张烈就推门而入,对刘策施礼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将军府外聚集了上千民众非要见您,据说是想让你释放几个因违反军管条例被抓的士绅。”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按了按还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然后看了看外么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烈说道:“回军督大人,现在已经申时过半,接近未时了……” “未时……”刘策嘀咕一句,然后起身说道,“先带本军督去看看外面情况。” 等刘策步出将军府时,才听清外面的呼喊声。 “军督大人,赶紧把几位世家老爷放了吧,他们不在,我们如何生计啊……” “把被封的几家药行都解开吧,没活干我们吃什么啊?求求你了,军督大人……” “难道你要把我们都往绝路上逼么?军督大人,求你不要和世家老爷们做对了,没了老爷我们这些百姓如何活下去啊,求您发发慈悲放了他们吧,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听着将军府外那一浪一浪的叫喊声,刘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被那些世家给利用来威胁自己,至于抓的是哪些人,自己还不得而知,但他相信自己麾下的将领办事一定很有分寸,断不会无缘无故才动手抓人的。 等刘策在百余亲卫护送下,浮现在众人眼帘之时,喧闹的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了些。 只见刘策手按挂在腰后的佩刀,虎目凝视了一圈四周百姓,随后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沉稳的声音透露着无边的冷意,令这些之前还在喧嚣的百姓不少人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似乎有些后悔前来将军府“请愿”。 眼看气势被刘策一句话要压了下去,一名混在人群中某士绅家的家丁立马开口说道:“军督大人,咱们邻里街坊今天来就想跟你诉说下,把被抓的那些士家主事赶紧放了吧,他们都是无辜的,而且这里不少人都是那些主事家的长工,你也不愿看到我们丢了活计饿肚子吧?” “是啊,军督大人,把人都放了吧?咱们都是庶人,惹不起那些士家老爷们啊……” “还有那些被封存的商货,也都一并还给他们吧,这年头赚点钱都不容易,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求求你了,我们全家老小可都指望着我家男人给钱老爷做工的收入糊口啊……” “军督大人……” 望着眼前人群簇动,不断逼喊放人的画面,刘策的心里一片冰冷,脸上满是阴霾。 二一八 如何决断 …… “楚子俊有消息了么?” 将军府前,面对百姓的呼喊质疑,刘策只是和身边的张烈轻声嘀咕一句,询问起楚子俊的行踪。 张烈回道:“军督大人,依日子计算,楚营使最迟还要一天才能抵达兴阳。” 刘策闻言点了点头,又望了眼集中在府前的人海,思虑片刻后对聚集的人群喊道:“诸位,你们的想法本军督会慎重考虑,待明日早晨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请你们遵照军督府军管条例,立刻回到家中,莫要阻挠军士执行公务!” 聚集的百姓见刘策既然这么说,不少人点头开始向后退去,这让混在其中的士绅下人怎能善罢甘休?主使自己的人可是巴不得见到刘策一声令下,然后血流成河的场面,这样为之后弹劾刘策留下口实和证据。 与是,他们连忙蛊惑人群,大声喊道:“诸位街坊邻里,莫要听信他的话,他在欺骗我们呢,真有诚意现在就该把人放了,我看就是在拖延时间……” 原本已经沉寂的百姓在这声音怂恿之下再次躁动起来,纷纷要求刘策把人放了。 “嘶……” 刘策见此虎眸一颌,深吸一口气,然后对边上的张烈使了个眼色。 张烈立刻取过铜皮扩声器对着人群大声吼道:“都给我安静!军督大人有话要说!” 这一吼效果立竿见影,躁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刘策从张烈手中取过铜皮扩声器。 “诸位,我只说一句话……”刘策手提扩声器冷冷地说道:“一切等本军督和各位将领商议过后再给你们答复,现在我以大周前军都督的名义,最后一次命令你们!立刻退出将军府!再有挑唆不遵者,休怪军法无情!” “喝!” 刘策话音刚落,将军府周围的士兵齐齐持矛上前一步,那幽暗的矛尖散发着丝丝寒意,让这些聚集的百姓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 “十息之内,立刻退出将军府范围!一,二……” 刘策身边的亲卫面无表情的喊着数字,每喊一声,人群就退一步,再喊到第八声的时候,人群终于在不安和恐惧中退出了将军府的范围。 “这群人,哼!”张烈望着那些闹事人群离去的范围,很是不满的说道,“叛军在城内对他们烧杀抢掠,他们都无动于衷,军督大人在救他们的命,却这么不知好歹,唉……” 数名亲卫对张烈的话深表赞同,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军督大人的军队进城以来,对这些贫苦普通百姓秋毫无犯,还倾尽全力救治病患,他们不但不懂感恩居然还逼到跟前来替那些欺压他们的士族老爷求情说话?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军督大人,要不算了,随便他们吧?”一名亲卫壮着胆子,忿忿不平地对刘策说道,“这些百姓如此不领情,管他们做什么啊?”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呵斥那亲卫几句,就见陆羽火急火燎的跑到自己身边,拱手说道。 “军督大人,沈河亲自来言,称城门口集结了数万百姓,他们扬言要军督府放了城外的病患,并解除军管条例,还他们安宁。” 陆羽刚说完,张烈再次跳了起来:“啥!这群愚民,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没想到这些人为什么如此不知好歹!” 周围亲卫也是异常不满,觉得自己是万分委屈:“上官飞这些个逆贼在城里杀人放火,没见他们跳出来,我们累死累活救灾救人却都被他们如此指责谩骂,我看索性不理会他们,还是打道回冀州吧,省得吃力不讨好……” “都给我住口!你们说够了没有?”刘策冲那些亲卫大声咆哮起来,“回去?你知道我们现在撒手不管会有什么后果?光这兴阳明着发现的病患就有上万人,城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得病目前不得而知, 这时候解除军管任他们四处流动,你们想想定州有多少人会为此染病?如果其中有些人踏出定州地界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愿意看到瘟疫在整个定州,整个远东爆发,然后遍地都是尸骸的场景么! 别忘了,我们精卫营建立初衷是为了什么?活下去,让百姓带有希望的活下去!怎么?你们日子才好过了几天,就全都忘本啦!别忘了两年前的现在你们各个都还在河源被流贼追着做人干呐!本军督平日里跟你们说的话都没听懂是吧!” “军督大人恕罪,我等知错!” 见刘策发怒,张烈陆羽以及周围上百亲卫齐齐单膝跪地,羞愧的低下了头。 确实,这些精卫营的老兵因为渡过了最艰难的生存期,从战争中获得丰厚的报酬奖赏,大幅改善了家境生活后,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有些甚至达到了目空一切的程度,如今被刘策这么一通训斥,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些普通百姓的一员而已,只不过运气比较好遇到了刘策才改变了命运。 “唉,都起来吧……”刘策见四周一片跪伏的情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有委屈,本军督何尝不是?说实话本军督现在比你们都感到愤怒和委屈,但又有什么用?既然已经把担子扛起来了,与其干发火,还不如好好把这件事处理好, 你们也都是军中老兵了,在战场上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凡事要从多个角度想想,不能一味再靠情绪行事,很多难事要靠自己脑子去判断如何做,也好给那些新入伍的士兵和边军将士做个好的榜样,知道了么?” “谨遵军督教诲,我等永生难忘。” 跪伏在地的士兵齐齐答应一声,然后起身列阵静立,等候刘策对此事决断。 陆羽看了四周将士一眼,然后凑到刘策身边小声说道:“军督大人,那眼下这种局面该如何处置?” 刘策说道:“只记住一点,那就是军督府的底线绝不能退让,眼下的军管断不能解除,立刻召集各级将领前来将军府议事,对了,把城内各衙门官员以及总督府姜指挥使也一道唤来。” “末将领命!”陆羽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就在陆羽刚走不久,孙彪就带着几十名士兵也来到了将军府,见到刘策立马开口问道:“军督大人,这里也有人闹事啊?我刚看那些人离开,这,你没事吧?” 刘策平静地回道:“闲话省下,说吧,何事?” 孙彪恭敬地说道:“回禀军督,末将收到情报司的消息,楚营所率的八千冀州将士和张昭通的五千幽州人马即将抵达临渊关,预计今夜就能到达城郊之外……” “很好!”刘策闻言眼神一冷,“本军督倒要看看那些幕后主使者,如何跟军督府的铁军作对,有些时候,必须要流点血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残暴不仁?草菅人命?嚣张跋扈?本军督在乎过么!” 二一九 商议 …… 傍晚,将军府大厅内,孙彪、马国成、韦鹏、叶斌、姜源以及兴阳城内几个愿意和军督府合作的官僚,齐齐等着刘策来临。 不多时,府门外响起了张烈的吼声:“军督大人到!” 众人闻言齐齐站了起来向门外望去,只见刘策在陆羽和张烈的护卫下面色凝重的步入将军府内。 “都坐下吧,各位无需多礼。”刘策手一挥止住各人行礼,随后对拄着拐杖的姜源说道,“姜指挥使,你的腿伤还严重么?” 姜源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挂怀,叶先生已经替我诊断过,并无大碍。” 刘策说道:“那就好,这次军管救灾还得多谢姜指挥使鼎力配合,本军督铭记于心。” 姜源忙道:“既是军督府下的命令,属下自当听从调遣,军督此举是为定州百姓免与灾祸,属下又怎会违抗军令而不顾大局呢?” 刘策点点头,心里对姜源印象极佳,这姜源只是姜家众多族人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庶出而已,没想到也能如此识大局,一下就明白自己所为何意,从主动开始配合救灾到帮沈河镇住城门口集结的百姓,着实出了不少力,远比城内那些士族要靠谱的多。 等刘策落座后,便开口说道:“好了,各位,接下来商议下如何处理眼下的困局吧,叶先生你先说说那些染疫的百姓目前情况如何了?” 叶斌闻言,起身对刘策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军督大人,各位将军各位同僚,城郊帐内收容城内染病百姓达一万二千余人,由于先前药材不足,有些百姓没挺过去,目前已有四百多人死于这场疫病之中, 不过好在下午药材运抵及时,帐内疫病已大有缓解,不过,照目前情况来看,至少还会有近一成的人死去,而眼下运抵的药材只够八日之用,若八日之后这些百姓病情还未有好转的话……” 叶斌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下去,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起来。 刘策不假思索地说道:“叶先生,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用不进药的百姓,暂且放弃,把药给那些尚需救治的人服用,先将那些重患与普通患者分开,单独找个地方安置吧,其他药材我已命人去定阳让姜许文静去采购了。” 叶斌思虑了片刻,还是痛苦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刘策所言没错,与其把药浪费在那些已经注定必死的患者身上,不如多救治几条人命,听上去很残忍,却也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止疫办法。 问完了患者病况后,刘策又向姜源问道:“姜指挥使,河道疏通工作进度的如何?” 姜源回道:“回禀军督大人,经过昨日和今天日夜分批次劳作,临渊关的水位已经再度下降一尺左右距离,打捞上尸体总计三千四百具,只不过临渊关原址深陷下去,实在太深,末将怕军民潜水有个闪失,只能放弃了。” “罢了……”刘策说道,“临渊关目前已成一片巨大湖泊,暂时就先不予理会,尽量先处理好周边救灾事宜安置好百姓,对了,粮草情况如何?” 姜源说道:“暂且足够灾民和大军食用,我们从定州各地叛军囤粮据点缴获了海量粮秣,至少未来一到两个月内,不用为粮食发愁。” 刘策松了口气,粮草充足的话很多事就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了,与是继续对厅内众人说道:“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如何应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以及抗议的百姓!本军督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不等其他人开口,姜源再次提议道:“军督大人,末将认为你这军管实在太过柔和了,往常我们远东各处实行军管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的, 呃……当然,军督大人宽厚,不愿对百姓下手,可如此以往,就怕局势越闹越大啊……” “回军督大人,末将孙彪赞同姜指挥使的话……”孙彪立马站出来说道,“这些百姓不知好歹,甘心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是该让他们知道下军督府的厉害。” “可是这样的话,军督府的名声怎么办?”叶斌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些闹事的百姓,无非就是被那些不愿与军督府配合的士绅利用,一旦军督府实行军管条令,就怕事后那些人都会跳出来指鹿为马,这么做岂不是让军督大人站到整个远东对立面上了么?” 姜源闻言,羞愧地对叶斌说道:“叶先生,请抱歉,末将粗人一个,没想那么多,但末将绝无他意,也只想快些平息城内这些骚乱,还远东一片安宁,也好回去和总督大人有个交代。” 叶斌摇摇头:“姜指挥使误会了,在下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眼下局面牵一发动全身,凡事都要三思后行啊……” 厅内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开始议论起来,但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法子来应对眼前局面。 刘策扫了一圈厅内众人,然后把目光投到一名本地官员的脸上,开口说道:“罗大人,本军督想问你一句,城内如今到底有多少士绅对本军督实施军管不满?” 那罗大人一听,起身说道:“回军督大人,下官粗略访查了一下,城内对军督大人最为不满的当属城北安家以及城东的宁府,他们在此处经营多年,占据了兴阳半数的产业,都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些不利军督府的街井谣言也是率先从他们地方流露出来的,并且在上官逆贼攻入兴阳城时,也是他们最先杀猪宰羊,喜迎逆军进驻,在上官军驻扎期间,和他们没少往来,那谄媚的神态真是令下官作呕。” 刘策冷笑一声:“很好,罗大人,你回去后立刻拟一份两家名单以及他们各处产业的清单,明日亲自交到本军督手中,另外……” 只见刘策缓缓起身,重重一拳敲在桌案上说道:“立刻贴出告示,告知城内那些聚集的百姓,若敢擅离城门半步,杀无赦!” 肃杀的气息在将军府内蔓延开来,精卫营那些将领闻听刘策的话,眼中齐齐闪现兴奋的光芒。 刘策见此嘴角一扬,心道:“跟我来这一套?不就想见血么?好,本军督就成全你们,看看这后果你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二二零 人潮 …… 第二日清晨,在城门口和街道上等候足足一夜的示威人群,终于等到了军督府的回令。 但见几名士兵神情肃冷的提着一桶浆糊和一张张告示,张贴到了几处显眼的墙上,立马引来众人围观。 百姓中几个识字的人纷纷给周围人群念上面的内容: “军督府告令,诸位聚集百姓街邻,从见到告示起直至午时为止,立刻回到自己家中,不得再在街上逗留阻碍军务公差,否则按军管相关条令,将予以清场处理!另外,未经许可胆敢越出城门界限半步者!一律视做逆党,就地处决!军督大人奉劝大家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 告示上那肃杀森冷的气息传遍周围围观百姓的心头,尤其那句“勿谓言之不预也”更是让他们胆寒心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等了足足一夜后,军督大人不但没有妥协,反而开出告示来警告众人赶紧解散抗议人群,否则就会有血光之灾发生。 不少人看到那告示的内容后,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认为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呆着比较安全,早就听闻这刘策能以庶族身份坐上军督之位,可不是什么溜须拍马,全都是靠成千上万条人命硬生生给堆出来的,万一惹恼他,真的如告示所言一般开始清场,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与是在一阵喧闹声中,不少人开始怯生生地向自己家里赶去,想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被波及丢了性命。 “诸位,听老夫一言。” 眼看人群就要散去,一位四十岁左右,受雇与宁家前来推波助澜阻挠刘策实行军管的学堂授师,当即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对即将流散的人群喊道。 “军督大人真敢这么做就是与全大周,全天下人为敌,试问在此各位有什么错?大家不就是想见见家人以解相思之苦么,想要释放那些无辜的士家子弟们求口饱饭,免得丢了生计么? 此乃人之常情、天经地义之举,军督大人凭什么反对?大家都是支持军督大人的,只是军督大人毕竟年幼,处事难免欠缺考虑,定是受了什么奸人蛊惑才会如此行事, 我等应当拨乱反正,让军督大人及时明白自己的错误,所以请大家务必坚持下去不要放弃,本师断不信他军督府真的敢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 众人闻听师者之言,顿觉十分有理,立马又开始聚集起来,但人群中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秦师,军督大人将人安置在城外好像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我看还是按照军督府的指令退下吧,免得到时真的后悔都来不及啊。” “一派胡言!病疫乃是上苍对我等的惩戒,岂是人力可以阻之?你如此为军督府说话,是为何意?” 秦师闻听那些反对自己的话后,立马大吼一声,作为铁杆倒刘派的他对刘策的一切都是极力反对的。 去年鹤阳楼刘策恐吓殴打在师界鼎鼎大名的鲁师已经彻底将自己和他划清界线,尤其得知刘策在汉陵开办学堂邀请鹤阳楼学子前去授师之举更是大骂其居心叵测。 后来他又得知学堂开办的课程,以及男女同堂后,更是直接在公开场合痛斥其为异端,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如若女人学问一个个都比男人还高岂不是本末倒置,阴盛阳衰?而那些课程皆是邪说异端,上不得什么台面,只会误人子弟。 但他唯独无视了学堂免费入学造福了多少穷人的事实,当然嘴在他身上,真要挑刺怎么都能从全方位挑出不满来,只一句庶民焉可同士族同堂就足以把人噎死了,指望这种人能对刘策有好感那无疑天方夜谭。 那说公道话的百姓见秦师如此说自己,不由小声嘀咕道:“我,我没其他意思啊,只是军督大人在给我们治病救灾,也没为难我们,我们这么给他添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秦师指着他大吼道:“我看你分明就是军督大人派来搅乱我等士气的细作,大家快把他绑起来,莫要让他继续蛊惑人心……” 随着秦师一声怒吼,周围已经被煽动失去自己理智的百姓齐齐将那几个不同声音的“细作”给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直踹的他们嗷嗷直叫。 可怜这些说出心里话的百姓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不断哭诉求饶,甚至有两个人被活活打断了气。 秦师见此得意洋洋地对大家说道:“现在,我们一起前往城外,本师倒要看看军督大人是不是真的敢对我们下手,我们定州的百姓凭啥要让他们冀州来管!跟我走!” “秦师说的对,走,老子倒要看看他军督是不是真的敢屠杀百姓!” “刘策,你还我妻儿,我要见我妻儿一面!” “去他妈,一群被胡奴头顶染了十几年色的冀州王八,敢管到我们定州爷们头上来了,走!” “什么狗屁刘策,什么军督?不过一个沿街卖艺求生的乞丐而已,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霸占了前军都督的位置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牛大就是不服他……” “让刘策滚回去吃屎吧,我们不怕他,有胆子就往老娘身上捅几个窟窿,没胆的话就把我家男人还来……” 在秦师等人的煽动下,各路百姓渐渐汇聚一处集结成四万多人的庞大队伍,齐齐喊着口号向城门行去,不少人还把边上围观的百姓强拉进队伍壮大声势。 与此同时,今日负责守卫城门界线的将领是昨夜刚和楚子俊一起抵达兴阳城郊的张昭通和他麾下五千幽州兵。 此刻的张昭通心情非常不爽,当然,并非是因为昨夜赶来今天就立刻执行这么难缠的任务,而是被楚子俊给刺激了。 不过,并不是说他和楚子俊有过节,相反,一路行来,楚子俊谈吐儒雅又颇懂用兵之道,并没有自己是外兵而另眼相看,两人一路行来也是相谈甚欢。 之所以气,是因为当他得知楚子俊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从一个一贫如洗的庶民,不但身为军督大人心腹,而且他的家底居然远比自己这个旗团指挥使厚的多,仅他在冀州的良田就有四百多亩,房产就有三四套,存的银子根据他四下打听好像也不少啊。 这可就让张昭通无法接受了,自己克扣军饷,贪污受贿这么多年下来才挣了多少家当?人家两年就把自个儿甩在身后了,自己好歹也是没落士族啊,怎么连个庶人都比不了? 仔细打听之下,他更是震惊了,不单单是楚子俊,只要精卫营里是个官,收入都不低,哪怕那些普通兵也是这样,没一个穷的。 结合以上这些,张昭通只觉的内心是羡慕嫉妒恨,自己这么些年是白忙活了,如今贪污克扣军饷在刘策军中是绝对禁止的,想要改变眼下局势就得想办法进入刘策核心队伍,死死抱住这条大腿,但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张昭通为此发愁的时候,城内的人海渐渐向城门界线靠近,还夹带着不少谩骂刘策的声音。 张昭通眼前一亮,大吼道:“这群刁民好大的胆子,敢公然违抗张贴的军督府告示,执意要跟军督大人作对?很好,全军听令,挺矛戒备,胆敢越线者!给我捅过去,生死勿论!” 二二一 流血事件 …… “让我们过去!凭啥不让我们出城!” “你们就是群兵痞,闪开,我要过去见我的男人!” 城门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群,入耳可闻都是难听至极的叫骂声,但唯独还没人敢以身试法,越过地上划开那三道粗长的红线。 城外严阵以待的五千幽州兵马已经换上了刘策军中惯用的各式兵器,每名士兵身上一副熟铁打制的铁甲,内套了一副皮甲或崭新的布甲,装备比之前在幽州苏敬山麾下时不知道精良几倍。 但张昭通并不满足,他现在心里充满一股危机感,如果哪天人家精卫营一个百长旗总家底军功都比自己厚实,那真是脸都丢大发了,必须要找到机会好好证明自己。 而眼前这些被人利用的百姓或许就是一次证明自己难得的机会,只要处理好,没准就能被刘策看中进入心腹之列,他知道刘策绝不会希望军督府的人都是群没有能力的废物。 “你们都听好了!”望着涌动的人群,张昭通举起铜皮喇叭大声吼道,“本将军只说一遍!立刻,马上,全都给老子滚回家里呆着,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虚张声势,哼!”秦师一听,顿时冷哼一声,对周围人群大声说道:“大家不要被他吓倒,尽管越线过去,本师不相信朗朗乾坤之下,他军督府的人胆敢对我等百姓下手,来我们冲过去。” 他话虽这么说,但始终没有跨过那条线,反而是蛊惑其他百姓前去冲阵。 “对,怕他个鸟,冲过去,你们这些丘八有胆子就来捅我试试!” “对,我们要去见家人,这也要阻拦么!走,一起上啊!” 拥挤的人群在有心人煽动下逐渐开始向那条红线踏去,表现的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些百姓早已忘记了之前上官军在城内的所做所为,他们几乎都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根本没人站出来组织他们反抗,而眼前这些文明之师对他们的秋毫无犯,却被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至极的现象。 “老子踏过来了,怎么样啊?来杀老子啊,你们敢么?” “哈哈,来啊,我过来了,有本事拿你们手上那烧火棍捅我啊……” “嗓门大了不起啊,有本事来给老子一刀试试啊……” 终于大约上百人齐齐跨过了那条视为禁忌的红线,见对面张昭通的部队还未动手,顿时嚣张起来。 秦师等人一见,对面士兵并没有动手,更是气焰嚣张,对身后人群大声吼道:“看到没,他们不敢的,大家一起冲过去……” “全军听令!” “喝!” 忽然间,张昭通阴冷无比的声线在城门口猛地响起,持矛士兵一声齐喝令秦师和百姓为之一愣,只见张昭通的左臂高高扬起,这一刻时间都仿佛停止了…… “越界者……杀!” “喝……” “噗噗噗噗……” 但见张昭通高扬的手臂一挥而下,瞬间一阵清脆的长矛入躯之声传入众人耳畔。 “啊~” “不~” “救命~” 在长矛抽出躯体刹那间,地上躺满了满是鲜血的百姓,不少人的腹部被洞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内中肠子不断向外翻滚,到处都是惨嚎的声响。 这一举动立马让最前端目睹这一切的百姓呆立当场,这才明白这些军督府的士兵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惹急了照样会杀人。 “不,不要慌,他,他……”秦师确实巴不得出现流血事件,但真出现的时候,他却慌的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激励前方呆立的人群。 “尚在红线以外的人群,就地处决!” “喝!” 张昭通没理会那些呆立的人群和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百姓,继续冷漠的指挥士兵将一支支长矛送入越过红线的身体之内,带起片片血雨爆散在空气之中。 “杀,杀人啦~快跑啊~” 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的百姓眼见一支支尚在淌血的长矛向自己逼近,惊恐的大吼一声,向城内跑去,任秦师几人如何安抚也无济于事。 恐慌的气氛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原本还众志成城的百姓在见识了张昭通所部的血腥手段后,立刻清醒过来,慌不择路的向城内四散而逃。 “唉,不要跑,冷静,冷静,大家冷静啊,他们不敢再杀人了,你们再试试……哎呦……” 还在试图让百姓去“趟雷”的秦师几个人被无情的推倒在地,这时后已经没人会再去听他的鬼话了,毕竟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呼,呼~” 好不容易秦师从无数双脚掌中爬到一片空地上,听闻身后远去的脚步声,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喘上几口气,顿觉气氛好像不对。 “越界者,军法从事!” 一阵冰冷的声音在秦师耳边响起,他闻言看了眼自己跟前,只见有无数双军靴缓缓向自己逼近,而自己的身子刚好越出红线一半,顿时吓的是魂不附体! “不,不,不,军爷饶命,我,我是被他们挤出来的,我这就退回去,这就退回去……” 生死关头,秦师早就没了之前登高一呼的气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断在地上求饶,身子连忙向后挪动。 “噗~” “啊~” “噗~” “啊~” 然而很快,就有两根长矛一前以后将秦师的手掌给死死钉在地上,从未受过这种痛苦的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张昭通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本将军没注意你么?刚才就属你叫的最欢,哼哼,想活命?晚了,来人,把军督大人赐给本将军的环首刀拿来,我要亲自削掉他的狗头!” 秦师闻言,顿时吓的大小便失禁:“不,将军,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本地的授师,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能啊!” 张昭通取过环首刀,爱抚一阵后,对秦师吐了口痰:“哼,身为授师居然蛊惑百姓与军督府作对?简直有辱授师名誉,死有余辜!” 话毕他扬起环首刀眼看就要竖砍落下之时,忽然背后传来楚子俊的声音:“张将军且慢动手!” 张昭通闻言,在刀锋离秦师只有几寸距离之时硬生生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楚子俊眼中充满了疑问。 楚子俊没多废话,扫了眼那已经吓昏过去的秦师,在张昭通耳边嘀咕了几句。 张昭通眼前一亮,忙对楚子俊施礼道:“多谢楚将军,要不是你指点我差点误了大事,好的,这几个人我交你处理,但你一定要在军督大人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就说我张昭通愿为军督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子俊回道:“张将军请放心吧,这功劳全是你的。” “那就多谢楚将军了,来人把他们都捆起来,交给楚将军发落……” 张昭通心情顿时大好,命人把秦师等几个煽动人群暴动的渣滓让楚子俊的人马押解下去后,又看了眼城内远去拥挤的身影,以及地上百余具尸体后,叹了口气。 “我张昭通这辈子就把宝都押军督府身上了,娘的,今天开始老子要好好识字,身为士族字还没人家几个士兵多,真是丢人,来人,给我拿本书来,本指挥使要时刻鞭笞自己,从今天起要靠本事吃饭!” 二二二 刘策提亲 …… “走,快点……” 流血事件发生当天下午,原本聚集闹事的百姓在见识到军督府那修罗无情的一面之后,吓的不敢再在街上逗留,纷纷回到家中闭门瑟瑟发抖去了,倒是给刘策的清场工作了不少便利,原本预料中的大规模冲突事件因为张昭通的铁腕手段化有为无,也避免了一场大规模的流血。 而秦师一干“为民请命”的“栋梁之才”,在被带到军营内一通审讯,就一五一十把受人指使的内幕全交代了,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 与是,得到证据后的楚子俊在当地士绅罗有礼的配合下立刻派兵,一举将幕后散布谣言的安、宁二家总计七十余主事之人全部押送到兴阳衙门牢房之内接受进一步的审讯。 至此,兴阳城内闹得轰轰烈烈的集体事件,仅一天不到时间就基本平息了。 九月十九,城外安置的患者,第一批四千多人确定已经痊愈后在士兵的护送下回到了城中与亲人团聚。 当他们的家人看到自己的亲人完好无损的回到自己身边之后,齐齐抱头泣不成声,这才明白军督府是真的在救自己亲人的性命,可笑自己却误解了军督大人的好意,被人利用与之作对,实在是羞愧至极。 很快,百姓们就将矛头指向那些煽动自己闹事的士绅,要不是城中驻扎了上千全副武装的守军来回巡守维持治安,恐怕又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至于那些被抓捕的士绅经过严格审讯,基本没一个是无辜的,但其中大部分人所犯的罪状并不严重,到底是放是杀还是押回冀州挖矿囤田,将军府内是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兴阳当地以罗有礼为代表的官僚认为这些犯事的士族惩戒一番也就算了,毕竟以后城内很多事还要依仗他们,姜源也同意这个建议。 楚子俊认为应该把他们进行“劳改改造”,叛个年,也好给那些反对军督府的士庶起到警示作用。 剩下的就是孙彪、张昭通等人,尤其是张昭通,身为士族居然最先提议将关押的那些士绅全数拨皮削首挂与城墙之上以儆效尤,他这一举动得到了孙彪大力支持。 面对府厅众人各执一词,仿佛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大道理,刘策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他内心是偏向与张昭通和楚子俊的提议,要么杀要么押,但理性告诉他这时候不能这么做。 如今自己已经掌控了冀州、幽州、定州三省的边军军权,自己的实力与之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可相应的难题也接踵而至,最大的问题就是军饷开销。 指望朝廷拨饷?别开玩笑了,皇室会眼睁睁看着北方军阀近一步崛起,再添薪火威胁自己的地位么?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又怎么可能拨付军饷? 那自己发展,自给自足呢?这个完全可以,但眼下却是不切实际,自己到远东才一年多时间,根本没时间缓冲发展经济,而且身处边关最前线想要安心种田?简直痴人说梦! 思来想去,刘策觉得唯有暂且对这些士族“妥协”,从他们身上割下一块肉来供养自己的部队和治下发展建设计划,只要熬过七八年,待冀州平定,塞外威胁解除,就不用再和他们客气了。 当然,刘策也不会把宝都押在他们身上,必须要寻找机会找寻其他的“致富”道路。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下一个目标,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而且要准备的工作也不少。 这个目标在大周版图之外,那就是郦国以及周围的小邦,听沐天成说过那些地方可都是盛产宝贝啊,尤其是珍惜的药材以及优质的矿产,令人垂涎欲滴…… 最终,见府内僵持不下的刘策,亲自决定让这些犯事的士绅家属允许交一笔保释金来把自己的亲人赎出去,只是这保释金数量可不是几百几千就能打发的…… 九月二十三,等最后一批兴阳患者确诊已经痊愈送回城中与家人团聚时,处理完定阳事务的姜浔也赶到了兴阳城中。 “这臭小子,还是这么胡来,唉……” 望着城楼上十几颗悬挂的头颅,姜浔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在姜源的陪同下朝将军府内走去。 “前军都督,刘策见过总督大人。” 姜浔一到将军府,刘策就上前对他拱手施礼,毕竟官职上仍然是姜浔高上半级,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瘦了……”望着刘策那略显疲惫的脸庞,姜浔心下很不是滋味,止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扬手一抬,“军督免礼,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本督都已经听说了。” 刘策淡淡地说道“总督大人言重了,这是属下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大人还请进屋说话,属下和你详细汇报下各地灾情病疫的救治状况,请。” 进入将军府大厅后,刘策和姜浔详细讲述了兴阳以及各地城县庄园军管后的救治情况,姜浔边听边捋着自己下巴的黑须,不时的点头。 同时,姜浔也向刘策讲述了对此次战乱的处理结果,上官云、上官穹以及各级为首将领一律处死。罪连九族。 而总督魏文冉为此次平定定州动乱的大功臣,已上表朝廷为其请功,并铺设灵堂为魏家父子三人举行悼念仪式。 刘策点点头,对姜浔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异议。 在刘策和姜浔又商议一阵公事后,交换了下意见,待确定基本没什么大的疏漏,只剩下些许收尾工作后,刘策想了想让四周亲卫都退了下去。 姜浔一见,顿时端起茶碗轻滑几声,笑道“呵呵,军督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本督效劳啊?” 刘策笑着说道“总督大人误会了,如今公事已了,在下只是有些私事想和大人您商量下,毕竟外人在场不便开口。” “哦?这倒是难得一见,是不是又缺银子了?说吧,要多少,本督最近手头宽裕了些,应该能满足你的需求。”姜浔闻言嘴角一撇,然后喝了一口碗中茶水。 刘策笑道“多谢大人一番美意,银子虽然缺,但今天在下想和大人不是这件事,在下想跟姜大人您提亲。” “呃,咳咳咳……” 姜浔闻听此言,一口茶水猛地呛到气管,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总督大人您没事吧?”刘策见此,连忙起身要上前要帮忙。 “老夫没事,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但见姜浔罢罢手,一脸兴奋地看着刘策。 刘策眉头一蹙,继续说道“在下是说,想跟大人您提门亲事。” 二二三 鸡同鸭讲 …… “好小子,早等着你这句话,我还愁怎么跟你说,你主动提出来了,很好,这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确定刘策确实是和自己提亲,姜浔心里是万分的激动,顿时乐开了花。 刘策没留意姜浔此刻脸上和心理的变化,平静地说道“此事说来也是在下的疏忽,本来上回在总督府内就该跟大人您商量提及的,只是一下子出了那么多档子事给忘了,也怪在下疏忽。” 姜浔故意冷哼一声“原来你早就有这打算了?嗯……” 刘策点点头回道“大人所言不差,事实上在下在塞外游荡之时就有这想法了,只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来大人早已知晓,真是慧眼如炬,令在下甘拜下风。” “你呀……”姜浔端正了下坐姿,对坐在案下偏侧的刘策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说你好呢?看你处理公务军务都如此果断不拖沓,怎么一遇到儿女私事就吞吞吐吐,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刘策闻言眉头一皱,随后拱手对姜浔说道“大人所言极是,然人无完人,或许这就是在下的不足之处吧,您看我现在不就鼓足勇气和你提了么?毕竟在下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儿女私情方面的事情。” 姜浔笑着摇摇头“罢了,能听你亲自说出口,老夫已经很意外了,那你可有备好彩礼绵帛以做迎亲之用?” 刘策淡淡地说道“这个自然,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在下自然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善。” “很好,你也挺懂分寸……”姜浔点点头,很是欣慰,“那么你打算选在什么日子成亲呢?” 刘策说道“在下对黄历什么都不甚了解,一切但凭大人您做主吧,当然越快越好。” “嗯,那么急,这样的话……”姜浔满意地点点头,“稍等,让老夫好好想想,不如下月十六,正是黄道吉日,你觉得怎么样?” 刘策没有异议“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如此就先谢过大人了……” “还叫我大人,不该改口么?”姜浔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刘策奇道“大人,请恕在下冒昧,不知您这话何意?” 姜浔恼道“你都要成亲了,按辈分该喊本督一声爹,不过分吧?” “我成亲?”刘策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想了想才明白姜浔肯定会错意了,忙解释道,“大人,我看您这是误会了,在下……” “哼!刘策……”姜浔十分不满地把茶碗往桌案一摆,打断刘策的话说道,“让你喊本督一声爹就这么难么?都快成一家人了为何还要那么见外?” 刘策摇摇头,平静地说道“大人,都怨在下没把话和您说清楚,事实上在下是替属下和您提亲,由于他身份问题,不便亲自出面,只好由在下代劳, 在下的下属楚子俊今年已经二十了,一直都不曾成家立业,他一直对您府上的丫鬟婉儿念念不忘,还望大人成全他们这对璧人,在下以人格保证婉儿姑娘嫁给子俊断不会有半点委屈。” “刘策!你个混账东西!气死我了!” 姜浔听完堂侧年轻人的的话后,顿时忍不住怒吼一声,此刻他心里就如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刘策忙拱手回道“大人息怒,都怪在下没把话说清楚,让大人扭曲了意思,还请海涵。” “我,我……”姜浔指着刘策,胸口不断起伏着,显是气的不轻,“难怪啊,我说你今天怎么如次淡定的提及儿女私情,敢情这不是你自个儿的事啊?” 刘策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子俊从河源开始就一直追随与我,除开公务,私下里我们就和亲人一般无二,他的事也就是在下的事,只要他的终身大事了了, 那么在下心头悬的最后一块大石也就可以落下了,还望大人成全,在下知晓子俊和婉儿姑娘之间是互相钦慕,您就成人只美,有何不好?” 姜浔大手一挥,对刘策说道“婉儿的婚事等会儿再说,本督就想问你,你的下属如今各个都成家立业,有的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就不急么?” 刘策淡淡地说道“急?大人,恕在下不明白你话中意思,如今军中下属都有了自己归宿,在下替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来急这一说?” “你还给我装傻是吧?”姜浔眼睛一眯,“刘策,你知不知道,老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大人福临满门,实在是羡煞旁人。”刘策面不改色地恭维了一声。 “你,你真是要气死老夫啊……” 见刘策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姜浔此刻心里有了一股想要撞墙的冲动,这家伙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不行,看来得使点手段,不然指望这臭小子表露心迹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姜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对刘策说道“刘策,婉儿是颜儿贴身丫鬟,这事本督不能替她做主,得让我回去和颜儿商议下再说吧,但你必须也得带楚子俊亲自来趟总督府。” “这……” 刘策闻言陷入为难之中,去总督府不就代表自己又要见到姜若颜了么?该怎么面对实在是个难题,无他,姜若颜带给自己的压力非常的大,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的。 “罢了,等这边事了就再去趟远州城吧,也正好有些事要找沐天成合作下……” 打定主意后,刘策起身对姜浔拱手说道“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介时就带子俊亲自去总督府拜访您,现今已过午时,不如您先去伙房用点饭如何?” 姜浔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对刘策点了点头“那你不一起去么?” 刘策拱手说道“大人先行一步,属下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下,稍后就前往伙房陪大人用饭。” “别太累着自己了,唉……”姜浔看了一眼刘策,轻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将军府。 等姜浔离开后不久,楚子俊就火急火燎的跑进将军府内。 刘策一见,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笑道“子俊,你坐。” “谢过军督大人。” 见楚子俊落座后,刘策面色柔和地对他说道“子俊啊,我已经和总督大人提了你和婉儿姑娘的亲事,早些准备下,下个月你就要成亲了,恭喜你……” “军督大人,我……” 楚子俊闻言一惊,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刘策止了下来。 “难道你不喜欢婉儿姑娘么?不要骗自己了……”刘策笑着说道,“你娘也为你的事操碎了心,看看精卫营各级老兵,就剩你一个还没成家, 等此处事了你带上你娘亲带好聘礼,跟我一起去趟远州城,把你的心上人风风光光地娶进门来,这样你娘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楚子俊犹豫了片刻,见刘策那坚定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对刘策说道“对了,军督大人,我险些把正事给忘了,宋景浩宋将军找到了,如今正在城郊的大营之内……” 刘策一惊,连忙说道“真的?速速带我前去,顺便派人通知一下总督大人,我们走……” 二二四 不被认可的帝王 …… “回禀总督大人,军督大人,我们发现宋将军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得知宋景浩消息后,刘策和姜浔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来到城郊军营之内前去探望。 只是,如今的宋景浩却是蜷缩在营帐一角,眼中目光呆滞,脸上神情萎靡,嘴里不住念念有词,完全就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边上的张昭通恭敬的跟姜浔和刘策说道。 姜浔看着宋景浩的模样,摇了摇头叹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策缓缓上前几步,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宋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宋景浩对刘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不断重复着:“我是个废人,我不配喜欢她,我是个废人,我不配……” “叶先生呢?赶紧让他来看看……”见宋景浩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刘策回头对张昭通和楚子俊说道。 楚子俊说道:“回军督大人,叶先生来看过了,宋将军好像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导致精神出现异常,不过不会有生命威胁……” “薛姑娘,我没用,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宋景浩的话不断在刘策耳边回荡,顿时让他微微蹙眉。 姜浔也是一怔,上前靠近几步面带疑问:“他到底怎么了?在说什么?” 刘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姜浔说道:“没事的,总督大人你们先出去吧,我留下来好好劝导劝导他,他应该是在自责自己没守住临渊关。” 姜浔点点头:“也罢,刘策,你就好好劝劝他,胜败乃兵家常事,让他不要往心里去。”说完叹了口气就向帐外走去。 姜浔离开后,刘策又对楚子俊和张昭通说道:“你们也出去吧,记住,待会儿帐内无论发生什么动静,没我的命令都不准进来,连总督大人也一样,明白么?” 楚子俊和张昭通互望一眼,然后齐齐对刘策一拱手,也离开了营帐。 “呼……” 待确定帐外的人都走远些后,刘策深吸一口气,然后眼眸神色一冷,猛地回身扑向宋景浩。 “给我起来!”刘策一把抓起宋景浩,死死盯着他的脸语气冰冷地说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你口中的薛姑娘是不是薛沫忆?” 宋景浩依然一副恍惚的神情,不停喃喃自语:“我不配,我是废物……” “啪……” 刘策二话不说,就是一把掌甩在他脸上,宋景浩脸上顿时出现一道五指红印。 刘策继续抓着他的脸,语气异常的冰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废物……” “啪……” “说……” “我是……” “啪……” 刘策一连十几记耳光狠狠甩在宋景浩脸上,只打的他嘴角出现血印。 “啊……” 终于,宋景浩抱头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那个人,给了我一把刀,让我证明自己……我没勇气……我,不是人……我不配喜欢薛姑娘……”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刘策不屑地说道,“堂堂宋家大公子,居然会被人区区三言两语挑弄成这个样子,难怪嫣然会对你们宋家那么不屑一顾, 哼,就你这样还想指望别人喜欢你?要不是你是嫣然的亲人,我真该把你丢到临渊关湖内自生自灭!” “军督大人,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宋景浩抬起头,只见他脸上挂满了泪痕。 刘策冷笑一声:“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资格说这话?是个男人就立马把眼泪擦干,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是个废物了。” “我……”宋景浩一时语塞,刘策的话似乎带有某种魔力,把他内心的恐惧驱逐了大半。 刘策见宋景浩陷入了沉思之中,知道他如今精神状况要比之前好很多,与是语气稍稍放缓道:“你再休息下,等想明白了就给我出来换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眼下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帮我。” 说完刘策就转身走出了帐外,留下宋景浩一人在空帐之内发呆。 …… 九月二十八,待确定定州的疫情已经得到控制,同时因为临渊关造成的洪涝也已经疏通完毕,历时十七天的军管就此结束,同时宣告这场远东近五十年来最大的内乱落下了帷幕。 除开战死的叛军和定州总督府的士兵外,另有二十五万百姓在此次内乱中遇难,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还等着官府后续安置。 军督府暂时没能力去接手和处理这些后续工作,毕竟现在的刘策没那么多的财力去做这些力不能及的事,还是先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再说吧。 刘策和姜浔分别后,带着七万精心挑选出来的定州军士向冀州方向浩浩荡荡地开去。 “接下来,全面备战吧……”策与马上的刘策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忍不住感慨道,“这只是开始,光有这些人还不行,需要系统性严格的操练才能派上战场,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战争,而我,绝不能退缩!” 带着无比的自信,刘策一挥马鞭,和身边的陆羽、张烈一道汇入滚滚大军之中,留下一团黄沙漫天飞扬。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之上,上官雁在冷烟和魄奴的陪同下,望着数万大军开拔离去,不断轻抚自己的鬓发,脸上依旧是一副深沉阴冷的表情。 冷烟对上官雁说道:“主人,刘策他们离开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雁望着前行的大军,脸上浮现一丝邪魅的弧线:“刘策,庶族之身,二十岁,嗯,这让我想到了那个不被历史承认的王者……” 冷烟闻言奇道:“主人,你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上官雁说道:“你当然听不懂,很多人都不会记得禹朝史上出现过一个异数,一个颠覆了禹朝和羿国的政权,同时将天下合二为一的王者,而他的名字唤做浞,而且也是卑微的庶族出生。” “嗯?”冷烟顿感惊奇,“主人,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么?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 上官雁说道:“那对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士族把持的皇权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仆人给颠覆毁灭的事实,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看看浞的经历真是令人神往,十六岁为相,二十岁弈王死后,他便开始独揽大权。 仅隔一年称王灭羿,建立了强大的寒王朝,二十年后更是率军灭亡了如日中天的禹朝,统一了整个中原, 这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就因为是低贱的庶族身份而不被历史承认,甚至百般的污蔑诋毁, 而那些污蔑和诋毁的内容,只不过是因为他和羿王的女人纯狐偷情,然后愤而杀王篡位? 真是可笑,先不说这其中的漏洞究竟有多少,仅从有限的记载中得知那纯狐后来可是浞的正妃,也就是神话中的月宫广寒仙子。 当然更没人知道,浞一生最爱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就是纯狐,而另一个女人……” 说到这儿,上官雁朝远州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后轻笑一声开口说道:“真是巧合啊,浞的另一个女人偏偏就是姜家能有今天地位的先祖,而且还是浞心底深处到死都无法忘怀的女人,若她不死,浞或许不会爱上纯狐,也不会建立辉煌的寒门王朝, 浞立纯狐为妃之后,自觉愧对死去的原配姜氏,给足了姜家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待遇,然而可笑的是姜家最后还是不惜背叛了浞,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权利的怀抱。 最后,由于姜家临阵倒戈把年逾八旬的浞绑到了禹朝少主康的面前凌迟,直接导致寒朝大军在处于绝对优势下与禹朝复国军决战中大败,只存在短短六十年的寒门王朝就此烟消云散,禹朝子康复国后, 姜家因为复辟诛杀浞有功,他们的士族身份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足足一千多年,而把姜家从奴隶抬到士贵地位的浞,却早就被世人给遗忘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甚至他的名字都是姜家族人中的一个禁忌, 而姜家更令人作呕的一点,便是一直都奉行士庶不通婚的风气,这种固执的坚持持续至今,甚至比各代皇室都来的凶猛。 只因他们想要掩盖自己家族曾经和一个不被承认的寒门帝王有过亲密关系的事实,这种骨子里就极度自卑的血统和做法,对应浞的宽宏大量实在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讽刺和悲凉, 想想也真是为浞的遭遇感到不平,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就连和姜蠡所生的唯一两个血亲都被禹朝复辟者给无情杀害,自此绝后, 回顾浞在灭禹时还是放过了禹皇血脉,然这种仁慈却被杜撰成可笑的身怀六甲王妃穿过门洞避开杀戮,机缘巧合留下了复仇的血脉,哈……” 说到这儿,上官雁又向刘策大军前进的方向看去,最后干笑一声道:“刘策,你会是下一个浞么?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一把,让你成为一条引动烽火的孽龙,替浞完成那未尽的遗愿,开启那条复仇之旅……” 第三卷,完。 一 婚礼筹备 …… 十月十五,远州城,总督府,夜。 “小姐,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傻丫头,哭啥?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开心点……” “可是小姐,婉儿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呢?谁给你梳妆打扮?谁陪你说心里话啊?” “婉儿,不要担心我,若颜会照顾好自己的,来,这么多年都是你在服侍我,今天就让若颜来给你梳一次妆,别动,坐下……” “小姐,使不得,婉儿怎么能……” “婉儿啊,恭喜你了,终于如愿以偿嫁到自己心仪的人,从今以后要好好服侍自己的夫君和婆婆,知道么?” “小姐,我还是舍不得你……” “婉儿……” 总督府一间崭新的阁房之内,即将出嫁婉儿一袭红装端坐在梳妆台前,高高在上的小姐正在给自己梳理头饰打扮着。 这次出嫁的规格相当高,差不多和姜家嫡女出嫁相聘美了,原本以婉儿这种侍女的身份是不可能有这种待遇的,是姜若颜力排众议坚持这么办。 最终在她的努力下,迫使姜浔妥协,将她收为义女,婚礼现场就在总督府操办。 而且姜浔心道此举或许也能让刘策刮目相看,也能让他见识见识士门婚礼排场,让他也能向往一番,好早些跟自己女儿成亲。 “婉儿,好了……”姜若颜在婉儿眉间点缀完最后一笔后,一个靓丽动人的美娇娘就这么出现了。 看着眼前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即将出嫁,姜若颜心里也是万分不舍,但她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小姐……”婉儿见姜若颜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娇羞的唤了一声。 姜若颜叹道“婉儿,今天,你是最漂亮的,明天还会更美,祝你和楚公子幸福美满。” 婉儿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姜若颜抽噎道“小姐,你也会的,你和军督大人终有一天也会喜结连理,婉儿也在这里祝福你……”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乖,不哭……不哭……” 姜若颜不断安慰着婉儿,一想到明天就要分别的场景,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场面一时间十分的感人。 “哎呀,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哭啥啊?”史夫人一进阁房就听到女儿和丫鬟的哭声,连忙上前劝慰道,“大喜的日子瞧你们这模样,还不把眼泪擦擦……” 姜若颜和婉儿闻言,这才分开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然后互看对方一眼,忍不住都抿嘴轻笑一声。 “婉儿……”史夫人拉过婉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年多谢你照顾颜儿,如今你就要出嫁,我这做长辈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好给你置办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婉儿闻言心里一阵感动,连忙欠身对史夫人行了个万福礼“多谢夫人……” 史夫人连忙扶起婉儿“赶紧起来,今日无需礼数,来,我准备了莲子羹,赶紧趁热喝了吧,还有,这两天你是正角,明日别给咱姜家丢了颜面……” “嗯……”婉儿轻声道,随后从史夫人手中接过羹碗,轻取汤勺喝了一小口。 姜若颜看着婉儿那娇滴滴的模样,心里不舍的同时,也是一阵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穿上那身嫁衣呢? 史夫人瞥了一眼边上神态有些迷离的姜若颜,心里暗笑了一阵。 …… 远州内城,锦绣天下内,刘策带着一众军督府的人陪楚子俊在试衣服…… “军督大人,这太贵了,我……” “闭嘴,叫你试你就试,又不花你的钱,我军督府的将领娶妻岂能让他人看轻了?” “可是,这……” “梅掌柜,再把那两件衣服也一并取下来给他试试合不合身。” “军督大人,你这样我真的……” “陆羽,你帮梅掌柜把那条缎带取下来……” 锦绣天下整个君子阁内,无论是活计还是军督府的人无一不是忙的不可开交,但大家脸上都挂满了喜庆的笑意。 一同前来的楚母望着君子阁内忙碌的身影,眼角流出了欢喜的泪水,感觉这一切仿佛都在做梦一样,心里不断默念道“他爹,你看到了么?咱家的孩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是总督大人的干女儿呢……” “等等,好像少了些什么……” 望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刘策总觉的似乎把什么给遗漏了,待转身看向楚母之时,这才恍然大悟。 “梅掌柜……”他轻轻唤了声梅华。 梅华闻言来到刘策身边问道“军督大人,你有何吩咐啊?” 刘策小声说道“给楚夫人准备身衣裳,她老人家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能这么寒酸的见人,让人看了还以为本军督虐待麾下将士呢……” 梅华笑道“军督大人想的可真周到,放心,都交给妾身吧。” 说着梅华来到楚母的身边小声嘀咕几句,楚母连忙摇手拒绝,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但很快在梅华的连番劝慰下,被拉着起身向后堂走去。 刘策笑着摇摇头,却见张烈拿着件红的发紫的衣袍凑到跟前说道“军督大人,你看这件怎么样?” 刘策闻言轻笑一声,再次摇摇头,指着张烈说道“你也不看看子俊的身材,这么宽厚,他穿的了么?不过倒是和你挺配的,等你成亲那天本军督亲自买给你……” 张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向后跑去,把衣服交给伙计,又去挑其他衣衫了。 “刘大将军,你好忙啊,咯咯咯……” 就在这时,君子阁外响起一阵清铃般的笑声。 刘策闻听笑声,嘴角微微一扬,对身后的身影叹了口气说道“能不忙么?今天先给子俊置办婚礼物什,说不定下次就该给咱俩置办了,你说是不是啊?嫣然……” 宋嫣然一听,顿时脸颊浮上一抹红晕,轻声说道“刘大哥,这么羞人的话你都说的出来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刘策闻言,转身走到宋嫣然跟前,轻握住她的手掌,顿时眉头一蹙,柔声问道“你的手好凉,冷么?” “不,没……” “哈……” 宋嫣然刚想说不冷,刘策就将她手掌抬到自己嘴前,轻轻喝了口气,然后大掌不断来回摩挲,这一举动令她心里吃了蜜般的甜。 周围伙计和军督府的人见此,无不神情古怪,私下窃笑不止。 “快,快放手,刘大哥,大家都看着呢……”宋嫣然感受着四下传来的异样目光,脸上羞的是更加通红了,但又不想把手抽回来,很想继续让眼前男人这么抓着永远不放。 二 清闲一刻 …… “暖个手而已,爱看就让他们看呗,难道还要偷偷摸摸的么?” “可是……” 绸缎庄君子阁内,宋嫣然的双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刘策一直紧紧抓在掌中,令她是又羞又喜。 刘策望着宋嫣然那娇羞的模样,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如趁现在你也给我挑件婚袍,到咱俩成亲的日子,也不用再手忙脚乱的,你觉得的好不好?” 宋嫣然只觉的自己心跳开始加速,刘策在自己耳边的话语似乎有着奇异的魔性令她一阵酥麻难耐,脚下似乎踩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战都站不稳。 “怎么了?嫣然?”刘策继续着自己的“攻势”,嘴唇几乎是贴着宋嫣然的耳沿,“你的脸好红,真想亲上一口……”说着刘策在她耳垂轻轻亲了一下…… “嗯,不,别在这里……” 宋嫣然差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在关键时刻及时从和刘策那暧昧的姿势中脱出身来,捂着自己滚烫的俏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紧张的望着。 “哈哈哈,军督大人,下官宋濂有礼了……” 就在宋嫣然和刘策之间十分暧昧亲密的时候,宋濂忽然出现在君子阁大门之外,望着刘策和宋嫣然亲昵的举动,一脸灿烂的迎了上来。 “宋大人,久违了……” 刘策对宋濂拱了拱手,也迎了上去,两人是好一阵寒暄,如今的宋濂见到刘策也只能以下官自称了,不过这对宋濂来说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次远东内乱,宋濂是全程都在暗中关注,当他得知刘策已经掌控定幽两省边军军权后,真的很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又见到适才他和宋嫣然那一幕亲密的举动,更是感到欣慰。 “军督,下官就想问下,您什么时候和我女儿成亲?”宋濂笑着对刘策说道,“放心,下官保证你俩的婚礼不会比明天总督府举办的差,必定办的风风光光……” “快了……”刘策看了一眼身侧的佳人,淡淡地对宋濂回道,“我不会让她等太久……” 宋濂点点头对刘策说道“嗯,下官相信军督大人您对然儿是真心的,那下官就静待您俩的佳音了……” 刘策说道“宋大人,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在下都无法带嫣然进总督府赴宴。” 宋濂笑道“军督大人说的哪里话,嫣然是下官的女儿,这种场合自然是要带她前来了……” 事实上,宋濂心里有更深的想法,之前姜浔在同自己挑明想把姜若颜许给刘策时,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他俩之间也只是时间问题。 姜若颜的才貌都要比宋嫣然出众的多,为了以后宋嫣然能和她和睦相处共侍一夫,也想借这次赴宴机会让宋嫣然和姜若颜能好好接触一下,以免日后产生些不必要的摩擦出来。 就在宋濂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的时候,刘策却忽然问道“宋大人,宋公子身体可否有异样?” 这一问,宋濂脸色稍稍黯淡了些“这不孝子,从定州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怎么说话,至今不肯出来,唉,随他去吧……” 刘策说道“这是心病,宋大人,在下相信宋公子定会从阴影中走出来的……” “但愿吧……” 听着刘策的宽慰之语,宋濂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而刘策心里也是一阵焦虑,那个上官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来还需要等叶胤回来后再详细问问清楚才行。从许文静地方得知这次引起定州这么大灾难,险些酿成不可收拾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之后,他心中就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军督大人在么?” 就在刘策、宋濂还在为宋景浩跟上官雁的事纠结的时候,沐府的下人忽然在门外询问刘策的踪迹。 “你有何事找本军督?”刘策对被带到眼前的下人问道。 沐府下人十分恭敬的对刘策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军督大人,我家老爷想请您前去府内赴宴,言多日不曾相见,想和军督大人好好叙叙旧……” “叙旧?” 刘策自然不会相信沐天成这时候找自己只是单纯的为了什么叙旧,真要叙旧明日婚礼上自然有的是机会,不过自己也确实有事要找沐天成商量下,他能派人来找自己那正好。 想到这里,刘策对沐府下人说道“你且回去转告沐大人,本军督处理完私事,稍后便去拜访他……” 沐府下人闻言连忙躬身说道“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临行前又对刘策和宋濂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君子阁。 沐府下人离开后,宋嫣然上前说道“刘大哥,你不陪我们吃饭了么?” 刘策温柔地望着宋嫣然,轻声说道“不吃了嫣然,等会儿你先和宋大人回府休息,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宋嫣然贝齿轻咬嘴唇,露出一副为难地神情,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对他说道“刘大哥,你有公事在身,嫣然自不会拦着你,这些嫣然都明白,只是沐府那沐小姐,名声可不怎么好,你……” “你个鬼精灵……”宋嫣然还没说完,刘策就伸出手指轻轻扣了下她的鼻梁,“还不相信我么?” 宋嫣然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痒的鼻沿,立马鼓着腮帮,对刘策“气鼓鼓”地说道“我还不是怕你抵不住诱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理你了……” 说着宋嫣然往宋濂身后一站,惹得宋濂和刘策都无可奈何。 …… “军督大人,里面请,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替楚子俊和楚母选完衣服,备好彩礼后,刘策就和宋嫣然道别,带着陆羽和四名护卫一起来到了沐府,在下人的接引下朝正堂缓步走去。 不想刚经过一条长廊,就传来一声妩媚入骨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名震远东的前军都督,刘策刘军督么?小女子琳裳,这厢有礼,见过军督大人……” 刘策眉头一皱,朝声线来源方向望去,但见不远处灯笼之下,一道紫衫倩影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对自己行着万福礼,正是沐天成的女儿沐琳裳。 三 海商被劫 …… “沐小姐,在下有礼了……” 刘策微微一欠身,对沐琳裳行了一礼。 对眼前这位沐大小姐的名气,刘策就算军务再怎么繁忙也是有所耳闻的,这远州城内的大大小小富家公子至少有一半是她的裙下之臣,可谓是“开放”的很,也难怪宋嫣然一听自己要来沐府,会露出紧张的神情。 沐琳裳媚眼望着刘策的脸庞,但见他额前几簇黑白相间的发丝错落有致,配上那张历经烽火洗礼后异常坚毅的脸庞,一下子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迷离之态。 “没想到庶族之中也有这么与众不同的男人,真是令人心神荡漾,要是能和他共度一夜良宵,也未尝不可啊……” 沐琳裳痴痴地看着刘策,心里如同蚂蚁在挠般,甚至她止不住朱唇轻启,伸出香舌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极尽魅惑姿态,试图让那年轻男人对自己沉迷。 然而刘策对沐琳裳这副模样并没有什么一样,只是眼眸轻轻一颌,平静地说道:“抱歉沐小姐,在下尚有要事找沐大人,先告辞了……” 说完,刘策便带着陆羽继续向沐天成等候的正厅行去,不再关注那女人一眼。 沐琳裳闻言一愣,怔怔地望着刘策从自己眼前走过,连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不由眉头紧蹙。 “哼,还没哪个男人能逃的出我手掌心,刘策,本小姐倒想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嘻嘻……” 刘策那不经意间的态度引起了沐琳裳的兴趣,看着离去的英武背影,心下很快有了主意。 “小洛,回房替本小姐换身衣裳,本小姐还不信收拾不了这个她了……” 那叫小洛的丫鬟闻言,露出为难地表情对沐琳裳劝道:“小姐,我看就算了吧,我听闻那军督大人不近女色,这样做不大好吧?万一被老爷知道……” “敢教训起本小姐来了?信不信我命人把你剁了喂狗!”闻听丫鬟劝阻的沐琳裳立马露出一副狠厉的模样对她狠狠地说道。 小洛吓的立马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小姐饶命,都是奴婢多嘴,惹小姐不快,还请小姐饶恕奴婢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沐琳裳望着小洛的模样,不屑地冷哼一声,“还不赶紧起来随我回房,再有下次,非把你这张嘴给撕烂了不可!” “多谢小姐……”小洛闻言浑身颤抖地起身,搀扶着沐琳裳向房间走去。 “下官拜见军督大人……” “沐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正厅之内,正在饭桌前来回踱步的沐天成一见刘策到来,连忙上前行拜见礼。 现在的刘策那前军都督之位可以说是实至名归,掌握了远东大半边军资源,沐天成很庆幸当初选择跟他合作,没有站在李宿温这边,否则这下场估计和王家一样了。 而刘策心中也是感慨,还记得几个月前来沐天成府中之时,自己的身份只能居于偏厅,现在沐家家主都主动跪拜在自己跟前,人生有时真是奇妙。 在一番客套之后,刘策和沐天成分别遣退了随从,入席直接进入正题,刘策则在正座之位。 刘策说道:“沐大人,您说吧,深夜找本军督前来,断不是什么叙旧这么简单吧?” 沐天成拱手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军督大人,唉,下官现在的确有桩烦心事想请军督大人帮忙……” 刘策奇道:“哦,沐大人不妨直言,有什么事令你如此为难?” 沐天成说道:“军督大人,是这样的,我沐家做的都是海运贸易,这也是我沐家发迹的源头,这个军督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 刘策点点头:“这个自然,沐家的海商遍布四海,本军督早有所耳闻,否则又怎会放心将那琉璃镜的买卖托付与您。” “唉……”沐天成叹了口气,替刘策斟满了一杯酒,随后说道,“军督大人有所不知,上个月下官的海船在运往琉国之时被海贼劫持了两次,连同那些与西夷贸易的货物和水手等全被扣了……” “有这种事?”刘策闻言眉头一蹙,随后小声问道:“瀛奴干的?” 沐天成说道:“不单瀛奴,如果单是瀛奴我沐家还不会怕他们,问题是连同东洲那群郦国的蛮子也勾结瀛奴一起暗算了船队, 他们扬言明年开春前必须再运五十块一人高的琉璃宝镜和三百块面镜方能放人,这……” “放肆!”刘策闻言心里一喜,但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怒容,“这群海盗胆敢劫掠我大周商队,实在过分!大人,这事您跟总督大人汇报了么?” 沐天成说道:“提了一些,只是听姜大人所言意思,眼下远东局势紧张,暂时无暇顾及这些私事。” 刘策听出了沐天成话语中的不满之意,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沐家和姜家都做着海外贸易,利益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据说一匹二十两的江南苏绸仅仅经过瀛洲时,就被那些瀛洲各地的“村长”十倍价格争相购买,甚至发生大规模的“械斗”事件。“村长”们有套苏绸做的官服那不单是备有面子的事儿,还直接影响到自己“村内”的实力威望。 试想下,你若是一个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的村民,是会去相信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带领你发家致富还是选择一个绫罗绸缎满身的富豪呢?光这视觉上的冲击就已经能做出第一判断了…… 目前瀛洲最大的几处势力,无一不是有几十几百箱子的中原特产作为依靠根本,很容易就能召集瀛洲子民为自己卖命效力,毕竟这些都是财力的象征啊!至少那些卖命的武士浪人也要有口饱饭不是? 这还只是瀛洲这一块就有如此庞大的利益,要更远的话这其中利益和影响力可以说更加可怕,所以姜家和沐家内心都想成为最大的海商。 不过,刘策也从沐天成的话中听出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姜浔不知道自己向沐家提供了镜子的渠道,要不然姜浔估计是要拿刀逼沐天成供出这些一本万利的奢侈品从何而来了。 想到这里,刘策试探地问道:“那沐大人的意思是要本军督替你夺回那批货物和人了?” 沐天成微微一怔,随后起身一拜,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咱可是有言在先啊,当初你就任前军都督时,下官可是出声了,您也答应过下官要保住沐家的, 这次我沐家损失的货物可达到数千万,银子丢了也就丢了,但那些水手船夫宝贵啊,还请军督大人务必帮帮下官,下官愿以此次货物半数折算成金银粮秣献给军督府充作军饷,还望军督大人救救我沐家吧!” 话毕,沐天成对着刘策深深鞠了一躬。 四 不解风情 …… “沐大人,你先起来,海贼胆敢劫掠我大周船队,这本就是军督府管筹范围!” “下官多谢军督大人,我沐家上下必定对军督大人铭记于心……” 听完沐天成的话,刘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早就想找借口对海外异邦交(开)流(战)一下了,只因现在他实在是穷怕了。 说实话,让刘策再向上回那样到处去借钱,真的很为难了,尤其还靠女人(姜若颜)给的钱,这令他很不是滋味,毕竟钱可以还,但这人情债却该怎么还? 既然不想再过那样的穷日子,那就必须赚取发展治下的第一桶金,怎么赚?通过对外战争去获取! 但北面的胡奴目前还不是自己那些刚收容的边军可以应对的了,只有把目光转向郦国这样小邦却坐拥宝藏的软柿子了,所欠缺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不过如今这理由沐天成给自己送来了,那剩下的就都是战略战术层次的问题了。 待沐天成起身回到座位后,刘策继续说道:“不过在帮您之前,还有些问题要和沐大人您请教清楚。” 沐天成忙道:“军督大人请说,下官知道的一定会尽数告之军督大人。” 刘策问道:“沐大人,你说你商队被劫持,人质和货物都在何处?” 沐天成说道:“那些瀛奴派人送来信件,言如今人船货皆在郦国境内……” 刘策点点头:“那沐大人可否知道郦国的具体情况……” 沐天成好像早有准备,立马拿出一张海外地图,指着冀州极东之处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说道:“回军督大人,郦国全境人口逾五百余万,带甲之士六万有余,各处城楼皆……” 沐天成将自己所知的郦国情报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刘策,刘策听后总算明白了,郦国的具体情况。 这郦国在大周建国之初,便主动归降大周成为番属之国,但卫煌死后不久却又叛出大周自立。 这一举动惹恼了新登基的高祖卫砾,举兵四十万出塞大举进攻郦国,但却因为水土问题惨败而归,不过却也让郦国元气大损,不得已之下再次归附大周。 再之后,郦国倒也老实本分了两百多年时间,直到塞外异族开始崛起,大周国力开始衰落后,郦国国君朴冷熙再次公开宣布脱离大周管辖。 当时的朴冷熙十分的自信,认为塞外陆面已经被异族霸占,大周断无法派兵攻打自己。 结果朴冷熙失算了,大周皇室虽然没能力出塞,但却让远东的姜家派兵前去攻打郦国。 当年的远东姜家实力可是鼎峰之态,加之塞外各处自相残杀,没有一个统一政权,姜家远东的三十万大军很快就兵出冀州,一月内兵临郦国城下,这一战结果是打了足足两个月,郦国五十万百姓在这场战争中丧命,要知道当时郦国全国百姓也才二百二十万…… 最终,姜家以铁血手段让郦国屈服了,再次成为大周的附属国,不过这也是大周对外战争的最后一次胜利,而姜家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不过,之后蒙洛、呼兰、夏国等异族的崛起让大周疲与应对,最后连续的失败彻底消耗了大周对四方番邦的威信,包括郦国在内的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属国纷纷脱离了大周的影响范围,而郦国更是转而投向呼兰人的怀抱…… 了解清楚郦国的历史和国内情况后,刘策陷入沉思之中:“目前想要通过陆地快速攻占郦国,还不是时机,也没那条件,那就只能通过海上的突击了,但问题是我麾下的士兵可不怎么通水性,看来还得他沐天成帮忙才行。” 想完后,刘策对沐天成说道:“沐大人,今年是不可能帮你夺回那批货物了,只能等来年开春才行。” 沐天成叹了口气:“军督大人此言下官当然知道,马上要入冬了,此时出兵确实不易。” 刘策说道:“不过大人,要想夺回这批物资和人,本军督还需你帮忙。” 沐天成道:“军督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力所能及的,一定相助。” 刘策说道:“首先本军督需要足以运载八千大军和粮草的船只,以及熟悉水性的水手……” …… “大人留步,在下先告辞了……” “军督大人,让下官送你到门外吧……” “不必了,夜已深了,想必大人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这张海图本军督就先带走了……” “如此,那下官就失礼了,管家,送军督大人出府……” 刘策和沐天成商议完公事后,便起身告辞,叫上门外静候的陆羽和亲卫在管家带领下,向沐府大门走去。 “军督大人,你让奴家好等啊……” 不想刚路过来时那座长廊时,沐琳裳那妩媚入骨的声音再次传入刘策和陆羽等人的耳畔。 等众人望去,不由齐齐瞪圆了眼睛,但见幽暗处的沐琳裳肩披一身薄纱,紧身的胸衣露出半片高耸酥胸。而她的轻纱裙摆处那双雪白的细腿则更是若隐若现,足以令无数男人发狂。 就连一向神情自若的陆羽也是赶紧眼眸一闭紧握手中偃月刀,额头溢出一丝细汗,满脸通红,其他几个亲卫更是不知所措,一副想看却又不想看的姿态。 “沐小姐,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安歇么?”唯独刘策却异常的镇定自若,仿佛对眼前这一切都免疫一般,眼神里透露的情感居然没有一丝杂念。 “军督大人,奴家当然是在这里等你啦,奴家好寂寞,想要军督大人陪奴家说说话解解闷~” 沐琳裳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差点没让管家和那些亲卫魂儿都给勾走,现在他们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离那妖精越远越好。 刘策嘴角微微一撇,对她冷冷地说道:“抱歉,沐小姐,在下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着,刘策带着陆羽众人大踏步继续向府门走去。 在经过沐琳裳身边之时,忽然她一个侧身向刘策靠去:“哎呦,军督大人,奴家好冷,给奴家一点暖意如何?” 不想刘策早有防备,侧身向后一退,沐琳裳就在自己眼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沐琳裳万万没想到刘策居然不吃那一套,顿时有些恼怒道。 刘策淡淡地对她说道:“沐小姐,冷的话回房多穿些衣裳,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小心别冻坏了身子,告辞……” 说着,刘策从她身边头也不回的向走廊尽头走去,很快消失在了沐琳裳的眼中。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哼……”沐琳裳满脸恼怒的看着黑暗中消逝的身影,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 “不过,你身上散发的男人气息真是让本小姐万分着迷啊……”沐琳裳靠在长廊边上的柱子上,想着刘策对自己的态度,痴痴地嘀咕着,“刘策,你一定会让栽在本小姐手中,然后为我发疯,再用你那炽热的身体狠狠地、用力的蹂躏我,对就这样,嗯~” 想到这里,沐琳裳裙摆处某个部位开始渐渐潮润,自己也忍不住低声呻吟一声,整个身子一阵触电般地抖动,脸上神情满是潮红之态。 “真是的,光想想就这么让人难以自禁,居然,唉,这还是第一次……” 沐琳裳幽怨地叹息一声后,只觉的浑身无力仿佛虚脱般,扶着墙角向自己房间缓缓走去。 五 姜晏光临 …… 十月十六清晨,总督府…… 姜浔猛地推开姜若颜的闺房大门,但见刘策和姜若颜此时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顿时“大怒”道。 “刘策,颜儿,瞧你们干的什么好事!” 刘策连忙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姜浔面前说道“总督大人,我,不是,这,你听我解释……” 姜若颜也是把被子死死盖住自己的娇躯,一脸羞红的对姜浔细声说道“爹,不要怪他,是女儿……” 姜浔止住姜若颜的话“你给我住口!我现在问刘策的话呢!刘策,你作何解释?” 刘策满脸通红地说道“总督大人,都是在下酒后乱性,坏了姜小姐的清白,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姜浔闻言说道“哼,这事要传出去,我姜家脸面何在,刘策,你身为远东最高领军统帅,居然做出这种事,你说该怎么办!” 刘策委屈地低着头“但凭总督大人做主,姜小姐的清白在下会负责到底,不会让她这么无名无份……” “嗯,这还差不多……”姜浔闻言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事已发生,本督再追究也于事无补,这样吧,三日之内你们赶紧成婚如何?” 刘策连连点头“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姜浔眉头一蹙“还叫我大人么?” 刘策立马改口叫道“岳父大人……” 姜浔还是不满意“以后你要和颜儿一样喊我爹,知道了么?” 刘策忙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这还差不多……”见刘策认了自己,姜浔顿时眉开眼笑,“好孩子,起来吧,立刻穿好衣服准备和颜儿成婚吧,对了,既然你认我为父,又要入赘我姜家,不如改个名字,就叫姜睿吧。” 刘策连声拜谢“睿儿见过爹爹……” “好,哈哈哈,睿儿……” “爹……” “哈哈哈,睿儿……” “爹……” “哈哈哈哈哈哈……” “爹,你醒醒,快醒醒……” “睿儿,你摇我干什么?” “爹,你醒醒啊……” “唉,睿儿别摇,奇怪,你的声音怎么变的跟颜儿一样了?” “爹……快醒醒……” 猛然间,姜浔忽然清醒过来,定睛望去,只见姜若颜和史夫人以及姜矍还有管家正一脸苦色的望着自己。 再望向四周布满喜庆的大殿,顿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息了一声,昨夜忙了一宿,今天太累了,居然在茶几边睡着了。 “唉,原来是在做梦,真是可惜……” 史夫人上前一步,关心地说道“老爷,你没事吧?” 姜浔摇摇头“我没事,对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婚礼要晚上才开始吧?怎么都过来了?” 管家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老爷,太老爷快到城口了……” “嗯,知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快到城口了?”姜浔闻言大吃一惊。 姜若颜轻声说道“爹,爷爷已经到远州了,马上就要到城内了……” “爹他怎么好端端的来远州城来了?”姜浔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快,随我一道出城去迎接老太爷。” 就在这时,婚礼大殿外响起一阵洪亮的声音。 “不用了,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为一个不起眼的奴婢摆这么大的排场,呵呵,姜浔,你真让老夫失望啊!” 姜浔一听,心下顿时一惊,连忙起身向大殿外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姜晏在自己大哥姜潼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缓缓步入婚礼大殿之内。 “拜见父亲大人,见过大哥……”姜浔和史夫人立马上前对姜晏行了一个大大的揖礼。 姜若颜也带着姜矍上前一步对姜晏行礼道“颜儿见过爷爷,见过大伯……” “哼……” 姜晏对姜浔夫妇轻哼一声,然后望向姜若颜和姜矍时,面上上却流露出一脸慈祥。 “颜儿,矍儿,你们可有想爷爷啊,来来来,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们……” 姜晏笑着对姜若颜和姜矍两个小辈招招手,将姜矍揽在怀里眼中满是关爱的神色。 “嗯,矍儿想爷爷了……”姜矍在姜晏怀里不断撒着娇,逗的姜晏是哈哈大笑。 逗弄了姜矍一阵,他又看了姜若颜一阵,不断地点头说道“嗯,我们颜儿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 “爷爷……”被姜晏这么一夸,姜若颜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一抹红霞浮上脸颊。 “可惜啊……”不想,下一刻姜晏又摇摇头叹了一声,“都十九了,怎么还没出嫁呢,唉,真是愁死老夫了……” “爷爷,你又来了……”姜若颜见姜晏问起,顿时心里一惊,脸颊更烫了。 “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唉……”姜晏话风一转,又把这责任推到姜浔身上了。 姜浔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父亲解释,只能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都是儿子的不是,爹你先坐下说话。” 不想姜晏没理会姜浔的话,而是指着四周布置好的礼堂,不停地摇头晃脑“为一个丫鬟和武夫布置这样士族礼仪,这可真是作孽啊……” 姜若颜连忙拉住姜晏的手臂替姜浔解围“爷爷,你别怪爹爹,这都是若颜一意要求爹爹如此操办的,婉儿照顾了若颜这么多年情同姐妹般,今天她要出嫁了,这场婚礼也算是报答她这些年付出吧,爷爷,你别怪爹爹了,要怪就怪若颜吧……” 见姜若颜这么说,姜晏又怎么会去怪她呢?只见他疼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颜儿啊,你和婉儿的感情固然深厚,但也不能逾越了身份,这次就算了,记住你可是堂堂的姜家士女,如同皎月般地存在, 绝不能和那些低贱的寒门庶族混搭在一起,你可以对他们友善,但绝不能走太近,爷爷是为了你好,寒门庶族大都是些不学无术,肮脏无耻之徒?了解了么?” 姜若颜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已经明白爷爷这话是明里暗里在告诫自己,刘策和自己的事,他是持绝对反对态度的。 “如果这辈子不能和刘策在一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对不起,爷爷,这次若颜绝对不能听你的话。” 姜若颜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异常的坚定。 六 婚礼前夕 …… 十月十六,傍晚。 “军督大人,我准备好了……” “嗯,子俊,你今天很精神……” 刘策入宿的驿站前,三百名精卫营士兵组成的迎亲队伍,各个身披铠甲外套红衣,站的笔挺笔挺,引来周围不少路人围观,不住称奇。 楚子俊一身暗红礼袍,配上那张儒雅俊秀的脸庞,整个人显的是额外的精神。 当刘策和楚子俊刚从驿站出来刹那,三百将士在张烈带领下,齐齐大喝一声“恭贺楚营使新婚大喜!” 洪亮整齐的吼声又引来周围百姓的侧目,连楚子俊都为之一怔,连忙拱手致谢。 刘策牵过一匹塞外获得的西域良驹交到楚子俊手中,郑重地说道“子俊,来,上马!” “多谢军督大人!”楚子俊答谢一声后,翻身跨上了马匹。 看着楚子俊威风凛凛地模样,刘策很是为他高兴,然后也跨上自己的坐骑,对着身后的迎亲队伍大吼一声“出发!迎亲!” “迎亲!” “迎亲!” “迎亲!” 楚子俊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远州内城开去,一路上敲敲打打十分的风光。 …… “总督大人,恭喜恭喜……” “宋大人,哈哈哈,快快有请……” 正站在总督府大门口迎接贵客的姜浔一见宋濂携家眷到来,连忙上前拱手互相恭维了一番。 “这位是?为何本督从未见过?”当姜浔看到宋濂身后一位身着据裙的妙龄少女时,不由眼前一亮。 宋濂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回总督大人,这便是小女宋嫣然,然儿还不赶紧来见过总督大人。” 宋嫣然闻言,轻踏趋步稳雅的走到宋濂身前,对姜浔低头欠身行了个万福礼“小女宋嫣然,见过总督大人,恭贺大人大喜。”姿态优雅自然,完全没有因为姜浔身份有半分退缩紧张的神色。 “你,你就是宋嫣然?”姜浔顿时眉头一皱,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令刘策钦慕的少女。 良久,他心道“这少女虽然相貌姣好,可单论样貌自然还是不如颜儿,刘策为何会对她这么倾心呢?奇怪……” “大人?大人?”眼见姜浔好像陷入沉思一般,宋濂连忙呼唤了他几声。 姜浔连忙反应过来,忙做了个请势,把宋家一干人都迎进了门内。 由于沐天成他们已经到了,姜浔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站在门口等候其他人,与是和宋濂一道和婚礼大殿走去。 “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姜若颜守在婉儿出嫁的阁房内等候的同时,也在期盼刘策赶紧出现,算算时间自己和他足足四个月没碰面了,这次还是借着婉儿出嫁的份上才能见上一面。 有时候姜若颜也有些幽怨“他怎么就这么忙?真的连想见一面都这么难呢?” 但她也知道刘策一直以来都是在为远东百姓在奋斗奔波,不能怪他,只好将思念深埋在心中。如今好不容易即将见到自己心仪之人,要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荒谬,真是荒谬,想我堂堂姜家居然会为一队庶子操办这么大的婚礼,哎,以后让老夫如何面对那些同僚的责问?老夫怎么会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婚礼大殿一角,姜晏看着殿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自己的席案前不断地唉声叹气。 边上陪同的大儿子姜潼则不断宽慰着他“父亲大人,您就别再埋汰二弟了,仔细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二弟这么做能让天下人知道咱姜家宽宏大度,极念旧情。” 姜晏一听,摇了摇头对姜潼说道“也就你,这么一直护着你二弟,当年你二弟就任远东总督你也不去争一下,什么都让着他。” 姜潼说道“父亲,儿子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让儿子来这凶险之地,恐怕不出几年这家业啊,早就给败光了,到时还不把您气死? 而二弟则不同,无论处事还是交际,远胜儿子百倍,当然更比我合适执掌远东了,儿子还是求得清闲多陪在您身边尽孝吧……”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气死我了,哈哈哈……”姜晏听完姜潼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满脸的阴霾之色也好了很多。 姜潼连忙给姜晏倒上杯茶水说道“父亲大人说的是,儿子是不争气,但也好歹能陪你解解闷对吧?” 姜晏接过茶水,放在桌案上继续看向布置的端庄不失喜庆的婚礼大殿,重重叹了口气“真想喝杯颜儿的喜酒,唉~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等到那一天的福气。” 姜潼闻言说道“父亲大人,您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的,没准还能让你抱上太孙子呢……” 姜晏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今天那个刘策也会到场?” 姜潼点点头回道“那是自然的,刘策好歹也是婉儿和他麾下的媒人,又是主动和二弟提的亲,自然是要到场了。” 姜晏说道“正好,老夫要看看那个小淫贼是怎样一副嘴脸,骗的你二弟还有你侄女团团转。” 姜潼微微一愣,轻声说道“父亲大人,我打听过了,那刘策虽然是庶族出生,但这品行真是没的说,这口碑比不少士族子弟还要高的多,似乎不像我们想的那样……” “荒谬……”姜晏摇摇头,一脸不信,“他刘策区区一个庶民如何能跟我等士族相提并论?更何况他才多大?年纪轻轻就居此高位必会轻狂放纵,又怎会有什么好的口碑?定是他使用了什么诡计迷惑了众人,哪有什么真凭实学?” 姜潼摇摇头说道“父亲大人,儿子可是打听的仔仔细细,这次远东内乱幽州那块可是刘策亲自平定的,前前后后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而定州那边也有军督府的人参与, 这刘策断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还请父亲大人切莫看轻此子,儿子相信以二弟的眼光断不会随意举荐一个纨绔子弟当前军都督的。” 姜晏闻言沉寂了一阵,表示了默认,然后又说道“这些日子一路行来,老夫也听了不少刘策的传闻, 但纵使如此,老夫也绝对不允许颜儿和一个庶民成亲,也许这刘策真如你所言般文武出众,可他毕竟是寒门庶族,而且这么出众的人定会遭皇室忌惮,早晚会被除掉, 一旦颜儿和他在一起,我姜家难免也会被牵连进来,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行。” 姜潼不再说话,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的父亲自始至终都太过执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么出众的一个年轻人,牺牲一个姜家女人换来无尽的利益有什么不好?为何就这般固执呢? 这时,姜浔带着宋濂和沐天成步入了正殿之内,向姜晏所在位置缓步走来行礼。 “下官拜见姜丞相……” 七 戏弄撩拨 …… “咦?刘策没来么?他该不会又有什么事了吧?” 吉时将至,姜若颜一身华丽的装扮优雅的跪坐在媒席间翘首以盼,结果等楚子俊的人进来也没发现刘策的身影,不由心里焦急起来。 不单是姜若颜,就连在女眷席中的宋嫣然也是一脸凝重之态,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尤其自己在这些士家千金边上很不自在,只是为了能和刘策多待一会儿时间才尽量保持一副大体端庄的样子。 “呦,这位妹妹好俏啊,生的真是漂亮~” 就在宋嫣然还在等着刘策出现之际,一阵骚媚入骨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令她心下一阵不喜,本能的抬头望去。 但见沐琳裳在小洛搀扶下,踩着玄机步来到宋嫣然的桌案前,脸上满是魅惑的微笑。 宋嫣然缓缓起身对沐琳裳行了个小福礼,轻声说道“这位姐姐,宋嫣然有礼了……” 沐琳裳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仔细地打量起宋嫣然,最后玩味地说道“啧啧啧,妹妹这身段,这俏脸,就算放在全远东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难怪军督大人会对你如此倾心啊,沐琳裳这厢见过妹妹了……”说着,沐琳裳对她随意的欠了欠身。 宋嫣然早知道她就是“名扬远州”的沐琳裳,但听她说起刘策对自己倾心的话语,俏脸还是微微一红,细声说道“姐姐过誉了,姐姐这样的样貌才称得上美人,嫣然断不敢和姐姐相比。” “这小嘴啊,真甜……”沐琳裳听宋嫣然这么一说,心里是一阵舒爽,“妹妹今年芳龄几许啊?” 宋嫣然轻声说道“回姐姐的话,嫣然已经十七了……” “十七?”沐琳裳闻言,绕着宋嫣然走了一圈,最后贴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妹妹,你可否告诉姐姐,军督大人他威不威猛?是不是夜夜都能让你欲仙欲死啊?别害羞,告诉姐姐,姐姐不会说出去的……” 宋嫣然顿时美眉紧蹙,心道这沐琳裳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妹妹为什么不说话?”而沐琳裳却依旧不依不饶,不停地在宋嫣然耳边口吐香兰,“是不是在回味军督大人那宽厚的胸膛压在你娇躯上时带来的异样? 你死死揽着他的腰不放,在他身下尽情承欢,娇喘连连直至天明啊?妹妹,你真是羡煞姐姐了啊……” 宋嫣然被沐琳裳那羞人入骨的话语给撩的俏脸通红,努力平定了下心神,对她轻声说道“姐姐你莫要瞎想,刘大哥和我之间没发生你说的那些事。” “哎呦,妹妹你说的真的假的?”沐琳裳闻言轻呼一声,脸上浮现一道魅惑地笑容,“军督大人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你不好好把握么?你该不会还是……啊呵呵呵……” 说到这里,沐琳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那骚媚入骨的笑声令那些静候婚礼大典的士家子弟心神一阵荡漾。 “你……”宋嫣然见沐琳裳这副形态,不由轻轻恼怒一声,粉拳紧握,强忍怒意。 沐琳裳笑完后,朝男宾那桌抛去一个媚眼,一时间令那些公子哥一阵神魂颠倒。 然后她又回过头对宋嫣然小声说道“妹妹,你看到没?对付男人就该这样,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如何取悦男人啊?” 说着沐琳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滑向宋嫣然的细腰,然后朝她的胸前慢慢滑动,再次俯在她耳边说道“妹妹有这么好的条件怎能浪费呢?男人,无非都是些口是心非之徒,只要你稍稍给他们一些遐想, 就会立马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跟条狗一样,你大可一试,妹妹你要还不懂,不如现在随我来,让姐姐好好教教你如何?” 宋嫣然听着沐琳裳的话,再感受那根手指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心里一阵恶寒。 “多谢姐姐,嫣然暂时不需要……” 宋嫣然连忙推开沐琳裳的手,对她回应一声后,立马坐回席间不再去看她。 “妹妹,你这模样真的好让姐姐喜欢啊……”看着宋嫣然脸上红晕遍布,沐琳裳忍不住抿嘴轻笑出声。 就在沐琳裳打算继续逗弄宋嫣然一阵时,一道靓影出现在她身侧,令她不由心头一怔,回身看去,顿时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的神色。 只见姜若颜静静地对视着沐琳裳,今天的她身着一套骄艳的礼袍,全身上下散发着一副令人不容侵犯的威严气势。 “你,你想干什么?”沐琳裳有些不敢直视姜若颜眼中射来的目光,只能强自镇定鼓起勇气问道。 姜若颜说道“沐姐姐,今日婚礼大典,还请你务必自重,莫要做出些令人不耻的举动来。” 沐琳裳眉头一蹙,颤声说道“姜大千金,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和嫣然妹妹话些家常,没妨碍到你吧?” “沐姐姐……”姜若颜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和宋姑娘说什么话当若颜不知道么?还请你自重些,若颜不想在今天这种喜庆的日子里让大家都难堪。” “哼……”慑与姜若颜那逼人的气势,沐琳裳只能轻哼一声,随后对坐在她俩中间的宋嫣然说道,“妹妹,姐姐就在边上的席案上,有什么想请教的尽管和姐姐说哦,先走一步了。” 话毕,她又瞪了一眼姜若颜,在小洛的搀扶下缓缓向自己的席案继续踩着玄机步走去。 “多谢姜小姐解围……” 等沐琳裳离开后,宋嫣然连忙起身低头对姜若颜欠身行礼答谢。 姜若颜随即也欠身回礼道“宋姑娘无需多礼,你能前来总督府,若颜自是十分欢喜,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姜若颜看着宋嫣然,眼前这妙龄女子是刘策的心上人,还是已经确定关系的那种,心里是十分的复杂。 虽然她不在乎刘策有几个女人,可要真没半点醋意那是自欺欺人,有时自己在想和她互换下身份是不是就能顺利和他在一起了呢? 而宋嫣然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态?姜小姐无论才貌还是身份地位都原本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她和刘策之间传出的那些事自己也早有耳闻,甚至为了助她脱险刘策不惜得罪朝廷天使。 她同样不在乎刘策身边有几个女人,但他怕刘策有一天会不爱自己,毕竟这位姜大小姐实在太过耀眼,一旦她与自己同时呆在刘策身边,怕是会把刘策对自己的爱意全部都夺走。 感情是自私的,什么无私奉献?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这是姜若颜和宋嫣然二人心中此时真实的想法。 八 天妒英才? …… “军督大人,都是不才的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到您参加楚营使的婚宴,您还是赶紧前去总督府吧,相信大家现在一定都等急了。” “不急,叶公子,你先和我仔细说说关于上官雁的事情,本军督现在迫切想对他有个初步了解,也好早做准备。” 聚仙楼内,刘策和叶胤坐在雅间之内,两人神情给人感觉都十分严肃。 之前刘策带着迎亲的队伍进入远州内城时,猛然瞥见回到远州的叶胤时,便和楚子俊暂时分道扬镳,拉着他一起进入聚仙楼内询问定州近况以及上官雁的消息。 叶胤叹了口气说道“回军督大人的话,不才入云山书院求学之初,上官雁在学院内已是学监之职,无论才华还是人品皆是上上之选,深得恩师庞略的器重。那年不才九岁,而上官雁不过十五岁而已。” 刘策沉思一阵,说道“继续说下去。” 叶胤说道“但是两年后,忽然间上官雁毫无征兆的变了,变的沉默寡言,也无心处理书院事务,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令庞师异常失望,这才将所有精力投入在不才身上。” 刘策说道“人终会慢慢改变,但忽然之间会改变,这当中一定是经历了某些难以想象的大事吧?” 叶胤摇摇头,对刘策说道“然而据不才这些时日的了解,上官雁开始转变性格变成如今这幅可怕的模样,却是一件在大家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那一日,书院学子一起出门踏青,在半途之中,遇到一名农户将一头奄奄一息的耕牛卖给了屠夫,换取了些许银两,这一幕刚好让同在踏青的上官雁见到,之后在回书院的途中便一言不发,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刘策眉头一皱“耕牛使命结束,用它换取最后价值养家糊口,这都是人之常情啊,有什么问题?”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上官雁之前是个十分感性的人,对任何事务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和见解,他认为耕牛为主人忙活了一辈子,最终结果却是落得他人口腹的下场,令他觉得万分恶心, 当时庞师耐心开导了他很久,他才好转了些,不过,不才知道他心里依旧挂念着那件事,否则当年去劝解定州叛军归降的就不是不才,而是他了……” “可笑……”刘策有些无法理解上官雁的想法,“就因为那种事而性情大变,这上官雁也是难以理喻。” 叶胤问道“那敢问军督大人,你又对此事有何见解?” 刘策说道“上官雁有没有想过,那头被卖的牛所产生的价值?它用自身最后的生命救活了多人,也让自己可以解脱, 农户将牛卖给屠夫,自己的家人有了收入糊口,屠夫同样也有了肉能贩售养活家人,而且如果将牛肉卖给酒楼的话又能让那家酒楼生意可以继续下去, 或许他认为那农户过于残忍,但他可曾考虑过若非无奈,谁会愿意把陪伴自己辛苦劳作的活计送给屠夫呢?又可否想过那头牛的价值?他上官雁只看到黑暗一面,却不愿去追究这件事情的始末。” 叶胤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可惜军督大人当年没在云山书院,不然一定能劝服上官雁的,只可惜这些年来他行事越来越极端,完全变成了个只会操弄人心的魔鬼。 若庞师泉下有知,定会很伤心吧,毕竟和不才比起来,他的才华才是庞师最为器重的。” 刘策闻言回想起宋景浩的模样以及定州战后的灾变,眼眸顿时闪过一丝冷色,这个上官雁已经成了自己必除的目标。 叶胤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刘策催促道“军督大人,您还是赶紧去总督府吧,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刘策低头沉思,对叶胤的话充耳不闻,良久抬眼望向他说道“叶公子,你真的已经没事了么?” 叶胤闻言,手中佛珠握的死紧死紧,对刘策说道“回军督大人,不才犯下如此大错,双手染满了恩师和学子们的鲜血,而且药物中毒已深,大夫都言在下活不过二十,这,也是上天对不才的惩罚吧。” “如此严重?”刘策闻言眉头一皱。 叶胤淡淡地说道“这也是不才的命,为了遗忘那段不堪过往,在上官雁将彼岸花粉让不才服用后,他不知道的是,不才特意又让人暗中去塞外采集了不少的毒花, 连续服用了好多剂来扭曲那段过往,现在体内已经剧毒沉珂,只能靠那些安神丸控制情绪保命,不才现在知道老天是公平的,又怎么会容忍一个杀人凶手久居人世呢。” “彼岸花?”刘策一听,瞳孔顿时一缩,“那毒花尚有解药,而且……” “太迟了……”叶胤落寞地摇摇头,“时隔多年,那清灵草已经对不才的身体失效,除非……” “等等……”刘策忽然说道,“叶公子,你言靠食用彼岸花遗忘过去,甚至扭曲事情真相对么?” 叶胤点点头说道“没错,不才心境不足,真的无法忍受弑师的过往。” 刘策挥手止住他,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体内的毒未解,你脑海中所谓的这些血案也是被扭曲,或者说是被人刻意引导的呢?” 叶胤闻言顿时一愣,随后摇摇头“军督大人,这,不才也不知道……” “你刚才所言,清灵草对你无效,除非什么?”刘策忽然又把话题扯到叶胤的病情上问道。 叶胤说道“除非有免疫彼岸花毒的鲜血作为药引再配合药物连服数月,方能将体内沉珂的毒液排出,否则两年后不才必死无疑,但,这样体质的人,即使久在草原之上的异族也难寻万一……” “好好活下去……”刘策嘴角一撇,起身说道,“你死不了,顺便排出体内剧毒后,也该知道下云山书院真相,本军督怀疑你也被上官雁利用了, 按你和许文静所言,此人料事如神,或许他早就知道你连服花毒的事情,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军督大人,你这话何意?不才身上的花毒如何解得?”叶胤一惊,捻动佛珠的手猛然间停顿下来。 刘策说道“等婚礼结束后,你呆在本军督身边,到时就知道了,本军督现在要去参加子俊的婚礼,不能再陪你了,你就且在聚仙楼安歇,明日一起回汉陵,还有很多事需要和你商议。” 话毕,刘策打开雅间大门,大踏步走出门外,留下一脸茫然的叶胤一个人留在房中…… 九 龙凤呈祥? …… 总督府婚礼大殿外,楚子俊在自己部下的簇拥下,紧张的等待婚礼大典开始。 楚母也是一身绣色华衣十分不安的席坐在大典之内一侧,毕竟她一个妇道普通人家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大的排场,自是惴惴不安,但为了儿子的颜面,也只能强自镇定。 忽然间,一排排成对的侍女各自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灯笼印入楚子俊眼帘。 “婉儿……” 侍女之后,楚子俊见到了自己的梦中人,忍不住轻唤一声。 但见婉儿一身端庄的婚服在身边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朝楚子俊走来。 待走近后,楚子俊不时也有些呆了,手心忍不住冒出一丝紧张的汗滴。今天的婉儿如同一个仙女一般,头戴红缨,脸上的妆容经过精心打扮梳洗过后,异常的靓丽动人。 “夫君……” 在离楚子俊两步之外,婉儿轻声对他也呼唤了一声,虽然声音不重,但还是能听出她此时内心的激动。 …… “奇怪,军督大人怎么还没到?” 而在大殿之内,沐天成和宋濂望着姜若颜身边空空的媒席,不由心急如焚,再一刻钟婚礼大典就要开始了,难道刘策爽约不来了? “哼,这个刘策好大的架子,我姜家已经屈尊操办如此大的婚礼给足了你面子,居然给老夫迟到,真是不识抬举……” 姜晏则是闭目轻哼一声,对刘策的迟迟未到非常的不满。 姜浔和史夫人则是异常不安,生怕刘策已经离开远州城,不过今日是他自己下属和自己的义女成亲,应该不会闹出这种事来的吧。 而姜若颜则是安静的席坐在桌案前,以她对刘策的了解,知道他决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定会如约赶到参加婚礼大典。 宋嫣然则在女眷席间托着腮帮望着婉儿那身嫁衣,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神情,好希望自己也有一天能批上那身嫁衣。 就在各人带着异样心思揣测刘策的行踪时,刘策和张烈刚缓缓踏上了总督府那高高的台阶,脸上神色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六万郦国军队,派谁渡海而击?子俊肯定不行,先不说他刚大婚,他麾下骑兵为主,就算人能过去,也不可能带那么多马匹啊……” “杨开山?也不行,他和封愁年都要和陈庆一道抵御北边胡奴,暂时动不得……” “那还有谁?既然冀州那边无法派遣大军的话,只能从汉陵派人了,嗯……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人选,刘策索性暂时抛却这些,继续踏步向总督府走去。 “军督大人耶,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啊……”早就在府外等候的管家一见到刘策出现,连忙上前向他迎去,脸上满是焦急之态。 刘策面带歉意对管家拱手说道“在下有些事耽误,让管家您久候了,为此深表歉意。” “军督大人,甭说了,赶紧随老奴来吧,唉……”管家呼了口气同时,便带着他向婚礼大殿急急而去。 刘策一紧身上披风,稍稍加快了脚程紧跟着管家向内走去。 …… “军督……” “嘘……今天你是主角,噤声……” 当刘策经过新婚典仪大队时,楚子俊一见到刘策刚要拱手行礼,就被他微笑地止住,随后直接跨入了大殿。 “他,来了……” 姜若颜一见刘策进入大殿,顿时心下微微一颤,显是情绪激动异常。 “这小子,是不是每次都喜欢这么唬人?” 姜浔在呼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暗暗恼怒。 “他人又瘦了,吃了不少苦吧?” 史夫人一见刘策,心中又止不住的叹息一声。 “这就是刘策?嗯?” 姜晏一见刘策步入大殿,那袭骄艳的军装配合那张冷毅的脸庞,以及头上那些黑白错落的的发丝,令他不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异样。 刘策双眸轻颌,对周围宾客的注视视若无睹,一直朝着姜若颜并列一步之远的坐席踏步走去。 不过在他经过女眷席时,稍稍放缓了脚步,同时侧目向那些女宾客扫去。 “咯咯咯~”沐琳裳见到刘策视线向自己看来,止不住轻笑几声,心道“你一定是在找我对吧?那晚跟我装正经,哼……” 不想,刘策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不到半息就扫向他处,最后在一桌席案前停留下来,脸上挂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刘大哥……”宋嫣然见刘策望着自己,同时感受着四周女眷投来羡慕的眼神,顿时心里如同吃蜜一般,只觉俏脸一红,连忙把头低下。 “哼~” 沐琳裳回头望了眼宋嫣然那娇羞之态,不满地哼了一声,再次望向刘策的身影心道。 “刘策,本小姐真就不信了,还制服不了你……” 确定宋嫣然安然无恙后,刘策闭目沉色,恢复到了一副庄严的气态。 在经过姜若颜席间时,他睁开眼帘对她轻轻一欠身致意,姜若颜也在席位上欠身回了一礼,之后刘策来到自己席位前,一扬披风带起一片惊鸿,缓缓席地而座,姿态摆的是异常端正。 “你们看,这刘策和姜小姐……” 席间有人小声嘀咕一声,然后众人齐齐望去,顿时感到一阵诧异。 “二人并座如同……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名士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媒席间的刘策和姜若颜,只能不断摇头。 边上一位稍长点的士子说道“姜小姐如同凤鸣九天之姿,而那刘策,就仿佛一条蛰伏蓄势的隐龙,随时就会腾空冲入云霄……” “其实,恕在下说一句,刘策和姜小姐,现在这样挺般配的,老夫从来未曾有今日这样的感悟。” “被你这么一说,倒是真的,姜小姐端庄得体,刘策气势恢宏,嗯,当真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大殿内的人不断小声议论起来,对刘策和姜若颜二人的形象表以肯定。 “哼,装模作样,真是令老夫感到不耻……” 姜晏听闻席间的议论声,随后又看向刘策,不屑地嘀咕一声,但又不得不承认刘策和姜晏现在坐在一起时,的确如同席间各人所言那般异常般配,就如同…… 龙凤呈祥? 十 婚礼大典 …… “确实挺配的,可是……” 宋嫣然听闻周围宾客对刘策和姜若颜的评价,又望着坐在礼台上一骄一艳的二人,不由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平复自己的心悸。 而此时的刘策和姜若颜二人端坐在礼台之上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态。 姜若颜端坐在席上,姿态是静而优雅,但席间传来的议论还是不时传入她的耳畔,看似淡定的盛颜,实则内心已经涟漪不断,非常想侧身看一眼刘策的模样,可目前的情形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强自压抑这种躁动。 而刘策则是席坐与地轻闭双目,脸上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眉间微微地抖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刘策,你就不想也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么?为何你看向宋姑娘的眼神满是柔情蜜意,为何对我依然是那副以礼相待当然模样,若颜不想你这样对我,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若颜的心意?” “究竟派谁攻打郦国为好?莫非又要我亲征么?但是明年冀州局势就会产生大变,算算时间,蒙洛也应该已经从西域归来了,这时候我若不亲自坐镇冀州的话,会发生什么后果还犹未可知,真是烦躁。” “刘策,爹亲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现在就等你点头同意,你为何就不能做出在战场上那种果断来,还是说你仍在害怕什么?若颜又不会吃了你,若颜欠了你太多,只想下半生能好好补偿你,你倒底在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冀州明年必定要全境收复,那个奴酋十三子代勒现在已经晾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拎出来发挥下该有的价值,蒙洛出征多年,元气不会这么快恢复,一时半会儿还无暇东顾,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得及,还是先把水军练好吧……” “刘策,若颜知道你心里一定在乎我的,小时候的约定你可还曾记得?非要我亲口对你说出来么?” “现在谁来劝说都没用,不管是皇室还是姜浔,没人能阻止我对郦国用兵。” “为什么每次你总躲着我,不能敞开心扉呢?” “本军督会告诉你们这次出征郦国是奔着灭国去的么?至于理由,实在太充分了,甚至能编成一本书出来。” 姜若颜和刘策就这样一言不发坐在席位前,两个各自想着儿女之事和军国大事,两种完全不同的意境相融,竟给人一种典雅高深的感觉。 “嘭……” 忽然间,一声礼炮滑过天际,在大殿内外响起,刘策缓缓睁开了眼睛,但闻司礼官一声长喝…… “吉时已到!起乐!迎亲~” “起乐!迎亲~” “起乐!迎亲~” “迎亲~” 声浪叠叠层层在婚礼大殿内外回荡,随后钟乐齐奏,交汇出喜庆又不失庄严的曲调,原本喧闹的各席立刻安静下来。 下一刻,并立的两排侍女手持红色灯笼缓缓踏入大殿之内,在步行至指定位置时,按序向两侧分开而立,而后楚子俊和婉儿这对新婚璧人便浮现在大殿众人眼帘之中。 只见楚子俊和婉儿二人一左一右,手牵一条红色绣带款款行入大殿正中,随后齐齐向在座各席宾客行了拱手礼致敬。 刘策见此抛开心中杂念,嘴角轻浮一道弧线,心里对这对新人给予由衷的祝福“子俊,恭喜你了……” 行过拱手礼后,楚子俊携着婉儿来到楚母桌席上,对她郑重的齐齐行了拜见礼。 楚母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望着婉儿这样美貌的儿媳,不知不觉眼眶都有些湿润。 好在边上侍女轻轻提醒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将潜斟酒水的青铜酒杯分别递给楚子俊和婉儿,等楚子俊和婉儿喝完后,将自己备好的家传手镯交到婉儿手中,又嘱咐了几句。 婉儿握着手中的玉镯,望着慈祥的楚母,心中一阵暖流不断流淌。她自小就是孤儿,从未感受过母爱是何物,对姜若颜经常在史夫人怀中撒娇是无比的羡慕。 此刻好不容易感受到了长辈的关怀,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自己的婆婆,一定将她视自己亲娘对待,尽一个妻子和女儿的责任。 拜见过楚母后,楚子俊和婉儿又对姜浔和史夫人行了拜见礼,姜浔和史夫人二人也是满脸喜色,赐酒过后也各自送出了礼物给这对璧人。 最后,楚子俊和婉儿来到了为自己牵红线的刘策和姜若颜面前,齐齐躬身施礼答谢。 姜若颜和刘策齐齐举杯起身,动作整齐的好像彩排过一样异常的默契,然后将酒杯递到他们面前。 “谢过军督大人,谢过小姐。” 接过酒杯后,楚子俊和婉儿谢过后也是一饮而尽。 刘策望着二人,欣慰地叹息一声后对他俩说道“子俊,婉儿,愿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姜若颜美眸闪烁,看了一眼婉儿,然后对楚子俊说道“楚公子,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婉儿,切莫亏待了她,若颜在此祝愿你们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楚子俊和婉儿再次拱手行礼道“多谢军督大人,多谢姜小姐……”之后二人缓缓退下,继续接下来的礼仪流程。 “呵……” “咯……” 刘策和姜若颜望着离去的身影同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二人齐齐一愣,同时互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刹那,刘策眼眸微微一颌,迅速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然后对她轻轻一点头退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姜若颜见到他这幅姿态,将衣袖遮住脸庞轻笑一声后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夫看不下去了,这个刘策,可恶,当庭广众之下勾引我的孙女,真是岂有此理……” 全程一直在关注刘策和姜若颜的姜晏见到他们二人这么一副神态,气的差点就要掀桌子,幸好被边上的姜潼死死劝住。 “父亲大人,您又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么?那刘策彬彬有礼,到现在为止没任何不轨之举啊?” “他一定对颜儿施了什么妖法,要不然颜儿怎么会对他这幅样子?他刘策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别以为当了个什么前军都督就可以配的上颜儿了?痴人说梦!只要老夫还活着一天,他想都别想!” 姜潼闻言,脑袋都有些疼了,他实在不明白这刘策好端端到底哪里惹到自己这个父亲了,这还有些身为当朝丞相的风度了么?见姜晏暂时没了其他动作,这才稍稍安下了心来。 接下来,楚子俊和婉儿来到两名侍女所捧的水盆前,开始进行洗舆礼,待他们将手从脸盆内取出后,楚子俊又取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到水里浸泡了一下,拧干后,轻轻擦拭了下自己的脸庞,之后二人齐齐将手放在另一个侍女捧来的香炉上烘烤了一阵,待手上水渍完全干透后,这道洗舆礼仪方才完毕,意味着除旧迎新。 之后二人在司礼官的引导下,来到一张满是物什的矮桌前齐眉对座,边上的侍女将桌案上饭盒内早已切好的小块鹿肉用银筷分别夹到这对璧人身前的木碗里,二人同时端起木碗对视一眼后,夹起碗中的鹿肉轻轻放入嘴中细嚼几下后咽入口中,这道礼仪意味着同甘共苦。 待鹿肉食毕后,侍女又替他们斟满了两碗酒,用开成两半的葫芦作为容酒器皿,用一条红绸带绑在一起。楚子俊和婉儿将葫芦中的酒水喝完后,很快就有侍女将两片葫芦用那条红绸带绑在了一块。这一道礼仪称之为“合卺礼”,意味着双方已成为一家人,彼此之间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待行完合卺礼后,楚子俊起身来到婉儿身后,将她头上的红缨轻轻取下,取过边上的梳子仔细替她梳理了番秀发,然后取过侍女递来的剪刀把自己的鬓间垂发剪下一束,用那条红缨绑上一角。而后,婉儿也起身替楚子俊梳理一番发丝后,也取过剪刀剪下自己的一束发丝绑在那条红缨上,最后在侍女将缠绕下,两束发丝缠在了一起。这一步称之为解缨结发,意味着结发夫妻,白头偕老。 最后,楚子俊和婉儿对案席地而坐,在司礼官的贺喜下,行了夫妻对拜之礼,正式成了可以齐眉对座的夫妻,庄严神圣的婚礼仪式也进入了尾声。 礼毕后,楚子俊携婉儿又对在场宾客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后,婉儿便在侍女陪同下向临时备好的洞房缓缓行去,而楚子俊则得继续留下陪同宾客。 接下来,在司礼官的指示下,婚宴正式开始了,大殿内外在乐声伴奏下,很快传出欢快喜庆的气氛…… 刘策默默看完婚礼大典后,轻笑一声取起案前酒杯,望了一眼,正待要饮下之际,陆羽却悄声俯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本欲想起身和刘策说上几句话的姜若颜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怔,仔细观察着刘策脸色变化,生怕他忽然起身就离开了,毕竟自己见他一面实在是不容易啊…… 十一 形形色色 …… “回禀军督大人,秦先生派人送来密报,言静海附近渔民在捕鱼时从海里救起五名落水瀛洲人,四男一女,暂时被郭涛郭营使看押着,那女子点名要见这里最高的官员。”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完陆羽的话,刘策面不改色地挥挥手让他先退下,随后将酒遵放在嘴边只轻轻泯了一口后,就陷入沉思之中。 “呼,真怕他又要离开了……” 见刘策没有离席而去的迹象,姜若颜心下松了一口气,然后举起酒杯微微侧身朝他敬去。 “军督大人,请……” 刘策闻言,从沉思之状中回过神来,双手端起案前酒杯也侧身回敬姜若颜。 “姜小姐,请……” 二人四目交汇片刻,刘策率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迅速坐回自己位置上。 姜若颜美眸中的视线紧紧盯着刘策一举一动,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分毫,待见到刘策放下酒杯后,这才挥动衣袖遮住脸庞也将自己杯中酒水饮罢。 “哼~”沐琳裳望着刘策和姜若颜二人相敬如宾的画面,心里是万分的不爽,“这个狐狸精,勾搭男人本事可是比本小姐高明多了,哼,姜若颜,凭什么所有男人都要对你团团转?” 她越想越气,到后来只觉得的一阵心烦意乱,与是对丫鬟小洛说道“扶我起来,这里闷的慌,与我一道去外边透透气。” 起身刹那,沐琳裳瞥了眼席案上目不转睛望着殿礼台上刘策的宋嫣然,想了想,不由嘴角一撇转身向殿外走去。 在经过男宾桌案前时,她朝一名面如玉冠的士家公子抛去一个媚眼,那公子心头一颤,瞬间明白了沐琳裳眼神中的意思,然后紧张的向周围的席案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发现异样后,待沐琳裳离去不久,也悄悄起身离席紧随而去。 “军督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军督大人,请满饮此杯……” “军督大人……” 酒宴过半,待楚子俊出殿和其他人敬酒开始,宋濂、沐天成领着一大帮宾客齐齐向刘策席上敬酒致意。 刘策面不改色一一回敬,其实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些士绅如此讨好自己还不是自己现在手握兵权,想要拉拢自己给他们家族做靠山? 不过如此也并非不可,只要他们不给军督府添乱,自己不介意跟他们合作下,毕竟眼下很多地方还需要他们帮忙,说到底无非就是相互利用罢了。 “哼,这个刘策如此邀买人心,真是居心叵测……” 见证眼前一幕的姜晏又是忍不住嘀咕一声,反正现在他看刘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任何一举一动都会想方设法挑出毛病来。 边上的姜潼则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父亲一生十分固执,对庶族出生的人哪怕再优秀也十分的看不过眼,对他们天生就是一副俯视的态度。 就拿今天婚礼来说,按理说楚子俊和婉儿应该还要给姜晏行礼致敬的,但偏偏他就是不同意,认为他们根本不配,无论姜浔和自己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父亲大人啊,你要再如此这么固执下去,早晚会吃亏的,我姜家已经不比从前了……”姜潼望着姜晏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 等刘策回敬完士绅的酒后,侧身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在下有些不胜酒力,想出殿透透气,失陪了……” 姜若颜点点头,轻声笑道“军督大人请自便,需要若颜陪你么?” 刘策轻声推辞道“多谢姜小姐美意,请不必为在下担心,在下去去就回。” 说完,刘策起身再拱手施了一礼,又对席间的姜浔夫妇点头致意一下,便向殿外走去,经过宋嫣然席间时,又点头示意她不必在意。 姜浔望着刘策离去的身影,想了想在史夫人身边嘀咕几句后,也起身向殿外走了出去…… 总督府婚礼大殿之外的长廊之上,刘策倚座在一旁石凳之上,头靠背后的长柱,望着殿内外灯火通明的景象,心中也是万分感慨。 “两年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持续多久,唉……” 就在刘策吹着风醒酒之时,姜浔提着酒壶来到了他身边笑着说道“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总督大人……”刘策并没有起身,而是笑着对姜浔拱拱手,“您不去陪那些宾客,怎么也出来吹风啊?” 姜浔笑道“今日又不是本督成亲,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我二人也能难得好好聚聚,不如陪本督喝一杯如何?”说着,他将酒壶和两个青铜酒杯放在了石桌之上,倒满了酒水,随后在刘策对面坐了下来。 刘策笑道“既然总督大人有此雅兴,在下自当相陪。” 话毕,他取起酒杯和姜浔相敬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刘策对姜浔说道“总督大人,在下还是要谢谢你能为子俊举办这么隆重的婚礼,此恩铭记于心, 大人找在下不单只是饮酒这么简单吧?有何需要在下效劳的但请直言,在下不是那种喜欢绕圈子的人……” “刘策,这种话你就不要再说了……”姜浔摇摇头说道,“本督今日只想和你谈些私事,你莫要畏缩,本督想听你内心真实想法。” 刘策说道“总督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姜浔叹道“刘策啊,你今年也二十了,见到此情此景你就真没什么想法么?” 刘策闻言,侧头看向大殿中的喜庆之景,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大人,在下当然想过了,不单今日情景,哪怕麾下将士成亲,在下内心也是十分羡慕的。” 姜浔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这般扭捏?早日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不好么?” 刘策摇摇头说道“大人,每个人想法都不同,在下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 姜浔奇道“你心里还有坎?可否说给本督听听?” 刘策眼眸一颌,缓缓说道“怕死啊,十分的害怕……” 十二 冷暖人间 …… “刘策,你……” 姜浔闻言微微一怔,万没想到这话会是从刘策口中说出来,一时间愣住了。 “大人不必惊讶……”刘策见姜浔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淡淡地说道,“在下所言绝对是句句属实,并没有欺瞒大人……” “在下十二岁开始出寺四处流浪,为了活命,卖过艺要过饭,受尽无数白眼,几乎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冬天来临之际,为了不让自己冻死,不惜睡在马厩之中取暖,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只好与恶犬争食,一路行来尝遍人情冷暖, 后来从军之后,残酷的战场让在下头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死亡阴影,每一次出征前吃的一顿饭,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餐,好在上苍眷顾,让在下活到了今天……” 姜浔闻言心中万分的难受,眼眶不由变得通红,对刘策颤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那你有没有恨过将你抛弃的亲人呢?” 刘策没注意到姜浔的神色变化,摇摇头说道“恨又有什么用呢?想必他们也是出于无奈才这么做的,试问又有哪个父母会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呢?在下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们。” 姜浔怔了怔,真的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胸给感动了,想了想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刘策,本督有意想把颜儿……” “大人,您无需多言,请听在下继续说下去……”刘策平静地打断姜浔的话,“在下知道大人您想说什么,也知道姜小姐对在下的情意,在下并非愚钝之人……” “原来你都知道啊……”姜浔一惊,“那你为何不愿意,是宋姑娘么?还是你不喜欢颜儿?” 刘策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对姜浔说道“大人误会了,都不是,是在下自己的原因。” “嗯?”姜浔奇道。 刘策说道“大人您应该清楚,在下即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强敌,蒙洛人早晚会对我大周采取攻势的,而且这一天也不会久远,战争阴云已经在我们头上笼罩, 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在下身为前军都督,有责任和义务前去阻挡蛮夷的兵锋,用不了几年,远东将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姜浔闻言说道“本督相信你的能力,一定会击败胡奴,还远东一片安宁的。” 刘策摇摇头说道“总督大人,您太抬举在下了,这世上没有必胜的军队,也许在下也会在那场大战中丧生,谁也说不准。” “傻孩子,不准这么说……”姜浔怒道,“你才多大?怎可如此悲观?” 刘策说道“总督大人,您应该知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在下真的不幸战死于沙场……” “刘策,你不如撤去前军都督一职吧!”姜浔忽然说道,“本督将你调到江南腹地去,依然会保你高职,你说好么?” “哈哈……”刘策摇摇头,“总督大人厚爱,在下铭记于心,但大人可曾想过,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么? 远东乃大周东面门户,一旦有失,塞外蛮夷的铁骑就能肆无忌惮的进入中原腹地,纵使在下能在江南获得一时喘息,但又能持续多久呢?到时又能跑哪里去?海外么? 更何况,如今的远东七省,是断不能缺少军督府大军坐镇的,在下又岂能因为自己苟且偷生一时而弃之不顾?在下再如何贪生怕死也做不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举动, 而且,正因为怕死,才更要去面对死亡威胁,只有这样才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 姜浔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无法劝动眼前年轻人的。 良久,他开口说道“刘策,答应本督,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然,本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颜儿交代了……” 刘策微微一笑“总督大人,这在下无法给你保证,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生死往往只在兵戈接触刹那间而已,在下能做的就是在杀敌同时尽力保住自己这条烂命,哈哈……” 姜浔斟满两杯酒对刘策说道“不想你年纪轻轻能想的这么久远,刘策,有什么地方需要本督效力的尽管开口,本督能帮到的必会全力以赴。” 刘策点点头,举起酒杯对姜浔致意道“如此,在下就先谢过总督大人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么?”姜浔也举杯相迎,然后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酒罢过后,刘策对姜浔说道“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吧,殿堂之内还需您去主持大局。” “那你不回去么?”姜浔问道。 刘策说道“在下在这里醒醒酒,稍后便来,大人请先行一步。” 姜浔闻言起身说道“也罢,刘策,外面天气转凉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刘策点头致意“多谢大人挂怀,在下自有分寸……” 待姜浔离开后,刘策继续倚坐在长廊之上,望着婚礼大殿内外的场景无声一笑,正准备闭眼养息之时,忽然见到一道靓影闪过。 “嫣然?她是在找我么?” 确定那道身影是宋嫣然后,刘策嘀咕一句,连忙起身向她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 此时,大殿之外一处偏僻花丛角落内。 “沐小姐,我的心肝,我……” “怎么了,燕公子?你还行不行啊?” “沐小姐,在这里万一被人发现的话……” “你还算男人么?本小姐一介女流都不怕,你怕什么?” “别动,别动,本公子似乎快来了,呃,啊……” “哼,真没用,扫兴……” 只见沐琳裳和之前在席间紧随而来的公子哥,二人衣衫不整的拥在一起行那不齿之事。 伴随着那公子哥发出一阵沉吟后,无力的趴在了沐琳裳身上,沐琳裳眼神流露出一丝欲求不满的幽怨之色后,不屑地嘀咕一句。 随后,沐琳裳推开那公子哥,不紧不慢地穿戴好衣衫,从内中取出一杆细长的烟杆,塞入烟丝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道细长的烟弧。 “哼,废物……” 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般的公子哥,沐琳裳又发出一阵不屑的冷哼声,随后扭动细腰走出草丛向大殿之外走去。 一走出花丛,不见自己丫鬟身影,沐琳裳不由轻声怒喝道“小洛,你人呢?死哪儿去了?” “啊~” 忽然一声娇呼声传入沐琳裳耳畔,令她不由一惊,连忙向声音来源望去,却见宋嫣然捂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 十三 选个死法 …… “哎呦,我当谁呢?怎么?妹妹这是来找姐姐学习怎么取悦军督大人么?可惜呀,你来迟一步啦……” 一见是宋嫣然,沐琳裳立刻换上一副戏谑地神态,轻轻的吸了一口烟后朝她慢慢走了过去。 宋嫣然连忙倒着退开几步,俏脸上满是惊惧之色,但见沐琳裳身后还蹿出个正系着裤腰带的男人,再看两人身上的衣衫不整,她自然明白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被人发现了,这下如何是好?”那公子哥一见到宋嫣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地问沐琳裳。 “慌什么?”沐琳裳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公子哥淡定地说道,“你刚才那副猴急样可不像现在这么窝囊。” 数落完那公子哥后,沐琳裳又把头转向宋嫣然笑着说道“妹妹,别害怕,到姐姐这儿来,来啊……” 见沐琳裳缓缓向自己逼近,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异味,宋嫣然只觉的胃里一阵恶心,一阵寒风吹过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她之前在殿内只觉的无聊,与是离席出来寻找刘策,在经过这片草丛之时,才不小心撞见了沐琳裳和那公子哥这一幕。 “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看着沐琳裳不怀好意的眼神,宋嫣然丢下一句,赶忙转身向后跑去。 “你不能走,姑娘留步,站住……”那公子哥见宋嫣然欲离开,担心她把自己和沐琳裳的事说出去,连忙追了上去。 “哼,窝囊废一个,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沐琳裳轻哼一声,看着公子哥去追宋嫣然,也没有阻拦,继续吸着烟慢慢的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顺手开始拨弄自己凌乱的发丝和不整的衣衫,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你给我站住,别跑,别跑啊……” 眼看宋嫣然越跑越远,那公子哥也不由加快了脚程,无论如何都要抓到她,否则传出去的话,沐家和自己的父亲非把皮扒了不可。 而一路前逃的宋嫣然也是心下惊恐万分,她听说过沐琳裳的事迹,只是万万没想到沐琳裳会淫荡到这种地步,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男人在外面发生这种事情,这可是在总督府啊…… 她越想越是脸红,越想越是心惊肉跳,慌不择路地向前疾奔不让后面那男人追上。 “呀……” 忽然,在疾驰过程中,她的小脚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就在宋嫣然摔倒刹那,忽然撞上一道魁影,令她猛地一惊,待稳定身形后,低头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宋嫣然闻言一惊,这阵声音将他体内恐惧和不安尽数驱散,一股暖流不断在身上游走。 “刘大哥……”宋嫣然确定撞上的是自己寻找的刘策后,紧绷的心绪一下放松下来。 刘策伸出手掌轻抚她的脸庞,柔声说道“你在找我对么?” 宋嫣然点点头,脸上因为喝过酒的缘故,红通通的令刘策异常着迷,忍不住想把她揽入怀里。 “给我站住,站住,别走……” 就在这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吼声破坏了这暧昧的气氛,令刘策眉头不由一蹙。 宋嫣然回头看了一眼,对刘策说道“那个人他……” “退到我身后……”无需宋嫣然多言,刘策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换上一副冷色望着那衣衫不整的公子哥,轻蔑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敢对你这般无礼!” 宋嫣然一听,躲在刘策身后,心里如同一阵蜜一般甜“在他身边总是那么安心,真好……” “站住,站……啊,军,军督大人……”那公子哥本来还想对宋嫣然大喊出声,但一见到印入眼帘的是刘策时,顿时吓得魂都快丢了。 刘策望着那公子哥不整的衣衫时,顿时冷瞳一缩,沉声喝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打起本军督女人的主意,你是自尽呢还是要本军督动手,选一样吧。” 那公子哥一听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道“军督大人,误会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在下怎么敢对您的女人有想法啊?借在下十个胆儿都不敢啊,还请军督大人明鉴啊……”说着,不断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然而,刘策压根不想听他解释,语气变得更加阴冷几分“本军督再问一遍,自尽还是本军督动手?” 那公子哥吓的是眼泪鼻涕挂了一脸,连声说道“军督大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没有骗你啊……” “看来,你是想本军督亲自送你一程了……”刘策脸上煞气笼罩,向那公子哥缓缓逼了进去。 那公子哥只觉的自己的魂魄都要从脑袋飞出来了,想跑,但却被刘策身上传来的气势吓得双腿软的没半分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你,求你跟军督大人解释下啊,求你了,在下,在下不想死啊,在下,在下给你赔不是了,下辈子一定给你做牛做马……”当死亡笼罩在那公子哥头顶之际,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开始转求宋嫣然,是既作揖又磕头,甚至开始峰扇自己耳光。 宋嫣然见此,连忙上前拉住刘策的手轻声说道“刘大哥,算了,别再为难他了,他说的没错……” 经过宋嫣然简单的一番解释后,刘策这才舒缓了一下自己的眉头,随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公子哥,冷冷地说道“今日就看在嫣然的份上,且饶你一命,立马消失在本军督眼前,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多谢军督大人,多谢宋小姐……”那公子哥见自己的命终与保住了,对刘策和宋嫣然是不停地道谢,然后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两人眼中。 “刘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哦……”等那公子哥离开后,宋嫣然笑着对刘策说道,“我还真怕你会动手杀了他呢。”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胆敢动你一根头发的人,都必须得死……”刘策回望着宋嫣然认真地说道。 宋嫣然心里又是一阵暖流滑过,但仍装出一副气恼的样子,对刘策说道“你这话是不是对姜小姐也说过啊?就会甜言蜜语骗人,哼……” 刘策闻言,靠近几步,深沉的眼眸紧锁宋嫣然的俏脸,看得她脸颊更红了,在灯笼之下变得十分迷人。 良久,刘策盯着宋嫣然那动人的朱唇,柔声说道“那要我证明一下是不是在骗你么?” 宋嫣然一怔,瞪大眼睛紧张地问道“这你打算怎么证明?想,想要干什么?” 刘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就在宋嫣然心神未定之际,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进来…… 十四 吻 …… “刘大哥,我……唔……” 不等宋嫣然反应过来,刘策就压了下来,炽热的双唇紧紧贴住了她的朱唇。 “轰……” 宋嫣然只觉的脑海炸开一般,满是一片空明之态,一股异样的酥麻袭上自己身体,想要挣扎却又十分的无力和不舍,更何况自己娇躯现在被刘策牢牢锁在怀里根本不可能推开。 “唔……唔……” 下一刻,宋嫣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子缓缓向后靠去,直至靠在长廊的墙面之上。 “等等,这,这是什么,该不会是……” 恍惚间,宋嫣然感到嘴唇开始湿润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腻滑的顶入自己的双唇,探到了自己的贝齿开始不停撬动,让她美目不由睁大,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喂……唔……” 她刚想出声阻止,却不想在张口瞬间,刘策的舌尖就趁势攻入了自己的唇口,开始不断撩拨着自己的香兰灵蛇。 酒气、香气、唾沫以及一阵特别的气息交融相汇,酥、麻、酸、咸、甜杂味相陈,这种体验令宋嫣然根本无法用词汇来形容,有的只是内心深处某种沉寂的感官被唤醒,使她不自觉地渴望奢求,甚至慢慢配合起来。 “好奇怪,这种感觉,嗯……” 慢慢的她停止了挣扎,闭目开始沉浸其中,随即自己的丁香舌也在刘策舌尖不断挑弄刺激下,开始不受控制的做出了回应,与之交缠在了一起,紧握的双拳也慢慢松开,环住了刘策的后背,越抓越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只到呼吸也开始困难时,交接的四唇才不舍的慢慢分了开来,灵舌收回刹那,还带出一条细长晶莹的涟漪…… 望着双眼迷离,脸颊绯红的宋嫣然,刘策轻抚着她的秀发,又是猛地贴上她的嘴唇,轻咬住她的丁香舌,如吸琼浆玉液般,一阵贪婪的捣食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待心旌平复下来后,刘策才捧着她的俏脸,柔声问道:“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嗯……”宋嫣然玉手捂着自己嘴唇,轻声应了一声,显然还没从适才那激吻的异样感受中回味过来。 刘策解下自己的披风套在宋嫣然身上,说道:“走吧,外面太冷别着凉了,先回礼殿吧,等把子俊送入洞房,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嗯……” 宋嫣然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在刘策的拥护下朝婚礼殿堂走去,此时的她身心已经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满满的包裹在了一起。 就在刘策和宋嫣然离开后,沐琳裳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手持细烟杆望着远去二人的身影,脸上满是淫荡地笑容。 “啧啧啧,军督大人,你可真有魅力啊,嗯,什么时候让本小姐也尝尝那种霸道的力量呢……” 想到这儿,沐琳裳将朱唇贴在烟嘴上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阵细长的烟幕。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就在沐琳裳遐想涟涟之际,自己的丫鬟小洛神色慌张的跑到自己身畔。 “啪~” 一见到小洛,沐琳裳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随后厉声问道:“好你个小贱婢,让你在外面守着你死哪儿去了?是不是去找哪个野男人苟合了?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小洛捂着脸连忙跪在地上,浑身不断发抖求饶道:“小姐,对不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适才只是去解个小手,真的不是有意的……” “是么?抬起头来……”沐琳裳闻言,不由轻笑一声,“看着本小姐……” 小洛闻言,慢慢抬起头紧张地望着沐琳裳。 沐琳裳吸上一口烟含在嘴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托住小洛的下吧,望着她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将嘴里的烟幕尽数吐在她的脸上,呛的小洛眼眸忍不住一闭,强忍着不咳出来。 “瞧瞧你这模样,天生长着一副狐媚样,就跟宋嫣然、姜若颜两个贱人一样,就会装出一副清纯孤高的模样,实则都是水性杨花,骨子里比谁都要下贱,哼!” 但见沐琳裳对小洛的话越说越重,最后猛地又是一巴掌甩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 小洛顿时只觉的眼前金星直冒,还未等她开口求饶,沐琳裳又是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一群骚狐媚子,一个个骨子里都渴望男人呵护,却非要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样子, 背地里鬼知道做了些什么肮脏的勾当,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沐琳裳?我不过做了你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为何却要被你们这样议论?你说啊,回答我啊,哈哈哈哈……” “小姐,别打了,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请你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沐琳裳神态狰狞,不断踹着自己的丫鬟,可怜小洛被她如此虐待折磨只能强自忍受,一直到她停止了动作才努力恢复跪姿,哭着祈求饶恕。 “哼……”沐琳裳也感觉累了,吸完最后一口烟后缓了缓心神,再看向小洛时,对她冷冷地说道:“这次就饶了你的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袖子挽起来……” 小洛一听,吓得打了一个激颤,满脸惊恐地对沐琳裳说道:“小姐,不要,不要啊……” “敢不听话?”沐琳裳冷哼一声,“是不是要我把你卖到外城的隆柳胡同去,听说那里的娼妓价格很便宜,谁都能玩得起,哪怕是个浑身浓疮的乞丐,花上十几文钱也能找个姑娘败败火, 啧啧啧,我瞧你这模样,应该能翻个几番都会有人尽情的疼你,到时啊,你就能夜夜换新郎,尝尽天下间最快活的事儿呢,你说好不好啊……” 小洛闻言,吓得冷汗直冒:“小姐,万万不可啊,求你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千万不要把我卖到那里,求求你了……” 那隆柳胡同可是整个远州城内最臭名昭著的胭脂场所,里面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很多穷人乞丐地痞以及找不到媳妇的老光棍没钱去不起青楼,又想要泄欲败火,都会前去那里寻欢作乐,要是有良家女子被人贩卖到隆柳胡同内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也不怪小洛会如此的恐惧。 “那还不把袖子挽起来?”沐琳裳见小洛哭泣地样子,眼神更是闪烁一阵恶毒的寒光。 小洛闻言只能挽起自己的袖子,但见她裸露的手臂肌肤上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沐琳裳见此戏谑地说道:“听好了,待会儿你要是敢叫出声,我就立马把你卖到隆柳巷去,听明白了么?” 小洛眼角落下一行泪水,紧咬牙关,努力的点点头。 “今天就给你点教训,省得你再偷懒犯错,以后长点记性……” 沐琳裳横眉一竖,然后恶狠狠地将还燃有余火的烟锅狠狠地烫向小洛的手臂。 小洛忍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灼烫的剧痛,额头布满了冷汗,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就是不敢发出哪怕一声呻吟,以免遭到自己小姐更为凶残的虐待。 “哈哈哈……” 看着小洛皮肤上冒起一丝白烟,沐琳裳面目狰狞的笑了起来,握烟杆的手不由又加大了些力道。 终于,沐琳裳满意了,只见她把烟杆朝地上一丢,随后对虚脱般的小洛说道:“这次就先这么算了,回去后记得给本小姐备好避子汤,别让我爹发现,知道么? 再有下次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了,唉,谁让本小姐心软,瞧你这小手伤的,婚宴结束后,回去取些药膏涂抹下吧,省得人家说我虐待下人, 你先在这里好好收拾下,待会就来礼殿找本小姐,先走了……” 说完这些,沐琳裳继续踩着玄机步向礼殿走去,留下小洛一人独自在长廊内轻声哭泣。 …… 十五 异样 …… “呜呜呜……” 小洛看着手臂上新的烫疤,忍受着灼烧带来的痛楚,忍不住轻声抽噎起来,她不敢大声哭泣,生怕被沐琳裳听到又是一顿更为很厉的责罚。 “老天为何要这般对我?同样是奴婢,为何婉儿姐姐会这般幸运,有姜小姐这么好的主子,两人情同姐妹般, 今日大婚更是挣足了颜面,不但嫁得如意郎君,更是让总督大人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真的好羡慕她, 而我呢?沐小姐平日里如此苛待我们这些当奴婢的,稍有不顺心就拿我出气,难道这就是我的命么?好不甘心……” 小洛越想越是委屈,伴随着身心上传来的痛苦,眼泪如泄闸般,再也抑制不住滴落下来。 “小洛,你,没事吧?” 就在小洛瘫在地上不停哭泣的时候,一阵粗犷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小洛闻言立马止住哭声,连忙挽下袖管,擦拭下脸上的泪水,抬头望去,只见张烈站在不远处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张大哥……”小洛轻轻喊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烈望着灯光灯笼)下小洛梨花带雨的脸庞,悄声问道“沐小姐她又虐待你了?” 小洛闻言,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对张烈笑道“不怪小姐,都是因为我们这些当奴婢犯了错,小洛该受此罚。” 张烈摇摇头说道“小洛,我在沐府呆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沐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清楚么?我……” “张大哥别说了……”小洛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起身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小洛还没恭喜你,摆脱了奴仆身份,能如愿以偿跟在军督大人身边从军杀敌,相信以张大哥的本事一定会让军督大人委以重任的,天色不早了,小姐还在等着我,张大哥,我先行一步了……” 说完,小洛就低着头向礼殿大堂走去,在经过张烈身边时,被他伸手拉住。 “啊……” 不想张烈抓的位置刚好就是小洛手臂被烫伤的位置,令她一阵吃痛,忍不住呻吟出声,泪水再次在眼眶里打转。 张烈忙松开手问道“小洛,你怎么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小洛紧咬着牙关,对张烈摇摇头说道“不关张大哥你的事……” 张烈是个外粗心细的人,一听小洛这么说,立马拉开她袖子一角,一股浓浓的烟熏味很快扑入自己的鼻孔,不由让这个魁梧的男人眉头紧皱,很快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眼中的怒火不可遏制的溢了出来。 小洛被人知道自己的遭遇,再也忍不住跑到长廊一边的柱子上低声哭了起来。 “小洛,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等我张烈跟随军督大人立功得到赏赐后,就去沐府替你赎身!” 张烈说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膏,放在小洛边上“这是我军中的金疮药,你先涂抹些在你的伤口上,能缓解下伤痛,别再留下什么疤口了,我先走一步。” 话毕,张烈又看了眼小洛的身影,大踏步的向长廊外走去。 张烈走后,小洛拿起那瓶药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张大哥,没用的,小姐她根本不会放我走的,这就是命啊,小洛在此祝张大哥你能在军督大人身边建功立业……” …… “子俊,恭喜你,来,喝了这碗酒就去礼殿跟诸位宾客行礼入洞房吧……” “是啊,楚将军,嫣然也敬你一杯,一定要喝哦……” “多谢军督大人,多谢宋小姐,子俊也祝你们早日喜结连理……” 礼殿外间,刘策和宋嫣然各端着一个酒碗来到已经醉的有些恍惚的楚子俊面前。 楚子俊接过刘策的酒碗,谢过之后,就喝了一口。 “这是水?” “酒水”楚子俊一怔,赶忙抬眼望向刘策,却见他颔首点了点头,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刘策在照顾自己,当即一口把“酒水”喝干。 再接过宋嫣然递来的酒碗,发现内中也和刘策一样的白水后,心下一阵感动,一口气也将碗里的水喝干。 见楚子俊喝完后,刘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要加把劲了,早些给你楚家添个大胖小子出来知道么?婚礼结束后,我给你两月假期,你和婉儿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不等楚子俊反应过来,就牵起宋嫣然的手向礼殿内走去。 “我说刘大将军,这大喜日子,人家敬酒你敬水,真是别出心裁啊,咯咯咯……” “嫣然啊,你知道什么叫酒水么?酒水酒水就是酒加水,我敬子俊一杯水并没有什么错啊?” “咯咯咯,对对对,刘大将军说什么都有道理,小女子真是佩服的紧啊……” “其实,子俊要再喝下去就真的得醉了,就怕到时错过春宵良辰呢……” “嗯,嫣然知道的……” 刘策和宋嫣然一路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步入礼殿之内,将宋嫣然送回女眷席间,让周围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经过之前和刘策发生那极为亲密的举动后,宋嫣然显然心情好了很多,在落席之后,正准备把身上披风解下还给刘策。 刘策见此轻轻颌眼摇头,笑着说道“披着吧,别着凉了……” 然后,刘策就向礼殿上自己的席位走去,他的举动让周围女宾都对宋嫣然投以羡慕的眼神,而宋嫣然也是贝齿轻启,感受着四周的眼神,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喜色。 刘策心情也是大为舒畅,一路向席位走去,手指轻碰自己的嘴唇,似乎也在回味之前和宋嫣然的热吻情形。 但就在他即将步到自己席案前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天籁却又不怀好意的声音。 “军督大人观你面带喜色,可否告诉若颜,你出殿这么长时间去做什么了么?” 刘策闻言一怔,立刻收起笑容,恢复到一副平静淡然的神态,轻吸一口气,望向姜若颜。 却见姜若颜此时的脸上冷若冰霜,一双美目死死锁定在刘策的脸上,真的是寸步不离,甚至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在下只是出去醒醒酒,让姜小姐为在下担心,还请海涵……” 刘策被姜若颜盯的浑身不自在,随口敷衍了一句,屈膝坐回席案前,取起边上的筷子夹了一小粒豆子,塞入自己口中,然后眼神开始往礼殿正中献舞的舞女望去。 姜若颜闻言美瞳轻轻眨了一下,嘴角浮起一道弧线,轻声问道“真的只是去醒酒么?那还请军督大人解释下,您身上的披风为何会在宋小姐的身上?又为何会和她一起进的礼殿?” 十六 酸意 …… 刘策闻听耳边姜若颜那略带酸味的质问,只是往自己的酒樽里倒上半杯酒,神色平静地对她说道:“姜小姐,你似乎管的太宽了些,在下做什么难道都要让你知晓么?” 姜若颜轻哼一声,见刘策连头都没回一下,也给自己的酒杯里斟了半杯酒,随后说道:“听军督大人这么说,倒是若颜有些失礼,不过若颜只是尽一个朋友本份关心你罢了。” “如此说来,在下还真的有些失言了?不过,既然是朋友,有些私事还是没必要刨根问底的。”听着姜若颜的话,刘策头都没回,只是轻握酒樽望着礼殿上翩然起舞的情景。 姜若颜眉间一蹙,然后扫向女眷席位,望了眼裹着披风的宋嫣然,脸上浮现一丝嫉妒的神色,与是端起酒杯对刘策说道:“看来军督大人对宋小姐真是体贴入微、照顾的是无微不至,这倒让若颜有些刮目相看。” 刘策轻声一笑:“姜小姐谬赞了,在下只是尽些应尽本份罢了,你也知道在下和嫣然之间的关系……” “嫣然?军督大人叫的可真是亲密,真让若颜好生羡慕……”姜若颜打断刘策接着说下去,口中吐出的话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侧头看了姜若颜一眼,但见她此时注视自己的美眸中射着咄咄逼人的目光,因为饮酒的缘故,将那张令无数男人不敢亵渎的盛颜衬托的更为娇艳,不由令他有些不敢直视,连忙避开,饮了口杯中酒水压压惊。 “怎么?”姜若颜依旧不依不饶地对刘策追问道,“军督大人,你现在连多看一眼若颜都不愿意么?” 刘策放下酒杯,目视礼殿正中,对姜若颜说道:“姜小姐,你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醉了?”姜若颜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眼眸死死盯着刘策说道:“你以为若颜喝醉了么?刘策,你回过头来看着我……” 刘策闭目不再开口,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烦躁的情绪,随后睁眼看向礼殿对面的姜浔和史夫人,示意他们赶紧把姜若颜带回房间去。 然而,姜浔和史夫人一见刘策目光扫来,竟是齐齐视而不见,只顾和他人举杯像迎,这让刘策更加尴尬。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刘策!”忽然,姜若颜将手中酒杯猛地一立在桌案上,对着刘策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显是失去了些许理智。 “现在你是不是真的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在逃避什么?一个手握生杀大权,堂堂远东边军主帅,现在却这般唯唯诺诺连正眼看一眼我都不敢么?” 刘策深吸一口气,手中拳头不由握的死紧死紧,知道若不让姜若颜冷静下来,任由她借酒胡闹的话,这场下属的婚宴极有可能变成一场闹剧。 想到这里,刘策平静地说道:“姜小姐,有什么话能不能等婚礼结束再说?” 姜若颜问道:“等婚礼结束,你会留在总督府么?” 刘策摇摇头:“姜小姐你该明白在下为人,你觉得这可能么?” 姜若颜说道:“不愿留下来对么?那你知道李宿温留在府上之时,为何会愿意留在府中?既然不愿意留下来,若颜又上哪找你去说?” 刘策闻言,脱口而出道:“那不一样,还不是李宿温对你意图不轨,我不留在总督府的话,万一他又……” 刚说到这儿,刘策忽然止住不语,暗道句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姜若颜一听,脸色终于稍缓片刻,原本盛怒的神态也消减了下来,对刘策轻声说道:“你是在乎若颜的对么?今日能听你亲口说出来,若颜真是感到意外。” “那只是尽些朋友的本份罢了……”刘策随口说了一句,打算敷衍过去。 然而今天的姜若颜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怎么都不肯罢休,一听刘策这么说,眉间再次一蹙,侧过身子对他说道:“朋友?一直以来你直把若颜当成朋友?军督大人,你摸着自己胸膛好好想想再跟若颜说这句话行不行,若颜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了,你我之间真的只是朋友么?” 刘策双眼依旧望着礼殿正中的舞女,对姜若颜轻声说道:“姜小姐,在下看你确实有些醉了,还请早些离席休息吧……” 姜若颜继续说道:“那你转头看我一眼啊?看看我是不是如你所言一般真的醉了。” 刘策顿觉脑袋有些昏沉,试图对她好言相劝:“姜小姐,今日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改日再说可好?”说着取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到自己盘内。 姜若颜单手托住下巴,望着刘策的侧脸对他说道:“刘策,你老实告诉若颜,如果适才在长廊内不是宋姑娘,而是若颜的话,你会不会也那样做?” 刘策闻言一怔,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满脸震惊的回头望了她一眼:“你……” 姜若颜轻笑一声:“你和父亲离席不久,若颜怕你喝醉有意外,就悄然跟在你身后,你和宋姑娘在长廊内那一幕,若颜全看在眼里,刘策,你想知道若颜现在什么心情么?” 刘策定了定心绪,对她说道:“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问呢?姜小姐,在下见你真的已经有些醉了,还请不要再饮了……” “刘策,你知道么?我当时真的好羡慕好肌肤宋姑娘,甚至在想是不是和宋姑娘互换下身份,你我之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和顾虑了?” 面对姜若颜酒后吐露的情意,刘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举杯仰脖一饮而尽。 “新郎入洞房……” 就在这时,酒宴步入尾声,楚子俊在司礼官的祝贺下,在几名姜府侍女接引下,对大殿宾客拱手行了一礼后,向布置的婚房走去。 刘策见此起身欲送楚子俊,边上的姜若颜见刘侧起身,也赶紧站了起来,不想由于今日饮酒过多,起身一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时间没站稳,就要向地上摔去。 “姜小姐小心……” 就在姜若颜即将摔倒之际,边上的刘策出于本能,伸手抓住她的手稳住其身形,由于情况太过突然,姜若颜一下扑到了他怀中。 这一幕让大殿内还未离去的宾客一下子震惊了,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姜小姐,姜小姐,你没事吧?” 没时间去关注四周异样的眼神,刘策只顾望着把头埋在自己怀中的佳人,眼中满是愁容,张开的双臂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别叫我姜小姐,喊我若颜,刘策,抱抱我好么……” 姜若颜同样不顾四周异样的眼神,闭上双眼贪婪地感受着那宽厚的胸膛带来的温度,神色愈发的迷离,玉臂趁势环住他的腰,柔声对刘策说道。 十七 姜晏震怒 …… “……” 这一刻,刘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只能微张双臂任姜若颜靠在自己怀中,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努力克制着自己燥动的心绪。 “抱我,刘策,抱紧我……” 怀里的佳人颤声催促着刘策,环腰的玉臂不由加紧了力道,身陷情网中的姜若颜此时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求能得到心上人一个温暖怀抱。 四周的宾客,尤其席间那些年轻的男女都是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一向礼数有加的姜若颜居然会对一个男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们很愿意相信姜大小姐只是醉酒失态,才不小心扑在刘策怀里而已。 但观姜若颜现在的姿态,怎么都无法用单纯的醉酒来形容,分明就是在拥抱一个相恋已久的情人嘛…… “这姜小姐怎么会……刘大哥你……唉……” 席间的宋嫣然见到这一幕,嘟着嘴轻声嘀咕了一句,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 “哈哈哈哈……”见到姜若颜抱着刘策这一幕的沐琳裳在经过初时的发愣后,忍不住发出一阵妩媚地笑声,“看来我说的没错,啊哈哈哈,这些故作清高的名门贵秀,一个个骨子里都透着下作,还有脸来笑话本小姐,啊哈哈哈……” “姜小姐,你先松开,别这样,冷静点……” 这种尴尬的场面让刘策异常为难,只能劝姜若颜先从自己身上离开,他也没想到姜若颜居然会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来。 而姜若颜闻言十指抓紧了刘策身后的衣料:“不放,十年了,好不容易让若颜再遇到你,结果再见到你后,每次相遇都是匆匆而过,你说过幸福是要自己去抓取,你就是我的幸福,我怎么能再放手? 当年是若颜对不起你,把你遗忘害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若颜知道错了,不放,这次无论说什么若颜都不会放手了……” “十年?” 刘策微微一愣,心道十年前我压根还没来到这大周好吧?怎么可能跟你相遇,看来姜若颜真的是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 就在刘策还在想该怎么从姜若颜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一直注视这一切的姜晏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 “你们这些丫鬟下人还要楞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去把你们小姐拉开,快啊!” 那些呆立的侍女闻听老太爷发怒,立马上前去劝慰姜若颜尝试将她从刘策身上慢慢拉扯开来。 “别拉我,都走开,刘策,刘策,我不要再和你分开……” 眼见自己就要被侍女架着从刘策身上分开,姜若颜顿时泪眼婆娑,死死抓着刘策军服一角,脸上的神情带有万分依恋和哀求,不断嘶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看得殿内不少人心下是一阵心疼。 刘策见姜若颜满眼泪花一副痛苦、楚楚可怜的模样,内心也被触动,不假思索当即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一把抓住即将离开自己衣角的玉臂,将她从侍女拽扯中拉回身边,顺势揽入怀中安慰道:“别哭了,不怕,我在这里,别哭了……” 下一刻,姜若颜终于安静了下来,玉臂再次环住刘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 “你终于肯抱我了,还记得十年前么?我在你背上,你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依偎在刘策怀里的姜若颜闭着眼眸,感受着一双手温柔地轻拍自己的背颈,这一刻是无比的幸福。 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依偎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策胸前传来一声细微的鼾声,姜若颜在自己的安抚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我就说醉了,唉……” 刘策叹息一声,然后朝姜浔夫妇地方再使了个眼色。 史夫人见此立马缓步来到刘策身边,对他抱以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和侍女一道慢慢将姜若颜从刘策怀中分开,然后将她带回席间枕在自己膝间,轻抚着他的脸庞。 “呼……” 刘策如同卸下副千斤重担,重重呼出一口热气,此时此刻只觉得好像浑身虚脱般,望了眼陷入熟睡中的姜若颜,挽起衣袖擦了擦汗。 待他抬眼时,这才发现整个大殿的聚焦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男宾席那块投来的眼神可都不带什么好意。 “烦……” 刘策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后,摇了摇头整整自己略显凌乱的军服,随后换上一副淡然的神情向大殿之外走去。 “刘策,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么?” 不想他脚刚迈开两步,姜晏沉怒的吼声就在自己身后响起。 刘策回头望向那个胡须发白的老人,嘴角一撇对他拱手说道:“不知道姜丞相有何指教?” “哦?你认得老夫?” 姜晏闻听刘策的话,不由微微一怔,自己和他见面都不曾相互介绍过,这年轻人居然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也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刘策笑道:“大周皇朝的丞相,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魄在下还是有眼力认得的, 更何况之前您一声令下,周围侍女便毫不犹豫的前来拉姜小姐,而总督大人又没加阻拦,试问这远州还有谁能让总督大人如此默不作声呢?在下再愚钝也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听完一番分析的姜晏,不得不承认这刘策定力过人,能在拥裹佳人入怀的情况下保持着头脑清醒,也难怪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迅速崛起,不过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一介庶族,今日做出这种举动实在让他觉得姜家颜面尽数扫地。 想了想,姜晏说道:“刘策,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不过区区庶身,胆敢对颜儿做出这般不轨举动,你说这事该如何了断?” 姜晏这话顿时让宋濂、沐天成额头闪过一死诧异,心道这姜晏是不是有病?明明是你那宝贝孙女主动投怀送抱的好不好?这你怎么不说了?大庭广众之下讲出这种话要脸不?当在场几位都是睁眼瞎是么? 姜浔也是一阵头痛,自己父亲是出了名的固执,对门户之见颇深,尤其士庶之间可谓是泾渭分明,一向的刻薄刁钻,这回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毕竟刘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想到这儿,姜浔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大哥姜潼,但姜潼也只能摇摇头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自己父亲的脾气大家都知道。 “那敢问丞相的意思呢?你打算让在下怎么做?” 照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刘策估计理都不会理一下,但今日不同,毕竟楚子俊是在总督府举办婚宴,他不想让自己的属下难堪,只好心平气和地试图跟姜晏好生说几句。 姜晏冷笑一声,对刘策说道:“罢了,老夫也不为难你,看在今日如此喜庆的份上,你去后院自断一臂,老夫就对今天发生的事既往不咎,你觉得如何呢?” 这话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宋嫣然顿时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连忙出席不顾一切跑到刘策身边,想要替他跟姜晏求情。 “嫣然,呆在我身后……” 不等宋嫣然开口,刘策拉住她的手,自信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顿时让她心安不少。 十八 压抑 …… “爹亲,冷静啊……” “岳父大人,不可……” 姜浔和史夫人闻听姜晏此言吓的是魂不附体,齐齐出声对姜晏规劝道。 姜晏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刘策又止不住冷哼一声,说道“老夫说的话你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还不快照话去办!” 刘策轻摇几下脑袋,望着姜晏那趾高气扬的模样,露出一副同情的神情,然后拱手对他说道“姜丞相,在下斗胆问你一句,您就任丞相至今有多少年了?” 姜晏一愣,不明白刘策所言何意,与是说道“老夫四十三岁为相至今已快二十七年了,你问这话是何意?” 刘策说道“二十七年,如此漫长的宦海生涯,难道丞相您气量就这么狭隘?更何况在您说这话以前就没认清现在远东的局势?断我一手?呵呵,好啊……” 说着,刘策举起手来向四周宾客转了一圈问道“敢问在座诸位,有谁想要刘某这只手的,尽管上前来取……”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敢和迎上刘策的眼神,见他目光扫来,纷纷避开视线底下头颅,好似犯了错误一般。 姜晏大惊,指着刘策说道“刘策,你敢威胁在座各位?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胆敢……” “丞相大人无非不是想说本军督是庶民,不配碰一下姜小姐么?”刘策毫不客气的揭露姜晏心里的真实想法,面带嘲讽地说道,“在丞相心中,庶民就是最低贱最肮脏的人,跟猪狗同属对吧?” 姜晏一愣,自己的确如刘策所言一般,一向都看不起庶民,虽然他在教育族人之时曾言要善待百姓,但骨子里至始至终还是对庶民是持鄙夷态度的。 刘策见到姜晏这副神情,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但还请丞相大人莫要忘了,远东今日有这种局面,都是本军督和麾下将士舍命厮杀拼搏而来的, 如果丞相大人依然还是这种态度,那么请恕本军督无理,丞相大人自己去沙场感受下千军万马碰撞的情形吧。” “刘策,不得无理……”姜浔见刘策语气转变,连忙出声阻止,“任何人你都可以责骂,唯独他你不能,他可是……” “大周朝的姜丞相嘛……”刘策戏谑地打断姜浔的话,继续对姜晏指责道“随口一言就要断人手脚,好大的威风,但是,本军督是那种任他宰割的人么?” “大胆!”姜晏气的双眼通红,“好你个刘策,才当上前军都督几天,就敢这样跟老夫说话,别忘了,没我姜家你能有今天这地位么? 哼,你不过一个破落要饭的乞丐么?老夫今日就明确告诉你,没错,老夫就是看不起庶民,你是不是以为和颜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这些举动就能进入姜家大门了? 告诉你,你想都不用想,颜儿是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肮脏下作的庶民!” “够了!” 姜晏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怒吟从刘策口中发出,回荡在整座礼殿之内,让人心头齐齐一怔。 “刘大哥,你……”宋嫣然见刘策动了怒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脸的紧张之态。 刘策侧身拍拍她的香肩,示意她放松不用担心,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姜晏缓缓说道“姜丞相,在下从没想过要当姜家的什么人,请你不要自作动情,别人或许图你姜家权势,但抱歉,本军督从始至终都没这想法。” 姜晏说道“哦?是么?这样最好,你总算有些自知之明,毕竟……” 刘策冷声地回道“毕竟你姜家还不够资格让本军督入赘!” “你说什么?再给老夫说一遍!” 姜晏被刘策那不可一世的态度给震怒了,自姜家立与士族行列以来至今,还没一个人敢这么说话,要知道想入赘姜家的人都能从远州排到神都,现在倒好,被一个庶族如此奚落挑衅,还满脸不在乎?他难道是傻子不成! “听好了,你姜家没资格,根本就不配……” “刘策!你敢侮辱我姜家,真是胆大包天!信不信老夫上表朝廷,灭你九族!” “姜丞相尽管前去请旨,本军督倒想看看朝廷如何灭我九族,这样的废话听的我刘策耳朵都起茧了。” “放肆!” “姜丞相,本军督奉劝你一句,做事前最好判断清楚形势!莫要为自己的言行后悔!” “你,你……” 一番对质下来,姜晏浑身发抖,被刘策给气的是脸颊通红,指着一脸风淡云轻的刘策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边上的姜潼不停地替他捋顺气息,免得被气出病来。 “刘策……”眼见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姜浔只能上前对刘策劝道,“你少说几句吧,毕竟家父年纪也大了,更何况按辈分你该喊声爷爷啊,莫要让他再动怒了……” 刘策拱手对姜浔说道“既是总督大人所言,在下自当遵从,只是刘某没这么个是非不分,不长脑子的长辈……” 姜浔看了四周宾客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唉,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放心,有本督在此,楚子俊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刘策想了想,随后将陆羽唤了过来对他说道“陆羽,你点拨二十人留守在总督府内,若有什么意外自行决断……” “遵命!”陆羽当即领命点拨护卫去了。 姜浔见刘策还是信不过自己,也无奈地说道“罢了,你先回去,我和父亲好好商量一下……” “嗯,有劳总督大人了……”刘策对姜浔颔首以示敬意,随后便拉着宋嫣然的手朝礼殿外走去。 “刘策,别走……” 刚迈出两步,身后依偎在史夫人膝盖上醉倒的姜若颜发出一阵轻幽的呼唤声。 刘策闻听脚步一怔,边上的宋嫣然小手也是更加紧紧的缠住他的臂弯。 “走吧……”确定姜若颜只是在说梦话后,刘策对宋嫣然抱以微微一笑。 宋嫣然十分理解的眨了下眼帘,将头往刘策身边靠了靠,然后二人和亲卫一道向总督府外缓缓走去。 十九 夜话 …… 走出总督府外,刘策和宋嫣然向入宿的酒楼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良久,宋嫣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刘大哥,适才在礼殿内……” 刘策回道:“你在怪我对么,嫣然……” 宋嫣然摇摇头,对刘策说道:“不是的,嫣然从来没这么想过,只是,嫣然觉得姜小姐其实挺可怜的……” 刘策闻言止住脚步,侧身一脸诧异地望着宋嫣然:“嫣然何出此言,跟她相比,你不是……” 宋嫣然黯然说道:“不,嫣然和姜小姐相比真的是幸福多了,虽然嫣然的家世身份根本无法和姜小姐相提并论, 但我至少能和刘大哥你无忧无虑在一起,不用受家族声誉的羁绊,有时想想还真得感谢我生父能这般对我, 而姜小姐呢?她只想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却要受到族人百般阻拦,还要承受世人的流言蜚语,嫣然看得出来,姜小姐对你是真的用情至深,她这等身份今夜会在众人眼帘之下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同为女人,嫣然明白姜小姐心里是多么痛苦,多么渴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本来我对姜小姐心怀敌意,但看到她今天的样子,嫣然真的都放下了……” 刘策轻轻拉起宋嫣然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望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嫣然,我现在才发现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善良,事事都会替别人着想……” 宋嫣然迎上刘策的目光,微微一笑:“刘大哥,嫣然这一生能和你邂逅,就是最大的幸运,也没有其他所求,只愿此生永远和你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嫣然……”刘策忍不住捧起宋嫣然的俏脸,轻唤一声,“跟你相遇也是我刘策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 说到这儿,刘策望着宋嫣然的朱唇,作势又要亲下去。 “喂喂喂……”宋嫣然一惊,知道刘策又想“欺负”自己,赶忙从他身上挣脱出来,满脸通红地说道,“刘大将军,大家都看着呢,你怎么能……” 刘策闻言一愣,这才侧身看去,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异样眼光,适才情动之下把他们都给忘了。 张烈和周围护卫一见刘策望来,连忙把视线别开,然后指着夜空说道:“啊,你看那个太阳多圆啊……” “呵呵……” 刘策笑着摇摇头,不去理会他们,然后又对宋嫣然说道:“走吧,在你回宋府前,先带你见个人……” 宋嫣然齐道:“什么人啊?” 刘策嘴角一撇:“叶胤啊,他现在就在远州城聚仙楼内。” 宋嫣然闻言一喜:“他也来远州城了啊,快带我见见他……” 刘策牵起她的手,笑着说道:“嗯,走吧……” …… 总督府内,婚礼结束送走宾客后,姜浔在偏房内遣退所有下人后,开始和姜晏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哼……”不等姜浔说完,姜晏就先冷哼一声,对他说道,“你真是糊涂啊,怎么能把前军都督这么重要的位置交到一个庶人手中?你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你女儿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姜家这脸都被丢尽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夫本来以为神都那些谣言都是有心人捏造恶心我姜家的,没想到啊,居然会是真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面对姜晏的咆哮,姜浔只能面露苦色地说道:“父亲,您听我解释啊,刘策不是普通人,他到远东至今所干的事,件件都是惊世骇俗,也替总督府解决了不少烦恼,所以……” “所以你就由着他胡来?”姜晏一脸怒容的说道,“纵使那刘策本事再大,终归是个庶人,只能加以利用拉拢,但绝对不能走的太近,你真要感谢他作为就给他些荣华富贵好了, 可怎么能为了这么个庶人和李家产生冲突啊?你知道现在皇室和朝堂不少人都开始有意无意跟老夫作对了知道么? 还有,颜儿跟那刘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唆使的?今日他俩做出这种事,老夫都快吐了,可观你们夫妇这神色,怎么觉得好像在笑?好像巴不得希望发生这种事? 今天你务必给我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另外为何不让颜儿跟李宿温在一起,李宿温的才能最后肯定会被皇上封王,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姜浔站在姜晏座位边,低着头听他不停地数落,心里很是不爽:要不是你赶来横插一杠,今天颜儿和刘策的事早就成了,我催情药都备好了啊,全让你给破坏了,罢了实话跟你说了吧…… “说啊,怎么了?聋啦!”见姜浔不说话,姜晏忍不住又怒斥一声。 姜浔吸了口气,对姜晏躬身说道:“父亲,我之所以这么对待刘策,又有意将颜儿与他撮合在一起,不单是因为刘策能力出众,更是……” 说到这里,姜浔鼻子一酸,忽然跪在姜晏面前哭着说道:“刘策是我们姜家的子孙,是我姜浔的骨肉啊,父亲大人……” 姜晏闻言一愣,随后一拍茶几指着姜浔说道:“好啊,你居然敢在外面有私生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姜浔摇摇头,眼泪止不住挂满脸颊:“父亲大人,刘策是我跟芸澜的亲生骨肉,姜矍的兄长,您的孙子姜睿啊!他没死,一直流落在外啊……” 姜晏只觉得自己脑海好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一般,顿时一阵轰鸣,喃喃说道:“你,你再说一遍,刘策是,是谁?” 姜浔哭着说道:“刘策就是当年我和史芸澜的亲生孩子,姜睿,睿儿啊,父亲大人,睿儿真的没死……” 姜晏闻言,顿时坐不住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一阵又问道:“你确定了?不会认错?” 姜浔点点头:“错不了的,他肩上的胎记,还有那日我趁他醉酒时悄悄提取了血液,真的是我的骨肉无疑啊……” “那他今日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老夫如此刁难?”姜晏此时也是激动万分。 姜浔摇摇头说道:“父亲大人,你误会了,并没有跟他相认,也没脸和他相认,再说相认的话颜儿怎么办? 如何跟她交代她的身世?所以我就想将他俩撮合一起都留在身边,好补偿下这些年对睿儿的亏欠,况且这也是当年就订下的婚约啊……” 二十 名门无情 …… 听完姜浔的诉说,姜晏只觉得脑海一片空明之相,仔细回忆起刘策的面容,除开那张历经无数沧桑掩盖的遮容,仔细想想还真和姜浔有几分相似。 “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势,这般的桀骜不驯,原来是我姜家子孙。”在得知真相后,姜晏在心里产生欣慰的同时,也是万分为难的叹可口气。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对跪在地上的姜浔说道“你先起来吧,这件事刘策真的不知情么?” 姜浔起身擦拭了下眼泪,对姜晏说道“回父亲的话,刘策真的不知情,否则今天又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现在该明白儿子为何会把前军都督位置交他手里,又不惜得罪李家,更想把颜儿交给他了吧? 睿儿的能力真的是远超我们的预料,无论与公与私,儿子这般安排都是对姜家都是百利无一害啊……” 不想,姜晏听完后却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不,睿儿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前军都督就只是个庶民,他的名字叫刘策,我们依旧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能将颜儿嫁给他,以免连累了我姜家。” 姜浔闻言一惊,连忙问道“父亲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刘策真的是我们姜家的血脉,断不会出错的……” 姜晏苦笑一声,看了眼姜浔摇摇头说道“浔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我姜家儿孙不缺刘策一个,若让人知晓刘策真实身份,世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姜家? 他们定会背地对我姜家进行调查,万一查出当年刘策失落民间真相,我姜家声誉怎么办?又如何面对世人?” 姜浔说道“可是父亲,刘策毕竟是我们姜家的血脉,而且当年都是我们犯下的错才导致他流落在外,这么对他,不觉得残忍么?” “残忍?”姜晏冷一声,“你给我记住,姜家声誉不容有损,刘策只能是刘策,绝不会是姜睿,跟我们姜家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不会有,以后也绝对不能有……” “我办不到……”姜浔摇摇头坚定地说道,“刘策体内流着我姜家的血,这一点事实无法改变,你让我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形同陌路,儿子办不到!” “糊涂!”姜晏怒斥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刘策无论如何不能和我姜家有半点关系,这不单单是声誉名声,还会给我姜家带来灭顶之灾,你明白么?” 姜浔闻言一惊“父亲大人,你这话何意?” 姜晏坐回靠椅上,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对姜浔说道“老实跟你说吧,我这次来远东不单单是来看你的,还有其他事要和你商议下, 我来远东之前,朝堂对刘策就任前军都督一职,已经大为不满了,光弹劾的奏折就已经堆满几箩筐,如今还在丞相府押着呢,而且当今圣上对此事和为父商量不止一次了, 为父观皇上的意思,已经对刘策起了杀心,只不过对我姜家还有所顾及才不愿这么快动手,最重要是眼下我们要借用刘策的能力稳定远东局势,等远东局势平定后,刘策的死期也就到了, 到那时,如果我们还和刘策走的很近,必会受到牵连,你愿意看到我姜家千年世阀一朝崩塌么?” 姜浔满脸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举措居然会给刘策带来杀身之祸,同时心下也是一阵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前军都督的帅印交到刘策手中。 “父亲大人,儿子求求你,万万不能让睿儿出事,不如儿子现在就上奏朝廷,请求皇上罢免刘策军督一职,给他留条生路吧,这孩子一生,真的真的太苦了……” 姜浔苦苦哀求道,然而姜晏还是无奈的点点头,对他说道“晚了,刘策的能力很快就会传到神都,被天下人知晓, 尤其这回远东内乱,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被他给平定,你觉得无论皇室还是士族会放过他么?” 姜浔忙道“父亲大人,我现在就去告诉刘策,他是我姜家的人,然后你回转朝廷向皇上解释一下……” “荒谬!你想害我姜家满门灭族不成?”姜晏横眉一怒,“你觉得皇上会容忍一个士族子弟中不受管束,又手握边军实权的将领么? 如果刘策只是普通的将领倒也罢了,怪就怪他能力太过出众,风芒盖过了太多人,为父也无能为力,毕竟功高盖主历来就没好下场啊。” “难道刘策就真的非死不可么?”听完姜晏的话,姜浔心里是万分的痛苦。 “唉……”姜晏叹了口气,“儿啊,这就是身为名门世阀的代价,想要家族长盛不衰,不单要懂得宽容,也要学会狠辣,更要对自己狠辣!该断则断,决不能有半点犹豫,你应该明白吧?” 姜浔沉默不语,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儿子,最终却依然换来这么个结果,早知这样,又何必重逢呢?这算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么? 见姜浔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姜晏放下手中茶碗,对他说道“不过,既然刘策是我姜家血脉,在他死之前, 理该为我姜家争取些利益才行,也算是让他多活些时日吧,最近几年江南沿海的瀛寇是逾加的肆虐,严重扰乱了我姜家海运经商的利益, 而且神都那边也催的紧,急需税银支付平贼的军饷和北部呼兰人的威胁。 听闻刘策领兵很有一套,麾下的将士作战也异常勇猛,你想个法子,等远东局势稳定后就让他带兵南下一趟,把那些盘踞在山林庄园周围的瀛寇全给剿了,也算让他尽了身为姜家一份子的使命。” “父亲大人,你不觉得这样做对睿儿很不公平么!”姜浔闻言心中有了一丝怒意,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歹毒,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公平?哼……”姜晏冷笑一声,“他能身处如此高位都是我姜家的功劳,死前有这种殊荣待遇已经是非常的公平了。” “但那都是这孩子拿命去拼来应得的啊父亲大人,你想过没有啊?你以为他和那些士绅子弟一样只会安享富贵荣华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血亲啊父亲大人?”说到后来,姜浔几乎已经是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了。 姜晏眼神顿时一冷“你这是在教为父怎么行事么?我告诉你,刘策最终结果只能是死,整个大周无论士族还是皇室都容不下他这样的人存在, 现在我们就该趁势榨干他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然后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当然能亲自动手取他性命更好……” 二十一 罪恶 ……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种事情是人干的么?父亲大人,你是不知道儿子得知刘策是姜家血脉而且有如此出众能力的时候,心里是多么高兴么? 整整二十年的分别之苦啊,如今上苍怜见,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到我身边团聚,结果我们却又要想着怎么算计利用他,最后再将他置于死地, 父亲大人啊,我们姜家就是靠这种手段立足与世的么?你不觉的这样做有多无耻多卑鄙么?!” 面对自己父亲说出这种残忍的话来,姜浔真的是无法接受,尤其那句还要亲自动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更是令他脸上表情扭曲,对姜晏说话时不停用手指敲着茶几以示不满。 然而,姜晏对姜浔所言却只是摇头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想要立足这个世间就必须要这么无耻卑鄙,不单帝王之家自古无情,包括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豪门也是同样! 你去看看那些强盛的世阀是如何屹立成百上千年而不倒的,哪个不是对自己亲人下过死手?有些为了家族的未来不惜烹食子女的血肉, 残忍吧?卑鄙吧?但换来的是什么?自己家族的势起不衰!而我们姜家为什么能崛起,那个不能提及的名讳为父已经和你说过不止一遍了吧?好好想想清楚……” 姜浔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血淋淋的一幕有一天即将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刻他才感觉肩上的担子重如大山,压的他快喘不上气来。 “另外……”姜晏没有理会姜浔此时的心情,继续开口说道,“颜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为父已经替她想好了夫婿,那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成王……” 姜浔一听到“成王”二字,立马起身断然拒绝道“父亲大人您是不是糊涂了!恕儿子绝对不能答应!那成王风流成性,且性格怪异暴虐,颜儿嫁过去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会要了她命的! 而且,今日礼殿情形想必父亲大人您也瞧见了,就算瞎子也看出颜儿对刘策是怎么样的依恋,你觉得她会同意么?” “这由得了她么!”姜晏狠狠地瞪了眼姜浔,“儿女婚事理应有父母做主,你给我坐下,听为父慢慢和你说。” “好,儿子倒想听听父亲大人怎么解释……”姜浔强压着怒火,缓缓落座。 姜晏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为父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蒙洛帝国大军已经从西域回到了汗地,并且派出了使臣前来神都交涉,提出了不少苛刻的要求, 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摆明了是在对我大周的挑衅,为今之计圣上只能答应了他们提出的一些条件,其中有一条,就是需要三百侍女以及一名正室公主下嫁给拓拔宏业为妃, 临来远东之前,皇上特意找为父商议过如何选择出嫁人选,为父从皇上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听出他不愿皇室公主沦为奴酋玩物, 但又找不出当公主的合适人选,所以……” 姜浔立马接过话说道“所以皇上把主意打到了颜儿身上,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女受苦丢尽颜面,就该让颜儿去承受这份屈辱对吧?” 姜晏点了点头,表示姜浔所言没错。 这下姜浔情绪彻底激动起来了,甚至眼神里对姜晏闪现一丝浓浓地厌恶致意“父亲大人,你想让颜儿成为第二个薛如鸢么?你就不能让皇上强硬点拒绝那些胡奴的苛求么?” “强硬?呵呵……”姜浔如同听闻什么有趣的奇闻般,笑着摇摇头,“儿啊,为父当这丞相二十多年,大周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心里还不清楚么?拿什么去谈强硬? 你知道国库里除了能给足殿前司新军和皇族王军的军饷外,其他各地官军全靠地方士阀在勉强周济么?指望那些饿着肚皮的士兵去和如狼似虎的蒙洛人拼命?不怕临阵倒戈么? 眼下我们根本就没有和蒙洛人叫板的实力,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争取时间给大周上下喘息罢了,更何况,为父也没答应……” 姜浔问道“既然如此,那跟成王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颜儿嫁给他?” 姜晏说道“皇上见为父不愿答应这种事,与是暗示成王最近打算纳妃,言对颜儿钦慕许久,希望能与之结为连理。” 姜浔冷哼一声,对姜晏说道“所以父亲你就应下来了?” 姜晏摇摇头“那成王什么德行为父岂会不知?当时并没有答应下来,但今日看到颜儿和刘策两人这种情形,是不得不定了……” 姜浔说道“父亲啊,你想把你宝贝孙女送入虎口么?” 姜晏再次摇摇头“放心吧,颜儿嫁过去不会遭受什么磨难的,因为成王和当朝驸马关系很好,老夫……会托他好好照顾颜儿,不会让她受太大委屈……” “啪嗒……” 姜浔猛地拍了下茶几,起身指着姜晏颤声说道“父亲大人啊,我真没想到你不单对刘策那么狠,就连对相处多年的颜儿都会有这种畜生一样的安排, 你以为儿子听不出来你话中之意么?成王荒淫成性,没少做出些令人不耻之举,你是不是想说颜儿嫁给成王后,会与李宿温一道……” “唉……”姜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办法,一切以家族大局为重,再怎么样成王和李宿温都是中原皇亲国戚,比远嫁塞外胡奴要好的多,更何况用颜儿换来成王和李家两个盟友,何乐而不为呢?” 姜浔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那你就打算让颜儿承受这份屈辱,做一个人尽可夫、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的荡妇么?这样做不怕对我姜家声誉有影响了? 父亲大人啊,你知道儿子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就是颜儿在鹤阳楼起誓遇到刘策时,我居然跟个混蛋似的嫌弃他,我真是后悔的想死啊,现在想想哪怕他不是我儿子,我也该把颜儿许配给他!” “哼哼,没办法,好歹我姜家照顾颜儿十九年,她也该报答下我姜家的养育之恩,用那容貌为我家族争取些利益来……”姜晏一副风淡云轻的说道,“要怪,就怪她生在名门之家,这就是命,由不得他做主。” “不行!”姜浔断然拒绝道,“这种有伦常理的事,儿子万万干不出来,请恕儿子无法答应!” 姜晏闻言,起身走到姜浔身边,望着他那饱含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姜浔,你给老夫听好了,这次你若不听老夫的话,老夫不介意让远东总督换个人选, 我姜晏七个儿子,有能力的不缺你一个,哼哼,你最好想清楚了,否则你不单这远东总督位置做不了,就连现在姜家主事人的位置也别想坐了, 只要我姜晏一天没死,这家还是老夫说了算。” 姜浔闻言,顿时面色呆滞,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儿啊……”见姜浔神情萎靡,姜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要明白你现在是一个家族的主事之人,凡事优先要替家族名利考虑,不能只凭感情意气用事知道么?照为父所说去做是不会错的,你仔细想想吧……” 说完,姜晏伸了个懒腰坐回到自己位置前,惬意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殊不知偏房门外,一道身影见内中陷入沉寂后便缓缓退了下去…… 二十二 夜市 …… 史夫人一脸无神的回到自己房中,望着床榻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姜若颜,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颜儿……”史夫人爱抚着熟睡中的姜若颜的俏脸,颤声轻道,“都言名门望族满天下,受尽了世人尊崇羡慕的目光,但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又潜藏着何种无奈和艰辛?这些又有谁能明白? 你和刘策一样,其实都是苦命的孩子,区别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罢了,你爷爷要把你往火坑里推,还要害死刘策,为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命么……” 在偏房外听闻姜晏父子的对话后,一想到刘策和姜若颜未来的凄惨命运,史夫人眼里的泪滴就止不住的滴落下来,望着自己女儿那动人的俏脸,只能摇头叹息。 “刘策,别走……” 睡梦中的姜若颜轻声呼唤着刘策的名字,听得史夫人心里又是一阵心痛不已。 “颜儿,我苦命的孩子,你和刘策都是娘的孩子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们……” …… “刘大哥,小胤,快来看啊,这里好多的泥人啊……” 从总督府出来的刘策和宋嫣然,在聚仙楼与叶胤碰面后,便一起出来逛下夜市,顺路送宋嫣然回宋府休息。 只见宋嫣然在一个捏彩泥的摊位前,望着那些用竹签串好的栩栩如生的泥人,兴奋地对闲步游庭的刘策、叶胤二人呼唤着。 “呵呵……” 见到宋嫣然开心的模样,刘策由衷地笑了笑,脚程不由加快了些许。 叶胤见到刘策这幅样子,仿佛看到新大陆般对他说道:“军督大人,与你相识这些时日以来,不才还是第一次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刘策奇道:“哦?是么?难道本军督平日都冷着张脸?” 叶胤点点头说道:“然也,军督大人您在军营中,不才可从未见你这般笑过……” 刘策闻言,望着宋嫣然,眼中充满了柔情对叶胤说道:“叶公子倒是观察入微,本军督也只有在和她在一起时才能感到舒心,没那么多的想法和烦恼……”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叶胤笑道,“宋姑娘能遇上军督大人,不才真是替她感到高兴。” “是本军督有幸才遇上她……”刘策微微一笑,“还记得当初在巫山镇相遇的情景,呵呵……” 说到这里,刘策回想起和宋嫣然初见时的情景,笑着摇摇头,此时他的脸上哪还有在战场上独挡一面的气势。 见刘策这幅神情,叶胤也是洒然一笑:“有时不才真是羡慕宋姑娘啊,哈……” 刘策笑道:“那叶公子你为何不去找你的另一半呢?以你的条件肯定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叶胤一听,顿时步伐一听,脸上闪过一丝苦色。 刘策一见叶胤这幅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了?叶公子?本军督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么?” 叶胤摇了摇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觉得不才犯下如此大错,还配谈论儿女私情么?更何况不才的病也撑不了几年,不如留下这有限的时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枉此生了。” 叶胤话虽如此说,但脸上神情却是黯然神伤,眼中难得流露着一丝对这世间的眷恋。 就在叶胤神色消沉之际,刘策的大手一下拍在他瘦弱的肩膀上,令他不由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 但见刘策自信地对他说道:“本军督之前说过不会让你死,你难道不相信本军督的话么?” “嗯……”叶胤清澈的眼神望着刘策坚定的脸庞,轻轻地应了一声。 “喂,你们怎么还不过来啊?慢吞吞的在干什么啊?” 宋嫣然见刘策和叶胤那么久还未走到自己跟前,不由朝他们催促了一声。 “来啦,来啦,真拿你没办法……” 刘策回了宋嫣然一句,然后和叶胤互望一眼后,一起加快步伐上前去跟她回合。 …… “刘大哥,小胤,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记得明天要来接我啊……” 逛完夜市后,刘策和叶胤将宋嫣然一路送到宋府大门前,宋嫣然和二人一一道别,望向刘策的脸时不由嫣然一笑,然后转身在宋府下人的引领下转身离去。 “走吧,回聚仙楼……” 确定宋嫣然安然无恙进入宋府后,刘策和叶胤一道向客栈走去。 半路上,刘策忽然问道:“对了,叶公子,本军督很好奇你和嫣然是如何相识的?我观嫣然似乎和你很谈的来啊……” 叶胤闻言回道:“哈,说来惭愧,就在云山书院血案发生后不久,不才为逃避那场噩梦一人出外游荡,在途径宋姑娘住所时,病倒在她家院子门口, 正巧被回来的宋姑娘发现,照顾了足足一星期大病才痊愈,要不是宋姑娘的话,不才这条命四年前就已经没了, 军督大人,宋姑娘是个非常善良非常单纯的女子,她的遭遇很令人心疼,还望你千万莫要辜负她……” “这自不必叶公子提醒,本军督知道该怎么做……”刘策异常坚定地说道。 叶胤点点头,想了想,然后甩了一下手腕的佛珠换上一副神情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如今远东内乱暂熄,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刘策一听,也恢复到一脸冷毅之态,对叶胤说道:“下一步,按既定策略整顿兵马,先取郦国,再收冀州全境,然后全面备战,随时准备与塞外胡奴开战!” 叶胤双眸一闭,随后猛地一睁,眼中一阵精芒闪烁:“那军督大人是否要借海路攻打郦国呢?” 刘策说道:“没错,待明年开春之际,本军督就派兵从海上直取郦国,趁现在呼兰草原大乱无暇东顾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举剿灭郦国,尽取其王都财富用于边军整顿!”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好气魄,郦国君民皆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灭之倒替中原百姓除去一个祸患,不知军督大人心中可已有出征人选?” 刘策摇摇头:“这也是本军督眼下头疼的事,无论精卫营还是冀州军,唯独甚少有识水性的, 毕竟大海茫茫要经历各种风险,还需加以好好操练才行,只是眼下缺少水师指挥将领,必须要认真想一想才行啊。” 二十三 爷孙对峙 …… 十月十七日,清晨。 “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转过来的刘策,趴在窗口望着窗外渐渐开始熙攘的人群,嘀咕一句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开始漱洗清理自己的脸庞,随后就打开房门朝大堂走去。 “军督大人,不才有礼了……” “叶公子,你也起的够早的……” 走到阶梯口时,刘策就和同样早起的叶胤相遇,相互打了一声招呼后一前一后齐齐步下阶梯。 “属下见过军督大人……” 刚到大堂,张烈和数十护卫就已经等候在那里,并提前占好了桌椅,供刘策使用。 “嗯……”刘策沉吟回应一声后,和叶胤一道坐在一张桌子上,然后对张烈几人说道,“你们也别傻站着了,赶紧入座,用罢早饭去找宋姑娘,然后一起把子俊夫妻二人接来回转汉陵。” “是!” 张烈和周围护卫应了一声后,便各自在找到桌子落座,不一会儿就有店家伙计送来热气腾腾的早点,大堂内很快便响起一阵吸溜吞咽的声音。 “叶公子,你的食量真的是连女子都比不上,这样下去可不行……” 刘策望着叶胤跟前一碗白粥和一小碟撕碎的饼沫,不由出声相劝道。 叶胤笑着说道:“军督大人,不才食量就这么点,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 不等刘策回应,边上就传来一名护卫的戏笑声:“叶公子,你这身形怕是随便来个娘们儿都能把你推倒了吧?哈哈哈……” 叶胤闻言,对那护卫所言的话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说道:“这位军士所言甚是,不才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和诸位相提并论?” 张烈一听立马对那护卫说道:“你就少说几句吧,叶公子虽然身板瘦弱,但人家脑子比你这样一百个加起来都好使,三言两语就让苏敬山十几万大军倒戈相向,你能么你?” 那护卫一听张烈所言,立马把头一缩,嘀咕一句:“只是随口说说嘛,叶公子的能力我可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只是这吃的太少了,咱军中哪个不是一顿饭一升米(加了水)?” “哈哈,你以为各个都和你一样饭桶啊?” 张烈闻言笑骂一声,周围护卫也是发出一阵哄笑,大堂内的气氛瞬间欢快起来。 刘策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叶胤说道:“叶公子,我这些下属口无遮拦你莫要挂怀,他们没有恶意的。” 叶胤笑道:“哈,军督大人多虑了,不才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们所言也确实没错,不才这身子实在太虚弱了……” 刘策点点头,然后开始消灭自己眼前的食物,一直到早饭用罢,期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见叶胤也已经放下筷子,拿着一条毛巾在擦拭自己嘴角,想了想说道:“叶公子,趁现在时间尚早,你我再商议下郦国策略如何?” 叶胤闻言,点了点头…… …… 总督府内,一早起来的楚子俊夫妇见过楚母和姜浔夫妇,奉茶之后,便也准备动身离府了。 此时,一名侍女红着脸将一个精简的木盒递到楚母手中,楚母接过后打开,但见内中一条洁白的布绢之上点缀着数滴殷红。 楚母见此,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轻轻将木盒盖上,心里不断默念几句后,起身和姜浔夫妇致谢准备离去。 没办法,大周对女子贞操观看的额外之重,尤其是一些长辈们,这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的,楚母虽然没那些世阀中人那么固执,但内心也是希望自己儿媳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子,这也怪不了她。 等楚母离开大厅后,姜浔夫妇脸上的笑容同时凝固下来,换上一副愁容,眼中布满了忧伤。 “爷爷,婉儿马上就要离开了,若颜想要去送她一程……” “颜儿,不用去了,今天开始你就在府内好好呆着,哪都不准去,过两天随我一道前往神都吧……” “爷爷,为何要让若颜去神都?是有什么要事么……” 后堂之内,本欲前去送婉儿离府的姜若颜却被姜晏强留下来一起用饭,当她得知自己要去神都时,心下顿时一阵起疑…… 姜晏望着姜若颜那张绝美精致的俏脸,随后慈祥地对她说道:“颜儿啊,你也老大不小,是该成家了,爷爷这次来远州,就是为了你的亲事来的。” 姜若颜轻声一笑,对他说道:“多谢爷爷怀念,若颜已经心有所属,有劳爷爷为若颜挂心了……” 姜晏奇道:“哦?是么?说给爷爷听听,咱家颜儿看上谁家的公子哥了?” 姜若颜脸上露出一丝神采:“不瞒爷爷,若颜心仪所属之人便是现今远州边军统帅,前军都督刘策……” “哦……”姜晏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刘策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手握百万大军,确实难得的人才啊……” 姜若颜一听,心中顿现一阵异样,对姜晏说道:“没想到爷爷你对刘策有这么高的评价,真是令若颜侧目,您同意颜儿的婚事么?” “断无可能……” 就在姜若颜还以为姜晏会同意自己和刘策在一起时,姜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一泼凉水浇在了她的头上,令自己一时不知所措。 只见姜晏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那刘策不过区区一介庶民,怎么能配做我姜家女婿?能力再强又如何?哼……” “爷爷!”姜若颜猛地起身,对姜晏说道,“请恕若颜无礼,若颜此生只嫁刘策一人,无论爷爷你是否同意这门婚事……” “住口,休得放肆!”姜晏厉声打断姜若颜的话,“颜儿啊,你不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老夫都替你感到害臊,总之你和刘策的婚事想都不要想。” 姜若颜也不甘示弱的回道:“爷爷,若颜的性子您也应该知晓,认定的事是不会退让的,不管你怎么说,若颜此生此世就是认定刘策为我的丈夫,还请爷爷三思,莫要让若颜为难!” 二十四 禁锢 …… “颜儿,你听听你自己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想让我姜家颜面扫地么?” “爷爷,若颜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上,请让若颜自己做一回主,您莫要插手了。” “颜儿!儿女大事,理应有父母长辈做主,你身为豪门千金理应遵循这个礼数!” “如果若颜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种礼数不遵也罢!” “姜若颜,你要气死老夫不成?” “爷爷请息怒,若颜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愿受命运摆布!” 后堂饭桌前,姜晏和姜若颜爷孙二人互不妥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姜晏万没想到姜若颜会倔到这个地步,为了刘策居然不惜和自己争的面红耳赤。 “不必多说了,总之你和刘策之间断无可能!”姜晏索性把话挑明,对姜若颜说道,“实话告诉你,老夫已经替你择好了夫婿,乃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成王卫逸,你马上就要当王妃了,以后身份地位更加尊贵!” “爷爷,你觉的颜儿会嫁给他么?”姜若颜脸上怒意炽盛,“什么王妃?若颜根本不稀罕,请恕若颜福薄高攀不起,还请爷爷回转圣上和成王,这份美意若颜心领了!” “这由得了你么?”姜晏沉吟一声,“两天后你就随我一起回神都,早日和成王完婚,现在开始你就在总督府内呆着,一步都不准离开。” 姜若颜摇摇头,对姜晏说道“爷爷啊,你自小最疼爱若颜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成王为人如何你真当若颜不知道么?让若颜和这么个渣滓生活一辈子,还不如一死了知!” “就算是死你也得嫁过去再死!”姜晏面目狰狞,显是被姜若颜的态度给惹怒了,“你也知道老夫最疼你,为何就不能替老夫想想,王妃啊!天下间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 “但并不不包括我!”姜若颜毫不示弱,“抱歉,爷爷,婉儿就要离府了,若颜要前去送送他,还请爷爷收回成命,免得到时闹出大事丢了我姜家颜面,若颜先行退下了……” 话毕,姜若颜头也不回就向后堂之外走去。 “来人!给我看住小姐!” 就在姜若颜即将步出后堂大门之际,姜晏一声怒喝,瞬间蹿出两个一脸阴沉,腰宽体肥的老妈子挡住了姜若颜的去路。 姜若颜一惊,眼神瞬间一寒,对那两个老妈子冷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给本小姐闪开!” 然而那俩老妈子却对姜若颜的话无动于衷,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姜晏喝口茶后,阴冷地说道“赵妈、林婶,带小姐回房,没我的命令,不准让她离开房间半步,另外好好的伺候小姐!” “遵命,老太爷!” 两个老妈子应了一声后,立马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架住姜若颜的手臂,向自己闺房拖去。 “你们好大胆子!赶紧把我放开,放开我,放开,弄疼我了!我要见父亲,让我见父亲……” 赵妈、林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不顾姜若颜怒斥哭喊,那两双布满茧子的大手依旧死死嵌着她的双臂倒拖着她向闺房走去。 “颜儿,莫要怪爷爷心狠,姜家利益为先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爷爷的苦心……” 姜晏望着姜若颜消失在自己眼帘,勺起桌前的鱼翅羹喝了一口。 姜若颜离开不一会儿,姜浔便面带忧容的步入后堂内来到姜晏跟前“儿子见过父亲大人……” 姜晏头都没抬,对他说道“那丫鬟和庶人都离府了?” 姜浔点点头“刚离开不久,由云澜在替儿子送行……” 姜晏冷笑一声“哼,这次就算了,看在刘策是我姜家血脉的份上,权当是给他颜面吧,以后千万不要再做出这种有违礼数的事来……” 姜浔点点头,随后不忍地说道“父亲大人,颜儿的事就真的没有转缓余地么?您不是还未答应下来么?” 姜晏说道“皇上的意思已经相当明了,虽没直言,但在他话里行间为父还是能听出其中意思的。” 姜浔神色黯然“父亲,颜儿和刘策真的只能这么安排么?” 姜晏闻言,把手中勺羹往碗里一丢,随后对姜浔说道“一晚上了你还没想清楚么?为父不想再多说了!” 姜浔说道“父亲大人,你对刘策这种安排,儿子也许可以理解,但颜儿无辜的啊……” 其实,姜浔仔细想了一晚上,仔细回想起刘策的能力,这小子精明的很,父亲想要杀他绝不容易,心下也稍宽了些,唯独自己女儿才是最为担心的。 “身在名门世家,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全权由老夫来处理!”姜晏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但凭父亲大人做主……” 姜浔此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了一口气,痛苦的摇了摇头。 “姐姐,你,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姐姐!” “小矍,别过来……” 在姜若颜被赵妈、林婶拖往自己房间途中,刚好遇到正在后院练武的姜矍。 姜矍一见自己姐姐面带痛苦的被人架着离去,立马上前拉住赵妈的,想要将她和自己姐姐分开。 赵妈用力一扭肥腰顶开姜矍,对他说道“小少爷,你莫要管闲事,老奴手重脚粗的,万一伤到您的小身板儿可交代不起啊。” 姜矍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眼看姜若颜就要离开自己视线,连忙起身追上去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我姐姐,信不信我转告爹爹,让他来惩戒你,赶紧把我姐姐放开。” 赵妈冷笑一声,对姜矍的话不以为意“哼,小少爷,这是老太爷的意思,总督大人也不能违背,老奴只奉劝一句,小少爷该干嘛干嘛去,莫要管这档子闲事!” 姜矍一听,顿时愣在原地,看着姐姐在凄喊中被拖走,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寻思着救人的法子。 “哥哥!”猛然间姜矍眼前一亮,“对哦,既然我爹管不了,那我去就找哥哥来治你们,这两个恶奴敢这么对我姐姐,哼,等着瞧吧。” 想到这里,姜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向总督府外迅速跑去…… 二十五 姜矍求援 …… “史夫人留步,莫要再送了……” 远州内城大门前,刘策、宋嫣然、叶胤以及张烈等数百护卫在和楚子俊夫妇他们汇合后,刘策上前和前来送行的史夫人行了一礼。 史夫人望着刘策,脸上神色万分难堪,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昨晚偷听到的姜晏、姜浔之间的对话。 良久,她才上前一步,替刘策紧了紧胸前的披风开口说道:“孩子,天气转凉了,你要多保重身体啊,不要总是忙于公务,你看你都憔悴了多少?” 刘策回了一礼:“多谢史夫人挂怀,在下心中自有分寸……” 其实刘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这史夫人从一开始对自己就额外照顾关心,好像是在对待她的亲人一般,要说没半分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不是一具机器,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谁真心对自己好还是分的清清楚楚。 史夫人听刘策这么说,眼里饱含着泪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他心里一阵疑惑。 “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在下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 面对刘策询问,史夫人微笑着摇摇头,对他说道:“孩子,记住,你现在是手握边军的主帅,很多人对你十分忌惮,凡事要三思后行步步为营,切莫冲动行事,知道么?” 刘策听着史夫人这看似关心自己,却又十分奇怪的话语,心下更加的疑惑,一时也听不明白她言语中的意思,只好用力点了点头。 史夫人见刘策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唉,走吧,快走吧……” 刘策对她再施一礼告别:“夫人,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刘策就朝楚子俊的队伍挥挥手,转身上马向城外走去。 见刘策离去,史夫人泪水止不住滑落,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睿儿,为娘对不起你,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刚才的话你一定要铭记在心啊,我苦命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岳父他们伤害你和颜儿的……” 史夫人泪眼中透露着一丝决然之色,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很快擦干眼泪,对身后的下人说道:“回府!” ……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策与马上,一路向远州城外而去的刘策一脸凝重之色,仔细回想着之前史夫人的举动,但又说不出似乎哪里不对劲。 “军督大人,您是在为适才史夫人所说的话烦恼,对么?” 侧边的叶胤,见刘策一脸愁容,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之事。 刘策点点头问道:“莫非叶公子知道史夫人话中之意?” 叶胤摇摇头:“不才并不知晓史夫人此话何意,只是有一点疑问,听闻姜小姐和军督大人关系非比寻常,可今日为何没见她出来送行?按理说这不应该啊……” 刘策一怔,回想起昨晚姜若颜和自己发生的事,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或许,姜小姐酒醉未醒吧?” “那为何总督大人也不曾出现在人群之中?”叶胤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如此大的事,总督大人不该不出面送亲,这不合常理啊……” “吁~” 刘策一听,立马止住胯下骏马,脸上做出深思的状况。 “怎么了?刘大哥~” 就在这时,在马车内的宋嫣然见车队停了下来,拉开车帘探出脑袋对刘策询问。 刘策对她抱以一个宽慰的眼神说道:“我没事,你无需为我担心……”说完,他又陷入沉思之状。 宋嫣然见刘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索性在侍女搀扶下步下马车来到他身边说道:“刘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今天的事很反常?” 刘策闻言一怔,忙道:“嫣然,难道你也发现了?” 宋嫣然眨了下眼皮,笑着说道:“姜小姐没出来送亲,刘大哥你难道没想过是为什么?” 刘策顿时和叶胤互望一眼,心道连宋嫣然都瞧出端倪,这说明姜家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刘策立马把楚子俊唤过来问道:“子俊,你今日出总督府前有没有发现姜家哪里不对劲?” 楚子俊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回禀军督大人,也没什么不对劲,就是婉儿很奇怪为何自己小姐不来相送,可能是怕触景生情,徒增伤心罢,毕竟姜小姐和婉儿情同姐妹啊……” “姜小姐出事了!” 听完楚子俊的话,不等刘策反应过来,叶胤和宋嫣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刘策神色一冷,脑海顿时闪现昨夜典礼上自己和姜若颜抱在一起,姜晏情绪激动地反对情景,瞬间明白过来极有可能是那老东西搞的鬼。 “哥哥,哥哥你哪啊,在哪啊?” 忽然,迎亲队伍后面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刘策抬眼看去,只见姜矍面色通红的朝自己跑来。 “小矍?”刘策连忙下马上前将他扶住,“你怎么在这里?” 姜矍死死抓着刘策的臂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哥哥,快,快去救救姐姐,两个恶奴绑了姐姐回房间内,好凶好凶,姐姐怎么哭喊都没用,爹爹都不敢管啊,哥哥求求你去救救姐姐吧……” 姜矍的话印证了宋嫣然和叶胤的推断,令刘策顿时眉头紧蹙。 未等刘策做出决断,宋嫣然连忙开口劝道:“刘大哥,你赶紧回总督府去看看吧……” 刘策回头望着宋嫣然,但见此刻这名少女的脸上挂满了焦急之态,显然不是惺惺作态,是真的在为姜若颜感到担忧。 而边上的叶胤也说道:“军督大人,就让不才陪你走一趟吧……” 楚子俊也说道:“军督大人,不如让子俊也同去,婉儿今日不见姜小姐,心里也是万分的焦虑。” 刘策想了想,对姜矍笑了笑,然后起身换上一副冷然地神态说道:“子俊,你先回转汉陵,不必多言,陆羽张烈,从护卫中调出两百人,叶公子随我同行。” 吩咐完这些后,刘策走到宋嫣然身边,牵着她的手来到马车边,将她扶上后,柔声说道:“嫣然,你也随车队一起回转汉陵,等我回来……” 宋嫣然摇摇头说道:“刘大哥你尽管前去,不用担心嫣然,我就在城门外等着你,快去吧……” “嫣然,你……”刘策对宋嫣然的大度和善良,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的话。 “记得回来时给我带些板栗来,要唐家的,那家的板栗特甜……”宋嫣然见刘策这幅模样,对他轻声一笑,做出一副鬼脸,然后钻入了车帘之内。 刘策笑着摇摇头,随后眼眸一闭,再睁之时已然恢复到了身为军督该有的气势和威严。 二十六 受辱 ……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姜若颜闺房之内,赵妈和林婶架着姜若颜来到一桶浴汤前,粗鲁的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衫,遭到她强烈的反抗。 赵妈一时奈何不得姜若颜,猛地松开手插在腰间,恶狠狠地努着嘴说道:“姜大小姐,老奴奉劝你一句,还是自己乖乖脱掉衣服进去沐浴吧,这样也能少吃些苦头,昨日你做出这般丑事,当众和一个庶民搂搂抱抱,让姜家丢尽了颜面, 老太爷特意吩咐老奴,把你身上那被庶人碰过的气息给清洗干净,这样才能让你保持住那股身为名门之女的风度和气势嫁入皇室, 别再让老奴为难,老奴可不是那些细手细脚的丫鬟,这么多年来伺候过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千金小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目前还没有一个制服不了的,今天只是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给你留些颜面,但你若再这样下去,老奴可就要不客气了, 瞧你那细皮嫩肉的,给搓破些许可不好交代啊,老实点自己脱掉,别让老奴为难!”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姜若颜闻言没有退缩半步,“区区老奴竟敢以下犯上,难道不怕死么?” 林婶一听顿时笑出声:“哈哈哈哈,姜大小姐,你别吓唬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怕告诉你, 上回一个富家千金也是这么说的,但你猜老奴怎么对待她的?说出来怕吓着小姐您, 老奴当时可是和赵妈一道把她全身上下扒了个精光,然后就拿那刷子把她按在浴汤里刷的他全身都通红通红, 还有一个侯爷家的千金,也是倔的很啊,老奴好言相劝却怎么都不肯按老奴的意思去做,结果几十个巴掌下去,甩的她鼻青脸肿,脸上都是血,一下子就老实了, 可结果呢?我们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你那身份吓唬吓唬那些丫鬟下人还可以,但在老奴面前没用,除了老太爷,没人能定我们的罪, 小姐,最后听老奴一句劝,别挣扎了,乖乖跳进浴汤让老奴好好帮你洗干净,也好少吃点苦头。” “你们……” 姜若颜不敢相信,这俩恶奴老妈子会如此大胆,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难以忍受,当即抬手对着林婶那张恶心的脸甩去。 不想姜若颜的手掌还未抵近林婶的脸,就被她的粗手一把死死抓住。 姜若颜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面色变的是痛苦万状,自小到大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林婶冷哼一声,握着细腕的粗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疼的姜若颜眼角闪现出一滴晶莹的泪光。 “小姐,看来你还是不愿听老奴们的劝说啊,那就别怪老奴对你不客气了!” 林婶说完把姜若颜用力往浴桶边一推,然后和赵妈一道挽起袖子,一脸狰狞地向姜若颜走近。 姜若颜背靠浴桶,满脸惊怒地说道:“你们如此无礼,我要告诉爷爷……” 赵妈阴狠地说道:“姜小姐说的是,不过在此之前,老奴还要好好伺候你沐浴呢!” 说完她和林婶一把抓住姜若颜的双臂,开始撕扯她那雪白的裘衫。 “放开我,你们这两个恶奴,胆敢如此对我!放开,婉儿,婉儿救我……” 然而任凭姜若颜如何呼喊,赵妈和林婶去依旧没停下手中粗暴的动作,只见赵妈不屑地说道:“小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婉儿都已经出嫁了,今天开始就让老奴来好好服侍你吧,嘿……” 说完,赵妈在姜若颜玉肩上狠狠捏了一下,痛得姜若颜是痛哭不止。 而另一侧的林婶顺着肩膀齐齐撕下姜若颜的衣袖,不由大呼一声:“呦,守宫砂还在哪,老奴还以为姜小姐已经跟那庶人做出些不轨的事儿, 很好,小姐还算是守了些妇道贞洁,老奴会好好照顾小姐你的,一直把它守到你嫁入成王府那天,嘿……” 说完,也在姜若颜臂膀上狠狠捏了一下,更让她痛苦万分,一时间无尽屈辱浮上自己心头。 很快,姜若颜的外衣已经被两个恶奴撕裂拨光,望着那洁白的肌肤,两个老奴也是双眼发光。 “啧啧啧,老奴伺候了一辈子待嫁的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璧无瑕的肌肤啊,可惜却被庶人给碰过了,必须要好好清洗下!来,老奴来帮小姐把那些污秽擦洗干净。” 赵妈边说边把一块毛巾浸到浴桶内打湿后,用力在姜若颜裸露的后背肌肤搓去,令姜若颜更加感到疼痛同时又是屈辱难堪,而林婶则开始动手去解姜若颜的贴身衣物和丝绸绣裙。 “住手,你们两个知道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 姜若颜死死护住自己的胸衣和绣裙间的腰封,不停哭喊着,长这么大除了上回差点被李宿温玷污那会儿,就属这一次最令她感到屈辱…… “小姐,你就,啊……” 就在林婶死命开始扒姜若颜的胸衣,不想姜若颜反抗远超她的意料,本欲劝说之际,自己的手掌被她狠狠地咬住,一时疼的惨叫出声。 “放手,赶紧给老奴放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啪~” 林婶吃痛之下,另一只手一巴掌甩在姜若颜的俏脸上,姜若颜顿时被这沉重的一巴掌甩倒在地,嘴角浮现一丝殷红的血迹。 “姜小姐,你敢这么对待老奴,哼,看来你是在逼老奴要对你动点粗了……”林婶看着自己手掌上那深深的齿印,脸上顿时阴霾密布,恶狠狠地向地上肌肤**的姜若颜走去。 “唔……” 姜若颜捂着火辣辣地脸颊,忍不住呻吟一声,眼中满是绝望的神色,脑海中满是那道魁影。 “刘策,你在哪里?知道若颜现在的遭遇么?快来救我啊……” 就在姜若颜思念刘策之际,忽然感觉一双大手死死拽住自己的秀发,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哭喊着被拖到床前,头上的发饰也散落一地。 林婶把姜若颜拖到床沿后,顺势将抓扯秀发的大手一扬,露出一副凶相对她说道:“姜小姐,你这么不肯听老奴的话,真是令老奴难堪啊,看来是要给你些颜色看看才会乖乖就犯,哼!” 二十七 凄惨 …… “军督大人,你,你不是已经离开……” “少废话,闪开,本军督要见总督大人……” “军督大人稍待,让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滚开!” 总督府外,刘策满脸煞气,领着姜矍在张烈和陆羽等两百护卫护持之下,一把推开拦阻自己的总督府侍卫,气势汹汹的向议事厅走去。 “赶紧去禀报总督大人,快啊……” 当刘策带着两百全副武装的士兵步入总督府,发现府外异动、一直在暗中偷偷观察的姜府下人立马向总督府内跑去找姜浔了。 “刘策,你带这么多人入我总督府意欲何为?” 当姜浔收到下人回禀,匆匆赶往总督府大厅,见到内外都是带甲之士后不由一愣,对立与主案前的刘策恼怒地问了一声。 刘策回头对姜浔说道:“总督大人,在下今日前来只是有一事想和你了解下。” “是何事让你如此兴师动众?”姜浔神色淡然地问道。 刘策说道:“大人,在下只是想问句,姜小姐现在身在何处?” 姜浔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神情,稍作沉思后对刘策说道:“你就是为这事前来?颜儿昨夜酒醉未醒……” “你骗人……”一直在刘策身边的姜矍听姜浔这么说,立马出声否定道,“姐姐明明被两个胖妈子给架回屋里了,那俩人好凶好凶,我亲眼看到姐姐脸上挂着泪水。” “矍儿,你给我过来……”姜浔一见姜矍揭穿自己的谎言,连忙对他招招手呵斥了一声。 姜矍连忙缩到刘策身后,不敢看姜浔那愤怒的眼神,但脸上依然一副不服的神色。 刘策摸了下姜矍的脑袋,然后对姜浔说道:“姜大人,现在什么都不用解释,能否让在下见见姜小姐,等确定安然无恙,这样也好放心……” 姜浔怒道:“刘策,这是总督府,岂容你如此放肆?” 刘策嘴角一撇:“看来大人是不愿意让在下见一面姜小姐了?这样的话,就恕刘某无礼了,小矍,带我去你姐姐的闺房……” “嗯!”姜矍应了一声又看了眼姜浔,然后拉着刘策就向后院走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姜浔只是说了一句:“刘策,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后居然没让人阻拦,甚至主动让开了道路。 …… “够了,住手!” 姜若颜闺房内,就在林婶赵妈二人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要扎向姜若颜时,史夫人猛地推门而入大声喝止道。 “呦,是史二奶奶啊,老奴这厢有礼了……” 林婶一见来的是史夫人,和赵妈一道对她行了一礼,脸上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 “颜儿,你还好么?” 史夫人一见到床沿边披头散发,已经被折磨的精神恍惚的姜若颜,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当即要冲过去查看详细情况。 不想她刚一近身,就被赵妈给拦了下来:“史二奶奶,老奴正准备给大小姐洗浴,顺便教导下她为妇之道,还请您出去不要阻拦……” “松手,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女儿的?想把她活活折磨死么……”史夫人对着赵妈嘶声竭力地吼道。 “史二奶奶且放宽心,老奴自有分寸……”赵妈一脸阴狠地回绝道,“还请史二奶奶先出去,老太爷吩咐了,任何人不能靠近姜小姐,顺便也不要阻扰老奴对小姐实行教导之法。” 史夫人闻言,望着床沿边那一包银针,满脸震惊地说道:“你们要对颜儿做什么?老太爷允许你们对颜儿用刑了么?立刻给我退开,否则……” “史二奶奶……”赵妈冷冷地打断史夫人的话,“老太爷对老奴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姜小姐若不愿听话,一切都由老奴自处, 若史二奶奶觉得老奴做法过分,那就请老太爷来和老奴说,现在,请不要阻拦老奴对姜小姐的开导……” 说完,赵妈回头望了林婶一眼,林婶顿时取过一枚银针,慢慢朝姜若颜身上扎去。 “住手,大胆!” 眼看女儿就要承受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史夫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一下子推开阻挡自己的赵妈,一把夺下林婶手中的银针顺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颜儿,你看看为娘,为娘来了,颜儿,你说话啊,别吓娘啊……” 史夫人一把将姜若颜搂在怀中,将她头上散发拨开,看着双目无神的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娘……” 姜若颜一见到自己母亲,顿时一把将她抱住,忍不住抽噎起来,泪水不停地滴落,似要把之前受的委屈全给发泄出来。 “史二奶奶,你太过分了,哼,给老奴起开……” 忽然间,赵妈一把将史夫人从姜若颜身上拉开,向门外拖去,房间内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别,别伤害我娘,快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姜若颜见自己母亲被赵妈拖着向门外走去,刚想要起身去阻止,却被林婶一把抓住散乱的秀发,顺势仰面一抬,疼的她再次呻吟起来。 只见林婶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姜若颜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姜小姐,老奴都是为了你好,但没想到你和你娘都这么不知好歹,老奴挨的这一巴掌就由小姐你来承受了!” 说完,林婶把姜若颜狠狠甩到床上,然后取过一支银针,按住她身子就要扎去。 姜若颜极力反抗道:“放开我,不要,我究竟做错什么事了?为何要这么对我?” 林婶一听恶狠狠地说道:“小姐啊,老奴也跟你说句实话吧,那成王娶的三十多个妾室有大半是老奴伺候过的,成王什么德行老奴十分了解, 那些妾室嫁给成王的女人哪个不是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今天只是让小姐提前体会下这种感受,也好为将来嫁进成王府做准备,也不至于到时该如何忍受这种痛苦, 姜大小姐,这就是命,你就认了吧!” 说着,林婶手中一根细长的银针狠狠地扎入姜若颜的手臂。 “啊……” 姜若颜凄厉痛苦的惨叫立马在闺房内外回荡起来,门外的史夫人闻听女儿的那阵痛彻心扉地哭喊,顿时心急如焚,不断开始哀求起边上的赵妈,求他们放过她。 “嗯?那是……叶胤随我进来,其他人守住闺房内外!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遵命!” 步入闺房别院的刘策闻听到姜若颜那惊心动魄的哭喊声,心头不由一阵触痛,厉声下令后,便加快脚程,拉着姜矍朝闺房内阁急急而奔。 叶胤一甩手中佛珠,和张烈陆羽点了点头,也加快了脚程紧追刘策而去。 二十八 一群畜生 …… “姜大小姐,怎么样?被扎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该知道老太爷这辈子最讨厌那些贱民,你身为他的孙女,居然不惜和一个寒门男子当众做出这档子事来, 你能不能替他想想?如果你是老太爷你会不会为此伤心难受?他是真的对你很失望啊……” 林婶一针扎入姜若颜的臂膀后一把将她拽起,在她耳边凶神恶煞的说道。 姜若颜忍着身心上传来的剧痛望着林婶,脸上顿现一丝同情和嘲讽对她轻声说道:“林婶,你难道不是庶族么?既然你那么听老太爷的话,现在这么对我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待遇?”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哼……”林婶对姜若颜那股依旧冷傲的气息给惹得异常不爽,抓住她的绣裙恶狠狠地说道,“时间也耽误不少了,差点忘了正事,老奴这就替小姐宽衣沐浴!” 说罢,双手一把抓住姜若颜的绣裙顺势向两边用力一扯,只闻一声清脆的布料绷裂声响,姜若颜那雪白的双腿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放开我,好大的胆子……” “哎呦……” 姜若颜恼羞成怒奋力反抗之中,一脚将林婶踹倒在地后,连忙蜷缩在床角抱膝,一脸警惕地望着林婶。 “姜大小姐,看来你还真是让老奴感到愤怒,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老奴再对你用刑了!” 林婶从地上爬起身后,抓起一把银针就朝姜若颜的床边逼去,脸上挂满了狰狞阴狠的神情。 姜若颜望着林婶持针向自己靠近,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适才仅仅一针就让自己痛苦难忍,若再来几针她怕自己真的会屈服在这两个小鬼般的恶奴手上,任他们摆布。 而此时闺房门外,赵妈一脸蛮狠地拖着史夫人向院子走去,不顾她的哭喊挣扎,嚣张地开口说道:“史二奶奶,你还是在门外呆着比较好,也免得看小姐遭罪心疼,也不用耽误老奴们对小姐的教导开解。” “赵妈,算我史云澜求求你了不要再那样对颜儿了,她自小就没受过这种苦啊……”史夫人一把拉住赵妈的大腿死死哀求道。 赵妈不屑地说道:“史二奶奶,正因为小姐没吃过这种苦头,老奴才更要让她知晓下,要知道这女人一旦嫁出去了那就是夫家的人了, 这夫家的人品怎么样,那谁也说不准,嫁得好是福气,嫁的不好就是命,到时候你们这些做娘家的能随便插手小姐夫家的事么? 老奴也是为了小姐好,让她明白明白一旦嫁到成王府,她也就不是在家里那众星拱月的掌上明珠了!” 话毕,赵妈继续拖拽着史夫人向院子走去,对史夫人的哭喊充耳不闻。 “史二奶奶,你现在就给老奴出……你,是什么人,胆敢……啊哟……” 当赵妈将史夫人拖至大门口瞬间,不想却一头撞上了刘策和姜矍二人,刚想出声训斥就被刘策一脚狠狠踹飞在地,很快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娘,你没事么……”姜矍见母亲惨状,立马扑了上去关心地问道,“那些老奴居然这么对你,好大的胆子啊!” “矍儿,你怎么来了?”史夫人一见是姜矍,连忙抓住他问道。 姜矍说道:“娘,别怕,我把哥哥找来了,姐姐人呢?” 史夫人闻言一愣,当她抬眼望去之时,才发现刘策一脸阴冷的站在门口望着倒在地上呻吟的赵妈,眼中已经充满了不屑和愤怒。 “孩子,快,快去救救颜儿,她……” “叶胤,小矍,你们两人看顾好史夫人……” 史夫人刚一开口,刘策就扔下一句话给他俩,就朝动静传来的所在快步走去。 “史夫人,你没事吧?”叶胤一进屋子,当即上前扶起史夫人,然后轻声细语的打了一声招呼。 “多谢这位公……嗯?你是?” 史夫人正欲感谢眼前之人相助,不想刚一抬眼就发现叶胤那双清澈的脸庞不由一怔,一时间也忘记该怎么回复。 叶胤眼眸微颌,迎着史夫人的眼光说道:“史夫人,你无恙否?” 史夫人点点头,然后指着刘策消失方向,担忧地说道:“颜儿她……” 叶胤轻声一笑说道:“史夫人不用担心,不才相信,军督大人自会妥善处理的!” …… “姜大小姐,不怕告诉你,还没哪个人能在老奴针下不服软的,现在老奴就给你扎第二针,看你能撑到几时!” 林婶扯着姜若颜的秀发,手中银针散发着点点寒光,让姜若颜倔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深深的不甘。 “还敢这么看着老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哼!” 林婶看到姜若颜还在强自镇定,不由冷哼一声,举起银针对准她胸衣之上裸露的玉肌狠狠地扎下。 姜若颜紧咬牙关,恐惧的闭上双眼,准备接受那种刺心的痛苦来临,浑身不住地颤抖。 “啊……” 然而,姜若颜预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反而只听到林婶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喊。 “你个老狗!好大的胆子!” 在银针即将碰触姜若颜的肌肤刹那间,一声暴喝在房间内震荡,下一刻林婶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一双铁手死死箍住,头皮都感觉快被扯下来。 随着林婶一声惨叫后,她只觉得自己那肥胖的身躯凭空而起,重重向后仰面飞了出去,倒地瞬间将不远处的桌面活活压裂,直摔的她七零八落。 “刘,刘策……” 当那个身影浮现在姜若颜眼帘时,她再也克制不住抽噎起来,之前所受所有屈辱委屈尽数化为泪水,如雨点般从眼眶内滑下皎洁的面颊,打湿了床单。 “姜小姐,你……” 刘策一见到姜若颜这幅模样,心下一阵悸痛,顺手丢掉手中撕扯下来的头发,解开肩上披风将她的娇躯裹住。 “刘策,呜哇哇……” 在带有体温的披风裹住自己的身体时,姜若颜一下扑到刘策怀里如同一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刘策眉头紧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道:“姜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若颜好怕,真的好怕,刘策,你知道么刘策,呜……”刘策怀里的姜若颜不停地抽动身躯,语气中夹带着丝丝幽怨,玉手不停的捶打在他胸口之上。 “抱歉,姜小姐,都是我的错,抱歉……”刘策只能这么安慰着怀中佳人,希望她能好受些。 姜若颜抬起头望着刘策,泪眼中的看到的是他那一脸关切地神情,心中不由滑过一阵暖流。 “姜小姐,你的脸……” 刘策看着姜若颜嘴角有一片血淤,以及洁白的脸上那道深深的五指红印,再结合之前在把披风裹住她娇躯前看到的那些淤青色,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阴冷。 “那老狗敢这么对你?”刘策强忍着怒意问了姜若颜一句。 姜若颜闻言,泪水再一次滑落脸颊,面带屈辱的点点头。 “这群畜生……” 刘策眼眸一颌,再睁之时,杀意不可遏制的散发出来:“姜小姐,你先在此稍待片刻,我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不要,别走……”姜若颜死死抓着刘策不放,苦苦哀求道:“不要走,别再离开若颜了……” “放心,我不走……”刘策轻声劝慰道,“乖乖躺在这里,我很快就会把一切都处理完毕。” 说着把姜若颜轻放在床上,抚摸了下她那凌乱的秀发,抱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才让姜若颜紧抓刘策衣襟的手慢慢松了开来,情绪也稍稍平稳了些。 “呼……” 刘策安抚好姜若颜后,取过遗落在床边的银针,转身看向那在地上呻吟的林婶,双眼变得通红,那是他暴走前征兆。 “哎呦,痛死老奴了,你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知道老奴什么人么?” 林婶从地上爬起来,托着自己的腰,一脸痛苦地对眼前的刘策说道。 “老畜生,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么?” 刘策平静的话语一下子让林婶堕入冰窖般寒冷,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那个发丝黑白相间的年轻人。 “你……啊……” 林婶刚欲开口,忽然刘策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银针狠狠扎进她的腰,令她忍不住凄喊一声。 “老畜生,你真以为我会听你什么遗言么?敢动若颜,你给我去死吧!” 刘策怒吼一声后,一个抱冲将林婶推向那浴桶,在林婶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都已经深陷在浴桶之内,只闻“噗通”一声,水花漫出桶外…… “啊……唔噜噜……” 林婶刚欲从浴桶内起身,不想刘策的大手将她头颅死死按在水里,令她整张双手都不时来回扑腾挣扎着。 “老狗,你给我去死吧!” 刘策双目通红,神色暴戾异常,再将林婶从水里捞起一瞬怒喝之后,再次将她死死按了进去,这一回就任由林婶在浴桶里挣扎,单手死按再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林婶那本在扑腾挣扎的粗臂,也随之垂落在水面上。 “呼……” 刘策依旧死死按着林婶的尸体,眼中暴戾气息依旧炽盛,良久之后确定水中之人已经死透,这才松开了手呼了口气努力让神智清醒过来。 二十九 王妃? …… 林婶死后,刘策甩了甩湿漉漉的袖管,没再理会浴桶内漂浮的尸体,直接向床边走去。 “刘策……” 姜若颜裹着披风,朝眼前这个走近的男人呼唤了一声。刘策溺毙林婶一幕她适才都看在眼里,刚才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戾气令她心脏都不停的加速跳动。 “没事了,若颜,没事了……”刘策来到床边后,对姜若颜轻声安慰道,“以后没人再敢这么对你,我发誓……” 姜若颜心里一阵感动,这一刻所有的屈辱委屈都幻化成一阵甜蜜,只因刘策对自己喊出“若颜”这两个字。 “疼么?”刘策轻轻抚摸着她的嘴角,心疼地说道,“我真傻,早上没见到你出来送行就应该想到你有不测,如果我早些知道的话,你就不用受这么大的苦了,抱歉,都是我的错……” 姜若颜闻言轻声一笑:“刘策,这不怪你的,你不用这般自责,你能赶来救我,若颜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刘策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伸手替她理了理秀发,轻抚着她那淡淡五指红印的脸颊,心下是越发难受 片刻之后,他下定了决心,对姜若颜说道:“你愿意跟我走么?” 姜若颜顿时泪眼婆娑,激动地说道:“刘策,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带我离开这里吧,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只求你不要嫌弃若颜……” 刘策温柔一笑:“你可想好了,一旦离开这里,你极有可能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姜大小姐,你……” “刘策,这话就不要再说了……”姜若颜摇摇头打断他的话,“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带我走吧,刘策……” “嗯……” 刘策应了一声,随后拦腰将姜若颜揽入怀中抱起向门外走去。 姜若颜趁势将玉臂挽在刘策的脖颈上,将头依偎在刘策怀中,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军督大人,不才……呃……” 叶胤搀扶着史夫人一进闺房,就见到刘策抱着姜若颜那一幕,脸上错愕一闪而过,边上的史夫人脸上也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刘策步出房门对叶胤轻轻点头,然后看向史夫人说道:“夫人,姜小姐在下就先行带走……” 史夫人摇摇头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孩子,颜儿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你今日不来的话,颜儿下半辈子可能就全毁了……” “娘……”听史夫人这么一说,依偎在姜若颜抽噎着说道,“谢谢你……” 史夫人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片刻后又对姜若颜说道:“颜儿,你以要好好照顾自己,等这边事情有了结果,娘会去看你的……” 姜若颜听闻母亲的话紧闭嘴唇,再次将头埋在刘策怀中,刘策只觉的衣角被泪水沾湿了一片。 “史夫人,你不如和在下一起前往汉陵吧,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在下怕你也不好脱身。”刘策也不想史夫人出事,毕竟她从初见至今一直都十分的照顾自己。 史夫人望着刘策的脸,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安心带颜儿离开这里,颜儿自小娇纵惯了,还望以后你要多多包涵啊……” “史夫人放心,在下不会让若颜受委屈的,另外……”刘策看了眼怀中楚楚可怜的姜若颜,又对史夫人说道:“如果有人胆敢为难夫人您,不管那个人是谁,您就告诉他,前军都督刘策就是您最强的依仗!” “嗯,好的……”史夫人听闻刘策这句话,心中万分感动,随后连忙催促道,“我记下了,快走吧,趁现在……” “夫人,在下先告辞了!”刘策对史夫人点头致意后,踏步向闺房别院走去。 “姐姐……”姜矍见刘策抱着姜若颜离去,轻唤一声后便被史夫人拉入怀中,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不要出声。 叶胤思虑一阵,在经过史夫人和姜矍身边时,也优雅的行了一礼,而后紧随刘策而去。 “妈哟,老奴要去禀报老太爷,让他来做主……” 之前一脚被刘策踹倒的赵妈,趁人不备连滚带爬向别院外爬去,不想刚出房门,就被眼前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将士给震慑住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总督府内……不,不怕么?” 望着那些将士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赵妈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哆嗦起来,语气也愈发的颤抖。 “当!” 陆羽一见屋子内跑出一个老妈子,还敢当众威胁众人,丹凤眼一颌,立刻将手中的偃月刀往地上重重一竖,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轰响,吓的赵妈魂都快丢了。 “住手,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造反么?” 就在这时,姜晏闻讯在上百府兵的护送下火急火燎地向姜若颜别院赶来,一见别院被一群寒光铁衣的将士包围的情景时,不由为之一愣,怒吼出声。 张烈一见姜晏赶到,也不惧怕,当下挥动手中蛇矛对那些上前的府兵吼道:“都给张爷爷我停下,想要过去,先问问你张爷爷手中的蛇矛答不答应!” 那些府兵为之一怔,再见张烈那如同一尊怒目金刚横与别院门前,身后的两列将士齐齐拔刀严正以待,顿时退缩不敢上前。 “你,你们……”姜晏指着张烈颤声说道,“真的想要造反么?老夫可是当今丞相,命令你们立刻退下!” 张烈闻言冲他怒吼一声:“丞相大人!抱歉了,张烈只听从军督大人的话,没有军督大人的吩咐,莫说是你丞相,就算当今皇帝来了, 张某人也断不会退开半步,还请丞相大人速速退开,否则,休怪张烈不识抬举,惊到您老人家!” 姜晏闻言,只觉耳膜一阵刺痛,差点要摔倒在地,好在边上的姜潼连忙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出丑,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老太爷,快救救老奴啊,里面有人要强抢小姐啊……” 别院之内,被陆羽拦住的赵妈一听到外面传来姜晏的声音,立马开始大声呼救起来。 姜晏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对周围府兵说道:“你们,赶紧冲进去,千万别让人把小姐带走,她可是未来的王妃啊!” 周围府兵虽然对眼前的军督府护卫十分惧怕,但姜晏的话却不能不听,只能硬着头皮抽出兵刃准备冲入别院。 张烈见此,没有半分惧怕,反而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好,今日就让你们这群鼠辈见识下我军督府的厉害,结阵!准备作战!” “喝!” 百余护卫齐齐呐喊一声,迅速结好阵型,看向那些府兵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地杀意。 三十 女人都护不住,谈什么天下 …… “军督大人留步……” 就在刘策抱着姜若颜即将踏入别院之时,叶胤忽然叫住了他。 刘策听出了叶胤话中有着异样情绪,止步问道:“叶公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叶胤沉思片刻说道:“军督大人,您可想好了,一但你带着姜小姐离开总督府,将会面临何种局面?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刘策闻言看了眼怀中的姜若颜,十分坚定地说道:“敢问叶公子,你觉得如果本军督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脸谈什么守护黎民百姓,什么天下么? 不要试图和我说什么大局为重,所谓的大局无非就要让人舍弃情感沦为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话又和你口中的上官雁有何不同? 本军督不是一具死尸,也有心跳也有情绪,做不到明知自己心爱的人有难却无动于衷,如果连这点气魄都没有,就没资格谈论什么天下为重! 如果今日弃若颜不顾,不单是本军督自己,就连我精卫营的将士也会看不起本军督,如果是那样,真的和死人有什么分别?” “刘策……” 怀里的姜若颜听着刘策所说的话,挽住脖颈的玉臂抓的更紧了,此时她心中和宋嫣然当初的心情一模一样,都感受到这男人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不才,明白了……”叶胤听完刘策的话,清澈的眼神变得炯炯有神,手中的佛珠一挥缠在腕间。 “走吧,本军督倒想看看何人敢拦阻我的去路!”刘策沉声一吟,抬脚踏入了别院空地。 “参见军督大人!” 见刘策出来,别院内的陆羽众人齐齐对他行了一礼。 刘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赵妈身上说道:“外面怎么回事?还有这条老狗……” 陆羽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总督府的府兵如今正在别院之外与我军督府将士对峙,而这老妈子……” “你们赶紧把我放了,老奴可是当今丞相大人的奴仆,你们胆敢如此无礼?还有你,赶紧把小姐给老奴放下!” 赵妈一见刘策出来,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而是趴在地上不断大声威胁起刘策众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刘策眼神一冷,对怀中的姜若颜轻声问道:“她也动过你?” 姜若颜娇躯在刘策怀里一颤,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再把头埋入他的怀中,刘策眉头一蹙,再看向赵妈时,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了。 “区区一个奴仆,竟敢对堂堂前军都督大呼小叫?真是让不才大开眼界!” 不等刘策下令,叶胤率先开口对赵妈斥责起来。 “如此以下犯上,目无王法之恶徒,陆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叶胤冰冷的话语令赵妈为之一怔,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个个子不高且略显消瘦的英俊少年给他的压力十分巨大。 陆羽望了一眼刘策,但见刘策双眸一闭,开口说道:“按叶公子说的话做,斩!” “遵命!” 陆羽领命瞬间,手中偃月刀高高扬起,不等赵妈惊喊出声,锋利的刀锋就将她的脑袋和身体分离开来,她所立之地周围整洁的青砖地板很快就被喷溅的血液染成一片殷红。 “怕么?”刘策自然是见惯了生死,但他还是生怕姜若颜受到惊吓,柔声问了句。 姜若颜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怕”,然后继续依偎在刘策怀中。 “陆将军,把这恶奴的首级丢出别院之外……”叶胤望了眼赵妈那滚落的头颅,继续对陆羽指挥道。 “遵命!” 陆羽闻言拎起赵妈的头颅就向院门之外走去。 “那是……” 别院之外,双方正在对峙之际,忽然从刘策卫队中飞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下子打破了平静。 姜晏一眼认出地上那颗布满灰尘且十分狰狞的脑袋,正是自己派去看管姜若颜的奴仆之一,心下不由产生一股恶寒。 等回过神来后,他指着那些总督府的士兵厉声喝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总督府内行凶?你们,你们是真的想造反?” “丞相大人,不才奉劝你一句,不要总把造反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还是说你现在巴不得军督府造反呢?” 姜晏话音刚落,叶胤那桀骜不驯地语气就从张烈身后传了过来,令姜晏不由一愣。 “你是何人?敢这么和本相说话!”姜晏见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由一愣。 叶胤走到阵前对姜晏施礼说道:“不才叶胤,见过丞相大人……” “叶胤?你是叶家的那个……”姜晏大吃一惊,“你居然投靠了军督府?身为士族居然投靠一个庶人?真是丢人现眼!” 叶胤嘴角轻扬,抬眼对姜晏说道:“士族如何?庶族又如何?丞相大人为何如此执着?军督大人的才能远胜各路士子,不才为何不能投效?” “哼,荒谬……”姜晏说道,“庶人肤浅,能有什么大才?你身为叶家贵胄居然屈居刘策麾下,老夫真是为你叶家感到担忧……” 面对姜晏的挑衅,叶胤一脸平静地说道:“不劳丞相大人费心了,叶家是福是祸不才自有分寸,今日不才只想问一句……” 叶胤说到这儿顿了顿,一股轻风吹拂,将他身上的衣摆轻轻带起。 “远州总督府是想就此跟军督府分道扬镳,或者在此引燃战火,让远东各处烽火四起么!” 无比自信的话语一下子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姜晏在内。 “你们果然想要造反,你们……” “错了,是你们要造反,而我军督府只是平息内乱!” “你……” 面对叶胤那无法揣测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姜晏脑海却莫名奇妙闪现四个字:年少轻狂。 良久,姜晏指着叶胤那副淡然的神态,气的是瑟瑟发抖:“简直不可理喻,刘策公然带兵闯入我总督府杀人,居然反咬一口说我们造反!” 叶胤淡淡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军督闯入总督府只为担忧姜小姐安危而来,杀人是因为这两个恶奴对姜小姐生命构成威胁,出于自卫而为之, 如果非要追究起来,这件事顶多算私闯民宅,理应有当地官府处置,但丞相大人现在只在休假期间,却私自权力调动总督府兵马?又是意欲何为?军督府完全有理由将丞相打入逆贼除之!” “好一个信口雌黄的黄毛小儿,竟敢如此颠倒黑白?”听完叶胤的话,姜晏气的胸口隐隐作痛,“那刘策带了两百多全副武装的军士擅闯总督府作何解释?本相只是出于总督府安危才调动府兵来此。” “丞相大人是承认这只是一桩普通的私闯民宅之事了?”叶胤抓住姜晏话中漏洞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才敢问丞相大人一句,为何又要口口声声把造反挂在嘴边?怂恿边军主帅起兵造反这种罪名,丞相大人您承受得起么?姜家,又承受得起么!” “我,你……”姜晏顿时脸憋的通红,“你的意思是还是本相有错在先了?本相就该眼睁睁看着你们来我孙女房中杀人?再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把我总督府搅的鸡犬不宁?” 叶胤眼眸轻颌,对姜晏说道:“丞相大人,不才已经说过,恶奴胆敢谋害姜小姐,军督大人是出于自卫之举才将其击毙让姜小姐免遭毒手, 而丞相您口口声声还要为那俩恶奴狡辩,莫非这害姜小姐的幕后主使是您不成!” “叶胤!”姜晏气的直接挽起袖子咆哮起来,“姜若颜是本相亲孙女,本相为何要谋害她?你休要在此一派胡言!别以为死无对证,就能任由你们在这里往本相身上泼脏水!” “本军督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莫非你觉得本军督的份量还不如那俩恶奴么!” 就在叶胤和姜晏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刘策抱着姜若颜出现在众人眼帘之内,朝姜晏怒吼一声。 “你,颜儿?大胆,赶紧把颜儿放下,刘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谁准许你碰她了,混蛋!颜儿可是未来王妃,岂是你这等身份能随用手碰的!” 三十一 红颜危 …… 面对气势汹汹的姜晏,刘策只是横眼以对,冰冷的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颜儿,你还不给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啊!” 姜晏见姜若颜披头散发依偎在刘策怀中,顿时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她下来。 然而,姜若颜此刻却是看都不愿多看姜晏一眼,赵妈和林婶二人对自己那种态度已经让她对这个爷爷伤透了心,甚至有了心理阴影。 “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感觉到怀中姜若颜的娇躯在轻微颤抖,刘策知道她害怕,与是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嗯……” 姜若颜感受到刘策语气中的暖意,轻轻应了一声,便又将头埋入他怀中。 这一幕看的姜晏是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忙对身边的府兵吼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上啊,赶紧把小姐救下来!” 周围府兵喉结不断滚动,手握刀剑的手不住颤抖,说实话他们真的不想和军督府作对,但姜晏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啊。 叶胤闻言,再次开口对姜晏说道:“姜丞相,不才劝你冷静一下,莫要把事情逼到无法转团的地步,此时若动手,汉陵两万带甲之士足以颠覆整个远州局势。” 姜晏怒道:“叶胤,本相念在你身为叶家士族之后,已经百般容忍了,你可知道颜儿即将成为成王府的王妃?在此之前岂容其他男人随便揉抱!”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若颜的感受?”闻听姜晏的说辞,姜若颜忍不住颤声说道,“你有没有问过若颜愿不愿意嫁过去?您知道么?适才若颜和娘被那俩恶奴折磨凌辱到何等地步?自小到大还从未有过这般痛苦过,爷爷,你把若颜的心都伤透了……” “颜儿,我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姜晏闻听姜若颜的话,叹了口气说道,“爷爷只想让你以后身份显贵,你想你嫁到成王府必被册封为王妃,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你为何就不明白爷爷的一片苦心呢?” 姜若颜轻哼一声:“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结果倒头来还不是要把我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王爷?为了让我屈服,你不惜让那俩恶奴以下犯上,对若颜是百般折磨, 爷爷,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利用若颜去取悦皇家,为我姜家的利益着想罢了,但抱歉,若颜不想当你们利用的工具,现在只想和刘策在一起。” “你……”姜晏被姜若颜说出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总之婚姻大事,全权由长辈做主,你身为姜家之女,理应按老夫说的去做。” 说完,姜晏又看向刘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刘策,你如果真的喜欢颜儿,就应该为她的未来着想,你们不是一路人,颜儿的命贵不可言,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你要为她的前程着想,不能因为私心而弃之未来不顾,现在你将颜儿放下交还本相身边,本相就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说完了没有?”刘策冷喝一声,对姜晏说道,“说完了立刻把人撤开,否则别怪本军督今日在此大开杀戒!莫要以为你是丞相本军督就会对你有所顾忌,今日若有人胆敢阻拦我带若颜离去,定让他血溅三尺,你可有胆量来试试!” “刘策,你……”姜晏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话却换来对面一声暴喝,不由眼睛瞪地滚圆,“你居然如此不愿顾大局?” “去你妈的大局,顾了这所谓的大局,本军督就和你那外孙史宗杰有什么两样?”刘策迎着姜晏的目光,阴声说道,“今天也懒的和你这老东西多废话半句,反正你也听不进去,我只说一遍,不怕死的尽管站在本军督跟前,看看本军督到底敢不敢动手杀你们!张烈陆羽,切阵迎敌,随本军督踏出这总督府!阻者尽诛!” “喝!” “喝!” 两百军督府护卫齐齐暴喝一声,提刀向姜晏阵列缓缓逼近。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 姜晏只觉的现在骨子里透着一丝森冷的寒意,没成想这刘策远比自己想的要霸道的多,根本不会听进自己半个字,只能硬着头皮让府兵前去阻止他们。 叶胤见此,悄声退入阵中,迅速立与刘策身边紧随战阵向前移动。 “总督府众将士听令!” 就在双方刀兵即将接触一刹那,姜晏身后响起了姜浔沉浑的声音。 只见姜浔面色沉重的出现在众人眼帘,他望了眼刘策和姜若颜,随后大声说道:“全部退开,放下兵器,没我命令不准阻挡军督大人半步,违令者,斩!” “姜浔,你疯了么!你女儿就要被人抢走了你也不管了么?”姜晏本以为姜浔出现会誓死阻挡刘策,不想却是让总督府大军退下,这就让他感到万分的难堪。 姜浔无视了父亲的话,只对刘策点头说道:“刘策,你听好了,颜儿在你身边若受半点委屈,老夫绝对饶不了你!” “爹……” 姜若颜此刻心中也是一阵感动,看来之前他所言要和刘策提亲是真心实意的。 “嗯……”刘策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围府兵全部放下了兵器,自觉的给刘策以及他的护卫队让开一条道路。 “姜浔!刘策,你不能把颜儿带走,不能,老夫绝不允许!快把颜儿还给老夫!否则老夫会让你后悔莫及!” “大哥,把父亲带回房中休息!” 眼看姜晏就要发疯向刘策扑去抢夺姜若颜,姜浔对姜潼语气坚决地说道。 姜潼叹了口气,对姜浔摇了摇头,然后指挥数名府兵,把姜晏架向他的房间。 “不,放开我,颜儿,我的颜儿,爷爷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听我一次,刘策,你会害了她的,会害了她的啊,她可是要做王妃的人啊……” 终于,姜晏在姜潼等人的拖拽下愈行愈远,咆哮的声音也渐渐消弭了下去。 “刘策,快走吧……” “总督大人,多谢了……” “颜儿就拜托你了……” “大人保重……” 刘策经过姜浔身边时,姜浔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交代了些许事情,这声笑是发自内心的,不夹带任何的利益在内。 等最后一名军督府护卫消失在眼帘后,姜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孩子,就当这是为父这么多年对你亏欠的一些补偿吧,唉……” 随后他望向从闺房别院出来的史夫人,二人同时相视一笑,显的是那样的无奈却又顿感欣慰。 …… “不知道刘大哥怎么样了,唉……” 远州城郊外,宋嫣然坐在马车车厢顶上,百无聊赖地晃动自己的双腿,望着不远处那雄壮的城楼,心里不时挂念着刘策的安危。 而楚子俊等剩余三百多护卫,也同样挂念刘策的安慰,特意留在城外等候刘策归来,只是和宋嫣然的马车有些距离。 “应该没事的,刘大哥武艺不凡,陆羽和张烈两人更是勇猛无比,还有两百多护卫,加上小胤也足智多谋,能出什么事,嗯,我在瞎担心啥啊,真是的,还是想想那板栗怎么拨吧,咯咯……” 想到这儿,宋嫣然不由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爬下车厢顶进车厢内避风之际,一阵嘶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位小姐,我能否向你讨口水喝?” “咦?” 宋嫣然闻听这阵奇怪的声线,狐疑地转身向车顶下望去,但见下面一个长相极其俊朗的男子轻捋着自己的鬓发,抬头深沉地望着宋嫣然的姿态,边上另一位青衣男子则手握长枪目光锁定宋嫣然,眼眸中的视线如同头狼环视猎物一样…… 宋嫣然没多想,直接对车夫说道:“福伯,麻烦你给这两位公子把水袋送过去,看他们这样子也应该赶了不少路吧……”说完,继续坐在车顶上来回摆动双腿,双眸一直盯着远州城门进出的人流。 福伯闻言,取过水袋朝那俩男子走去,等靠近时,两人身上散发的怪异气息令他不由浑身一怔。 “公子,给……” 福伯战战兢兢地把水袋递到那俊秀男子手中。 但见那黑色华衣青年男子盯了福伯一阵,接过水袋后轻轻饮了一口,将水袋递递还到福伯跟前说道:“谢谢你……” “这位公子客气了……” 福伯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伸手欲接,忽然青年手一松,那水袋就掉在了地面上。 “抱歉,手滑了……”青年男子轻声对福伯说了一声,“魄奴,还不把水袋捡起来还给人家……” “没事,没事……”福伯连声笑着挥手致意,随后俯下身子去捡水袋。 “噌……” 就在福伯俯下身子刚碰到水袋刹那,与他一起俯身的魄奴忽然抽出一柄短匕,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刚准备出声却被魄奴死死抵住了。 “别动,在你出声前,我就能划断你的脖子,不要出声,慢慢站起来,对,跟我走……” 魄奴阴狠地对福伯指挥着,最后单手搭在他肩膀上,短匕抵着他的脖子,然后慢慢向远方移动,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两个熟人一般。 “哈……接下来,是该收获果实了,嗯,宋嫣然,就先从你开始吧,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在鲜花凋零那一刻,你的男人会不会为你痛彻心扉,进而颠覆整个天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简直太有趣味了……” 上官雁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车顶上那还毫不知情的宋嫣然,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身后别在腰间的匕首悄悄抽入了自己袖中,缓缓向马车一步一步地走去。 而此刻的宋嫣然却浑然不觉,那危险的气息正在逐渐向自己靠近…… 三十二 逻辑感人 …… “嗯?福伯呢?咦?他们怎么在一起,难道认识么?” 车厢顶上的宋嫣然发现下面并没有福伯的身影,顿时露出一脸狐疑地神色,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那借水的青年正提着水袋向自己所在的马车靠近。 “喂喂喂,站住,你干什么啊?”宋嫣然连忙出声止住上官雁靠近,“福伯他怎么和你那朋友在一起?你又过来干什么?” “哈……”上官雁闻言一笑,回头望了魄奴和福伯一眼,对车顶上的宋嫣然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是老相识,多年不见正在好好叙旧……” 宋嫣然露出一幅恍然大悟地神情,点了点头又对上官雁说道:“那这位公子,你把水袋放在马车边就行了……” 说完,宋嫣然便没有再理会上官雁,继续向远州城方向眺望。 “这位小姐……”上官雁将水袋放在马车边上后,饶到宋嫣然正面,抬眼说道,“你爬这么高难道不怕摔下来么?另外,你不冷么?” 宋嫣然闻言洒然一笑:“好端端坐在上面怎么会摔下来呢?冷是有一点点,不过坐在车顶上看风景真的与众不同啊……” “哈,看来你和那些世俗逐利之人没什么区别,都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上官雁轻声嘀咕一句,继续对宋嫣然说道,“这位小姐,我还是劝你下来吧,上面风景固然好,但如同权势一样,爬的越高摔的越狠,多少人从高位摔下来后,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这人好奇怪耶?”宋嫣然则是一脸的木然地望着上官雁,“我只不过在上面看看风景而已,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再说这里摔的下来么?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嗯?” 上官雁听完宋嫣然的话忽然一怔,一向镇定的神态居然露出一丝细不可察的尴尬。 见上官雁沉默,宋嫣然又开始询问起来:“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想进城吧?” 上官雁闭目收敛气息后,又对宋嫣然说道:“小姐,我可否也上车顶坐坐,也感受下你口中所谓的风景究竟如何?” “可以啊,随便……”宋嫣然毫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你现在一定很无聊,就等你那朋友和福伯聊完吧……” “哈,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上官雁闻言,内心对宋嫣然又做了新的评价。 “梯子在边上,你自己爬,等你上来我就下去……”然而宋嫣然一句话,再次把上官雁之前做出的结论全数推翻了。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嗯……”上官雁心中自嘲了一声,随后开始攀爬上梯子来到了车顶之上。 宋嫣然对他笑了笑说道:“你就待在这里慢慢看吧,我先下去了……” 上官雁说道:“小姐,先别急着离开,我一路行来好不容易遇到小姐也算是缘分,可否稍微陪我聊一会儿……” 宋嫣然闻言嘟嘴对上官雁说道:“这位公子,你这人好生无礼,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说着继续准备向车厢下攀爬而去。 然而上官雁却指着前方道上出现的百姓,面带失望地说道:“真想不出站在车顶看风景和地上有哪里不同,看到的只是一群为生计不择手段活下去的蠢货而已……” 宋嫣然一听上官雁说这话,停止了攀爬梯子的动作,顺着上官雁的视线朝他望的人群看去,随后不解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说的话为何这么难理解?不为生计奔波难不成他们都要饿死么?” 上官雁摇摇头说道:“为了生计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出卖自己的亲人,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丑陋,如此黑暗……” “你这人说话真的好深奥,我一点都听不懂……”宋嫣然缓缓落座在车顶边沿,望着那些人群一脸疑惑地说道。 “哈,愚蠢的女人……”上官雁则趁宋嫣然不备,悄悄来到她身后,一只手已经探入了袖子中,握住了那柄短匕心道,“愚蠢也是一种罪,或许你唯一的价值就是能让天下彻底大乱,不过也值了……” “我只知道人饿了就要吃饭,想要吃饭就得自己出力去干活,无论富贵贫贱,每个人都是如此啊,真不觉的这有什么丑陋不丑陋的,难道公子你不吃饭么?” 正准备对宋嫣然下毒手的上官雁闻听她口中说出的话,顿时一怔,眼中浮现一丝疑惑的神色。 宋嫣然浑然不觉身后的危机,指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你看看那些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还不是为了家人能吃饱穿暖么?难道这种想法和做法也是丑陋的?” 上官雁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仔细回味着宋嫣然的话,最后还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随即在离她一步距离处也坐了下来。 “怎么?被我说对了?”宋嫣然见上官雁默不作声,清笑着说道,“这位公子,你好像太过悲观了……” 上官雁面无表情的回道:“也许吧,但你的说法我并不全部认同,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奔波,算不上什么伟大的人……” 宋嫣然说道:“不自私的人你找的出来么?再说他们都只是普通的人,也没人说他们伟大啊,哦,不对,至少他们的家人都会认为他们伟大的, 因为他们撑起了一个家的负担,嘻嘻,就是这样的,由亲人陪伴和鼓励就够了,何须去在乎别人怎么看,公子我还是劝你看开点,别钻牛角尖了……” “……” 望着宋嫣然那清纯的笑容,上官雁心中第一回产生一丝淡淡的挫败感,同时再次握紧了藏在袖子中的短匕,而内心却开始动摇了杀她的举动…… “给你……”忽然间,宋嫣然起身从腰间的丝绸袋子中取出一把瓜子递到上官雁眼前。 “这是……”上官雁木然地接过瓜子,眼神里一时显的有些茫然。 宋嫣然对他轻声一笑:“你这个人真难说话,也许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啊,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当然啦,你们这些读书人都喜欢从芝麻大小的一件事里面找出一大堆道理来,真是让人不能理解,不和你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下心来看风景吧,我先走了……” 说完,宋嫣然攀下扶梯就向楚子俊所在的车队跑去。 “是这样么……”上官雁望着宋嫣然离去的身影,取起掌心一颗瓜子塞入了嘴中,轻嗑了一下。 “罢了,这么让你香消玉殒实在有些可惜,就当是我也愚蠢一次,况且杀了你也不一定有用,嗯……” 想到这儿,上官雁将手中瓜籽塞入怀中,随后纵身一跃,飘然跳下车顶后,对远处的魄奴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了福伯,随后向远州城走去。 “先进远州城探探情况再做决定,宋嫣然,嗯,很有意思,你这样的人着实不多见,希望能好好活下去……” 三十三 偶遇 …… “公子,你为何放弃动手?明明刚才……” “魄奴,闭嘴行么?” “是,公子……” 上官雁和魄奴进得远州城门,一路行来魄奴对此十分不理解,为何自己主子会突然间改变主意没有对宋嫣然下手。 又行了一阵,上官雁在一处茶楼前停下脚步,侧头对边上的魄奴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改变主意,放弃杀宋嫣然。 第一,三百护卫就在宋嫣然所在百步之外,一旦动手你我如何脱身还是个未知数,你我也不是死士,何必要去以命相搏?不觉得这样做很愚蠢么? 更何况我没料到宋嫣然居然会在马车顶上,如果动手的话暴露机率太大,我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第二,纵使杀了宋嫣然又如何?刘策真的会为一个女人颠覆天下么?与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不如另外找机会布局一番好稳操胜券。 这三嘛……” 说到这儿,上官雁从怀里取出一颗瓜子,轻轻将瓜壳剥开,取出内中瓜籽肉放入嘴中,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地笑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她和宋景浩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异数……” 魄奴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神情,自己主子什么性格还会不清楚?这么一个冷血的人也会动恻隐之心?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丢掉手中瓜壳后,上官恢复到之前一副淡然的神态,对魄奴说道“进去休息下,等冷烟回来,我要去会会故友,多年不见不知道她境况如何了……” “是,公子……”魄奴心神不宁的营了一声,语气中似乎略带一股焦躁。 “嗯?”上官雁仿佛听出了魄奴的心声,回过头对魄奴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魄奴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对上官雁小声说道“公子,你之前答应过,待杀了宋嫣然尸体交我处置,为何……” “嘘……”上官雁对着魄奴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后俯在他耳边说道,“看来你对我的安排和做法很不满,是不是平日对你太宽容,让你觉得可以忤逆我的意思了?奉劝你最好赶紧把你那龌蹉肮脏的想法从脑海抛开, 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横尸当街,我身边不缺你这样的护卫,真是令人恶心……” 面对上官雁深沉可怖的话语,魄奴额头一丝细汗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连忙对他拱手致歉“对不起公子,属下不该这么说的……” “只此一次……”上官雁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魄奴,转身朝向茶楼大门,“再有下一次,我会把你送回瀛洲,交给宫本骏藤处置,我想他很乐意把一个背叛宫本家的旗本武士放在大锅内烹煮成一堆烂肉,然后喂给那些饿的眼睛发绿的浪人……” “遵,遵命,公子……” 魄奴一听到“宫本骏藤”四个字,脸上表情只能用惊惧来形容了。 三年前,上官雁一人就把好不容易出现一丝和平转机的瀛洲局势再次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而自己却莫名奇妙的成了他的帮凶,现在只能背井离乡跟在他身边做一条忠实的走狗,万一他把自己送回瀛洲,自己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想那样死去。 …… “停车~” 从总督府出来的刘策抱着姜若颜坐在提前备好的车内向外城城门驰行而去,在经过一家绸缎庄时,刘策忙下令车子停下。 “若颜,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不要,万一你不回来了呢……” “我只是替你买几身衣裳,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行……” 车厢内依偎在刘策怀中的姜若颜一听刘策要和自己分离,脸上充满了不舍和惊恐。 从总督府出来至今,姜若颜就没从刘策身上分开过半下,现在的她只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呆在刘策怀中更为安全,也更为舒畅。 刘策略显无奈地劝道“就离开一会会儿,马上就回来,你也不想到时就这样出去见人吧?” 姜若颜想了想,这才不舍地说道“那你快点回来啊……” “嗯……” 刘策轻抚下姜若颜的秀发,轻轻应了一声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后,姜若颜这才慢慢松开挽住刘策脖颈的手,目送刘策跳下车厢,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呼……” 一到马车之外,刘策扭了下自己的脖子,甩了几下手臂放松片刻,望了眼边上的叶胤,同他尴尬地笑了笑。 叶胤见此也翻身下马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是要给姜小姐买衣服么?” 刘策并没有否认“你随我一起进去挑几件吧……” “不才领命……” 叶胤答应一声,便和刘策一起步入绸缎庄内开始挑选衣服了。 “军督大人,这件很合姜小姐的身……” “还有这件……” “另外,不才认为顺便带些胭脂水粉为妙……” “那些头饰也一并包去……” 进去只一会儿功夫,叶胤很快就将衣衫裘袍全部都替自己选好了,这倒令刘策省下不少功夫。 从绸缎庄出来后,刘策闻到一阵香味,定睛看去,原来是对面有家卖炒栗子的店铺,立马回想起宋嫣然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便嘱托叶胤把刚买的衣衫替自己转交给姜若颜后,信步炒栗子铺走去。 买栗子的老板一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说道“客官,买栗子么?咱唐家的板栗各个饱满,又香又甜,您尝尝看,不甜不要钱。” 刘策随手拿起一颗板栗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对老板说道“五斤板栗……” “好咧……” 老板吆喝一声后,立马眉开眼笑地取秤开始捞取板栗。 “老板,半斤板栗……” 就在这时,刘策身边出现一阵冰凉的声音,冷的跟这天气一样。 刘策眉头一蹙,回头扫了一眼,只见一个白衣劲服,头绑蓝色丝带的女子抱着一把窄长的刀,冷漠的和栗子铺老板活计说道。 “哼……” 刘策轻哼一声,没有理会他,只顾等着老板把栗子包好就离开。 “你在哼什么?看不起我么?” 不想刘策无心举动立刻引来那白衣女子的不满。 刘策眼眸一冷,对她说道“哼不哼与你有什么关系?看不起你?姑娘你想太多了,你我素不相识,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如此最好……”那白衣女子结果递来装有板栗的油纸袋,冷着脸对刘策嘀咕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不知所谓……” 刘策嘴角一扬,也没理会那女子,任她这么离去,同时按住腰后的军刀刀柄的手掌也松开了。 三十四 尴尬异常 …… “姜小姐,这是军督大人让不才给你送来的衣衫,你赶紧换上吧……” “刘策人呢,他怎么没来?” “军督大人尚有要事,马上就会回来……” 车厢内,叶胤将大包小包的衣服一股脑全分放在姜若颜跟前,就要退出车帘。 “文宣……”姜若颜忽然唤住叶胤,“若颜没想到你能在刘策军中,今日我替当年家父的背信和你道歉……” “姜小姐,你无需跟不才道歉……”叶胤平静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都怪不才昔日年幼,不谙世事,但不才从来不曾后悔过……” 姜若颜贝齿轻咬下唇,望着叶胤背影轻声说道,“纵使如此,若颜还是要说一声抱歉,若不是当年那些事,你也不会如此折磨自己至今,毕竟你现在……” 叶胤连忙止住她说下去:“姜小姐,不才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换谁在远东总督之位上都会身不由己, 既然你现在已经决议跟随在军督大人身边,不才只想求你一件事,莫要伤害宋姑娘,她根本对你造成不了威胁的……” “文宣,你当我姜若颜是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么?”姜若颜面带愠怒地说道,“没错,我承认我对刘策感情也就不可自拔,但不会因此而去害一个刘策同样深爱的女人,这就是对刘策最大伤害,若颜会做这种傻事么?” “希望吧……”叶胤死死捏着手中佛珠,轻声叹了一声后跳下了马车。 “叶公子,你尝尝,趁现在还热乎的……” 叶胤一跳下马车,就遇到捧着一大包板栗的刘策,只见他手中握着一颗板栗递在自己跟前。 “多谢军督大人……”叶胤面无表情的接过板栗,“没想到军督大人还惦记着宋姑娘的嘱托,不才还以为你怀抱佳人全给忘了。” “嗯……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刘策也没过多计较叶胤的态度,一下跳上马车,命人向前继续行进。 叶胤也不再多言,也跨上马匹,忽然一道白影在他眼帘一闪即逝,不由心头一紧:“奇怪,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刘策……”刚前行没几步,姜若颜就开始呼唤车帘外的刘策。 刘策问道:“怎么了若颜?衣服换好了么?” 姜若颜贴在车帘边轻声说道:“你能进来么?帮帮若颜……” 刘策闻言,也没多加思索,直接进入车厢之内。 一进车厢,刘策就被内中一堆衣物以及胭脂水粉的香味扑鼻蹙眉,顿时有些神情恍惚。 “你,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见姜若颜依旧披着那袭自己的披风,脸上挂满了疑问。 “刘策……”姜若颜眼神迷离,轻唤一声,再次依偎到他怀中,“在你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好……” “嗯……”刘策应了一声,将她轻轻搂入怀里,柔声说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还疼么?” 姜若颜摇摇头:“不疼了……” 刘策说道:“等回到汉陵我我让大夫给你检查下,别落下什么病根……” 姜若颜甜甜一笑:“谢谢你,刘策……” “赶紧换衣服吧……”刘策劝道,“我去外面等你……” “别走……”姜若颜一听刘策要离开,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脸上露出一副紧慌的神情,“你不在这里,我怕……” “可是……”刘策闻言眉间一蹙。 姜若颜一脸紧张地说道:“刘策,你就在这里陪我,反正这辈子若颜非你不嫁,难道你嫌弃我么?” 刘策忙道:“若颜,我不是这个意思……” “陪着我……”姜若颜望着刘策,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那你换吧,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嗯……” 见刘策答应下来,姜若颜这才离开他怀中,开始去换衣服,而刘策则本能的闭上双眼。 “呼……” 姜若颜解开披风后,本就幽淡的兰麝香气渐渐浓烈起来,如同云烟氤氲,飘散在车厢之内,不断袭入刘策鼻子,如同一剂春药般令他呼吸越来越粗重,有些难以把持。 “呀……” “若颜,你怎么了?” 忽然,姜若颜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刘策心下顿时触动,连忙睁开双眼询问道。 不想这一见之下,刘策体内顿时一股欲火不可遏制的蹿了上来,入目所见是姜若颜那皎洁的娇躯随着马车来回晃动,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视觉神经。 “你,刘策,你身上有药么?”姜若颜连忙环住自己的胸衣上口,背对着刘策娇羞地说道,“可以帮若颜敷药么?我好疼……” “嗯……” 刘策努力平复了下自己情绪,压下欲火,的确,姜若颜裸露的后背淤青一片显是被那俩恶奴折磨扭打过,看着都让人心疼,迅速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 “若颜,你忍着点……” 刘策来到姜若颜背后,倒出些许药粉开始帮她涂抹起来。 在药粉洒在自己肌肤上时,姜若颜起初确实有些许痛苦,但随着刘策的手指均匀而又细腻的涂抹下,那些痛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柔和的感觉,令他万分享用,渐渐地似乎感觉到一阵酥麻的异样,随后体温迅速升高,越发的通红起来,呼吸也开始紊乱。 “呼,姜小姐,可以了么……” 殊不知,此刻的刘策也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在替姜若颜涂抹药膏时,从最初的清明状态,再次渐渐陷入迷离之中,身体又被情欲给包围,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快失控了…… “刘策……”姜若颜感受到了身后男人语气中的变化,忽然转过身来,脸颊通红,口吐极其诱人的话语,“你,想要么……” “若颜,你真的不后悔么……”姜若颜这句话就如同引爆刘策体内欲火的最后一点火星,他猛地把姜若颜搂入怀中压在身下,双眼通红,显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姜若颜感受着刘策身上传来的那股气势,加之二人呼吸之间的碰撞,娇躯也止不住颤抖起来,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急促又不失羞涩地说道:“莫要说这种话,和你,若颜绝不会后悔,刘策,让若颜做你的女人吧,只是,你,你要轻些,温柔些……” “若颜……我答应你,会克制的,我……” 刘策忍不住把头埋入佳人裸露玉颈亲去,惹的姜若颜止不住一声娇喘入耳更令他欲火难耐,同时伸出手掌在姜若颜的冰肤上轻轻滑过,碰到了胸衣的扣带,准备就势一拉。 “军督大人,不才劝你们最好克制一下,这是在外城大街之上,还请忍耐一时莫要引出动静,闹的大家不好收拾,待回到汉陵之时你们再……也不迟!” 就在刘策欲望难以自控,迫不及待去解姜若颜身上最后的贴身衣物在这车上欲与她发生关系之际,叶胤一声不奈的轻呼在车厢外响起,立刻让刘策和姜若颜从情欲之中清醒过来。 二人同时脸上一红,差点忘了虽然在车厢之内,但毕竟在大街之上啊,万一真的搞出太大动静就会如叶胤所言一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呵呵……” “噗嗤~” 刘策姜若颜互相望着对方,同时为之前的冲动忍不住尴尬轻声一笑,随之双额轻轻相碰相拥一起…… 而对车厢内情况毫不知情的军士,此刻正在缓慢地向城门靠近,唯有紧跟在车厢边的叶胤骑在马上闭着双眼,不停捻动手中佛珠平复情绪,静默的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后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三十五 团宠 …… “沐小姐,久违了……” “上官雁?这些年来本小姐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哈哈哈,约我到这地方,莫非你也春心荡漾了?” “哈,可惜让你失望了,至少对你,我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云琴苑”中一处亭子内,上官雁和沐琳裳望着满园春色,脸上各自带着异样神情。 沐琳裳深深吸了口烟,对着上官雁侧脸吐出一口烟圈,脸上带着暧昧、玩味、挑逗的神情。 而上官雁却只是随手挥散烟圈,双眸盯着园内各种景象,大约半刻钟后才开口对沐琳裳说道“我不在这几年,远州城内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么?” 沐琳裳笑着说道“那就看你指的是哪件事了……” “刘策……”上官雁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要知晓关于他的一切事迹,现在的我对他所知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只有靠充足准确的情报来弥补相互间的差距……” 沐琳裳一愣,随即睁大眼睛说道“怎么,你还嫌惹的乱子不够多么?想打他主意?我告诉你上官雁,这个男人还没被本小姐征服呢,再等等吧……” “嗯……”上官雁负手而立,对沐琳裳的话不屑一顾,“你选择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该夸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说你愚不可及?自己挑一样吧……” “哼……”沐琳裳冷哼一声,随后转身坐到石椅之上,“这远州还没有本小姐收拾不了的男人,你们男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骨子一样充斥着下贱,她宋嫣然都能把刘策迷的神魂颠倒,我沐琳裳为什么不能?” “你也配和宋嫣然相提并论?”不想上官雁闻言轻捋鬓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们两人站在一起,让刘策去选的话,如果他会多看你一眼我立马自尽……” “你……”被上官雁这么一顿奚落,沐琳裳气的是浑身发抖,“一个只会装纯卖乖的小贱人,宋家的孽种也配跟本小姐相提并论?” “嘘……”上官雁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缓走到沐琳裳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警告你一句,最好别让我再从你那肮脏的嘴中听到那些恶毒的字眼去侮辱宋嫣然,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要怀疑,我一向言而有信……” 沐琳裳闻言对着上官雁的脸一吐烟幕“真没想到啊,你上官雁居然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这么袒护那个丫头,哼,这倒是让本小姐刮目相看,不,是嫉妒,嫉妒的想要把那丫头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上官雁起身背负双手继续走到亭边望着园内景象,侧头对沐琳裳说道“在你这种蠢货眼里,除了情爱之外就看不到其他东西了么? 你只管大可一试,但我可以保证在你决定对宋嫣然下手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想多活些时日还是管好自己的嘴, 别总想着激怒我,一旦我真的动怒了,这个后果就算你爹沐天成在这里也保不住你……” 沐琳裳冷哼一声,轻吸了口烟岔开话题说道“说吧,这次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上官雁直起身说道“先帮我找个住所,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远州城中,另外听闻姜晏也在远州城内?我需要了解他一切行踪,尤其是归程的时期,别问我要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还有这本书你闲时也可以看看,最好能替我在远州城内传播一下……” 说着,上官雁从怀里摸出一本书丢到沐琳裳跟前。 沐琳裳拿起书本,但见紫色的封面上写着“寒朝秘录”四个大字,脸上顿现一丝疑惑之色。 上官雁似乎感受到沐琳裳的情绪,淡淡地对她说道“这是我整理出来关于寒王的书籍重新修订的,相信它会对未来局势产生趣味的变化,十分令人期待……” “哼……”沐琳裳收好书籍,然后对上官雁轻哼一声,“内城五里巷第二个胡同口有套空置已久的宅院,你就暂且去那里安置吧,另外,你答应过我的事什么时候实现?” 上官雁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向亭外走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做你那可笑的梦,女人想在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立上一足之地,所需依靠的还是男人,你自己体悟下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也就能真正成熟起来了……” 话毕,上官雁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徒留下沐琳裳一人在亭子内蹙眉沉思。 …… 汉陵,刘策府邸…… “整整五斤耶,亏他有脸拿的出来,他想撑死我然后跟姜小姐双宿双飞是吧,你说他到底懂不懂怎么持家啊,唉,真是愁死我了……” 当宋嫣然从刘策手中接过足足五斤板栗时,登时就被惊呆了,一路行来,鼓着腮帮气呼呼的不停吐槽着。 一旁的叶胤笑着说道“但是,这一路来也没见你少吃啊,更何况,军督大人不是把家中的一切全交你打理了么?说明军督大人对你十分的信任,在他心目中位置不轻……” “还不是怕浪费嘛……”宋嫣然嘟囔了一句,随后伸了个懒腰,忽然起身说道,“该做饭了!” “哈……”叶胤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拉住宋嫣然,“先别急着做饭,我想问你,这姜姑娘住进来你打算怎么安排?” 宋嫣然闻言沉默一阵,嘟着小嘴说道“还能怎么安排,就这么办呗,待会儿我和小茹她们几个先去把姜小姐的房间收拾一下, 再让福伯梁婶他们几个去买些柔软些的被褥,毕竟人家大小姐身子骨娇贵要好好的照料才行,何况受了那么重的伤,等她从程姐姐的诊所回来我再给她顿碗鸡汤好好补补身子,压压惊……” 叶胤闻言一怔“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军督大人被姜小姐勾走魂魄么?” 宋嫣然笑着摇摇头“小胤,你也别埋汰姜小姐了,她也怪可怜的,嫣然懂她的心思,而且嫣然相信姜小姐也不是那种奸险之辈,其实我们应该可以相处的,更何况,我相信刘大哥的……” 叶胤点点头“你还真是善良,嫣然你放心,如果姜若颜对你不利的话,我叶胤绝对会站在你身边的,好了,如今人也送到,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去校尉府找军督大人问问那几个番邦之人的情况。” “小胤……”眼见叶胤要离去,宋嫣然又叫住他小声说道,“你,你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多久?大家早晚会发现的……” 叶胤微微一笑“嫣然,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发现时候我早就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如此,何必去想那么多呢?” 宋嫣然一听,鼻子顿时一酸“小胤,你是个好人,又有抱负,上苍不该这么对你的……” 叶胤平静地说道“无妨,其实生死也就这样,能活这么久已经是老天眷顾了,瞧瞧你,又要哭鼻子了,小心军督大人不喜欢你,哈……” “嗯……”宋嫣然强忍泪水,对他挤出一丝笑容。 而于此同时的校尉府内…… 只见府厅正中五个扶桑瀛洲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狼吞虎咽地消灭着碗中的米饭,桌上的菜肴也已经少了足足一半。 刘策、秦墨、周逢等一干人看的是眼角不停抽搐,总觉得这吃相比在河源遇到的饥民还难看,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恶鬼投胎。 其他四个男人也就算了,可那女人吃相也同样难看。刘策打量着那瀛洲女子的身材,也就一米五这样,可从吃饭开始到结束为止,她已经足足添了四次饭,每次都是添到冒尖为止。 看这架势应该还能再吃至少两碗,这场景就连边上的张烈都有些扛不住,觉得光那瀛洲娘们儿就已赶上自己的饭量了。 “孝义君王?还是个女王?这瀛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来还是从她嘴里了解比较详细点……” 刘策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个瀛洲女子,以及其余四名褴褛衣衫的武士,心下很快有了主意。 三十六 织田幸子 …… “嗦嘎,从来没像今天吃的这么饱,嗝,中原的饭菜,呦西……” 终于,在五个人干完一大桶米饭后,又将桌上七八个盘子扫的能印射出自己的倒影后,这才满意的放下碗筷,捧了捧自己鼓起的肚子。 那女子稍微矜持点,吃完六碗饭后还不忘取出绢帕擦拭下自己的嘴角,而另外几个瀛洲武士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随手往嘴上一抹就此作罢。 “多谢将军大人盛情款待……” 那女子起身携带那四个武士一起跪在刘策跟前,匍匐答谢道。 刘策望了他们一眼,随后跟边上的周逢使了眼色,周逢立刻会意让人把饭桌给撤下,又换上几碗茶水让他们坐下。 秦墨见厅内气氛已经恢复到办公该有的模样后,开口对那五人说道:“你们几个为什么会来到我大周境内,所图为何?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这顿饭就是你们的断头餐,将你们打入瀛奴之列就地正法。” 那四名武士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只能落在那瀛洲女子身上。 那女子起身跪拜在地对秦墨说道:“这位官爷,余乃是瀛国的君王织田幸子,如今国内遭逢剧变,想寻求贵国的庇护,顺便请这里的总督大人与我相会,我有要事想和他商议。” 秦墨闻言俯在刘策耳边轻声说道:“军督大人,这女子自称是瀛洲的君王,但属下实在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 毕竟自古至今哪有女人当一国之首的道理,问她具体情况,她非要见这里的总督大人才肯说。” “东瀛女君主,倒也不是没有?”刘策心道,“毕竟前世日本历代天皇之中,女性任天皇一位的前后有足足八位之多,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这异世界就不大了解具体情况了。” 想到这里,刘策对那瀛洲女子问道:“织田幸子,本军督问你,你的中原话是从何学来的?” 织田幸子感受到刘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立马明白这里真正说了算的是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人,与是跪的十分标准,恭敬地说道:“回这位将军,我们皇家自幼学习中原礼仪和官话,所以我才会说这些……” “嗯~”刘策点点头,随后眼神一冷:“那么本军督再问你一遍,到我大周究竟意欲何为?” 织田幸子身躯一颤,继续说道:“敢问这位将军,你是这里的总督大人么?” “不是……”刘策淡淡地说道,“不要试图跟本军督转移话题,在这里,本军督能全权代理总督职务,老实交代,否则将你们五人全部发配矿场直至终老。” 织田幸子大惊失色,忙道:“这位将军,你不可以这样,大周乃礼仪之邦,如何能这般对待一个前来投奔的小邦呢?” 刘策冷冷地说道:“我礼仪之邦那是对礼仪绅士而备,对待那些狼子野心者,只有长矛和刀枪!敢问你究竟是绅士呢还是强盗奴寇? 现在本军督只有一句话,你们来到此地究竟意欲何为,若还不说那就去矿场呆到终老吧……” 织田幸子紧咬牙关,内心不断天人交战,就在刘策失去耐心准备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之际,她终于开口了。 “这位将军,在幸子开口说出实情之前,能否告之幸子您在大周身居何位,毕竟此事关系到我皇家的存亡,幸子必须确定将军大人您有实力保护我们!” 刘策说道:“本军督身为前军都督一职,掌控远东近百万边军,你说本军督有没有实力保护你?” “百……百万边军……” 织田幸子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手握如此重的兵权?他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我家军督大人都解决不了你的难题,那全大周就没人能解决了,你应该喊军督大人……”秦墨又轻描淡写的对织田幸子说了一句,顿时又让她双眼睁的滚圆。 刘策扫了眼堂下跪伏在地一脸懵逼的织田幸子,冷哼一声取过边上的茶杯,打开盖子吹了吹,嘴巴刚碰到茶沿,织田幸子就整个身子跪伏成弓形。 “军督大人,请宠幸幸子吧,我把自己的身子献给你……” 此话一出,刘策顿时止住了喝茶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瞥向织田幸子。秦墨和厅内众人也是为之一怔面面相觑,心道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会在当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要不要脸了?而那四名武士却神色坦然,仿佛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一般。 刘策放下茶杯,对织田幸子说道:“幸子小姐,本军督不管你在瀛洲那边是什么风气,但这里是本军督治下地盘,请你说话前仔细考虑下,别让本军督再听到这种有伤风雅的说辞!” 但织田幸子却以为刘策这是在含蓄的拒绝自己,不由急道:“军督大人,幸子真的愿意服侍您,今夜幸子就去你家中,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会……” “要本军督再说的明白些么!”刘策瞬间大怒,“有什么事尽管在这里和本军督明言,若你来大周只是为了这种事, 那就别怪本军督无情,将你和你那些什么破烂武士全部拉去做苦力, 本军督治下正急缺免费的劳力,现在你听懂了没有!” “嗨依,军督大人请恕罪……”织田幸子觉得刘策这话不像在作假,连忙低头哈腰不停地认错。 “赶紧说吧,究竟什么地方需要本军督帮忙?”刘策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打定主意如果再胡搅蛮缠决不手软。 织田幸子抬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幸子此次来大周除了寻求您的庇护外,还希望您能发兵瀛洲铲除逆党,助幸子夺回皇位!” “嗯?”刘策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哦?本军督听闻你是瀛洲那什么君王?” “嗨依~幸子是瀛洲三十七代国王,由于是孝义年间继位,是谓孝义王君,初登基时是六岁,十二岁那年由于长萨军的反叛才出逃在外,至今已有三年了……” 三十七 瀛洲现状 …… “你说你是瀛洲国君,可有凭证?” 刘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织田幸子的话,毕竟一国之君,纵使是番邦也要确认仔细才行。 “嗨依,请军督大人稍待!” 织田幸子闻言,答应一声后,从怀中取出一片玉硅,双手呈过头顶,让刘策前来确认。 陆羽上前一步从织田幸子手中取过玉硅递到刘策跟前,刘策触及玉硅瞬间就知道这片玉硅材质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而且玉硅之上纹路明确,再结合之前保安司呈交上来的那些做工精细的武士刀剑,也绝非一般瀛洲人能拥有的,不由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既然是一国之君,那还是请上座说话,无需行此大礼……”刘策对跪伏在地的幸子说道。 “多谢军督大人……”织田幸子拜谢之后,便坐回之前的座位之上,很快又有人换来了崭新的茶水。 织田幸子闻着那清香扑鼻的茶水,内心十分的满意,心道不愧是礼仪大国,光这茶水一闻便知是上选之品。 刘策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对织田幸子说道:“恕本军督冒昧,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您?” 织田幸子忙道:“军督大人,还是称呼我为幸子吧,如今我漂泊在外,这国君身份实在无脸再提。” 刘策点点头,然后对他说道:“既然这样,那幸子小姐你和我详细说说贵国国内情形吧,这样本军督才能考虑该不该准备出兵助你夺回王位。” “多谢军督大人!幸子定会对军督大人知无不言!” 织田幸子姿态放的十分标准,并没有因为刘策对自己稍有礼遇而得意忘形,多年的流浪漂泊生涯早就让她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尤其是在强者面前,现在自己唯一的资本就是那尚可的姿色和恭敬的态度。 在织田幸子的诉说下,刘策等人又对瀛洲那片地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按幸子所言,如今的瀛洲四岛就和刘策前世的日本战国时期十分相似,但却又有很多颠覆自己三观的奇葩存在…… 首先,瀛洲版图相当前世两个日本这么大小,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们相同地方就是瀛洲和古代日本都一样,不是火山就是地震,要么就时不时来几场海啸换换熟悉的口味,反正这生存条件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的粮食农作物成熟周期都比较短,瀛洲四岛虽然缺粮,倒也能让岛上近四千万人勉强吃个半饱,至少不会轻易饿死。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用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换个空间都是通用的。 很快,有些人开始不满足一天只吃一顿饭这种不上不下的日子,想着要过吃饱睡安稳的神仙日子,可粮食就这么些,好不容易种些粮食快成熟了就给你来几场地震海啸外加火山什么的,换谁都要崩溃。那怎么办呢?想活下去就只有去抢周围人手里的粮食。 很快的,从最初强壮抢弱小的,弱小只能干瞪眼,发展到弱小抱团反抗,击退强壮保卫住自己那点口粮,再到后来风水轮流,弱小一方变强后反开始抢强壮的家底了,直至最后一个个手握“重兵”的“村长”诞生了。 而瀛洲四处那些个武士浪人经过几代人的变迁后,各个都十分斗勇好狠,而且心理也是极度扭曲变态。 如今,整个瀛洲四岛约摸上千个“村长”,只要登高一呼,撒几袋粮食下去,召集个百十号人就敢称一方诸侯,甚至自封为王。 而且现在的瀛洲天天都有村与村之间互殴厮杀的事情发生,经过几百年发展,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粮食生存而战,说到底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酝酿成了“优良传统”。 当然,在这些众多的诸侯之中,有些“村长”就不再满足与只是单纯的打打杀杀,在灭村过程中渐渐壮大起来,直到发展成数千上万人规模以后,一种叫野心的东西开始在他们心头产生了。 而在这些“诸侯混战”过程中,有些“村长”渐渐行成了一定规模,其中尤以四大势力最为强盛,分别是岛津家族、宫本家族、羽田家族以及伊藤家族,其中岛津家族麾下八万士兵最为强盛,这些家族的势力存在直接威胁到了瀛洲君王对国家的统治力度。 那么瀛洲国君的实力如何呢?很抱歉,跟刘策所知的前世日本战国历史相比,和德川幕府倒台前的天皇地位差不多,甚至还要远远不如。 瀛洲的国都,京都城中军队除了君王的五千禁军和皇室随行护卫外,基本没其他兵力了,这还是最鼎盛时期的。 倒不是瀛洲国君不愿意多招兵买马增强实力,实在是手中钱粮不宽裕,还有皇室官僚那么多人需要开支,久而久之在他们发现周围的村长们忽然之间已经成为一个个庞然大物时根本无力制衡,逐渐沦为各大家族之间把持玩弄的傀儡了。 刘策大致了解了瀛洲混乱的局势后,也很快明白江南沿海那些瀛寇海盗都是些战后失去生计土地被驱逐的武士商人组成的,人家不远千里冒着被海里鲨鱼王八做成人肉寿司的风险来到大周沿海各地,大多数人为的也只是不过是混口饱饭,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令人闻之潸然泪下,当然这不是目前自己要考虑的事儿。 织田幸子继续说道:“本来在王室不断周旋努力下,瀛洲紧张的局势已经有所控制,只是三年前瀛洲忽然出现一个长相英俊却又十分奇怪的中原人, 他说的话好生让人难懂,他的出现把本以见到和平曙光的瀛洲各处再次推入战火之中,而且情况比以往更加严重,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首先让岛津泓秀再次起兵,直至掌控了整个京都,强行自封为大将军,但他却依旧不满足自己的地位,又想成为瀛洲新的国君,便把主意打到了幸子身上……” “那就奇怪了……”秦墨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幸子小姐你言岛津家已经掌控了整个京都城,这时候想当国君的话,你们根本无法阻止吧?” 织田幸子摇摇头说道:“这位官人,您不熟知我瀛洲的风气,王室再弱,但在蔽国国内百姓心中还是神圣的,一旦被人以不恰当手段篡位或谋害,会被各路诸侯和百姓群起围攻谴责, 岛津家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到能同时应付其他三个家族和其余诸侯势力的地步,所以他想通过与王室联姻并诞下王族子嗣来获取国君的地位, 而这做法,在蔽国之内都是正统被大家所认可的,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我不愿意我织田家就这样没落消散,所以才想方设法逃了出来, 然后在琦罗岛利用影响力召集了数千忠于王室的义军与之周旋,但最后我还是失败了, 本以为幸子已经走投无路必死无疑,那个中原男人却突然出现在幸子面前指引幸子前往海外寻求复国的力量,与是我决定领着忠于王室的护卫开始逃亡海外寻求各方庇护, 但周围所遇国度过于弱小都没能力帮幸子实现复国梦想,就在离开琉国欲往驻马国寻求新的帮助和庇护之时,遇到了飓风, 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最后只剩我和四个忠心的王族护卫,只到被军督大人救起,幸子表示由衷的感激……” 三十八 条约 …… “原来如此……” 刘策听完织田幸子的讲述后,默默点了点头,毕竟以封建王朝的尿性,只要有王室的背景做依仗,那一切都可以合法化,哪怕继承者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也可以瞬间洗白。 要知道瀛洲的皇室血统并没有像大周这么看重,经过几十代的改变,早就分不清谁是谁的血脉了。 而且更值得吐槽一点就是,瀛洲只要女人就任国君,她一旦成婚产下孩子,那个男人就可以在三年内取而代之就任新的瀛洲君王。因此,瀛洲史上就有过亲兄妹成亲(同父异母不算违背伦理,但同母异父就不行了)的奇葩事件,还不止一次,真的是符合岛国历来优良传统。 但让刘策心中感到郁闷的是,从和织田幸子交谈中得知,瀛洲高层女性的地位似乎不算低,至少比大周王朝的女人要高的多,否则也不会有女人就任君王的实例了。 其他不说,就眼前这个织田幸子,人家才十五岁就是一国之主,虽然是个落魄的君主,但论身份地位比本朝那些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千金甚至公主郡主要尊贵的多,至少人家可以名正言顺的以邦交姿态和你说话,没那么多的避讳。 刘策思虑片刻后,又对织田幸子问道:“幸子小姐,本军督想和你商议一下,如果本军督助你夺回王位,你该如何支付本军督的报酬?” 织田幸子一听,放下手中茶杯,对刘策欠身行礼说道:“如果军督大人能助幸子重掌瀛洲大权,幸子在此起誓愿与大周永结万世之好。” 刘策冷笑着摇摇头,对织田幸子的话不屑一顾:“幸子小姐,实话和你说吧,我大周境内现在也是局势混乱,四处都在征战,他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前往瀛洲帮你夺回王位。” “那,那怎么办?”织田幸子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刘策闻言,开始遣散了校尉府内众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秦长史、周逢留下……” 众人起身告退后,校尉府内就留下刘策、秦墨、周逢和织田幸子四人。 “幸子小姐……”刘策把手搭在主案上,对她说道,“虽然大周皇室目前困难重重无力助你,但本军督可以,不过需要有能令本军督满意的条件才行,毕竟出兵这么大的事,本军督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啊……” 织田幸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毕竟这就如同一笔买卖,人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兵帮自己复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身为一国之主的她当然懂。 “那么军督大人,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幸子有能力的,一定答应下来。”织田幸子对刘策恭敬地说道。 刘策问道:“如果本军督出兵瀛洲,敢问幸子小姐能否解决军饷问题?” 织田幸子摇摇头:“军督大人,幸子现在身无分文,如果今天被您扫地出门,就要冻死在城外,恐怕爱莫能助,不过要能夺回王位的话,事后可以全部弥补上来。” 刘策又问道:“那么,幸子小姐,如果本军督替你夺回了王位,你又能付出什么报酬,不要说什么万世结交这种鬼话,你应该清楚一点,国与国之间讲究的只有利益,而不是什么情谊, 那鬼东西真能能信的话,这世上就没有战争了,还请你仔细考虑下再回答本军督……” 织田幸子想了想,面露为难地说道:“军督大人,幸子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无法给军督大人任何保证,还请您见谅,不妨军督大人您亲口提些条件,日后复国幸子才有资格答应下来。” 刘策面露一丝邪魅的笑容:“那好,本军督有这么几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下来,本军督将来一定出兵助你夺回王位!” 织田幸子点点头:“军督大人请讲。” 刘策说道:“第一条,我大军出征瀛洲的开销必须由贵国提供,鉴于贵国目前那混乱的状况,一切就等战后再一并计算, 第二条,复国之后,瀛洲各处通商口岸必须无条件对我军督府的商队开放,至于税率问题介时可以再仔细商议一下, 第三条,贵国国君复位之后,须给予军督府一亿三千万两白银的酬金,当然可以分期支付或用贵国劳力矿产代替酬金, 第四条,贵国必须无条件助军督府消灭我大周沿海各处瀛奴海寇,并保证他们不会再伤害本朝任何过往商队,尤其是挂有军督府旗帜的商队, 第五条,由于战后治安混乱,为免波及到我大周各地百姓,我军督府必须要在瀛洲驻军维持治安,直至确定贵国局势稳定为止, 目前就这五条,只要幸子小姐您能答应下来,五年之内本军督必出兵助你重掌瀛洲王权,且在这五年之内本军督能给您提供足够安全的庇护, 幸子小姐,你好好考虑下,如果同意的话,就先签订下这份契约,我会给予你身为一国君主应有的待遇,如果不行那就作罢,本军督就把你和你的同伴全拉去矿场为奴……” 说完,周逢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印件文书,递给秦墨由他交到织田幸子手中。 织田幸子看了眼印件中的内容,回想之前刘策所说那颇具威胁的话语,心道眼下还有的选择么,与是咬咬牙全部答应了下来。 见织田幸子点头,刘策取出自己的军督大印,起身走到幸子边上,在那份印件上盖下后,又签下自己的名字。 待织田幸子也签下了自己的名讳后,这份文件便交回到了周逢手中好好保管起来。 待做完这一切后,刘策又笑着对她说道:“幸子小姐,我现在还要提醒你一句,这是份秘密契约,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在你重登大位之前暂时不要公布与众,你应该知晓其中利害吧?” 织田幸子起身对刘策弯腰深深一鞠躬,开口说道:“嗨依,幸子定会守口如瓶,给军督大人您添麻烦了……” “嗯……”刘策点点头,“既然契约已订,本军督也自当守信对你加以庇护,今日开始你就在校尉府边上的府邸入住,缺什么和秦长史说,能满足你的,本军督不会吝啬。” 织田幸子感动地说道:“多谢军督大人,给您添麻烦了,幸子真的感激不尽……”说完又鞠躬成九十度角。 刘策回身走向主案对周逢说道:“周文书,你即刻带幸子小姐和他的随从先去休息吧,记得把房间仔细打扫一下,顺便命保安司加派人手看护。” “属下遵命!” 周逢对刘策拱手施礼后,便领着织田幸子前去入住的住所,校尉府内很快就只剩下刘策和秦墨二个人。 “秦先生,现在这里没外人,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吧……” 三十九 药引 …… 秦墨面对刘策的质问,面色十分难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策又催促道:“秦先生,您有话就请直言吧,无需这样憋着……” 秦墨深吸一口气,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以为你这么做似乎很是不妥,要知道您现在可是大周的前军都督,手握兵权的主帅,理应将注意力集中在北面胡奴身上, 可现在却私自跟异邦国君签下印书契约,还扬言要出兵平叛助其复位,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助其复位,仅私自签约未经朝廷同意这条已经犯下死罪了,所以……” “所以如何?”刘策反问道,“难不成朝廷要降罪诛我九族么?秦先生,你不必烦恼,本军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墨忙道:“军督大人,属下还请您仔细斟酌一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被圣上知道军督府绕开朝廷和皇室去和一国之邦私定条约的话,定会对你更为忌讳, 而且今日您救得姜小姐回来,与姜家之间的基本已无合作可能,属下怕总督府也很快就会对您有所行动,介时军督府就真的四面树敌了啊。” 刘策说道:“秦先生,你觉得就算本军督安分守己,神都那边就会信任本军督么?不可能的,士族和皇室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本军督近一步扩大自己的实力,相信这种安稳的局势不会持续太久的, 那么敢问秦先生一句,真有那一天你愿意看到本军督身首异处么?本军督和织田幸子签订这份契约完全为了自保而已,就算是为了以后给自己,给治下百姓留条后路罢……” 秦墨沉思不语,仔细回想着刘策所说的话,良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刘策所言都是对的,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布置好了。 刘策拍拍秦墨的肩膀对他说道:“秦先生,你也莫要瞎想,至少本军督眼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周百姓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仅此而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军督大人……”望着刘策那炯神的眼眸,秦墨重重点了点头。 刘策笑道:“天色不早了,秦先生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军督大人也早些回去吧……”秦墨抛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刘策笑道,“如今姜小姐也入住府邸中,军督大人你可真是……” “秦先生莫要取笑……”刘策微微一笑,“在下还要去一趟叶先生府邸,您先回去吧……” “军督大人,你也莫要太操劳了,属下告退,唉……”秦墨叹了口气,也退出了校尉府。 “该找下叶胤,帮他治病了……”刘策望着秦墨离去的背影,轻轻嘀咕了一声,也步出了校尉府。 “不才见过军督大人……” 未曾想刘策刚走出校尉府大门就和叶胤迎面撞上,叶胤平静地和刘策打了一声招呼。 刘策笑着对他说道:“叶公子,你来的正好,随本军督去你兄长地方一趟吧……” “嗯?”叶胤闻言奇道,“不知军督大人现在找兄长是谓何事?” 刘策说道:“你只管随本军督前行,倒了那里就知道了……” “不才领命。” 叶胤应了一声,便紧随在刘策身后向叶斌住处前行。 …… 当叶胤和刘策二人一进叶胤家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材味儿,叶胤仔细一嗅,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军督大人,小胤,你们都来了?” 叶胤见刘策进屋,立马放下手中忙活的事务,起身欲对二行礼打招呼。 刘策止住他说道:“叶先生,让你准备的药如何了?” 叶斌说道:“军督大人来的正是时候,只是就缺那药引方能开始熬煮……” “什么药引?兄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叶胤隐隐觉得这事和自己有关,连忙出声问道。 叶斌望着叶胤,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说了,你的病有救了,特意让我在此准备所需的药材,我不就在等军督大人把药引带来。” “可是……”叶胤奇道,“那药引可是免疫毒花的人血,我并没有看到……” “本军督带来了……” 刘策眼眸一闪,迅速来到一个摆放空碗桌子前,挽起袖子,取过边上一把早已在火上烤过的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划下…… “军督大人!” 叶斌、叶胤一见刘策自残引血,同时惊呼起来,只见流淌的血液渐渐把空碗填成一片殷红。 刘策闻听身后惊呼声,却眉头都不眨一下,静静感受着鲜血从手腕滑落,淡定地对他们说道:“叶公子,你所言驱毒所需要的人血,本军督就是! 在塞外之时本军督就已经中过彼岸花幻毒,侥幸被人所救体内已经对花毒产生免疫,不想昔日遭遇今日却能救你一命,叶公子,你命不该绝!” “军督大人,你……”叶胤此刻神情激动,清澈的双眸里饱含泪水,“不才不值得你这么做,不才早就不该存活人世……” “住口!”刘策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既然有死的勇气,为何就没勇气活下去,用自己生平所学和本军督一道改变这个混乱的世道?” “不才,我……”叶胤死死捏着手中佛珠,努力克制激动的情绪,面对刘策的质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军督大人,够了……”叶斌见鲜血已经填满了大半碗,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连忙取过止血药剂和绷带来到刘策身边,“让在下替你包扎一下。” “嗯……”刘策应了一声,任由叶斌处理自己的伤口。 待包扎完毕后,刘策也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但依旧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叶斌说道:“叶先生,你赶紧去把药引取去熬药吧……” “军督大人,在下替叶胤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叶胤端着血碗对刘策泣不成声地说道。 “叶先生……”刘策闭眼说道,“你我还需这么客套么?速去熬药吧,早些让令弟服下,希望很军督的血真的能救他一命……” “多谢,多谢军督大人……”叶斌擦干泪水哽咽地答谢一声,就前去熬药了。 见叶斌离去,刘策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叶胤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军督大人,不才……”面对刘策那失去血色,逐渐惨白的脸庞,叶胤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叶胤,你听好了……”刘策找到一把靠背椅坐下后,轻晃了几下脑袋,对他说道,“不管前路如何,你都要努力活下去,以后莫要再说那些丧气的话,现在,赶紧找些生鸡蛋和热水来给本军督……” “不才领命……”叶胤应了一声,迅速一转身就去厨房找寻鸡蛋和热水,但抽噎的声音却一直没停过。 “至于哭成这个样子么,唉,好困……” 见叶胤瘦弱的身躯离去,刘策单手枕头,忽然间一阵困意普天盖地的袭来,令他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忍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四十 琐事 …… “军督大人?您醒醒,醒醒啊……” 就在刘策因为失血而陷入昏睡之际,迷糊间就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待他睁开眼就见自己身上盖了件外套,眼前的叶斌正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 刘策取下外套看了眼门外的夜色,对叶斌说道:“天都这么晚了?对了令弟呢?服药了没?” 叶胤激动地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挂怀,小胤他见你睡着不忍打扰,在下已经让他服过药,前去房间休息了,说真的,他已经好久没像今天睡的这么沉了……” 刘策点点头,对叶斌说道:“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本军督也该回去了……” 见刘策要起身离去,叶斌连忙止住他说道:“军督大人,您现在脸色很难看,还是不宜走动,不如今晚就留在府上休息一晚,在下命人去您府上通知下宋姑娘他们如何?” 刘策摇摇头说道:“没事,多谢叶先生关心,这点小事不碍事的……” 叶斌见刘策执意要走,肯定拦不住,与是对他说道:“那军督大人好歹用些饭再走吧,对了,那些鸡蛋在下已经命人给您做好了,不如吃完再走吧?” 刘策闻言想了想也对,这么晚回去的话又会麻烦宋嫣然几个人给自己做饭,索性就答应了下来,与他一起来到备好的饭桌前。 “军督大人,请慢用……”只见叶斌将煮好的糖水煮蛋端到刘策跟前,又嘱咐道,“今日您太鲁莽了,应该提前知会在下一声,也好做准备。” 刘策吞下一个鸡蛋,摇摇头说道:“提前和叶先生您说的话,您必定又会推三阻四的阻扰,而且本军督为人您也清楚,向来不愿意拖拖拉拉,既然已经决定帮令弟治病了,那就早些行动起来,替令弟解决病痛折磨……” “军督大人,在下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叶斌再次对刘策感谢道。 “叶先生,咱俩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刘策放下手中汤勺,面带不满地望着叶斌,“您和令弟帮了本军督这么多,我尽些应尽的事又算得了什么?此事休要再提,另外,下回什么时候需要用药再来和本军督说,千万不要客套。” “遵命……”叶斌闻言感激地坐回椅子上,替刘策夹了条鸡腿放到他碗中。 “这就对了……”刘策干笑一声,夹起鸡腿就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 待刘策回到府邸已是深夜时分,和门口守卫打过招呼后,便径直朝屋内走去。 “刘大哥你回来了?”一进屋子,宋嫣然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抱歉嫣然,我在叶先生地方已经用过饭了,天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么?”刘策柔声说道。 “刘大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宋嫣然并没有直接回答刘策的话,而是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刘策轻轻地摇头回道:“今天发生太多事有点累了,嫣然你也颠簸一天赶紧去休息吧,对了,若颜怎么样了?” 宋嫣然说道:“程姑娘已经就诊过了,姜小姐都是些皮外伤,休养几天就无大碍,只是今日她受了不小的惊吓,给她开了几剂安神的药后一直等你未归,嫣然便先让她睡下了。” “谢谢你,嫣然……”刘策淡淡的答谢一声,“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大度,我还怕……” “刘大哥……”宋嫣然止住刘策说下去,“你什么都不用说,嫣然都明白,姜小姐今天也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跟她之间的事,毕竟十几年之前你们便相识了……” “嗯?十年?” 刘策再次一愣顿觉诧异,如果上一次在殿礼之上还能用姜若颜醉酒来形容,那现在又如何解释? “莫非是真的?如果是的话,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风流债了,不过也不对,十年前也就十岁这样吧?哪来什么风流债?嘶,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刘策只觉得头很痛,毕竟两世不同记忆在脑海重叠,要想什么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无疑比较困难。 抛开脑海中的诸多想法,刘策对宋嫣然说道:“先不说这么多了,天已经很晚了,你也先早些回房休息……” 宋嫣然摇摇头,面带微红地说道:“刘大哥,我看你脸色真的好难看,不如先让嫣然送你回房如何?” “谢谢你,嫣然,你先回房吧,我自己等会儿会回房的……”刘策笑着婉拒道,生怕她会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伤势,又为自己担心。 “那,好吧……”宋嫣然眼眸中失望之意一闪即逝,“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和小茹她们哦?”说完,宋嫣然面带忧色的向自己房间走去。 “嫣然……” 就在这时,刘策忽然轻声唤了她一声。 “嗯?” 宋嫣然闻言回头瞬间,就已经被刘策轻轻揽入怀中。 “刘大哥,你怎么了?”在刘策怀中的宋嫣然明显感受到这男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没事了……”良久刘策才将宋嫣然从怀里松开,看了她一眼,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早点休息,以后不要再这么操劳了。” 宋嫣然闭目感受着额头传来的温度,看着刘策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轻羞地点点头。 刘策目送宋嫣然离开自己眼帘后,便也向自己屋子走去,本来他是想进去姜若颜房间探望一下,但还是放弃了,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觉得比她好到哪里去,而且双眼皮一直都在打颤,困的他十分难受。 在进入房间一刹,刘策衣服也未脱便一头栽倒在自己床前,彻底失去了知觉。 同时叶斌住所之内,从沉睡中醒转过来的叶胤,翻身下床来到窗台前,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你醒了?”叶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很久没见你睡得这么安稳了,看来这药真的有效,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叶胤没有回头,依旧平静地望着窗外那寂静的夜景,叶斌见此叹息一声道:“你还放不下当年云山书院的事情么?” 叶胤轻声回道:“不是,我是在想军督大人……” 叶斌闻言一怔,随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圆桌上,对他说道:“饿了吧?赶紧趁热吃了,这碗面刚出锅的,坨了就不好吃了。” 叶胤说道:“兄长,您应该知道,我只吃些粥米清淡的食物,对这些面食……” 叶斌打断他说道:“我知道,这只是碗普通的汤面,都是些素食而已,你别总吃那些粥米,这样下去早晚会垮的,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街上随便找个女子气色都比你好的多。” 叶胤闻言,轻颌眼眸来到桌前望着加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沉默片刻后就取起筷子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嗯,好……”叶斌见叶胤肯吃面时,不由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 四十一 军营记事1 …… 十一月初三,冀州…… “瞄准前方,刺!” “喝!” “再刺!” “喝!” 清晨时分,永安城外,杨又怀所部的军营上空就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在这寒冷的冬季迎来了一天的操演。 初时,那些新加入军督府麾下的各部幽州、定州官军无法适应那枯燥乏味的训练模式,尤其是下午“扫盲”安排,更是令他们叫苦不迭,不少人都萌生了退意。 而且,这军营之内军法极其严酷,若有半点违纪现象,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军棍,更让他们这些散漫惯的远东边军士兵苦不堪言。 不过令他们感到欣慰和满意的是,在军督府麾下一日三顿基本都能吃饱,隔上几日还能吃顿肉,因此,虽然每日训练是辛苦,但至少不用再担忧饿着肚子了。 而正在督促他们操练的主将官正是已经升任怀字营副营使的方竞,此刻的方竞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靠夺取自己妻儿手中口粮的那个懦弱男人,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将领。 “好!晨练结束,休息两刻钟后开始阵列操演半个时辰,随后吃饭!解散!” 随着方竞在检阅台上的命令下达,一声声铜哨在演武场四周响起,那些新入伍的各地官兵则如蒙大赦般瘫坐下来,不断挥动双臂缓解关节处传来的酸麻感,同时开始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开始胡侃调整下心情。 其中一处围坐的人群中,有个精瘦的士兵不满地说道:“你说我们这么练图的是个啥啊?以前在幽州时,一三五才练兵,在这里却是天天都要练,七天才休一次假,还有那什么扫盲?咱们当兵的又不考秀才,识那玩意儿干什么?” 他的话得到周围不少士兵认同,各人也都觉得眼下在这军督大人麾下实在是苦闷的很。 另一名士兵想了想,哈了下冻的通红双手小声说道:“不如我们都找个机会开溜吧?这日子实在太苦了,哪有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操演的?真的是风雪无阻啊,难不成军督大人真把我们当王牌操练了?” “小点声……”这士兵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年岁稍长几岁的士兵止住,“我劝你们赶紧把这想法抛开,隔壁山字营知道吧?和我们一道新来的定州兵,因为吃不了苦,上百号人开溜, 结果还没离开营地范围就全被抓了回来,每人吃了五十记军棍不说,还都开除了军籍发配到矿场做苦力三至五年,家人的该有的军属待遇也全部被剥夺了。” 听了那士兵的话,众人齐齐沉默了,这件事他们也有耳闻。要说这军督大人麾下有什么与其他官兵不同,就是这待遇没话说,当然和刘策的亲属精卫营那没法比,可与原来所在的旧部相比,那简直就是天壤地别。 尤其这军属待遇一条,每名士兵家属每月可以领取二至五斗的米面外加半斤的细盐,三个月一结,入伍满一年后,每年正月还有三五斤的肉食补贴,而且只要自己服役欺瞒的话,全家都能获得最少二十亩的土地,那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这样家人基本生活就都有了保障,很多人就是为了那些家属待遇才咬牙挺了下来。 “罢了,熬吧……”一名体型健壮的士兵想了想,抚摸着自己手中的长矛对他们开口说道,“苦是苦了点,但你们仔细想想,这些上司可有过无缘无故刁难过我们? 只要认真操演不犯错是不会受罚的,而且这吃的也好啊,一天三顿,值哨还有夜宵,你们可在旧部顿顿吃饱么?一天顶多也就两顿馊面还饿得慌,不时还要靠家里接济口粮度日,哪有钱粮补贴家用。” 听那壮汉军士这么一说,各人又是纷纷点头,就是冲着那二十亩田地也要熬下这三年时间。 忽然又有一名士兵望着不远处边上的那几个亲卫,眼中露出一丝嫉妒的神情:“不过,那些精卫营军士可真是各个富的流油啊,啧啧啧……” 众人闻言顺着那说话的士兵眼神望去,也是齐齐露出一丝羡慕嫉妒恨的异样神情。 “听说他们就算是个大头兵都有上百两银子的积蓄,不少人不但有田还有房,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可不是嘛,听说不少人还娶了两三房的媳妇,妈呀,我老丘可是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如果让我过上那种日子哪怕只有几个月我愿折寿十年。” “咱什么时候能有他们这种待遇啊,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那你们三年服役期满继续当兵当下去努力加入精卫营啊,人家精卫营有今天这种待遇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顿时都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忽然一名肚子滚圆的矮壮胖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决定了,我谢平安三年期满后定要继续服役,立下军功加入精卫营!” 周围士兵一听,立马怔怔地望着他一阵随后窃笑出声,其中一名士兵对谢平安说道:“我说谢平安,你都快三十了吧?连个老婆都没有还说什么大话?加入精卫营?你看看你自个儿那熊样,臊不臊啊?” 谢平安瞥了那嘲笑自己的军士一眼,然后望着那面在寒风中招展的“精卫鸟”大旗,一脸正色拍着胸脯说道:“哼,鸡鸭焉知大雁之志?大丈夫立与世间应当立下功名,成就一番大事,岂能为儿女私情所困? 我谢平安在乱世之中活了二十七年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来临,将来定要助军督大人扫平塞外胡奴,立下不世功业,介时衣锦还乡回到幽州浔山老家,那是何等的荣耀?” “大哥,你说错了,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不是那啥……”谢平安话音刚落,就被边上一名十八岁的士兵拉了拉他的衣角,尴尬的纠正他的错误。 “这有什么区别么?反正都差不多意思。”谢平安看了自己边上那提醒自己的军士一眼,一脸无所谓地对他说道,“少云,你等着吧,等大哥立下不世军功得到封赏有了钱就替你盖房娶个漂亮的媳妇,也好给你死去的爹娘有个交代了!” 那个唤作少云的少年本姓为卓,他与谢平安是同乡,自幼父母早逝,全由谢平安照料长大,两人感情如同亲兄弟般深厚。 刘策平定幽州发报招兵时,他俩就二话不说带着满腔抱负前去从军,两月新兵期限满后,如愿以偿的成了刘策统领的边军将士一员。 四十二 军营记事2 …… 就在谢平安还沉浸在自己的豪言壮语中不可自拔之时,围坐的人群安静片刻后,忽然齐齐爆发出一声大笑。 “谢平安,就你这样还助军督大人问鼎塞外?你说你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在这里说什么大话?你要能入精卫营我以后天天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 “哈哈哈哈……” 面对周围众人嘲笑,谢平安却面不改色,依然昂首挺胸地说道:“尽管笑吧,就怕到时候你们连给我谢平安倒水的资格都没有,英雄壮志岂是尔等这些混吃等死、不思进取的小人能明了? 军督大人不是照样没娶媳妇儿?如今还不是从一介流民小卒坐到了威震天下的前军都督之位?期间受尽了多少白眼自不必说,终有一天我谢平安也会出人投地打出一番功名,让你们各个刮目相看。” 谢平安这话一出,边上立马就有一个士兵讥讽道:“我说谢平安,你能不能要点脸?你也配和军督大人相提并论?军督大人他老人家一路行来走到今天这地步可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踏出来的,而不是跟你这样站在这里说大话, 还有军督大人没娶妻室是不假,但你也不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佳人相伴?人家宋姑娘乖巧大方,相貌可人,还听说姜家大小姐也对军督大人青睐有加, 再看看你,除了这一身的肥肉还有什么?行了,别吹了,真替你为我们幽州爷们感到丢人。” 谢平安被他们这么一奚落,顿时有些挂不住,连忙辩解道:“军督大人生平我谢平安是佩服的紧,又怎敢和他相提并论?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下,哼,看到时候你们会不会为今天所说的话后悔!” “我说姓谢的……”那幽州军士一听谢平安这么说,顿时脸色一黑,“别以为你长了几百斤肥肉我们就怕了你了?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点,不然今天就是挨军棍我也要收拾你信不信?” 谢平安闻言,不屑地说道:“怎么你想揍我?来啊,我幽州浔山出来的汉子浑身都是胆,你以为会怕你那三言两语的挑衅么?” “妈的,死胖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你爷爷的厉害,你爷爷我好歹也是扛了四五年的刀枪,浑身是胆?看我不把你胆汁都揍出来,看拳!”那军士说着忽然起身一拳砸向谢平安。 谢平安没防备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落向自己的胖脸,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重创倒地之际,一只大手猛地嵌住了那只拳头的手腕不得寸进,出手的正是谢平安的结拜弟弟卓少云,这一幕不由让周围士兵齐齐一怔,顿时鸦雀无声。 “你,放手……” 那军士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巨大的阻力,不由面色的痛苦的看向卓少云说道。 卓少云面色平静地对那出手的军士说道:“这位兄弟,我们都是同袍,一起在军营之替军督大人消灭,何须为了一两句玩笑话坏了军营规矩?更何况谢平安是我哥哥,我不会看着你伤害他,你若动他就先过我这关。” “先放手……”那军士疼的是嘶牙咧嘴。 “抱歉,多有得罪……”卓少云松开手对他抱拳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给我揍他!出了事有爷们我担着!” 没成想,那军士一脱手后,按了按酸麻的手腕立刻对周围的士兵吼了一声。 周围人群中立马跳出十几个人,对着卓少云和谢平安围了上去,场面一时间失去了控制。 “少云,小心!”谢平安急唤一声,一个虎冲扑倒了名迎来的士兵,两人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大哥……” 卓少云担忧谢平安安慰,一惊之下,迅速避开一双拳脚,随后一个侧身,飞起两脚,踹倒两名向自己袭来的士兵,又是一个俯身双掌拍在另两名士兵身上将他们惨叫着掀飞出去后,急奔谢平安而去。 “好,打的好,打啊,上啊,哈哈哈……” 眼见这边发生斗殴事件,四周立马就有士兵围过来看热闹,不断开始起哄助威。 “砰砰砰……” 卓少云出手迅捷如风,迎来的士兵在他手中基本没有一合之敌,纷纷被他赤手空拳找准破绽的打趴在地,最后一把抓住俯在谢平安身上的士兵用力一甩在地,扶起了谢平安。 “大哥,你没事吧?”卓少云看着被揍成猪头一样的谢平安,关切的问道。 谢平安吐出一口沙泥,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少云,咱浔山出来的汉子各个都是有种的好男儿,有人敢欺负到咱头上,就得揍服他们,你先在这里顶着,我去把咱浔山的弟兄都叫来。” 说完,谢平安拍了拍卓少云的肩,不等他开口,就扭起那肥大的腰躯向远处另一处围坐的士兵堆跑去。 “大……” 卓少云来不及制止谢平安只叹了口气,就又陷入十几名士兵的包围之中…… “怎么回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是何人在喧闹?” 正在帐篷内上和各旗总趴在地图上握着碳笔商议操演具体项目的方竞听闻演练场上传来的喧哗声,不由眉头一蹙。 “报告方副营使……”就在他疑惑之际,门外传令兵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演练场又,又打起来了……” “这群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方竞一听那个“又”字,立马狠狠甩下手中的炭笔,怒吼一声,“反了他了,上个月到现在都几次了?带我去看看,走!” 等方竞带着众军官赶到时,只见眼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叫好和戏谑的嘘声,顿时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一名善于察言观色的旗总见此,立马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铜哨,大吼一声:“方副营使到,谁人还敢在此喧哗?还不都让开!” 吼声一出,周围叫好的人群一个哆嗦立马安静下来,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立好,不敢再发出声音。 当方竞和众旗总走到圈中之时,被眼前一幕给震惊了,只见地上躺着十五六个哀嚎的士兵,而正中位置则站着个英武的少年,只见他破皮的拳头握的死紧死紧,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血痕。 “卓少云,这到底是怎么有回事?给我解释下……”方竞愤怒地对卓少云问道,“军中条例禁止斗殴,全给忘啦?” 卓少云闻言羞愧的低下头,然后单膝跪地抱拳对方竞说道:“方副营使,在下知错,愿意认罚!” “很好,那就……” “少云莫慌,大哥把人带来了~” 就在方竞打算处罚卓少云和周围参与斗殴的将士时,谢平安带着二十多人一脸嚣张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我浔山好汉各个团结一致浑身是胆,想人多欺负人少?简直做梦……” “谢平安!你好大的胆子!” 不想他话音刚落,方竞一声炸雷般的吼声让谢平安以及周围前来打群架的士兵一怔,顿时吓的不知所措,连忙齐齐跪在地上拱手低头。 方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指着谢平安和他身后叫来的同乡士兵都说道:“浑身是胆是吧?行,你们有种,那就一起挨军棍吧。” 说完他大吼一声:“传我军令,参与此次斗殴的全部二十军棍,操练结束后把演练场全部收拾干净,另外去马棚把马粪全收拾干净,周围在场围观知情不报的,绕演武场二十圈,立刻执行,不得有误!” 方竞这军令一出,谢平安身后的士兵立马哭丧着脸,心里默默问候了谢家父母几百遍,尼玛感情你把我们叫来就是一起吃军棍的是吧? 同时还有那些围观的士兵也是叫苦不迭,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也会受罚,这军督大人的营中怎么这么多规矩,但也没办法,只能照令开始绕着演武场跑了起来。 四十三 军营记事3 …… “……十一……十二……” “……二十,收队,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再有下次那就不是二十军棍了,都滚去医护队涂点药膏吧,真是的,这群新兵蛋子怎么天天就知道惹事……” 谢平安等数十人“噼里啪啦”另了顿军棍后,在行刑军官的呵斥下,各个捂着屁股一脸苦色,唉声叹气的走出行刑大帐。 “大哥,你不要紧吧?”卓少云上前搀扶着谢平安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谢平安闻言拍拍卓少云的手,望着操演场上结阵操演的情形和绕圈罚跑一脸正色的说道:“少云你记住今天罚的这顿军棍,古人云,天要降大任与自己,必先挨皮肉之苦,再受错筋断骨之痛,方能成就大事!我们今日所受的惩罚是为日后飞黄腾达而准备的,是上天对你我兄弟二人的考验!” “大哥,是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卓少云又异常无奈的替谢平安纠正道。 “是么?”谢平安一怔,随即高扬头颅辩解道,“反正都差不多,总之少云,你只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从军?就是为了有一天不再挨饿,不再受穷,过上好日子,有脸面的活下去, 如今正值乱世,当是你我兄弟应该大有所为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在战场上多杀几个胡奴立下功业造福我们的后辈子孙,男儿立世应当有所一番作为才是!” “都听大哥的……” 卓少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大哥自小就有一番雄心壮志,很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光宗耀祖,其实他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自己好一些,省吃俭用给人做苦工供自己读了几年私塾,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后能摆脱跟他一样穷困潦倒的命运,为此他连娶亲的钱都花在了自己身上,这种比亲兄弟还亲的付出怎能不让卓少云感动? “唏律律……”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这时候,营门之外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谢平安和卓少云齐齐望去,顿时心中露出一阵自豪和羡慕的异样感觉。 谢平安拍拍卓少云说道:“少云,你看到没?这就是我军督大人麾下的赫赫铁骑!你可曾在幽州见过有如此雄壮骑军?那都是些骡马充数,还少的可怜的样子货,不值一提。” 卓少云木然地摇摇头,对谢平安说道:“每一次见到傅云骁,傅营使的骠骑大军,都是十分令人神往啊,如果有一天我能有一匹战驹驰骋沙场的话,那该多好啊……” “会有这么一天的!”谢平安用力拍拍卓少云的肩膀,一脸自信的说道,“以后我们不单要骑在马上纵横沙场,还要亲领一支骑军扫平塞外,在此之前我们要好好操练,争取到出征的机会,这样才能立下军功扬眉吐气,军督大人我们比不了,但至少要能做到像方副营使一般, 少云你跟着为兄,不出几年为兄一定带着你衣锦还乡,让以前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什么叫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你就吹吧你……”谢平安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名同样挨打的士兵一顿嘲讽,“谢平安,你大话就少说几句吧,咱浔山几个兄弟今天这顿军棍可是为你而挨的,你打算怎么表示一下?” 谢平安大手一挥,一脸傲气地回道:“放心,我谢平安不会亏待咱浔山的兄弟,今天下午不是发军饷么?明日正好是休假日,晚上我请你们到永安城内喝酒!” “好!”众人闻言,齐喝一声,“就冲谢平安你这句话,今日这顿板子挨的也值了!” 但也有人担忧地说道:“可是,这军饷真的会发放到我们手中么?要知道幽州那些当兵的欠饷可是家常便饭啊……” “不会……”卓少云异常坚定的说道,“我听其他同僚说起过,军督大人从来不会拖欠将士的军饷,哪怕再困难也会发放的,拭目以待吧。” “说得好!”谢平安立马接过卓少云的话,傲然说道,“军督大人何等气魄?怎么可能会为区区几两银子为难我们?我都打听清楚了,每次发放军饷都会如数发到士兵手中再签押,上官想克扣都没机会! 你们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丢我们浔山男儿的脸面,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更何况我们吃的那么好,隔山差五还有白面肥肉,这等……” “铛铛铛~开饭啦……” 就在谢平安提到吃饭之时,不远处就传来清脆的金属敲击之声,不一会儿,吃饭的长号也在军营上空响了起来。 谢平安摸了下自己滚圆的肚子,眼中精光闪烁,随后正色对边上的众人说道:“杨营使说过,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能上战场列阵杀敌建功立业,所以现在我们应该遵守军中条例,按时前去食堂用饭,等吃饱喝足之后再行好好操练!走,先吃饭~” …… 当谢平安和卓少云排着队领到自己的伙食后,便来到一张空着的长桌前,刚要坐下,才想起之前挨的军棍,一碰椅子就痛的呲牙咧嘴,与是和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好话,在保证不会浪费食物搞脏演练场地后,二人才顶着寒风来到帐篷外一张半人高的木栅前,将各自取来的两张粗厚的杂粮饼和一碗粥以及一个鸡蛋放在上面站着慢慢吃了起来。 “少云,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谢平安咬下一大口饼后,指着眼前空旷的演练场对卓少云问道,“寒风凛冽,你我兄弟在此地吃饼喝粥,如此的豪情,令为兄真是觉得不枉此生,只可惜为兄书读的少,比不得老营的将士还能作诗一首……” 卓少云听着谢平安的话,似有所感的点点头,撕下一口杂粮饼吹着寒风一时间也有些痴呆了。 “喏……”忽然间,谢平安取出一张报纸对卓少云指着报纸上其中一处内容说道,“这是今天的军报,看到没有?军督大人过两天就要从汉陵回到永安了,如果我没猜错,这冀州很快就会有一次大的动作, 你我兄弟立功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倒时你跟着为兄,为兄带着你杀敌立功!” 卓少云一愣,不解地问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冀州马上就要有动作了?” “傻啊,亏你还多读了几年私塾……”谢平安嚼着粗饼,笑着说道,“你看看上面内容,为兄也认了不少字,今天下午很快就会给我们营中新兵发放第一批两千多套铠甲,这说明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嗯?” 卓少云连忙朝报纸上看去,果然找到了给怀字营新军发放铠甲兵械的内容,心里不由也开始激动起来。 他在谢平安的熏陶之下,也有着浓厚的建功立业的想法,只是没有如同谢平安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如今见有这次机会,不由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战意。 “少云,机会就要来了,你我一起勉励吧!”谢平安一口喝干碗中的米粥,伸出手掌对着卓少云。 卓少云也喝干米粥手掌与谢平安重重握在一起,同时相视一笑。 “把这鸡蛋吃了……”谢平安把手中鸡蛋递到卓少云手中。 “不,大哥,我有……”卓少云连忙推辞,“还是你吃吧……” “叫你拿着就拿着!”谢平安强行把鸡蛋塞入卓少云手中,然后朝食堂一瘸一拐地走去,边走边拍着胸脯豪气万千的说道,“男儿在世,理应胸怀天下,区区一个鸡蛋岂能让我谢平安满足?” “大哥,你的报纸……” 见谢平安离开,卓少云连忙把手中报纸递向他,却被谢平安给拒绝了。 只闻谢平安口中传来一阵豪言壮语:“你留着吧,纸中之言尽在我胸中!” 说完,就啃着饼继续排队等候领取米粥,显然是还没吃饱…… 四十四 军营记事4 …… “谢平安~” “到~” “二两六钱,你点点,然后在这里画个押。” “不用点了,我谢平安还不相信我军督府铁军的信用么?这就画押!” 下午操练结束后,谢平安和卓少云来到账房领取了属于自己那份饷银后,看都没看一眼就收入了怀中在自己的名册前按下了红色拇指印。 而卓少云领到自己的那份后仔细点了点确认是二两六钱没少之后,才画押按下了手印,与谢平安一起走出了账房。 “少云,记住今天,这是我们人生中赚取的第一份军饷,也是我们实现梦想的开始,以后我们一定会过上更好的日子,大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你会娶上一个漂亮的媳妇儿!”走出账房后的谢平安拍着怀里的饷银,一脸满足的和卓少云表达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卓少云则将饷银包好递到谢平安跟前说道“大哥,我没想这么多,这些饷银你替我收着吧,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 谢平安看了那银袋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这个弟弟,摇着头笑了笑接过银子“也好,我就替你攒着娶个媳妇儿用,对了,来冀州这么久有看上眼的么?” 卓少云腼腆地摇摇头“大哥,我小卒一个,如今只是军中一个普通下士,没钱没势的谁看的上咱,暂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和大哥一起,上阵杀敌立功!” “好兄弟!”谢平安赞赏地点点头,“你有此雄心壮志大哥很是欣慰,不过以你的身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在军中出人投地,所谓……” 卓少云连忙打断谢平安继续胡侃下去,对他说道“大哥,别说了,还是赶紧去把演练场打扫一下吧,完了还要去马厩收拾呢,希望在晚饭前把活干完,今晚有肉啊……” “就知道吃肉……”谢平安闻言嘀咕了一句,随后对他苦笑道,“大哥知道自己没什么用,跟了我这么多年,饱饭也没吃几顿,好不容易吃顿饱饭还是在军中,唉~” 卓少云说道“大哥你又来了,不管怎么样能和大哥在一起哪怕天天饿肚子也是开心的……” “你呀,就这点出息……”谢平安欣慰的同时,语气带有一丝淡淡的不满,“从今以后我们不但要天天吃饱饭,还要做人上人,用我们这一身胆气打拼这一切,知道了么?” “知道了大哥……” 卓少云点点头,正欲再说,忽然眼前走来一名军官,却是自己旗中的新任旗总曹延,刚从精卫营中调出来的,二人连忙站稳军姿对他行了个军礼致敬。 “曹旗总,那个就是卓少云……” 行至二人跟前,一名亲卫偷偷在曹延耳边嘀咕一句。 曹延点点头对卓少云说道“早上就是你一人赤手空拳打的一甲十五人满地找牙?” 谢平安和卓少云同时一怔,谢平安忙说好话“曹旗总,我兄弟他不懂事,您就……” “闭嘴,本旗总问你话了么?”曹延瞪了谢平安一言,吓的他连忙闭嘴后,又冷冷地看向卓少云。 卓少云迎上曹延的目光,拱手说道“下士卓少云见过曹旗总。” “很好!”曹延点点头,“你身手不错,现在我手头上有个美差需要人手去做下,当然完全自愿,不知道有没有这胆量?” 卓少云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谢平安却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曹旗总!有什么差事您尽管开口,我浔山男儿各个都是爷们儿,浑身上下都是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没那么严重,刀山火海也不放心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前去送死。”曹延傲气地说道,“只是让你去接应几个人,最近南边蟒山附近又有小股胡贼出没,保安司需要我怀字营派人前去进剿,不知你可否敢亲自前往?” 卓少云闻言刚欲开口,谢平安却激动地说道“当然敢啦,我浔山男儿何惧奸险,再说我这兄弟武艺过人,区区蟊贼又怎能奈何得了我兄弟?” “没和你说话,给我闭嘴!”曹延顿时头都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个话唠。 卓少云对曹延拱手说道“多谢曹旗总抬爱,下士卓少云领命愿往!但是,曹旗总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哦?跟我谈条件?”曹延嘴角一扬,轻笑一声,“罢了,今日是你自愿的,本旗总就允许你说说要求吧。” 卓少云看了谢平安一眼,然后说道“可否让我大哥也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曹延闻言看向一身肥膘的谢平安,蹙了蹙眉头,取出一份密信交到卓少云手中问道“识字吧?这是军师许文静交代的事,要接的人名字和地点都在里面,记住,不能泄露出去,自己再去找几个信的过的人到武备库领取铠甲兵械, 战马已经在营门口备好了,给你们半个时辰,赶紧去做准备吧,记住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说完,曹延就面带微笑地转身而去,顺时还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你们几个了,转正一月就有机会立军功,啧啧啧……” “少云,机会来了!”等曹延离开后,谢平安激动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这顿军棍没百挨吧?赶紧看看信中说了什么!许文静许军师啊,平定冀南、定州的文杰,那可是军督眼前的大红人呐!” 卓少云此时也是热血沸腾,拉着谢平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撕开信件望去,随后二人眼睛齐齐发亮。 “少云,这一次我们时来运转啊……”谢平安捂着心脏,就差手舞足蹈,“军督大人的家眷居然要迁到冀州,我们……” “嘘,大哥,你忘了曹旗总的交代么?”卓少云心里也是激动异常,但依旧克制着情绪,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赶紧去召集浔山的兄弟,再去领取兵械铠甲吧,莫要再说了。” 谢平安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把他们找来,咱浔山男儿就应该相互扶持,有立功机会大家一起共享才是。” …… 等谢平安找来白天挨军棍中挑了十八人后,齐齐来到了武备库内,一人领了一套崭新的精铁胸甲和臂铠铁网棉手套,以及一副细棉面甲和一顶八瓣熟铁帽,外加一件漆黑的征袍,穿上后各个都显的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好,好啊!”谢平安望着琉璃镜中自己的模样,拍拍那新式铁甲,大声笑了起来,“我军中有如此精良的甲胄,何愁胡奴不灭!” “一人一把环首刀外带一柄短刀,还有再自己挑件趁手的兵器吧……” 武备官对这二十号人不停臭美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没好气的嘀咕几句,倒不是这武备官态度多恶劣,而是这种情景他见的实在太多了,换谁当值都会这种神情。 “真是好刀啊……” 抚摸着手中做工精良的环首刀,卓少云由衷地叹了一声,收在腰间后,望向武备库其他长兵器,忽然在一杆三米多长的乌黑长矛前停留了下来,只见那长达六十公分的矛尖内中也呈现漆黑的印记,不由吸引了他。 “上官,这杆长枪?” “这是条槊矛,重三十三斤,不是一般人能舞的动……” 卓少云闻言,对武备官恭敬地说道“可否让在下试试趁不趁手?” “尽管试吧,用的趁手就拿去使吧……”武备官一脸正色地说道。 卓少云眼中精光乍现,单手握住槊杆,猛地一提,然后止不住在武备库内舞动起来,带起片片劲风寒芒令人睁不开眼。 “好!” 眼见卓少云枪法精湛有力,在场众人包括武备官在内,无不叫好连连,对他的枪法表示肯定。 “好枪,好槊!” 卓少云舞完收枪后,也是幽州赞叹一声,对这杆长槊是爱不释手。 等一行人来到营口,看到那一匹匹早已准备好的战马时,不由齐齐楞了愣,尤其卓少云抚摸着马鬃,心中感慨万千,白天所想这么快就实现了,真是想不到…… 四十五 风雪交加 …… “驾~” “唏律律~” 怀字营军营大门之外,谢平安、卓少云等二十骑威风凛凛地出营而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厚的热情。 由于营中每日下午都会有马术训练,几个月以来骑马对这些新军士兵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行至军营外十里之处,谢平安望着半空中飘落的片片雪花,对身后众人说道:“加紧脚程,争取天黑之前抵达蟒山,把盘踞的那的胡贼尽数歼灭,这次机会难得,我们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一次了!” “好!” 紧随谢平安和卓少云的十八名浔山将士齐喝一声,再次向蟒山疾驰而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二十人终于赶到了蟒山附近,此时风雪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为了防止被盘踞在此地的胡贼哨探发现,都齐齐下得战马,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商议下一步计划。 “少云你不要慌,待会儿你跟紧大哥,大哥带你捞个大功劳!” 毕竟第一次接到任务,要以自己这二十骑扫清盘踞在此地六十多名羯族山贼还是心里没十分的底,谢平安怕卓少云临阵退缩,不由对他出声劝慰道。 然而卓少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惧的神色,反而是出奇的冷静,脑海里不断演绎着战事爆发的情景和最快的破敌之法,手中那杆黑槊也是越握越紧。 “虽然胡人数量是我们的三倍,但是,从信上的情报来看,无论是装备还是操演水平,断无法与我怀字营正规军相提并论!”谢平安和周围十几人分析起形势,“而且此处地形不宜骑兵作战,胡奴等于是失去了一件利器,而我们浔山二十人每人都经过严格操演,步战绝对比他们要强悍的多,如此一来,敌人的优势全部没有,剩下的就是结阵而战,这恰恰也是我军精华所在……” 谢平安一顿合理的分析下来,众人纷纷皆觉得他所言有理,连连点头称是。 “大哥……”卓少云想了想说道,“我看这雪会越来越大,不如我们趁风雪交加之际,派人摸入蟒山胡贼老巢,一来可以打探敌情虚实,二来可以寻找机会削其贼首,以寒敌胆,然后再放信炮一举杀入敌营,你觉得怎么样?” “妙计!”谢平安赞许地拍拍卓少云的肩膀大声说道,“就照你说的这么办,等风雪再大些,我亲自摸入贼营……” 卓少云说道:“大哥,让小弟去吧,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不行!”谢平安连忙拒绝道,“让大哥去,你和王五他们几个守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大哥!”卓少云伸手压住谢平安的肩膀,对他正色说道,“,那就让小弟陪你一起去,你别忘了你说过要带我一起立功的!” 谢平安一愣,看着卓少云那坚毅俊武的脸庞,苦笑一声道:“也罢,你我兄弟就一同前去,待会儿摸入老巢跟紧大哥,解决掉匪首就施放信号,然后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嗯!”卓少云应了一声,然后就对身后其余十八人拱手说道,“各位兄弟,蟒山之外就拜托你们替我兄弟二人略阵了,静等我兄长讯号。” 那十八名浔山士兵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各自去做准备了。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风雪果然如卓少云所言一般更大了。 卓少云和谢平安各自喝了口军营发放的酒水,吞下手中最后一口饼后,感觉身子有些暖和后,便在黑夜和风雪掩护下摸入了蟒山之中。 …… 此刻的蟒山匪巢之内,盘踞此地的羯族匪首阿布勒端坐在牛皮大帐之内,正撕扯下一条刚烤熟的羊腿,放在嘴边狠狠的啃下一口,不停的嚼动起来。下方几十名同族之人也都各自喝着酒吃肉,一时间叽里呱啦的一堆胡语如同野**流一般。 “唉~”良久,阿布勒啃完半条羊腿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羯族三万多族民,如今却变成这副惨状,那些该死的周人,该死的精卫营,我誓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为我族人报仇。” 帐内众人闻言,也停止了咀嚼,一同叹息起来,回想刘策问鼎冀南这不到一年时间里,自己族人过的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日子,每天都在冀州军的屠刀下苟延残喘。 刘策平定冀南后,对盘踞在此地胡人部落实施的是铁腕政策,这政策没有花言巧语,只有简单粗暴却又异常血腥现实的两条路,顺从或灭族。 在这不到一年时间内,不服刘策统治的异族部落几乎全被刘策麾下的部队蹂躏过,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异族部落已经彻底灭绝了,而自己的羯族也同样处在了灭族边缘。 在冀州军连番打击之下分散各处被逐个一一击破剿灭,俘虏的男丁全被拉去做苦力,女人待遇稍好,则进入缝补场劳作,如今数万人的大部落只剩下这区区不到百人的境地,他们为昔日对冀州百姓犯下的罪行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这个冬天怎么挨?”其中一名长相狰狞,满嘴黄牙的羯族人懊恼地用胡语说道,“粮食不多了,过冬的棉衣棉被也不足,而族人赖以繁衍的女人也没有,为何我们会到这般境地?” “都怪那群表子养的牧族和乌人!”对面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羯族胡人恶狠狠地骂到,“居然投奔那群周人,真是令人不齿,要不是他们那刘策会把我们逼到这般境地么? 看看这一年来吧,各部族的勇士的血都快流干了,而周人却越来越强大,哪怕一个小小的庄园都有近百带甲兵士守卫着,甚至到处寻找我们的踪迹,而充作帮凶的就是牧族和乌人……” “好了,少说几句吧!”阿布勒烦躁的挥挥手,“等过几天,天气好转些就下山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掳掠点粮食上来,另外再抢些个女人来消消火,两个月没开荤了,憋的也着实难受!” 众人听阿不勒那么一说,顿时邪火蹿升,一想到那些中原女子的娇容以及那细嫩的肌肤,各个胯下都是一阵难受,但现在周国女子已经不像去年那般可以随意轻松抓捕了。 不单是中原女子,就算那些异族女人同样不好捕获,保安司那严密的御敌手段连靠近的机会都不曾给过自己。 …… 四十六 暗袭 …… “什么鬼天气,一会儿功夫雪就这么大了,冻死我了……” 蟒山匪巢之外,四个守夜的羯族胡人不停地抱怨着天气变化,同时哈气暖手,来回踱步走动驱寒。 一名带着皮帽的胡人望着黑漆漆的夜幕,一脸回味地说道:“还记得前年冬天么?这种时候我们正在族内帐篷中围在篝火边喝着温酒,有香嫩的中原女子相陪,那种日子,啧啧啧,跟神仙一样。” 另一个胡人也淫笑着说道:“是啊,那时候躺在自己的毡包内每天啥事都不用做,整个冬天只需在女人肚皮里播种就行了,想想也真是快活舒坦……” “别说了……”另一个矮壮的胡人哭丧着脸说道,“去年那刘策来到冀州后这种日子就不复存在了,我们族人都被他们屠戮一空,现如今东躲西藏都一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其余胡人闻言齐齐沉默了,刘策这个名字在他们心里等同与恶魔死神,他的大军所过之处遍地都是哀鸿。哪怕这么多月过去了,每次在睡梦中都能依稀听到自己族人在铁蹄寒刀之下凄嚎的声音,令他们在深夜之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去前面看看……”仿佛为了逃避这个话题,其中两名胡人提起手中的残缺的马刀,顶着风雪朝寨门前方的黑暗处踏步走去。 留下的另外两个人,对离开的两人讥讽地嘲笑一声:“胆小鬼,这么冷的天能有什么人来攻寨?真要来了,我们就都解脱了,省得天天担惊受怕。” 说着,他们二人就找了处避风的石墙之后坐了下来,裹了裹身上的皮裘不断搓着冻僵的双手驱寒。 …… “大哥,好像有人过来了,我听到脚步声了……” “少云别慌,先看仔细有几个人。” 匪巢之外的一处断石后面,冻的嘴唇发紫的谢平安和卓少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立马警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卓少云闭目沉息,耳朵不停抖动着,仔细辨别来人的数量和方位,不多时便对谢平安小声说道:“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距离我们三十步,大哥等他们再靠近些,杀他个出其不意!” “嗯……” 谢平安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拔出了挂在腰间用棉布包裹的环首刀,将刀柄上那条细链和手腕串在一起,喘着粗气随时准备杀将出去。 而卓少云也是紧紧的握住槊杆,取下了矛刃上的套子,一股冷森的肃杀气息顿时四散开来。 就在那俩胡人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胡语路过断石之际,谢平安和卓少云猛地冲他俩杀了过去。 “嗯,敌……” “噗~” “呲~” 其中一名胡人在发现断石之后有黑影窜出,大惊之下还未来得及吼叫出声,就觉得胸口一阵冰冷的绞痛。 他猛吐一口鲜血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退数步,直接和同伙撞在一起。 卓少云一击的手,眼神瞬间一冷,一扭手中槊杆,锋利的槊刃旋转着破开前面那名胡人的后背,带入身后另一名胡人的胸膛。 二人甚至痛苦的连嘶嚎声都没力气发出,就这样在风雪之夜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卓少云一招解决二人,用力抽出黑槊,带出一股激荡的血液与黑夜融为一体飘散在风雪之中,此刻的他眼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战意。 “少云,你也不给我留一个,不是说好了一起动手么?”当谢平安见卓少云一招秒杀两个胡人,语气中不由带了些许不满,但还是对自己这个兄弟的能力表以肯定。 卓少云一甩槊杆上的血迹,对谢平安说道:“大哥,你放心,这二人是你我兄弟一起杀的。”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大哥我贪图你那功劳似的……”谢平安笑骂一声后,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又一脸警觉地说道,“少云,这两人出现在这里,说明匪巢离此地不远了,你我摸将过去,小心行事。” 卓少云点点头,然后看着地上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对谢平安说道:“大哥,我们先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下,万一还有周围还有其他胡奴被发现的话,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谢平安“嗯”了一声,开口说道:“还是少云想的周到,我们先把这两具尸体移到断石之后吧。” 与是兄弟二人合力一人拖着一具尸体安置到断石后,把尸体上的皮裘扒下套在自己身上御寒,又搜刮出一些短刀之类的兵器。 “看看这些蛮夷,都用的什么破烂,哼……”谢平安看着手中这些从胡奴身上搜出来那生锈带有缺口卷刃的兵刃不屑的嘲讽一声,又对卓少云说道:“好了,事不宜迟,赶紧向匪巢前进,外面的兄弟想必也等急了,等削下奴首后破下寨子,明日军督大人经过,必会对我们刮目相看,马上就要时来运转了。” 卓少云闻言平静的点点头,和谢平安一道向前方小心翼翼的行去。 当二人前行约一里左右,前方百步拐弯处忽然浮现点点星光,不由激动起来。 “找到了……”谢平安兴奋的低吟一声,“只要杀了匪首我们兄弟就能在军营中立足了!” 卓少云闻言立马从怀中掏出信弹,却被谢平安伸手止住:“少云你干什么?” 卓少云说道:“大哥,胡奴几十号人,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还是稳一些把外面的兄弟都叫来,汇合后一起杀进去。”说完,就要拉那信炮的弦。 “少云!”谢平安连忙阻止他说道,“你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你就忍心错过么?” 卓少云说道:“大哥,里面胡奴太多了,我觉得还是稳妥些和兄弟们一起杀进去。” 谢平安见自己兄弟执意要拉信弦,几乎以哀求的口气说道:“少云!你就听大哥一回,你瞧瞧咱这身盔甲,那可是精锐才有的盔甲,大哥真的不想再脱下来还到武备库了, 只要你我兄弟二人同心,削下匪首再放信炮,那这诛杀匪首的功劳就是你我二人的,以后我们在军营中也能有地位, 少云,这穷日子你还没过怕么?大哥真的不想再让人看不起了,这种机会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你就成全你大哥一回吧……” 卓少云见谢平安一脸诚恳期盼的神情,心下思虑片刻,松开了拉信号弦的手,对他说道:“好,都听大哥的,不过大哥待会儿如果有硬仗你可要万分小心啊!” “放心吧少云,大哥有分寸的!”见卓少云同意自己的意见,谢平安顿时眉开眼笑,“待会儿动手少云你别管我,只管杀敌,只要取下内中匪首首级,此战便十拿九稳了!” 卓少云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先要找出匪首所在才行,必须最快速度将他击毙稳定大局。” 谢平安说道:“少云所虑极是,那匪首定在匪巢最大的一间帐篷内,你我只需找到那间帐篷便可,赶紧动身吧,杀完这窝胡奴,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卓少云提起黑槊,将面甲戴在脸上,与谢平安一道向着前方羯族最后的盘踞地缓缓前进…… 四十七 一合 ……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夜……” “砰~” “咔喇……” “呲……” 在谢平安和卓少云跨过匪巢大门之际,由于谢平安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引起不小的动静,惊动了缩在矮墙后取暖的两名胡人。 就在他们刚起身大喊出声之际,坚韧的槊杆带动周围飘雪的旋动击打在他们的咽喉处,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硬生生将他们喉结敲的粉碎,二人就这么背靠这矮墙在极度痛苦之中瞪着双眼慢慢瘫坐下去…… “大哥,你没事吧?”收拾完那两名羯族胡奴后,卓少云扶起倒在地上的谢平安,一脸关切的问道。 “少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谢平安起身后正了正自己头顶的八瓣铁帽,然后取下面甲对卓少云说道,“之正事要紧,火速找到匪首大帐,找机会取下他的首级。” “嗯!” 卓少云应了一声,随后开始向寨内各处营帐找寻而去。 “阿欠~” 就在谢平安和卓少云路过一座大帐之时,帐帘忽然大开,闪过一片明亮的光芒照在二人身上,下一刻一名浑身酒气混杂着恶心体臭的胡人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步出大帐,惊的谢、卓二人出了一身冷汗。 但那胡人似乎对眼前二人视而不见,说着一堆听不懂地胡语走到一边,随后吐了口浓痰,对着漫天飞雪叫骂了一声后,开始解开裤带施放胯下膨胀的水压。 “娘的,去死吧!” “噗~” 谢平安喝骂一声迅速摸到他身后,扬起手中的环首刀狠狠扎入那胡人的后背。 “啊~” 那胡人临死前发出一阵痛苦的凄嚎,等卓少云想要阻止一切都晚了。 “怎么回事?” 听闻动静的大帐内发出一阵浑厚的怒吼声,很快帐帘再次被拉开,一下蹿出四五个手持兵刃胡人前来查看外面动静。 “砰~” 来不及细想,卓少云对准最先出帐的一名胡人就是一击上挑,但闻一声清响,那胡奴的下巴就被槊尾包裹的铜箍砸碎,他整个人也直挺挺地跃了起来,待双腿落地时嘴里喷出一片细碎的牙齿,就这么活活被一槊砸死在原地。 “什么,不好~” “啊~” 眼见偷袭计划已经失败,卓少云怒吼一声,横槊一立,在后面几名胡人出声刹那猛地向前一撞,那三名胡人来不及反应,全被顶回了帐中掀倒在地,端坐在帐内众人齐齐一愣,被眼前景象惊的目瞪口呆,望着那黑袍八瓣帽的持槊七尺青年露出一丝恐慌的神态。 “你是什么人!”阿布勒对那杀入帐中的黑甲青年用胡语厉声喝问道。 卓少云闻听那阵胡语,冷眼望向主案之上的阿布勒,心下明白此人便是蟒山匪首,与是扬槊指向他,傲然吼叫一声“匪首,纳命来!”话音刚落,他长槊点地挑起地上一堆燃烧的篝火,顺带将木架上还未吃完的羊骨齐齐掀起一扫,向四周围坐的胡人落去。 在胡人被卓少云这一举动纷纷避开瞬间,漆黑的长槊就直扑阿布勒而去。 “啊~” 此时已经不需要翻译也明白这个黑袍年轻人是冲自己而来,阿布勒立刻丢下手中酒碗,伸手握住案下的长斧就要反抗。 “嗖~” 然而就在这时,卓少云忽然掷出一柄之前从断石处胡人尸体上获取的短刀,迎面向阿布勒脸面疾驰而去。 “叮~” 阿布勒大惊之下,提斧一扫,格挡开这一记夺命飞刀,起身准备与卓少云厮杀之时,只觉的眼前一黑…… “噗~” 锋利无比的槊刃无情的从阿布勒左眼刺入,畅通无阻的洞开了他的后脑勺…… “嚓~” 卓少云一击得手后手按槊杆,轻轻向上一挑,下一息阿布勒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从眼眶开始被长达六十公分的槊刃切裂开来,飞洒的血液和黄白混合的脑浆洒满了主案之后的布幔之上…… 见到这一幕的帐内其余胡人瞬间安静下来,大帐此时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惊恐地望着卓少云那威武的身躯,以及那杆漆黑的长槊槊刃上还挂着阿布勒的眼球,拖着一挑长长的血筋,还在不停地滴血,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不是他们不愿意救自己的首领,而是卓少云出手实在太快太狠,根本没想到一回合之内就将阿布勒给挑杀。 “少云,大哥来助你了,你……”挥刀冲入大帐的谢平安刚欲和卓少云一起杀敌,却也被眼前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哥,发信炮,匪首已经伏诛……”见谢平安进入帐中,卓少云大吼一声,随后一转长槊,将挂在矛刃上的眼球甩落。 “砰~” 阿布勒那直挺良久的尸体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更给帐内众胡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再看向卓少云如同看着一尊死神般。 “好~”谢平安二话不说,取出信炮,跑到帐外拉开了信弦。 “轰~啪!” 漆黑的夜空忽然闪现一道异常灿烂的烟火,守在蟒山入口的十八骑见此,齐齐跨上战马开始嘶吼着向匪巢内冲去。 “不好,头领死了,他们是军督府的人!” 终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胡人齐齐呼喊一声,起身开始向帐外逃窜而去。 “哪里走!” 卓少云一声厉喝,手中长槊一扫,立马有两名胡人半边脑袋被整齐的削飞,散落一地的“豆腐”。随后又是槊尾抵地纵身一跃踹向另一个胡人后背,将他掀翻在地。 “少云,大哥来和你并肩杀敌,啊哟……” 放完信炮的谢平安,担心卓少云安慰,再次冲入帐中欲帮忙,不想却迎面撞上两个逃窜的胡人,惨叫一声后三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呀~” 其中一个胡人起身拔出自己的腰刀怒吼一声,狠狠的朝谢平安砍去。 “叮~” 面对那避无可避的一刀,谢平安是心惊肉跳,本能的挥臂一挡。不想那刀刚好砍在自己的臂铠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 谢平安本以为这一刀下来自己这条手臂就要离体而去,却惊讶的发现手臂处只传来阵轻微的震晃感,精良的臂甲完好的护住了他的手臂,这令他瞬间喜出望外。 而那羯族胡人则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缺了一大口子的腰刀,久久不能回神。 “砰!” 谢平安抓准时机挥臂一扫,将绑有臂铠的部位狠狠砸在那胡人的脸上,只砸的他满脸鲜血,如同恶鬼一般。 “哈哈哈,胡奴!你们完了!” 在确定自己身上甲胄的防护力异常惊人之后,谢平安立马嚣张的大笑起来,挥动手中的环首刀与胡人搏杀在了一起。 而帐内的卓少云手中的长槊宛若一条嗜血的黑龙,所过之处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腥风血雨,不多时就有十二名胡人死于他的槊下,令其余胡人胆寒心裂,不敢靠近。 “唏律律~” “吁~~” “咯哒哒~咯哒哒~” “兄弟们杀啊!” 就在谢平安和卓少云和胡奴杀的兴起之际,十八名同行的将士在谢平安二人留下的记号下,也终于策马顺利进入了匪巢,齐齐怒吼一声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完了,我们羯族部落,彻底完了……” 此时此刻,望着风雪中杀入的骑兵,剩余的胡人心里齐齐产生一股无力的绝望感,羯族存活不过今夜,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四十八 平安是福 …… 谢平安、卓少云等二十名浔山士兵诛杀那六十余名羯族胡人后,将他们头颅全砍下来堆积在大帐外某处角落后,又把那一具具无头尸体丢到了匪巢之外后,开始在寨子内搜刮起战利品。 “这里足足有二千两白银和四十两黄金啊,大家快来看啊……” 几名军士从各处皮帐之内搜出一堆金银丢在大帐之内一口箱子中,清点过后顿时惊呼出声,引来其余人过来围观。 众军士见到这么多金银时,齐齐两眼发直,喉结也不住上下滚动,努力吞咽着口水。 “不如我们分了吧?”其中一个叫王五的军士一脸神秘地说道,“这么多银子我们每人一百两可顶好几年的军饷啊……” 王五的话引来无数人点头赞同,与是开始商议该怎么分配。 “这些银子谁都不能动!”忽然,谢平安跳出来一把将装钱的箱子合上,随后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坐在箱子上正色说道,“军营规定,战场一切缴获必须如数上缴军中后勤司,我们不能贪恋这些钱财而丢掉大好前程。” 谢平安的话引来周围一阵不满,刚欲开口辩解,却见卓少云跳了出来说道“大哥说的没错,这些金银是在战场上缴获,理应交给后勤司记录在册后统一分配。” “可是,那是三千多两银子啊……”王五不甘的说道,“我们就真的不拿点?这次剿灭盘踞在此地的胡奴,我们都出力不少啊!” 谢平安双手环胸,坚定地说道“王五,我们浔山男儿除了胆气之外,最令人敬佩的是什么?那就是骨气,宁可饿死也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更何况这区区小数目和将来的前景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你们千万莫要因小失大而误了自己的前程,曹旗总为什么把突袭蟒山的重任交到我们手里?还不是对我们这些浔山男人无比的信任!” 王五和周围几名吵着要分银子的士兵咂了咂嘴,一个个羞愧的低下头,谢平安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刚转至正营就从上万人的军营中脱颖而出,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可见是上官们对自己的信任,以后获得的肯定比眼前这些银子更多。 再说了,这些银子肯定也有部分会封赏下来,到时堂堂正正握在手中花起来也心安理得,无需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见众人情绪平定下来后,谢平安摸了摸肚子又说道“不过,这次缴获的金银马匹虽然要先上缴,但匪巢里的那些粮食什么的我们可以拿点出来充充饥……” 说到这儿他看了帐内散落一地的羊骨和肉沫,舔了舔舌头咽了口口水说道“不如今晚就炖只羊来暖暖身子,相信就算上官们知道也不会有什么说辞,王五、李四、赵六你们赶紧架锅杀羊烧水,算了,我亲自来杀羊,那个谁把羊毛拔一下……” 众人闻言欢呼一声,看来今晚可以敞开肚皮吃肉吃个够了,虽然军中顿顿能吃饱,唯独这肉食并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很快大家开始打火拾柴,要么出帐喂马,倒把之前无法领取金银的不满抛诸脑后了。 卓少云见此,立马开口对谢平安说道“大哥你们忙,我去外面巡夜放哨,以免有漏网之鱼……” “穿暖和点……”谢平安欣慰地笑了笑,取过一条狐狸围巾替他围上,又递给了他一件从胡奴身上扒下的羊毛披风,“等煮好了肉我就来喊你,别走太远知道么?” “放心吧大哥……”卓少云系好胸前的披风带子,对谢平安应了一声,然后又小声说道,“大哥,这次挑杀匪首的功劳给你了……” “混账东西……”谢平安闻言敲了下他头顶的铁盔,一脸愤怒地说道,“你以为大哥会和你争功劳么?你能有出息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你还怕我给你使绊子啊?”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卓少云连忙说道,“只是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么?我只……” “行了,别再说了,赶紧出去巡夜……”谢平安打断卓少云的话,抬起边上的长槊递到他手中拍了拍肩膀,“军中无私情,功劳归谁就该是谁,你还怕大哥以后立功机会少么?快走,等着吃肉吧……” 就这样,卓少云被谢平安“赶”出了大帐,开始在这漆黑的夜里巡视起来。 来到寨门前,望着已经冻僵的无头尸体又抬头看着满天飞雪,卓少云紧了紧手中的长槊,眼中充满了坚毅,暗暗发誓“我卓少云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以报兄长的养育之恩。” …… 而与此同时距离蟒山二十里外的烨镇,数十名探马从四面八方汇聚此处,急急向镇内所设的情报司分部跑去。 这些探马一进情报司大门,就对端坐在主案上的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灰衣男子行了一个军礼。 “各处情况如何了?长话短说,只要结果……” 那灰衣男子只顾低头处理案上文件,头也不抬的对案前的探马说了一句。 一名探马拱手说道“启禀法参谋,盘踞在此地方圆五十里各处胡患已全部平定,冀南各地的反抗胡奴基本肃清了……” “哼,意料之中的事!”灰衣男子把手中册子一合冷哼一声,然后取过另一本文册翻开后继续说道,“那么军督大人和他的家人到何处了?” 探马回道“回法参谋的话,军督大人的车队人马已在距离此处二十里外的新镇内安歇了。” “很好,严密注视军督大人落塌周围,莫要让可疑人等进城!退下吧。”灰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便继续开始翻阅文册。 等探马退下后,那灰衣男子才缓缓起身望向窗外飞舞的雪花,脸上露出一丝怪异地表情。 “军师大人啊,你定州之事做的太过了,已经让军督大人对你很是不满,所以特将我法忌从情报司总部调来制衡你的权力,以后我将和你一起共事,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啊……” 四十九 叶胤献策 …… “嘎吱吱~” “唏律律……” 翌日,大雪骤停,新修的官道之上行进着一条漫长的人龙,滚动的车轮碾过石子铺设的道路,带动铜皮铸造的轴杆发出阵阵轻响。缓行的马匹在马鞍上骑兵的控策之下,呼喝着白色的浊袭。 在陆羽守卫的马车之内,刘策和叶胤二人正在车厢内规划着军队下一步走向。 待商议过后,叶胤缓缓开口说道“军督大人,按既定的郦国布略,暂且就交给郭营使去负责,希望涛字营将士能在这个冬天快速适应海上颠簸……” 刘策说道“郭涛性子沉稳,本军督相信他定能训练一支水师出来,眼下本军督打算在这个冬天结束前,对冀北的胡人来一次大的动作,想要在军督府眼皮底下安安稳稳过冬,简直痴人说梦……” 这十几日来,在刘策和叶斌的调理之下,叶胤气色好了许多,食量也比往日有所增加,眼神中多了一抹生机,只是这代价就是期间刘策又献了两三次血,被宋嫣然和姜若颜知道后,好是一阵难受,齐齐为刘策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叶胤听闻刘策又要在这个冬天对冀北采取动作时,闭目沉思片刻后,忽然开口对刘策问道“不才斗胆,敢问军督大人一句,如若冀州整片收复,呼兰草原又尽纳军督府控制范围,接下来军督大人又打算怎么做呢?” 刘策虎眸微颌“那么叶公子想让本军督怎么做?” 叶胤轻轻一笑“介时就怕大周皇室容不下军督大人,必会想方设法对军督大人开始刁难,直至削弱你的实力解除对他们威胁,最后除去您为止……” “错了……”刘策苦笑一声,“就算本军督没取下冀州,没能力反攻塞外,你觉得大周皇室就会放过本军督么?那日你在总督府也都瞧见了,姜晏的态度就是代表了整个士族和皇室目前对本军督的态度,有些事避免不了的,即使真心妥协,他们也不会容的下本军督……” “军督大人……”叶胤闻言沉思片刻,忽然小声说道,“您真的从来没想过效忠大周皇室么?哪怕只有一丝念想?” 刘策嘴角一撇,正色说道“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本军督断无可能对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勋贵低头?大周有今日局面,全是这群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士绅皇贵酿成的,本军督可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 叶胤眉头一皱“既然如此,军督大人,不才就斗胆给你个建议……” 刘策说道“叶公子请讲。” 叶胤沉默良久后,手中佛珠一甩,对刘策说道“待军督大人平定冀州和呼兰草原之后,利用积攒的威望速速控制整片远东, 与神都呈鼎足之势,必要时候索性自立为王,进军中原,将这个腐朽的王朝推翻,重立新的秩序!” “叶公子……”刘策闻言,脸色顿时阴冷无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叶胤一脸坚定地说道“军督大人,不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远州一行,不才已经明白军督大人承受的是何种压力,不才实在不愿意见到有一天,军督大人被送上绞刑架身首异处,然后被史书污蔑成乱称贼子!” 刘策冷笑一声,望着叶胤的脸说道“叶公子,本军督很好奇,你为何会冒出这种想法来?” 叶胤对刘策拱手施了一礼,继续说道“自跟随军督大人平定远东内乱以来,不才已经想明白了,要想实现军督大人口中那盛世呈祥的世界,就必须打破原有的秩序体·制,不才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如今这天下间能重建这套秩序的人中,不才亲眼所见的只有军督大人您,所以不才也决定赌一把,陪军督大人一起扫荡这片乱世!” “哈哈哈哈……”刘策闻言轻笑着摇摇头,“叶公子,有你这句话本军督很是欣慰,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北面胡奴身上吧……” “冀州胡奴已经不堪一击!”叶胤手中佛珠一挥,断然说道,“军督大人,不才只想听你一句话,你是要继续以这种尴尬的身份执掌军督府,还是做一回枭雄背负骂名,为天下庶族百姓谋取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无论您如何抉择,不才都誓死追随!” “叶公子,你觉得本军督还有的选么?”刘策说道,“就算为治下军民的未来着想,也只能选择后者,大周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那不才,就愿用余生陪军督大人一起,颠覆乾坤!”叶胤此刻神情异常的坚定。 刘策重重点了下头“叶公子,多谢你,本军督不会让你和天下百姓失望!” 叶胤应了一声,然后替刘策分析道“既然军督大人已经有了决断,那么接下来的动作要加紧了,冀州必须尽快拿下,那董狸十三子军督大人可以好好利用, 既然草原发生瘟疫,呼兰贵族大部又集中在冀北,索性利用十三子代勒的影响力一举将他们尽数诛杀,先断蒙洛人一臂,待冀州稳定局势后,遣一路骑军出塞以助代勒复位的名义直捣王庭,然后……” 听着叶胤的布略,刘策发现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狠起来似乎比许文静还要可怕,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呼兰人的命运。 “……待王庭平定之后,代勒的价值也就用完了,找个机会将他除去,再嫁祸到蒙洛人头上,介时呼兰草原各地异族定会对蒙洛人不满, 军督大人可以趁机继承汗位,扬言替代勒复仇的名义让那些异族效命,到了那个时候,军督大人麾下就有一支极其庞大的铁骑俯视整个大周, 同时在草原各地给冀州各部有功将士分发土地奴隶,以壮士气,再用报纸制造舆论,在远东各地宣传军督府的功绩,削弱士族在百姓心目中的影响力,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远东,到时军督大人势力已成,有足够的实力能和大周蒙洛对峙,再无人奈何得了, 当然不才所言这些只是一个大致方针,具体实施还需要看实行过程中产生的变数,唯一的要素就是要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有所耽搁……” 听完叶胤给自己定下的详细战略布局,刘策怔怔地望着他,最后轻笑一声“叶公子,你可以告诉本军督,你为何会突然之间有如此大的转变,让本军督有些难以相信这话是出自你的口中。”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莫要怀疑不才的话,不才只是不想再看到中原大地就此沉沦下去了……” 刘策点点头,忽然拉开车帘一角望了眼说道“前方再行五里就是蟒山了,听说昨夜怀字营新兵二十骑灭了羯族余孽,正好去慰问他们一下……” 叶胤闻言,洒然一笑“军督大人,不才有个想法欲考验下这些新军将士心性如何,斗胆想问军督大人借个人……” “想都别想……”刘策当即拒绝道,“无论嫣然还是若颜都是本军督的至爱,你莫要胡闹了……” “胡,胡闹?”叶胤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定了定心绪说道,“军督大人误会了,不才怎么会让宋姑娘和姜小姐随不才随行,不才说的是……” 五十 临寨 …… “少云,你看这八百里蟒山,站在顶峰放眼望去,似临仙境一般,江山如此豪迈,你我兄弟应该在这此间立有一席之地,方不枉来此人世走一遭!” “大哥,这蟒山何来八百里之说?也就一个大点的山头而已啊,不过若在此设一军寨做囤积物资的据点倒是不错。” 蟒山之巅,谢平安和卓少云二人一身铁甲迎风而立,一起指点着江山,气氛十分的惬意洒脱。 一番抒情下来,卓少云看了看天色,对谢平安说道:“大哥,我们先下去吧,看这时辰,军督大人也该到了。” 谢平安应了一声,大手一挥对卓少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险些误了大事,走,我们这就去迎接军督大人到来。” 话毕,二人齐齐向蟒山坡道走去,不想刚行至半途就有人向他二人火急火燎地跑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发生何事了?” 见来人在大冷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谢平安眉头一皱,喝问了一声。 那士兵抓着谢平安的手说道:“寨,寨内有人到了,言是军督大人的下属……” “哦?军督大人的属下到了?快,赶紧带我前去拜见……”谢平安一听军督府的人到了,激动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说完又回头对卓少云嘱咐道:“少云你也赶紧收拾下,别在军督大人面前丢了咱浔山男儿的脸面。” “嗯……” 卓少云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整了整自己的衣甲,跟谢平安一起向匪首大帐走去。 一进大帐,印入谢平安和卓少云眼帘的就是三条身影,一名手持蛇矛的威武汉子,一名雪色兜帽遮脸的倩影,以及一名正坐主案喝粥的俊俏少年郎。 谢平安一眼就认出那喝粥少年身份不凡,与是拉了拉卓少云的衣角,立马上前一步对三人行了一个军礼后拱手说道:“在下谢平安,不知三位到此未曾远迎有所怠慢,还望海涵,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军督大人又身在何处?” “嗯……” 正中少年闻言,瞧了二人一眼,喝了一小口米粥后,才放下碗筷对谢平安问道:“帐外那六十二级胡首都是你们所做的?” 谢平安傲然说道:“回这位上官的话,此处匪寨被我浔山二十铁骑一战而诛,全赖营中演练有方,才有此大捷!” 边上的卓少云闻言,顿时眉头一蹙,心中暗道大哥怎么能说如此大话?区区六十匪奴也能吹成大捷,怕是那少年会对大哥的骄傲有所不满。 “哈……”少年摇摇头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喝了口米粥,又问道,“那么此次灭匪缴获的物资呢?总不会没有吧?” 谢平安忙道:“当然,所获物资白银二千余两,黄金四十两,另有羊十三头,米粮五十石,骡马三十匹,皮裘、刀枪、弓弩等都在内中,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说着,谢平安对边上四五名士兵使了个眼色,这些士兵心领神会,立马出帐而去,很快就将昨夜缴获的物资摆在掌内,当然那些牲口不可能带进来。 望着帐中堆积的物什,叶胤将碗内米粥尽数喝空后,从身上取出一块白布擦拭了下嘴角,才放下碗筷走下主案,来到一口堆放金银的箱子前,打开后取出一锭银子掂了掂又丢回箱子内,随后看向谢平安和卓少云问道。 “这么多金银你们就没点想法么?” 面对叶胤的询问,谢平安正色说道:“上官说笑了,我等明了军中条律,又怎会做出这种违反军纪的事来?这些金银我们二十人分文未取,就等运回军中再做定夺。” 叶胤赞许地点点头:“你们能在如此多金银面前还能保持清醒牢记军律,倒是难得的很,很好,和我说说你们昨夜是如何以二十人尽歼蟒山匪患的?” 叶胤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少云立马拱手对他说道:“回禀这位上官,我等之所以能取得完胜,全赖我大哥果断勇猛,力斩匪首与刀下,胡人群龙无首之下,如同一盘散沙,方能一战尽诛蟒山胡匪。” 谢平安一怔,没想到卓少云居然还是决意把这么大功劳给自己,顿时令他心生感激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 “不错……”叶胤闻言看向卓少云,淡淡地点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擒贼先擒王,你们身为新兵能想到这点,还敢亲自实施,这其中需要的胆识可不小啊……” “那是当然!”谢平安一听立马提高音线大声说道,“我浔山男儿各个浑身是胆,敢想就敢做,区区匪首又算的了什么?” “哈……”叶胤闻言干笑一声,走到谢平安身边,“能在数十名胡人手中取下敌酋首级者,要么足智多谋,要么就是武艺过人,嗯,很好……” 说到这儿,叶胤持佛珠的手轻轻搭了搭谢平安的肩膀,令谢平安心下闪过一阵不安,心道要不要把实情说出去。 然而,还未等谢平安决定该如何做之时,叶胤就回身对张烈说道:“张护卫,这些时日你也憋久了,就跟这位谢军士好好切磋几招,也好让不才开开眼。” “遵命!” 张烈闻言,手中蛇矛就势一转横立与胸前,带起一股劲风,一个虎步跃到谢平安身前大声吼道:“谢军士!你我趁此机会过上几招如何!” “我……” 谢平安望着那阴森的蛇矛,心下不由暗暗叫苦,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收拾一两个普通人还行,和眼前这个威武的壮汉过招,能顶住两招就回家烧高香吧。 “看招!” 张烈见谢平安久久没有回应,提矛对准他胸膛就是一个直刺,这一枪来势迅猛,令人避无可避。 “叮……” 就在这时,边上的卓少云扬槊一挑,格开了这凶猛的一矛,挡在谢平安身前对张烈说道:“我大哥有伤在身,就由在下替大哥跟将军切磋几招吧!” “好!”张烈大吼一声,抬矛就向卓少云刺去。 卓少云一把推开谢平安,就势一个侧身避开矛尖后,手中长槊迅速挥动起来与张烈交战在一起,大帐内很快就传来阵阵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二人兵器带起的劲风扫的周围众人面颊生疼。 “呀……” 随行而来的薛沫忆纤手死死捂住双耳,紧闭双目作一脸痛苦之状。 叶胤见此,伸手按住她的玉肩安慰道:“薛姑娘,你没事吧?” 薛沫忆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叶公子无需为我担心。” “嗯……” 叶胤点点头,然后坐回主案前一脸平静地望着帐内张烈、卓少云二人的对决,转瞬间已经十几合过去了依然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 五十一 冬季攻略 …… “嘿~” “哈~” 卓少云和张烈二人槊矛对撞,转瞬已经过了六十多个回合,依旧打的是难解难分,而且看二人这架势都是越打越勇,两人眼中战意也更加浓烈,看的帐内众人是啧啧称奇。 “张将军、卓军士,敬请罢手吧!”眼看再打下去也难有胜负,叶胤及时出声止住了他俩。 二人闻言立马同时收了缠在一起的兵刃,分立而站一拱手,看向对方眸子里都流露着钦佩的神情。 叶胤也对卓少云的身手感到惊讶,本以为张烈陆羽已经够令他惊讶了,不想刚才一战这小将却能和张烈战的难解难分,心下立马起了爱才之心,想把他举荐给刘策,但这心性如何还需考量一番。 与是他来到卓少云跟前,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对他说道:“卓军士好俊的身手,不知师承何人?” 卓少云说道:“让上官见笑了,在下不过随家父随便练了些枪棒功夫而已,又在军中学了些战场搏杀技艺,实在不配得到上官的谬赞。” “谦而有卑,骄而不燥,嗯,是个可造之材。”叶胤心里很快就给卓少云下了正确的评价,捻动一下佛珠对他说道:“你们的功劳,不才会转达给军督大人,放心,不会没了你们的军功。” “多谢这位上官……”卓少云再次欠了一身,“还望您替我兄长在军督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昨夜是他亲自斩下匪奴首级才……” 叶胤伸出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你无需多言,昨夜什么情况不才心里有数,现在交你一桩事。” “但请上官吩咐……”卓少云拱手说道。 叶胤回头望了眼薛沫忆,然后对卓少云说道:“这位姑娘是不才的一位朋友,这次随行一起来冀州,素来喜欢游历山川美景,你可否愿意陪她看看这蟒山的景色?” “这……”卓少云面露难色,瞥了一眼薛沫忆的身影,随即坚决地说道,“这位上官,恕在下不能答应,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如何能与一个女子单独相处?” “哦?”叶胤闻言玩味地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姑娘乃军督大人的妹妹,尚待字闺中,卓军士如此英武,不才有意替军督大人做主,将她许配给你,这样你可以名正言顺的陪他看看这四周景色,你也不用有那么多负担了,以后你的前途也无可限量……” “上官,莫要开这种玩笑!”卓少云断然回绝道,“在下有自知之明,不过小卒一个,如何配的上军督大人的妹妹?就算上官所言是真的,也请恕在下不能答应!这种攀附上位的举措少云万万无法接受!” “卓军士真的不愿意?”叶胤眼眸闪过一丝精芒,再次问道。 卓少云坚定地说道:“请上官收回成命!” 叶胤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对卓少云说道:“既然如此,那不才也不再勉强,罢了你们先去蟒山之外恭候迎接军督大人吧,他就快到了……” “遵命!” 卓少云和谢平安答应一声,便大踏步朝帐外走去,很快帐内又只剩下叶胤、张烈和薛沫忆三人。 “薛姑娘,让你受惊了……” 叶胤来到薛沫忆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薛沫忆忙回礼说道:“叶公子多礼了,我只是端坐在此处,什么都没做……” 话虽如此,但她也害怕万一那卓少云答应下来,又该怎么办?毕竟她现在对男人是有着深深的恐惧,除了在刘策面前才稍微好一些,其他人近她数步之内都会止不住发抖起来,至于叶胤,那另当别论。 同时,主帐之外…… 谢平安策与马上不停数落卓少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少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昨晚不是说好了么?那匪首明明你砍下来的,为何又要让给我? 还有,军督大人的妹妹啊,而且为兄暗中观察,虽然没看清她的面貌,但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人家上官都有意撮合你们,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放过么?唉,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 卓少云闻言笑了笑,对谢平安说道:“大哥,你看兄弟我现在身无分文,又无甚家业,让人家姑娘跟着我吃苦受穷么? 更何况,大哥不是常言我们浔山男儿该顶天立地,要靠自己本事吃饭,总有一天我会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和一身胆气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功业来!” “好!不枉大哥这么多年的教诲,好兄弟!” 谢平安闻听卓少云一番话后,对他竖起大拇指赞许地说道,同时边上的浔山士兵也是被卓少云的话语渲染,各个都挺直了腰板胸膛。 …… 永安,军督府…… 接到刘策已经赶到冀州的消息后,许文静立马开始着手安排接迎事宜,就在他忙的不可开交之际,军督府外,传令官火急火燎的前来禀报。 “报~启禀军师大人,府外有一名自称法忌的人前来报道!” “嗯?法忌?速速有请。” 待许文静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冠后,一名留着山羊须一脸阴沉的男子便步入了军督府大厅,对自己行了一礼。 “在下法忌,见过军师大人,奉军督大人之令,今日起便与军师大人共同从事,如有做的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指点!” 一听法忌介绍,许文静立马明白这是刘策刻意安排,看来自己定州之举被上官雁蛊惑擅自改变预定计策已经引起他的不满了,这法忌是来制衡自己的权力。 不过,许文静犹然无惧,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这样安排说明刘策已经有了身为一名王者该有的作风,不让任何一方坐大,而自己的能力也等于是变相被刘策和世人认可了。 想到这里,许文静笑着对法忌说道:“既然是军督大人安排,那就请入席说话,以后我们就相互勉励,为军督大人效命吧。” 不想法忌却阴沉地说道:“军师大人,闲话休提,军督大人让属下临来时托我和军师大人迅速拟出冀北攻略腹案来!” “嗯?”许文静眉头一蹙,问道,“为何我没收到军督大人的指示?” 法忌说道:“这是军督大人临时托在下带话给您的,务必以最快的时间定好冀北攻略,争取明年开春之际收复冀北!” 许文静望着法忌那一脸沉色的神情,轻哼一声问道:“那依法大人意思要多快呢?” 法忌嘴角一扬:“自然是越快越好,在晚上军督大人抵达前最好能拟出一个合适的方案交给在下。” “哈哈哈……”许文静大笑一声,对法忌说道,“法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如此大的攻略如何能在半天之内完成?” 法忌点点头:“这是自然,军督大人给了大人半个月时间,但在下在来时路上耽搁了些日子,所以现在只剩半天了……” “哼,想刁难我许文静?就怕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许文静眼中一道寒意瞬闪即逝,随后对法忌说道,“既是军督大人吩咐,本军师遵命就是了……” 说完,许文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犹自坐到主案之上开始批阅起冀南各地的文册来。 “军师大人,你现在还有心情批阅文册么?不如这些琐事就交给在下处理吧,你赶紧前去拟好布略吧。” 许文静头都没抬,对法忌无所谓地说道:“法大人远道而来,且先去下榻处休息吧,明日本军师自会给你安排住处和军督府的军务……” “嗯?”法忌脸上顿现一丝疑虑,“军师大人,那腹案?” “呵呵……”许文静笑道,“本军师早就已经拟好三分冀北攻略的腹案了,法大人尽管放心前去休息吧……” “什么?” 法忌闻言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另外……”许文静的话又悠悠传入法忌的耳畔,“法大人要记得早些把军督大人的话告诉我,自己赶不到就派探马前来,本军师,不是每一次都会和今天这么好说话的……” 法忌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难堪的神色,对许文静拱手说道:“军师大人教训的是,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定当谨记与心,保证不会再犯,如无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毕,法忌一甩袖子没好气的瞪了许文静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军督府外走去。 许文静放下手中文册望着法忌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撇:“桀骜不驯?你以为是学点傲骨就是下一个军督大人了?笑话!” 五十二 突变 …… “咯吱吱~咯吱吱~” 十一月十二,远州官道之上,一列列卫兵护着三辆华贵的马车向着六十里之外的海港前行,车轴发出的声响令人闻之刺耳,其中一辆马车上所坐的正是当今丞相姜晏。 此刻的姜晏阴沉着一张老脸,和初来远东时相比,又显得苍老了许多,边上的姜潼也只能小翼翼的伺候着,尽量不惹他发火。 忽然姜晏怒喝一声:“哼,好你个刘策,匹夫,真是气死老夫了!” “父亲大人息怒……”姜潼连忙出声安慰道,“你何必跟一个庶人这般见识呢?” 姜晏闻言回身对姜潼吼道:“就是因为这个庶人让我姜家颜面尽失,就是因为这个庶人把颜儿给劫走了!一想到颜儿与那庶子同床共枕,在她身上尽情发泄兽欲,我真的是要作呕,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啊!” 姜潼只能默不作声,任凭姜晏一通发泄,他知道此时姜晏怒气腾腾,还是不开口比较好,免得自己也被波及进来。 “呼……呼……” 发泄一通过后,姜晏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姜潼见此立马伸手在他后背平抚道:“好了,父亲大人,你也别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如何呕气也没用,其实仔细想想,若颜和刘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你想啊,他刘策有这么大本事,杀的胡奴闻是风丧胆,又在如此短时间内平定远东内乱,等于是替我姜家稳住了根基, 而且,儿子观他为人也不是那种不尽人情的冷血之徒,只要我们对他礼数有加,相信他定会和我们姜家站在一起的,你说呢?” 姜晏闻言沉思片刻,但还是冷笑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惜,就算老夫能容得下他,天下士族也容不下他,这个刘策绝对不能留下!” 姜潼一愣,最后无奈的叹离开口气,心道看来这父亲真的是老了,已经没有十年前那种精明决断的作风。 “刘策可以死,但是,他麾下那些军队,必须要想办法握在我姜家的手中……”姜晏神色异常冰冷地对姜潼说道,“窥一斑可见全豹,那日总督府内,老夫见那些带甲士兵各个神色坚毅,武备精良,显是难得一见的精锐, 若军督府麾下几十万大军有一半,不,哪怕只有三成兵力有那些护卫水平,只要我姜家能把他们收为己用,就不惧朝堂上任何变化了,到时就算皇室想要翻脸也奈何不了我姜家!” 姜潼闻言奇道:“父亲大人,既然你能这么想,那为何还要置刘策与死地呢?让他给我们姜家效力不是挺好么?” “糊涂……”姜晏轻斥一声,“这军权有什么还有比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人放心?哼哼,且让刘策多活几日,既然你夺走我孙女,那就必须给老夫给我姜家准备一份大的彩礼,你的命你的精锐老夫都要了!” “那,若颜怎么办?”姜潼问道,“父亲大人难道要让若颜守寡不成么?” 姜晏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她已经不是我姜家的人了,我姜家没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等刘策死后,就把她嫁到塞外尽些最后的价值,若她还不从,就给一杯鸩酒算是守洁吧……” “唉……” 姜潼轻轻叹息一声,心道这就是名门的处事原则么?好在自己不愿介入家族核心,也少了很多烦恼。 姜晏又说道:“回到神都,老夫就启奏皇上,请他下旨撤掉姜浔,让你三弟姜泽接替远东总督之务,好早些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刘策,毕竟你三弟可不像你二弟那样心慈手软不识大体,他手腕深得老夫之意啊。” 姜潼一听“姜泽”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苦色,这姜泽真的是个狠人,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利益连正室夫人和一双儿女都能毫不犹豫的牺牲掉,而且为人处事极其狠毒,在他眼里可是心术不正的存在,自小就不愿意和他一起相处,父亲把姜泽调来远东,看来是铁了心要和刘策作对到底了。 “吁~” “你是什么人~” 就在姜晏父子二人还在车厢内对话之时,行进的护卫猛地一停,随即传来卫队统领的一声大喝。 “怎么回事?”姜晏拉开车帘对边上随行护卫询问道,“为什么停下不走了?” 边上护卫对姜晏恭敬地说道:“回禀相爷,前方有一个人拦路……” “还不赶紧打发走,别耽误了行程……”姜晏不耐烦的嘀咕一声,随后拉下了车帘。 而在车队最前方的护卫统领则一拉马缰,来到拦路的黑色华衣公子身前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拦相爷的车队,活的不耐烦了么?” “哈……”那华衣公子一听,发出一声嘶哑的轻笑后,一甩鬓发对那统领拱手的行了一礼:“在下上官雁,奉军督大人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时,特来为丞相大人送行……” 话毕,上官雁单膝跪地,拱手与胸,面无表情的低下头颅,行了一个大礼。 “上官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上官雁……等等!上官家……你是……” “飕……” “噗~呃~” 就在统领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是定州上官逆贼的人时,一支冰冷的狼牙箭镞就洞穿了他的咽喉。 那统领捂着咽喉,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跪伏在地的上官雁,最后意识渐渐模糊,在马背上摇晃几下便轰然摔在干硬的土地上…… “不好,有刺客!” “赶紧保护相爷!”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这些护卫顿时混乱起来,各自拔出手中兵刃紧张地守在车队四周,以防刺客的袭击,一旦车内二人有个闪失,他们的人头也不保了。 “轰~” “杀~” 忽然间,官道两侧松软的土地猛地被掀开,从地下钻出六百多名手持利刃的死士,叫嚣着杀向车队前的护卫。 “啊~~” 混与死士中的魄奴手持长枪,一个纵跃,大吼着一枪刺入一名惊魂未定的护卫胸膛,随后用力向上一挑,护卫双足离地,翻腾的身躯把身后数名护卫压倒在地,顿时传来一片狼藉的呼喊。 一击的手后,魄奴脸上闪现一道狰狞的笑容,长枪护身横扫,又有靠近的三名护卫胸膛被带刺的枪刃切出一道血红的半月弧线,激荡的血液喷发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变成一团血雾爆开。 “噗噗噗~” “呀~” 激烈的厮杀声在官道上空响彻开来,鲜血和内脏将车厢上下染的通红,上百相府护卫虽然誓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很快就在这些死士的围攻之下倒落尘埃。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魄奴一把拉出躲在车厢内瑟瑟发抖的姜晏、姜潼父子,拖着他们来到上官雁跟前,一脚把他们踢倒在地,随后周围四五柄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 而上官雁从双方开始厮杀至今,一直保持着适才那标准的跪姿,脸上表情没有哪怕一丝的变化,冷地令人还以为是一座雕塑。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姜晏望着上官雁,颤声说道,“你可知本相是何,何人,这么做就不怕……” “丞相大人……”上官雁轻吟一声,随后起身站在姜晏跟前,望着瘫在地上的二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们姜家立足与士列,已经太久太久了,那种卑贱的血统酿成的富贵荣华是时候该落幕,成为一页历史了……” “这话,什么意思?”姜晏紧张地问道,“你倒底要干什么?” “哈,想不到堂堂丞相大人,也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上官雁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罢了,在你临终前,就告诉你实情吧,军督大人命我在这里取你性命,未来还要把你姜家连根拔起,千余年前浞赐予你们的一切,是时候有人替他讨回公道了……” 姜晏闻言,厉声嘶吼起来:“刘策!是刘策让你来杀我?我不信,带我去见他,他不能杀老夫,绝对不能杀老夫,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上官雁嘴角一撇,一抚鬓发,对魄奴说道:“哈,送丞相大人上路吧……” “不……” “噗噗……” 在姜晏和姜潼震惊的喊声之中魄奴手起刀落,姜晏和姜潼人头瞬间从双肩分离,缺口处喷射的血液飞溅半空足足三尺…… 上官雁望着遍地尸体,最后在一具尸体前停留片刻后,干笑一声:“把首级包好回去吧,禀报军督大人,事情已经办完了……” 话毕,上官雁一个转身,和魄奴以及死士杀手取过姜晏和姜潼的头颅,一起向冀州方向悠然而去。 “杀死个宋嫣然,远远没有大周丞相的效果显著,哈,刘策,我已经替你铺垫好了一切,接下来你该怎么应对来自姜家和朝堂的疯狂报复,就让我拭目以待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在上官雁他们离开不久后,之前上官雁刻意停留的那具护卫尸体的手指,忽然轻微抖动了几下…… 五十三 北伐前夕1 …… “呼~呼~~” 麋鹿平原,现已改名为冀州平原,一座四丈高,延绵方圆八里的巨大石砌军塞城墙之上旌旗林立,在冽风之中摇曳着,鲜红的旗面发出阵阵拍击的声响。 而在精卫营大旗之下,身为旗团长,又兼任冀北集团军最高作战战指挥使的陈庆,正在麾下亲卫陪同下,手持窥镜望向堡外操练的骑军和步兵。 正在陈庆和周围副将指点操演中需要注意的要点时,牧风带着罗湖来到他身侧一起拱手施礼道:“属下牧风,参见指挥使大人……” 陈庆连忙放下手中窥镜回身对牧风说道:“牧风族长无需多礼,没想到军督大人会让您亲自跑一趟。” 牧风笑道:“都是为军督大人做事,属下不过是跑一趟腿而已,反正这几个月也闲的慌,出来溜溜也好。” 陈庆点点头,仔细打量着牧风,现在的牧风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初见时那浓郁的异族气息,完全和冀州军民无恙,尤其那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根本听不出是部落中人。 牧风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赶忙掏出怀中的密信说道:“陈指挥使,你就别看了,这次军督大人命我送来冀北攻略的详报,您请过目。” 陈庆接过密信,打开望了一眼,当即对身后副将说道:“邓灵,吩咐下去,两日之内让驻扎平原各地的守军集结在此,逾时不到者,斩!” “遵命!” 邓灵激动的大喊一声,从陈庆的话中已经听出马上就要对冀北胡奴有所动作,不由摩拳擦掌的快步向城下走去。 不单是邓灵,几个月没战事实在让这些一路习惯了腥风血雨的精老兵闲的就快搓蛋玩了,如今一听有大动作,估计用不了一天,那些驻扎在冀州平原各地的将领就会疯一样的朝军堡集结扑来。 “还有……”等邓灵离开后,牧风又取出一份厚厚的文册递给陈庆,“这是从冀州各营调来的新兵名单,都是经过初步实战,检验合格的士兵,军督大人意思是让他们随军一道北伐,早日成长起来。” “嗯……” 陈庆接过调令文册,翻开看了一眼又合上,刚要说话,却见牧风一脸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由奇道:“牧风族长,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我效劳?” 牧风看了四周亲卫一眼,随后拉过陈庆到一旁小声说道:“陈指挥使,在下此次前来也想参与北伐之战,已点拨好了五千骑兵,你帮我写份调令文书,我好回去交给军督大人……” “牧风族长,这恐怕不妥吧?”陈庆说道,“你现在族内七万多人需要你坐镇处事,冒然随军出征,族人怎么办?” “帮帮忙……”牧风一脸苦色地说道,“我那弟弟都快憋疯了,上回草原之行没带上他已经很是不满,您就答应在下这一回,更何况能出什么事?这七八万人妇孺孩童占了足足六成。” 陈庆奇道:“你为何不和军督大人去说?” “说了,军督大人没同意也没拒绝,就是让我前来和你商量。”牧风哭丧着一张脸说道,“陈兄弟,咱也是一同和军督大人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就点个头吧,我五千牧族士兵绝对听从你的调遣指挥……” “容我想想……”陈庆知道这是刘策给自己的权力,必须要仔细斟酌下利益得害,不能随口答应下来。 片刻沉思之后,陈庆对牧风说道:“随我一起回军务堂,你仔细和我说说你族内的情况……” “好咧……”牧风一听顿觉有戏,立马答应一声后随陈庆一起步下城墙朝军塞新建的军务堂内走去。 …… “吃饭~~” 冀州平原新修的大道之上,六千向“静塞”行进参与冬季北伐的新军将士在伙头军一浪浪呐喊接铜哨声响的督促下,开始有序的排队领取饭食。 “少云,你跟紧我,待会儿盛饭时我让那老季多给你盛些……” “大哥,无需如此,军中什么时候缺过我们衣食了?” 参与北伐的新兵之中,剿灭蟒山胡匪的谢平安和卓少云也在其中。蟒山一战,由于浔山二十人表现突出,都被选入了此次出征的新兵队伍之中,由陆羽和张烈分别指挥,而浔山二十人暂时被分配到了张烈麾下。 谢平安等人护送刘策大队人马回到永安后,谢平安和卓少云被刘策亲自带到军督府召见,当着厅内众将官的面对他们的能力加以赞赏,这让他俩心中异常激动。 回到怀字营后第二天,旗总曹延就给他们发下了军中就任令,允许浔山二十人为一甲,谢平安任甲长,从下士升为中士,卓少云直接升为上士,任军中什长一职,并允许二人无需上交胸甲兵刃,此次所获金银一半作为犒赏奖励给二十名士兵。 这个结果令谢平安以及甲中将士是异常激动,暗暗发誓要再立新功,与是在得知营中要调新军去前线时,谢平安一甲是第一个报名,让身为旗总的曹延在方竞和杨又怀面前是分外有面子。 领过饭食后,卓少云就坐在甲中端着海碗用筷子不断把饭食往嘴里塞,其他甲中将士也是如此,平日操练辛苦,对体力消耗极大,食量自然都比较大,毕竟只有吃饱饭才能列阵杀敌,这是军中一贯准则。 谢平安咽下半碗饭,又夹了快木碗中的肥肉,刚要塞入口中,看了眼还在狼吞虎咽的卓少云,嘀咕了一句:“这几日天天吃肉都腻了,唉,真想喝点稀粥,你替我收拾了了吧,别浪费……” 说完,就把沾有酱汁的肥肉放到卓少云的碗里,卓少云也没客气,夹过肥肉对谢平安微微点头塞入嘴中嚼动起来,看的周围其余将士好不羡慕。 一名士兵打趣着对谢平安说道:“甲长,既然你想吃清淡些,不如把你那碗里的肉都给我们几个吧?嘿嘿……” “滚!”谢平安闻言笑骂一声,然后把装肉的木碗往自己身前移了移,然后夹起一大块肥肉放入海碗中:“都分给你们,怕是只能吃肉丝了,想都别想,都吃自个儿的去……”说完他一口把肉塞入嘴中,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你就是谢平安?” 就在谢平安甲中有说有笑的吃饭时,忽然四周同样围上来一群新晋的士兵,为首的一个二十左右少年身上盔甲跟谢平安和卓少云身上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神情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谢平安望着来人,看了眼他腰间的漆黑木牌,也是跟自己一样是个甲长职务,与是放下海碗起身问道:“敢问这位甲长您是哪位?” 话音刚落,那少年边上一位士兵立马开口嚣张地说道:“连我们甲长都不认识?说出来怕吓死你,我们甲长可是军督大人的远方亲戚……” “慢着……”谢平安连忙伸手止住那士兵说道,“军督大人孑然一身,哪来什么远房亲戚?你莫要唬我……” 那黑袍甲长闻言戏笑一声,随后摇头晃脑的向四周张望起来,一副一看就知道是在嘚瑟的神情。 那士兵继续说道:“我们甲长可是军督大人挚爱宋夫人的远方表哥,身份何其尊贵,你等……” “好了别说了……”那少年甲长连忙拍着说话的士兵肩膀,伸出手指一脸乐呵地对他说道,“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些,不要搞的全营的将士都知道,这样会让让军督大人和我表妹很难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靠走后门当的这甲长呢?嘿嘿嘿……” 话毕,黑袍少年对谢平安拱手行礼道:“在下萧煜,见过谢甲长,也见过各位同僚……”说完又露出一脸玩世不恭欠揍的表情,令谢平安和周围士兵感觉是异常的不爽。 五十四 北伐前夕2 …… 自从刘策定鼎冀南获得军督的位置在远东各地传开后,刘策身边的各级将领忽然多了群八辈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远方亲戚前来认亲,着实让各营将士颇为头疼。 这其中也包扩了眼前这个名叫萧煜的少年郎,萧煜原本在远州某个小镇上靠在赌庄给人看场子当打手为生,某日在和人看戏时偶然听人念报纸说及军督府边军最近在招募新军,自小就想闯一番事业不愿这么混吃等死的萧煜当下决定前去冀州投军。 但又听说军督府招募将士的要求极严,对自己这种混迹街坊的地痞可没什么好感,与是就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后听闻不少人是投奔边军将领的身份前去,与是开始回家翻起族谱看看边军之中有没有什么“亲人”,好走走后门。 不想这一翻之下,还真让他找到了门“亲戚”,而且这亲戚的地位可不同凡响,正是呆在刘策身边的宋嫣然,惊的他脑袋是一阵发热。 激动之余他找到自己母亲确认,母亲告诉他宋嫣然的母亲的确原姓为萧,只是自从她在宋家当丫鬟后就没有联系了,平日里也甚少往来。 但这就足够了,与是萧煜拿着族谱毅然踏上了“认亲”之路,为以后的荣华富贵放下脸面,虽然他本来也没什么脸面。 当他赶到汉陵好不容易见到宋嫣然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思念之苦,言看在都是一家子份上让宋嫣然帮自己一把,能顺利进入冀州边军,改变下自己的窘境。 但宋嫣然可不傻,他知道刘策最厌恶那种靠关系走后门的亲戚,更何况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亲戚出现,如今自己地位改善不单宋家和远东各处士家都时不时来登门送礼,就连这些压根没见过一面的亲戚也开始求自己办事,令她非常为难。 面对萧煜的请求,宋嫣然只是轻声安抚他过后,就转而交给秦墨去安排(当时刘策正在幽州平乱),秦墨命情报司查了下萧煜的生平,又仔细甄别他一番为人后,决定还是让他去军中试一试,与是萧煜顺利成为冀州边军韩锋麾下的一员下士。 萧煜加入边军之后,为了自己前程,一改往日陋习,每日勤奋操练从不缺席,很快就从新军中脱颖而出,转正为正兵营,并参与了一次剿灭山匪的行动。 在那次行动中,他借助阵列兵甲之威奋力击杀五名胡人,荣升为新兵甲长,此次北伐也被韩锋挑中,加入陆羽麾下一起出征。 这萧煜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就是好面子,时不时把自己和宋嫣然那点关系挂在嘴边,享受别人射来的羡慕眼神。 这次听闻怀字营新兵二十人就剿灭蟒山六十二名胡匪,特意借机前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谢甲长,萧某这厢有礼了……” 望着矮胖的谢平安,萧煜似笑非笑地对他拱手致意,其实心道你谢平安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就你这身板居然削的下胡匪首级?简直不可思议。 谢平安也回了一礼:“萧甲长,谢平安也有礼了,不知萧甲长来找谢某所谓何事?” 萧煜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听闻你们灭了蟒山胡奴,又被军督大人亲自召见,那种感觉一定很威风,很惬意吧?” 谢平安闻言说道:“能被军督大人亲自召见,自然是无上荣誉,我谢平安无以回报,只求这次北伐能多杀胡奴,助军督大人扫平冀北胡患尽一份心力。” “说的倒是动听……”萧煜不屑地说道,“谢甲长,这出征可不比剿匪那么轻松,见对数万人的大场面,到时可别吓破胆了……” “萧甲长多虑了……”谢平安毅然说道,“我们浔山男儿各个都是热血汉子,浑身上下都是胆气?怎么可能会被几个胡奴吓破胆!” 萧煜冷哼一声说道:“话说的倒是漂亮,别真上了战场吓的尿裤子就谢天谢地了……”说完,就和周围将士哄笑起来。 “萧甲长!”谢平安见甲中战士脸面有些挂不住,立马对他怒喝一声,“你今日来我甲中就是为了说这些么?还是说你想生出些事端来?” “别误会……”萧煜忙罢手,露出一副惊慌色表情说道,“我此来就是和谢甲长相识一下,断无其他意思,如果说非要有……” 说到这里萧煜嘴角一扬,对谢平安说道:“我想在这里和谢甲长你打个赌,比比这次北伐之战谁杀得胡奴人多,谁输了以后见到谁就要行礼,无论任何场所,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谢平安怒道,“就怕到时萧甲长你拉不下这个脸面呢!” “那就一言为定!”萧煜冷笑一声,“今日算是见过了,以后咱日子还长着呢,走了,不送……” 说完,萧煜笑着打量了谢平安甲中军士一眼,最后在依旧只顾吃饭的卓少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打了个响哨和自己甲中士兵悠哉的离去了。 “哼,这什么人,如此嚣张?” “没办法,谁让他和军督大人是亲戚呢?” “什么狗屁亲戚,真要亲戚还会只是个小小甲长?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望着萧煜他们离去的身影,谢平安甲中的士兵各个忿忿不平,最后还是谢平安一声呵斥才止住声音继续埋头吃饭。 “少云……”谢平安对只顾吃饭的卓少云说道,“你看到没?咱们浔山男儿都已经打出了名堂,已经有人开始忌惮我们了, 这次北伐我们一定要更加努力,杀得胡奴闻风丧胆再立新功,把那些虾啊鱼啊的阿猫阿狗全踩在脚下仰望我们,知道么?” “唔……知道了……大哥,赶紧吃饭吧,吃完还要赶路呢……”卓少云含糊不清地答应一声,继续消灭碗里的饭食。 “你呀……哎……”谢平安看着卓少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端起海碗也吃了起来。 “咯哒哒~咯哒哒~” 此时,宿营之内响起一片沉重的马蹄轰鸣声,谢平安和卓少云齐齐抬眼望去。 只见入目所及之处足足有七千骑军,各个身披铁甲,背绰一张角弓,手持骑枪威风凛凛的从自己左侧疾驰而过,为首一名将领面色沉毅,手持一杆银枪胯下一匹白色战马,背后旗手单手握着一杆军旗,上面殷红的旗帜中赫然写着一个黑色大大的“辽”字,正是幽州归附军督府徐辽以及幽州各地的义军。 “少云,你看那可是……少云……你怎么了?” 正准备发出一阵感慨的谢平安忽然发现卓少云的神色有变,只见他眼神一直盯着那匹疾驰的白马和那杆银色铁枪。 “白义士……”卓少云止不住轻轻呼唤一声。 …… 五十五 北伐前夕3 …… 徐辽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新兵营地主帐前,一下马带着随行的霍青一起前去参见帐中的主将陆羽。 “徐辽见过陆指挥使,六千敢字营将士已尽数抵达营地。” “徐将军,霍青,你们来了就好,快请入座……” 陆羽热情的和徐辽打了个招呼,虽然昔日二人为敌对之态,但那时都是各为其主,如今已经同属一个阵营,过去的不愉快也就随风消散,这些气量他们二人还是有的。 而徐辽也因为白悦的缘故,心下发誓一定要改过自新,借此机会北击胡奴,以赎白悦所犯下的累累罪孽,在定自己军队旗号时,才特以“敢”字为号纪念黄敢旧部。 三人入座后,陆羽看向霍青笑着说道:“霍青,在军中还习惯吧?” 霍青忙道:“回陆营使,这数月时间,在军督大人麾下磨炼甚久,也深有所感,各营军中军纪严明,操练严苛,实与远东各地官军有所不同……” “那就好……”陆羽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又对徐辽说道,“徐将军,论行军打仗的能力,在下还需要多和你学习一番, 毕竟在下得军督大人垂青,是第一次正式领兵作战暂代这营使之位,趁现在难得一聚,不如你我一起交流一番?” 徐辽笑道:“岂敢岂敢,我们这些义军将士都散漫惯了,对军中作战方式也不甚了解,还是等见到陈庆陈旗团使再做计较吧, 听闻陈旗团使可是深得军督大人教诲,这领兵能力真的是出神入化啊……” 陆羽也点头说道:“徐将军说的有理,在下在军督大人身边也听过陈营使的传闻,听闻他和军督大人以前同属雷霆军营中,同样都只是普通的小卒一个,没想到如今已是边军之中不可或缺的主帅,唉~说实话陆某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徐辽劝道:“陆营使,你也不用气馁,这机会不是来了么?此次北伐我们也一定要立下军功,杀光那群胡奴,以他们的头颅换得军功,镇守一方安宁……” 徐辽话中对胡奴的戾气始终很重,大有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意味在里面。 而一旁听着二人交谈的霍青则双拳握的铁青,心道:冀州胡奴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会独领一军横扫塞外,蒙洛人也好,呼兰人也罢,听到我霍青的名字就会瑟瑟发抖! 陆羽大手一扬:“好了,闲话休提,此次北伐,军督大人虽然没明说首先需攻略之地在哪里,但陆某也能分辨出一二来,如在下所料不差,这首攻的城池……” 徐辽立马接过话说道:“雎城?” 陆羽点点头,然后取过一张精细无比的地图放与案前,唤过二人一起观看道:“雎城地处冀州平原北部四十余里地处险要,半年前听闻军督大人麾下攻打过一次,由于准备不足,方才铩羽而归,不过此次不一样,我大军已经提早有了准备,必会一克而下……” 听着陆羽分析,徐辽深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叹口气说道:“军督大人真是厉害,如此短时间内就让冀州局势攻守易形,再想想我们这些义军那几年的作为,实在可笑……” 陆羽望了眼徐辽,苦笑着摇摇头:“好了徐将军,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事就别再提了,赶紧准备下,马上就要继续前进,一切等抵达静塞之后再做计较!” “事不宜迟,我等就先出发了……”徐辽当即拉过霍青对陆羽拱手道别。 陆羽忙道:“急什么?你们都是骑兵,五六十里路再不济两个时辰就到了,还没吃饭吧?吃了再走也不迟!” “不吃了……”徐辽摇摇手,“我想提早一步到静塞和陈指挥使报道,也好聆听他的布略方案早做准备,就此拜别。” 说完,徐辽、霍青就和陆羽拱手道别,拉开帐帘就火急火燎的跨马离去,帐外很快就又传来一阵剧烈马鸣嘶吼的声音…… “好雄壮的骑军……” 在徐辽的敢字营经过谢平安眼前离去之际,他和甲中的士兵齐齐赞叹一声。 “起征……” “起征……” “呜~~” 就在众人还在感慨骑兵迅捷之际,行军的鼓号再次在宿营上空响起。 各甲原地休整战士连忙起身取起兵器扑灭篝火,在各自甲长带领下迅速朝号声方向集结,随后在百长的号令下朝静塞方向整装前行。 …… 静塞,傍晚时分,分散在冀州平原的部分各营将士除了留守的士卒外,大部分已经抵达塞外静候集结。 虽然天气异常寒冷,但这些久经沙场的老营将士的内心却异常火热,用一句粗话说就是:总算他娘的可以开战了 一想到自己手中的兵刃洞穿胡奴胸膛,看到鲜血激荡的那一幕,总觉得如同诗词一般,营中一些颇有文采的将领士兵甚至开始作诗歌颂战场的情景。 当然让他们热血沸腾的另一点就是战争给自己带来的红利,那些精卫营老兵大都比较富裕,对封赏金钱的诱惑很有抗性,他们出战的目的只有两种:升职和土地! 而冀州本地依附不久的军队,无论周人还是胡人主要还是看重金银钱粮,毕竟他们还没完全达到第一步脱贫状态,加入边军目前为止还只能维系温饱,急需战争来改变自己在家庭和军队中的地位。 总之无论是土地还是金钱抑或是升职加薪,对这些已经经历过血火洗礼的老兵来说,全都过了心理这关,克服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相比之下定、幽新加入军民则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哪怕这些已经见过血开赴前线准备作战的“精锐”也是很紧张,不是每个人都如同谢平安、卓少云、萧煜这样神经大条靠拿命来博前程的,大都都是普通的士兵,也怕疼也怕死,也只想混口饭吃熬过三年拿到土地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不过,这样也符合军督府既定的策略,要是士兵各个都具野心的话,这队伍反而不好带,也影响后续优秀新兵的晋升,上进和保守趋于平衡才能利于良性循环发展。 当然这些军功赏赐都是边军底层士兵的主要心理,而军督府上层军官的心思就不同了,他们眼界都比较高,哪怕张昭通这样的新军将领也是同样。 他们看到的是战略布局,冀北只是个热开始,真正要拿下的是塞外整片草原,用去年刘策一句玩笑话说就是:赶紧打到草原去,草原底下有大油田。 这油田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不知道,还是封愁年自作聪明解释了下:油田油田,有油又有田。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经历草原风霜的陈庆、傅云骁等人却对这话有很大的认同感,草原不穷,相反很富有,光那一个多月在草原上掠夺的金银就有上千万两,因为带不走都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等以后再临塞外时挖掘出来充当军饷,的确是“草原地底有大油田”。 “启禀陈指挥使,分散各营的将士已有七成抵达静塞之外,共计五万七千四百八十三人,另外预估半个时辰新军六千人也即将到达本阵。” 军务厅内,听着传令官的回报,陈庆心中暗暗计算此次出兵的人数和所需的粮草数目,时不时轻点几下桌面,最后脸上露出一丝轻淡的微笑。 五十六 北伐前夕4 …… 冀州平原,静边塞外,新军陆续抵达目的地,开始沿着塞堡四周安营扎寨…… “不错,兄弟们加把劲啊,等这次立完功回到永安,我请你们下馆子。” “多谢甲长,甲长威武……” 萧煜和甲中将士一起搭建好宿营的行军帐篷后,豪气的许下承诺后,立刻招来一片叫好声。 “甲长,你看现在也没什么事儿,饭点也没到,不如咱去其他营地转转?”一名士兵一脸讨好似的对萧煜提议道。 萧煜闻言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与是摸着自己下巴略做沉思之状。 另一名士兵见此立马对萧煜“蛊惑”道:“甲长,去转转吧,正好也能跟袍泽们亲近亲近,到时跟胡奴干起来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嗯,你说的有理……”萧煜拍了拍手掌,当即有了计较,“那就去其他营地瞅瞅吧,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别乱跑。” “好咧~” 与是在一片欢呼声中,萧煜带着七八个甲中弟兄悠哉悠哉向其他宿营地走去…… “弟兄们搭完了没?” “回禀旗总,您的军帐已经搭好了,弟兄几个正在咯面给您铺设棉被,包你今夜睡的舒坦……” 西面一处宿营处,几十名精卫营老兵将士熟练的将一顶属于军中旗总牛皮大帐张开铺好,而那名旗总则双手枕在后脑,敲着二郎腿悠哉的躺在一辆铺满草料堆的平车上,脸上盖着八瓣铁帽,一副惬意的姿态。 那旗总听闻自己大帐已经搭建完毕,抖着二郎腿笑道:“行了,忙你们自个儿的去吧,顺便吩咐下去,这次好不容易争取来出征机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本旗总能不能当上营使就看你们的了, 一旦营使位置到手,此次出征犒赏全送给你们买酒喝,那军中新酿的烧刀子可是过瘾的很,大冷天喝上一口特带劲儿,可惜数量有点少……” 一名士兵闻言拍着胸脯说道:“多谢旗总,您放心,这次出征,我们一定不会给您丢人,什么犒赏不犒赏的,咱不稀罕,关键是别让山字营那帮孙子给看轻了……” “嗯,你说的没错……”草料堆上的旗总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韦鹏那王八蛋去了趟定州回来那嘚瑟的样子令本旗总很是不爽,不就收拾几个叛军么?瞧把他能耐的,前些日子还在本旗总面前耀舞扬威,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是……”其他士兵听旗总这么一说,也纷纷附和着,“要不是军师大人抬爱,他有这资格去定州么?还有那马国成,回来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玩意儿……” 那旗总连忙打断他们说下去:“好了,不要总在人后头嚼舌根,让人知道还以为本旗总的兵都没教养,赶紧忙你们的去吧,让本旗总在这里好好清静下,顺便领略下冬季的格调……” “那旗总您好好休息,我们忙去了,不打扰您了……”说完,这些士兵对旗总行了个军礼,然后四下散去忙着搭建自己的行军营帐去了。 那旗总听闻四周脚步声走远,不由的耸耸肩,轻笑一声,继续翘着二郎腿哼着歌:“一路苦战豪情潇洒,雨幕寒霜笑傲天下,心在江山任凭风吹雨打,驰骋万里雄心无挂……” “甲长,前面好像有人在哼歌?” “走,过去看看,什么人胆敢如此懈怠……” 而此时一路闲逛的萧煜等人刚好经过牛皮大帐附近,一听有人在哼歌,不由寻着歌声向平车寻来。 “喂,你是什么人?”萧煜等人一来到牛皮大帐前哼歌来源,一名士兵顿时指着躺在车上的旗总厉声喝道,“其他将士都在努力忙着军中事务,你倒好,悠闲的躺在这里睡觉哼歌?” “呦呵……”那旗总一听,稍微愣了片刻后,立马发出一声玩味的戏笑,“很久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你们很有种,哪个营的报上名号来听听。” 话音刚落,那之前说话的士兵立刻指着他嚣张地说道:“给我听清楚了,这位萧煜萧甲长可是宋夫人的远房表哥,身份是何其的尊贵,你还不下来参见……” 话音刚落,萧煜立马揽过那说话士兵的肩膀一脸坏笑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本甲长的身份随便透露出去,低调,低调懂不懂,下次别这样了知道么,很丢人的啦……” “是,嘿嘿,甲长,我这不是说漏嘴了么?”那士兵见萧煜一脸戏笑的模样,知道他话语中没有半分恶意,便连声称是。 “哦……”那旗总闻言只是轻吟了一声,依旧保持惬意的姿势回道:“原来是宋姑娘的亲戚啊?失敬失敬,萧煜?就是那个新晋的新军甲长对吧?” 萧煜闻言一阵摇头晃脑,对那躺在车上头盔盖脸的士兵说道:“没想到我的名号这么响亮了啊?其实都是给军督大人效力,不过虚名而已啊……” “嗯哼……” 那旗总哼了一声,忽然起身取下脸上的头盔,同样露出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望向车下众人,只是眼神中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气息令萧煜甲中的将士不由齐齐心下一寒。 “萧甲长,这厢有礼了,把你腰牌取来我看看,我好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在唬我……”那旗总跳下车来到萧煜面前转了一圈玩味地说道。 萧煜笑着从腰间取下木牌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本甲长还会骗你不成,喏……” “哎呦,还真是甲长啊,真是好生厉害啊!” 那旗总一见腰牌确认的确是甲长萧煜后,立马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大呼一声,但众人都看出那神情完全就没把萧煜放在眼里,这令他们很是不爽。 “不过……”那旗总忽然转变语气,抚摸着自己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萧煜,随后说道,“身为甲长率众脱离自己营地四处闲逛,还敢持身份压人又该作何解释呢?” 萧煜闻言立马眉头一皱,随后小声说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说话?现在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就可以随意窜岗么?”旗总双手环胸咧嘴说道,“更何况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我怕你是目无军法,缺少管制吧。” “好大的胆子!敢和我们甲长这么说话?你究竟什么人!”见萧煜被眼前这个人一顿奚落,甲内士兵齐齐怒吼一声,挽起袖子想要与他干架。 那旗总望了他们一眼,甩了甩臂膀,露出一丝十分同情地目光对萧煜说道:“怎么,你们仗着人多还是怎么滴?” 萧煜向前一步,笑着对他回道:“咱军督府边军不是一向崇尚团结一致么?就是仗着人多,你能怎么样?” 那旗总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精卫营成军以来的传统,一向都是抱团和人交手,嗯,子曰也礼尚往来,不能折了你们的面子,不如我也叫些人来,咱比比谁的人多怎么样?” 说完,旗总解下腰间的铜哨用力一吹,不多时周围立马有上百士兵向他地方靠近,不远处另有两三百号正在忙碌的军士立马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靠了过来,很快就把萧煜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下子把他们全给震慑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一名腰间挂着百长牌号的将士在那旗总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问道:“聂旗总,敢问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嘶~” 那百长的话传入萧煜等人耳朵后,顿时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尤其是萧煜暗道一句这下子这逼装大发了,一不留神居然踢到铁板了,自己小小的甲长居然在老营中赫赫有名的旗总聂磐面前大呼小叫耍威风,观这架势这下可不好收场啊…… 五十七 北伐前夕5 …… “没什么,只不过有人看我不舒服,要教训下你们的旗总而已……” 聂磐对那百长戏笑着说了一句,此话一出,周围士兵齐齐朝萧煜那群新兵望去,眼里都充满了怜悯,看的萧煜众人由内而外冒着寒意。 萧煜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站正军姿,咽了口口水对聂磐恭敬无比地说道“烈,烈字营新军,四旗二甲,甲长萧,萧煜见过聂旗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到了您,还望恕罪……”他甲中其他士兵也是齐齐站正军姿,低着头不敢直视聂磐。 聂磐点了点头走到萧煜身前,煞有介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嗯,很好,新军敢到老营面前以下犯上,自我精卫营成军以来你还是第一个,你胆识过人,我聂磐生平最佩服你这样的人,你说本旗是不是该送份见面礼给你?” “不不不……”萧煜自然听出聂磐话中可没安什么好心,连声拒绝道,“是在下一时糊涂冲撞了聂旗总,怎能再要什么见面礼?” “哦,不要啊?”聂磐玩味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那就算了,不过你难得来老营宿营地一趟,本旗总应该尽下地主之谊好好带你逛逛,放心,我很大度的,来,走吧……” 说着,不等萧煜回话,立马和周围士兵使了个眼色,那些士兵立马会意过来狞笑着上前去抓萧煜等人的肩膀。 萧煜好歹在市井混迹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聂磐这是要整自己了,连忙单膝跪地拱手求道“聂旗总,在下真的知道错了,还请您念在在下初犯的份上,饶过在下这一次吧……” “哎呦,聂旗总,发生啥事了?这么热闹,让我廖祯也一起乐呵乐呵?” 就在这时,已升任百长的廖祯在搭完行军帐篷后,带着十几个士兵晃悠着经过,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也笑着凑了上来。 “廖百长,您忙完了?”聂磐对廖祯随意一拱手说道,“来的正好,有个小兔崽子说自个儿是宋姑娘的亲戚,吓得本旗总双腿直打颤呢……” “啥?有这种事儿?这我倒要瞅瞅……”廖祯闻言,立马来了兴致,挤入人群望向跪在地上的九个人,随后干笑一声,“真是群不知好歹的东西,难道他们不知道咱军中讲究的是实力为尊么?什么是实力,军功就是! 莫说他是宋姑娘的什么亲戚,就算是宋姑娘儿子没军功的话也得老实在原地趴着!啥都甭说了,聂旗总,这你得好好办办他,否则传出去,咱精卫营老营将士可丢不起这人啊……” 萧煜闻言,悔的是肠子都青了,也怪自己没长眼,居然跑到老营来嘚瑟,落到如今这尴尬的境地,若被自己旗总知道的话,挨打什么都是轻的,就怕取消作战资格被轰回去,那可真的脸都要丢尽了。 “怎么不说话了?宋姑娘的亲戚?”聂磐和廖祯打过招呼后,又向跪在地上的萧煜疯狂的嘲讽起来,“怎么了?不装逼了?刚才不是挺有能耐的么?来来来,我这人儒雅随和,继续说来听听你和宋姑娘之间的亲情,没准也能作诗一首聊表心意呢。” 萧煜低着头继续求饶道“在下真的知错了,求聂旗总给在下一次将功恕罪的机会,保证不会再犯了……” “嗯……”聂磐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眼珠子咕溜溜直转,最后笑着说道,“罢了,这次就不和你太多计较了……” “多谢聂旗总!”萧煜呼了口气,心道总算过了这关,以后走路一定要看仔细,那老营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进来了。 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之时,耳边又传来一阵戏谑地声音“你们几个把我旗内的马全给喂一遍,这事儿就暂且算了……” “啊……” 萧煜闻言一惊,喂马?老营将士可是人手一到二匹马啊,这全给喂一遍?不由开始暗暗叫苦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么?那本旗总也不勉强你,回去吧……”聂磐见萧煜一副不乐意的神情,适时提醒了一声。 “不,在下愿意,十分的愿意……”听闻聂磐那不怀好意的语气,萧煜很明智的选择认怂。 聂磐立马摊开双手对旗内的士兵说道“大家都听到了?他可是自愿的,本旗总可没逼他啊……” 周围士兵闻言笑着答是,看向萧煜时不停地摇头叹息了一声,对他即将到来的遭遇感到悲哀…… “那就赶紧去收拾吧,别愣着了,赶紧的吧……”聂磐戏谑地笑了一声,和周围两名士兵打了个招呼,“你们还不带宋姑娘的亲戚去照顾下你们的战马?在本旗总回来前必须看到马儿都已经吃饱喝足,知道不?都散了吧。” “明白,请旗总放心……” 那俩士兵点点头,随后目送聂磐和廖祯等人缓缓离去。 等确定聂磐等人离去后,立马对那报自己名号的士兵恶狠狠地说道“都是你,和你说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我是什么宋夫人远房亲戚,你怎么就不听啊?今天我这脸都快丢尽了!” 那甲内士兵闻言只顾低着头不说话,然后在身后聂磐旗下士兵粗声呵斥下无奈地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 静塞军务厅内,陈庆、封愁年、杨开山、杨又怀、韩锋五人正在商议如何攻取雎城的方案,徐辽、霍青、陆羽、张烈则在一边旁听,他们几人也在努力学习军督府的战斗方式,也好早日能成为真正独领一军成为镇守一方的主将。 封愁年指着地图一角说道“雎城主将现在由蒙洛绣红幡的宇文博镇守,城内守军四万有余,而且城墙之下已挖好壕沟,攻城塔很难逼近,若正面强攻的话,就怕会有很大的伤亡……” 杨开山接过话指着地图周围几处标记的军寨说道“强攻确实会有很大的伤亡,万一冲突之中,两侧军寨的奴兵掩势而下,对我大军侧翼会产生很大的压力。” 杨又怀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拔掉那两颗钉子呢?把他们逼回城里去……” “可万一他们在城内坚守,就会让雎城的胡奴只能更加顽固的死守了……”韩锋开口说道,“若这样的话,会对我们北伐进程会产生不良影响,所以必须迅速拿下雎城,赶在敌人发现之前,越快越好……” “报~” 就在厅内众人激烈讨论着雎城攻略之际,门外传令兵一声急呼打断了他们。 陈庆对传令兵说道“何事?” 那传令兵手捧信件恭敬地回道“启禀指挥使大人,雎城情报司人员派人送来密信,敬请过目……” 亲卫从传令兵手中接过密信交到陈庆手中,陈庆打开看了一眼,略一沉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厅内众人说道“诸位,我有一计或许可以最快速度取下雎城,等待军督大人前来检阅!” “哦?”厅内所有人闻言,齐齐看向陈庆。 陈庆沉笑一声说道“两日后有一批从朔阳前来的辎重要进雎城,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一举破城,首先想办法绕过雎城两翼的军寨,先吞掉这股辎重部队……” 五十八 诈城 …… 十一月二十,风雪交加,雎城之下,一支三百余人的辎重大队缓缓向城门靠近…… 城头的的几名胡人连忙对他们大喝一声说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回这位勇士的话,我们是朔阳运送物资的……” “运送物资的?为何就只有这么些人?其他人呢?” “我们在半道上遭到冀州军的埋伏死伤惨重,就剩我们这些人了……” “胡说,朔阳方向哪来什么冀州军?” “真的,我们正在运送物资经过安阳庄园之时,埋伏在四周的冀州军忽然向我们发动攻势,死伤惨重啊,勇士你就让开门我们进去吧,好不容易才保全了这条命和这些物资啊……” 面对城外簇动的人群,城墙之上守城的胡人将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与是对他们吼了一声“在此稍待,我去禀报一下宇文博将军。” …… 雎城将军府内,调任城内两月有余的宇文博望着桌案上送来的冀南情报,眉头不由紧蹙。 自从数月前与冀南军队那场莫名其妙的攻防战后,雎城虽然守住未失,但却也被他们挤压了延伸空间,只能缩在雎城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与冀州平原之上的陈庆所部呈对峙之态。 在与陈庆之间对峙这段时间里,宇文博对那支令冀北和呼兰草原闻之胆寒的军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他有一种预感,那是一支极具侵略性的军队,绝不会甘心只会固守冀南一隅之地,早晚会席卷冀州全境。 果然,他的预感非常准确,冀南平原上那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的动作,不需要情报,就算距离数十里外的自己也能嗅到危险的气息,足足十万大军集结在新建的静塞四周,绝不可能只是做做样子这么简单。 桌案上传来的军情显示,两日前距离雎城两侧的军寨驻营就遭到了冀北军杨开山和傅云骁两部的猛烈攻击,两翼同时派快马前来求援。 此时的宇文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他有意出兵解围,但又怕这是冀南军的调虎离山之际,万一派兵解围导致城内空虚被陈庆本部趁虚而入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现在的冀北情况已经不比从前,牧场驯服的战马被刘策军队一扫而空,草原民族赖以为依仗的骑兵之利被极大的削弱了,从前人手二至三马的冀州胡人如今沦落到三骑一马的地步。 反观冀南刘策本部,拥有铁骑十五万夸张了,大部分依旧是只会骑马的龙骑兵,得赖许文静宣传到位),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一方原本唯一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窝囊!”宇文博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桌面,不甘的沉吟一声,“没想到我草原勇士居然有被那些卑微的周人逼得只能缩在城里的一天,唉!” 但骂归骂,宇文博还不会头脑发热出城主动去找陈庆决战,眼下要做的就是守好雎城,雎城一旦有失,到朔阳之前,冀北几乎就没有可靠的屏障能依托了。 这就是草原民族自食恶果的报应了,由于他们目光短视,将冀州各地住城隘尽数夷为平地,只留少数几座城池作为据点囤粮之用。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毕竟刘策来临之前,那些大周官兵几乎都是不堪一击,直到去年从巫山镇开始,刘策和精卫营就如同草原民族的克星一般,将他们一步步逼入绝境之中。 几个月前因为刘策的到来,塞外是血流飘柱,尤其是那达兰盛会成了死亡丧会以及天河席卷十几万王庭大军那一幕,更是成为呼兰人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一场瘟疫更是被认为是刘策召唤而来严格来说好像是的)。 不少草原人已经开始私下里把刘策当做死神来膜拜,祈求他宽恕自己所犯的罪孽,而那些被虏获的周国奴隶日子也因为精卫营在塞外所作所为开始稍微有些许好转,至少呼兰人不敢再随意虐待屠杀他们,就怕有一天刘策会再临草原,带来更为可怕的血腥洗礼。 “报~” 在宇文博还在思考如何应对眼下难堪的局面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将他思路打断。 那镇守城门的呼兰将领对宇文博匍匐行了一礼后,起身说道“宇文将军,城外有支数百人的辎重队,自称来自朔阳,在半道遭到冀州兵马袭击,特来此避难,末将不敢擅自做主放他们进来,还请宇文将军定夺……” 宇文博闻言想了想,起身说道“走,带本将军前去看看。” …… 当宇文博走上城墙向下望去,虽然风雪很大,但仔细观察之下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与是开口问道“敢问诸位,你们奉谁之命,又从何而来?” 城下一名辎重士兵回道“我们从朔阳而来,奉贺丹络将军的命令,特护送辎重粮草到雎城,不想半路被周国官军埋伏,死伤惨重啊……” “哦……”宇文博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对了,可有见到慕容恬驸马?他最近可好啊?” “慕容恬驸马?”那城下的人闻言疑惑一阵后,连忙开口说道,“好好好,幕容恬驸马平易近人,来时还特意关照我们几个呢,这位军爷,可以放我们进去了么?” 宇文博闻言冷笑一声,忽然大吼一声对城头守卫的胡人军队下令道“准备作战!弓箭手给我瞄准他们!” “呼!” 很快,城上近千支冰冷的狼牙箭就对准了城头下方的辎重队。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些辎重队顿时齐齐一怔,对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博阴笑着说道“这种诈城之计也想瞒过本将军法眼么?你们言半道遭遇冀州军伏击,但观你们神色自若,身上衣着并没有损破,哪有半点搏杀过的痕迹? 另外,驸马根本不在朔阳城,而且驸马名字也不叫慕容恬,连这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也配用这种拙劣的计策?真是笑话!” “兄弟们,我们被发现了,快撤!” 眼看自己身份被揭穿,这二百多名伪装的士兵立刻取出藏在胡衣之下的圆盾护在胸前,迅速结阵缓缓向后撤去。 “放箭!” “飕飕飕~” 守城胡将一声大喝,无数箭枝就呼啸着朝城楼下的冀州兵射去,一直将他们逼出一箭距离,看着他们向远处逃窜而去。 “将军,要不要出城将他们一举歼灭?” 眼看诈城的冀州士兵要逃跑,站在宇文博边上的一名胡人将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博摇摇头叹道“不必了,依舍那,就怕这也是敌人的诱敌计策,如今我们骑兵数量也不多,还是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要再生事端了……” “遵命!”依舍那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坚定的听从宇文博的命令。 目送宇文博离开后,依舍那正准备嘱咐城头守军把守岗位,忽然城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和混乱的脚步声,令他们不由再次紧张起来。 五十九 虚虚实实 …… “弓箭手,准备!” 听闻远处马蹄脚步声逼近城池,依舍那当下命令城头士兵再次搭箭备战。 可就在城墙上弓箭手将冰冷的狼牙箭镞探出垛口的之际,城楼底下传来一阵异常熟练的胡语。 “城楼上的勇士们,赶紧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们在半道上遭到了冀州军的埋伏,他们夺走了我们的辎重粮草,杀了我们不少人,我要见宇文将军……” 听闻城楼下传来的胡语说话声,依舍那不由放松了紧绷的心绪,但出于警觉本性,还是对下面的人开口说道:“你们说这话有何凭证?” 城楼下立马大声回复道:“赶紧放我们进去吧,我有重要情报要和宇文将军当面亲自说。” 依舍那想了想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宇文将军已经把一切都交给我全权负责了……” 下面又有回话传上城头:“那可否先让我们进去避避寒?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冀州军包围中杀出来,现在是又冷又累……” 依舍那说道:“不行,你先说有什么情报?现在特殊时期,我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城下回道:“之前袭击我们的冀州军,在杀了我们好多勇士后,又劫了粮车冒充辎重队的人,正在朝这边赶来,你们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诈城之计,一定要严加防范啊……” “哈哈哈……”依舍那闻言和周围几个丑陋的胡人齐齐笑了起来,最后对城墙之下的士兵说道:“我当什么事儿?你们来晚了,方才就有一队冒充朔阳运粮的周人被宇文将军识破,一顿乱箭射退了……” “是么?宇文将军真是高明啊……”城楼下传来一片唏嘘的叫好声,随后又有人问道,“那现在能让我们进去么?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这些新招的冀州奴隶也快顶不住了……” “嗯,可以……”依舍那点点头,“不过进城前我想问下,你是何人?为何从未见过你?” 城头下立马回道:“回勇士的话,我叫阿克依,是新任的辎重官,刚追随族长从呼兰草原迁至冀州躲避瘟疫,您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呼兰草原?你是哪个部落的?族长名谁?”依舍那又警惕地问道。 阿克依说道:“回勇士的话,我们是句楼部落的族民,那场该死的疫病把我族人的性命夺走了足足一半,我阿妈也……”说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让依舍那也心有感触,俩妹妹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既然是我们呼兰草原的兄弟,也不为难你们了,我这就给你们开门,进城后你们先去营房喝点热汤暖暖身子,我再找些个女人给你们放松一下。” “多谢勇士……”阿克依哽咽说道,然后回头对上百个满脸狼藉的辎重队幸存的人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进城后不要喧哗,听勇士的话知道么?” “知道了……”这些辎重队有气无力的应了几声。 “吱呀呀~” 不一会儿,沉重的大门就被打开了,阿克依跳下战马带着这些劫后余生的辎重兵蜷缩着身子,进入了雎城之内。 一进雎城,城门两侧就有数百人手持刀叉严正以待,依舍那虽然放城外这些辎重队士兵进来,但依旧时刻保持着警惕。 待他看到这百余人确实身上有血战过后那凌乱不堪的痕迹,以及看上去萎靡不振的神情,当下有放松了戒备,立马对着阿克依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阿克依也是咧嘴一笑,也张臂与他热情的拥抱在了一起,经过一阵胡语交流之后,两人齐齐大笑起来。 只见依舍那大手一挥,对阿克依说道:“行了,我让人带你们先去营房休息下,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宇文将军。” 阿克依对依舍那恭敬地鞠躬致意后,对身后辎重队的人大手一扬,就跟着依舍那派的人向营房重地走去。 待阿克依他们离开后,依舍那又叫来几名异族士兵,在他们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那几名异族士兵听后立马跨马向城外跑去查探辎重队遇袭虚实了…… 在辎重队向雎城营房前行之际,有一个满脸讯烟,矮胖的士兵拉了拉身边一名精壮的年轻人小声说道。 “少云,小心点,别露了马脚……” “大哥,你不必为我担心,小弟自有分寸……” 这支混入雎城的“辎重队”正是冀州军督府新军士兵假扮的,而那胡语说的滚熟的阿克依正是牧族的罗湖。 此次他们都是奉陈庆之命特意自告奋勇来欺城,充作奇袭部队寻找机会助城外大军取下雎城。 而之前第一次来诈城的二百士兵同样是陈庆的计谋,而且那些破绽是故意露出来的,因为陈庆对宇文博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十分谨慎多疑的人,绝对不会轻易上当。 在经过第一次试探性的诈城失败后,第二批前来诈城的人相对就比较容易轻松了,因为守城的那些胡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相同的计策居然会连着使用二次。 谢平安和卓少云小声嘱咐一句后,紧随着人流逐渐靠近了营房之地。 “不要啊,求求胡爷你了,今天来月事了,真的不能伺候你们啊~” “胡爷,求你放过我姐姐吧,求你了~” 胡人守军营房之外,几十名充作军妓的中原女子衣衫褴褛,哭喊着被一群丑陋无比的胡人士兵狞笑着推入营房内一处仓库看押起来,其中有几个很明显还是孩子大小。 “咯嘞嘞……” 见到这一幕的卓少云眼神便的阴冷无比,握拳的手指关节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身子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显然有些克制不住了。 “啪……” 忽然,卓少云肩膀被身后的萧煜拍了一下,只听萧煜小声说道:“卓少云是吧?你也看他们很不爽?要不我们一起把他们都办了?” 卓少云轻轻一侧头,没有回萧煜的话,双眼只是死死盯着那些哭泣的女子以及那被锁紧的库门,简直就要喷出火来。 “少云,别激动……”谢平安也发现卓少云情绪变化,连忙小声说道,“正事要紧,大哥答应你,找机会一定和你把他们都救出来,现在一切听从罗百长指挥,别误了大事……” 卓少云闻言,强压下心中怒火,握紧的拳头这才稍稍松了松,但眼中的愤怒却没有半分的减少。 六十 愤怒 …… “你们就全都在这里呆着,柴禾都在前边柴房,水缸在外边,都自个儿去取来生火烧水吧!” 几个胡人士兵将这百余“奴隶军”带到一间破旧的营房后,恶声恶气地吩咐了一句。 谢平安几人朝这间营房看去,齐齐露出一丝淡淡的鄙夷之色,只见这间勉强能容纳百人的营房可以说是破败不堪,脏乱先不说,就那从墙面上一道道拇指粗细的缝隙中传来的飕飕寒意,已经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看着营房这一幕,谢平安等人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这是给人住的么?军督府麾下的牲口估计都比这住的好……” 那几个把人送到的胡人并没有在意那些辎重队奴隶此刻的神情变化,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对罗湖换了副态度,十分热情说道:“阿克依兄弟,你随我来吧,那里已经准备了好酒好肉,让勇士们逼陪你一起喝酒压压惊……” 罗湖右掌贴胸,鞠了一躬对那几个呼兰士兵说道:“多谢兄弟,还请稍待片刻,我跟这几个奴隶交待几句,马上就来……” 几个胡人也没多想,对罗湖回了一礼说道:“好的,我们就在前面等你……” 待那几个呼兰人离开后,罗湖进入营房内对他们几个小声说道:“记住了,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现在你们的身份是冀北朔阳运送辎重的奴隶军,发生任何事都要忍耐,今夜等情报司的人来接头后再一并行动,明白么?” 谢平安和萧煜对罗湖连连点头,示意罗湖尽管前去和胡人周旋,不用担心自己。 罗湖看了他们一眼,抱以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转身和那几个呼兰人向准备好酒肉的营房走去。 等罗湖离开后,谢平安立马搓着冻的通红的双手,嘀咕道:“先去拾点柴禾生火,这天真冷啊,快冻死了……”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卓少云凑到谢平安身边说道。 “那我前去打水……”一旁的萧煜提过一个水桶和二人打了个招呼,就朝营房外的水缸边走去。 谢平安进入柴房拾掇好一堆柴禾后,扛在肩上刚要走,却见卓少云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轻笑一声说道:“少云,还在想那些女子么?” 卓少云闻言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把捆好的柴禾抱在腰间,对谢平安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少云……”谢平安叹了口气,对卓少云劝慰道:“你再忍一忍,千万不要做傻事,大哥知道你侠肝义胆,但现在我们都有重任在身,理应顾全大局,只要熬到晚上就能和城外大军理应外合,一举拿下雎城,到时那些女子也就自然得救了。” 卓少云不发一言,眼中怒火依然炽盛,谢平安见此又劝道:“少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好不容易等来这天大的机会,千万不能因为你的冲动而误了大事啊……” 卓少云吸口气说道:“大哥你别说了,小弟我自有分寸,绝不会坏了此次大事……” “这就好,走吧……” 谢平安听卓少云这么说,心下也稍稍放宽,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向言出必行,也不是那种被情绪随意左右的人,与是二人齐齐向柴房之外走去。 “喂,你们快过来看……” 刚出柴房,不远处站在一堵不到一人高矮墙后的萧煜就一脸愁容的对他俩小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一起过来。 谢平安和卓少云面带疑惑来到萧煜身边,刚要开口就见萧煜目光直视矮墙缺口之外,伸手指了指,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齐齐望去。 只见矮墙之外,正并排跪着两列中原奴隶士兵,在他们身前是数名身着锁子甲的呼兰人,正手持兵刃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萧三人清楚的看到跪与地上的那些中原奴隶兵神色惊恐,面对呼兰人的呵斥,只有不住的求饶作揖。 萧煜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对谢平安和卓少云小声问道:“你俩听得懂那几个胡奴在说啥么?” 卓少云说道:“好像在说那些人昨晚饭菜做的不好,令那些个呼兰人吃的不爽,还有就是没给他们倒屎尿之类的,现在要惩罚他们……” 萧煜闻言冷哼一声:“活该,谁让他们要给胡奴效命?反正就看他们狗咬狗好了,走,回去吧……” 就在三人打算要离开之际,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以及妇孺的哭喊声又把他们给吸引回去…… 矮墙外一名胡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脸狞笑着来到那些奴隶兵面前,脚下一名妇女死死抱着那胡人的大腿不断哭诉求饶着。 跪在地上的一名士兵见到这一幕,立马激动的爬到那名胡人脚底下大声求道:“孩子,我的孩子,主子,你要打要罚就冲奴才来吧,奴才的妻儿都是无辜的,求你不要为难他们啊,我求你了……” “滚开!”那抱着孩子的胡人一脚把奴隶兵踹开,又甩开另一跳腿边上的妇女,大声喝道,“你们这群卑贱的绵羊,竟然敢不好好伺候我们呼兰草原高贵的勇士,哼,理应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着那胡人把手中的孩子高举过头顶,作势就要摔下。 “不要,主子,奴才求你了……”那士兵猛地抱住那胡人的大腿,厉声哭喊道,“奴才就这么一个孩子啊,要是没了,奴才可就绝后没有香火了……” 那胡人一听,缓缓把孩子收回怀中,然后对跪在地上的士兵狞笑着说道:“香火?你们这群周人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草原勇士的,你们的钱财你们的土地,还有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我有权处置你们的一切,包括生死!” 那奴隶士兵闻言,立马如同一条狗般不住点头:“是是是,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您的,只求主子看在平日里对您还算体贴的份上,饶过奴才的妻儿吧?求您了主子爷……” 说着奴隶士兵不断对着那胡人磕头,额头敲在干硬的地面上发出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只磕的是头破血流,周围的胡人见此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咯嘞嘞……” 躲在矮墙后目睹这一切的三人,气的是浑身发抖,拳头捏的是死紧死紧,关节处不断发出清脆的轻响。 六十一 卑微 …… 自刘策平定冀州南部之后,随着军督府实力一步步变强,冀北呼兰人在冀州的统治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尤其经过上半年那场对峙战争之后,冀北胡人的力量逐渐削弱,加之草原被刘策一番扫荡过后,后勤补给更加的艰难,为了应对来自冀南的巨大威胁,不得已之下,贺丹络破例开始征召冀州北部的中原子民入伍,以弥补兵力上的不足。 与是,冀北胡人控制的军队开始划分差距三个等级,第一等级自然是蒙洛和呼兰人,第二等级是后来加入的冀州各地的其他胡人,第三等级则是冀州本地的周国子民。 三者待遇自不相同,前者超然的地位都是拥有最好的装备和补给;然后便是异族奴隶军,他们的地位随着中原奴隶军的加入也开始有所提升;地位最低的便是那些新组建的中原奴隶军,前二者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待,打骂屠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活的连牲口都不如。 寒季来临,蒙洛呼兰人早早的就发下御寒的冬衣棉被,哪怕那些异族奴隶军也有一身驱寒的衣物,唯独那些中原人,基本什么都没有,御寒衣食很多靠自备不说,还时不时被前二者给掠夺活活冻死。 另外,不单衣食上对这些中原奴隶军百般苛刻,就连作战用的兵甲都未曾给他们备齐,一甲二十人平均三人才合用一柄刀枪皮甲,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心生不满而临阵反戈。 “喏,孩子还你……” 见那中原奴隶兵士磕的头破血流,那胡人轻蔑地冷笑一声,随后把手中婴儿随手一掷。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那士兵连忙接住孩子后,对那呼兰人是连声说谢,那神情仿佛是受了莫大的恩惠一般。 “不过……”那呼兰人回头看向那妇孺,脸上露出一丝淫笑,“这惩戒还是要有的……” 说着他健步走向那奴隶士兵的老婆,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一块磨盘之上,周围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吓的那妇女是呆在原地,面无表情,显是对这一切已经麻木了。 那呼兰人捏着妇孺的下巴,笑着对身后的同伴以及那些跪在地上的奴隶士兵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让我们几个好好暖和暖和,哈哈哈……” “主子,这……”那奴隶士兵已经从这呼兰人的嘴里听出要干什么了,紧张地出声说道。 “怎么?你不同意么?” 那呼兰人回头凶狠地瞪了奴兵一眼,吓的他连忙改口说道:“奴才不敢不敢,只是……主子,在外面太冷,不如去屋子里吧……” “哈哈哈……” 周围胡人一听,再次发出一阵爆笑,良久那呼兰人来到他跟前,用脚噌了噌他的小腹,不屑地说道:“说你们是一群卑贱的奴才,还真一点没说错,我们要去干你们的女人,你们非但不阻拦,居然还求着我们去干,哈哈哈,不过既然你这么好客,那你主子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不再去管那抱着孩子的奴兵,转身又来到妇孺边上,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在她翘臀上拍了一下,笑着走入一间营房,然后重重的关上门。另外几名胡兵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开始在门外等候,不一会儿营房之内就传来一阵布料扯裂和女人的哭喊声…… “少云,别冲动……” “小子,忍住……” 目睹这一切的卓少云已经失去理智,就要怒吼出声之际,被发现苗头的谢平安猛地捂住嘴巴,另一边的萧煜,也架着他的身子努力按住他的情绪。 只见卓少云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忍无可忍,不停扭动身躯想要挣脱二人的束缚冲出去把那几个胡人都杀了。 “哐啷……” “什么人?出来!” 谢平安和萧煜在制止卓少云暴走之中不小心踢翻了水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惊动了矮墙外的胡人,他们警觉的呼喊一声,齐齐持着刀叉向这边靠近。 “糟了,这头倔牛真是的……”萧煜看到外边胡人靠近,登时暗暗叫苦一声,“看样子只能想个法子把这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再说了……” “呜~~” 就在情况万分紧急的那一刹,一阵沉闷的犀角号在营房上空悠悠响起,一下子分散了那些个逼近胡人的注意力,就连在营房屋子内的呼兰人也紧张的冲了出来,只见他系着身上锁子甲的暗扣,脸上神情是万分的失望,显是目的还未达成导致的。 “是敌袭号角,立刻朝城墙集结!” 那呼兰人整理好衣甲,听出了犀角传递的意思,迅速指挥着那几个胡人和跪在地上的奴兵向城头跑去…… “吓死我了……” 见矮墙外的人离去,萧煜这才呼了口气,松开紧抓卓少的双手,然后跟他和谢平安一道靠着矮墙坐了下来。 谢平安对卓少云说道:“少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险?差点我们就坏了大事了,就算大哥求你一次,别再这么冲动了好么?” “对不起大哥,都是我的错……”卓少云低着头对谢平安说道,“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了……” “你呀,说你啥好呢……”谢平安见他这么说,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煜看着卓少云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也笑着安慰道:“好了,看他们匆忙离开的样子,应该是陈指挥使的大军兵临城下了,现在就等着我们理应外合一举拿下雎城,到时整个雎城百姓也就都得救了不是么?” “萧甲长,谢谢你刚才阻止我,不然我真的会耽误大事……”卓少云对萧煜表示由衷的谢意。 “甭套近乎……”萧煜轻笑一声,“我还等着和你们比比这次北伐之战的军功,看咱几个谁比谁爬的快呢……” 谢平安闻言洒然一笑:“萧甲长,别仗着和军督大人有那么点沾亲带故,我谢平安就会让着你,毕竟军督大人麾下靠的的实力和军功说话,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呵呵……”萧煜干笑一声,“这是自然,就怕你谢甲长到时会很没面子啊……” “哼,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谢平安一脸自信地说道,“现在我们赶紧先回营房,弟兄们都等急了,走吧……” “嗯……” 卓少云和萧煜应了一声,起身取起柴禾和水桶和谢平安一道向安置的营房内走去…… 六十二 胡探 …… “陈庆!你果然是冲我雎城来的么?” 雎城城头之上,宇文博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缓缓浮现的黑云,面色变得十分凝重,而周围严正以待的胡人士兵此刻也都不断吞咽着口水,眼中透露的是深深的恐惧感。 “麾下呼兰士兵只有四千,算上其余部落军队,满打慢算也就一万人,至于那些新招募的奴隶根本没什么战斗力,现如今观冀州军来势不下五万人马,这…… 左右两翼的军寨如今被杨开山和韩锋两部拖住无暇抽身回援,好你个陈庆,居然会选在冬季开战,着实令人意料不到啊,可恶!” 宇文博脑海里飞快计算出敌我兵力差距后,无奈的发现这一战不好打,唯今之计只有向朔阳求援,可是,能撑到贺丹络发兵来援么?毕竟今年的冀州形势可是不比往年阿,没准又要落得跟尉迟襄一样的下场,城破人亡! “这个刘策,本以为他谋取冀南后,就算有心要夺取冀北,最快也要等两三年之后消化稳固后方才会进军开战,不想居然会如此急不可耐的对我冀北发动攻势? 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不怕他背后的远东各士族趁机作乱么?观他在草原上对我族民的所做所为,为什么他会如此仇恨我草原的勇士,我呼兰人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宇文博望着逐渐逼近的黑云,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刘策为什么会这么乐此不疲的对冀北频频发动攻势?就连冬季来临都不肯放过? “罢了,希望这数丈城墙能守住那些冀州军的攻势吧……” 既然想不明白,宇文博索性也不再多想,决定死守雎城,同时派人前去朔阳送信,希望能尽快派援军前来支援。 …… 冀州大营,陈庆主帐内。 陈庆端坐在主案之上,看着手中那份送来的密报,脸上挂满了笑意:“雎城潜伏的密探送来情报,罗湖他们已经成功进入城内,我们的计策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火速派人前去通知杨开山和韩锋,是时候该收网了,务必在今夜子时之前拿下两翼敌寨,本指挥使要在天明时分,在雎城城头看到我精卫烈鸟的旗帜迎风招展!” “遵命!” 帐下传令官闻令大声领命后,便迅速退了出去,边上封愁年、杨又怀二人也是摩拳擦掌,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感到万分的兴奋。 就在大家对即将来临的战事万分期待之时,帐下一侧的徐辽忽然拱手问道:“陈指挥使,末将有一事不明,还望您能解答一二……” 陈庆点点头说道:“徐营但说无妨说……” 徐辽问道:“这次奇袭雎城如此大风险的举措,陈指挥使为何会让那些新军将士前往,而不是老营的士兵,万一他们要是出什么篓子岂不是前功尽弃?” 徐辽这话一出,杨又怀和封愁年也是面露疑色,他们也对陈庆这么刻意安排有所不解。 陈庆笑着解释道:“很简单,就因为他们是新军,还没完全融入进我冀州军中来,本指挥使才敢放心大胆的用他们前去诈城,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么个道理, 相反,如果是老营将士的话,恐怕很容易会被宇文博给识破,要知道宇文博生性多疑,你觉得老营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会看不出来么? 这种气势一般是掩盖不了的事,尤其在宇文博这种奸诈老将面前,也只有这些没经历过大的战事,却又有上进心的新兵,才能骗过他的耳目,成功混入城中以做内应……” “原来如此……” 帐内众人闻听陈庆一番解释,各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封愁年和杨又怀才知道为何刘策会让陈庆指挥这次北伐的战役了,现在的陈庆与以前相比已经脱胎换骨,由一名只懂厮杀的将领快速成长为运筹帷幄的一军主帅了。 想到这里,封愁年和杨又怀也暗暗发誓定要追上陈庆的后尘,早日能成为真正独挡一面的将帅,不用老让刘策太过操心。 说来也是惭愧,刘策麾下这些武将中沙场与敌交战各个都拿的出手,难有高低之分,但唯一能代替自己主导战略部署的目前只有一个半,一个自然是陈庆,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成长异常迅速,已经达到刘策心目中成为帅才的资格。 而另一个则是武镇英,不过他用兵太过谨慎,习惯步步为营,这种作战风格固然能让部队最大限度减少伤亡,但也难免会贻误不少战机,毕竟战场局势千变万化,缺少必要的果断和变通,还是会对战略推进有所耽搁。 陈庆环视一圈主帐,见各部将领都没了动静,都在做沉思之状,与是起身大声说道:“好了,策略已定,诸位请各自回营准备, 虽然罗湖他们已经混入城中,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失败那就要跟宇文博的胡奴来一场攻防战!” 帐内各级将领立刻起身行礼道:“遵命!” …… “咚~咚~咚~” 深夜,雎城“辎重队”休息的库房之内,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正在闭目养神的士兵立马睁开双眼,一脸警惕的望向那漏风的木门。 罗湖一听那阵敲门声就知道是潜伏在城内的情报司人员来接应了,与是和谢平安以及卓少云二人使了个眼色,一起来到门后。 “咚~咚~咚~” 罗湖在门背也敲了三下,待门外有轻拍两下,彻底对上暗号后,这下把门打开一角,很快一名留着苏鲁式发饰的胡人挤了进来。 “咦,你不是?” 卓少云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不就是之前欲要致孩子与死地,又准备妇孺实施强暴的那个胡人么? “不要紧张……”那胡人见卓少云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时,居然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笑着对他说道,“我就是苏总司安排在雎城与你们接头的,白天你们几个在城后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叫西柯,乌族人,如今冒充呼兰人潜伏与此已经三个月了。” 卓少云语气有些恼怒地说道:“既然你是军督府的人,为什么会对普通妇孺下手,你这么做……” 西柯叹着气对卓少云说道:“干我们情报司这行的,要想不被发现暴露,就只能按敌人的思维方式去做,我已经尽力在不暴露的情况下保护那些冀州百姓了, 今天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胡人,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把那妇孺带入房中也只是拖延时间等候号角响起,否则换成那群禽兽早就当场发泄兽欲了…… 其实我们这些情报司人员承受的比你远要痛苦的多,宇文博来了后,城里几处潜藏的情报司分部几乎都覆灭了,好多弟兄们也都死了,就只有包括我在内这些把自己变成野兽的极少一部分人幸存下来, 不过好在你们来了,我也马上能解脱放个长假变回人喽,好了闲话不多说了,我来告诉你们几个新打探到的消息,对你们此次行动有所帮助……” 六十三 幽灵箭雨 …… “勇士们,随我杀……” “飕……” “噗~呃~” 雎城东面胡奴军寨处,韩锋所领的锋矢营将寨中胡奴压的死紧死紧,连续三波箭雨弩矢下去,在被放倒近千人之后,就被迫缩在木栅后不敢再冒头了。 而之前中箭未死的胡人只能倒在寨内空地之上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凄喊声,营寨外则传来锋矢营将士一阵嘲讽戏谑地辱骂声。 一名身高八尺,少了一只眼的胡人将领实在忍受不了被对面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周人谩骂,立马怒吼一声挥舞着一双大铁锤想要冲杀出去,但是刚冒头就被一支呼啸而至的弩矢射穿了另一只眼球,冰冷透骨的锥形矢刃在力学作用下旋转着从眼眶钻入他的头颅,将他脑髓尽数绞散,迅速从口鼻处随着激溅的血液一道喷出体外。 那胡人将领就这么毫无意义的轰然倒塌在冰冷干硬的大地上,这种恶心又恐怖的死法令周围目睹的胡奴从骨子里透出一阵仿佛来自九幽冥界的阴冷,士气瞬间跌落低谷,已然处在崩溃边缘。 “统领,现在怎么办?敌人的箭阵实在太猛了,勇士们死伤惨重,现在根本不敢露头啊……” 军寨大营之内,一名千夫长一脸愁容地向镇守此处的异族主将善尧禀报营外的战况,善尧闻言也是愁眉不展,没想到军寨外的锋矢营攻势忽然之间就变得异常汹涌,让他搓手不及。 良久善尧抬眼对那千夫长问道:“派去雎城求援的信使回来了没有?” 千夫长摇摇头:“没有,连续派去三拨信使,足足一整天,也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可恶!” 善尧闻言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那张拼合而成的桌子瞬间断裂倒塌,惊的那千夫长不敢吱声。 “宇文将军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派援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军寨被那群周狗攻克不成?”善尧愤怒地吼道。 千夫长焦急地说道:“统领,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摆脱眼前困境吧,我估摸着敌人很快就要发起攻势了!” 善尧闻听后,眼神一冷,阴狠地说道:“吩咐下去,全军出击,本统领要和那群周狗决一死战,让他们见识下我呼兰勇士的厉害!”说着拔出弯刀就要冲出门外。 千夫长忙拦住他说道:“统领冷静啊,现在敌众我寡,外面足足上万人马严正以待,处寨而攻的话对我们的形势万分不利,更何况现在勇士们都被那些箭雨射怕了,这时出寨就怕会引起兵变啊……” 善尧大声咆哮道:“那怎么办?我们的弓箭呢?与他们对射啊,难道我呼兰人的箭术还不及那群周狗么!” “统领……”千夫长一脸绝望地回道,“我们的弓箭够不到他们,而且风雪太大加之天又黑看不清方向,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善尧一听顿时发出一阵冷笑:“天黑?笑话,那敌人是怎么看的到我们的?难不成他们各个长了狼眼不成?还有,什么箭矢能射这么远?” 千夫长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只是我们寨中勇士和奴隶军一到晚上十个至少有七个看不见任何东西,根本开不了弓啊!至于那箭矢,统领你自己看吧……” 说着千夫长从身后取出一支还算完整的箭矢递到善尧面前,善尧接过一看,顿时面露诧异之色。 但见这精铁打制的箭镞呈锥棱型,而且箭枝较之前所见那些相比又粗长了不少,与印象中的倒刺三角箭矢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箭矢?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群周狗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厉害的利器,难道说我草原勇士连引以为傲的弓箭都被他们超越了么?” 善尧望着手中的箭矢不停嘀咕着,忽然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马上就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 距离军寨百余步远的锋矢营阵中,韩锋举着窥镜望着对面军寨,通过寨中那微弱的火光大致可以判断出那群胡人已经在崩溃边缘,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恐惧近一步蔓延开来。 只见韩锋放下窥镜,望了眼已经开始变小的风雪后,立马大吼一声:“田豫!” 一名身材魁梧,手持半月长戟的将领立刻来到韩锋身边拱手而立:“末将在!” 韩锋说道:“即刻命令箭阵射击,务必把敌人尽数逼出军寨!” “末将领命!”田豫厉吼一声,犹自离去。 不多时,但见三个足足千人方阵齐喝一声后,传来一片弩弦转动齿轮的刺耳轻响。 而与此同时,每个方阵最后方约三百名士兵齐齐坐在铺有羊毯的地面上,将一张张最新研制出来的踏弩横放与膝盖变,伴随一声犀利的铜哨声,这三百士兵立马仰面躺与毯子上,脚踩踏弩弩臂内侧,然后猛拉弓弦直至发出一声金属轻击的声响,最后边上一名士兵将之前善尧所见到的那种箭矢放入弩槽之中固定…… 一切准备就绪后,田豫回头望了眼韩锋,但见火光下的韩锋冲他微微一点头,田豫立马大声下令放箭…… “风~~” “风~~” “轰呜~~” 三千弩箭同时脱弦贯入半空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后,呼啸着向军寨扑去,箭矢下坠过程中雷鸣声转变为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诡异尖啸,就如同幽灵一般…… “飕飕飕~~” “噗噗噗噗噗……” “啊,我的手,我中箭啦~” “救命~不,不要~~” 军寨之内刚沉寂下去的凄嚎再次在风雪之夜的半空中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似乎久久不曾停歇。 几名刚准备躲避箭雨的胡人,在起身瞬间就被一支支从踏弩中射出的弩矢洞穿了身躯,带出一片片血雨挥洒在那薄积起来的雪地之上,踏弩那沉重无比的力道把他们的五脏六腑全给绞了个稀烂。 另有十几个胡人连忙逃进就近的帐篷之内,本以为已经安全的他们,还来不及庆幸,耳边那阵可怕的幽灵夺命之声再次逼近,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身体各部位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沸腾的血液无情地飞溅而出染红了布帆…… “轰呜~” “飕~咻咻咻~呜呜呜~” 在这波箭雨刚停止,军寨内一片鬼哭狼嚎声还未平静之时,寨外又是一阵雷鸣轰响,紧随着变为幽灵凄啸声…… 面对箭阵发出的声浪似乎永无止息般,这些异族胡人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阿妈,阿妈救我,我要见阿妈……” “大地之母啊,求求你来拯救你们的信徒吧~” “我的肠子……不,塞回去,别出来,来人啊,救救我,我的肠子被箭射出来了……” 三波“幽灵箭雨”过后,军寨内彻底混乱起来,这些惊恐的胡人三五成群地四下逃窜,善尧望着眼前这一幕痛苦地摇摇头,知道大势已去,变带着千夫长和几名亲卫夺马弃寨,向雎城飞奔而去。 就在善尧几人离开后,韩锋的大军就对军寨发起了最后攻势,一举拿下了军寨,俘虏了足足两千胡人和四千奴隶军,几乎全歼了东面军寨内的胡奴守。 当韩锋收到善尧出逃的消息后,冷笑一声,对着雎城方向暗自说道:“算算时间,杨开山也应该取下西面军寨了,接下来就看罗湖你们的了……” 六十四 飒风沾 …… 深夜,善尧带着数十骑亲兵一路惊惶的朝雎城方向退却,当他们在坡道之上看到灯火通明雎城时,不由呼了口气,齐齐心道句这下总算安全了。 善尧并没注意现在雎城南面的情况,只是对身后那些跟随自己的胡人亲卫说道:“勇士们,雎城就在眼前,加把劲我们先退入城中休整,待明日见过宇文博将军后,再一并杀回去,将韩锋所部一网打尽!” “统领英明!” 身侧的千夫长立刻拍了声马屁,实际上这话也是说给身后的亲兵听的,至于宇文博会不会出兵夺回军寨,目前来看完全就是个未知数,换谁也说不准。 当善尧和千夫长带着亲兵地朝雎城东门靠近之际,在西门之外数里之外,也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地追逐战。 “杀啊~” “唏律律……” 只见黑暗中孙彪带着三百铁骑不断向退往雎城方位的胡人发动攻势,在追逐过程中,不断有胡人被骑兵追上砍落马下。 “痛快!”孙彪一刀结果一名胡人后,满脸的横肉抖动片刻,激动的大喊道,“全部再压上去,把他们全部捅翻!哈哈哈……” 而在前方逃窜的胡人听闻孙彪这阵呐喊,更是一阵心惊胆颤,连忙鞭笞自己胯下坐骑,恨不能让他们再长一双腿出来…… “吁~” 忽然前方一个正在挥鞭策马的胡人随着战马一声凄厉的嘶鸣后,整个连人带马摔落在地上,但见战马的前蹄已经是鲜血淋漓,显是前蹄尽失导致的。 “可恶!” 那胡人倒也身手矫健,在翻落马下一瞬,就势一个打滚后,起身对倒在地上的马匹喝骂一声,便再次向前方逃跑的大队前进。 “哪里走!” 就在这胡人使出浑身解数向雎城的西门处玩命跑去之时,他身后响起一声暴喝,待他怔愣片刻回头之时,但见一道寒光逐渐向自己身边快速的逼近,顿时吓的他是魂不附体,死命想要逃离那阵逼命的寒芒。 “噗~” “呃~” 然而,双足又如何能跟战马相提并论?但见那马上的骑兵与他一个错身瞬间,沉重的刀锋就势在他后背一划,带出一片血雨碎肉,那名胡人右肩以下整个被撕扯成两半,令人观之心惊胆寒…… “停下,莫再追击!” 眼看那剩余不足百余的胡人已经快抵达西门之刻,孙彪及时止住了麾下骑兵的追击,就这么在远处望着他们越行越远。 “够了,立刻回去向杨指挥使禀报,敌人已经按计划赶入雎城范围,接下来让他派兵压进吧,走!我们先回去,就看那些新兵蛋子有没有这勇气创造奇迹了……” 说着,孙彪率先拨转马身向来时方向撤去,二百骑兵也即刻紧随孙彪而退。 …… “我是牛头寨统领善尧,数个时辰前军寨已被冀州军给攻破,特来此求援,还望打开城门带我去见宇文将军!” “怎么回事,牛头寨也遭到冀州军袭击?这是真的假的?你说你是善尧,可有凭证?” “这是本统领的腰牌,你且拿去观看查验……” 东门城楼之下,善尧将一块属于自己身份的腰牌放入城楼上吊下的篮子里,待那篮子升上后,守城的异族将领取过腰牌仔细核对一遍,确认城外所立之人正是善尧后,当即命人打开了城门,放这些胡人进入了城中。 然而,就在善尧进入城门,城门都还未来得及关上之时,不远处街道上忽然传出一阵锣鼓铜钹的喧闹声响。 “不好了!刘策的大军打进来了,大家赶紧想办法逃命吧!” “大家快逃命去吧,再守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啊~~” 街道上这种细碎的声音渐渐汇聚一块儿,是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让人分辨不清虚实,唬的那些守城胡人和善尧几人是一愣一愣地。 这时,伪装成奴隶军的萧煜鼓动了数百城内奴隶军来到东门口,见到洞开的城门,以及城内外那些胡人之际,立马大声喊叫起来。 “看啊,是冀州军,他们进城了,我们完啦,真的完啦……” 随着萧煜那生动形象的表演,立刻让那些奴隶军也开始惊恐地大吼大叫起来,只让城头异族守将看向善尧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一派胡言,你再敢妖言惑众,就把你给就地处决!” 善尧见萧煜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并没有想太多,还以为那都是普通招募的周人奴隶军,只是受到了惊吓胡言乱语而已。 “冀州军要杀人啦,快逃命吧……”面对善尧的恐吓,萧煜大喊一声后,立马带着身后数百奴隶军四下而逃。 “你们不管么?”善尧见萧煜离开,对城头上的守城将领瞪了一眼说道,“我尊贵草原勇士居然被一条卑贱的周狗呼来喝去?你能忍,本统领却不能,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说着,善尧拍了拍马臀就要朝萧煜消失方向追去,却不想被城头的守城将领止住了。 “等等,你还不能离开,我需要去近一步核实你的身份才行!” “你说什么?”善尧闻言,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城墙上那名对自己身份质疑的守城官,“我善尧可是呼兰草原上王庭贵族一员,你居然敢对我的身份起疑?该当何罪!” 不想,这话一出,那守城将领却不屑地说道:“抱歉,宇文将军交代,现在特殊时期,不管你是不是王庭部落内的贵族一员,我们都要慎重应对!” “放肆!”善尧大喝一声,“你最好注意下自己的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立刻带我去见宇文将军!” “还请你最好能提供更能显示自己身份的物件,不然我们如何放心让你去见宇文将军?”那胡人守将以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现在怀疑你已经被南边的冀州兵买通了……” “大胆!” 善尧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取下角弓搭箭对准了城楼上的那名胡人守将。 “谁怕谁?弓箭手!” 那胡人不甘示弱,立马指挥属下将狼牙箭镞尽数对准了城下的善尧等人,局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而此刻在距离冲突地点不远处的一间民房外,谢平安和卓少云二人趁城内胡人主力在鼓动奴隶军制造城内混乱之后,便缩身来到此处,暗暗注视着前方二拨胡人的一举一动。 谢平安眼尖,指着城下的善尧对卓少云说道:“少云,那骑马的胡人应该是个高官,咱兄弟想个办法能把他做掉的话必会引起他们火并,肯定又是大功一件啊!” 卓少云点点头,说道:“大哥,就交给我吧……” 六十五 雎乱 …… “咯吱吱~” 善尧的亲卫队和城楼之上的异族守军就这么剑拔弩张,紧张的对峙着,而远处街道则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在黑暗中听得人是头皮直发麻…… 而在双方张弓同时,在暗处的一角,卓少云也手持一张西柯给的角弓做绷弦之态,弦上的狼牙箭镞死死对准了马背上的善尧…… “把箭放下,你们想造反么?” “是你们想造反么?你们才应该把箭放下!” “那我们同时放下手中兵器先把城门关了,以防外面敌人趁隙而入,怎么样?” “好,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放!” 对峙的双方眼看城内的局势渐渐变的混乱起来,特意提出一个暂时让双方冷静的方法。 但见善尧扫视四周一眼,大声吼道“一……” “二……” 就在即将数到三的时候,一直在暗中不动声色的卓少云忽然抬高了手中角弓,直接对准了城楼之上火光照耀下的守城胡将,在那“三”即将出口之际,狼牙箭绷弦而起,如同一屡流星闪过,直扑城楼的胡将。 “叮~” 由于射程太远,加之风雪天弓弦保养不利之故,在狼牙箭即将逼向那守城胡将门面之际,他猛地挥动手中弯刀,只听闻一声金属清响后,闪出一阵火花,那支狼牙箭就这么被弹了开来…… “飕飕飕……” “咻咻咻……”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把情绪异常紧张的对峙双方给惊到了,情势迅速失去了控制,无需双方主将开口指挥,紧绷的弓弦纷纷绷弦朝对面的同伴射去,在各自付出人伤亡后,雎城东面城楼也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少云,快走……” 虽然没能一箭射杀善尧让谢平安有些可惜,但见城楼两边胡人因此陷入内讧,也算是达到了预期的计算,与是他连忙和卓少云招呼一声,便朝着街道而去,继续执行下一步计划…… 而此刻的雎城四处,在罗湖等人的鼓动下,到处都是哭喊乱窜的人群,不少房屋甚至已经开始失火,那些本就对城内胡人异常不满的中原奴隶军士兵此刻也纷纷离开营房到了街道之上,将恐惧和不满传递到了那些普通百姓身上。 “萧甲长……” “谢平安,你们来了?” 在混乱的街道一角,谢平安兄弟带着十几个人和萧煜汇合后,立刻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开始下一步动作。 “擒贼先擒王,我打算想办法杀进此处将军府内,生擒胡奴宇文博!”谢平安毫无顾忌地说道。 萧煜笑着摇摇头“想都别想了,宇文博现在南门城头之上,身边好几千人守着,就咱几个前去,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啊!” 谢平安说道“这个自然知道,但我们可以指引那些奴隶军一同前去啊,只要打开城门,引大军进城,再趁乱一举把宇文博首级取下,你我的军功可就到手了……” 萧煜想了片刻,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我这就找人一起去安排,二刻钟后城南之外集结……” 说完,萧煜便带人冲入混乱的人群,隐没在了喧嚣黑暗之中。 谢平安也转身对卓少云说道“少云,我们也去准备吧……” “大哥……”卓少云却忽然开口说道,“您先去安排人手吧,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处理私事?”谢平安怒道,“就不能放一放,等雎城稳定再办么?要知道这次事成的话,那军功可是……” 卓少云摇摇头,一脸坚决“大哥,你先去吧,小弟很快就会在南门跟你汇合,我这军功不要了,都给大哥你和甲内的弟兄……”话毕,卓少云转身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交加的黑夜中。 “少云,唉,还是在担心那些军妓……” 谢平安刚想出声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弟弟的性格自小就是这个样子,太好打抱不平。 …… “姐妹们,你们听外面,为何会如此喧闹?难道说出什么事了么?” 在关押十几名女子,被充做军妓的库房之内,一名脸冻的青紫,身着绿色粗衣的女子听闻门外骚乱动静后,不由心下一阵起疑,随口向边上的姐妹问道。 那几个女子又怎会知道现在的雎城内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今晚本应该会被拉去给胡人“侍寝”,却不知何缘故没人来问津。 “砰!砰!” 就在她们还在疑惑之际,一阵剧烈的砸门声相在库房门外激荡,那些女子连忙缩成一团,脸上满是恐惧之态。 “哐啷……” 终与,库房大门被砸开,门外进来七八个新入伍不久的奴隶兵,只见他们望向那些女子的眼中射出视线里透露着一股子疯狂,以及浓浓的淫念。 绿衣女子一惊,尽量保持冷静,迎着他们的目光,颤声说道“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有外面发生何事了?” “你们这群表子!”其中一个瘦弱的奴隶士兵对着眼前这些女人,发出一阵轻蔑地吼叫声,“平日里伺候惯胡奴,今日也该让咱兄弟几个败败火了!雎城就要变天了,南边的官军就要杀过来了,宇文博已经死了罗湖宣传的效果),嘿嘿,借这个千载难逢机会你们就和咱兄弟几个快活快活吧……” 说完,他打了个响哨,身后跟随的七八个奴隶闻听过后,立马戏谑地笑了一声,也不管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齐齐解开裤腰带,猴急地向那些女子身上扑去,库房之内很快就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叫以及男人那魔鬼般的笑声。 “放开我,快放开我!”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奴隶兵一把抱住那绿衣女子,把她的衣领就势一拉,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香肩,看的他胯下小腹处是炽热难忍,急需“阴阳调和”一番。 面对那绿衣女子的挣扎和抵抗,那奴隶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说道“妈的,伺候那些胡人这么多次,没见你们有什么反抗,跟爷们儿玩一次就这么矫情了? 你个贱货,是不是被胡人的那玩意给办舒服了?放心,爷们儿保证比那些一身马骚味儿的胡奴更加厉害,保证让你流连忘返,你就从了我这次吧,反正等天亮这城也就破了,能不能活命还很难说,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时光,来吧……” 说完,那中年奴隶光着嘿呦呦的屁股把绿衣女子狠狠压在身上,撕扯起来,期间又是亲又是摸,而那绿衣女子则是誓死不从,不断用手推搡着他。 周围尽是一片狼藉景象,入耳所闻到处都是布料绷碎的声音,以及那些女子无力的哭喊声…… 六十六 寒夜 …… “给我住手!” “什么人……啊……” “砰砰砰~” 当奴隶军各个挺着腰躯对那些女子欲做出那些越轨施暴之举时,库房门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待他们转身看去之时,只觉的在摇曳地油灯之下出现一条高大的身影,正是为担忧这些女子安危而赶来的卓少云。 未等他们开口喝斥,就被卓少云随手一拳一个放倒在地,连同那个四十岁的奴隶兵也惨叫着从绿衣女子的身上被一脚踹落下来。 “哼,你看看你们……”望着遍地哀嚎的奴隶兵,卓少云眼中是怒意浓浓,“她们跟你们一样,都是中原的子民,都是被逼以身侍奴已经受尽屈辱,为何你们还要这样去侮辱他们,这么做和胡奴又有什么分别,也配做我大周的男儿么?简直畜生不如!” “哈哈哈,大周男儿?”之前那名四十岁的中年奴隶士兵闻言不屑的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这儿说什么大道理?当那什么狗屁大周男儿有什么好? 冀州被胡奴打下十多年了,大周的官员士族可曾派过一兵一卒来收复过故土,管过我们的死活?你知道这十年来,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么?苟延残喘啊!” “这就是你可以对这些女人非礼的理由……”卓少云闻言大怒,“大周官员不管你们,你们就可以这么自暴自弃,趁乱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开始施暴?” “呵呵,这不是常事么?”另一名奴隶兵嘀咕了一句,对卓少云说道,“看你这样子似乎也是加入奴隶军不久吧?像你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我们见多了,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屈服在呼兰人脚底下自称奴才摇尾乞怜? 你同情那些女人?你去问问她们在胡人胯下是怎么卖弄风骚的?现在雎城马上就要光复了,兄弟们几个趁机乐呵一下又怎么了? 为了这么几个表子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小兄弟,你不如也和我们一起痛快下吧,人生苦短,谁知道明天南面的官军来了后,咱还有没有命活下来,不如……” “住口!”卓少云厉声呵斥道,“还敢诡言狡辩,念在你们也是中原百姓,被逼无奈的份上,姑且饶过你们这一回,现在赶紧给我滚!” “天真,你莫要后悔……” 那些奴隶兵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便起身提起裤子瞪了那些女人一眼后又慑与卓少云身上散发的气势转身步出了库房…… “姑娘,你们没事了……” 见那些奴隶兵离开,卓少云对库房内的那些惊恐未定的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断出声安慰了几句。 那绿衣女子连忙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款步走到卓少云面前欠身行了一礼“今日多亏壮士搭救,请受云鹭一拜,姐妹们,还不一起谢过壮士……”说着,她和周围十几名女子对着卓少云齐齐跪了下去。 卓少云忙对云鹭摆了摆手说道“姑娘快快请起,在下只是尽了应尽职责,受不得如此大礼,现在城内局势混乱,你们可有安全的去处?” 云鹭擦干脸上泪痕对卓少云说道“多谢壮士挂怀,妾身家中地窖可以栖身,只是外面情形我等不甚了解,壮士可否护送我等一程?” 卓少云想了想,觉得萧煜他们应该能应付南门的战事,与是便答应了她们的请求,只见他从地上取起一柄奴隶军遗落的短枪,率先冲出库房之外,替那十几名女子保驾护航,朝云鹭所说的地窖走去…… 而在南门城楼之下,萧煜和谢平安组织起来的乱兵也抵达了目的地,开始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谢平安看着不远处城楼之上的旗帜,对萧煜说道“萧甲长,你速带人去把那城门打开,我带几个兄弟去把那宇文狗贼脑袋给砍了……” 萧煜十分怀疑地说道“谢甲长,你确定你能斩下那宇文博脑袋?不如换换吧,你去开城门迎陈指挥使进来,我去砍那宇文博……” 萧煜话位说完,谢平安就断然拒绝道“萧甲长,军情紧急,你我就莫要争了,大不了斩杀宇文博的功劳咱俩一人一半如何?” “那你小心点,我打开城门后与兄弟门前去和你汇合……”萧煜也不再和谢平安争辩,立马手持马刀向城门逼去。 望着萧煜离去的背影,谢平安心里不停嘀咕“这次,我定要靠自己的本事证明我谢平安有能力立下这不世功勋。” 随后他大喝一声就带着十几名甲内浔山士兵向着城头飞奔而去,直扑那人影簇动的大旗之下。 “飕飕飕~” “噗~呃~” “隐蔽,小心敌箭!” 当萧煜带着士兵靠近城门之际,镇守城门的二十多名胡人二话不说就搭件对准他们射出一支支狼牙箭镞,不慎之下就有六七人中箭倒在地上凄嚎起来。 萧煜避开一支擦肩而过的箭矢后,立马缩在一辆平车之后,望着地上几名中箭的士兵,脸上神色十分凝重,其中有两人面门要害被箭镞洞穿,显然是没救了。 “妈的,这些胡奴射的真准,果然和之前那些胡匪不同,硬茬子,不好惹啊……” 萧煜这才明白这些胡奴并不好惹,各个都是骑湛的精锐,如果再这么硬冲,恐怕自己这二十人都得交代在这里,必须另外想各部办法才行。 当萧煜还在为如何接近城门感到头痛之余,谢平安那路奇袭主帅的士兵也同样遭遇到了麻烦。 “啊~” “叮~” “噗噗噗~砰!” 在谢平安刚冲上城墙阶梯之际,就被城头四名长相凶残的胡人发现了异样,他们二话不说挥动手中狼牙枪向自己扑来。 刚踏上城头的几名浔山士兵还未来得及定下心绪就被一那些胡人一阵风卷残云般扫下城头,其中一名士兵的头颅被一枪挑落了城楼,死状是异常恐怖。 当谢平安想借同伴之死,趁那胡人还未收枪空隙,举着马刀想要一刀结果那名胡人性命之际,不想那胡人立马弃枪对准谢平安的胸口就是一脚,谢平安顿时身形一个不稳,肥胖的身躯也滚落下了阶梯压倒了身后紧随的同伴。 “一群周狗居然敢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勇士们给我一起杀光他们!” 那胡人朝周围同伴用胡语大吼一声,随后又围上来四个胡人,总计八人满脸狰狞地向台阶上的士兵扑杀而去。 “这,怎么会这样……” 第一次,谢平安心中的胆气开始消散,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军功却没想到远比自己想的要棘手,他连忙找了个阴暗处蜷缩着身子,努力克制内心升起的恐慌感。 此时城楼上下的那些胡奴,给攻势受挫的谢平安和萧煜二人生动形象地上了一课,他们这才明白军督府真正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可怕凶残,也明白了当他们剿灭那些山匪胡人之际,为什么只是得到长官几句不咸不淡的赞许而已,现在才知道和眼前这些胡人凶性相比,那些盘踞冀南各地被精卫营打散的胡人真的只不过是人家练手的玩意儿而已,亏自己还得意忘形呢。 “这下该怎么办?” 谢平安和萧煜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问题,脸上带着一丝万分难堪的苦色…… 六十七 奇功 …… 然而,谢平安和萧煜不知道的是,他们眼下处境虽然尴尬,但宇文博的处境比他们远要难堪十倍不止。 混入雎城的冀南边军已经把城内搞的鸡犬不宁,但宇文博还要面对的是城外那灯火通明,严正以待的陈庆主力大军。 “看来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陈庆的安排,他是早有预谋,本将军失算了……” 宇文博轻轻敲击了一下城头的垛墙,重重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雎城已经没必要再守下去了,一旦陈庆发动攻势,破城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趁他们现在还未完成合围之态保存实力向朔阳退去吧……” 已经萌生退意的宇文博脑海里飞快计算着撤退会造成的得失,最后得出一个正确的判断,那就是一旦弃城而走,陈庆会立刻追击的可能性不高,完全有机会让城内近万异族士兵从容而退。 倒不是宇文博怯战没有决战之心,而是现在冀北和塞外的情况和往年相比之下严峻了许多,人丁方是首要考虑的大事,一场瘟疫下来,百万呼兰人死于非命,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而且,宇文博也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毕竟现在是寒季,冀南军麾下那么多新兵,战力并不均匀,怎么可能会真的出兵北伐,也许攻下雎城后就会收手呢? 虽然雎城一失,一路到朔阳前最后像样的屏障没有了,可毕竟人丁保留下来了,只要拖个一两年,到蒙洛大帝的军队前来冀州,那么局势定可以发生逆转…… 一番计量之后,宇文博唤过身边的亲信,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亲信闻言蹙眉片刻立刻走下城楼前去安排撤退事宜了…… “飕~” “笃笃笃~” 另一边的城楼之下,萧煜找来一块半人高的木板,大喝一声举过头顶刚探出脑袋,木板就被城门口的一片箭雨给钉穿。 躲在木板后的萧煜看着眼前这些森冷的箭镞时是心惊肉跳,然后丢开插满箭矢的木板再次缩回板车之后不停呼着气…… “妈的,这下子麻烦了……”萧煜苦笑一声,“功劳性命什么的事小,脸面事大啊,要开不了城门,还不被谢平安看轻了?另外我表妹也会对我失望的,不行,这才刚开始呢……” 殊不知,这时候谢平安的表现比萧煜还要不如,只见他看着从城楼上一路向下冲杀而来的八名胡人,吓的连忙找了具尸体,在他边上趴下装死,根本不敢起身。 “少云,你在哪儿?快来啊,这么好的不世奇功怎么能没你呢?你我兄弟应该一起分享才是啊,大哥还欠你一份人情呢,看我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了……”谢平安缩在地上不断给自己的懦弱找理由。 “噗~” “呀~砰~” “啊,不……” 台阶上的胡人挥动着手中枪刃将涌上来乱兵扫落城墙,寒风一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不由胆寒心裂。 “宇文将军有令,速向北门移动!” 就在那些谢平安手握断刀看着胡人一步步逼近之际,城墙之上传来一阵犀利的胡语,立马让从台阶上走下来的胡人改变了路径,齐齐向街道北面杀去,一路阻拦的人全被他们一刀砍翻在地,城墙之上不断有人影向台阶之下开始浮动。 “呼,好险……”谢平安见胡人转变方位,不由暗自庆幸,吐出口浊气。 “想走?我萧煜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在眼皮底下开溜。” 而缩在板车后的萧煜可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胡人退去,多年的痞子生涯告诉自己,什么叫富贵险中求,想要出人头地让宋嫣然认自己当亲戚就必须要拿出些胆气来。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忽然瞥见不远处放着几车草料,心下一动,立马计上心头。 “妈的,能不能有脸混下去就看这一把了,姓聂的,让老子喂马?行,老兵了不起啊?咱们走着瞧,回去后定要你们几个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萧煜当即对仅存的十几名士兵下令道“把那些板车推过来,快!” 两名士兵闻言,立马应了一声冲了出去,向那板车飞速跑去。 “飕飕~” “噗噗~” 不想那俩士兵刚一冒头就被两名胡人盯上,在他们的手刚触碰到草料车刹那,两支冰冷的狼牙箭就钻入了他们的身体,其中一名士兵后脑勺当场被疾驰的箭镞洞开,直透印堂,滚烫的脑浆随之洒在了草料堆之上…… 而另一名士兵则肩膀被箭镞射穿,惨叫一声后依然咬紧牙关,靠在草料车上,用身体不断挪动车身,努力朝城门推去…… “射死他们……” 胡人见草料车靠近,不断搭箭攒射,试图要阻止车身逼近,一支支锋利的箭镞从那名推车士兵头顶飞过,不时又有几声金属破躯的动静在喧嚣的街道上响起。 “噗……” “砰……” 在草料车移动至萧煜身边时,那么推车的士兵终于吐出一口鲜血,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倒在血泊之中,只见他身上插着足足八支狼牙箭。 萧煜望着那士兵的尸体,郑重地说了声“好兄弟,只要有命回去,我会替你请功的……” 话毕他掏出火折子,打开后吹了吹就丢到了那辆草料车上,然后迅速招呼剩余几名存活的士兵齐心协力推着车身向城门嚎叫着冲去。 但很快,他们发现一个问题,草料并没有如同预料中那般窜起大火,反而只听到几声微弱的“嗞嗞”声。 “糟了,这下糗大发了……”萧煜一摸草料车立马反应过来,恼怒地喊了一声,“下过雪这草料都是湿的,可恶……” 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晚了,草料车距离城门已经过半,想要停下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把城门给打开。 那些镇守城门的胡人见草料车逼近,也着实吓了一跳,立马丢掉手中弓箭,拔出弯刀对着那草料车后的士兵杀将过去。 “跟他们拼了……” “杀啊……” 事到如今,这些新军士兵索性也豁出去,拔出身上的刀剑迎着那些胡人冲了过去,很快城门前响起一片厮杀肉搏的声音。 “要是我穿着那套铁甲,何惧你们这些胡奴?可恨啊,少云你快来啊,战功就在眼前,你怎么能把不要呢……” 趴在地上装死的谢平安眼角之余望着那些从自己身前走过的胡人大脚,不停地在心理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又暗暗责备卓少云的离去。 下得城墙的宇文博,在亲兵护卫下望着城门口搏斗的场景,不由暗暗摇了摇头,随后和身边的护卫嘀咕几句,很快又有几十名胡人拔出刀剑向城门冲了过去。 “飕飕飕飕飕~” “噗噗噗噗噗~” 就在这时,街道暗处一声惊弦霹雳声,带出五支锋利的狼牙箭,将靠近城门前的五名胡人齐齐掀翻在地…… “什么人!” 那些胡人被眼前景象惹得齐齐一愣,待回身戒备之际,却见一支狼牙箭呼啸着直扑宇文博脸面而去…… 六十八 探囊取物 …… “噗~” 暗箭逼命之际,宇文博猛地拉过边上一名护卫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那护卫刚挡在身前就被急旋的箭镞洞开脸颊,透穿了咽喉…… “什么人!”宇文丢开尸体,冲着暗处的人影怒喝一声,“有胆识就出来,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好汉?” “飕飕飕……” 然而,宇文博话音刚落,又是三支狼牙箭直扑城门萧煜所在而去,马上又有三名胡人应声倒地。 宇文博顿时眼神变得极其阴冷,他对周围护卫大喊一声“给我把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遵~呃……” 不想,一名亲兵刚准备答应,就又被一支箭镞射穿了脑袋,激溅的血液喷了宇文博一脸,一时间周围胡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惧的神情。 “还不快去给我拿下!” 宇文博怒吼一声,很快十几名胡人手持弯刀狼枪嚎叫着,向箭矢射来方向疾驰而去,誓要将那隐与暗处的贼子碎尸万段。 “噗噗噗……” “啊~~” 一阵短暂而又急促的厮杀声很快在前方黑暗处响起,转瞬又陷入平静之中,周遭的气氛变得异常的诡异。 “杀啊,杀死这群狗娘养的~” 忽然间,黑暗中传出一片激烈的嘶喊声,宇文博等人定睛望去,只见箭矢方向蹿出近千疯狂的奴隶兵,在火光照耀下,满是一张张异常扭曲狰狞的面容…… “迎击,杀~” “嗷嗷嗷~” 宇文博见此,并没有展露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从容的下令四周的胡人迎击冲杀过来的乱兵,双方很快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叮~” 城门后,萧煜举刀顶住对一名胡奴迎面砍来的弯刀,但见刀锋相错冒出一片星火之光,萧煜手中的马刀竟被硬生生砍凹一个缺口。 那胡奴一脸凶相,双手握住弯刀重重往下一压,萧煜只觉得手臂处传来一阵惊人的力道,令他忍不住半跪在地,虎口也被崩出一丝流淌的殷红,一脸艰难地苦苦支撑着。 “去死吧~” 那胡人用胡语对着萧煜厉喝一声,松刀刹那又是重重一压,将他整个人身体都止不住的向地面沉去。 “这下算是嗝屁了,可恶啊……” 眼看自己就要顶不住,周围一起前来夺门的将士也都被胡奴杀死,萧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恼怒一声,满是不甘的念头。 “噗!”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飞掷而至的短矛狠狠地扎入了那名胡人的后背,锋利的矛尖透出胸膛将他整个身体都洞穿。 “呃~” 那胡人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前那半截金属,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淌落到萧煜的脸上,最后摇晃了几下躯体,重重的倒落在了萧煜身边。 “萧甲长,你没事吧?” 萧煜起身瞬间就听到阵熟悉的呼喊,定睛望去只见卓少云背着弓矢、手持弯刀,正浑身浴血的向自己跑来,顺道又把数名挡路的胡奴一刀掀翻。 “我没事,少云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劫后余生的萧煜连忙起身和卓少云打了声招呼,“快去救谢甲长吧,他去刺杀宇文博,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你说什么?”卓少云闻言大惊失色,“我大哥去刺杀宇文博了?他人在哪里?” 萧煜说道“之前他带着二十多人朝城墙进发了,你快去接应一下他吧!” 卓少云一听,立即止住前进的步伐,二话不说转身向城楼阶梯飞奔而去。 “闪开,大哥!你在哪儿?” 只见卓少云在混乱的人群中,不断寻找着自己大哥的踪迹,不时还要应付来那些杀的已经红眼的奴隶兵和胡人的袭击。 “去死吧,你们这群卑贱的周狗!” 一名矮壮的胡人挥舞手中粗长的狼牙杵,对着三四个逼近的中原奴隶兵就势一扫,就把他们齐齐卷飞了出去,然后又是一声大喝对着疾驰而至的一道身影重重扫去…… “给我滚开!” 卓少云怒吼一声,纵身一跃,一记飞膝迎面扑向那疯癫的胡奴。 “咯勒~” 膝盖上沉重的力量直接把那胡奴的五官砸陷进去,只闻一身碎骨清响,那胡奴的眼珠子都崩出眼眶,就这么挂在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的面颊之上,死状极其恐怖…… “噗噗噗~” 卓少云凌空击杀胡奴后,落地刹那就势一个打滚挥动手中弯刀,将眼前两名胡奴的脚筋挑断。 那两名胡奴立马摔倒在地,发出惨绝人寰的痛苦嚎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四面八方逼近的乱兵给包围起来…… “阻止那个人,别让他靠近!” 宇文博一直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见卓少云如此神勇,不像其他乱兵那样不堪一击,知道那人极有可能就是之前的神箭手,不由心中也是闪过一丝寒意,连忙命人前去阻止他继续靠近。 “胡奴,受死!” 面对十几名胡人的围攻,卓少云立马将弯刀刀背咬在嘴中,一脚踏在一辆平车之上,取下背后角弓顺势搭上三支狼牙利箭,满弦一瞬,三支利箭如同流星赶月直扑其中靠近的三人。 “呃~” 三名胡人咽喉中箭之际沉吟一声,便也倒落在喧嚣的夜幕之下,另几名胡人见同伴被射杀,也是愤恨交加,齐齐狼嗥一声向卓少云举刀继续杀去。 在双方近身片刻,卓少云忽然将手中角弓一侧放置嘴上弯刀刀锋上一划,弓弦应声而断,随即卓少云手握断弦一端对着眼前而来的胡人重重一扫。 “砰砰砰~” 又是三名胡人在这措不及防的攻势下被弓臂扫中门面,活生生掀翻出去。 “喝~” 卓少云一击的手并未去管那些胡人死活,手持弓弦对准又一名胡人挥刀的手臂就是一个缠绕,随后就势将他手臂往前一拉。 那胡人身形一个不稳,向前一靠,他的脖颈就狠狠撞在了卓少云嘴上那锋利的弯刀之上…… “呲~” 卓少云狠狠地扭动头颅,将那胡人的脖颈切开,带出一捧飞溅的血液后,双眼冒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只有数人守卫的宇文博。 “你,好可怕……” 宇文博见到满脸鲜血的卓少云,额头汗珠不断地淌落面颊,内心的恐惧已经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 卓少云取下嘴上叼着的弯刀,冲宇文博狠狠地咆哮一声“我大哥人呢!” 宇文博脸角抽搐几下,思考片刻,颤声对卓少云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本将军见你身手了得,不如随我一道前往冀北塞外,到时定能重用与你,要知道冀北以前姜家磐竖营中有一名和你身手一样矫健的勇士也被重用,他叫项羡,我以人头担保……” “住口!”面对宇文博的利诱,卓少云断然怒吼一声拒绝道,“你就是宇文博,正好,纳命来!” “来人,守……” “噗~呃~” 宇文博大惊失色,刚要开口呼救,却感觉脑袋一凉,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下一刻只觉的有液体不断滑落,感觉好像滑腻异常…… 只见卓少云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掷出手中的弯刀,尖锐的刀尖直接将宇文博的头盔洞裂扎入了他的脑门…… “宇文,宇文将军死啦~” 周围胡人见到这一幕,怔了半晌之后,齐齐惊呼一声,飞也似的开始四下逃窜,原本趋于上风的胡人军队因为主将一死,立马战心全无陷入混乱之中。 “少云,干的好!没枉费大哥一番教诲……” 就在卓少云还在为大哥安危担忧之际,见大势已定的谢平安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卓少云就是一通夸赞。 “大哥,你,你没事?”一见到谢平安,卓少云顿时喜出望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谢平安笑道“当然了,你大哥怎么会有事,能见到你手刃敌酋,大哥实在感到欣慰……” “吱呀呀~~” 就在谢平安吹嘘之时,紧闭的南门也被萧煜打开了,随后半空中响起了一连串信炮,城外的大军立马呐喊着向雎城逼近而来。 “呵呵,少云兄弟,你牛!这次你可立下不世战功了,军督大人定会对你委以重任!”完成任务的萧煜望了眼满街乱窜的胡人,对卓少云伸出了大拇指,这是由衷的对他表示敬佩。 “都是托两位甲长的福,少云不敢居功……”卓少云谦虚地对他们拱拱手,然后看向那些四散而逃的胡人,踢起地上一杆狼牙枪说道,“我再去杀他一阵,让这些胡奴知道知道我军督府大人麾下边军将士的厉害!” 说着,卓少云一个纵身向那些胡人追杀而去…… “唉,这一战之后,少云定会平步青云了……”谢平安望着卓少云飞驰的身影叹了口气,不过脸上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情。 萧煜来到谢平安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也说道“谢平安,没想到你这个弟弟居然这么厉害,老实说我真的很羡慕你啊……” “呵呵……”谢平安闻言自豪的笑了几声,顺势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六十九 男人的嘴 …… 十一月二十六,清晨,永安军督府…… 姜若颜的别院之内,暖炉正旺,香薰弥绕,刘策与姜若颜在厅堂之内对案而座,静静地食用府内下人送来的餐食…… 自从姜若颜跟了自己,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倒不是刘策是什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非要坚持成亲之后才如何如何,实在是这些时日自己这身体根本不允许有“剧烈的运动”,毕竟连续这么放血给叶胤治病换谁身体再怎么样也会吃不消,只能等慢慢调理好再说吧。 刘策知道姜若颜出自名门望族自小娇生惯养,怕她不适应在姜府外的生活,是绞尽心思尽量不委屈了她,他在军督府后院不惜花费重金为她和宋嫣然建造了舒适的住所,吃穿用度一切接近望族的生活标准,当然这笔钱也是刘策自掏腰包,没动用军督府“公款”分毫。 姜若颜自然明白刘策这是在体贴自己,心下也是十分感动,虽然她对那些已经不那么在意,但要让她一下子从高处跌下来适应庶民普通的生活,换做任何一个再如何坚强人都需要一个过程,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好在刘策受现代化思想熏陶,让女人跟自己受苦这种事他是想都没想过,他的宗旨是既然你姜若颜不惜一切代价放弃高贵的身份愿和自己在一起,那我就给你比以往更为奢贵的生活,让那些说闲话的人全都不会为你做出对我选择后悔,无论你还是宋嫣然,都是如此,区区王妃?呵呵…… 用罢早餐,刘策和姜若颜对视片刻,同时轻轻一笑,取过边上的洁净的棉布擦拭了一下嘴角起身挽手向偏房外走去,边上的侍女立马开始上前收拾碗筷…… 一到屋外,姜若颜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拂这俏脸,不由缩了缩身子,刘策见此,立马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貂绒披肩,柔声说道“最近这天越发冷的厉害了,让丫鬟们再去给你多置办身御冬的寒衣,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要多保重身体。” 姜若颜抓过刘策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良久才亲启朱唇温柔地说道“刘策,答应若颜,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就在永安城内和宋妹妹在一起哪都不去,等着你凯旋而归……” 刘策轻轻颔首,对姜若颜说道“安心吧若颜,冀州很快就会太平了,以后不单是整个冀州,就算是塞外你也能随意游玩,既然你跟了我,我刘策就要为你打下一片江山任你驰骋,让天下人都能羡慕你当初做出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刘策……”姜若颜听闻刘策的甜言蜜语,感动之余又忙摇头说道,“若颜不在乎那些,只想要你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就足够了,真的,其实若颜真的很怕你不会再回来了……” “傻瓜……”刘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说的好像我去送死似的,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待冀州战事平定,我就取你和嫣然为我妻子,跟在我身边怎能这样没名没分,放心吧,我会完完整整地回来的……” “嗯……” 姜若颜往刘策怀里又靠了靠,脸上挂满了幸福,过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那我先走了……”刘策又看了眼佳人,眼中也是满满地不舍,“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刘策和姜若颜告别,在她恋恋不舍地眼神中转身向府厅走去。 “对了……”姜若颜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唤住刘策小声问道,“这次北伐,叶胤也一同随行么?” 刘策闻言回头望着姜若颜,然后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叶胤才智过人,很多事我还要向他请教,自然是要带着他应付一些意外之变了,怎么了,有什么疑问?” 姜若颜闻言,脸上浮现一丝幽怨的神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想到叶胤的病情有些感慨,刘策,你在外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啊,可千万莫要逞能啊。”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天冷,若颜你先回房吧,我先走了……”刘策对姜若颜抱以一个淡淡微笑,转身就离开了别院,向军督府前厅大步走去。 “喂喂喂,温存完啦?我的刘大将军!” 刘策一到前厅后门,就见宋嫣然一真蓝白相间的曲裾裘衣,身上一袭去年刘策送的的雪色貂绒,就这么负手而立背靠在青石墙后,穿有棉靴的玉足微微离地轻踏在身后墙壁上,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刘策。 刘策一见宋嫣然,立马露出一丝清爽地笑容,上前一步对她拱手说道“我的宋夫人,娘子,这么冷的天你为啥还在这里挨冻,不冷么?” “瞎说什么?什么夫人娘子的?”宋嫣然闻言俏脸一红,立马低头嘀咕了一声,“我可还没同意嫁给你呢,瞧把你美的……” “这可不行……”刘策笑着说道,“都同居一年多了,你若不嫁给我,这名声可不好听,让世人以为我刘策始乱终弃呢……” “越来越贫嘴了……”宋嫣然气鼓鼓地说道,“你还知道名声啊,我在刘大将军你家中住了这么久,如今又来个姜大小姐,真怕你不要我了呢……” “嫣然……”刘策脸上浮现一丝愧疚,来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肩上正色说道,“这一年多时间真的委屈你了,不过快了,等着我出征回来,回来后我就正式娶你为妻,让你真正成为我刘策的女人,以前对你的亏欠我会十倍百倍的补偿你……” 宋嫣然怔怔地望着刘策,见他眼中的神情十分的诚恳,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心中也是激动万分,良久莞尔一笑对他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娶我,我可不愿意守寡,你要死了的话我就算下地府也要把你拽回来。” “呵呵……”刘策清笑一声,然后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怎么会让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可人守寡呢?等我出征回来,还要让你尝尽人世间最美妙的事儿,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希望能有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你,你……” 感受耳边传来酥麻的热气,听着刘策所说那些肉麻入骨的话,宋嫣然一张脸蛋是通红通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乖乖在家等着我……”刘策最后在宋嫣然耳边留下一句后,踏步向她身后的前厅大门踏去。 “等等……”从迷离之态中回过神的宋嫣然忽然想起什么事,连忙唤住刘策,“对了,刘大哥,你真的打算让小胤也跟随你一起出征么?” 刘策闻言一怔,心道怎么宋嫣然也和姜若颜问出同样的问题,但也没细想,只是点头说道“没错,这有什么问题么?” 宋嫣然沉思片刻,笑着对刘策说道“没事了,只是小胤身子骨弱,记得别让他冻着了……” “呃……”刘策微微蹙眉,答应了一声,“放心吧,就算我冻着也不会冻着他啊……” “你也不许冻着,要好好的回来娶我!” 宋嫣然娇嗔地跺跺脚留下一步,然后红着脸走开了,留下一脸不解的刘策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奇怪至极,算了,懒的想……” 甩开那些想法后,刘策稳了稳情绪,瞬间换上另一副军容,步入了前厅大门…… 七十 许文静VS法忌 …… 一进军督府前厅,刘策就见到奇异的一幕许文静和法忌二人在案下两侧对视而座,看似平静,但稍加细探就能看出二人眼中透露着对彼此深深的戒备,而叶胤则优雅地坐在主案一侧,端着手中茶杯,不时轻吹着杯中冒出的热气,显然不愿站队自找麻烦。 “咳咳……” 刘策轻咳两声,缓缓来到主案之前,厅内三人见刘策到来,齐齐起身恭敬地行礼“属下见过军督大人!” “都坐下吧……” 刘策扫了厅内三人一眼,罢罢手说了一句,率先在主案之上落座。 见刘策坐下,许文静刚欲禀报雎城战况,却被法忌抢先一步“军督大人,陈指挥使送来雎城最新军情,言克下雎城之后,城内治安秩序已经趋于稳定,那些胡奴和作乱的奴隶军已尽数关押, 而且军粮库内的粮草足以我十万北伐将士一月之用,暂时缓解了粮草不足的尴尬之境,如今陈指挥使已命杨又怀、韩锋、陆羽三部将士分别镇守在城外各处要道,并寻机攻打盘踞在四野的散乱胡寨, 而陈指挥使则坐镇雎城之内,静候军督大人亲临雎城,等待下一步行动指示。” “嗯……”刘策点点头,对陈庆如此迅捷取下雎城的计策表示赞许,“传令下去,命陈庆所部兵马速速扫清通往青河镇的阻碍,本军督希望在一月之内兵临朔阳城下……” 法忌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已经命人把您的想法传达给陈指挥使了,相信陈指挥使知道该如何去做。” “你倒是明白我的心思……”刘策对法忌笑了笑,“另外,陈庆前些日子送来的调动牧族五千骑兵随同北伐的事,你们怎么看?” 许文静闻言,立马起身刚要开口,却又被法忌接过话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以为应当予以回绝,如今我冀州边军并不富裕,麾下四十万人马需要吃喝,也只是勉强解决军中温饱问题,再让牧族五千人马出战就怕后勤是个巨大负担啊……” “法先生言之差矣……”许文静听完法忌的话,立马出声反对,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以为应该同意陈指挥使的请求,让牧族出兵共同北伐,不单牧族,连同乌族也该一道出兵, 粮草固然困难,但只要此次冀北大获全胜,那眼下的困境就全能扭转过来,现在塞外贵族胡人都缩在朔阳方圆数十里之地避难,要知道他们所携带的物资可是笔天文数字,正好一举将之全部剿灭永绝后患,然后尽取其财物充作军饷, 而要尽快打到朔阳城下,没有足够的骑兵是不行的,我冀州军虽然悍勇又有十五六万匹良马,但真正算的上骑兵的不过区区两万多人,即使算上徐辽的敢字营也就三万不到,而且冀北之地多为平原,利于骑兵作战,正是用的到他们的时候。” 法忌闻言,立马反驳道“军师,此言差异,兵法有云,先预败而不预胜,你所言一切太过乐观,全是建立在北伐胜利的基础上,试想下一旦我大军进军受挫,又将遭受到何种打击? 而且冀北胡奴经营已久,岂会如您所说一般这么轻易攻下?眼下这时候理当步步为营方能有所胜算, 更何况冀北良马多为我冀州军所获,秋风牧场如今只余数万匹未经驯服的野马,又何来冀北大规模骑战之说?” 许文静冷哼一声,反问道“照法先生的意思,那我们这次北伐意义何在?如此大规模对冀北用兵岂不是一个笑话?” “军师大人!”法忌顿时有些恼怒,“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北伐,出征的那些将士不知道,难道你我制定这个方略的主事之人还不清楚么?” “够了!”刘策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快要动手打起来之际,连忙厉喝一声,制止他们继续吵下去,“我只是问你们牧族该不该出兵,没问你们出兵的粮秣问题!说到粮秣,我还想问一句,前往幽州和定州催粮的徐辉和张昭通二人回来没有?” 叶胤闻言立马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回军督大人的话,不才日前收到消息,张指挥使已经筹集十万石军粮正向冀州赶来,徐营使也募集到了八万石军粮,预计晚日才能回转冀州,算算日程,理应不会耽误此次北伐。” 刘策闻言满意点点头,对堂内许文静和法忌说道“好了,现在粮草问题已经解决,你们不用再争了吧?现在本军督只问一句,这牧族该不该出军北伐?” 法忌和许文静闻言齐声说道“应该不该)出兵!” 话音刚落,二人互瞪一眼,然后齐齐别过脸去,又异口同声地说道“全凭军督大人做主。” “哼,有意思……” 刘策望着二人神情,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然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本军督这就下令,即刻派人前往牧族大营,命牧风牧阔领五千族兵前往陈庆处报道,不得有误。” “遵命!” 许文静和法忌齐齐答应一声,许文静心中是一阵窃喜,看来刘策还是向着自己这边的,而法忌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异样,毕竟刘策所做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 “军督大人,那些俘虏的胡奴该如何处置?”许文静又小声的问道。 刘策眼神瞬间变的阴冷无比“按之前既定法则,呼兰人男丁,尽数诛杀一个不留,至于其他异族人让陈庆他们仔细甄别,劣迹斑斑,屠杀过冀州男子的,强奸过中原妇女的,一律处以极刑,我军督府没那么多粮食养这群畜生, 至于那些所谓中原的奴隶军,除开恶行累累的,和其余胡人一道以工代过,让他们恕罪吧……” “嗯?”叶胤闻言,立马担忧地说道,“军督大人,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引起代勒他们不满,要知道接下来冀北的战事能不能顺利取下朔阳和玉阳关,关键就在他身上啊……” “无妨!”刘策傲然说道,“一个走投无路的呼兰贵族公子哥,他老子董狸就死在本军督手中,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本军督还怕他不配合?哼哼,叶公子想多了……” 七十一 北伐附带目的 …… “军督大人,您请放心,属下安排完手中事宜就会前去与您汇合……” “军督大一路保重……” 永安城外,许文静和法忌躬身目送刘策的车队在吕肃军队的护送下,缓缓向远处行去…… 待确定刘策行远之后,二人这才抬起头互望一眼,然后同时冷哼一声,反正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只见许文静对法忌阴阳怪气地说道“法先生,在下奉劝你一句,按目前军中职务,你只是在下的下属,如今军督大人出征在外,你我二人应当相互配合处理好城中事宜,不该彼此之间争个你死我活一般……” 法忌当即回道“军师大人何出此言?在下自当是尽力辅佐军师大人打理好军督府的一切。” “是么?”许文静嘴角一撇,“可是本军师为何觉得法先生总是处处与在下作对啊?” 法忌笑道“军师大人多虑了,战略策案,排兵布阵都由你说了算,在下会全力配合,又何来作对一说?” “是这样么?”许文静搓了搓手掌问道,“那为何前几日在下不过给姜小姐和宋姑娘送些江南的茶叶,法先生又要如此刁难呢?” 法忌似笑非笑地回道“军师大人误会了,在下是情报司出身,深受苏总司教诲,得知军师大人十分喜好风月,如今军督府内有三个如皎似月的佳人, 在下也是怕军师大人万一做出些逾越之举,闹出些不雅事端来的话不好收场啊……” “法先生……”许文静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许文静的确贪恋美色,但也有自知之明,姜小姐和宋姑娘早晚是军督大人的妻室,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对她俩有半分念想,毕竟和美色相比,我更在乎自己这条贱命……” 法忌面无表情的说道“军师大人能这样想最好,但在下还是不放心啊,毕竟姜小姐容颜绝非凡女能比,就怕你万一哪天喝醉酒想去调戏一番,又有几个人拦得住?” 许文静闻言,眼神变得异常冰冷“看来,法先生是不愿相信我许文静为人了?” 法忌傲然回道“军师大人误怪,情报司出来的人什么时候会去相信所谓的人品了?更何况军师大人呢你这人品……” 说到这儿,法忌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很显然对许文静是十分的不信任。 “罢了,闲话休提,你我还是谈论下正事吧……” 许文静知道再在这种破事上跟法忌斗嘴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只要自己明白断然不会对姜若颜和宋嫣然起念头就对了,不过那薛沫忆他还真有些念想,只要不是刘策的女人他就想要染指一下…… 法忌点点头,恢复到一脸正色的神态和许文静一道回转军督府,半道之上,法忌对许文静问道“远州的事想必军师大人应该都知晓了吧?” 许文静说道“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不知晓?看来远东很快就要大乱了……” 法忌点头叹了口气“只是至今未探到是何人所为,反正远州那块已经传遍了军督大人雇人下手杀了当今丞相,恐怕……” 许文静说道“那你觉得军督大人会这么做么?” 法忌摇摇头“自然不可能,姜小姐好歹是军督大人未婚妻,军督大人又是极重情义之人,纵使姜晏百般刁难,只要不触及军督大人底线, 这种事军督大人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更何况现在这么做与公与私都没任何利益啊,这不是给自己树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么……” 许文静说道“那就是了,姜晏姜潼遇害,有人栽赃到军督府头上,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人会冒着如此风险对当朝丞相下此毒手?对他的好处又何在?” 法忌想了想说道“这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对军督大人如此恨之入骨?不惜以身犯险?” 许文静沉思片刻,忽然脑海闪过一道令他恨不能食其骨肉的身影,尤其那副掌握一切、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态度令他万分厌恶。 “军师大人,你想到什么了么?”见许文静若有所思的模样,法忌连声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在想那人这么做究竟是何目的。”许文静巧言令色的搪塞了过去。 法忌说道“我会派人加紧查探清楚究竟何人所为,还军督大人一个公道,在此之前,这事还是千万别让姜小姐知晓为好。” 许文静苦笑着摇摇头“姜小姐何等聪明的人?怕是早已知晓此事,只是不愿军督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此事分心罢了……” “哦?军师大人是如何知晓姜小姐此时的心情?”法忌闻言立马露出一副狐疑的神情。 “好了,法先生,你就莫要再挖苦我了,有那心思不如放到正事上来吧……”许文静真是有点怕了法忌那多管闲事的风格。 不过,许文静对这件事却是保持乐观态度,不管是不是上官雁干的,他真的很想谢谢他,在各方压力下刘策只能被逼着走上王者之路了,倒是省下了自己一番力气,他巴不得刘策能早日和士族决裂,这样自己就可以彻底展露头角了。 …… “叶公子,你说说本军督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北伐?” “军督大人这是在考验不才么?” 行进的车队中,刘策和叶胤在一辆马车车厢内围着碳火香炉款款而谈。 刘策笑着说道“算是吧,你说说看……” 叶胤说道“既然军督大人开口,那不才就献丑了。” 说着叶胤挥动了下手中的佛珠,开口分析道“其实军督大人选在这个时候北伐冀州,除开其他不说,最主要一点就是军中派系林立,想要通过战争缓解矛盾再将他们融为一体, 试想军中目前可谓是鱼龙混杂,幽州、定州、远州三个派系军队再加上异族和徐辽的义军,各方之间短时间内不可能如预期一般团结一致, 军督大人想要将他们彻底拧成一股绳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对冀北胡奴的战争来达成, 相比之下,这一次北伐胜负反而是在其次,不知道不才分析的对还是不对呢?” 刘策欣慰的点点头,望着叶胤那种俊秀的脸庞忽然说道“叶公子,本军督忽然有个想法,如果把军师位置交由你来做是不是更合适呢?” 叶胤忙道“军师大人,莫要取笑不才了,说实话,不才的能力和军师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更何况不才效忠军督大人不为了其他,只是为了军督大人您……” 说到这儿,叶胤低下头沉思片刻,又说道“为了军督大人您能早日达成心中理想的世界。” “哈哈……” 刘策摇头干笑几声刚好取笑几句,忽然感到身体一阵发冷,连忙缩了缩身上的披风,把手舌吻到火炉上烘烤了一阵。 叶胤见此,面带忧色地说道“军督大人,都是不才的不是,还您现在身子至今没调理过来,如今却又要亲自出征……” 刘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献血给他治病,就在三天前又献了半碗血做药引,这身体自然还未恢复过来,而且时不时变的极其怕冷。 “叶公子,这是本军督自愿的,你休要放在心上……”烘烤一阵后,刘策身上恢复了些暖意对叶胤说道,“你再说说姜晏之死,又是何人所为呢?” 叶胤想了想说道“如不才所料不差,定是上官雁无疑!” 七十二 项羡 …… 看着叶胤那十分坚定的神情,刘策奇道“叶公子如此笃定么?”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不才与上官雁同窗多年,他的性格不才十分了解,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挑起军督府与士族之间的战争,以达成他玩弄人心的目的!” 刘策闻言蹙眉道“真的有这种变态的人存在?”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不才所言绝非空穴来风,他现在的目的是一意挑起各方事端,让整个天下陷入征战之中,大周四处邻国大半的争端是他经过后才爆发的, 另外不才怀疑河源流贼死灰复燃也是他的杰作,不才曾经特意让族人去河源打探过战事如何,无意间发现去年夏季上官雁在河源出现过,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那本军督就不明白他此举究竟为了什么?为权为势?如果这样的话,当初平定定州时他出面帮助上官云父子的话,现在远东局势犹未可知啊……” 叶胤摇摇头“错了,军督大人,上官雁这么做只因他对人性的绝望,认为欲望是使人堕落的根源,只有通过战乱把人性最黑暗最丑陋的一面公之于世人面前,然后一并随着烽火消散,这样才能让世人醒悟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军督大人,您已经被他给选中成为引动烽火的最佳人选了……” “呵呵……” 听完叶胤的话,刘策只能干笑两声,真不知道被这么一个疯子瞄上利用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也就是说这是上官雁布的一个局?”刘策面色阴沉的说道。 叶胤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上官雁精心布置的一个大局,整个天下在他眼里就是个棋盘,而他就是那个操棋手……” “那本军督就入局吧,想要棋子是么,本军督给他就是!”刘策嘴角一扬,“不过,就怕他这个棋手会被我这颗棋子反噬,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军督气魄,不才佩服!”叶胤对刘策微微一欠身,“如今这局面想不入局置身事外也难了!” 刘策拍拍叶胤的肩膀“不多说了,前面快到静塞了,先进去歇个半天,把代勒带上开始真正的北伐,明年开春前必须把冀州全境收复,接下来全力准备出征郦国!” …… 朔阳城,一座华丽的府邸之内,一名异族奴隶火急火燎地跑入大门来到前厅,对着一个满身绸缎的富态胡人贵族五体趴地恭敬地说道“阿索主人,从络将军府内传来最新前线情报,雎城已经被冀南的周人打下来了,估计很快就会向朔阳进军,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主人阿索奇道“冀南的周人要打到朔阳来了?宇文博呢?他不是蒙洛可汗八幡中绣红幡的将领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这才多长时间,雎城就丢了?” 那异族奴隶低头不语,静静等着阿索发火,然而等了很久也没见自己主人要发火的迹象,连喝骂声都没有。印象中阿索听到这个消息,定会暴跳如雷,甚至把自己拉出去鞭笞一顿都是家常便饭,可如今却异常反常。 “罢了,丢了就丢了……”良久,阿索没好气的嘀咕一句,然后悠然的把玩起手中的古董起来,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主人,你不发火么?”见阿索这副模样,奴隶更加不安的小声询问道。 “发火?”阿索狐疑的望了眼那冻的满脸青紫的奴隶,顿时笑骂道,“我说你这个狗奴才,怎么这么贱,还想让我打你一顿么?实话告诉你,你主子我引以为傲的儿子项羡已经从塞外来到了府上,现在正在后院房中休息呢,有他在,千军万马都不惧,有什么好担心的?” “项公子来了啊?”一听阿索这么说,奴隶立马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有公子这么个草原第一勇士在,那奴才真的不必为主人安危担忧了,哈哈……” 阿索看着那奴隶一脸振奋的表情,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唤过一名胡女下人,对她说道“你快去把公子叫来,差不多该用饭了……” 那胡女闻言,脸上立马一红,嘴角浮现一抹淡淡地笑意,缓缓向后院项羡房中走去。 阿索见此不由笑了一声“看来那贱人也在怀念我儿那条金鞭了,啧啧啧,无论草原还是中原的女子,尝过我儿那巨器之后没有一个不迷恋的, 唉,老了,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没准也能和我那儿子比一比啊,不中用,不中用了啊……” 说着阿索拍了下自己的下身,无可奈何的自嘲了一声,但观其神色却异常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一般。 那胡女经过一条长廊后,来到项羡的房门前,还未开始敲门,就听到房间内传出一阵女人欢愉的喘息声,夹带着男人沉吟的嘶吼。 出于好奇之下,那胡女下人悄悄推开房门躲在屏风后向房间内望去,顿时眼中浮现一幅令她血脉贲张的画面…… 只见一名胡姬浑身上下香汗淋漓,一丝不挂的贴在一具铜褐色的雄性躯体之上,两条雪花花的大腿盘在躯体腰间,双臂紧挽雄性脖颈,随着男人那激烈的动作不时上下耸动,脸上尽是痛苦却又迷离的神态,屋内的炉火也随着二人的动作不停攒动着,发出嗞嗞的声响。 “啪~啪~啪~” 那拥有完美健硕身材的男人,不时狞笑着用手掌用力拍打揉捏挂在身上胡姬那饱满的翘臀,引来胡姬一阵欢愉的娇呼声,香唇一角的口水也止不住落到男人健硕的肩膀上,宛如一条细长的溪流顺着肩胛缓缓向背躯滑落至股间。 大约过了小半柱香时间不到,那胡姬神情一变,忽然瞪大双眼,爆发出一阵极其销魂的呻吟声,随后整个身子不停抖动扭曲,眼睛也开始翻白,最后无力的垂下双腿,整个人趴在铜褐色的躯体上一动也不动。 “扫兴!” 那男人恼怒一声,把身高只到自己胸膛的胡姬一把举起甩到床上,但见床上还有三名赤果的胡女也呈现着半昏厥的状态躺在被褥之上一动不动,脸上都挂着飞入云端之际的余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过来!” 那男人在胡女进入房中刹那就已经发现她的存在,直接转身对屏风处沉喝一声,同时勾了勾手指。 那胡女看的入神,伸手不断在自己身上来回抚摸之际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喝声打断,娇躯激颤了一下,面对男人那张异常英武脸颊,立马红着脸跪在那男人面前低着头说道“项公子,饭已经备好,主人让我请你用饭。” “……” 但是等了良久,胡女的话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她好奇的微微抬头看去,第一眼所见尽是男人那条傲立的巨蟒,不由吞咽了几下口水,闻着雄性散发的事气息,顿时身体如同蚂蚁啃噬般酥麻难耐。 “嘿嘿……”项羡望着那胡女的脸,缓缓向她逼近,随后一把将她提起,“你来的正好,刚才一点不尽兴,四个女人都无法让本大爷满足,这次就便宜你了……” 话毕,一把撕裂那胡女全身的衣物,粗暴的将她按在桌子上背对着自己,魔掌死死抓住她那丰腴且富有弹性的翘臀重重拍打一下,留下一道鲜红的五指印记,只闻胡女娇喘一声,项羡一声猛喝没有任何前戏,金枪直捣黄龙,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七十三 项羡的野望 …… “我儿,你可来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义父,孩儿姗姗来迟,让您久候了,还请海涵……” 一番云雨过后,终于把积攒许久的精力一股脑发泄到那喊自己吃饭的胡女身上后,项羡心满意足的穿戴好衣物,拉开房门来到了阿索所在的前厅。 待落座后,项羡二话不说,取起一条银制盘子内的烤羊腿,撕扯下一大块肉后直接塞入嘴巴里嚼了起来,吃的满嘴流油,边上服侍的仆人立马上前给二人杯子里倒满了温热的马奶酒。 “哈哈哈……”阿索喝干杯中酒水,看着项羡狼吞虎咽的样子大笑一声,“我儿,幸亏你来了,不然那几个新纳的妾姬,为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呢,怎么样?他们可算让你尽兴?” 项羡闻言,扬脖喝干杯中马奶酒,对阿索摇头笑道“义父,不是我说,你府上那四个妾姬真的不能让孩儿尽兴啊,没几下他们就跟死人一样,要不是那胡女,孩儿都没心情过来陪你用饭。” “哈哈哈,我儿神武,岂是一般女人能承受的?”阿索大笑的说道,“草原上那些个女人哪个不被你的巨蟒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嗯,男人就该这样,不但在战场上要让对面男人低头恐惧,就算到了床上征服一个女人也有很大的成就感!你深得我意啊!” 草原上的习俗十分野蛮落后,自己的女人只要愿意可以随便拿出来和其他男人分享,就算父子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阿索因为年老体衰,精力已经大不从前,在床上面对那些磨人的小妖精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很乐意把她们与义子项羡一起分享。 现年二十九岁的项羡本是姜家磐竖营内一员,天生的神力,曾单手托起三百斤重的铜鼎,更是打遍全营无敌手,十年前冀州被蒙洛人攻陷时,他沦为了俘虏,在被执行死刑前一日,他挣脱了身上的束缚,赤手空拳打倒了二十多个看守的胡人,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直到被多人围攻制服后,当时的董狸见他武艺过人,便起了招揽之心,没想到这项羡虽然勇武过人,但道德底线却几乎是负数,一听能活命,立马对董狸是点头哈腰尽现谄媚的丑态。 回到草原后,董狸命他去了一个小部落里当一名普通随从,过了一年后,在一次达兰盛会上比武场地上,一人击败了其他部落三十多人的连番攻势,给他所在部落赢得了面子,立马得到了部落首领的赏识,将他从仆从提升为族内勇士,也给足了他待遇。 再后来,在草原部落吞并过程中,他所在的部落眼看就要被击败,项羡转身投入那即将胜利一方的怀抱,亲手拧下部落首领的首级前去献降,赢得了敌方部落首领们的好感,将他接纳进族中四处征战。 在征战过程中,项羡一马当先,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武替部落立下汗马功劳,最终被董狸封为呼兰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当了现在部落头领阿索的儿子,甚至都惊动了蒙洛贵族的重视,赐予他为贵族的头衔,出尽了风头。 而项羡也没辱没这个第一勇士的称号,十年来,每一次草原比武都毫无悬念的夺魁,甚至赤手空拳压的第二名手持兵刃的草原勇士抬不起头来。 由于项羡长相魁梧又十分俊武,与草原上呼兰人或其他族人大有不同,深得不少少女芳心,终与在一次醉酒之后,经不住一名胡人女子的挑逗诱惑,偷吃了禁果。 这一次禁果偷吃下来,把项羡心里彻底点燃觉醒了,望着第一次与胡女苟合就办的她连声求饶时,他就异常有成就感,渐渐地他发现原来胯下那条巨蟒和自己武艺同样的勇不可挡,而且项羡也十分喜欢那种奇妙的体验。 与是,从那之后不久,只要项羡经过的部落之内,到处都会有女人在他身下求欢的情景,而且事后那些女人对项羡都是十分着迷,巴不得他能再光临本部,用一句话形容和项羡发生关系的女人就是与项羡在一起时,才能真正体会到做女人的感觉。 而项羡也渐渐地成为一个色中饿鬼,这些年来与他发生过的鱼水之欢的女人早就不计其数,数都数不过来,有中原的,呼兰草原的,西域的,也有蒙洛人的,很多女人甚至早就被他遗忘了,唯一有印象的是那些女人对自己胯下的玩意儿万分的着迷,可惜没有一个女人能挺过项羡蹂躏超过半柱香时间,也时常令他万分苦恼。 酒过三巡,用罢午餐后,阿索对项羡笑道“好了,我儿,现在我冀北局势岌岌可危,南边的周国军队对我朔阳是虎视眈眈,你要随时准备出征作战,用你的勇武让那些胆敢对我们草原发起攻势的敌人闻风丧胆!” 项羡拱手说道“义父你放心,只要有我项羡在,那些卑贱的周狗定不敢轻举妄动!” “嗯!”阿索应了一声,点燃一锅烟,对项羡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你随我去见贺丹络将军,是时候该开始反击了,把雎城先夺回来,然后再把刘策赶出冀州,冀州依然在我们草原人手中。” 项羡眼前一亮,咽了几下口水说道“听闻刘策有两个未婚娇妻,各个都美如天仙,如此暴殄天物,这刘策真是不懂风情,我定要寻机直取永安城,借机让她们臣服在我胯下流连忘返!” 阿索闻言大笑几声“哈哈哈,好!我儿真是好气魄,来,为父再敬你一杯!” “多谢义父!”项羡举起酒杯连声回敬道,“听闻那姜若颜现在也在刘策府中,之前在姜浔麾下任职时还只有八九岁模样,不想一下子就长大了, 昔日的大小姐我高攀不起,现在,他刘策能得她芳心,我项羡也一定能,真想好好看看那传闻中国色天香的天下第一美人儿尝试孩儿得了厉害,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说完,项羡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眼中所露尽是欲望满盈的神态。 “呵呵,我儿真的有志气,豪言壮语尽显男儿本色……” 阿索看到项羡的模样,赞许着点点头,对他的话没表示出任何异议,草原男儿就该如此,敢想敢做,要的东西就该亲自去抢。 这种强盗逻辑就是入侵者最真实的写照,不事生产,却总想把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虽然阿索心里清楚这刘策绝不是泛泛之辈,要实现这目标可能性微乎极微,毕竟现在挨打的可是自己啊…… 七十四 少云的烦恼 …… “卓少云~威武~” “威武~” “吼~~” 陈庆的大军进驻雎城后,罗湖如实的向陈庆禀明了此行诈城的过程,在这百余执行任务的新兵之中,卓少云立下的功劳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让陈庆当着众将士的面对他?是加以赞赏,并允诺北伐结束定会上报军督府为他请功。 军督府独有的表彰大会结束后,陈庆一离开,底下那些新军士兵就一拥而上,将卓少云抛向半空,好一阵欢呼雀跃声。 此时,这些士兵都是发自内心的对卓少云崇拜,乱军丛中手刃奴酋,这等盖世奇功打出了新军的气势,打出了威风,证明自己并不比那些老营将士差,士气在这一刻也旺盛到了极点。 “真是厉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出人投头……” 城墙一角目睹这一幕的霍青,一脸羡慕地望着被人浪包围簇拥的卓少云,心中是五味杂陈。 自从进入刘策的军队,霍青才深刻体会到这支部队与原来所在旧部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一切讲究的是实力为尊,竞争是相当激烈。 要想在军中立有一足之地,就必须立下战功往上爬,爬的越高别人看你的眼神也就最尊敬,这带给他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不过,霍青也十分喜欢这种激烈的气氛,只有这样才能时常勉励自己,要做人上人。 “此次北伐结束后,训练转正的新军很快就要开始二次分营,介时会新设队官和千总之位,我必须要在征伐结束之前累积下军功,争取能获得一旗之位!”霍青握紧拳头,看着喧闹的人群暗暗发誓道。 刘策接受叶胤的建议着手开始军改之后,面对日益庞大起来的军队,自然而来要对军中职位进行略微的调整,暂时只在甲长之上设了队官,旗总之上设立千总这两个军职。 队官三甲为一队,常规一甲二十至二十五人,一队六十至七十五人,两队归百长指挥…… 千总类似大周军制千长,常规情况下,每个千总麾下拥有三个旗总的兵力,约一千一百至一千四百人,仅此营旗使之位,一名营旗麾下不超过三个千总的兵力…… “营使之位或许我还不够资格,但那千总说什么我都要争取一下!” 望着城下欢呼雀跃的情形,霍青心中发下誓言后,起身走下城楼,前往徐辽驻地为迎接刘策来临去做准备了。 “卓壮士,当日多谢你的搭救之恩……” 当卓少云好不容易从簇拥的人群中挤出来还未离开数步,就被一名绿衣女子拉住胳膊连声道谢。 卓少云定睛看去,眼前这人不就是前几日救下的那十几名充作军妓中那个叫云鹭的女子么? 与是他连忙退开身子对云鹭拱手说道“云姑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能没事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今后军督大人会派兵进驻保护城中百姓,你们不必再担惊受怕,好好过日子吧,告辞……” 说完,卓少云作揖就要离去,但云鹭却再次拦在他面前说道“卓壮士留步,妾身在家中略备了些许薄酒聊表谢意,请壮士莫要嫌弃。” 卓少云立马回绝道“云姑娘,你何必如此破费?在下所做一切并不是为了求得回报,只是尽了一名身为军人的职责,你这么做不是让在下感到为难嘛!” 云鹭闻言却一脸坚决地说道“卓壮士,请你务必来我家中一叙,莫非……你是在嫌弃妾身不成?” 卓少云忙道“云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绝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在下现在军务在身,正欲回转营地……” “卓壮士莫要推脱了……”云鹭开口笑着说道,“妾身之前已经打听过了,今天是壮士的休假日,哪来什么军务?壮士就不要再推辞了,就让妾身聊表下昔日搭救的恩情吧……” “这……”卓少云面色为难,望着云鹭那张诚恳无比的脸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良久之后对她拱手施礼说道,“既然云姑娘盛情邀请,在下便多谢姑娘美意了……” 云鹭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立马对卓少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卓壮士,请随妾身前来……” 在云鹭的陪同下,卓少云跟在她身后步过了三个街口,终于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但见云鹭回身对卓少云说道“卓壮士,寒舍简陋,请莫要嫌弃……” 卓少云忙道“云姑娘多虑了,在下自幼贫寒,又怎会有这种想法呢……” “娘~”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奔出一个三四岁大,衣衫单薄冻的浑身发抖的女童,冲着云鹭喊了声娘,一下子把卓少云给怔住了。 “乖……”云鹭爱怜的抚摸了下那女童的脸蛋,脸上满是一个身为人母的慈爱。 卓少云好奇地指着女童问道“云姑娘,这是……” 云鹭说道“回卓壮士,这是我的女儿,叫暖儿,今年三岁了,唉……” 卓少云忙改口说道“云夫人,抱歉,在下并不知晓你已经……” 云鹭苦笑着摇摇头对卓少云说道“别提了,我丈夫去年给胡人做苦工之际就被活活累死了,要不是念及家中的暖儿以及那才一岁大的孩子,我真想跟着他一起去了, 我一个女人,为了养活两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去做那些最肮脏,被人看不起的行当,用这具残柳之身去取悦那些胡人换得一些糊口等等米粮……” “抱歉云夫人,还请节哀,莫要伤心了……”卓少云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连忙对她说道,“相信军督大人来了后,这里的一切都会变好的,这是我刚领的一些犒赏银,就权当见面礼,给孩子买点吃的再置办身衣裳吧,在下真的还有要务在身,暂且就告辞了……” 云鹭连忙推辞道“卓壮士,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如何能收你的钱?这些钱也是你拿命换来的,岂能这样随便……” 卓少云把装有银钱的包裹用力往她手中一塞,打断云鹭的话说道“云夫人,你就收下吧!钱财乃身外之物,本就该给有需要的人,你一人带着俩孩子不容易,拿着吧!” 说完,卓少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让云鹭追之不及,最后看着布包内中那十五两银钱暗暗发呆。 “娘,你怎么了?那个叔叔是什么人啊?” 暖儿的呼唤把云鹭意识拉了回来,她立马抱住暖儿对她说道“暖儿,娘再给你和弟弟找个爹好么?” “爹?娘,你不是说爹爹去很远的地方了么?为什么又要再找一个?”暖儿不解地问道。 云鹭说道“暖儿,你爹爹不会回来了,刚才那个叔叔以后就做你新的爹爹好不好,有他在,暖儿和弟弟就不用再忍冻挨饿了!” …… 七十五 虽远必诛 …… “咯哒哒……咯哒哒……” “快点儿,别耽误了时辰!” 冀北大道之上,项羡奉贺丹络之命带三千呼兰骑兵和一万异族步兵火速前往淄罗镇抵御南面大军进犯,顺便监督防御工事的进度,由于军情紧迫,他只领骑军先行,将一万步兵远远撇在大后方。 策与马背上的项羡手持长三米有余的三尖两刃枪,一身精铁打制的复合甲,头带紫金黑盔,显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哼,这群绵羊胆敢进犯我草原雄鹰的疆土,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项羡的不世武艺,待击退尔等后顺路直取南部,攻下永安以报可汗的知遇之恩,顺便,嘿嘿,那刘策府上的美人儿和财富尽归我有……” 带着火热的情绪,项羡是越想越兴奋,不由又挥动马鞭加快了脚程,不断催促身后的狼骑向淄罗镇进发。 半个时辰之后,项羡带着三千狼骑已抵达淄罗镇镇门之外,门口已有十余名被贺丹络任命的当地官员等候。 一名一袭粗布棉衣,头戴狗皮帽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眼认出最前方骑马之人便是塞外第一勇士的项羡,与是立马上前深深一作揖“淄罗镇镇长王阗,见过项统领,项统领一路奔波劳累,下官已在府衙已备下酒宴为项统领和诸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勇士接风……” 项羡轻蔑地扫视一眼马下毕恭毕敬的王阗,忽然厉声问道“你就是王阗?本统领问你,镇内防御工事的进展如何了?” 王阗怯生说道“回禀项统领的话,城墙仍然在加固,尚需要时间……” “啪~” 王阗话未说完,就被项羡一鞭子狠狠摔在肩膀上,疼的他是龇牙咧嘴,但却不敢呻吟出声。 只见项羡盯着王阗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个王阗,络将军交给你的重任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未完工?我看你分明是有意懈怠,好让敌人趁虚而入!” 王阗闻言,和周围官员吓的立马跪在地上求饶道“项统领啊,下官又岂敢懈怠,镇里的青壮全都调动了,只是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工事实难有所进展,还望项统领明鉴啊……” “哼,还敢狡辩!”项羡冷哼一声,一挥手中的三尖两刃枪指着王阗说道,“自六月以来,都过去几个月了,城墙修建还未完成?你们难道都是猪不成?这让我如何回去跟贺丹络将军交代?” 感受着半步之外寒枪散发的森森凉意,王阗浑身不停哆嗦着,恐惧在他心头不住蔓延。这个项羡他也有所耳闻,为人极其暴戾,就算是草原那些胡人都对他惧怕三分,这时候若惹怒他,没准就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是尽量说点好话安抚他一下。 “项统领,您是这天下间最厉害的勇士,深得贺丹将军的器重,以后早晚会封侯拜相的,何必跟我这么个嘴脸一般见识?还望你跟络将军美言几句,饶过小的一次。” 王阗谄媚的话语让项羡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感到舒坦,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与是对他说道“哼,罢了,先带本统领去看看城墙工事进度,爬过来服侍本统领下马!” “是是是,下官这就服侍项统领下马……”王阗说着立马连滚带爬的来到项羡身边,然后四脚朝地趴在马下。 项羡收起手中兵刃,翻身一脚踩在王阗的背上,王阗只觉一股巨大压力从背部传来,差点将脊梁骨给踩断,但他依然咬紧牙关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免得惹怒了项羡。 下得马后,项羡满意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大声说道“都起来吧,先别跪着了,带本统领前去勘察各处工事!” …… “我要见军督大人,带我去见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军务繁忙,岂会有空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可是呼兰草原董狸的十三子,是你们军督大人的贵客,有事可以直接找其商议,怎能随意阻拦……” “正因为你是军督大人的贵客,我才对你这么客气,再烦信不信把你乱棍打出去?” “你……” 雎阳城将军府外,代勒一脸焦急的来找刘策,不想被门外的亲卫给硬生生阻拦了下来,双方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何人在外喧闹?”争执的动静引起了刘策的注意,冲门外轻喝一声。 那亲卫瞪了代勒一眼,随后进入府厅对刘策恭敬的说道“启禀军督大人,代勒在府外非要见你……” 刘策闻言看了一眼坐与边侧的叶胤,对那亲卫说道“你好生糊涂,代勒是本军督的贵客,为何要阻拦?” 亲卫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属下见您和叶公子在商议军务,怕被打扰,这才将他阻拦在府门之外……” 刘策挥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正好本军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他一下……” “遵命!” 亲卫当即领命离去,不一会儿代勒就进入了将军府中。 一见到主案之上的刘策,代勒立左掌轻抚与右胸行礼说道“代勒见过军督大人……” 刘策扫了一眼代勒,细不可察的冷笑一声说道“不必拘礼,随便坐吧,你如此着急求见本军督,所谓何事?” 代勒问道“军督大人,我听说你要将那些俘虏的呼兰士兵全数诛杀?敢问这是不是真的?” 刘策背靠椅背,冷冷地望着代勒,只盯的代勒背脊发凉,良久刘策才开口说道“没错,是本军督亲自下的令,不单这些呼兰人要死,就算那些依附呼兰的异族士兵也得死!” 代勒忙道“军督大人,我恳求您收回成命,这样做实在太过残忍了,那些呼兰人都是我草原的族民,他们的妻儿还等着他们回去团聚,更何况他们都已经被您击败沦为阶下囚了,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俗话么,叫上天有好生之德,以理服人,断不可枉开杀戒,毕竟杀俘不祥啊……” “代勒!”刘策沉喝一声打断了代勒的话,语气异常冰冷地说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军督面前说这话?上天有好生之德?那这群呼兰人的好生之德在哪里? 因为中原百姓的礼遇,你们就可以对他们为所欲为,如今生擒被俘,再想以这种狗屁逻辑逃脱死亡制裁?敢问这天下间有这种道理么?简直畜生不如! 杀俘不祥?哼!现在本军督也送你句话,给我听仔细了,明犯强汉者,虽远亦必诛!” 代勒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瘫坐在地,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亦必诛”令他从身心内外感到深深的恐惧,如果换其他人说这话或许他认为那是个狂热,但偏偏是刘策说出这番话,观他生平所行,绝对能做的出来。 这一刻,代勒仿佛预料到了草原之上烽烟四起,一座座毡包在燃烧,族民在屠刀下哭泣,遍地都是殷红的血色,如同置身地狱一般。他开始怀疑逃到冀南寻求庇护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个草原勇士般直面死亡呢…… “军督大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胤听闻刘策的话,也是心神一阵激荡感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他紧紧握了握手中的佛珠,微微望向坐与案前冷峻的年轻面容,眼神里散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 七十六 忽悠 …… “好了,代勒你也不必忧心,本军督这么做也是为你考虑,你且坐下听听本军督的用意……” 刘策见代勒惶惶不安的模样,知道恐吓已经奏效,与是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让代勒先找个位置坐下。 代勒带着一脸的疑虑,坐到一张椅子上想听刘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见代勒落座后,刘策“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代勒,本军督这么做一来是为死心,二来更是为了你能顺利登上可汗之位考虑啊, 你想过没有,宇文博和他麾下那些士兵当初可是欲置你死地,你之前跑雎城寻求他的庇护,结果呢,他收留你了么?还不是欲将你擒下交给贺丹络押往王庭送给你哥哥王罕, 如果留下这些人的话,以后你登上汗位就不怕他们反叛么?你仔细想想这些人死光的话,对你掌控整片呼兰草原是不是扫清了阻力?” 代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依然面露苦色的说道“军督大人,话虽如此,宇文博该死,可那些呼兰士兵无罪啊,他们也只是被宇文博、贺丹络他们利用才会不明所以欲置我死地,就算要杀,也不能全杀了吧?” 刘策冷笑一声“代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如何知道这些人活着不会对你登位造成阻力? 他们能奉命狙杀你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我听闻你们草原最恨叛徒,正巧本军督也同样对那些叛徒深痛恶绝,只有杀上一批,他们才会老实下来,为你重返王庭与王罕争位扫平后顾之忧!” “真的是这样么?” 代勒仔细回味着刘策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偏偏又觉得十分有道理,这些人留之任之或许真会对自己重回王庭行成阻力。 何况,眼下自己什么都没有,就如同刘策案板上的肉任其宰割,只希望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军督能信守承诺,助自己驱逐王罕问鼎王庭。 “对了……”见代勒神情舒缓,刘策又开口问道,“本军督收到密报,想跟你打听个人,还望您能如实相告。” 代勒点头说道“军督大人,你想打听何人?” 刘策说道“两日前,本军督收到密报,称淄河镇进驻了一个名唤项羡的中原人,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代勒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羡慕又带鄙夷的神色“回禀军督大人,这项羡本是冀州一名普通军士,现年年方三十,乃是我呼兰草原之上第一勇士,手持一杆三尖两刃枪,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深受拓拔皇室的器重, 只要战场上他一人出现,那战争局势就会向他一边倾斜,十年来罕有败绩,不过就是此人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贪恋美色……” 刘策点头笑道“这等英雄豪杰,喜欢美色也很正常啊,本军督也好美色,这算什么缺陷?” 此话一出,边上正准备饮茶的叶胤随即愣了片刻,随后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狐疑之色。 代勒苦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有所不知,要是一般好色也就罢了我也懒得细说,但这项羡,唉…… 我呼兰草原上每个部落,几乎都有年轻女子被他宠幸过,说句你们中原可能无法理解的话,就算是父汗在世时那些妻妾也被他给……” 刘策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心道这项羡如此强烈么?连董狸的姬妾也敢上?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就了然了,就是在算是自诩文明的大周女人地位都十分低下,更何况塞外那蛮夷荒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边上的叶胤闻听代勒所言,面色却变得十分难堪,清澈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极其厌恶的神情。 刘策没在意叶胤的心理变化,接着对代勒说道“除此之外,你对这项羡还有多少了解?” 代勒想了想说道“这项羡除了作战勇猛之外,另外脾气十分暴躁,草原上的族民也对他敬畏有加,再来我所知就甚少了,毕竟我与他甚少往来……” 刘策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两日后本军督出兵直取淄罗镇,介时你与我同去看看那草原第一勇士的风采如何。” 代勒起身对刘策行了一礼“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等代勒离开后,叶胤忽然开口对刘策说道“好一句虽远亦必诛,军督大人,你越来越让不才另眼相看了!” 刘策看向叶胤,随即一笑“叶公子,你觉得本军督忽悠的代勒如何?他会信本军督的说辞么?” 叶胤说道“不管代勒信不信,目前他只能任由军督大人摆布,而且不才相信军督大人已然有了后手吧?” 刘策点头说道“你猜的不错,本军督已经备好报纸,对外宣称此次北伐是要替代勒讨回公道,等出征之际,报纸也会随之向沿途胡人控制的庄园堡垒分发,以动摇其军心。” 叶胤赞许的点点头“如此,不才就先向军督大人道喜,这次北伐之战,冀州定会全省归入军督府治下。” 刘策摇摇头“叶公子,话不能太过绝对,毕竟冀北还有几十万胡奴盘踞,在局势明了之前,还是必须小心应对,太过乐观反而会犯下一堆不可挽回的错误。” 叶胤对刘策的话表示认同,随后他想了想又小声问道“军督大人,方才听你所言,你也是好色之人?不知是诓言,还是真话呢?” 刘策轻笑一声,略带一丝玩味地说道“没想到,叶公子也喜欢打听本军督的性情,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不爱美色?只不过表现的形势不同罢了,难道叶公子你不好女色么……” “不才真的不好美色!” 不想叶胤一声坚定的回复,令刘策微微一愣,他奇怪的望向叶胤,但见他脸上此时正静静地盯着自己,从那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怒意。 “呵……”良久刘策冷笑一声,一本正色的对叶胤说道,“叶公子,本军督什么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观你这气色确实好了很多。” “这多亏军督大人救助,不才时刻铭记与心!”叶胤起身拱手对刘策说道,“不才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军督大人的救命之恩。” 刘策见叶胤一脸诚恳的模样,无奈地说道“好了,随我一起去军营看看,想要报答,这一次出征就多替本军督出谋划策吧。” 叶胤低头回道“不才,领命!” 随后二人齐齐走出将军府,向城郊军营所在行去…… 七十七 没女人能活? …… “项统领,你要的人都给您找来了,这边请……” 项羡抵达淄罗镇五日,除了监督下城墙的工事外,整日都与当地士绅窝在酒楼里喝酒听戏。 其实这几日项羡倒也尽职尽责,但五日来连冀南军队影子都没见到,一时间也放松了警惕,而且由于多日没有碰女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令他是心痒难耐万分的煎熬,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这日他实在憋的受不了,贺丹络答应自己的那些充作军姬的女人又还未送达,便命王阗他们找几个女人到自己房中,但当他看到王阗找的那些女人的模样后,登时又欲火全无,暴跳如雷。 只见他一把拎起王阗的衣领,恶狠狠的对他吼道“说,为什么只找来这么些货色,你是存心在消遣本统领是吧!” 看着项羡那可怕的表情,王阗吓的连声说道“项统领,这已经是下官能找到的最漂亮女子了,镇里条件也就这样,您,您就将就些吧……” “滚!”项羡闻言一把将王阗甩倒在地,一脸愤怒地咆哮道“本统领要干的女人哪个不是姿色有加,你看看这几个,要身段没身段,姿色也平平,这都算了,可为什么还这么瘦弱,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项羡对女人颇有研究,最低要求是必须面无菜色身强体健,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有尽情发泄,毕竟瘦弱的女子如何令他尽兴?见王阗找来的这些女子各个一副营养不良,且蓬头垢面的样子,如何能让他提起兴致,当然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 就在项羡作势要揍王阗之际,边上的一名胡人亲卫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他说道“项统领,你就饶过王镇长吧,他说的都是实情,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姿色上等的女人? 而且镇里的镇民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又能有几个好身段的?眼下军情紧急,您就忍一忍吧,等朔阳那边把女人都送到保证让你尽兴……” “哼,烦躁!”项羡沉喝一声,狠狠地瞪了一眼缩在地上的王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会被派到这么个破地方来镇守,唉!” 话毕,项羡转身拉开门帘走出了屋外,身边的胡人亲卫也紧随而去,只留下王阗和那几个女人吓的缩成一团不断发抖。 “陪我去街上走走!” 出得屋外,项羡只觉的胸口烦闷,当下同亲卫嘀咕一声,决定去镇内街道上走走透透气。 一路行来,镇上街道两侧的百姓一见项羡一脸煞气的走来,纷纷避而远之,生怕惹怒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将领。 “真是无趣!”项羡走了一阵后只觉很无聊,侧头对身边那胡人亲卫说道,“走吧,还是回去喝酒!” “哇~~” 就在项羡转身欲往住处赶去之际,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家的婴儿这么喧闹?本统领路过还敢肆意啼哭!”项羡异常不满地说道,“走,随我去看看,是谁家孩子这么大胆敢惹烦本统领的心绪!” 胡人亲卫无奈,只好带着项羡随着婴儿啼哭声源寻去,最后在一条巷道小屋内找到了婴儿声源。 就在项羡准备破门而入对屋内之人大声喝斥之际,忽然硬生生止住了。 只见虚掩的窗口内,一名少妇正抱着啼哭的婴儿来回踱步安慰“哦,囡囡乖,不哭不哭,饿了吧,娘亲喂你……” 说着解开腰间的束带,松开衣领将怀中婴儿凑到自己胸前,那婴儿立马停止哭闹,吸吮了起来。 “呃……” 项羡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望着少妇还算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一对若隐若现的白玉时,止不住咽了几下口水,小腹处的邪火“噌”的一下窜了上来,当即就要冲进去泄火。 一旁的胡人猛地拉住他小声劝阻道“统领,千万不能做傻事啊,如今正值战事之际,若惹得民怨沸腾引起哗变,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滚开!”已经精虫上脑的项羡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那亲卫的话,“一群刁民而已也敢造反?信不信我把他们全给杀了!今天谁要不让本统领尽兴,我就宰了谁!” 那胡人亲卫望着项羡那欲杀人的眼神,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项羡推门而入,同时心里嘀咕一句身为统领居然如此猴急,真是丢人现眼。 “你,你是什么人?”那少妇见有人闯入,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对项羡怒道,“这是民宅,岂容你肆意踏入,还不赶紧出去?” “嘿嘿……”项羡戏笑一声,一双狼眼直勾勾盯着少妇,“小娘子,你一人独守闺房是不是倍感寂寞?让本大爷来陪你乐呵乐呵怎么样?” 说着项羡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步一步向她慢慢走去。 那少妇见项羡逼近,抱着孩子吓得是连连后退,不住颤声说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敢,敢这么说话,别,别过来……” “哈哈哈……” 项羡闻言爆笑一声,继续朝她慢慢走去,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一双手不住来回搓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你别过来……”少妇见到项羡居然如此胆大,是羞怒异常。 项羡忍无可忍,一把上前抱住少妇,嚣张的大笑道“小娘子,来吧,本大爷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天上人间,哈哈哈……” “这位爷,我求求你了,奴家是有丈夫的人,放过奴家吧,求你了……”少妇眼见挣脱不得,只能苦苦哀求道。 没成想少妇反抗求饶的模样更加激起了项羡的欲念,他一把抓住女子双肩上的衣料,戏谑地说道“瞧你那寒酸样,你家男人也定是个穷鬼,不如你跟着本大爷,只要你能把本大爷伺候舒服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是比跟着那穷鬼舒坦,哈哈哈……” 说着一把将少妇身上单薄的衣服从两侧撕开,吓的她是惊呼连连…… “拿开!” 项羡一把夺过少妇怀中还在吸吮的孩子,丢到不远处的摇篮里,那婴儿一受惊吓,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听闻婴儿哭声的少妇,顿时嘶声大喊起来。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小娘子!” 项羡淫笑一声,抓住少妇的腰,一把将她提起,顺势一压,倒在了床上…… 巷子外,一名老实巴交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汉子,左手提着半袋装有土豆红薯的袋子,右手拎着个装有鸡蛋的篮子,一脸乐呵的往家里赶去。 “晚上煮几个鸡蛋给婆娘补补身子,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的很,也好产点奶,杨婶人不错,等以后日子好些得谢谢人家……” 汉子一脸喜色,边想边往家赶,然而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名持刀胡人守在门外,不由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 但毕竟已经到家门口,他还是怯声上前想要询问缘由,不想人刚靠近那胡人就挥了挥手中的弯刀,大声吼道“你想干什么?滚开!” 汉子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随即解释道“胡爷,这是小的家啊……” “滚开,听到没有!”那胡人不等汉子说完,又是一声巨喝打断了他的话。 就在他打算继续好言相劝之时,忽然听闻屋子传出一阵交合的喘息呻吟以及婴儿的哭声,一下子让他全身血液沸腾,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这群畜生!”汉子怒吼一声,甩开手上的东西,猛地对着那胡人亲卫用力撞去。 “砰~” 那胡人一个不慎,被汉子这么一撞之下二人同时跌倒在地,汉子一个急速趁机起身打开了房门,却让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差点脑袋充血昏死过去…… “啐……” 项羡侧头望了眼门口呆立的汉子,立马吐了口口水到眼前少妇的裸露的背脊上,然后手掌随手一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我跟你拼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汉子大吼一声,抄起边上一根木棍就朝项羡砸去。 “放肆!” 项羡见此大吼一声,猛地回身对准那个汉子的胸膛起身就是一脚。 “噶擦~砰~” “噗~” 项羡一脚踹裂木棍,脚掌顺势踢在汉子的胸膛,那汉子胸膛顿时凹陷进去,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被踢飞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猛吐一口鲜血,待他倒地之后,只见墙壁上立马出现一道蛛网一样的裂纹迅速散开,这一脚将竟将那汉子活活给踹的七孔流血而死。 “废物,啐,那谁!把人给本大爷拖出去,省得扫了兴致!” 项羡瞥了眼地上的尚有余温等等尸体,然后吐了口口水,狞笑着走到那少妇身后继续干着之前那未完的“正事”。 而那少妇趴在床沿边,眼睁睁看着汉子死不瞑目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角滑落一行绝望的泪水,显然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怎么样?我比你那穷酸废物老公厉害吧,一脚就把他踹死了,哈哈哈……” 项羡一把扯起少妇的秀发,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血腥的气息在整个屋子内弥漫开来,伴随着婴儿的哭闹声,显得比的凄凉…… 七十八 全部跪下 …… 冀北大道之上,缓缓行进着一条一望无迹的人海长龙,足足六万大军向着朔阳方向逼近,这也是既定此行北伐的终点。 “小青,你还在看啊?这都看多少遍了……” 敢字营中,霍青策与马背之上,仔细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书中描述的都是精卫营自成军以来的所有战事,包括塞外之战也全都详细的记在其中,并注明了其中胜败的要点。 昔日霍青从白悦手中逃得性命,拿着黄敢给的推荐血书递到刘策手中时,刘策并没有答应让他组建旗团,而是把这本秦墨和周逢等汉陵文士共同编写的《精卫战录》送到他手中,希望他能好好看懂之后再来提这要求。 几个月来,霍青每天废寝忘食,几乎都快把书给翻烂了,这才明白刘策的用心良苦,不希望自己步黄敢后尘只做一个平庸的将领,而是能独挡一面的帅将之材。 面对徐辽的询问,霍青合上书籍对他说道“温故而知新,此书异常宝贵,内中记载皆是从一次次血战之中得出的经验,每次温习都能有不同的体悟,只恨我在旧军之中虚度了十几年的光阴,要早些能看到这本书定能脱胎换骨……” “真有这么神奇,借我也看看……”徐辽闻言,立马笑着要去夺书。 霍青连忙把书往怀里一揣,对徐辽说道“徐大哥,不是我不愿借给你看,而是……” 说到这儿,霍青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良久才继续说道“你还是多认些字吧……” “好你个臭小子……”徐辽闻言笑骂一声,“敢教训起我来了?” 霍青忙道“徐大哥,真的,这书虽然通俗易懂,但里面也有很多生字,想要看明白真的需要多识几个字啊……” “行了行了,别埋汰我了……”徐辽挥挥手说道,“你不是说自己见多识广么?正好有个问题想考考你……” 霍青说道“徐大哥但说无妨。” 徐辽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次雎城能如此轻易取下,那卓少云功劳理应最大,但为何军督大人却说首功之位理属那个异族人罗湖,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就因为罗湖是此次行动主官?” 霍青笑道“徐大哥,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军督大人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么?事实上他如此做法才是真正赏罚分明啊!” “哦?”徐辽奇道,“你说来听听。” 霍青解释道“此次诈城之计,卓少云手刃奴酋,他的战功有目共睹自不必说,更何况有罗百长亲自证实,但你别忘了,这次诈城目的是什么? 首要就是造成城内混乱,让城内敌军疲于应付,而做成这一切的只有罗百长,是他挑动城内敌军大乱,又借机控制住囤积粮草的所在,若不是他,卓少云要杀宇文博无疑是痴人说梦, 换我是军督大人,这首功也必会给罗湖,要不是他当机立断造成雎城大乱,纵使有十个卓少云也奈何不得宇文博。” “霍青,你当真如此想么?”徐辽闻听霍青一番说辞,怔怔地说道,“这罗湖可是胡人啊……” 霍青见徐辽一副不满的模样,安慰他说道“徐大哥,我知道你们义军对胡人很有成见,但你要想明白,现在那些牧族人和我们同样,都是军督大人麾下的将士,都是同袍兄弟,真正的敌人是呼兰人还有依附他们的胡兵!” “这些道理我懂……”徐辽说道,“只是没想到这胡人之中也有这么厉害的人存在,要是被他们给比下去,这,唉~” 霍青笑道“达者为先嘛,毕竟牧族是最早跟随军督大人的异族人,深受军督大人熏陶,已经以中原神裔自居,也替军督大人出了不少力,暂时比我们快一步一点也不奇怪, 只要我们好好在军中磨炼一番早晚会超过他们,更何况,那日行刑你也看到了,那些呼兰人和依附的奴隶异族全被杀了个一干二净,一万颗二千人头啊,还不解气么?” “哈哈哈……”徐辽闻言顿时心情舒畅,大声笑道,“你说的不错,那日在雎城之下,真是我徐辽这辈子看到的最为热血的一幕, 瞧那些个胡奴跪在地上被削去头颅、被五马分尸,还有活活被马践踏成肉泥,真是痛快啊,而军督大人也真够缺德的,明明他下的令,却让那叫代勒的呼兰人来执行,我瞧那代勒看着自己族民惨状脸都绿了,哈哈哈……” 霍青无奈地摇摇头,看样子要想一下子转变徐辽对牧族和乌族人的成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索性顺其自然吧。 …… 在另一边,刘策和代勒并肩策马而行,刘策身边一名新晋的护卫队长焦珞,一双冷眼死死盯着代勒,如果他敢对自己尊敬的军督大人动手,不介意让他脑袋飞滚出去。 “前方就快到敌方布置的据点了,代勒可汗,接下来就看你如何跟本军督演上一出好戏了。” 刘策一声“代勒可汗”,让代勒对之前亲自执行族人死刑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恭敬的说道“军督大人抬爱了,目前在下还不敢当可汗二字。” 他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早已认同了这个身份,经过草原剧变,兄弟间的相互惨杀,以及不惜一切的赶尽杀绝,让他深切体会到了权力的重要性。 死几个呼兰人算什么?自己还不是照样走投无路寻求眼前这个杀父仇人的庇护么?他对刘策一句话深表认同,那就是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相同的利益,刘策所求的是呼兰草原能有军督府立有一席之地,自己所求是草原上权力巅峰,大家只不过合作对象而已。 至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去他娘的吧,呼兰人权力更迭哪次不是伴随着流血而始,又流血而终呢? 更何况只要自己坐上可汗之位,再跟蒙洛人取得联系,嘿嘿,你刘策也蹦哒不了多久啊,草原只能属于草原民族的草原,任何人都别想染指。 但是,如果代勒知道刘策心中所想就是要借自己的手把呼兰人断子绝孙的话,又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他根本就不明白刘策经过上半年塞外之行后,对草原异族是怀有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前方就是敌人据点安丘了,代勒,跟我一起出去吧!” “一切听从军督大人安排……” 二人随即带着近千人马朝对面依稀可见的胡人据点行去。 “戒备,敌袭!” 据点之上的胡人见到大军逼近,立马敲响警戒钟,慌乱的集结在木墙之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当然他们的确是如临大敌。 “唏律律……” 刘策带着代勒、徐辽、霍青和田豫以及焦珞和一千骑兵来到阵营最前方。 就在代勒想要出言劝降之际,刘策取过铜皮喇叭高举可汗金杖,冲据点内的敌军用胡语大吼一声“呼兰可汗刘策在此!尔等叛军还不出寨跪迎投降,若还是执迷不误,本可汗破寨之后,片甲不留,把你们的灵魂永远禁锢在炼狱之中!”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空旷的大地上只闻听寒风凛冽的吹过,发出呼啸的声响,唯一辅奏的只有千余战马喝气的余音…… 七十九 饶恕我吧,可汗 …… “刘策,是刘策,那个给草原带来无尽磨难的刘策!” “天啊,他真的来了?我们怎么办?” “他可是杀了董狸可汗啊,连董狸可汗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如何跟他作对?” “刘策可是死神,带给我们草原无尽磨难的死神,我们凡人怎么可能跟神斗?还是祈求他的宽恕吧……” 刘策的出现引起据点内的胡人一阵不小的骚乱,对眼下这种情况各个都不知所措。 目睹据点内慌乱的情景,刘策再次用胡语大声吼道“本可汗再说一遍!跪迎受降,还是永堕无间!十息时间!” 雄沉的回音在据点内外的上空回荡,让据点内的胡人守军更加惊恐,不断商议着该如何应对。 大约在十息将至之际,紧闭的据点大门打开了,约百余胡人从内中飞也似的跑了出来,焦珞见此立马命护卫守在刘策身前手持刀盾列阵待以防不测。 但是,这些疾行的胡人在离刘策约二十步距离之时,忽然间齐齐四足着地爬了起来,一直爬到离刘策身前七八步距离才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敬畏的神态。 就在焦珞等人对这些胡人的行为感到异常诧异之际,带头的一名胡人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却不敢抬头对刘策十分恭敬的说道“尊敬的可汗,请原谅您的仆人无礼,驮族首领艾尔玛领寨内八千族民向您投诚,请宽恕我们的罪过吧?” 刘策策与马上,望着匍匐在地上的百余据点异族将领,见他们脸上神情各个惶恐不安,竟没有一个人敢看向自己,一双冷眼再次扫向艾玛。 “抬起头来……” 刘策对艾尔玛沉喝一声,冰冷的语气传入艾尔玛耳畔,让他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哆嗦起来,连忙五体投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吓得是不知所措。 “你没听懂我的话么!”见艾尔玛这副姿态的刘策,再次加重了语气。 不想艾尔玛闻言更是吓得想把整个头颅埋进冰冷的地面内,周围的胡人闻言也同样匍匐在地更加不敢抬头。 草原上流传着那些关于刘策可怕的传闻,给他们这些胡人心理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传言中刘策亲手把大地之母降下的达兰盛会变成了死亡屠宰场,整个宇文部在达兰盛会中灭亡了。还听说了前可汗董狸死于刘策之手,同时召唤河神引动天河暴涨将十余万王庭大军尽数淹没。更可怕的是,刘策甚至召唤来了令草原各部族几乎灭绝生机的病疫,导致上百万人死状凄惨…… 种种的一切让这些胡人面对刘策散发的气势时,只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很多人说只要看到刘策,与他四目交错刹那,自己的灵魂就会被他永远禁锢,永受炼狱之火的煎熬,现在艾尔玛听刘策要他抬头,脑海里浮现一股要戳瞎自己双眼的想法疯狂的开始蔓延。 “再不抬头,赐你死罪,灵魂将会在无间地狱之中永受厉刑之苦,不得超生,介时你每日将承受万箭穿心,五马分尸,剥皮去筋,扒舌凿鼻,抠眼挖耳,敲骨吸髓,火烤油煎酷刑等,每种刑法一日三次,总计一千三百多种酷刑法,一日要承受四千次,你确定不听本可汗的话么……” 刘策的话让地上那些胡人吓的差点晕死过去,那些个拷打灵魂的酷刑很多闻所未闻,更加肯定刘策就是死神来到人间的媒介体,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些惨绝人寰的厉刑呢?这一刻,他们瞬间仿佛置身在那可怕的地狱之中,对刘策更为敬畏了…… 反正横竖也是死,既然是死神让自己抬头,他的话不听也是死,那索性豁出去了,只求他能让自己的灵魂能自由的投入到大地之母的怀抱中,与是艾尔玛怯生生的抬起了头。 见艾尔玛终于肯抬头,刘策冷哼一声问道“本可汗问你,此处除了你们这些人之外,可还有其他据点?” 艾尔玛闻言,望着眼前黑白发丝错落有致的刘策,心道死神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面目可憎,也许神都这样吧?与是他恭敬地回道“回禀可汗,此处除了本寨安丘之外,尚有八处庄园,共计二万仆从等候着您的到来。” 刘策闻言后,冷冷地说道“立刻派人去将他们召集到据点之内,本可汗要见见这些族民,另外命人烧水煮饭,伺候本可汗的大军用餐!” 艾尔玛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刘策不要自己的命,不收自己的灵魂就好了,与是他连忙说道“尊敬的可汗,您交代的事,仆人一定尽心去办,我这就命人去周围庄园报信,让他们前来聆听您的教诲, 饭食我也马上命人去准备,让您的大军能美美的吃上一顿热饭,能为您服务,是艾尔玛的荣幸!” 在艾尔玛的指引下,六万大军很快就在安丘四周安营扎寨,其中韩锋所部八千军士随同刘策、叶胤等人一道进入了据点之内。 这一幕让出征的将士啧啧称奇,心道军督大人真是厉害,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在他三言两语之间化为虚无,让这些胡奴乖乖受降,还替自己埋锅做饭,简直不可思议,一下子众人都对刘策产生一丝深不可测的异样感觉。 然而,这些人中要最属惊讶的是代勒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策会以可汗之位自居,要知道虽然可汗之位并没有明确哪个种族可以来坐,但他骨子里认为就该是呼兰人继承才对,其他所有草原族民只能认呼兰人为正统,只能当自己的奴仆。 可刘策倒好,居然当着自己的面高举可汗金杖称是草原可汗,那又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最关键的是那些胡人态度却十分诚恳,对刘策那副奉若神明的模样令他万分惊悚,哪怕在对自己父亲董狸时也没有这样过…… 这一刻,他在惊讶之余也感到无尽的恐惧袭来,刘策这是摆明在告诉自己最好乖乖听他的话,不要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有没有你代勒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 八十 赎罪! …… “报~呃~” 淄罗镇“统领府”外,一名传令官火急火燎跌跌撞撞的冲入府中,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正在案前喝酒的项羡见此,猛的把酒碗砸在那名传令官的跟前,四散而碎的瓷片吓的那传令官连忙闪到一边,但仍有细小的碎渣划破了他的脸庞…… 项羡冲他大吼一声“慌慌张张的,死了娘么?有什么事?说!” “是是是……”传令官吓的打了个激灵,也不去管脸上的伤痕,俯身说道,“前方传来密报,刘策大军已临近安丘,望项统领早做防备,一旦安丘失陷,刘策十万大军就能直逼淄罗城下,毕竟安丘距离此地不足百里……” “嗯?刘策小儿居然真的出兵了?”项羡闻言双眼放光,立马起身来回踱步。 良久他发出阵不屑的冷笑“哼,十万大军?虚张声势而已,就算真的有十万人马也不过是群会走路的绵羊,任人宰割罢了!” 想了许久,他立马对那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立即点拨兵马,随本统领出镇驰援安丘,将刘策小儿的头颅取来!” “不可!”边上的胡人亲卫立马出声制止道,“项统领,你可要想仔细了,络将军只让我等死守淄罗镇抵御来犯之敌,可没说让你主动出击,更何况刘策麾下的冀州军骁勇善战,冒然出击怕会陷入窘境啊……” “你懂个屁!”项羡闻言冲他大喝一声,“我看你们都是被刘策吓破胆了!什么骁勇善战,那是因为他没遇到我项羡,想我项羡武勇天下无双,万马丛中犹然不惧,只要我一人出现在战场上,他十万大军就得灰飞烟灭, 赶紧去营内点拨人马勿要多言,午时一过,本统领就要兵发安丘,杀的他十万冀州军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知道我项羡的厉害!” 胡人亲卫再次劝道“项统领,你再考虑一下,如果镇内军队都派出去,万一被敌人趁虚而入,你又如何跟络将军交代呢?” 项羡闻言想了片刻立马说道“那就让三千狼骑随本统领前行,加上安丘八千守军以及盘踞在各处的族民,对付刘策戳戳有余了,现在军情紧急,战机稍瞬即逝,切莫误了大事,速速前去准备吧!” 胡人亲卫闻言心道也只能叹息一声,和传令官一道向军营走去点拨人马了。 “哼,刘策,这次我就让你见识下我项羡的厉害,等杀了你就直取永安,你府上那俩佳人尽归我有!看我不干死她们,嘿嘿……”带着火热情绪,项羡立马回转内屋开始披甲备战,仿佛马上就能实现心中所想的事一般…… …… 安丘地界,两万各部异族士兵齐齐跪伏在地顶着寒风,低着头颅聆听刘策的教诲。 只闻刘策的话语在凛风中缓缓传来“从现在开始,本可汗就是你们的主人,只要你们能效忠本可汗,本可汗就饶恕你们所犯下的罪孽,但从现在开始,你们绝对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大周子民,因为他们的地位要高过你们,他们有权可以随意对你们进行杀戮, 这是本可汗赐予他们的权力,不要心有不满,这是对你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的惩罚,不过,只要你们确实诚心悔过,本可汗也会赐予你们一定的恩惠,以后带你们回到草原让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但在此之前,本可汗有言在先,若有人胆敢心怀不轨,那我会将他的灵魂全部打入无间地狱,就算大地之母也拯救不了你们,听清楚了么!” “可汗,尊敬的可汗,您的仆人愿一辈子追随与您,我的妻儿老小也会一道侍您如神明……” 底下异族人听完刘策的话语,齐齐大呼起来,不少人甚至泣不成声,脸上满是狂热的神情。 “安静……安静!”见场面愈发疯狂,刘策和身边的张烈使了个眼色,张烈心领神会,立马举起铜皮喇叭大声将他们安抚下来。 等两万异族人安静下来后,刘策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呼兰人王罕不顾天意,私自打造假的金杖登上汗位与本可汗作对,更是丧心病狂的杀光了自己的兄弟, 现在前可汗董狸的儿子代勒明与事理,向本可汗投效揭发了以王罕为首的一群呼兰贵族的暴行,本可汗对此深表痛心,决定出兵替代勒夺回汗位,现在需要你们的协助……” “可汗,尊敬的可汗……”最前排的艾尔玛一听刘策好像要把可汗之位让给代勒,立马逾越出声打断道,“我们只认你当可汗,您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连大地之母都要对你敬让三分,如果您都不愿意当这可汗,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胜任?难道你要抛弃我们了么? 是不是我们的罪孽太过深重,让您感到不满,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您千万不要抛弃您的族民!可汗啊……” 说着,艾尔玛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引起周围一片抽噎,然后带动上万人传来一浪接过一浪的哽咽声。 这一幕让那些冀州将士一阵错愕,顿时面面相觑,心道军督大人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让这些胡人跪地大哭…… “好了,不准再哭了……” 刘策厉喝一声止住他们的哭泣,其实他自己也非常郁闷,这场面没感觉让他有什么喜色,反而觉得像是在给自己嚎丧一样。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官走到台下跟护卫卫焦珞嘀咕了几句,焦珞点点头后,立刻走上检阅台在刘策身边小声说道“军督大人,前方探马来报,淄罗敌将项羡率三千狼骑正在朝安丘挺近,算算时辰距此已不足四十里。” 刘策闻言微微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对台下众人大声说道“不管以后如何,本可汗现在依然身处汗位之上,本可汗发誓将你们带回草原之上,重新投入大地之母的怀抱之中!” “策可汗~” “策可汗~” 跪伏的两万人闻言立马欢呼雀跃起来,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更加的疯狂,情绪高涨到了极点。 “安静……”刘策罢罢手止住他们继续说下去,然后看了眼边上呆若木鸡的代勒,又开口说道,“下面让遭受王罕迫害的董狸之子代勒来给大家说几句话……” 说完,刘策把铜皮喇叭递到代勒手中“代勒,你说几句吧……” 代勒木然的取过铜皮喇叭,望向下面狂热的人群,心中暗道句该说的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个屁啊! 但是,刘策的指示又不能不执行,只好把喇叭口凑到嘴边,开口说道“诸位……呃……” “代勒王子说的太好了!” 忽然刘策一把夺过代勒手中的铜皮喇叭对台下大吼一声,再次引来一片欢呼声,这让代勒气的脸都变形了,也只能尴尬的露出笑容。边上的叶胤见此,缠绕佛珠的手背放与嘴唇之上也止不住窃笑起来,这刘策分明就是故意让代勒难堪的。 “现在,本可汗就交给你们一个艰巨的任务!”忽然刘策话锋一转,对台下跪伏的胡人正色说道,“淄罗方向有一支叛军正在赶来,带头之人是草原上第一勇士,现在,本可汗给你们一次赎罪效忠的机会,命你们去阻击这支部队,把他们消灭在安丘地界,你们敢么!” “嗷嗷嗷~” 野兽般的呼声立马响了起来,换以前听闻项羡的名声或许会感到恐惧,但现在这群胡人眼中,刘策是死神的化身,第一勇士又算什么?在神的眼中是多么的渺小卑微,而自己能为死神效命减轻自己的罪孽何乐而不为? 艾尔玛起身大吼一声“勇士们,遵从可汗的旨意,一起将那群胆敢亵渎神明的叛徒碎尸万段!” “嗷嗷嗷~” 两万人手持简陋的兵器,呼啸着向后方平原之上疾驰而去,誓要将项羡所部尽数剿灭。 见那些胡人离去,刘策厉喝一声“吕肃!” 吕肃闻言傲然出列道“末将在!” 刘策阴冷地说道“紧随这群胡人之列阵,如有后退者,就地处决!另外若战事不利,交给你来应付!” “末将领命!”吕肃答应一声,转身前去调拨军队开拔。 “张烈、陆羽!” “末将在!” “你们二人领军随本军督一同前往督阵!” “末将遵命!” “牧风、牧阔!” “末将在!” “速领本部兵马找好地形埋伏,一旦军势不利,速去驰援,务必要全歼项羡所部!” “遵命!” “徐辽!” “末将在!” “协助韩锋暂守安丘据点,等候本军督调遣!” “遵命!” 徐辽应声就要离去,忽然又被刘策叫住。 “军督大人还有何吩咐?”徐辽问道。 刘策说道“让霍青与我随行,你再拨付他一千骑兵……” “遵命!”徐辽明白这可能是刘策要给霍青一次展露头角的机会,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一切准备就绪后,刘策忽然感到身子一阵发冷,显然是献血后遗症,但他强自忍住没有露出破绽,看向叶胤对他说道“叶公子,出发吧……” “不才,领命!” 八十一 匹夫罢了 …… “咯哒哒~咯哒哒~” “吁~” 荒野之上,三千精锐呼兰骑兵在项羡的带领下直扑据点而来,沉重的马蹄敲打在干硬的地面上,掀起一片片飞土泥屑。 项羡手持沉重的三尖两刃枪,双腿狠狠夹住马腹,胯下那匹赤红的汗血宝马喝出一道浑浊的白气,更是卖力的向前疾驰,足下双蹄践踏过后,都会留下两个巴掌大小的印坑…… “来吧,刘策,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你那可笑的北伐之路即将在本大爷手中终结!” 轰鸣的马蹄声急急而过,马背上三千骑兵各个身披铁甲,手持马叉,他们是项羡麾下最为强悍的勇士,是项羡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精锐。他们跟随着项羡纵横塞外,灭掉了一个又一个不服管教的部落,出征以来从未有过败绩,他们有骄傲的本钱,亦有享受一切资源的权力。 这一次只不过收拾一群卑贱的两脚羊而已,人数多又如何?在群狼面前只是果腹的猎物罢了。 “吁~~” 就在项羡率领骑兵穿过一片丘陵踏入安丘地界之际,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拉住马缰,但见远处平原之上入目所见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线正在朝自己所部不断逼近。 “嗯?安丘这么快就沦陷了?”项羡眼中充满了疑虑,眯眼仔细望去,但见这些人似乎不是冀州人,反而像是胡人。 “你,前去打探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项羡指使边上一名骑兵上前询问,他不相信安丘各处两万胡兵这么快就被击败,定是有其他缘由。 那骑兵闻令立马拍马上前,但没过多久就立马拨转马身回到本阵,略带惊恐的对项羡说道“反了反了,那些奴隶全反了,他们是来阻击我们的!” “什么!”项羡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这群奴才居然这么胆大,想要造反!” 那呼兰骑兵说道“看样子是这样的,统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项羡闻言狞笑道,“既然他们敢造反,那就要有承受这代价的觉悟!勇士们,随我一道,把他们全部踏成肉泥!” “嗷嗷嗷~” 三千狼骑齐齐狼嗥一声,立马列阵紧随项羡向那两万异族士兵扑杀过去。 “杀啊,把这群背弃策可汗的呼兰人全部杀光~” “胆敢背叛呼兰人,你们这群蝼蚁,去死吧……” “砰砰砰砰砰……” “呲呲呲呲……” “啊~” “唏律律~吁~” 双方碰撞一刹那,立马掀起一片巨浪在人海中翻腾起来,凄厉的嘶吼和激荡的血液混合一起,血腥的杀戮在寒季的平原之上正式展开。 “噗~” 一名飞驰的骑兵手持马叉对准一个举刀而至的胡人胸口,狠狠的扎了进去,那胡人立刻瞪大双眼,看着胸膛处那冰冷的叉刃一点一点的没入,直到弯曲的叉杆击打在自己的脸庞,整个人都倒旋起来,最后重重摔倒在地面之上,周围很快浮现一滩流动的血液…… “呀……” 另一名胡人迎着一名呼兰骑兵那呼啸而至战马,猛的一个纵身,挥动手中的刀刃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砍向他的肩膀,但很可惜,那骑兵身上优良的铁甲完好无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就在那胡人为自己这一击无果感到震惊之余,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弯刀划过了他的咽喉,那胡人只觉整个身体旋转了起来,感受着脖子中飞洒的热血,最后仰面倒了下去,意识中最后一刻定格在了那蔚蓝的天空…… “给本大爷死!” 项羡挥动三尖两刃枪,对准迎面而来的十几名胡人策马一个横扫,那十几名胡人登时一片人扬马翻,冲在最前方的四名胡人头颅齐刷刷的被削飞了出去。 “咯喇~” 被项羡一击震倒在地的胡人,刚欲起身脑袋就被汗血宝马的马蹄踩裂,沉重巨大的马掌踏下,他的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爆裂,混荡的秽物四散而开,飘洒在战场之上。 “滚开~” 项羡的屠杀还在继续,只见他策动战马一枪把一个胡人躯体贯穿,然后单手狠狠一抬枪,将他整个人都挑了起来,接着重重往逼近的人群一砸,立马掀翻一片人海…… “还有谁!死~” “噗噗噗噗~” 疾驰的血马配合马背上那名武将的三尖两刃枪,所过之处就如同刮起一阵血色旋风,只听闻一阵接过一阵的金属破躯的清响,半空之中到处都是飞舞的残肢断臂,内脏血肠随之洒落一地,迅速被身后疾驰的战马带走。 “啊啊啊~” “砰砰砰~” “吁~~” 就在这时,项羡身后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巨大动静,他再次将数名靠近的胡人挑飞出去后,微微一侧头望去,但见那些胡人不惜以自己的身躯去撞击靠近的马匹,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竟让数十骑连人带马被按到在地,随后那些骑兵便被人海淹没,结局可想而知。 “嘿!” “砰砰砰~” 另一侧,十名胡人面对疾驰而至的骑兵,迅速从两侧分开,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绊马索从铺开,立马有四五名骑兵一个不慎,落与马下,其中有两个呼兰骑兵被活活砸裂的头颅当场死亡,剩下的骑兵立马被冲上来的胡人围住,尖刀从他们盔甲缝隙处无情钻入,立马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 “冲过去!” 这些胡人的战斗力有些出乎项羡的意料,越来越多的骑兵被掀落马下,但他知道此时必须凿穿这些疯狂的胡人脱困,这样才能准备第二次的冲锋一举将他们消灭,与是他果断下令放弃身后哀鸣的同伴,直扑后阵而去,他相信只要自己杀透出去,胜利依旧属于自己。 远处山坡之上,刘策和叶胤手举窥镜,静静地望着战场上的一切,良久刘策放下窥镜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一旁的叶胤闻听那声叹息,也放下手中窥镜,好奇的问道“军督大人,为何叹气?是为那些归附的胡人战力感到担忧么?” 刘策冷笑一声“他们能有这种表现已经很出乎本军督的意料了,三千骑兵如此冲杀还能坚持到现在,这两万胡人也算有些价值,毕竟他们装备简陋,且大多都是步兵, 本军督叹的是那项羡,不过一介匹夫,有勇无谋,虽然他的武勇着实令人赞叹,但在我冀州军眼中,这种在战场上所谓的武勇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本军督对他实在太过高看了……” “哈……”叶胤干笑一声,“军督大人,无论大周还是塞外,武勇依然是战场的主导,毕竟列阵而战对他们来说太过奢求,要令那群长期拖欠薪饷,食不果腹的士兵列阵直面迎击来犯之敌,也太过难为他们了, 若强行命他们列阵对敌,不才可以断言,十之八九定会引起哗变,还请军督大人莫要以自己军中的准则去苛求他们,这对他们实在太不公平了……” 刘策闻言忍不住戏笑道“叶公子,没想到你的嘴远比我想的还要毒的多,你这话把大周各部官军和草原那群蛮夷都骂进去了……” 叶胤笑道“军督大人,不才所言皆是属实,就比如现在场中交战双方,初时还有阵列,但接触一久,立马开始各自为战,那些胡人也好,呼兰人也罢,都是同样的。” 刘策点点头,对叶胤说道“叶公子,战局胜负已定,剩下的就交给吕肃,让他好好给那什么天下第一勇士上一课,告诉他什么才叫打仗!” “嗯~”叶胤轻吟一声,又面带疑虑地问道“军督大人,你当真要让霍青前去攻取淄罗么?他没有领兵经验啊……” 刘策说道“霍青思路敏捷,对用兵有许多独到的见解,正好趁此机会让他磨炼磨炼,也好早日成为真正独领一军的将领。” “军督大人用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呢,哈……”叶胤再次轻笑一声,随后举起窥镜继续和刘策一道朝战场上望去。 刘策闻言想了想,对叶胤说道“叶公子,你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本军督疏忽了,趁现在霍青他们还未走远,麻烦你立刻去追上他们,有你在他身边的话,本军督就放心多了。” 叶胤放下窥镜对刘策行了一礼“既然是军督大人所言,不才自当领命,这就前去追赶霍青他们。” 说完,叶胤就和刘策告辞向霍青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八十二 吕肃VS项羡 …… “喝~” “杀~” “呲~砰~” 项羡手挥三尖两刃枪,策动红鬃烈焰马,宛若战神临世将阻挡自己眼前的敌人如分波裂浪般尽数凿开,战驹所过之处尽成一片哀鸿,铁蹄之下到处都是碎裂的身躯,仔细分辨之下,竟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啊~” 但见项羡猛拉马缰暴喝一声,胯下战马就势腾空而起,避开了前方胡兵抛开的绊马索,粗大的马蹄将正面扑来的两个胡人双双踹飞出去,落地刹那马后蹄对着欲包抄而来的身后胡人重重一踢,立马又有一名胡人胸口凹陷进去,凄嚎一声双足腾空仰面倒地,瞬息断绝了生机…… “杀啊……” 在项羡那惊人的武勇展现之下,身后紧随的二千多名骑兵顿时身同感召,再次士气大振,怒吼着向周围围上来的胡人冲杀过去,一时间,那围攻的胡人军队出现了一丝崩溃的苗头。 “噗~呲~” 在项羡一枪将一名纵身跃起的胡人拦腰切成两段之后,眼前顿时开朗起来,他立即回头望去,顿时大笑起来,自己终于杀透突围了出来。 “项统领~” 紧接着项羡听闻一阵欢呼,是自己的狼骑也杀将出来了,但观这人数至少损失了五六百骑。 不过项羡对这个战果还是很满意,三千对两万,硬生生将敌阵杀透,试问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的到? “呜~~” “镇字营~” “喝~喝~喝~” 就在项羡对自己的成果感到异常满意之际,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慑人心魄的肃杀之声,令他们不由为之一怔,齐齐向正前方望去。 “嗯?那是?” 项羡望着数百步之外缓缓浮现的数千军士,顿时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纵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能感受到那支军队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这是一支精锐,绝对的精锐,远比之前那两万胡人可怕,两脚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军队?”望着阵列丛中竖着一面印有“吕”字的鲜红大旗,项羡心中第一次感到一阵山石般的压力。 “鼓弄玄虚,勇士们打起精神来,把前方那支卑贱的周国官军剿灭!”待确定前方的部队只是一支步兵,而且人数也不过三千之时,项羡呼了一口气,将之前的不安情绪尽数从脑海抛去,大声下令列阵冲杀。 “止步!” “止步!” “止步!” “喝~” “喝~” “喝~” 随着吕肃一阵鼓号齐名,各级传令官立刻大喊一声,把军令传达下去,三千吕肃所部镇字营将士立刻止住步伐,大喝一声自觉列好队形,当巨大的撸盾重重砸在地面掀起一片飞沙走石后,战阵已经尽数列毕,撸盾缝隙之下,劲弩手早就装填好了弩矢半蹲在地,眼眸中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就等闻令而起,开始一场激烈的厮杀。 “好快的动作!” 项羡见到这一幕暗暗吃惊,万万没想到自己骑兵的阵列还未布置完,对面的步兵就已经严正以待,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他并不认为对面的步兵有能力抵挡自己的狼骑,因为对面的人数和己方相比,并没有多大优势,更何况自己一方还都是骑兵啊,虽然经历刚才一战,体力有些损耗,但士气却已经高涨到了顶峰,无论怎么看都没理由会输。 “勇士们,紧随本统领的身影,将那群卑贱的周狗赶尽杀绝!” “杀啊~” “嗷嗷嗷~” 列阵完毕,二千多名狼骑在项羡的激励之下,齐齐狼嗥着向前方二百步距离的吕肃本部扑杀而去。 “呵呵,天下第一勇士么?我看索性就叫天下第一蠢货吧……” 面对两千骑兵的逼近,手持窥镜观察战场情形的吕肃不由冷笑一声,轻轻抬手一挥,后排处五百弓箭手齐齐攒弓开弦,瞄准好了箭矢角度,传令官胸前的铜哨也已经塞入嘴中,随时准备吹响哨音…… 而正在冲锋的项羡也感到奇怪,按道理说那些步兵见到骑兵冲杀理当溃散,再不济也应该有所骚动啊,怎么可能这么沉的住气呢?这还是自己认知的大周军队?就算当年在磐竖营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容,莫非他们比磐竖营还厉害不成? “开始……” 而另一面的吕肃并没有在乎项羡此时此刻的想法,见项羡已经进入弓箭手攒射的范围,当即放下窥镜轻喝一声,语气是异常的冷静。 “飕飕飕~” 绷弦惊鸿,如雷贯耳,五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在风势助力之下朝疾驰的骑兵尽情泄落。 “叮叮叮~” “噗~” “吁~~” “轰~砰~” 然而这波箭雨收效甚微,呼兰人身上精良的铁甲有效的护住了箭镞的探入,只闻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偶尔闪现点点火星,唯有十余骑因为战马被射中要害后,连人带马摔倒在干冷的地面。 项羡横枪与胸,挥落一片迎面而至的箭矢后,又一抖身子将挂在甲胄上的羽箭抖落马下,随之双腿死夹马腹,再次如风驰电掣般朝对面的阵列猛扑了过去。 “再放……” 吕肃在窥镜内察觉这波箭雨并没有阻挡骑兵挺近,脸上并没有浮现什么异样,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只是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又是五百支羽箭攒出,落向已近入百步的狼骑。 “散阵!” 项羡早就有所防备,在第一波羽箭结束之际就已经命身后骑兵散开阵型,果然第二波羽箭下来大部分落空,只有三骑人马倒落在地,效果远远不如之前第一波。 “就只有这样么?” 项羡冷见此哼一声,双眼如炬,手中那杆殷红的三尖两刃枪刃在寒风吹拂之下,无声无息的淌落滴滴血珠,很快又被沉重的马蹄掩过。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你们就太让本大爷失望了,所谓的军督府不过尔尔!” 项羡狞笑着抬起长枪,之前对吕肃本部的不安尽数化为了不屑,誓要直捣军阵,掀起一片血海波涛,令他们闻风丧胆。 “嗯,果然勇气可嘉……”窥镜中探得这一切的吕肃点头似是而非的赞叹了一声,随后下令道,“全军听令,长矛直挺,列阵前进,直逼中阵。” “喝~喝~喝~” 犀利的铜哨声响起,吕肃本部将士齐喝一声,撸盾缝隙处探出一条条长达四米的棱形长矛,撸盾随即被最前列的士兵抬起,全军一道,缓缓向项羡所在阵列逼近。 “什么?步兵居然敢主动向骑兵靠近?他们难道想重捣那群胡人的覆辙么?” 项羡顿时对眼前吕肃大军的举动有些好奇,心道莫非对面是个白痴不成?两万胡人都无法阻挡自己兵锋,就凭这三千人? 稍微思考过后,他看向自己松散的阵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弓箭对我的骑兵杀伤有限,所以想在我骑兵分散之际,趁机攻破我的中阵,一举扭转颓势? 但很可惜,我的骑兵岂是那些番兵所能比拟的?既然你要找死,本大爷就成全你,哼哼~” 想到这里,项羡一抬手大声吼道“换阵,集中一点,凿破敌阵!” “嗷~” 两千狼骑闻令立马聚集一处,呼啸着向吕肃本部冲杀过去。 “蠢货,你中计了!”吕肃一见对面狼骑换成密集的阵型,顿时冷笑一声。 尖锐的铜哨声再次响起,下一刻,行进的盾阵迅速一停,缝隙处长矛立刻被劲弩所取代,足足两百支弩矢密集成型,对准了七十步外疾驰的狼骑…… 八十三 不过尔尔 …… “噔~~” “噔~~” 项羡立马发现对面吕肃本部的真实意图,正准备下令把阵型散开,但一切为时已晚,劲弩发出阵裂风破空的巨吟,三百支弩箭分为三列疾贯而出,向不远处的骑阵无情的激射开来。 “噗噗噗……” “啊……” “吁~~” “砰砰砰~” 弩箭所过之处,马鸣人嚎,沸血激荡,交织成一片血狱惨象,如此近的距离在机械力作用下,这个时代任何铁甲都无法阻挡它的杀戮步伐。 劲弩自从在刘策军中问世以来多次改进改良,就从没让这支军队失望过,这次亦是同样,三波弩矢下来足足五百人骑倒落在地,严重阻碍了骑兵的挺进,项羡的骑兵阵形已经出现了一丝不小的骚乱。 “卑鄙!” 侥幸躲开弩箭的项羡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怒不可遏,喝骂一声过后,继续指挥骑兵前进,他坚信只要能冲进阵中自己就一定能打败这支军队…… “弩车!” “喝~” 吕肃一声令下,紧闭的盾阵迅速分开,露出了阵中静立的五辆弩车,那阴冷可怕的弩矛正冒着森森寒气,如同注视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对准了疾驰而行的狼骑。 “冲过去,驾~~” 见到阵中这一幕的项羡不由狼眸紧瞪,本能的感受到那几具弩车散发着阴寒浓郁的杀气,但现在想要散开骑阵已经太晚了,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咯吱~” “绷~呼~” 二十五支蓄势待发的弩矛,在弩车机扩被踏下的瞬间,呼啸着扑向几十步外快速移动的生命体。 “啊~~” 一名狼骑目睹一支粗长的弩矛,在自己瞳孔中旋转着越变越大,在即将触碰到自己躯体之际,再也克制不住死亡来临前的阴悚,惊恐地大喊起来…… “噗噗噗噗……” “呲呲呲……” “唏律律……” “吁~~” 冰冷无情,血浪翻涌,疾行的骑阵顿现一片愁云惨雾,漆黑的弩矛轻松的洞开弩刃触及的活物,将他们的肌肤残忍的剖开,旋转着切开体内的血肉,连同骨骼也被捣成碎屑…… 被弩矛射中的骑兵惨叫着被掀飞出去,连同中箭的战马也长吁嘶鸣一声,重重落在地面之上,给后面前进的骑兵造成了严重的阻碍,一个不慎也纷纷被绊倒在地,又是造成一整片的人仰马翻。 “砰~” 项羡手抬三尖两刃枪甩开一支迎面袭来的弩矛,只觉手臂被震的发麻,身子重心一个不稳,险些摔落马下,好在他骑术超群,要紧牙关死死夹住马腹不让自己落马,继续面目狰狞的向吕肃军阵杀去。 “可恶,这群卑鄙的狗贼,别让本大爷靠近,否则我一人就能杀的你们全军覆没,呀~” 自己狼骑凄烈的惨状让项羡双目变得愈发通红,神态已逐渐陷入疯癫,誓要将吕肃全军杀绝。 “箭弩齐射~放~” “飕飕飕~” “呼呼呼~” 传令官的命令再次通过哨声在吕肃本阵之中响起,下一刻,阴肃的箭弩齐放,发出一阵奇异的轰鸣声,再次贯向靠近的狼骑本部,转瞬间又有数百骑纷纷倒地,扬起一阵碎石飞土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复阵~” “喝~” 变阵的军令再次在阵中响起,巨大的撸盾很快合拢,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很快把手中的长矛摆放在了盾牌缝隙处,迎接着骑兵的冲阵。 “杀,杀过去~” 在距离吕肃本阵十步左右,项羡一马当先,挥动手中三尖枪怒吼一声,急催马速,准备一举扫开那一面面带刺的撸盾,然后开始幻想自己一人杀的三千人抱头鼠窜的情形,好一雪现在的惨状。 “全军听令,竖盾前进!” 就在项羡即将撞上前排撸盾之际,吕肃忽然一声令下,命全军迎着冲锋的骑兵挺近。 “嘶~” “砰~” 项羡瞳孔一缩,万万想不到居然有步兵胆敢硬撼骑兵冲锋?这更加颠覆了他的认知,还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可能么? 望着如林般的长矛和撸盾上密密麻麻的寒点,项羡和身后的狼骑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不过还未来的及多想,骑兵便和撸盾就狠狠地凿在了一起…… “砰~” “噗……” “哈~” “咔擦~” “吁~~” 两方碰撞,但闻寒风瑟瑟,整齐的吕肃阵列出现一片剧烈扭动,长矛断裂、兵锋破躯、盾骑碰撞,入眼成一片残酷而又热血的景象,将冷兵器时代厮杀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数名死守的撸盾手在战马冲击之下,当场被震断了心肺一下子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腾而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落入后阵之中,引起一片不小的波澜,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但这些撸盾手并没有白白牺牲,在狼骑将他们凿飞同时,撸盾上锋利的尖钉同样将骑兵胯下的战马扎了无数个血窟窿,受到伤痛刺激的马匹立马变得暴戾异常,不受控制的冲入前方三排斜立的长矛阵中。 “啊,不,停下,给我停下~” “噗噗噗噗噗~” 呼兰骑兵紧拉着马缰,大声吼叫着,试图阻止战马前行,但此时受惊的战马怎么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安抚下来,那些狼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支支冰冷的长矛渐渐地洞穿自己的身躯,感受身上甲胄被撕裂,体内五脏六腑尽数被冰冷的矛刃贯穿,最后只能松开马缰滚下马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另一边,一名疾驰的狼骑骑兵眼见就要撞上对面那带有尖刺的的撸盾,猛地一侧身挂在马腹上,他有信心在冲撞一瞬,能借助自己的武艺平安着地,但是…… 撸盾下方的缝隙处忽然也探出一条可怕的“毒蛇”,在战马撞上撸盾一刹那,锋利的矛尖就从他天灵盖内扎入,这一瞬间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觉的整个人好像轻了许多,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挤出了体外。 不过很快,待那骑兵意识回过来后,他感受到了人间最为痛苦的酷刑,那支长矛借助自己战马的冲刺,不断从自己脑袋延伸进自己脖颈,最后从脊椎处观出,棱形的破甲长矛不但将他的脑髓绞裂,更是直接把他的头颅硬生生撕扯弹压了下来。由始至终,那骑兵甚至没能哀嚎一声…… “砰~” “不,呃~” 还有一处撸盾之前,数十匹战马没能凿穿那密不透风的盾阵,在两者相互碰撞一瞬间,马匹被渐进的撸盾手和身后的长矛兵给死死顶翻在地。 那些倒地未死的骑兵,一个翻滚,拔出弯刀打算继续冲阵,不想撸盾之后忽然出现一排高高扬起的长戈,在挥下瞬间,紧闭的撸盾忽然散开,带有倒刺的戈刃毫无感情的破开他们的甲胄,在一阵悲鸣惨嚎声中被拉向那些带刺的撸盾,重重的撞在“星点”之上,最后这些狼骑兵在绝望和痛苦之中,瞪着双眼抽搐了几下,被撸盾手顶翻在地,带出一堆内脏肠子,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喝~” “砰~” “咔擦~” 而身为主将的项羡策马在盾阵之前来回不停奔驰,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如风卷残云一般不断扫开探来的长矛,不时有长矛被其削断的响声在阵前内外响起。 “可恶~敌方主将,你可敢出阵跟本统领单挑,大战三百回合?!” 眼见自己骑兵攻势屡屡受挫,伤亡惨重,战局对自己越发不利,项羡面目变得更加狰狞扭曲,止不住对吕肃阵内暴喝一声,想凭自己武勇震慑敌军…… 八十四 奇耻大辱 …… “呵呵,为将者居然如此心浮气躁,单挑?某才不会做那匹夫之举,传令全军,继续压过去,把他们逼往身后胡兵!” 面对项羡的挑衅,吕肃一脸的不屑,随即对身后传令官继续下达进攻的命令。 “喝~喝~喝~” 听闻军令的将士当即齐喝三声,再次朝已显疲态的狼骑挺进。 “呀呀呀~” 项羡见自己挑衅没起到半分作用,反倒让敌阵再次朝己身逼来,不由怒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抬,拨开近入眼帘的长矛,随后急转马身向后方退去,避开了凶险的一击。 然而其他狼骑就没这么幸运了,连人带骑被长矛带到撸盾之下,迅速淹没在阵中,短短时间内又有百余骑兵葬身在战阵之下,剩下的呼兰骑兵在亲眼目睹那可怕的步兵战阵吞噬自己同伴的性命之后,也是心惊胆裂,在经过极其短暂的震惊之后,终于开始策马向后退去。 项羡拉住马缰回头看着那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战阵,体内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发现在严密有序的战阵面前,个人武艺根本就是毫无用武之地。 “撤,快撤,向两翼方向撤退!” 看着剩余不足千骑,项羡心头都在滴血,不得不承认自己轻敌了,如今前有战阵,后有过万异族士兵,他只能选择向两翼方向突围,然后朝淄罗方向回转。 “吁~” 上千战马齐鸣一声,马鼻内呼出混浊的气体,在马背上骑兵的鞭笞下,紧随项羡朝左翼奔驰而去,欲在吕肃和胡兵前后包抄之前杀出重围。 “杀啊~~” “杀死他们~~” 原本被杀的胆寒的胡人一见草原第一勇士项羡的狼骑在吕肃面前如此迅速败下阵来,士气恢复过来,高昂着头颅再次朝项羡所退之处追赶而去。 “给我死~” 眼见自己的退路被数百胡人封住,项羡咆哮一声一夹马腹,对着他们直接撞了过去,他胯下的汗血宝马不愧是西域一等一的良驹,在连战两阵之后依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喝激昂的爆发力,在冲入胡人的一刹那,顿时腾起一片人浪。 “砰~” “呲~” 一名胡人在被掀飞半空一瞬,直觉的自己腰间一痛,待他落地之后才发现下半身已经和自己分离,断口处的的鲜血如同泉涌一般迅速染红了周围大地,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海,但还未等他嚎叫出声,就被一口喷发的鲜血代替,就这样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喝~” 项羡的屠杀仍在继续,此刻的他已经如同一头疯狂的狮子,暴戾异常,一切阻挡他生路的活物尽数被他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分裂,数百胡人竟无法阻挡其求生的步伐,任何进入他枪刃范围的胡人无一不是一枪被夺走鲜活的生命。 “闪开~” “啊~” 只见项羡一枪挑穿一名胡人的胸膛,沉重的枪刃将他瘦弱的身躯死死按在地上,随着战马的疾驰,活活被拖出几十步距离,欲上前阻拦的胡人一一被汗血宝马撞飞。 最后,项羡枪刃一收,那名早已死透的胡人立马在地上翻腾数圈,只听闻一阵骨裂轻响,整个身体已经彻底扭曲的不成人形,地上是拖行过后留下的一道长长的血痕…… 当项羡再次抬枪将一名胡人头颅砸进双肩后,眼前顿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他再一次杀透,突围了出来。 “呼,呼,勇士们,随我……” 就在他准备庆幸勉励身后的骑兵努力向淄罗退却之际,木然发现身边仅不足百骑突围了出来,其他人都已经深陷那群胡人和吕肃的夹击包围之中。 项羡亲眼见到几十个失去马力的骑兵被胡人拉扯着掀下马背,随后沉寂与无,不由怒由心生,握枪刃的手都变成了青紫色。 “快撤!” 良久他才暴喝一声止住要再杀回去的冲动,现在再战已经无济于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这是自加入草原带兵以来第一次失败,还是输给了那群自认为最为卑贱的周国人,可笑自己还幻想着攻下永安掳掠刘策府上那俩绝色佳人来发泄自己的兽欲,结果却是败的这样凄惨…… 带着异样的心绪,项羡强提精神指挥百余残骑向淄罗方向撤退,但是…… “贼子休走!牧阔在此恭候多时了~” “嗷嗷嗷~” “唏律律~~” 项羡侧翼突然又杀出两千骑兵,正是牧阔所率领的牧族骑兵,他们奉刘策之命早已守在此地多时。 “快退……” 牧族骑兵来势汹汹,惊的项羡残军是心寒胆裂,只能不停催促胯下坐骑快速逃窜出去,这种时候与之对上,根本没半点的胜算。 “放箭~” 牧阔眼见敌军一路向北逃窜,当即下令族兵射箭杀敌。 一阵箭雨过后,又有数十名狼骑哀嚎着被掀落在地,剩余的骑兵也渐渐被牧族骑兵追上。 “呼兰卑狗,纳命来~” 牧阔疾驰战马追上一名逃窜的骑兵,手持寒枪对准他背心就是一枪,那狼骑兵惨嚎一声立马被挑落马下。 “嗷嗷嗷~” 牧阔身后的骑兵也嚎叫着,纷纷追上自己的目标,将他们一一砍与马下。 这些早已人疲马乏的呼兰骑兵如何是精力旺盛的严阵以待的牧族人对手,转瞬间就被两千骑阵给彻底淹没,最后除了项羡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呼兰人在马背之上。 “可恶,那是什么马?为何有如此耐力?” 牧阔不停鞭笞战马朝项羡追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催动战马,与他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眼看项羡已经跑远,牧阔知道追击不及,与是抬起手中的寒枪,止住大军步伐:“罢了,就按军督大人吩咐行事吧,全军停止追击,小心中了埋伏,即刻回去打扫战场……” 两千牧族骑兵齐嗥一声,立刻听从牧阔命令拨转马身向刘策本阵所去…… “吁……” “唏律律……” 项羡一路策马奔出十余里,待确定身后没人追来,立马喝住战马恢复体力,一想到来时三千狼骑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全军覆没,仅一人生还的凄凉惨景,顿时只感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愤怒之余一枪将边上一块大石砸的粉碎,大声咆哮起来。 “可恶,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刘策,竖子!今日之仇,来日本大爷定要你百倍奉还!可恶啊!” 发泄一阵后,项羡立马陷入了沉思之中:“三千狼骑全军覆没,我该怎么跟贺丹络交代?他定会暴跳如雷,必须想个办法推脱,嗯……” 想了一阵,他忽然眼前一亮:“对,就说王阗勾结刘策,害的狼骑全军覆没,只要他不在了便死无对证,贺丹络定不能拿我如何,我这就赶回淄罗杀掉王阗,就这办……” 计策已定,项羡拍拍战马,牵着它走了一阵,再次跨上马背向淄罗方向缓缓行去。 殊不知,此时有一支奇袭部队早已赶在项羡之前朝淄罗镇外的异族营地奔袭而去…… 八十五 奔袭 …… 落日西斜,夜色降临,天空开始飘落细碎的雪雹,拍打在干硬的地面,发出点点散音,悦耳又动听。 淄罗镇外,分散各处的异族大营内,项羡率领骑兵驰援安丘后,戒备了一整天的异族士兵也开始松懈下来,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下来,赶紧躲进帐篷之内点燃马粪,围着篝火烧水取暖,以缓解了一整天的疲累。 “哈欠,这鬼天气,和我们在草原上时也没什么差别,这雹子落在脸上真是令人难受……” “可不是嘛,本以为这次随贵族老爷们到了冀州可以有好日子过,没想到会碰上和周国人开战这档子事来,真是倒霉透顶啊……” 正在值哨的两名身着奇异兽甲的异族士兵搓着冻的裂开的双手哈着气,在己方大营门前聊着来到冀州后的事情,观其言语似乎都异常不满。 只闻胡人甲说道“听说雎城被冀南的周国官军攻陷了,宇文博将军和依舍那他们都没了动静,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另一个胡人乙连忙止住他回道“小点声,这事儿别宣扬出去,要让其他人听到又要徒添一堆麻烦……” “怕什么?”胡人甲满不在乎的说道,“雎城攻陷好歹也七八天了吧?这么久也没听闻宇文博将军的音讯,八成是玩完了,有什么好怕的?事实而已。” 胡人乙说道“还是少说几句吧,中原有句俗话叫祸从口出,项统领可不好惹啊……” 胡人甲一听,顿时露出一丝鄙夷“哼,要说那项羡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明明是周人,却对周国人比我们还要残忍,这种数典忘祖的作风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也不知道阿索族长为什么那么器重他?” 胡人乙闻言立马奸笑道“还不是他器大活好,干的阿索族长那几个姬妾流连忘返,你我要有这本事也能给人当儿子去……” 胡人甲一听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啊,这项羡其他本事不敢多说,这方面的确让我佩服,草原上那么多女人尝过他胯下那条虎鞭后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啧啧啧,真是令人羡慕。” 胡人乙继续说道“是啊,而且项统领那玩意儿是真的厉害,前几天那镇里的女人知道么? 居然被他活活干死了,王阗收尸的时候我去看了,真的惨不忍睹,那女人一丝不挂的趴在床上,下体都被撑裂了,全都是血……只是可怜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没了爹娘喽……” “你同情那些周人干什么?”胡人甲听闻胡人乙的语气似乎在为那中原女人鸣不平,立马有些不满地说道,“以后我们草原人问鼎中原之际,那些中原人就都是我们的奴隶,任打任杀,随我等处置……” 胡人乙苦笑一声摇摇头“别开玩笑了,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么?如此寒冬季节,主动开战的可是冀南刘策的军队啊, 而且雎城已失,刘策军队定是士气高涨、势如破竹,这未来怎么样啊,还真不好说,就算我们草原族民问鼎中原又如何? 真正享受到好处的还不是那些呼兰人跟蒙洛人?又与我们何干?看看现在的日子,还不是每天任劳任怨的,真以为等到那一天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多少么?别做梦了……” 胡人甲一听,顿时沉默了,良久又转过话题说道“不说这个了,话说我们多久没碰女人了?要不我们去那新来的安慰营乐呵乐呵?” 胡人乙一听也来了兴致“好啊,刚好我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等值哨结束,就去找几个女人解解馋,听说新运来了几个草原上的奴隶,还有几个中原女子呢,憋了很多天了,这次我请你,嘿嘿……” 胡人甲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了,等发饷银了我回请你,那中原女人你先挑……” 胡人乙忙说道“好说好说……” 一说到女人,这些还未完全开化的异族人就立马目露淫光,一副猴急的模样,恨不得立马扑到女人身上施放多日来的精气神。 …… “唏律律……” 夜幕降临,距离胡人大营之外不远处的山丘之上,一支上千人的军队缓缓浮现在夜空之下,只见他们人手一马,身披一层熟铁打制的铁甲,外罩一层黑袍,内着一件皮甲,手中一杆骑枪,腰跨环首刀,每人背后挂有一张改良的犀角弓,用箭袋包裹着。 “噌噌噌~” 他们就这样静立与山丘之上冷眼望着分散无序的异族大营,漫天的雹子落在他们的甲叶之上,发出阵阵有节奏的轻响,给人感觉是异常的肃穆。 “咯哒~咯哒~” 一声沉重的铁蹄响起,缓缓踏出军列,望向黑夜下的异族大营,随后摘下戴在脸上的棉甲,露出一张极其年轻英俊的脸庞,此人正是奉命奇袭淄罗的霍青。 当霍青见过刘策,被告之让自己领一千敢字营骑兵奔袭淄罗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定刘策点头过后,心中是异常激动,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刘策委以如此重任,当即领命趁项羡与胡人交战之时,带领千余骑兵直接绕道朝淄罗袭来。 但是,令霍青感到异样的是,刘策并没有说该怎么拿下淄罗,只是告诉自己进退一切全部由自己决定。 这让霍青兴奋之余,也有一丝担忧,怕完不成重任让刘策感到失望,不过一路行来之时他很快明白了刘策此举用意是让自己决定怎么去打,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再缜密的战术布略也没有临阵应变来的重要。 很快霍青就调整了心态,将脑海内乱七八糟的杂念尽数抛开,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只要能打赢就是了! 望着淄罗镇外那散乱无章的敌军营地,霍青沉思一阵后,抬起戴有皮手套的手掌将脸上被雹子击打化成的水露一把抹去,随后对身后的骑兵大声下令道。 “兄弟们,这是我们效忠军督大人麾下以来的第一战,小弟不才,身无寸功却得军督大人信任领兵作战,你们愿意相信小弟么?” “霍兄弟,我们当然相信你了,能杀胡奴是我们这辈子的夙愿,说吧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见这些昔日义军这么信任自己,霍青重重点了下头,对他们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按我说的去打,观淄罗镇外敌军分散四处各自为营,我们就借机切断他们之间相互联系,借用骑兵之利分段包抄,造成各营混乱,敌众我寡速战速决,若奇袭失败,立刻撤出,切记不可恋战!听明白了么?” “明白!”千余人齐齐轻喝一声,眼眸是无比的狂热。 “噌~” 霍青当即拔出环首刀,遥指淄罗镇外的一处军营大声说道“兄弟们,紧随我的铁骑身影,随我杀~” “杀~” “杀~” “杀~” 一千骑兵齐吼一声,策马紧跟着霍青向敌营缓缓袭去,斗大的雹子落在地面掩盖了铁蹄践踏的声响…… “还是晚了一步……” 当叶胤带着数十护卫赶到之时,发现霍青已经带兵向敌营袭去,只能叹了口气,随后索性开始静观局势的变化,提前开始思考一旦失败又该如何助他们脱身之策…… 八十六 一战成名 …… “啊~好困~” 北部一处军营之内,守营的一名胡人躲在哨楼之上避雹,哈欠连连,双眼皮不停的打颤,只是强撑着长枪不让自己倒下。 “咯哒哒~咯哒哒~” “唏律律~” 忽然间,他听闻营门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下子让他激灵起来,连忙取下挂在哨楼顶部不停摇曳的油盏,努力向外望去。 “难道是项统领回来了?” 雹雪太大,油盏照射范围实在是可怜的不值一提,那异族哨兵只能认为这马蹄声是项羡得胜归来了。 “飕~” “噗~呃~” 就在哨兵想继续观察清楚是不是项羡的部队之时,一支冰冷的羽箭直接将他的咽喉洞穿,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轻吼一声,最后摇摇晃晃地跌落哨楼,手中的油盏也翻落熄灭与他一道重重的摔在湿冷的地面上。 “怎么回事?” 正靠在营门前穿着蓑衣在打瞌睡的胡人哨兵听闻这阵动静后,立刻惊醒过来,刚要去转身查探发生何事之时,又是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直接命中他的后脑勺,掀飞了出去。 “敌~呃~” 另一名胡人刚要喊叫,只觉脸颊一阵绞痛,旋转的箭镞活生生把他那脸上粗糙的皮肤洞开一个鸡蛋大小的缺口,顺势将捣碎的牙齿卡住了他的咽喉,堵住了呼吸管,那胡人立时捂着脖子仰面倒在地上,任凭半空坠落的雹子砸在脸上,渐渐在寒冷痛苦之中窒息而亡…… “飕飕飕~” 羽箭如飞蝗,不断从黑暗中向守卫营地的营哨袭来,尽数将他们放倒在地。 “咯哒哒~” 消灭营口的哨探后,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杀进了此处胡人盘踞的宿营。 “杀~” “轰~” 霍青一马当先,手扬环首刀直指前方主营大帐大吼一声,身后一千骑兵的铁蹄轰鸣如雷,直扑眼前所见的一切营帐。 “呼噜~” 一座牛皮军帐之内,十几名劳累一天的异族士兵此时正裹在羊毛毯内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在帐内回荡,一点没察觉危险已经临近。 “嘶~” “唏律律……”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尖啸在他们帐中响起,伴随着马鼻沉吟之声一下子将他们惊醒过来,不过还未等他们从睡梦状态中回过神来,一把把锋利的刀锋闪烁着阴冷的寒光滑过了他们的身躯,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惨叫…… “轰~” 杀入营帐的骑兵,借助马速冲刺的威力向大帐之外冲去,将整座帐篷掀飞起来,引来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尚在沉睡的胡人。 “打雷了么?怎么回事,冬天也有雷声?这他娘还让不让人睡舒坦了?” 一名胡人听闻帐外动静,和其他同伴一样,猛地惊醒过来,直起身子掀开裹在身上的羊毛毯,光着黝黑的屁股,一脸的疑问。 “咯啦啦~” 就在这时,他们齐齐感到自己的营帐似乎有一阵剧烈的晃动,待回过神之际,整座帐篷忽然腾空卷起,帐内胡人一个不慎,当场有三四人赤着身子被迎面砸来的牛皮拍飞带走,剩余的胡人一下子暴露在冰雹侵袭之下。 鸡蛋大小的雹子砸在他们赤裸的身躯上,在这冬季的寒夜里是又冷又痛,如同剥皮蚀骨般。 待他们抱着身子哆哆嗦嗦准备去找衣服蔽体之时,才发现营地已经是一片混乱,一座座毡包大帐被疾驰的骑兵用勾索无情掀翻,到处都是凄喊的景象…… “呲~~” 随后而至的骑兵将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甩向暴露在冰雪中胡人的躯体切开,激荡的血液不停地喷溅,染红了整座军营,到处都是哭喊的声响永无休止…… “砰~” 霍青带着一千骑兵直逼此处营地的主帐,当他纵骑率先冲入大帐之时,硬生生把两名看守的亲卫撞了进去。 “你,你是何人……” 主帐内尚在披甲的营地首领见到霍青,立马用胡语惊叫一声,眼中流露着对死亡的恐惧。 “杀~” 霍青没有和他多说一句废话,转动了下手中的环首刀,拍马上前,错身刹那,刀锋破开了他的血肉,染红了整座营帐。 望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胡将,霍青轻蔑地笑了一声,对两名骑兵说道“取下他的首级,告诉外面这群胡人,降者不杀,其余人等继续随我去拔掉下一个营寨,今夜定要将盘踞城外一万胡人全数歼灭!” “喝~” 帐内敢字营骑兵齐喝一声,再次随着霍青杀出帐外,向下一处营地杀去。 …… “对面的营地怎么了?” “不知道,你听到什么没有?好像特别喧闹,该不会是哗变了吧?” 之前闲聊的两名胡人,隐约听到远处营地之内似乎传来不小的动静,不知道该不该去通知营内主事之人去查探下,但又怕被责骂,一时间不知所措。 “管他呢……”胡人甲说道,“还是少管闲事,又不是我们营的事……” 胡人乙点点头“也对,反正……” “唏律律~” 就在胡人乙对胡人甲说的话感到认同之际,耳边响起一阵粗重的马鼻声响,二人惊讶之余看去,却见到一条条冰冷的骑枪印入了眼帘之中。 “呲呲~” “啊~” 等他们回神准备呼喊之时,一切都晚了,死神无情的光顾到了他们头顶之上。 骑兵手中的枪人轻易的破开了自己身上的皮甲,将自己的胃部活活捅穿,他们生命中最后的记忆就是一阵铁蹄践踏着他们的身躯冲入了大营…… 淄罗镇外,各部胡人营地到处都是凄惨的嚎叫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安静下来,霍青所率领的骑兵以损失不足二百骑的代价全歼盘踞镇外数里之地万余胡奴,俘虏近六千多人,另外四千多人真正被霍青所部杀死的也就千余人,其余多是在混乱之中为了逃命相互踩踏而死。 “霍青,你当真有领兵的天赋,一千对一万大获全胜,哈,军督大人,你真的让我屡屡感到惊讶……” 在山丘之上一直注视着战况的叶胤打着油伞,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地微笑,对刘策的慧眼独具感到由衷的赞叹。 “叶公子……”一旁的护卫见到战场状况,出声问道,“霍青已经扫清了淄罗外围所有敌营,那淄罗镇他又该如何攻取呢?” 叶胤闻言闭目沉思片刻,再次笑着说道“淄罗镇内守军不足一千,而且都是当地镇民组成兵械短缺,项羡在镇内倒行逆施已经引起极大的民怨,只要王阗不蠢,天明之前就会献城投诚,淄罗已经收复了。” “这就完了?”护卫闻言一时间惊讶万分,“陈指挥使诈城之计取下雎城,军督大人三言两语收复安丘地界,如今一个初出茅庐的霍青一夜攻克淄罗?这次北伐是不是太轻松了?” “轻松?哈……”叶胤清笑一声道,“要不是军督大人上半年一连番的举措大量消耗敌军实力,同时又平定后方无后顾之忧的话,这次北伐恐怕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不过,朔阳方面应该也会有所动作了,接下来就看军督大人的舆论能否奏效减少伤亡了……” “原来如此……”那护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走吧,一起去霍青地方庆祝一下,顺便督促下他的军纪,不才可不信每个年轻的优秀将领都会如同军督大人这么有自制能力,这也是军督大人让不才紧随霍青的打算。” …… 八十七 血气方刚 …… “霍兄弟,那些胡人该怎么处置?” “军督大人和你们一样生平最恨胡人,这样吧,留下一千人献俘,其余就让他们光着身子听天由命吧!” “遵命!” 王阗果然如同叶胤所言,在霍青扫清镇外胡奴不久,便主动献城投降,霍青本部八百三十七人便进城接手了淄罗镇,公务厅就暂时置在之前项羡的住宿之内,并对那些俘虏的胡奴给予了恶惩。 王阗一听五千胡奴就这么赤着身子冻在外面,心下立马直打颤,在这么寒冷的夜晚,又下着冰雹雪雨,这些胡人能存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啊。望着桌案前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年轻将领,眼中充满了恐惧,真是好狠啊。 “王镇长!” “下,下官在。” 霍青的忽然开口呼唤,让王阗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拱手应声。 霍青看了眼王阗,随后说道“你这镇内有多少百姓,还有多少军粮囤积?” 王阗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放在霍青跟前,恭敬的说道“霍将军,镇内的粮食都记在这上面了,您请过目,各处库房总计三万七千石,镇内五万百姓和一万五千守军皆靠这些粮食赖以存活了……” 霍青取过册子翻看一阵后,立马对身边的几名士兵说道“你们即刻随王镇长一道去库房清点一下粮草数目,核实之后如实来向我禀报。” “遵命……” 王阗带着几名士兵离开房间不就,另一名叫王五的士兵进来对霍青说道“霍兄弟,我们在这项羡的屋子里发现十几箱金银,还有不少珠宝玉器,算算足足好几十万两啊……” “全部封存,等军督大人来临再行处置!”霍青嘴角轻轻一撇,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 “这是自然……”王五咧着嘴挠了挠头,又笑声说道“霍兄弟,我们几个除了搜出这些金银玉器之外,还在城外军营之中搜罗到了两百多个女人,这些女人该如何处置?” 霍青闻言头也没抬“这种小事还用问我么?先将她们全部安置到镇内,给他们些衣食柴禾,待战争结束,就放她们离去吧……” “不是……”王五闻言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态,小声对霍青说道,“霍兄弟,我的意思是咱几个出征在外也不容易,如今打了胜仗是不是该庆祝一下,都好些日子没跟家人团聚了,这些女人不如让我们败败火可好?” “啪!” 霍青一听,立即把册子重重合上,静静地望着王五,只盯的王五不敢直视才说的“王军士,我想问你一句,军法条令第二条,奸女者,犯什么罪?” 王五立马正色回复道“军法条令,奸女者,斩立决!” 霍青说道“既然这样,你为何还敢说这种话?难道你不要脑袋了么?” 王五咽了下口水,一脸苦色地辩解道“霍兄弟,那些女人就是群表子而已,早就不知道被胡人上过多少次了,更何况其中大部分都是胡女,大不了我们不碰那些中原女子总不算违反军令了吧? 再说了,昔日那些胡人奸淫了我们多少中原良家女子?害得他们家破人亡,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最后还不是郁郁而终,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得把我们中原男儿丢掉的那些面子挣回来,日死这群表子养的……” 霍青闻言,沉思片刻,随后缓缓起身开口对王五说道“王军士,军令如山,这些女人不管是不是胡人,你们都不能碰,还请不要让我为难,如果兄弟们实在觉得烦闷,我允许你们取些酒肉来庆祝一下……” “霍兄弟……”王五一听彻底急了,“不就几个被胡奴上了无数次的表子么?至于为她们忤了兄弟们的意思?你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你还当真要砍下我们脑袋不成?” 霍青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已经从王五的话中听出了意思,如果不答应他的请求极有可能会引起军中哗变,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取得的局面就会陷入被动之中,甚至会再次被扭转。 他现在很想妥协,但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做,一旦答应他们的要求以后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胁迫自己,到时又该如何独领一军驰骋疆场? “哈,王军士,不才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就在霍青为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感到万分为难的时候,门外一阵儒雅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尴尬的气氛,正是叶胤带着两名护卫进入了厅房。 “属下见过叶公子!” 霍青和王五立马朝叶胤行了一礼,虽然叶胤目前在军中并未任任何职务,但连瞎子都看的出来他在军督大人心中分量可不轻,幽州平叛没有他一人劝反十万苏敬山的大军,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平定下来。 叶胤也拱手回了一礼,然后看向王五说道“王军士,请听不才一言,这些女人你万万碰不得,哪怕没有军律条例约束!” 王五一听,顿时有些不明白了,连忙拱手问道“恕我王五愚钝,还请叶公子明示。” 叶胤轻笑一声说道“如王军士所言,这些女子皆被胡人玷污许久,早已千疮百孔,如不才所料不差,身上多多少少都有难言之症, 就怕你们与之行房之后也被染上那花柳之症,岂不是要痛苦一生么?为了诸位军士安全着想,不才觉得还是莫要去冒这未知可怕的风险,还请听不才一言,忍耐一时吧……” 王五闻言,心中一阵后怕,半信半疑地问道“叶公子,我知道你是士家子弟,书读的多,但你可莫要诓骗与我啊……” 叶胤轻颌眼帘,镇定自若的说道“定州水难造成数十万人受灾的一幕距今不过两月有余,报纸上都刊登了这场水灾病疫的惨状,纵使军督大人倾尽全力控制病疫,也仍有不少人遇难,王军士,你不会这么快忘了吧?军督大人管这叫传染症,难道想让这些女人身上的症状都带给你们么?” “这,如此,都是我的不是……”王五听完叶胤的话是一阵后怕,连忙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对他拱手说道,“要不是叶公子提醒,我王五这辈子可就真毁了,多谢叶公子救命之恩。” 叶胤笑道“王军士不必客气,不才知道大家作战辛苦乏累,如今有此大捷理当庆祝下……” 说完,他头转向霍青“霍将军,可否将城内猪样宰杀数头为各位有功将士请功呢?” 霍青忙道“这是自然,纵使没叶公子提醒,我也打算这么做,王五,你命你部下士兵立刻宰羊杀猪,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吧。” “多谢了叶公子,多谢霍兄弟,属下告退……” 王五带着“花柳”的阴影走出了厅门,这场刁难总算在叶胤的周旋之下解除了…… 八十八 香囊 …… “多谢叶公子替在下解围,今日若不是叶公子,在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霍将军客气了,不才还未来得及向您道喜,这次奔袭淄罗大获全胜立下汗马功劳,定会受军督大人重用。” “叶公子谬赞了,唉……” 说到这儿,霍青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叶胤问道“霍将军可否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感到忧心?” 霍青点点头说道“叶公子,适才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些敢字营将士公然逼我违反军纪,我有心想要阻止这种情况发生,但真到了要执行的时候,才发现远比自己想的要困难……” 叶胤说道“霍将军,会出现这种情况,只因你现在年轻,在军中的威望还不足以服众,以后带他们多打几场胜仗的话,这威信也就自然而然建立起来了, 试想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军督大人或者精卫营其他将领,他王五有这个胆子提出这种公然违反军纪的话么……” 霍青点点头,拱手对叶胤说道“多谢叶公子指点迷津,在下着实受用不尽。” 叶胤轻轻欠身回了一礼“霍将军客气了,其实不才也只是在军督大人身边待久了,才窥得其中些许道理,毕竟慈不掌兵啊……” 霍青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已然明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叶胤见霍青眉目舒展,知晓他已经想通,无需自己再费心开导,便对他说道“霍将军,既然适才提到这些充作军妓的女子,不知能否带不才去见见她们?” 霍青说道“理所应当,在下又怎好拒绝,在下这就给叶公子引路,请随我来……” 叶胤轻点额首“如此就有劳霍将军了。” …… 在一间偌大的屋子内,关押二十多名中原女子,如今她们静静地正围坐在正中的火炉边取暖,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 “呜呜呜……” 这时候,一名女子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打破了屋内宁静的气氛。 但见这名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边哭边说道“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要忍受这种折磨?有时候想想,真的是生不如死……” 周围女子听着她声泪俱下的哭诉也感同身受,很快屋子内到处都是女子那低吟的抽噎声。 “姐妹们……”就在火炉前的女子为自己凄惨遭遇感到伤心欲绝之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家不要放弃希望,至少我们现在都已经脱离胡人的魔爪了,大周的军队已经把那些欺辱我们的胡人击败了……” 一名十六岁的女孩闻言,抬起埋在膝间的脑袋,满脸梨花的对她说道“妙音姐,你难道没注意到那些官兵么,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就不闻不问了,一个个看我们的眼神真的好令人心碎,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 就怕很快,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和在胡人手中没有什么区别,把我们当成,当成……” 说到这里,少女脸上挂满恐惧,再次把头埋在膝间哭泣起来,这一幕让周围女子也更加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悲哀,仿佛没有了希望。 而之前那名劝慰的女子,正是昔日刘策攻灭宇文部所遇到的女子,夏妙音。 在刘策离开之后,她便和其他中原子民开始在草原之上寻求庇护之所,无奈很快,他们就又被其他部落的胡人逮住,再次沦为了奴隶受尽折磨。 但一个月后,整片呼兰草原却突然爆发了瘟疫,他所在的部落无论是奴隶还是胡人全部染上怪病,不久整个部落的人口尽数死于非命,而她却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并没有染上病疫。 之后,她再次被草原上其他部落的胡人掳掠而去,最后辗转之下以军妓身份被送到冀州供胡人军队享乐,今日方才运送至淄罗,不想却被霍青领兵给救了下来。 其实,面对这种日复一日的地狱惨景,好几次夏妙音都想到了去死,但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拿出昔日刘策送给她的香囊,回想他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强撑着让自己活下去,等待那英武少年再次带兵横扫胡奴的那一日。 “姐妹们,不要放弃希望……”此刻夏妙音见到火炉前的情景,手握香囊,再次出声安慰道,“大家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刘将军绝对不会对我们弃之不顾,我们会有得救的一天……” 之前那少女闻言猛抬头,面带怒容地说道“妙音姐,你真的相信那个什么刘将军的鬼话么?若他真的关心我们,为什么当初会把我们这些姐妹如此狠心的抛弃在草原之上? 别傻了,没人会在乎我们这些被胡人糟蹋清白的女人死活,你看着吧,那些官兵很快就会来找我们,做着和胡人对我们所做相同的事来,这就是命啊……” 夏妙音闻言娇躯忍不住颤抖一下,连忙摇头说道“不会的,刘将军一定会来拯救我们,我听闻他就在冀州,说不定今天来救我们的就是他的部队呢?” “妙音姐……”那少女哭着摇头说道,“别做梦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刚才我从那些把我们送来的官兵口中都听到了,这次打下淄罗的是什么军督大人,不是那个刘将军……” 夏妙音贝齿紧咬下唇,手中那个发旧的香囊握的更加的死紧,她也开始有些动摇自己坚定的信念不知对还是错,半年来她完全就是靠着刘策说的话强撑着活下去的。 “再说了……”那少女接着说道,“就算他真的救我们出来又能怎么样?家人都已经被胡奴杀了,我们又是这副残花败柳之身,哪个男人会看的上我们?还不是要受尽他人白眼……” 说到这里,少女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又把头埋向膝间,身子止不住抖动起来,显然是伤心过渡。 屋子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火炉内的柴禾在燃烧之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与断断续续的抽噎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随后又是一阵铁链松开的声响,紧闭的房门被“吱呀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寒风瞬间吹了进来,让夏妙音等众女感到浑身寒冷的同时,又不由紧张的靠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八十九 情绪失控 …… “叶公子,霍兄弟,这些获救的女子都在里面,兄弟们把她们分成两波,这二十三人都是咱大周的百姓,所以单独把她们关在这里……” 只见王五把叶胤和霍青等七八名全副武装的护卫迎进屋内,一边和他们介绍这些女子的状况。 原本围坐火炉前的女子们,一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向墙壁靠去蜷缩一团,各个脸上浮现的都是惊恐的神情。 “干什么,都干什么?”王五见到这一幕,立马粗声粗气的喝骂道,“怎么见了人都跟见了鬼似的,全给滚我过来!” 众女闻言,吓的是更加紧张起来,王五身上那激战过后残留的血腥味和凶神恶煞的神情令她们全身都止不住瑟瑟发抖。 王五见此,脸上表情一变,正欲再开口训斥之际,叶胤则出声阻止了他说道:“王军士,莫要再吓唬这些姑娘了,她们遭遇胡奴劫掠已经是万分不幸,如今好不容易脱出苦海,何苦要再为难他们几个呢?” 王五闻言满不在乎地说道:“还是叶公子你人善,其实这些个女人早就是不祥之身,也早不知道被胡人糟蹋几回了,要不是军督大人有规定,我王五早把她们……” “王军士,你先下去吧……”叶胤眼眸轻颌,面无表情地打断王五的话,“不才自有分寸,请在屋外守候……” “是……” 王五答应一声,暗中恶狠狠瞪了屋内这些女人一眼后,悄然步出屋外,其实要不是先前叶胤一番惊悚的话语,怕自己也染上那令人不耻的病症,早就拉过她们来纵乐了。 倒不是他们心有异念,只不过女人在这些新加入军督府士兵心中的地位一直都很低,尤其是被糟蹋过的女人,论对女子的尊重,真的没有精卫营老营将士思想转变的透彻。 叶胤和霍青互望一眼,缓缓向那些女人走近,吓得他们使劲往身后挤去,生怕他们又要做出些可怕的举动。 “诸位姑娘,你们受苦了,现在已经安全了,安……全……了……” 望着眼前这些女子惊恐的神态,叶胤好声劝慰道,清澈的眼眸中竟变得有一丝通红,握佛珠的手也在细微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叶胤的话让这些已经经历无数磨难的女子身上流淌过一丝暖意,望着那张温文儒雅的俊脸,心中戒备顿时也都放下了几分。 “这,这位公子……”一名少女怯生生的问道,“敢问我们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么?外面那些军爷真的不会对我们做可怕的事么?” 叶胤凑到那说话少女跟前,蹲下身子对她说道:“放心吧,有我在,我保证他们不会动你们一根头发,以后也没人会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呜呜呜……” 听到叶胤的保证,这些女子终于止不住落下泪来,那是心灵得到慰藉后激动的泪水。 叶胤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们哭泣,不知不觉自己眼角也滴下一行清泪。 良久之后,叶胤见这些女子身上衣服单薄,不少人冻的嘴唇都发紫了,起身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痕对霍青说道:“霍将军,可否取些干净的棉被或毛毯来给这些姑娘驱寒,这样下去她们会冻坏的。” 年轻的霍青望着眼前情景,也正在独自感慨,听闻叶胤这么说立马对门外吼道:“王军士!” “霍兄弟有什么吩咐?”王五闻言,立马啃着半块羊腿走了进来。 霍青说道:“把今日缴获的那些毛毯取来给这里的姑娘每个人都分上一份,另外再问王阗找几床棉被和干净的衣裳,还有多取些碳火来……” 王五闻言,一脸的不乐意,对霍青说道:“霍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发什么善心啊?不就一群破鞋么?要什么棉被毛毯?答应不杀不碰她们已经足够了,凭什么对她们这么好啊?” “王五!”霍青闻言厉喝一声,“这是命令,你无需多问,立刻执行!” 王五一愣,又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些女子,随后对霍青说道:“霍兄弟,说句公道话,这次你如此快打下淄罗镇,咱这么多兄弟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啊,这以后大的功劳都归了你咱也没啥意见,不伤及镇内百姓咱也全都懂,这些都听你的, 可现在这样我就不明白了,凭啥对这些被胡人日了不知几百回的表子这么好?又是送衣服又是送棉被?整个把她们当娘伺候么?反正我王五就是想不明白,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乱军之中把她们全杀了!” “放肆!” 王五话音刚落,叶胤愤怒的吼声就在屋内响起,夹带着无限的冰冷。 只见叶胤上前一步,一甩手中佛珠,冷冷地盯着王五一字一句地说道:“每次有难最先被抛弃的是谁?就是这些女人,为什么会被抛弃,只因为她们娇弱,会成为男人累赘, 在她们遭受非人般的待遇之后,你们这些男人却又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侮辱诋毁她们,可你们想过没有,她们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因为男人的无能造成的! 要不是你们抵御不住敌人的攻势率先逃跑,她们怎么会成为你们口中的破鞋?要不是你们为了逃命把她们最先抛弃,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吗? 就因为她们是女人就可以被天经地义的舍弃,然后再以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对他们进行审判么?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么?就不配享有应有的尊严了么,若其他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但你们不行,因为你们都是军督大人麾下的士兵!说出这种话来你还配做一个男人,还配做一名军人么!” “我……” 王五被叶胤忽然暴发的气势给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复,那番话声声句句刺入他的心扉给他固有的思想产生极大的冲击。 而边上的霍青也震惊不已,他印象中的叶胤修养极佳,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怎么今日忽然间会发这么大火?从叶胤把“不才”改口变为“我”时就知道,此刻他情绪已经逐渐失控,波动极大。 想到这儿,霍青连忙给王五使了个眼色,让他按叶胤吩咐去做,早听闻叶胤身体状况十分不稳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军督大人交代? “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嘛,哎,叶公子估计是气糊涂了……” 王五暗自嘀咕一声,然后遵从霍青的意思对叶胤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叶公子你也别生气,咱几个大老粗字也才识几个,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您的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说完,王五就出门去搬运被褥羊毯了。 叶胤回头望了眼那些女子,又对着王五的身影喊道:“等等,再多杀一头羊,炖成羊汤给这些姑娘充充饥!” “遵命……” 王五再不情愿,这时候也不敢和叶胤呛声,因为他经过刚才这件事明白一个道理,不要试图和读书人讲辩论,尤其是体弱多病的读书人。 “多谢公子,多谢军爷……” 那些女子闻听叶胤的话,立马跪在地上拜了起来,现在他们的确是又冷又饿,叶胤此举无疑与再生父母一般…… 九十 圣母?叶胤? …… “都起来,不准跪,我军督府不兴这一套,都赶紧起来吧!” 面对跪伏在地的莺莺燕燕,叶胤连声劝慰她们起来说话,看着她们劫后余生却又十分憔悴的模样,他心中是百感交集,鼻子又不由酸了起来。 “咦?”人群中跪伏的夏妙音听到叶胤所说的话,竟和半年前草原上那年轻将领所说如出一辙,顿时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才鼓起勇气向叶胤问道“恕小女子斗胆,敢问这位公子,这支天军统帅是何人?可否引见一面?” 叶胤闻言,指了指身边的霍青说道“这位姑娘,此次率军拯救你们的是眼前这位霍青霍将军,而制定这次北伐胡奴,收复冀州的主帅,自然是我们军督大人。” “敢问这位军督大人名讳?”夏妙音激动地说道,“能否带小女子前去见见这位军督大人当面致谢?” 叶胤一愣,随后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问道“你当真不知道现在冀州究竟发生何事么?军督大人的名讳早就传遍了整个远东,你也不清楚么?” 夏妙音摇摇头,看着叶胤一脸苦色地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在胡人营中白天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晚上还要……一整天劳累下来早就疲惫不堪,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打听外界的消息, 更何况那些胡奴也不会把消息告诉与我们,我们就如同瞎子聋子一般,对眼下的情形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又怎么会晓得冀州的情况呢?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胡奴正在与天军交战啊……” “姑娘,你,受苦了……”叶胤紧紧握着手中佛珠,听完夏妙音的话语,情绪又渐渐起了波动,努力平复之后开口对她说道,“姑娘你记住,这支军队的主帅是军督大人,他的名字叫刘策!” “呼……” 夏妙音闻听“刘策”二字之际,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随后身子止不住瘫倒下来。 只见她木讷的握着手中的香囊,忽然泪流满面,竭声对周围的的女子说道“刘将军,你没骗妙音,没骗妙音,姐妹们,你知道外面这些天军是谁的部下么?就是我跟你们提及的那名英雄,刘将军啊,是他救的我们,他真的没骗我们……” 周围女子闻言,也是齐齐一愣,随即也激动地哭了起来,之前那十五六岁的少女立马扑到夏妙音怀中哽咽地说道“妙音姐,终于等到了,你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呜呜呜,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怀疑你的……” 叶胤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可以感受到眼前那群女子此时此刻的心情,心中也有了一丝难得的欣慰,思虑片刻,见她们身上脏乱不堪,便悄声对霍青说道。 “霍将军,让王阗召集些镇内妇孺,准备几十口大的木桶以及搓身的角皂,然后让烧好热水,给这些姑娘沐浴净身,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她们太苦了,就让她们洗干净身上的污秽好好休息一下,至于费用就从缴获的物资里支付,要粮还是金银,都随他们吧,记住不可扰民。” 霍青立马回道“还是叶公子想的周到,我这就去找王阗,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清算完毕库存的粮草,在厅堂内等候着吧?” 话毕,霍青踱步走出屋外,只有叶胤和那八名精卫营老营的护卫,默默地守在这座屋子内。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宁静的街道一下子喧闹起来,上百名镇内的妇女推着一辆辆装有浴桶的板车,来到夏妙音等人暂居的屋子,将浴桶卸下后,又倒满热水。 这些收了米钱的妇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很快就准备了浴巾角皂,又取来数个火炉把整个屋子弄的是暖意浓浓,驱散了冬季的寒意,与之前相比那是天差地别。 “这位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么?”一切准备就绪,其中一名妇孺满脸堆笑的站在叶胤面前说道。 叶胤想了想说道“麻烦这位大婶可否再去帮军中将士给这些姑娘做些饭菜,给屋子内的姑娘们熬点羊汤,若家中有鸡蛋鱼肉也一并取来给她们补补,费用不才自会另外算给你们……” “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几个这就去准备,毕竟男人们做的饭菜可没我们娘们精道,公子你可真心细……”那些妇孺笑着答应一声后,便又回转出去准备饭食了。 屋子里的这些女子望着热气腾腾的浴汤顿时双眼湿润,已经多久没舒服的洗个澡了?在沦为胡人奴隶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冬夏,要不是身上异味重的连那群终年肮脏的胡人都受不了,才拨光她们衣物浇上几桶凉水随便擦拭下身子外,其他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享用到那种最基本的需求。 只见每座浴桶前还有一盆烧的通红的的碳块,以防沐浴过久水温变凉,叶胤把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都用了上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公子,我们,这就要沐浴更衣了……” 夏妙音她们正准备宽衣沐浴,却见叶胤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脸一红,怯生生地说道。 “嗯……”叶胤轻声应了一下,却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妙音也一愣,心道眼前这儒雅的公子应该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怎么会不懂忌讳呢? 与是她又说道“公子,你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么?” “没有,你们赶紧洗浴吧……”叶胤依旧一动不动,轻声说道。 夏妙音面颊有些微微发烫,连忙说道“公子,虽然我们几个都已经受尽胡人凌辱,但,但你这样看着,我们如何宽衣……” “抱歉,是不才孟浪了……”叶胤立马回过神来,对她们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步出门外,将大门合的严严实实。 不久之后,屋内很快传来扑腾的水声,也有了陆续的嬉戏声,有些女子甚至惬意的哼起了家乡的歌调,欢声笑语传遍了屋内外,叶胤欣慰的笑了。 “守在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入,我去去就回,胆敢违抗军令者,斩……”临走前,叶胤对八名守卫嘱咐了几句,便踏步朝敢字营露宿之地走去。 等叶胤回到霍青所在住所,一进屋,就见除了霍青外,王阗和本地各乡绅也聚集在此地。 霍青见叶胤到来,刚要开口就被叶胤止住“霍将军,不才听闻你俘虏了那一千胡奴,可有此事?” 霍青说道“正是,六千胡奴,有五千人不着片缕,估计熬不过今夜,那一千人……” “那一千人就地处决,立刻马上!”叶胤接过话,手中佛珠一甩,脸上浮现一股淡淡地戾气。 霍青闻言一惊,忙道“叶公子,那一千人是留着给军督大人献俘的,这么做岂不是……”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那里不才自会替你们有所交代,这群胡奴助纣为虐,死不足惜,你觉得军督大人会放过他们么?为免多生事端,这一千胡奴就别留着了,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屋内众人齐齐一怔,本以为那霍青已经够狠了,可没想到出现这么一个温文儒雅看着有点女性化的公子哥比霍青还要果断,这是打算把那些胡奴赶尽杀绝啊。 “这军督府出来的,怎么一个比一个狠辣?希望别杀我们啊……”那些士绅地主望着霍青和叶胤心里不停的打鼓。 九十一 所谓的天下第一勇士…… …… 翌日清晨,雹雪已停,旭日缓缓升起,照的整片大金光一片,给这个寒冷的冬季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 距离淄罗镇三十里外的一间异族毡包之内,项羡悠悠的醒转过来,掀开裹在身上的兽毯,露出了他矫健的身躯,在帐内已快燃尽的羊脂火把映射下,显得额外有魅力。 “哈喝……” 他舒展了下双臂,脸上满是惬意的神情,随后瞥了眼还侧躺在一边处于沉睡中的两名裸着背脊的胡女,忍不住伸出手掌在那丰满的臀部上各拍了一下。 “啧啧,还行,折腾了半宿,这俩骚蹄子倒也是来劲,这群胡人倒也是深得本大爷的心思,知道我就好这一口……”回想着昨夜自己一人御双女的情形,项羡不由摸着下巴坏笑了一声。 这俩胡女都是此处异族胡人的妻妾,在昨夜项羡到来借宿之际,特意送来给他侍寝,取悦与他。 大部分胡人一向不知廉耻呼兰、蒙洛人稍好点,正妻和女儿不会送给人睡,除非有急切需要得到的利益那就没什么节操了),尤其那些尚未开化却崇尚武力的部族,只要有公认的大英雄来到自己家中,就会争着主动送上自己的妻女给他临幸,那感觉是无上的荣幸,认为这么做是对勇士武者的一种尊重,如果送去的女人不能让勇者英雄满意,那会被认为是一种耻辱,女人就会遭到一顿毒打,甚至当场宰杀。 “项统领,您醒了么?我给您送饭来了……” 项羡起身不久,毡包之外就有一名胡人恭敬的问候。 “进来吧……” 项羡答应了一声,然后取过丢在一边的披风把自己那能令无数怀春少女着迷的身躯包裹住。 毡包外的胡人闻言,掀开帐帘,一道刺眼的光线立马将昏暗的空间照亮,不由让项羡的双眼微微晃了一晃。 只见一名身着奇异兽衣,头带毡帽的胡人手上端着一个木盘,盘子上有一壶酥油茶,一盘子足有十张的馕饼以及切好的厚厚一堆羊碎沫恭敬的递到项羡身前。 “项统领您慢用……” “嗯,去吧……” 等那胡人退出毡包后,项羡立马抓起盘子里的羊碎沫塞入嘴中,然后取过一张馕饼狠狠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当他倒了碗酥油茶后,帐内弥漫的香味惊醒了躺在之前羊毯上的两个女人,她们齐齐翻了个身,睁开疲惫的双眼,望向那条雄壮的背影,回想昨夜的一切,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怀念。 “醒了?”项羡听闻身后动静,只是满不经心的回复了一句,“醒了就过来,陪本大爷一起用饭吧……” 那俩胡女闻言,立马听话的来到项羡身边,最后跪伏在地,望着矮桌前的餐食,肚子止不住有些咕咕直叫。 “喏,吃吧……” 项羡十分大度的把羊碎和馕饼推到她俩跟前,那俩胡女结果饼和肉,立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中原还是塞外,庶族阶层的女人基本很少能吃上几回肉的,大多数时间甚至还要忍饥挨饿,毕竟女人地位就摆在那里。 倒不是项羡对女人有多好,主要是昨晚这两个女人能让自己尽兴,一扫被刘策击败全军覆没时的郁闷,这才让他难得起来一丝“怜悯”…… 望着两个女人赤着身子不停吞咽着盘中食物,项羡忍不住又在她们胸前摸了一把,要不是需要急着赶回淄罗镇,真想再和她们两个大战一回,心中暗想等击退刘策后必定回这个部落庄园好好办一下她俩。 项羡强压着欲火起身穿戴好衣甲,然后不再理会她们两人,走出毡包之外,准备启程回镇,心道反正那批军妓也该到了,回到驻地一样能泄火,现在正事要紧。 “唏律律……” 项羡取来三尖两刃枪,牵过汗血宝马,抚摸了下它赤红的鬃毛,来到了庄园之外,已经有五百召集的异族士兵恭候多时,准备随他一起回转淄罗镇。 由于通信落后,加之冬季来临,纵使知道冀南已经出兵北伐,这些散懒惯的胡人根本不知道项羡为什么会好端端突然出现在这里征兵。 以他们的智商根本想不到由于项羡的自大导致足足损失了精锐的三千呼兰狼骑,要知道现在的冀州可不比往年,骑兵数量紧缺,起到关键作用的精锐骑兵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是战略储备啊。 如今项羡三千狼骑一战而殁,让本已风雨飘摇的冀北胡人更加雪上加霜,若被这些胡人知道自己尊崇的草原第一勇士吃了如此大的败仗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出发!” 项羡跨上战马大吼一声,“浩浩荡荡”地朝着淄罗镇缓缓进发而去。 …… 同一时间内,淄罗镇外出现令人惊悚的一幕六千赤身的胡人经过一夜的折磨后,全部冻成了冰棍,地上的血也已经凝固,几乎各个脸上都挂着痛苦的神情,死状极其凄惨。 站在城头上望着城外这一切的叶胤,头戴连在披风上的兜帽,眼中不带任何一丝的情感。 “痛快!”同时上得城墙观望“尸海”的王五忍不住大喊一声,“这些胡人死越多越好,哈哈哈,叶公子,我为昨夜对您的冲撞抱歉,没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恩怨分明啊,哈哈哈……” 叶胤闻言没发一言,又观望一阵后,对身侧的王阗问道“那些姑娘都醒了么?” 王阗忙道“照叶公子的吩咐,那些姑娘我已经命人送去了餐食,又找了些胭脂水粉给她们梳洗过后打扮一下。” “有心了……”叶胤微颌眼眸,随后转身走下城墙向霍青所在地方走去。 而那间看押女子的屋子内,昨夜那些被搭救的女子正围坐在两张长桌前,喝着滚烫的羊骨汤,如同做梦一般。 经过叶胤的特别关照,这些脱离胡奴魔爪的女子昨夜舒服的洗完澡,很快就有妇孺送来满满两大锅还在沸腾的羊汤,以及鱼肉鸡蛋,让她们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同时又感到浑身舒坦,之后又有将士送来棉被毛毯,以及足够过夜的碳火,让她们受难以来第一次睡了个踏实的安稳觉。 一早醒来的这些姑娘,仔细看了下四周环境已经昨夜沐浴过后那种神清气爽,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如今她们坐在长桌前享用着美味的早食,经过梳洗打扮过后,各个都精神焕发,娇艳动人,终于找回了身为一个人的感觉。 “呜呜呜~”一名少女喝着羊汤,忽然轻声抽噎起来,只听她哽咽地对夏妙音说道,“妙音姐,你说那些军爷会不会忽然抛下我们又离开了?我不想再过那种地狱般的日子了,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好怕好怕啊……” 夏妙音闻言坚定地对她说道“傻丫头,不会了,我们真的安全了,那是刘将军的军队,我以性命担保,他这次绝对不会再抛弃我们了,妙音知道他上一回在草原上是身不由己,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放心吧,来,快喝汤吧……” “嗯~”少女应了一声,开始消灭眼前的汤水,眼中终与浮现一丝希望的火焰。 …… 九十二 霍青VS项羡 …… “哈,呸~” “唏律律……” “呼~” 寒风刺骨,五百身着兽皮棉襦,手持肩扛奇形怪状的兵器,在为首一名威武的骑将指引下,一路行至淄罗镇十里之外。 这些散漫的胡人本就不适应在冬季行军,一个多时辰也才走了十里地,短短三十里路程,两个时辰过去了距离淄罗尚有三分之一的旅程。 “项统领,要不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 “一群废物,才这么点路就走不动了?本统领还怎么指望你们上阵杀敌!继续赶路,快点!” 项羡策与马背上望着那些东倒西歪的胡人,不由沉声喝骂起来,对这些异族的惰性实在感到不满,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无法跟呼兰人相提并论。 “赶紧都起来,眼下军情紧急,务必要在午时之前赶到淄罗镇,否则就按军中法令,将你们都点天灯!” “呃……” 项羡的恐吓起了些许效果,点天灯这种刑罚可谓是极其残酷,传说中能把自己的灵魂给点燃,永世不得超生。 与是这些胡人纷纷起身,继续咬紧牙关,顶着寒风跟在项羡座骑身后朝淄罗城缓缓走去…… 而此时的淄罗镇大门口,五百敢字营骑兵整装待发,在霍青的指挥下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只听霍青大声吼道“兄弟们,昨日我们一战而下,尽灭上万盘踞在淄罗镇周围的胡奴,但是,现在收到密报,那个自称草原第一勇士,数典忘祖的败类, 被军督大人击败后,正在火急火燎的往淄罗镇赶来,你们有信心随我一道再次击败这个狗贼么?” “有!” 五百骑兵齐齐呐喊一声,眼里流转着炽热的光芒,经过昨夜以寡敌众全歼一万胡奴之后,他们的士气旺盛到了极点,自加入义军以来到成为军督府边军一员,第一次赢得是这么酣畅淋漓,直叫一个痛快。 霍青点点头,拔出环首刀厉喝一声“既然如此,那就随我一道,前去阻击那个草原第一勇士,杀的他人仰马翻!” “吼~” 五百骑兵再次咆哮一声,紧随霍青的身躯,朝远方浩浩荡荡开去。 这一幕看的在城墙上的王阗等人是热血沸腾,他们知道冀南那边的官军好战,可就是没想到居然会好战到这种地步,来的那人可是赫赫有名的项羡啊,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是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而此刻策与马背上疾行的霍青,脑海里始终回绕着叶胤对他的嘱托。 “霍将军,你用罢早饭之后,即刻领五百骑前去阻击项羡回城,如不才所料不差,这次项羡兵败而归必会沿途招收不少异族士兵同行,但人数不会过千,此行只需小心应对即可。” “另外,霍将军一定要谨记一点,击败项羡之后千万莫要杀他,只管放他离去,莫要多问,介时你就知道不才的用意。” “还有,这也是一次机会,不才知道这些昔日义军将士对你年纪轻轻就领军出战颇感不满,你正好借此机会在他们心中立下军威,最好的办法就是正面亲自击败这个所谓天下第一勇士……” “哈,霍将军对自己武艺不自信么?不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明白些其中窍门,其实武将对决,跟战阵对决是同一个道理,有许多因素结合在其中,但最重要一点就是兵不厌诈,霍将军你一路上好好体会必能掌握其中真理……” “唏律律……” “咯哒哒~” 马鼻呼响和铁蹄轰鸣将霍青的思绪拉回现实当中,仔细回忆过叶胤的话,眼神变得更为坚定。 “既然要立下军威,就得要有过人的胆识,论武艺我恐怕在军中只能算三流,但是,要单独正面击败项羡,有时候不一定非要靠武艺,叶公子所言不差,兵不厌诈,任你项羡有三头六臂,我也定能将你败与马下……” 带着无比狂热的信念,霍青猛地催动胯下战马,带着五百铁骑飞速朝前方狂奔而去,在寒风烈日之下,显的格外耀眼夺目。 “再快点,就几里路了,别再给本统领偷懒,走快些……” 过道之上,项羡不断催促那些胡人加快脚程,争取早些赶回淄罗镇杀掉王阗,再将此次兵败导致三千狼骑全军覆没的罪名全扣在他头上,相信贺丹络也不会为一个周人士绅为难自己这个草原第一勇士。 无奈这群随意招募而来的胡人此时各个精神萎靡,气喘如牛,在这寒冷的冬季,任凭项羡如何谩骂,都无法达到他的预期,也让他无可奈何,却又不能真的对他们大开杀戒,现在还用的到他们。 “咯哒哒~” 就在这时,项羡耳畔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沉重的敲打着地面,引起阵阵晃动。 “嗯?不对~”常年征战造就了项羡灵敏的嗅觉,他连忙大喊一声“列阵戒备,准备迎敌~” 五百多名胡人闻言立刻慌乱的排好阵形,手里握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空旷的狭道那愈发逼近的马蹄声,喉结也不住上下滚动。 “飕飕飕~” 就在最前方第一列战马浮现之际,一阵犀利的箭雨从半空之中磅礴而至,立马让这些胡人脸上冒出一丝恐惧的神色,一时愣在原地,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竖盾!” 项羡凄喊一声,随后挥动手中三尖两刃枪,将迎面而来的羽箭尽数扫落,但列阵的胡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可能是天气太冷,从未在这个时间段行军作战,或者说脑子被冻坏的缘故,望着贯空攒落的箭矢,这些胡人就像一个个木桩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直至锋利的箭镞刺破他们的肌肤,喷溅出一道道激荡的血柱,才算“反应”过来…… “啊,我的眼睛~” 一支寒箭率先落入阵中,将一名胡人的眼眶击穿刹那,他立马丢下手中兵器,手握箭杆倒在地上大声凄嚎起来,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噗噗噗噗噗~” 箭镞如同雨点般攒落在这些胡人的头顶,将他们身上的兽皮刺穿,钻入滚烫的躯体之内,一时间整个列阵都鬼哭狼嚎起来,阵型瞬间大乱起来。 “都别乱,不准乱,结阵迎敌,都起来别趴着……”项羡见己方大乱,立马开始大喝维持阵列,常年在草原厮杀搏斗的经验告诉他,若想对付对面不少于三百骑兵的冲击,就只有结阵以对,可现在想要结阵似乎就是个笑话。 就在项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敢字营五百铁骑呼啸而至,各个手持寒刀铁枪,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只见霍青一马当先,挥动手中环首刀直指那匹赤红烈马,大声吼道“项羡,霍青在此,你可敢吃我一刀,杀~” “杀~” “杀~” 五百铁骑齐吼一声,声势直冲云霄…… 九十三 纵马败项羡 …… “黄毛小儿,岂有此礼,敢在本统领面前如此嚣张,勇士们,随我冲过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霍青的挑衅彻底激怒了项羡,只见他面目狰狞的怒喝一声,拍马举枪迎了上来。 “放箭~” “飕飕飕……” 霍青见项羡扑杀而至,立马命令骑兵射箭,项羡身后的胡奴攒射而去。 “笃笃笃……” “噗噗噗~” 箭枝钉入木盾的清响和箭镞钻破肉躯的细音同时响起,在胡人惨嗥声的伴奏下交织一片,溅彻旷野。 一名胸口中箭的胡人浑然未决的随军疾驰数十步,猛地感到体内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待回过神后连望一眼创口的余力都没有了,就这么硬生生倒在了寒冷的地面上,闭上了沉重的眼帘。 另一名持盾的胡人冲在阵列最前方,他呐喊着跟在项羡身后,脸上神情极度狰狞,手中盾牌护在胸前已经钉上了三支尚在抖动的羽箭。 “噗~” 忽然一声箭镞破躯的轻响在那胡人耳边回荡,半空攒落的一支羽箭透过皮甲缝隙直接钻入了他的肩颈,那胡人只顿时浑身一阵酸痛伴随着无尽的寒冷,握盾的双臂一松,重重的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之上,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最终在无数双大脚的践踏声中,渐渐模糊了意识,归于沉寂。 “死来!” 项羡挡开扑来的箭雨大吼一声,挥动三尖两刃枪,猛催胯下战马,拼尽全速朝霍青杀了过来。 “项羡,你这认贼做父的畜生,今日看我霍青如何将你败与马下,驾~” 见项羡逼近,霍青冷笑一声,手中刀脊一拍坐骑,踩马镫的双足用力一蹬,直冲项羡的枪势。 “霍兄弟,别过去啊,不要逞能,危险~” 身后的敢字营骑兵见到这一幕,立时心惊肉跳,尤其是王五,虽然他昨夜多次忤逆霍青,但却从未想过看着他死去,与是连忙拍马追了上去。 “黄毛小儿,找死,你根本不知道我项羡有多可怕,看我一枪把你断成两截!” 霍青三番五次的挑衅已经彻底把项羡激怒了,现在的项羡如同一头发疯的凶兽,只见他双目通红,额前青筋暴起,手中长枪在战马身前不断挥圈化圆,誓要将霍青腰斩马下…… 就在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仅隔十步之际,一直策马而近的霍青有了动作,但见他把环首刀挂在臂腕之上,迅速从腰间解下一个长长的竹筒,一头对准了项羡。 “故弄玄虚!” 项羡见此不以为意,就算那竹筒内是暗器,他也自信自己身上的盔甲能完好的保护自己,自己现在只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胆敢激怒自己的敌军小将拦腰砍成两段! “蠢货,果然有勇无谋!”霍青见项羡不闪不避,年轻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拉下了挂在竹筒一侧的拉弦。 “轰~怕啦啦~” “吁~” “啊~” 一声剧烈的轰响登时响彻遍野,项羡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被这声巨响震的双耳欲聋,刺鼻的火药异味吸入口鼻,只呛的泪流满面。 而他胯下那匹一直引以为傲的汗血宝马,在这个时候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猛的在原地一停,巨大的惯性差点把项羡从马背上掀飞出去,好在他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借助高超的骑术才不至于翻落在地。 “项羡,你的死期到了!” 霍青的吼声如同索命的厉鬼,在项羡耳边回荡,吓得他是魂飞魄散,明知危险临近,可现在视线受阻看不清一切,只好凭借感知挥枪去阻挡逼近身前的寒锋。 “哈~” “呃~” “~噗呲~” 两骑错身瞬间,霍青一挥手中环首刀,狠狠地砍在项羡的肩甲处。 项羡只觉肩胛处传来一股剧烈的酸麻,那是刀背的重击带来力量,下一刻肩膀瞬间一凉,精铁打制的肩甲直接被霍青这一横斩削飞出去。 他发出一阵沉喝,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再也握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到了地面上。 一刀得手的霍青信心大增,迅速回转马身再次拍马逼近“什么天下第一勇士?不过尔尔,去死吧!” “走~” 项羡闻听身后马蹄声逐渐逼近,顿时心惊胆裂,再无心恋战,闭着泪流不止的双眼俯在马背之上,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操控战马脱阵远遁而去,至于那些异族士兵,他哪还顾得上,远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什么,草原第一勇士就这么败了?天哪,太可怕了~” 亲眼见证项羡被击败的那些胡人立在原地停止了喧嚣,各个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自己尊崇有加奉若神明的草原第一勇士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前方那个年轻的中原将领给打败了?只一个错身就杀的项羡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小子,他,他居然正面迎击单挑中打败了项羡?嘶~厉害,厉害啊!” 除了那些胡人,震惊的还有五百敢字营的骑兵,他们也万万没想到霍青居然在正面交锋中杀的项羡弃兵而逃,虽然这手段有些卑鄙有些无耻,但敢这么做没有过人的胆识勇气是绝对办不到的,瞬间霍青在他们心中变的异常高大。 “你们这些胡人,降还是不降!”见项羡已经跑远,霍青持刀策马,来到那些胡人阵前冷冷的怒吼一声。 残存的胡人立马丢下手中兵器,望着马上英武的少年将领,齐齐跪在地上,低下头颅大声求饶道“投降,我们投降,求你别杀我们!” 试想连草原第一勇士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自己又如何能与他为敌?更何况由于视线之故,并没有发现刚才阵前爆发出来的那阵火花浓烟是如何出手的,一致认为是这个中原将领会施展可怕的妖法。 “吼~” “吼~” “吼~” 战场上短暂的平静之后,五百骑兵齐齐欢呼起来,霍青的表现得到了他们正式认可和尊重,军威已经渐渐树起。 霍青扬起头颅,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将士们的欢呼,待觉差不多后,即刻下令道“赶紧收拾战场,迅速回转淄罗镇,免得叶公子他们着急。”说完又悄悄将塞在马耳内的棉花取下…… “遵命!” 王五等五百骑兵齐齐应了一声,这一刻,他们都的语气变得格外的尊重,完全已经是身为下属对上司的态度。 九十四 少云升职,霍青开挂 …… “卓少云!出列!” “喝!” 十二月初六,安丘军寨前,五万边军将士整装待发,准备继续北伐之徒,一起同行的还有四处归附的胡人,足足有三万之众。 刘策行与阵前检阅,经过陆羽所部之际,命人将卓少云唤到跟前,默默地看着卓少云,然后对紧随边上的焦珞使了个眼色,焦珞心领神会,立马将那杆卓少云使用过的长槊取来,递到他跟前。 取过沉重的长槊,刘策交到卓少云手中,正色说道“听闻你善使枪槊,又胆勇过人,敢在乱军丛中取下宇文博首级,鼎定了雎城之战的局势,这条长槊就送与你了,另外,你可愿意独领一队骑兵,随我征战沙场?” 卓少云闻言,紧握着手中长槊,心中是热血沸腾,自加入边军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能领着一支骑兵驰骋沙场,如今这鸿愿就要达成,自然是万分激动。 想到这里,他连忙单膝下跪,抱拳与胸“多谢军督大人,属下愿为军督大人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很好!”刘策点点头,随后取出一个黑漆铜制腰牌探到他身前,“起来吧,立刻去见见你的部曲,不多,就三百骑……” 卓少云接过腰牌,但见正面刻着“督军卫统领”五个大字,北面则是“卓少云”,一时间是百感交集,从上面刻着鲜明的字迹可以看出这块代表身份的腰牌刚才制作不久。 “唏律律~” “咯哒……咯哒……” “呼~呼~” 卓少云起身不久,立马听到一阵粗重马鼻息响,待他抬眼望去,只觉一片黑云迎面缓缓逼近,不由瞳孔紧缩,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因为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头头人马具甲的钢铁凶兽正一字排开肃列阵前,这种视觉上强烈的冲击让卓少云以及那些从未见过重装铁骑是何物的士兵齐齐感到心跳加倍,浑身血液都加速循环…… 刘策望了眼那一手组建的具甲铁骑,回头对一脸震惊的卓少云说道“卓少云,这些以后就是你的部下,莫要让本军督失望,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本军督希望你能带着他们再创辉煌!” “多,多谢军督大人!”卓少云郑重的对刘策行了一个军礼,刘策居然把这么可怕的精锐骑兵都交给自己指挥,那可是一种无尽的信任啊。 “去吧,见见你的下属,以后你们就是同僚了……”刘策拍了拍卓少云的肩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遵命!” 卓少云领命持槊来到督军卫三百重装铁骑跟前,然后正色对他们拱手说道“诸位同袍兄弟,在下卓少云,有幸得到军督大人垂青,能与诸位一道驰骋沙场,但在下资历尚浅,今后还需几位兄弟多多帮衬指正, 我卓少云在这里发誓,一定会与诸位同袍共同进退,纵使千难万险,也不会抛下兄弟们独自存活,还望诸位兄弟能鼎力相助,卓少云先在这里拜谢了!” 说完,卓少云将手中长槊重重插入干硬的地面,然后单膝跪地对着眼前铁骑深深拱手一拜。 “喝~” “喝~” “喝~” 三百铁骑齐喝三声,以示对卓少云的认可,愿意听从他的调遣,卓少云正式成为了这支铁骑的统领。 “少云啊,你总算出人头地了,我们浔山总算出个将军了!”阵列中的谢平安看着卓少云的风姿,眼眶变得有些通红,深深叹了口气。 但同时,他又暗暗发誓“当然,我谢平安也马上会迎头赶上,少云,等着吧,你大哥还是你大哥,只不过让你先往上爬了一步而已。” “呜~~” 犀利的出征号角吹响,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前线开赴而去。 “奏乐,北伐!” “喝~~” 随行的军乐队厉喝一声,那首《北伐进行曲》再度在阵列中响起,与行进的人马交织一片,异常的鼓舞人心。 …… “飕~” “噗~” 淄罗镇北面,一名疾驰的胡人探马正在大道之上疾驰,然而在路经一个村庄之际,就被一支锋利的狼牙箭镞洞穿了脖颈。那胡人瞬间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握住脖子上的箭杆,在马背上摇晃几下后,无力的翻落马下,正值壮年的生命就此拥入死神的怀抱。 “不错,王五兄弟,这是第几个了……”霍青拍拍躲在庄墙后的王五肩膀,满意地问道。 王五骄傲的说道“回霍将军的话,今天这已经第六个了……” 霍青闻言点头说道“差不多了,告诉兄弟们准备出击吧,午时之前把那支前来淄罗驰援的三千胡人干掉,算算时间,军督大人也快到淄罗了……” “好咧……” 王五点点头,然后走下庄墙,但见庄墙之下遍地都是胡人的尸体,有老人小孩也有男人了,盘踞在这里的数百胡人全被霍青所部杀了个一干二净,鲜血都已经凝结成块。 这已经是三天来第六个作为胡人据点的庄园被霍青所部吃掉了,虏获的胡人无一例外被全部屠杀,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 当霍青带着六百骑兵赶往数十里外的敌军之际,那三千奉命驰援的胡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奇怪,那些派往淄罗的探马怎么还未归来?” 缓缓行走在大道之上的胡人统领塞顿,派往淄罗报信的一波又一波的探马,却未收到回复感到十分奇怪。 边上塞顿的副将笑着说道“或许他们已经在镇内胡吃海喝起来了吧?塞顿你也别担心了,能出什么问题……” 塞顿想想觉得可能也有道理,毕竟这些胡人太火懒散,又是这么冷的天行军,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呼~”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塞顿和他的副将只觉得身上一冷,同时紧了紧身上的衣甲棉帽,骂了句鬼天气。 副将提议道“不如歇歇再走?行了二十里了,也累的够呛,反正也没多少路了,等探马回来再说如何?” 塞顿也确实感到寒冷,对副将的提议表示认同,与是命令全军原地休整。 闻令的胡人部队,立刻停下脚步,结群的找了个地方围坐在一起,搓着冻通红的手掌,哈着热气,开始聊起大家喜欢的话题。 本来严密的阵列一下子松散开来,在这旷野之上东一块西一块,分散的四处都是。 “唏律律……”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这些胡人吃着干粮胡天海侃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铁蹄声响。 “听这马蹄,应该是狼骑勇士吧?” “可不是么?那可是我们项统领麾下的铁骑呢!” “没想到项统领会亲自来迎接我们,真是万分荣幸啊……” 这些胡人对这阵渐渐逼近的铁蹄轰鸣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警觉性,依旧惬意的在原地戏笑打闹。 …… 九十五 一发不可收拾 …… “噗呲~噗呲~” “呃~” “唏律律~” 六百骑兵在霍青带领下,借助马速优势,集中一点迅速将分散四周的胡人堆分割包抄,以最快速度将他们一一歼灭在马蹄之下,飞溅的血液伴随马鼻呼啸染红了骑兵身上的铠甲。 突如其来的死亡变故,让三千胡人在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对霍青的铁骑做出了最快的回应,逃跑! 只见这三千胡人齐齐惊喊一声,立马丢掉手中兵器四散溃逃,把自己后背留给了敌人。 “不准跑,回来列阵迎战,别跑,违令者斩!”塞顿对着混乱鼠窜的胡兵大声吼着,只到嗓子喊哑都没有半点作用。 “噗呲~噗呲~” “不要,别过来,饶命,饶命啊~” 霍青的战果在不断扩大,所有被骑兵追上的胡人无一例外被马背上的骑兵一刀带起滚烫的热血,他们惊恐的求饶并没有带来一丝的怜悯,从他们失去勇气开始逃窜那一刻开始,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屠杀,而自己就是被屠杀的对象。 “跟我来!” 面对漫野溃逃的胡人,霍青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一转手中环首刀,指挥麾下骑兵向塞顿所在方向杀了过去。 “轰~~” 铁蹄轰鸣,马蹄下的马掌敲击在地面上溅起点点火星,带动飞沙走石,直震的塞顿和他周围的亲兵耳膜一阵剧痛,心跳快的感觉就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奔出来一样。 “啊啊啊啊~” 一声激烈的惨嚎在塞顿身边响起,面对奔腾而至的战马,这些亲兵终于抵不过内心的恐惧,彻底崩溃了,丢掉兵器也成为了逃跑中的一员…… “唉~” 塞顿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叹了口气“当机立断”翻上马背,也开始了逃亡的旅途。 “想走?给我留下!” 霍青一眼认出敌军马背上的将领定是这支胡人援军的主帅统领,因为那么多胡人只有他有坐骑,再容易分辨不过了,当即一声厉喝,取出马身一侧的投枪,对准塞顿后背,用力一踩马镫直起身子狠狠投掷了出去,只闻一阵乘风破浪的呼啸,漆黑的投枪如同一条阴狠的毒蛇,吐着冰冷刺骨的寒信,扑向即将吞噬的猎物…… “噗呲~” “呃~” 一声皮甲撕裂的清响,正欲拍马赶路的塞顿只觉后背一阵绞裂般的剧痛不断蔓延至前胸,他吐出一口鲜血,震惊的望了眼胸前散发着森冷寒芒的枪尖,仿佛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之一空,最后眼前一黑,无力的倒落马下。 “塞,塞顿统领死了!投降,我们投降!” 目睹塞顿落马的亲兵副将惊恐的大叫起来,直接丧失了任何勇气,连忙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武器大声求饶。 “吁~” 霍青来到这些胡人眼前,猛地一拉战马,战马感受到阻力,停下同时前蹄腾空而起,这一幕在这些胡人眼中就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对霍青是打心眼里感到敬畏。 “不愿受降者,一律杀无赦!” “遵命!” 敢字营将士闻听霍青的命令,立马大声应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崇拜和尊重,经过这些日子征战,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彻底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让这些昔日义军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经过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战后,霍青所率的六百骑兵以伤亡二十七人的代价,歼灭这支三千人的驰援部队,其中俘虏一千三百人,都被押送着向淄罗赶去,顺便准备让他们充作劳力,去搬运三日来放在各地庄园所缴获的战利品。 “报~” 就在敢字营将士意气风发,朝着淄罗返程之际,奉命往北面打探胡奴消息的王五等人策马来到霍青跟前,但见大冷天,王五却是满头大汗,似乎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何事惊慌?”霍青回头问道。 王五回道:“霍将军,北部胡奴又派遣大军前来驰援淄罗镇了,我和兄弟们观察对面这阵势少说也有上万啊,还有不少的骑兵,属下建议赶紧加快脚程回防淄罗镇。” “嗯?上万?”霍青闻言眉头一蹙,立马陷入沉思,良久之后眼神一冷,看了眼精神萎靡的胡人,对王五说道,“事不宜迟,这些胡人都不能留了,带着他们也是累赘,影响行军,找个地方把他们都解决了!” “遵命!”一听要把这些胡人全杀了,王五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立马领命就要前去执行军令。 “等等,回来……”在王五即将转身刹那,霍青忽然唤住他。 “霍将军还有何吩咐?”王五喝住战马问道。 霍青仔细想了想问道:“敌人距离我们有多远?” 王五说道:“二十里左右,人浪滔天,叠叠层层不计其数。” 霍青看了眼正午的太阳,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忽然嘴角一扬心中毒计再生,对王五说道:“留下几个活口放他们离去,不过在此之前先带他们去附近煤场,每人至少要装够一袋子的煤碳!” 王五一惊,连忙说道:“将军,这是为何?留下活口岂不是让敌人知晓我们动向,更加加快脚程追赶过来么?还有现在去煤场干什么?” “我就是要他们知晓我们的行踪!”霍青冷冷地说道,“而且我要让这上万胡人死无葬身之地!” “呃~” 王五顿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好使了,十分怀疑这霍青是不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虽然三日前剿灭过上万胡人,但那是在黑夜奇袭情况下,他不会真的想凭目前这不到六百骑兵消灭北面驰援而来起码过万的胡人吧?这也太他妈离奇了。 “赶紧去准备吧,记住要快,那些缴获的物资战利品全部放弃,不要了!”霍青目露凶光,脸上表情阴冷无比,“今天,就要让这群盘踞冀北多年的胡人知道,我霍青就是他们的克星!” 王五闻言,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观霍青神色似乎是胸有乘竹,不像是发疯的样子,立马领命一声前去准备他交代的事宜了…… 九十六 笑骂间,灰飞烟灭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阙将军,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一个年轻的周国将领,带着数百骑兵把我们三千大军全部冲散了,他还俘虏了我们一千多个勇士,正在前方挖掘黑乎乎的石块,不知想干什么!” “废物!” 贺丹阕一脚踹翻那个前来回禀消息的胡人,如同一头激怒的雄狮,大声咆哮起来。 此次他奉父亲贺丹络之命,率领两万五千大军前来驰援淄罗镇和项羡一道抵御冀南军督府边军。 不想派出的先行部队居然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覆灭了?这让贺丹阕难以接受,同时暗骂那项羡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区区数百骑兵绕了过来? “哼,前面带路,本将军倒想看看这群胆大妄为的骑兵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敢如此嚣张!所有骑兵听令,立刻随本将军一起去把那群绵羊撕成碎片!” 贺丹阕怒吼一声,一把拎起那个报信的胡人,然后翻身上马将这次所带的五千呼兰骑兵尽数调动出来,脱离大军向前方奔腾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通往淄罗镇左面的一条巨大的江河之上,霍青率领满身血气的骑兵一字排开行驰在凝结成冰的江面上,骑兵行进的时候,马背上装满煤炭的麻袋撕开一角,顺势倾落而下,洒落在坚硬的冰块之上。 “唏律律……” 当霍青带着六百骑兵通过江面后,整条江面正中处开始已经布满了一道道长长的黑点,在阳光照射之下,与周围洁白一片相比,显得额外诡异。 “霍将军,这真的可行么?”王五还是不大相信眼前这些煤炭的效力,这对他来说简直跟听天书一样难以接受。 “姑且就试试吧……”霍青摸了摸身上套在甲胄外的黑色征袍开口说道,“我偶然听军督大人说起过,黑炭在阳光下能吸收热量,今日正好烈日正盛,就借这些煤炭赌上一把看能不能把冰融化,若成功的话,就能让这群来犯胡奴尽数葬在这偌大的江河之中……” “那万一没效果呢?”王五连忙问道。 霍青闻言一怔,随后笑了笑看向王五“王兄弟,你怕死么?” “怕个卵!”王五大声说道,“这几日杀胡奴杀的那叫一个过瘾,多年来从没像这几日如此的痛快,早够本了!” 霍青点点头,然后又朝身后列阵静立的骑兵问道“那你们呢?怕死么?” “不怕!” 得到的是不到六百将士激昂的喊声。 “那还担心什么?”霍青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怕死,就算此计失败又有何惧,大不了再与胡奴决一死战!” 王五沉默了,看着霍青此时的面容,已经隐隐觉得他有了一名身为名将的气质,更加令他觉得高深莫测。 …… “啊……” “砰~” 当贺丹阕带着五千呼兰骑兵赶到露天煤场之时,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只见煤场之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少尸体面目扭曲,显然死前都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贺丹阕怒吼一声,一拳砸在边上一块巨大的煤石之上,松散的煤石在他一拳重击之下,立马散落一地,飞洒的煤渣溅了周围几名呼兰人一脸。 “立刻把这群混蛋找出来!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啊~~” 看着遍地的尸体,贺丹阕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了,虽然这些胡人不是自己族人,但好歹也是忠于呼兰人的仆从,就这样死在一股骑兵手中怎能不令他发狂? 待发泄一阵后,贺丹阕余怒未消,看着地上的马蹄印记,立马说道“全军听令,顺着地上痕迹找出这股骑兵,相信他们还未走远,出发,为这些死去的勇士报仇!” “嗷嗷嗷~” 这些呼兰人在贺丹阕的感染之下,齐齐狼嗥起来,带着满腔愤怒,跨上战马紧随着贺丹阕追寻着地上的马蹄印记疾驰而去…… “来了,霍将军,他们来了,我听到马蹄声了。” “知道了,全军戒备,准备作战!” 感受到远处传来的马蹄震动,以及断断续续的马鼻声响,守候在江河对岸多时的霍青立马来了精神,命令全军跨马严阵以待。 “吁~” “唏律律……” 不多时,五千大军就出现在江河北面,贺丹阕一见到江面上呈现一片黑色情景,立马喝住胯下战马,止住全军前进。 “这是什么鬼东西?” 纵使贺丹阕怒火满腔,但还是对眼前的景象产生一丝疑惑,并没有让大军冲过江面。 “嗯?”对岸的霍青见贺丹阕所部踱步不前,眉头一皱,“这个胡将倒还是谨慎,没直接冲过来……” 王五仔细望着对面江边的呼兰骑兵,不由脸上浮现一丝凝重的神情“这些可是正儿八经的呼兰人啊,瞧他们身上寒光点点,定是各个披着铁甲,嘶,果然和那些二奴不是一个档次的……” “呵呵……”霍青闻言却冷笑几声,“那又如何?胡人终归是胡人,能和我军督府边军比底蕴么?身上着甲只会死的更快。” “但观他们这情形,好像不会轻易过江啊……”王五依旧一脸凝重的说道。 霍青想了想,轻笑一声“那简单,诱他们过来就行了,驾……”话毕拍马上前踏上了冰面缓缓向江面中间踏去。 “真是后生可畏,啥都不怕,唉,驾……”王五见此,和将士们嘱咐一句后,也拍马追了上去。 当二人来到距离一箭之外的距离时,霍青挥刀指向对面五千胡奴大声吼道“畜生,可敢与我霍青在这泊罗江上决一死战!” 贺丹阕闻言立即策马上前一步,对霍青大声吼道“绵羊,我问你?矿场那一千多名勇士都是你们杀的?” “勇士?哈哈哈……”霍青闻言大笑数声,然后不屑地说道,“不就杀了一千多条狗而已,还什么狗屁的勇士,哈哈哈,怂狗,你可有种与我决一死战,我霍青在这里已经恭候你们多时了,没胆就赶紧滚回去找你娘吃奶去吧!” “放肆!”贺丹阕举起手中虎枪指着那嚣张跋扈的少年将军,大骂一声,“你个绵羊胆敢如此侮辱我草原将士,居然还有胆在本将军面前大方厥词!” “侵尔母之穴!” “你说什么!好大的胆子!” 霍青戏谑地骂出与聂磐交流时学到的词汇,顿时把贺丹阕气的是暴跳如雷,要知道草原男儿最尊重自己的母亲,如今眼前这个黄毛小儿居然如此出言不逊,侮辱自己生母,岂能善罢甘休? “侵尔母之穴,干你老娘!这下听明白了么?要再说几遍么?怂狗!” 霍青不断用粗话挑衅着贺丹阕,把他着实气的青筋暴起,终于贺丹阕虎枪一扬。 “勇士们,冲过去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绵羊全部碾碎,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马背上的王者,跟我杀啊!” “吼~” 五千呼兰骑兵齐齐呐喊出声,策马紧跟贺丹阕踏上了凝冰的江面,举着弯刀虎枪直扑霍青和对岸的骑兵。 “走……” 见呼兰骑兵中计开始过江,霍青立马和王五一道拨转马身,向自己所在的阵列行去。 “噶擦~” “噶次~” 当五千呼兰骑兵踏上冰面小心翼翼经过那边煤炭铺就的领域之时,已经暴晒过一个多时辰的煤炭将凝聚热量传向底下的冰面,发出一阵细微的裂响。 “哪里跑!给我滚过来受死!”贺丹阕此时怒火中烧,根本没注意自己脚下冰面的变化,努力控制马速指挥大军向霍青逃跑的放向追去。 “咔擦~咔擦~” “哗~~” “轰~~” 就在这时,正在冰面上行走的五千骑兵忽然感到脚底下一阵晃动,待反应过来之际,凝结的冰块猛地四散而开,他们一个不慎之下尽数掉落了冰冷刺骨的江面中。 “啊~咕噜噜~” 数百名呼兰骑兵在接触江水一瞬间,立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寒冷的江水直接将他们体内热血凝固,直至将他们头顶淹没,溺水而亡。 “我的脚,抽筋了~不,救我,救救我~好冷~呜噜噜……” “阿妈救我,我不想死~” “大地之母,你听到我的呼喊了么?救救……” “我错了,我,我的骨头要冻裂了,我的肺~快,快喘不上气来了……” 江面上越来越多的骑兵连人带马翻入了江水之中,发出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嘶吼,这是他们生命中发出的最后的呼喊。 “吁~~” “噗通……噗通……” 江面正中冰块的裂缝越来越大,终于将更多人马沉入江海之中,到处都是凄嚎哀鸣,扑腾的身影此起彼伏,最后都归于平静之中。 “呃~冷~冷~” 贺丹阕纵马踩在一块有裂痕的冰面之上,那冰面在马蹄践踏之下顿时裂开,一个不稳之下,他和胯下战马侧翻入江水之中,掀起一片巨大的浊浪。 感受着四周冰水渐渐灌入铁甲之内,开始侵蚀自己的肌肤,从毛孔之中捣入体内,贺丹阕早就已经浑身抽筋,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里除了冒出“冷”这个字外,再没有其他念想,沉重的盔甲很快将他带入江底,活活被四面而来的寒水给淹没,没了半点动静,只冒出一串串冒着寒气的水泡。 霍青冷漠地望着江面上呼兰骑兵挣扎的情景,直到最后五千人马尽数没了动静,嘴角才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这,简直,简直,五千呼兰人就这么没了?”王五和周围将士看着逐渐归于平静的江面之上冒着死死寒气,满脸的震惊之色。 “好了,找路回转淄罗,等候军督大人来临,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了……”霍青大手一挥,指挥五百余名骑兵开始向淄罗镇回转,对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感到十分的满意。 王五已经麻木了,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将领已经是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如他所料不差,很快就会被军督大人委以极高的重任,这简直就是他娘的天生领兵作战的天才。 殊不知,霍青这次所灭的骑兵可是朔阳最后的精锐机动部队,朔阳方向已经没有强力的骑兵可用了…… 九十七 活着就好 …… 十二月初八,午时将近,叶胤率领淄罗镇的士绅以及霍青等人静候在镇门之外,迎接刘策大军的到来。 王阗为了表示对刘策到来的重视,特意将凌乱的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并让镇内百姓夹道迎接,还在牌楼上悬挂起彩带,尽力打造出一幅喜庆的氛围。 “来了……” 远处地平线上浮现一片旌旗招展,伴随着北伐进行曲庄严又肃穆,叶胤清澈的眼眸中闪现一丝异样的神采,手中的佛珠也不停地捻动起来。 “参见军督大人……” 待刘策的数万大军正式出现在镇前时,叶胤、霍青立刻上前行礼迎接,紧随而来的便是王阗携带着本地士绅上前拜见。 “果然是威武雄师啊,怪不得能杀的胡人心惊胆寒,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望着刘策身后的军容,王阗心中是震撼万分,对军督府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侧与马背之上的刘策,对他们挥挥手说道“免礼,都起身吧,带本军督进镇……” “谢过军督大人……” 叶胤等人闻言直起身子谢过,随后带着刘策向镇内走去。 “这就是传闻中的军督大人?怎么会这么年轻?” “呼兰人说军督大人面目可憎,专吃人肉,吸食人血,但看这模样一点都不像啊……” “好强盛的军容,怪不得能杀的胡奴狼奔鼠蹿……” 街道上的人见到刘策过来,顿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因为冀北胡人的丑化,他们印象中的刘策是一个年过五旬夜御八女,强盛的好色之徒,而且面目丑陋,残暴无道喜食人肉为乐。但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那一切不过都是呼兰人的骗局,对他们心理造成强烈的冲击,颠覆了以往对刘策的形象。 由于缺乏信息的沟通,冀北异族统治阶级对这些治下的冀州子民是严密封锁外界消息,不会让他们知道任何有关冀南的一切,成天以一套属于自己的愚民政策来糊弄百姓,尤其是刘策进驻冀南,把塞外搅的天翻地覆之后,这种政策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猛烈。 只因他们都害怕,害怕刘策的出现会让这些好不容易已经逐渐习惯奴化的中原子民觉醒过来,反抗他们残暴的统治。 刘策感受着四周百姓的异样目光,神色平静的策与马背之上,从他们褴褛的衣衫,能深切体会到这些百姓多年来所受的苦难。 “我来了,你们的屈辱即将成为昨日的云烟,以后你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发誓,那群让你们活成现在这幅模样的畜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刘策默默地下着决心,握马缰的手攥的死紧死紧,对于中原子民,他从来都是优先照料,不忍看着他们受苦,同时心底深处也为自己在塞外对沦为奴隶的那些中原百姓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愧疚,变成那样不是他们的错,只恨自己没实力去救他们。 “刘,刘将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女音在街道之上响起,刘策闻言一怔,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他猛地抬头向声源之地望去,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自己瞳孔,瞬间令他脑袋一阵轰鸣。 只见那到倩影依旧在人群之后对自己招手呼喊,脸上挂着喜悦的泪水。 “刘将军,刘将军……” “夏,夏姑娘……” 刘策不顾一切,猛地翻身下马朝夏妙音急步走去。 “刘将军,是我,你还记得我么?” “不准靠近军督大人,回去……” 夏妙音见刘策向自己走来,激动地想要扑上来,却被守在街道两侧的护卫给硬生生拦阻下来。 “放开她,她是我的朋友!” 刘策快步走到夏妙音跟前,一把推开阻拦的护卫,看着昔日离开草原时抛下的其中一个姑娘,顿时鼻子有些酸楚。 “刘将军……”夏妙音哽咽着跪倒在刘策跟前,泣不成声,“妙,妙音见过刘将军……” “起来,不要跪,本……我没资格受你这一拜,快起来……”刘策连忙上前将夏妙音搀扶起来。 夏妙音起身后,怔怔地看着刘策,当她发现刘策头上的白发后,又是一阵抽噎,知道这个英武的年轻人一直以来都在为自己的誓言努力着,不曾放松过自己。 良久之后,夏妙音将那个昔日给自己希望的香囊,取来交到刘策手中“刘将军,这香囊,原物奉还……” 刘策默默接过那个已经变的陈旧的香囊,嘴角不住抽动几下,随即说道“夏姑娘,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夏妙音摇摇头,泣声说道“不,刘将军,夏妙要多谢你,要不是它,妙音不可能活到现在,现在妙音真的已经脱离魔爪,还是您的军队救了我们这些姐妹……” “跟我来……”刘策一把抓过夏妙音的手,带她来到自己队列中,让夏妙音一时间感到错愕。 “上马……”只见刘策把夏妙音带到自己座骑之前,对她说道,“夏姑娘,让我为你牵马!” 夏妙音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推辞道“不,刘将军,妙音岂敢值得你这么做?” “你值得!”刘策无比坚定地说道,“我刘策昔日把你们丢在塞外,是我无能,如今你能活着把香囊交还我手中,你当然值得我这么做,夏姑娘,请上马!” “不,我,啊……” 夏妙音刚要再开口拒绝,就被刘策一把抱上马背,然后他牵住马首,缓缓地向前走去。 这一举动让周围士绅百姓连同刘策那些下属军士齐齐大吃一惊,都心道这夏妙音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刘策如此隆重的礼遇?女人跨马行与正街,男人为其屈尊牵马,还是身居要职,手握重兵的男人!这简直对现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就算皇室贵胄的公主千金都不曾有过啊! “军督大人,你真的让不才越发的感到好奇……” 叶胤看着这一幕,身子微微颤抖几下,对刘策的所作所为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眼眸中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夏妙音策与马背之上望着四周的景色,感受着四周传来的羡慕眼神,只觉得脸颊一片滚烫,原来成为他人瞩目的焦点是这样的感觉,很奇特又很惬意,真好…… 九十八 许文静的节操? …… 就在刘策这边高歌猛进进驻淄罗镇,准备向朔阳进发之时,另一路计划向玉阳关挺近的陈庆所部,迎来了一个毫无节操可言的人,自然是军师许文静。 十二月初九,许文静一到雎城,除开留守的一万守军外,三万冀州大军协同两万归顺的胡兵作为辅兵,立马为向玉阳关方向进发做起了准备。 这次北伐,陈庆所部将领可谓各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封愁年,杨又怀,杨开山,傅云骁,另有乌族族长莫吉的五千骑兵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每个人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麾下的士兵六成以上都是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兵,已经见惯了阵仗,相比刘策那边所领的几乎都是新军兵将,压力明显要小的多。 不过,在陈庆大军出征前,许文静还是慎重做了下详细的部署,待他得知刘策用可汗金杖收复异族大军为己所用之际,心中马上有了一个大胆却又十分残忍的毒计。 有了计较后,许文静对陈庆说道“陈指挥使,在下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陈庆回道“军师请讲……” 许文静问道“敢问陈指挥使,那些归顺军督大人的异族胡兵家眷身在何处?” 陈庆奇道“自然是在各自的旧部之内,军师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许文静道“在出征前,陈指挥使可否将这些异族的家人都集中到燕城之下?” “这是为何?”陈庆十分不解,“算算这些胡人的家眷,老弱妇孺十余万之众,燕城距离此雎城足足六百余里,如何能将他们全数集结到燕城之下?” 许文静神秘地说道“陈指挥使,你别问了,请相信在下吧,能不能顺利取下破玉阳关,歼灭两万呼兰精锐,就靠这些胡兵的家眷了,他们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嗯?”陈庆顿时起疑,低头沉思片刻,忽然面露震惊之色,不敢置信的望着许文静,“军师,你莫不是想要……” 许文静伸手打断他的话,小声说道“陈指挥使,你尽管前去安排,能带多少人去燕城就带多少人过去,至于半途之上这些胡人的死活,完全不用顾及,毕竟眼下粮食紧张,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许文静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表达出了对人命的轻视,换做是其他省份官军将领早就后背发凉了,好在陈庆已经习惯了,不过还是被许文静这阴狠卑鄙的手段给震慑了一下。 “我这就派人送信给莫吉,命他前去操办此事,不过这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时间,不如让他们直接抄近道在燕城城下集结如何?”陈庆仔细想了想对许文静提议道。 许文静说道“如此甚好,算算时间,一月之内我军差不多也已经取下燕城了……” “军师,此举会不会太过残忍了?军督大人他会同意么?要不要派人把情况告之与他?”陈庆还是不无担忧的说道。 许文静轻轻一笑“陈指挥使请放心吧,以在下对军督大人的了解,他一定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一会儿在下就命人前去送信,事不宜迟,立刻准备出征……” “罢了,既然军师这么说,本指挥使也不再多说什么,我这就前往军营查看他们准备的如何了,如果可以,明日就起征开拔直取玉阳关,先行告辞了……”陈庆闻言点点头,随即起身对许文静拱手行了一礼后向大营走去。 送走陈庆之后,许文静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冰冷,抬头看了眼屋外飘洒的飞雪暗暗说道“军督大人能否问鼎冀州成就一番霸业王图,就看玉阳关是否能顺利到手了,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忠孝两全? 敢阻我许文静完成此鸿愿者不管是谁,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们扫清,胡人不行,士族不行,皇族也不行,你上官雁?哼哼,更加不行!总有一天,你们全都会匍匐在我脚下,对我鼎礼膜拜!” 只见许文静将五指慢慢合拢握紧,看着自己拳头的眼眸中仿佛有一股熊熊火焰正在燃烧…… …… 十二月初四,朔阳将军府…… “二万五千大军驰援淄罗镇,就这么败了?我那五千呼兰精骑呢?我的儿子呢?” 接到前线密报的贺丹络呆呆地坐在将军府主案之前,神色黯淡的嘀咕了几句,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两万五千多人还未抵达淄罗镇,就在半道之上被数百骑兵伏击,损失八千多人,自己的儿子跟目前最为至关重要的五千骑兵一道葬身在了泊济江底? 贺丹络听完堂下探马回报的情况,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不得了的神话故事之中…… 见贺丹络一副呆滞的表情,立与堂下一侧的阿索连忙出声劝慰道“络将军,还请您振作啊,现在冀州局势还要靠你来运筹帷幄呢……” “运筹帷幄?我运个屁!” 贺丹络闻言咆哮一声,伸手把桌案上的所有物什一把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轻响伴随飞溅的茶水,惊的府厅内将官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听贺丹络继续嘶声吼道“本将军的五千骑兵啊!完了,朔阳最后的骑兵部队,居然全沉江底喂鱼去了? 现在怎么办?没有了骑兵,如何能跟刘策的北伐大军周旋?要知道冀南军督府的人马可是步骑骁勇,武备精良,我呼兰人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没了,如何御敌反击? 难道以后就真的只能龟缩在城墙后面躲避他们的兵锋不成么?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居然被区区数百骑兵逼到这种地步!” 贺丹络的咆哮不停在府厅内回荡,整个府厅之内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应答,哪怕跟贺丹络同族的贺丹胜也是闭口不语,想着等他气消了再劝慰也不迟。 “阿索!”忽然贺丹络指着阿索怒道,“本将军问你,那股数百骑兵出现在淄罗镇大后方,你那乖儿子项羡为何毫无作为?该不会是窜通冀南趁势投诚吧?” 阿索闻言,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上前跪在地上说道“络将军,冤枉啊,项羡对我呼兰人和蒙洛帝国是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种叛逆之举……” “但他终归只是个周人,难保他不会心生异心……”贺丹络望着跪在地上的阿索,语气阴冷的说道。 阿索忙道“络将军,我阿索以人格担保,再以大地之母的名义起誓,项羡绝不会和刘策同流合污,他可是蒙洛大帝亲封的呼兰草原第一勇士啊,有这种荣耀在,还有什么理由背叛您呢? 若他真如您所言一般,我愿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九十九 无奈 …… 贺丹络见阿索发出这种誓言,语气也稍缓了些“先起来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草原帝国一直以来对项羡是礼遇有加,给足了他荣华富贵,也着实没有理由会与刘策勾结……” 阿索松了口气,连忙答谢之后起身站回一侧。 “不过……”贺丹络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既然有数百骑兵会莫名奇妙出现在淄罗镇大后方,而项羡却一直没什么反应,会不会淄罗镇已经被冀南大军攻陷了?” 贺丹络此话一出,立马引起府厅内一阵骚动,雎城距离淄罗镇四百里,中间又设有三道防线阻拦,尤其安丘地界足足两万守军,淄罗镇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失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府厅众人之中,唯有贺丹胜却觉得贺丹络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他们在草原上见识过刘策千里迂回奔袭,杀的各部哀鸿遍野,就算是可汗董狸连同他的十万王庭大军都一战而殁的情形后,都对刘策用兵的手段感到心有余悸。 贺丹络见厅内一片议论之声,顿时一拍桌案大声说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大点声说出来,这么小声议论算什么样子?图塔族长,你昔日也曾和刘策交过手,你说说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罗津部的图塔闻言,立刻出列行了一礼,正色说道“络将军,请恕图塔直言,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十分不利,我草原勇士赖以为继的战马严重不足,缺少了骑兵之利,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出击的条件……” 图塔此话一出,另一名呼兰将领莎拉立马出列反对道“图塔族长,你这话未免也太过涨他人志气了吧?纵使没有骑兵,我冀北仍有五十万大军坐镇, 而他刘策此次挥军北进,撑死了也只有十万大军,沿途还要留兵把守,就算他真兵临朔阳城下,最多也就万士兵,如何与我五十万大军相抗衡?” 莎拉的话引起了府厅之内其他人的共鸣,虽然眼下局势不利,但冀北仍然有五十万大军,难道还怕刘策区区万大军不成么? “呵呵……”图塔不屑地干笑几声,随后扫了眼莎拉,继续说道,“如果人数真有优势的话,去年远州之战,我呼兰男儿就不会血洒巫山镇,折损数万弟兄了, 对上刘策的部队,人数有用么?去年我们比精卫营足足多出三倍的兵力,那些呼兰勇士各个都是草原的勇士, 可结果呢?近乎全军覆没!就连出征远州的各部族长都相继战死,未曾与刘策交过手就莫要说这种可笑的话,更何况草原上族民的鲜血至今还在流淌呢……” 莎拉和四周胡人将领贵族闻言便不再说话,虽然图塔的话让他们很不满,可不得不说他说的有理有据。 “另外……”图塔继续分析道,“那所谓五十万大军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其中呼兰士兵仅三万有余,依附的各部族兵不足十万,其余都是从冀州强征的周人, 而且缺乏训练,兵甲严重不足,你指望他们能上阵与刘策的虎狼之师对战么?相信我,一触即溃就是他们最好的表现,没准再引起哗变临阵倒戈的话,我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照你所言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刘策小儿肆意妄为而束手无策么?” 贺丹络知道图塔所言非虚,但又异常不甘心被动挨打,尤其自己儿子沉与江底溺毙也令他心头悲愤交加,只是一直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图塔黯然地说道“回络将军,既然人数优势不存在,兵甲也是刘策边军占优,更可怕的是他所操练的步兵阵列居然可以正面硬撼我呼兰骑兵冲击,如果强行跟他周旋下去的话,不出一个月,朔阳极有可能已经易主,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挽回颓败的局面,那就是和冀州军督府谈判议和来换取喘息的时间……” “和刘策谈判?我不同意!” 图塔话音刚落,以莎拉为首的一批草原贵族将领老爷们齐声反对,群情激昂。 “我们是骄傲的草原雄鹰,是大地之母的眷顾者,凭什么跟一个双手染满我们族民鲜血的刽子手去谈判祈和?” “对,那刘策纵兵屠戮我部族六千男儿,辱我部族女人,此仇不共戴天,如今又要让我跟他摇尾乞怜的求和?做不到!” “图塔,你还是我草原的勇士么?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罗津部的族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周人是什么?只是我们草原男儿的猎物,你见过猎人和猎物之间握手言和的么?” 听闻着四周对自己的谩骂和冷嘲热讽,图塔脸角抽搐了几下,心中却是对眼前这些人所说的话感到非常的无奈。 “一群蠢货,难道你们都不清楚,现在的呼兰草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么?和去年相比早已是天差地别了,看来一个个都养尊处优惯了,早就没了一名族长贵族该有的局势判断……” 图塔想着这些,重重叹了口气,为呼兰草原的将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罢了,此事暂时搁置,先将那剩余一万七千大军召回朔阳范围,在要道之上修建军寨抵御冀南军队,另外再调遣基雷和颜托两万大军增援,其余各部坚守岗位,不得擅自离开据点,军情紧急,速速去准备吧,切记不可懈怠……” “遵命!” 厅内众人闻令离开将军府,开始回转各自营地准备去了,留下贺丹络跟贺丹胜这两个族人子弟。 “儿子,我的儿子……” 等确定四下无人,贺丹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丧子之痛,在贺丹胜面前大声痛哭起来! 贺丹胜也只能劝慰道“络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良久,贺丹络擦干眼泪,看着桌案上新铺的地图一阵思考,最后指着淄罗镇方向笃定地说道“淄罗镇肯定出问题了,如果本将军所料不差,刘策已经取下了淄罗,并且击败了项羡,否则那支折损我八千勇士的骑兵又是如何堂而皇之的敢在这么凶险的大后方为所欲为……” 贺丹胜闻言蹙眉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情况比想的还要严重啊,难道说要调动玉阳关守军前来驰援么?” 贺丹络摇摇头“玉阳关守军绝对不能调动,而且你我也没这个资格调动,他关系着将来我们草原帝国问鼎中原的东面门户! 就算朔阳有失也决不能丢掉玉阳关,一旦玉阳关落到刘策手里,将来想要三面伐周的战略就彻底破产了。” “可是不调动他们的话,又当怎么办才行呢?”贺丹胜也越发迷茫起来。 贺丹络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图塔说的没错,与刘策谈判议和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你也看见了,各部族长将领几乎都反对,唉,难啊…… 算了,让莎拉立刻给玉阳关运送粮草辎重吧,顺便把驸马交代的东西也一并送去,务必要赶在陈庆之前运抵,否则我们就真的十分被动了……” 说完,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一切的发生表示深深的无奈…… 一百 我奋力突围 …… 从贺丹络府邸出来,阿索面带忧色的向家中走去。一路上,遇到的本地中原子民都面带畏惧的避到一侧,鞠躬行礼作揖,自从呼兰人占据冀州以来,一直实行着残暴的统治,尤以奴化政策最为凶猛,每日不停宣传着关于草原民族的丰功伟绩,并杜绝他们与外界交流的消息…… 十几年来,这些饱受折磨的冀州百姓已经从最初的反抗无果,变的逐渐麻木,潜意识里已经慢慢接受这种结果,认为呼兰人和蒙洛人就是新的统治阶级,自己就该是他们的奴隶,如果离了他们,那天都可能会塌陷下来。 在这种极端扭曲思维的灌输下,催生出了一个又一个所谓“血统论”的支持者,比如现在正在街道一角高台上举着扩声器对下面围观学子措辞激昂的文儒。 “……呼兰人,还有蒙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族群,就是他们,把我们从卑贱的周国贵族剥削之中拯救了出来,赐予匍匐在他们的脚下聆听教诲的恩赐,我们应该怀着感恩的心态去尊重他们,好比是在对待自己的父亲,为他们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只因我们都是血统卑微的低等族群……” “汪先生大才,说的真是太好了……” 文儒的话似乎很有感染力,高台下的学子们纷纷举拳叫好,对他这套“睾跪”的理论非常的认同,看的不远处数个奇装异服,来监视他们的胡人也是不住点头。 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刘策最怕面对的问题,人一旦被彻底奴化,再想恢复成正常人那需要非常久的时间,甚至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才能改变。 在草原上见到那群已经习惯被奴役驱使的中原子民时,对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才有了后来放纵下属纵欲,要不是在灭掉宇文部时见到夏妙音那些在绝境中仍然苦苦等待希望来临的坚持者让他猛然间醒悟过来,恐怕现在的自己早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魔鬼了。 所以在自己抵达汉陵时,就不顾一切建立新式学堂,因为穿越而来的他十分明白,思想和知识才是推动时代进步的洪流,没有先进的思想理念支撑,一切所谓的改革都只会是跟河源动乱相同的局面——民不聊生,永无宁日。 “呵呵,真是可笑……”阿索笑着摇摇头,“这群傻子还真以为我们呼兰人会把他们当人看,不过是训练一群听话的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不过这种情形要是一直能持续下去就好了,可惜啊,唉……” 一想到现在冀州这种困难的局势,阿索也笑不出来了,刘策的出现将他们这些美好的幻想几乎消灭殆尽,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冀州马上就要易主了,还是早点做好退路吧……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阿索回到了家中,刚一进院门,他的仆人就兴冲冲的跑了出来迎接他。 “主人……”仆人恭敬的对阿索说道,“项公子回来了,现在正在厅内等候您的到来……” “什么!”阿索闻言一惊,“他不是在淄罗镇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仆人见阿索情绪激动,面带怒色,心里一怔,忙道“回主人的话,项公子在您刚去将军府不久就回来了……” “你这个狗奴才,为什么不早些前来禀报!唉~闪开!”阿索怒喝一声,一脚踹开仆人,踏步向屋内走去。 一进后院,推开项羡房门,阿索就看到项羡和一个个胡姬一丝不挂坐在床沿边搂在一起,不由怒从心起。 “项羡!” 厉声的怒吼传入房中,让正准备进行正戏的二人齐齐一愣,那胡姬连忙起身取过衣物遮住身体,然后紧张地跪在地上。 “给我滚出去~” 阿索看着地上的胡女,面带怒容的对她一声大吼,吓的那胡女连滚带爬赤着身子出了房门。 “义父,你这是怎么了?”见阿索发如此大的火气,项羡却不紧不慢地穿好衣物,对他关切地说道,“小心别动了肝火,对身体不好……” 阿索吼道“哼,我问你,你不在淄罗镇好好呆着,跑回来干什么?” 项羡闻言立马说道“义父,我正要和你禀报,淄罗镇丢了,王阗与刘策勾结,二人里应外合趁我不备杀害了我的部曲大开了镇门,要不是孩儿武艺超群奋力突围,恐也被王阗和刘策二个贼子所害!” 阿索一听,差点晕了过去,他颤着身子的指着项羡,瞪大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奋力突围?也就是说,淄罗镇现在已经被刘策攻陷了?你那三千狼骑和一万依附军一个都没逃出来?” 项羡尴尬的点点头,然后不等阿索发怒,连忙说道“义父,你别急,孩儿此次前来就是想问你借族内一万勇士,趁势夺回淄罗,生擒刘策……” “混蛋~” 阿索见项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是火冒三丈,大骂一声,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项羡本能的向后仰了下身躯,阿索的手掌几乎贴着自己的脸面扫过,还带着一股劲风,能感受到此时阿索夹带的是极其的愤怒。 “义父!”躲开一巴掌后的项羡顿时也怒了,“我只是不小心失了淄罗,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发火?我现在真的想要杀了你这个混蛋!”阿索气的直跺脚,“你知道今天在将军府贺丹络是如何刁难我的么?亏我在他面前替你做保,结果刚回到家就看到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我真是瞎了眼当初举荐你去镇守淄罗, 可现在呢?才几天啊?淄罗丢了,三千狼骑也没了,你却恬不知耻的在这里干女人,还问我借兵?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局面已经极其被动了么!” 项羡一听再次正色说道“义父,请你相信孩儿一次,我只是一时不慎才着了刘策的道,只要你肯借拨我一万兵马我定能一举取下淄罗,把刘策的首级给你送来……” “行了,别说大话了……”阿索一脸的不屑,看着项羡脸上的细微伤痕,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别说取回淄罗了,再过几天朔阳估计也要丢了,你还是自己去贺丹络面前认罪吧……” “义父,你这话什么意思?”项羡一听阿索的语气,心里顿时一紧,“你这是打算让孩儿去送死么!” “哼,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阿索撇了撇嘴对项羡说道,“你遭逢如此大败,贺丹络早晚会知晓,现在朔阳的局势又岌岌可危,也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一零一 项羡弑“父” …… “义父,你当真不念一点父子之情,就这样打算抛弃我了么?” 项羡岂能听不出阿索话中之意,他这是打算把自己交给贺丹络,在回到朔阳途中也听说了贺丹阕被击败丢了性命,与五千精骑一道沉到江底喂鱼,这时候去见贺丹络,可想而知肯定是有死无生,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周国人,地位再高又能怎样?贺丹络杀起周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阿索闻言,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这些年在草原上也该享受够了,荣华富贵不说,草原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不少都让你品尝过了,连董狸可汗的姬妾你也睡过,还有什么不满的?更何况你又不是我亲生儿子……” 项羡闻言狼眸一冷:“义父!你别忘了,你的索勒部落为什么能如此壮大,还不是我替你杀出来的,你那些儿子没我项羡早被那些环伺的群狼撕成碎片了,如今我只不过受了点小小的挫折,你就打算置我死地?这说的过去么!” “住口!”阿索厉喝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把你当儿子了?哼哼,当年要不是我提拔你,你现在不过还只是个卑贱的奴隶,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没准早死了,其实你和城里那些周人没什么两样,就是一条会交配的狗而已!” “啊~”项羡顿时暴喝一声,拔出桌案边的宝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你当真不念旧情?信不信我立马就杀了你?” 阿索望了眼脖子上的剑脊,不屑的对项羡说道:“你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杀了我你一样也没办法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项羡大吼一声,狼眸圆睁,似欲喷出火来。 “哈哈哈……”阿索伸出手掌拍了拍项羡的脸颊,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有胆你就动手啊,我还真不信了,一条驯服的狗敢对他的主人动手,你……” “噗呲……” 猛然间,阿索只觉得脖颈一凉,紧接着切肤错筋的痛楚袭上脑海,他忍不住捂住脖子,却感觉粘稠的液体不停地从掌心和指间滑落。 “你,你……”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手持殷红宝剑、一脸狰狞的项羡,最后无力的倒在地上。 看着地上阿索的尸体,项羡冷冷地说道:“义父,这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但你却要我去死?这花花世界我还没享受够呢怎么能死?既然这样就只能你死了……” 说着他俯下身子把宝剑放在阿索的尸体上擦拭了剑脊上的鲜血,刚欲起身就见到房门口站着那目凳口呆的奴隶,见项羡望来,转身拔腿就跑! “哪里走!”项羡厉吼一声,一把掷出手中宝剑。 “噗呲~” “呃~” 剑脊准确的命中奴仆的后心,贯胸而出,沸腾的热血溅洒在房门内外,奴仆惨叫一声紧瞪双眼向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最后轰然倒在门槛之外。 “哼……” 项羡上前一步,望着奴仆的尸体冷哼一声,抽出宝剑瞬间,溅起一道长长的血柱…… “啊……” 这时,长廊边一声娇喊响起,项羡闻声望去,但见之前和自己亲热的胡姬正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 那胡姬之前没和项羡尽兴,特意来看看阿索走了没有,如果离开的话好与项羡继续之前那未完的正事,自从以前品尝过项羡那条巨蟒的威力后,她是异常的着迷,恨不能日夜在他身下承欢,今日好不容易等到项羡回府,迫不及待主动来他房间行男女之事,不想正戏还未开始就被阿索打断,令她心头万分煎熬。 不想这一来就看到了眼前这血腥的一幕,一下子把他那体内欲火抛到九霄云外,吓的不知所措。 “呼~” 项羡双眼通红,呼吸急促,剑指胡姬,向她所在位置不断逼近。 “杀,杀人啦……” 望着项羡那狰狞的面容和欲吃人的眼神,那胡姬忍受不住恐惧,立马大喊出声,边喊边向长廊外跑去。 “站住!给我站住!” 项羡厉喝一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几个纵身间就追上了她,伸手一拉,顺势一剑刺入她的胸口,倒在了血泊之中。 “横竖也是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望着死不瞑目的胡姬,项羡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提起宝剑向各个房间走去,决定把阿索府上所有人全部杀光。 “救命啊~” “杀人啦……” 阿索府上的下人和亲属凄厉的喊叫着,此时的项羡浑身是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见人就砍,整座阿索府邸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呼~呼~” 当项羡把阿索府上最后一名亲眷砍翻后,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望着遍地尸体不停喘着粗气,待情绪稍微平静片刻后,开始考虑起后事来。 “如今我杀了阿索,若被城内的胡人知道,定不会轻饶与我,不如席卷些细软,赶紧逃命去?” 想到这里他立马开始在府上翻箱倒柜席卷了两大包裹金银珠宝,准备趁人不备出城而去。 “可是,就这么离开,我以前所拥有的一切就没了,也玩不了那些美人……” 一想到自己以后只能东躲西藏,不能再享受草原第一勇士那种待遇,尤其不能再随时随地发泄兽欲的情景,一股强烈的不甘袭上心头。 良久,他忽然目光一冷:“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何不再赌他一把?阿索全家已死,不如借着他的由头去秋风牧场接手他的族兵为我所用? 现在没人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只要我不提,就没人知道我丢了淄罗,也没人知道是我杀了阿索,我依然是天下第一的草原勇士,他们肯发会奉我为新的族长,哈哈哈,妙,妙啊!” 想到这里,项羡一拳拍在自己手掌上,脸上神情是异常的激动。 “好,就这么办,足足两万族兵,定能有一番作为,待收拾这些军队我就回呼兰草原前往王庭投效王罕去,如今的局势他定会重用与我,而我也能享受到比以前更为美好的待遇,那王罕的姬妾可真是个不错的娘们儿,嘿嘿嘿……” 与是项羡伪装一番,背着两个包裹来到后门确定四周无人后,便牵过汗血宝马,疾驰城门而去…… 一零二 慰问营 …… “哈哈哈,能耐啊你,几百号人就杀上万的胡奴人仰马翻,还有那江面的冰多厚,你小子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五千呼兰骑兵啊,往年能杀五个都是大功了,你这简直就是旷世奇功啊!哈哈哈……” 敢字营主营中,徐辽不停用双手摸打着霍青的脑袋,笑的简直跟哭似的,周围的士兵也是不停喊好,对霍青的表现万分的赞赏和肯定。 “徐大哥,别摸了……”霍青实在被徐辽那双粗糙大掌给摸的浑身难受,连忙甩开他的手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那淄罗镇外万余胡奴本就战力低下,而且营寨所扎方位分散,我趁冰雪之夜奇袭,造成他们混乱,才一举全歼这万余胡兵……” “你说的倒是轻巧……”徐辽闻言感觉自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这里面要出一点乱子那可就全完了,还有那五千呼兰铁骑,乖乖,我听的都头皮发麻,你居然靠一些煤炭就全送去喂鱼了?差点忘了,还有那项羡……” “好了,别说了……”霍青被徐辽的喋喋不休搞的耳膜发痛,立马打断道,“都说几次了?其实这真的没什么,都是从军督大人给的书上学到的,我只是照着书上内容结合实际情况去做罢了……” 徐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看书真的也能打仗啊,那我也要好好学学喽……” 霍青挥挥手说道:“好了,天都亮了,咱也别在这儿闲聊,是该回各自岗位待命,等侯军督大人前来督军,争取早日打到朔阳城下,拯救黎民与水火之中。” 经此数战,霍青的名字在整个军中如雷贯耳,第一次领兵就有这种可怕的战绩,还是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之下,换谁想不记住都难啊。 …… “大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还不是如此,不多睡会儿么?” 清晨时分,正在晨练的刘策与夏妙音在院子里相遇,只见此刻的夏妙音已经没有了当日的萎靡,整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皎洁脸上也多了几丝笑容,显然已经在慢慢走出心中的阴影,正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 为了弥补对夏妙音以及惨死在草原上兄妹姐妹的愧疚,刘策认夏妙音为自己妹妹,算是刘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人吧,打算等北伐之战结束后,带回军督府一起生活,连同那几十个获救的女子也会一并好生安置,早日让他们适应新生。 夏妙音端着盆水,对刘策轻笑道:“我特意打了水给你……” “有劳了……”刘策对她轻轻颔首,接过水盆转身和她一道向屋里走去。 洗漱过后,夏妙音又说道:“大哥,我热了些饭食,现在就去给不取来……”说着就要出门向厨房走去。 刘策止住她指了指茶几边的椅子说道:“不必了,妙音,你先坐下,大哥和你商量些事……” 夏妙音闻言落座后,刘策继续说道:“妹妹,今日大哥就要继续出征北近,我想了想,打算派人护送你回永安,你看如何?” 夏妙音闻言,身子一颤,连忙说道:“大哥,求你带上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的……” 刘策摇摇头说道:“妹妹,你既然认我当哥哥,就应该听我的话,我大军在外出征从不带女眷的……” “大哥你就不能破一次例么?”夏妙音急道,“我能给你做饭,能给你缝衣服,总之能让我呆在你身边,无论做什么都行,别让我走好么?” 夏妙音内心对刘策要离去感到深深的恐惧,生怕好不容易重新做回人马上又要和上次一样随着他离去再次陷入绝境之中,她没勇气再去承受第二次那种从充满希望顶峰瞬间跌落到谷底的打击。 而且,自己在胡奴营中做过最肮脏的贱姬,受不了走在街上饱受世人射来的那种鄙夷眼光,只有在刘策身边才能有很深的安全感,因为他能感受到刘策真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看不起自己。 另外,夏妙音早就听说军督府中如今住着姜若颜,她不清楚那天下第一美人心性究竟如何,又该如何与她相处?她会不会想着法子折磨自己,这些都是未知数,也令自己感到非常不安。 刘策叹了口气说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若执意跟着,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你还是听我一句,先回永安军督府,那里绝对安全。” 夏妙音还是摇摇头,正待再说,叶胤的声音就从屋外传入堂中。 “军督大人,不才认为你还是带上令妹和那些救出来的女子,你现在时候把她们留在后方确实不妥。” “见过叶公子……” 夏妙音一见是叶胤,适才还在为自己说话,立马欠身行了一礼。 叶胤行礼过后,清澈的眼眸依旧淡淡地望向刘策,似乎在等着他点头同意自己的话。 刘策迎上他的视线,面无表情的说道:“叶公子,你该知晓本军督出征从不带女眷,断不会妙音是我义妹就破例,你还是莫要说这种胡话。”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此言差矣,不才并非无缘无故要军督大人您带上这些女子,他们此行随军出征也是要为我大军做贡献才是。” 刘策想了想说道:“叶公子,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也好让本军督跟军中下属们有个交代。” 见刘策松口,叶胤顿觉有一丝希望,继续开口说道:“这些姑娘带在军中完全可以以类似慰安营的身份出现……” “放肆!”刘策闻言一声虎啸,猛地一拍茶几,吓了夏妙音一跳,红木制作的木器顿时有了一丝裂痕,“叶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精卫营出征在外从来不带女眷,更别提那什么肮脏下作的……”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一脸慌张的夏妙音,继续望向叶胤:“叶公子,还请你收回这句话……” 叶胤对此却表现的异常淡定,仿佛早料到刘策会这么说,只见他微微欠了欠身:“抱歉,适才是不才失礼了,其实不才意思并非军督大人所言这般龌蹉,只是想让令妹和那些姑娘能在行军途中闲余之际,为军中将士吟歌载舞,也好缓解一日疲劳,军督大人你觉得不才这想法可好……” 刘策闻言这才舒了口气,略带责备的对叶胤说道:“那也不能称呼慰安营,这种侮辱性的词汇怎能在我军中出现!” 叶胤忙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所言极是,是不才出言不逊,惹恼了您……”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一试吧……” 刘策又仔细想了想,也决定一试,毕竟他思想不会这么不知变通,连叶胤这个土生土长的异界人都如此看的开,自己这个“超时空代表”又怎会甘落人后,“我看就该一个字,慰问营吧,妙音妹妹,你可愿意以犒军身份随大军出征?” “多谢大哥,多谢叶公子……” 夏妙音当即高兴的答应下来,刘策此举就等于是让自己和那些受尽磨难的姐妹发现自己还有可用地方,当然愿意了,更何况中原女子身段姣好,本就能歌善舞,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胜任的。 见夏妙音同意下来,刘策望着叶胤又说道:“不过,叶公子,既然是你先提出来对我,这慰问营就交给你管理了,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拿你试问啊……” 叶胤闻言轻颌了一下眼眸,然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一零三 人性上 …… “咯哒哒……咯哒哒……” “唏律律……” 距离朔阳不足五十里的大道之上,百余呼兰骑兵全副武装策马向前疾行,为首的骑兵领队长的是又矮又黑,但那张布满风霜的脸颊给人感觉显的额外凶残。 只见他指着前方一座残破的庄园,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去前面庄园搜,务必把他们全搜出来,这群周国贱卑胆敢背叛我呼兰草原的勇士私自出逃,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五马分尸!” “嗷~” 周围的呼兰骑兵闻言大吼一声,然后紧随领队向庄园飞速逼近。 …… “爹,娘,我怕……” “孩子,别怕,没事的……” 庄园内一处极其隐蔽的房屋内,躲藏着十几名从朔阳逃离出来的冀州百姓,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外面那阵逐渐靠近的马蹄声是额外的惊慌。 只见人丛之中,一个比较富态的中年人一侧,紧紧贴着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那少女脸上满是恐惧的眼神,而另一侧则是一个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脸上同样挂着一副淡淡的愁容…… 这些人是实在受不了贺丹络这些胡人的暴政统治,才找了个机会逃出城外向南边逃窜,前去投靠刘策。 而那富态中年人则是朔阳当地地主,本是负责朔阳军营后勤的司官之一,只因贺丹络命他七日之内备齐四万套冬衣,违期满门抄斩,自觉实在完成不了任务,只能携带家眷和那些百姓一起向南边逃窜,且已经备好了重要情报打算交给刘策…… “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门外传来一阵呼兰人洪亮的喊声,让屋内众人心头一怔目露惊色,那妙龄少女吓的更加往自己父亲怀里挤了挤。 那中年妇女慌张地说道:“老爷,那些胡人就在外面,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我死了不要紧,可我们洛儿还小,万一落在这些胡人手里如何是好啊?” “娘,我怕~” 那唤做洛儿的少女闻听母亲的话更是吓的花容失色,虽然年纪尚小,但她也听说过被胡人掳走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下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地主想了想,环视了屋内一圈,最后视线停在灶台后的一堆干草柴禾前沉思片刻,然后有了主意。 “洛儿,你过来……” 只见那地主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来到灶台后的干柴堆,然后扒开一处足可容纳一人的空间,把她塞进内中同时把一个包裹丢了进去,然后又用干柴铺好。 “洛儿,你记住,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等那些胡人走远后,你就往南边跑,只要再跑十里就能看到一座峡谷,过了峡谷基本就安全了……”地主似乎在交代最后的遗嘱一般,对少女指示着逃生路线。 少女一听,抽噎地说道:“爹,娘,我不要离开你们……” “听话,记住爹娘不在身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地主听着门外不断传来的哭喊声,显然是有不少逃跑的百姓被抓了出来,他不舍地望了女儿最后一脸,盖上了最后一堆干草…… 待做完这一切后,地主回身看着满屋表情各异的百姓,连忙拱手作揖对他们说道:“各位朋友,我们能相聚一场也算是缘分,我甄大海在这里恳求大家,念在我女儿还小又是甄家独苗的份上,千万不要把小女行踪告诉胡人,如果有来世的话,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地主夫人也跪在地上对他们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各位兄弟乡亲,我和我家老爷就这么一根独苗,请诸位可怜可怜我家老爷,给他留点香火吧,算我求求你们了……” “砰~” 地主夫人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被胡人一脚踹开,屋里一下子骚动起来。 “全部带出去……” 冲进屋子的呼兰人,野蛮粗暴的将屋里所有人都拖了出去,躲在干柴堆内的少女在细微的空隙中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一个满脸横肉的胡人拧着头发拖向门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发出声音,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庄园空场地上,足足有两百名搜捕出来的百姓集中跪伏在地,四周都是策与马背上的呼兰人绕着他们来回转圈,搭在肩上的弯刀在寒日中散发着阴冷的精芒。 “唏律律……” “咯哒~咯哒~” 跪在最前列的地主夫妇浑身发抖,听着前方马蹄声缓缓逼近,粗重的马鼻息响令他心头越发的不安起来。 “甄大海,你竟敢背叛贺丹络将军,背叛我高贵的呼兰勇士,好大的胆子!”呼兰骑兵队首望着地主夫妇,厉声喝斥道,眼中的凶光毫无顾忌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甄大海闻言,止住了身子颤动开口说道:“窝尔坦大人,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七天内叫我如何凑足四万套冬衣?我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还敢狡辩!”窝尔坦闻言大怒,“甄大海,正因为我们呼兰人把你当朋友,才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做,平日里也没亏待你吧? 你的家人我们都没动,还允许你做点生意,可没想到你居然敢背叛贺丹络将军与南面的周狗勾结,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朋友?”甄大海闻言冷笑一声,抬起头说道,“你们真的把我当朋友么?是朋友的话会如此对我盘剥?做生意不假,但这生意做的利润我有拿到一文钱么? 这次又把如此困难的重任交到我手中算是信任?真是好笑,四万套冬衣还必须纯棉细料?也不看看现在冀州什么情况,上哪凑去?” “混蛋!” 窝尔坦怒吼一声,猛地一拉马缰,座骑前蹄顿时腾空而起一脚踢在甄大海的胸膛。 “噗~” 甄大海猛吐一口鲜血,仰面倒在地上,边上的夫人连忙上前抓住丈夫的身子紧张地问道:“老爷,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没事……”甄大海擦了擦嘴上的血迹,捂着胸口直起身对夫人勉强笑了一笑。 “甄大海,我问你,你女儿人呢?”窝尔坦对甄大海的情况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发现他的女儿不在,再次厉声吼道,“按我呼兰草原的规矩,凡是胆敢背叛我呼兰人,男丁尽诛,儿女沦为卑贱的奴隶……” 甄大海忽然面目狰狞地盯着窝尔坦,笑着说道:“你找不到我女儿的……她早就已经跑远了,我甄大海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她的行踪! 还有,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你们的日子蹦跶不了多久了,冀州军督府,前军都督刘策的大军马上就要直逼城下,胡奴,你还是祈祷下别死的太惨吧,哈哈哈哈……” “啊~” 一听到“刘策”,窝尔坦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怒吼,手中虎枪猛地捅向甄大海胸膛。 “老爷~” “噗呲~” 中年夫人见虎枪逼近甄大海,猛地挡在他身前,冰冷的矛尖瞬间将她躯体洞穿…… “夫人!” 抱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妻子,甄大海张开血盆大口,凄厉的喊叫一声,紧紧握住她的手。 “老,老爷……”中年夫人气若游丝地对甄大海说道,“我……能替……你挨上这一下……心满意足……噗……” 话未尽,一口鲜血从甄大海夫人嘴中吐出,转瞬间紧握的手臂缓缓垂落,就这么去了…… 甄大海痛苦的捂上夫人未颌的双眼,抱起身把头枕在她脸上,轻声说道:“放心吧,夫人,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很快,很快……” “甄大海!赶紧说出你女儿下落,否则……” “否则你姥姥!” 窝尔坦正欲厉声喝斥,却猛地被已经万念俱灰的甄大海打断,不由为之一阵错愕。 只见甄大海放下妻子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轻蔑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的话胡奴,最后死死盯着窝尔坦一阵,随后闭上双眼淡淡地说道:“蛮夷,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一定会死的凄惨万分……” “找死!” 窝尔坦闻言大怒,手中虎枪对着甄大海一下贯胸而过,喷溅出一道激溅的沸血…… 一零四 人性下 …… “夫人……” 倒在血泊中的甄大海,用尽一生中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在欣慰和满足之中,就这么去了…… “哼,中原人真是不可理喻!” 窝尔坦对此不屑一顾,嘲讽了一句后,继续对四周跪在地上的百姓大声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与我呼兰勇士作对的下场,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立刻说出甄大海的女儿身在何处,我或许可以考虑饶过你们一命! 不要以为现在冀州正在交战,你们就可以趁机逃跑,告诉你们,你们一天是奴隶,就一辈子是我们呼兰人的奴隶,胆敢背叛我呼兰勇士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抓回来!” 窝尔坦狠厉无比的话语,令跪伏在地的这些百姓瑟瑟发抖,他们相互用眼神一阵交流,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那些躲在庄园隐蔽角落女子的藏身之所。 “不说是么?”见没人反应,窝尔坦指着地上甄大海夫妇的尸体大声说道,“不说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如果说出来,你真的会放过我们么?” 这时一个怯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窝尔坦闻言望去,只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衣衫褴褛的汉子,他身着单薄的麻布衣料在寒风中不停颤抖着身躯。 “当然,我呼兰勇士不跟你们这些狡诈的中原人一样不讲信用,只要你说出来,不但会饶恕你们的罪过,还会重重有赏……”窝尔坦策马来到那汉子跟前,一脸“和蔼”地说道。 “那好,我说……”那汉子颤了颤身子,抬起冻的通红的脸颊看着窝尔坦道,“不过,我只告诉你一人……” “可以,把他带过来……” 窝尔坦点了点头,命人把他带出人群按在地上,随后翻身下马用马鞭点起他的下巴。 “只要你说出甄大海女儿的下落,甄大海的位置就是你的,以后可以好好为我呼兰人效命……” “嗯,多谢大人……”那汉子连声点头,随后让窝尔坦俯下身子,贴在他耳边说道,“那甄大海的女儿就在……” “啊……” 窝尔坦猛地惊叫起来,但见那汉子忽然死死咬住他的耳朵,面色戾气浓厚,哪还有之前怯懦的模样,眼神中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砰~”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边上的呼兰人目瞪口呆,在稍微怔了半晌之后,猛地挥动手中刀鞘,重重砸在那汉子头上。 汉子毕竟虚弱,这一砸之下顿时松开了牙齿,侧翻在地…… “你好大的狗胆!嘶……” 窝尔坦捂着耳朵对那汉子咆哮一声,疼的是呲牙咧嘴。 “蛮夷!”那汉子被架起身子后,满脸是血,愤怒地盯着窝尔坦大声说道“你们这群不干人事的畜生,我恨不得生食汝之血肉,老子活了三十年,再不济也是个爷们儿,让我摇尾乞怜把那些黄花闺女供出来让你们糟蹋?哈哈哈,这种混球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你以为我真会相信畜生的鬼话么?我呸~” 一口口水忍不丁的吐到窝尔坦脸上,顿时彻底激怒了他,但见窝尔坦气急败坏地说道“来人,把他绑在马上,活活拖死!” “胡奴,畜生,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那汉子双手被绑在一匹战马的身后,然后马背上一名呼兰人瞬间策动战马开始疾驰起来,那汉子一个不慎被拖在地上滑行,但嘴里依旧辱骂不止。 “妈的,跟他们拼了……” 看到呼兰人凶相毕露,这些跪在地上的百姓终于明白过来,无论供不供甄大海女儿的藏身之处,都难逃毒手,索性也豁出了,齐齐嚎叫着站起身子向他们扑去。 “飕~” “噗~” 然而早就有所戒备的呼兰骑兵立马射出搭在弦上的狼牙箭,率先将那个最先起身的汉子一箭撂倒,随后更多的箭矢如黑蝗一般将人群射翻一片…… 最终,这些百姓尽数惨死在呼兰人的箭矢和屠刀之下,二百手无寸铁的平民,对战全副武装的百余异族骑兵,注定是毫无悬念的结果,二百人拼尽一身血勇也没能换走哪怕一名呼兰人的性命。 “啐,这群绵羊居然敢造反,哼,死有余辜!” 窝尔坦捂着耳朵,对庄园内遍地尸体不屑地吐了一口浓痰,随后指着庄园各处的房屋说道。 “给我仔细搜,我不信那些女人离了男人保护能跑多远,一定还在这个庄子之内,再给我去好好搜查一遍!” 周围呼兰人闻言,立刻朝各屋内开始搜寻而去。 …… 此时,躲在柴禾堆内的少女,闻听外面厮杀渐渐归于平静心中挂念父母的状况,正欲起身出去,就闻屋子里又有脚步声传来,连忙止住动作,用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黑暗中,她只听闻屋内有人不停翻箱倒柜,最后那阵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躲藏的柴禾堆前,不由心跳加速,憋着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忽然间,少女眼前一亮,柴禾堆被移开了一角,入眼所见是一个鼻孔打了铁环的呼兰人。 少女和那呼兰人四目相对,吓得是双眼泪流不止,双手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嘴巴,心中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即将化为泡影。 “呃~” 那稚气未脱的呼兰年轻人,望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女子,正欲大声喊叫把她拖出去炫耀一番,但一看到她那苦苦哀求的眼神,心头猛地被触动了一下,二人就这么楞在原地,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瓦蔑,你找到了么?”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呼兰同伴的呼喊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这个叫瓦蔑的年轻呼兰人闻言正欲开口,但眼前少女那绝望的神情却让他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最后他把干柴堆重新合上,用胡语和门外同伴大声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人不在这里……” 少女在重新回到黑暗中,闻听外面脚步声的离去,这才重重呼了口气,刚才那一幕可能是她这一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幕。 很快,前去搜查的胡人空手回到窝尔坦的身边,齐齐摇了摇头。 窝尔坦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望了眼遍地的尸体,对百余骑兵说道“再去附近其他庄子看看,我不信她们能跑多远……” “吁……” “唏律律……” 马蹄声渐渐远去,在柴禾堆后又躲了一阵的少女确定外面呼兰人已经离开庄园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柴堆,向屋外蹑手蹑脚的走去。 “爹,娘……” 当她在满是血腥的尸体中看到自己父母的遗体时,顿时俯在他们身上泣不成声,悲鸣的哭喊止不住在庄园上空蔓延开来。 “吱呀呀~” 忽然间,各处屋子的房门都被打开了,少女顿时大惊失色,抬眼望去,但见都是和自己一样躲藏的女子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七八个女子都躲在一条极其隐蔽的地窖之内,这才幸运的躲过了呼兰人的搜捕。 而甄家少女却是不幸中的万幸,年幼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那稚嫩的呼兰人会放过自己,直到多年后才明白那异族人和眼前这些死去的百姓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体内尚有一丝人性未泯…… 一零五 一将挡关 …… “吁……” 正在返程途中的窝尔坦猛地拉住马缰,挥手止住部队前进。 “不对,这不可能……”窝尔坦说道,“甄大海的小女甄洛不满十六岁,离开父母又怎么可能跑出多远?附近几个庄园也是空无一人,难不成会长翅膀飞了不成?随我再回去仔细寻找……” “窝尔坦勇士……”边上一名呼兰骑兵闻言立马不满的说道,“为何要对一个女人如此执着?朔阳又不缺女人,至于为了她如此来回折腾么?” “你懂个屁!”窝尔坦大骂一声,“你真以为每个人都跟你脑子想的只知道女人么?刚才我在甄大海几人身上仔细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想必定是在他女儿身上,要这么空手回去,我如何跟络将军交代?”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那呼兰人不解地说道,“为何不曾听你说起过……” “不该问的别问,走,随我再回那座庄园!” 窝尔坦厉声喝斥一句,随后拨转马身带着骑兵大队向来时的路程返去。 …… “各位姐姐,快走,千万不要停下啊,万一胡人追来可就遭了……” “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胡人应该走远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脚都肿了……” 一路上,甄洛和八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女子相互扶持,在拜别庄园内亲人的遗体后,一连赶了两三里路,如今各个都面红耳赤气喘不止。 这些女子徒步走了这么多路也着实为难她们了,毕竟女子体力本就不如男子,更何况在这个缺乏油水的时代,一般女子连肉都吃不上几顿,加上还有不少裹了小脚,瘦弱的娇躯的确经不起长途跋涉。 甄洛此刻也是呼吸急促,但她仍然强撑精神给周围坐在地上的女子打气说道“各位姐姐,再努力一把吧,你们也不想落入那些肮脏的胡人手里沦为玩物吧?加把劲,只要进入了峡谷,找到军督大人的部队我们就安全了,来,都起来……” 在甄洛的鼓舞下,这些女子勉强起身继续向前方走去,毕竟那些盘踞朔阳各地的胡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是群禽兽,毫无人性可言,真要落入他们手中的话下场是可想而知。 虽然他们不知道冀州南部的刘策军队是什么样的人,会否如呼兰人传言那般如同恶魔一般,但好歹现在也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作为动力。 九名女子咬着牙又前进了二三里左右的距离,这一下就连甄洛自己也觉得达到了体力极限,在确定后面胡人一时半会二不会追来后,和周围女子一道,齐齐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呜呜呜……” 此时,这些劫后余生的女子齐齐抽噎起来,一想到自己亲人惨死的场面,各个泣不成声,失去家人后以后又该怎么办,在伤心的同时,又对未来感到深深地迷茫,仿佛失去了希望一般。 甄洛也是感同身受,坐在原地把满是灰尘的俏脸埋在膝盖间不停落泪。 “咯哒哒……咯哒哒……” 忽然间这些女子感到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忍不住抬头向后望去,这一望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甄洛擦干眼角泪滴,但见来时的路上出现一个个黑点,正是那些呼兰骑兵追了过来。 “各位姐姐,快跑,快跑啊……” 甄洛立马反应过来,拉起身边一名呆若木鸡的女孩,连声催促道。 这些女子惊喊一声,连滚带爬的起身继续向前方跑去,可这时他们心里也都已经绝望了,虽然那些胡人骑兵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但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如何躲开马匹的追击呢?不过这一时间她们谁都不愿意束手就擒,只是本能的向前跑去,同时祈祷,希望天可怜见,能有奇迹发生。 “瓦蔑这个叛徒,死有余辜!发现她们了,赶紧追上去,一定要擒下甄洛,其余的生死勿论!” 而正在追寻甄洛行踪的窝尔坦此刻确是异常的愤怒,在回到庄园后,瓦蔑终于忍不住内心恐惧说出之前发现甄洛的事实,他一怒之下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瓦蔑死时年仅十六岁而已…… 等确定庄园内没有确实甄洛踪影后,窝尔坦立马开始朝南方追赶,不想还真让他发现了远处点点身影,立马命令大军加速追了上去。 “嗷嗷嗷~” 呼兰人的狼嗥渐渐逼近,吓得这些女子更是心惊胆颤,想要加快脚程,无奈脚踝处一片酸痛令她们无论怎么样也用不上力气,结局已经注定。 甄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再也没有力气起身逃跑了,闻听四周一片哭喊声,绝望的哭了起来。 “爹,娘!孩儿实在走不动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回头望着黑点愈来愈近,甄洛眼中泪水如开闸的堤坝泉涌而下,绝望的恐惧在这一刻席卷全身,只能无力的向前爬行几步,最后……认命了……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甄洛和其余女子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南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令他们本就绝望的心情更加沉入了谷底。 “卓统领,前方百步之外似乎有动静……” “速速过去查探……” 但见卓少云带着九名督军卫骑兵正在查探地形,见前方有动静迅速朝甄洛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刘策给卓少云的督军卫铁骑都是重装铁骑,不过那六七十斤重的铁甲不可能一直披在身上,在执行寻常任务之时还是着以轻甲为便,否则长期披在身上在马背上行动,估计心脏就会率先受不了,只不过胯下的战马依然套着三十斤以上重量的具甲,以便应对突发的局势。 “一群女子……” 待靠近后,卓少云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动静都是一群女子在哭泣,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放缓了马蹄脚程靠了上去。 “你们为何在此哭泣?” 绝望的甄洛听闻马蹄逼近本已放弃任何希望,却闻听到一阵熟悉的中原话音,猛地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甄洛眼帘的是一个英俊无比的年轻将领,但见他手持一杆长槊,身披从未见过的铠甲胸甲),头戴一顶飞碟帽,一脸的刚毅神态,威风凛凛地策在一匹包裹在铁甲内的战马之上,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甄洛发现那将领没有恶意后,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开口说道“将军,有胡人在追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卓将军,前方约有百骑逼近……”不等甄洛说完,身后一名督军卫士兵就指着远处的胡骑对卓少云说道。 卓少云闻言一拉马缰,眼神变得异常决定,不加思索对属下说道“这些姑娘想必已经走不动了,你们速速带她们回峡谷之内交由叶先生处置……” 亲卫闻言犹豫道“统领,敌骑甚多,带上这些女子怕是不好赶路啊……” 甄洛和八名女子一听那骑兵的话,以为要放弃自己,顿时准备求饶,不想卓少云的下一番话把她们包括属下都给怔住了。 “这里刚好九名姑娘,你们一人携带一名女子上马背速速撤去,至于那些胡骑……” 卓少云说到这里,望向远处的逼近的呼兰骑兵眼神一寒,就势一转手中长槊,无比自信地说道“由我断后!” 甄洛闻言,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马背上的卓少云,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将领居然会有如此胆识和勇气,面对百骑胡奴逼近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一骑应对?这是真的么? 甄洛此时脑海中却浮现一个自小在做的梦,梦中一名年轻将领手持长枪,策马与敌阵前,面对大军压境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所过之处无人能掩其锋芒,可惜在梦中唯独看不清那少年将军的脸庞,现在将梦中少年那模糊的脸与卓少云结合起来,发现这不就是自己梦中所见那个人么? “还不快走!莫非不愿听本统领的话?” 见军士们欲来相劝,卓少云扫了他们一眼沉喝一声,这些督军卫骑兵当即只能领命对地上这些女子说一声得罪后,将她们纷纷抱上马背,转身向来时的路途疾驰而去。 “将军,可否留下姓名?”在经过卓少云身边时之时,甄洛止不住对那年轻将军问道。 “军督府刘策麾下,督军卫统领,卓少云!驾~” 卓少云头也不回对留下一句后,策马迎着呼兰骑兵持槊疾驰而去…… 一零六 槊风血雨,勇者无畏 …… “吁~” “咯哒哒……” 卓少云策马挺槊,迎着上百逼近的呼兰骑兵,面色沉毅,如同一尊耀眼的战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嗯?追上去,别让那些女人跑了,快,一定要追上甄洛,生死勿论!” 窝尔坦远远的看到那些女人被人策马救走,顿时急催胯下战马,命令部下提速追击上去,同时对疾驰而来的卓少云搭上了手中的狼牙箭,冷冷地瞄准了他。 “飕~” 狼牙箭镞带起一阵犀利的呼啸着扑向百步之外的身躯疾驰而去,数十支黑蝗对着卓少云的头顶当空攒落。 “叮叮叮叮~” 卓少云把头微微一低,横槊与马鞍之前,瞬间连续数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擦起片片火花,然而却没对疾驰的人马造成任何伤害,精良的铁甲把迎面而来的箭矢纷纷弹开,再抬头时,卓少云手中已经将马鞍一侧五石力的铁胎弓取下,抽出箭壶内三支羽箭,瞄准了百步之外那群滚滚而至的铁骑。 “飕~” 抬弓,开弦,绷弦,破箭,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弦上三支羽箭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贯入了滚滚骑阵之中。 “噗噗噗~” “呃~” 三支羽箭几乎同时命中目标,将三个马背上的呼兰人咽喉洞穿,只闻三声沉吟之后,三摇晃晃地跌落马下。 “停~” 窝尔坦大吃一惊,连忙喝住属下停了下来,望着身后三具尚在抽搐的尸体,脸上浮现了一丝恐惧之色。 “马背之上,数十步之外,三箭命中三人,这等箭术,嘶……” 窝尔坦望着缓缓逼近的铁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吁~” 五十步距离,卓少云按住战马,持槊绰弓,指着对面窝尔坦冰冷地说道“尔等胡人,卓少云在此略阵,若敢再近一步,休怪我手中长槊无情!” “这是什么怪物?” 对面的呼兰人闻言,只见对面一骑人马具甲立与凛风之中,顿时齐齐咽了下口水,脸上浮现一丝畏惧之色。 “勇士们,不要慌,他就一个人,速速冲过去,别忘了我们是高贵的呼兰勇士,没人可以战胜我们的!”眼见己方士气被对面骑将威慑住,窝尔坦连忙大声鼓舞士气。 “执迷不悟!” 卓少云闻言,取出一副精铁打制的面甲覆盖在脸上,随后一踩马镫,槊刃拖地,向着上百呼兰骑兵冲了过去。 “呲~” 粗长的槊刃在拖动过程中闪现点点火花,粗重的马鼻呼气从包裹的盔甲中吐出,给那些尚在茫然中的呼兰骑兵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杀~” 一骑敌百?或许有这样的人,但绝不该出现在卑微的周人之中,窝尔坦大吼一声虎枪一指,周围十五骑立马嚎叫着扑了上去。 “轰~” 一名呼兰骑兵在即将与卓少云接触瞬间,卓少云拖地的长槊猛然由下而上挥起,锋利的槊刃直接将马首切成两半,飞洒的血肉溅了那马背上呼兰骑兵一脸模糊了视野,随后槊刃延展而过,那呼兰骑兵直觉得从胸口到印堂之间一片寒意淌过,下一刻整个人都摔落在了马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噗呲~” 一槊挑死一骑之后,卓少云横槊一旋,正前方和两侧各一名胡奴的头颅连同头上的铁盔齐齐被削飞一半,不等血液脑浆喷溅,又是一个直刺,一槊贯穿另一名呼兰骑兵的胸膛,直接将他从马背带离出去,倒腾的身影又把另一名呼兰骑兵连人带马掀翻。 “啊~” “叮~” 其中一名呼兰骑兵欲趁卓少云破绽尽露之际,借助飞驰的战马挥刀砍向他的胸膛,但是锋利的弯刀砍在密不透风的胸甲之上,只闻一声轻响,确实自己的刀刃被砍出一条长长的缺口…… “噗呲~呃~” 就在他楞神刹那,死神已经逼近身前,卓少云的长槊旋转着钻入自己肋下的甲胄,将体内的骨架尽数绞碎,他十分痛苦的凄吼一声,被重重的挑飞出去。 “砰~” 卓少云越杀越勇,在又与一名呼兰骑兵错身一瞬,手中槊杆对准他的胸膛重重一砸,那呼兰骑兵顿觉五脏俱裂,仰天猛吐一口鲜血,瞪圆双眼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待落地后天灵盖与干硬的地面接触一刹,四散裂开。 “呀,不,不~” “咔擦~” 还有一名呼兰人见正面无法与卓少云对敌,想要用马套偷袭将他掀落马下,不想在马套投掷出去之时,居然被卓少云用手抓住,随后重重一拉,就被带到了他的坐骑之上,刚要嚎叫出声,一只铁手就将他的后颈捏断,然后被无情的抛落马下。 “呼~呼~” 窝尔坦和剩余的骑兵看着眼前那不可置信的一幕,呼吸是越来越沉重,眼前这个面带修罗面甲的年轻敌将居然会如此悍勇,简直是勇不可挡。 “噗~” 在又杀死一名呼兰骑兵后,卓少云急催战马,面甲瞳孔处的双眼紧紧锁定在窝尔坦身上,他知道自己再如何悍勇也不可能一人将上百呼兰骑兵消灭,一旦被他们围上就算不被他们杀死也会力尽而亡,擒贼先擒王这种道理他自然晓得,要想彻底震慑这群胡奴,必须干掉那个统领。 “嗯?他要干什么?莫非……休想!” 眼看铁骑向自己逼近,窝尔坦眼眸一寒,马上知道了卓少云的意图,连忙挥动虎枪欲要指挥剩余骑兵杀过去,但是…… “吁~” 卓少云在他出口之前猛地提马腾空一跃,马鸣嘶吼声掩盖了他的声音,窝尔坦眼睁睁看着那条粗长的朔刃越逼越近,一时竟然忘记了策动马身。 “噗呲~” 马蹄落地,错身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朔刃带起一片血雨洒在目瞪口呆的呼兰骑兵面前,但见半空中一条健壮的身躯带着一坨血肠重重的坠落到了地面之上。 “我怎么会飞起来?这种感觉,好轻,好舒服……只是为何之前腰间有一丝冰凉呢? 奇怪为什么我变的这么矮了?嗯我怎么站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勇士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倒在地上的窝尔坦望着眼前的马蹄,一脸的迷茫,就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一阵轻响传来,但见一具缺少上半身的躯体倒落马下,创口处士蠕动不止的肠子,鲜血很快散了开来。 “那是,不,痛,好痛,不~不~接回来,接回来啊~” 等意识过来自己被腰斩的时候,窝尔坦凄厉的吼叫起来,腰部剧烈的疼痛和心中深深的恐惧令他开始在干冷的地面不断向那半截身体爬去,紫红色染满灰尘的血肠拖了一地,看的周围胡人惊惧异常。 “尔等还敢再近一步否!” “呃~” 卓少云的吼声让这些呼兰人惊惧异常,看着那淌血的槊刃,冰冷的面甲,以及地上哀嚎不止的窝尔坦,早就已经有了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退~” 数息过后,这支骑兵的副指挥一声令下,这些呼兰人连忙拨转马身向后退去,卓少云的胆识和勇武已让他们心生胆怯,那刀枪不入的铠甲和可怕的槊刃令他们不愿回顾,就这样撇下依旧在地上哀嚎不止的窝尔坦,在卓少云眼前朝来时的路程返回。 “呼……” 见呼兰人总算远遁而去,卓少云取下脸上的面甲重重吐了口浊气,若他们不退的话自己就真的会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啊~帮我接起来,接起来,好痛,好痛……” 窝尔坦凄厉的嘶吼依旧在肃冷血腥的战场之上响彻旷野,卓少云回头望去,但见窝尔坦拖着散落在外面的肠子居然爬到了自己那下半截躯体边,满脸扭曲的试图把它接回自己的腰间,那旺盛的生命力令人不住啧啧称奇。 “驾~” 卓少云拨转马身不再理会那胡人,牵过七匹完好的战马望了眼四周十几具尸体,一蹬马镫,便追向自己的下属而去。 “回来,回来啊,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好痛好痛啊,不,回来啊……” 窝尔坦望着卓少云纵马离去的身影,竭力嘶嚎着恳请他给自己一个痛快,然而得到的却是铁蹄越行越远,自己将还要在极度痛苦之中至少持续近一个时辰…… 一零七 甄洛 …… “咯哒哒~” “吁~” 督军卫九名骑兵各自在马背上载着一名女子来到了无名峡谷之中,正在警戒的田豫所部守卫立马举旗示意停下接受确认身份。 “咦,这些姑娘怎么回事?” “甭提了,赶紧带她们进去见叶先生,卓统领为了掩护我们救这些姑娘正独自一人断后对阵上百呼兰骑兵呢,我们这就回去驰援卓统领……” “什么!快把这些姑娘交给我们,我这就去通知田副营使,与你们一道出兵去救卓统领……” 闻听卓少云断后的守卫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连忙从这些督军卫的手中接过这些姑娘向带往叶胤所在营帐之内…… 就在督军卫将士点拨人马之际,峡谷口的守卫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卓统领回来了,卓统领回来了,还牵来好多马呢!” 督军卫将士闻言一怔,立马闻着守卫呼喊向外望去,但见远处一骑数马,缓缓向峡谷驻军位置逼近,正是那浴血而归的卓少云。 “呼……” 见自己上司归来,督军卫的将士们这才齐齐呼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同时也对卓少云那过人的胆识感到由衷的敬佩。 …… “叶先生,这几名女子是卓统领在半道上救下的,我们这些大老粗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暂时托你照料了……” 刘策营帐之内,守卫带着那九名获救的女子立与帐前,将她们交给叶胤打理后,就立马离开了。 “说吧,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我峡谷附近,究竟有何目的?” 等守卫离开后,叶胤立马起身捻动手中佛珠缓缓向她们靠近,清澈的瞳仁之中带着一丝疑虑,毕竟这些女子莫名奇妙出现在荒郊野外,不能不令他起疑…… 这些获救的女子闻言,怯生生望了眼那俊秀的公子,都吓的不敢开口,她们这些日子已经受了太多惊吓,再也经不起折腾,虽然摆脱了胡奴的追击,可对这陌生的军营环境还是感到深深不安。 “都不说是么?”叶胤见这些女子久久不开口,继续说道,“既然都不愿开口,那么就只好把你们当做胡奴细作处置,来人……” “先生有何吩咐!”帐外的护卫闻言立刻进来对着叶胤恭敬地问道。 “这位大人,我们真的不是细作,我们只是为逃离胡人的追捕才会出现在这里,请您一定要明鉴啊……” 眼看叶胤就要挥手把她们拉出去,这九名立与帐内的女子一下子都慌了神,甄洛连忙出声辩解道。 “慢……” 见甄洛开口,叶胤便止住她们身后护卫的动作,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然后他踱步走到这些抽噎不止的少女面前转了一圈,最后在甄洛跟前停了下来,眼眸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凝望了一阵。 甄洛被叶胤盯的浑身不自在,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胤再次开口问道:“姑娘,你唤何名?究竟发生何事,仔细说与不才知晓……” 甄洛连忙欠身说道:“小女子甄洛,朔阳甄家庄人士,家父甄大海……” 她向叶胤如实告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脱离呼兰人追击的经过,当她说到父母和那些共同逃窜的百姓惨死在庄园内时,情绪再也克制不住掩面哭了起来,渲染了那些女子也一道抽噎哭泣,帐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压抑。 “嗯?观她们神情作态,应该不似有假……”叶胤听完甄洛的描述,微颌双眸沉思起来,“不过,为何那些呼兰人会为这几个女子穷追不舍?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大军已经在向朔阳逼近?” 想到这里,叶胤连忙安抚住这些少女,又看向甄洛问道:“甄小姐,不才想问下,你说你家父本为朔阳贺丹将军麾下的后勤司官员,负责物资运送对么?” 甄洛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说道:“只因家父无法凑齐四万套冬衣,怕被胡人加害,这才携带我们向军督大人投诚,没想到,他们……” “甄小姐,请节哀……”见甄洛又要开始哭泣,叶胤连忙劝住她说道,“不才还有个问题想向甄姑娘询问下,敢问令尊在遇害之前可否有将什么东西交给你,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交代?” 甄洛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道:“没有,家父只是嘱咐我好好活下去,顺道给了我这个包裹……” “包裹?”叶胤看了眼甄洛香肩上那个不起眼的褐色布包,疑惑了一下,又开口说道,“甄小姐,可否将包裹给不才看上一眼?” 甄洛闻言点了点头,把包裹取下,交到了叶胤手中。 叶胤接过包裹后,感到有些沉重,连忙回到桌案前,打开望去,但见内中除了些换洗的衣物之外,还有些细碎的银两,另外…… “咦?”忽然,叶胤在包裹底部发现一件熟悉的器物,连忙取起一看,顿时脸上浮现震惊的神色。 “马蹄铁?” 叶胤望着这块呈“Ω”形状的马掌,一下子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再向包裹内翻去,很快又找出了一封厚厚的黄皮信封。 待叶胤打开后,眉头顿时紧蹙,连忙对帐外护卫大声说道:“来人,速去把军督大人找来,不才有紧急军情禀报!” “叶公子何事这么着急要找本军督?” 叶胤话音一落,刘策雄浑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随后帐内步入三道身影,为首的正是刘策,侧与身后左右的便是护卫焦珞和霍青。 “见过军督大人……”叶胤见刘策到来,对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刘策刚要开口,就见帐内那九个尚在抽噎的女子正一脸惊恐的盯着自己。 扫视了她们一眼后,刘策带着焦珞和霍青径直来到叶胤身边问道:“这些就是卓少云半道救下的姑娘?” 叶胤点点头:“不才已经确认过,她们应该不是细作,卓统领救下她们纯属意外之举。” 刘策又瞥了她们一眼,开口对叶胤说道:“嗯,既然如此,那就先交给妙音她们吧,对了,你刚才要找本军督何事?” 叶胤想了想,对焦珞说道:“焦护卫,可否麻烦你先把这些姑娘带到慰问营,不才和军督大人有事商议。” 焦珞闻听看了一眼刘策,见刘策颔首,便立即将甄洛她们都带了出去。 等帐内就剩刘策、叶胤和霍青三人后,叶胤立马把马蹄铁和那牛皮信封内的纸张递到刘策跟前,一脸焦急地说道:“军督大人,出大事了,这些都是从甄姑娘身上搜寻出来的物件,您请过目……” 刘策接过那块马蹄铁,还有那些纸张,思考一阵后,脸色立马变得异常冰冷…… 一零八 追击 …… “没想到啊,这些胡奴倒也不笨,这么快就知道我精卫营起家的根本了,居然还描绘出这么详细的制作工艺图,看来本军督还着实小瞧了他们……” 刘策望着手中马蹄铁,又看了纸张上描绘关于马铁制造以及马鞍、马镫等一系列兵器的图纸,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军中某些技术已经泄露了,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估计攻城塔和投石机这些攻城利器很快也会出现在以后敌方阵营之中,将来要面对的局势不再跟如今这样能以奇制胜了。 “罢了……”想了一阵,刘策丢下马蹄铁和图纸,冷冷地说道,“这些技术没什么太大秘密,泄露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就怕他们画虎不成反类犬,只要我们科技司在不断进步,这些已经不算新鲜的玩意儿偷了也就偷了, 决定战场胜负因素的永远是人,这些东西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更何况核心技术这群胡人根本就别想摸到,就比如那弩砲弩车,送他们面前看也别想仿制出来, 不过,这也倒给本军督提了个醒,科技方面的保密工作确实得加强了……” 叶胤见刘策这么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但还是面带忧虑地说道:“军督大人,话虽如此,但为了慎重起见,这牛皮信封之内除了图纸之外,另有朔阳通往玉阳关的粮道运输路线, 不才认为为了配合军师大人能顺利取下玉阳关,建议出兵前去阻截,毕竟玉阳关的胡奴可是目前军督大人取下冀州最大的敌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一旦现在让这些胡人得到这些图纸,获得马蹄铁等利器,怕会对陈指挥使的大军造成不小的困扰……” 刘策闻言,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当即说道:“叶公子所言甚是,本军督这就派人前去阻截粮道,将敌酋辎重队歼灭在半道之上。” “军督大人,末将愿往!”一边的霍青闻言,眼冒金光,一脸兴奋的请命道。 刘策看了眼霍青,没理会他,只是继续跟叶胤说道:“本军督这就命人去唤牧风、牧阔调动他们本部骑兵前去追击,至于霍青……” 说到这儿,刘策又回头看了眼面带渴望的少年,冷哼一声,然后从腰间取下窥镜丢到他手上说道:“本军督麾下尚有一千亲卫空闲,就由你暂代指挥之职,前去追击胡奴运输大队吧……” “多谢军督大人!” 霍青紧紧握着手中窥镜,兴奋地说道,刘策的亲卫营可是全军装备和战斗力最为强悍的部队,无论步骑皆是佼佼者,能领这样的精锐驰骋沙场,显然是刘策将自己当心腹了。 “还有……”刘策止住沾沾自喜的霍青继续说道,“这次你出征阻截敌军辎重,为了保险起见增添胜算,我再让一将配合你一起前行,督军卫统领卓少云且与你同行……” “遵命!”霍青没有任何异议,“能有卓统领相助,此战定能顺利完全所托!” “这个你拿着,速去我帐中点兵出发吧……”刘策忽然将八面汉剑也塞到霍青手中。 霍青取过汉八面剑拱手离帐而去,叶胤望着霍青远去却无不担忧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这样是不是太惯着霍青了?要知道您麾下的督军卫和一千亲卫营将士都拨了出去,您身边的护卫可就越来越少了啊……” “叶公子此言差矣……”刘策笑着说道,“本军督用兵一向如此,无论是亲卫营还是督军卫,留在本军督身边略阵久而久之就会跟大周各地旧营亲卫没什么区别,慢慢退变成一个酒囊饭袋, 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们继续上阵杀敌保持初心,毕竟本军督做到这个位置,需要亲自冲锋陷阵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身为军人理应厮杀在沙场之上才能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尤其是精锐更应如此! 至于霍青,他若能继续打胜仗,骄纵又如何,本军督就是要让全军将士都知道,只要你有能力打胜仗,在不违反法纪范围内,不管如何骄纵本军督都许可了!” 叶胤对刘策的这番话深表赞同,自从跟随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年轻将帅以来,太多的思想和见识是他以前不曾接触过的,让他每每都能受用无穷。 而且,他对刘策也是愈发感到神秘,在战场上对敌冷血无情,可以说是个嗜杀成性的恶魔,但他对百姓和自己人却又是另一副仁厚的态度。血气方刚年华有这种功绩和地位,理应年少轻狂却没见他有过一丝一毫的骄傲自满,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叶胤对他是越发好奇起来。 “如无他事,本军督先走一步了……”见叶胤还在沉思之中,刘策便不再打扰他,和他道别就向帐外走去。 “军督大人且慢……”叶胤忽然唤住刘策说道,“请军督大人允许不才跟随青、云二位将领一道出兵,也好有个照应应对意外之局。” “准了……”刘策仿佛早料到一般,并没有停下自己脚步,对身后叶胤挥挥手说道,“天冷,多穿件裘袍,本军督在朔阳城下等着你们的捷报。” …… “咯吱吱……” “快点,加快脚程……” 在朔阳通往玉阳关的要道之上,数千辆满载粮草器械的板车在骡马的拖行下,缓缓向前行驶着。 为首的胡将正是那日在贺丹络府上反对图塔提出议和请求的头领莎拉,此刻他在寒风凛冽的空气中,大声指挥着运输辎重的大队穿梭在泥泞干燥的大地之上。 两万冀州奴隶军抽打着骡马,用力推搡着陷入坑道内的车轮,车轮木轴在摩擦之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 而在一旁督军的则是足足一万五千呼兰士兵,他们不断鞭笞着稍稍有些偷懒的奴隶军士卒,对这些中原人他们一向都没什么好颜色看的。 望着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人流,莎拉心道:“收到络将军送来的急报,甄大海背叛了络将军,带着情报向南部逃窜,络将军命我赶在刘策他们知晓前速速赶赴玉阳关,但看如今这行军进程,怕是很难快速抵达,一旦被刘策派人追上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里,莎拉思虑片刻后,立马唤过一名呼兰士兵开口说道:“辎重通过这里之后,留下八千人断后,记得挖好陷阱,尤其是陷马坑,如果刘策追击而来,定是骑兵无疑,务必想法子阻挡他们前来追击!” “遵命!” 呼兰副将大声领命后,立刻前去准备陷阱御敌,说实话如今攻守易形的局面还是让他们很不适应,尤其缺少了骑兵之助,只能依靠这种特殊手段来防范冀南大军的进攻,这心理上的落差一时半会儿还是很难接受的。 …… “驾~” 远处坡道之上,奉命前来追击辎重部队的牧风牧阔领着五千骑兵疾驰而行,但见牧阔此时策与马上脸上神采奕奕,眼中满是对立功的渴望。 “嗯?就在前方!兄弟们,杀过去,把这群呼兰狗一并歼灭!” 当牧阔一见到前方肃立的战阵,当即兴奋的大喊一声拍马挺上,牧风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一零九 中伏大败 …… “吁~” “砰~” 正在马背上疾驰的牧族骑兵,在距离数十步外列阵以待的呼兰士兵,正欲搭箭射击之际,忽然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惨烈嘶鸣,随后整个人都被活活甩下了战马…… 牧阔大吃一惊,连忙喝住战马,但见前方泥泞的道路之上到处都是凹陷不平足以淹没半条马腿的陷马坑,不幸踏入陷马坑的战马无一不是被折断了前蹄,重重倒落在干硬的地面上。 “放箭!” “飕飕飕~” 留守断后的呼兰士兵在副将的一声令下,纷纷攒射出锋利的狼牙箭,直扑前方依旧前行的战骑,顿时人马哀嚎声在荒野大道之上响彻半空。 “噗噗噗……” 狼牙箭镞带起片片血雨,令本就被陷马坑阻挡的牧族骑兵伤亡更为加剧,入眼所见尽是一具具雄壮的躯体仰面倒落马下,对身后前进的骑兵造成了严重阻碍。 “可恶!” 牧阔望着遍地都是凄嚎的族人在血泊中惨叫,真的是心如刀割,就这么短短时间,自己所带的两千骑兵足足损失不下三百骑,而且伤亡还在继续扩大。 “牧狗,去死吧,放箭!” 对面的副将见到这一幕,狞笑着继续下令射击,很快又是上千支狼牙箭如黑蝗般向牧阔呼啸而来。 “笃笃笃~” 危急时刻,牧阔猛的举起挂在马身一侧的圆盾挡住了逼命而至的箭矢,周围的牧族骑兵也举盾抵挡箭雨侵袭。 “吁~~” 不过,人确实能被盾牌护住,可战马却不行,一支冰冷的箭镞洞穿了牧阔的坐骑的马首,战马惨鸣一声后,猛地一压前蹄,狂暴的将牧阔甩飞了出去…… “咯嘞~” 一掀之下,牧阔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不想自己手肘在触地刹那传来一阵细微的骨裂轻响。 “呃~” 剧烈的疼痛迅速传遍他的全身,他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来不及去查看受创的肘关节,继续左手持盾死死护在自己胸前要害。 “砰~” 很快在牧阔四周又有不少骑兵被利箭掀落在地,局面瞬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可恶,这群呼兰贱卑,气煞我也,真后悔不听叶公子的话……” 看着同伴一个个被呼兰人射翻在地,牧阔是懊悔异常,临出征前叶胤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务必小心敌军会设伏反击,可他始终没把这话当一回事,结果就酿成了这么大的悲剧…… “哈哈哈,牧狗,胆敢背叛我们呼兰人,现在是时候接受制裁了!勇士们把他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嗷嗷嗷~” 对面的呼兰副将见牧阔所部伤亡惨重已经在崩溃边缘,立马拔出弯刀指挥呼兰人向他们杀来。 “糟了,撤,快撤!” 牧阔见到呼兰人冲来,连忙向四周的混乱不堪的牧族士兵大声吼叫道,失去座骑优势的战马根本无法和汹涌的步兵相抗衡,可惜现在这种时候那些已经接近崩溃的牧族骑兵如何能听到牧阔的呼喊呢…… “牧阔!你在哪儿?” 就在万分危急之际,担忧弟弟安全的牧风率领三千骑兵终于赶到战场,见到眼前一幕立马呼唤起牧阔的名字。 “大哥,我在这儿……”听到牧风呼喊的牧阔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连忙大喊一声,“不要管我,快带族人离开,我们中计了……” 牧风闻言望着数千呼兰骑兵,眼神顿时一冷,随后提马上前挥动手中长槊一枪挑杀一名挥刀逼近牧阔的呼兰人,然后纵身下马又是一脚踹飞另一名呼兰人后,拉起牧阔往马背上一丢。 “大哥,你干什么?” “走~” 牧风不顾牧阔惊恐的大喊,重重一拍马臀,马匹吃痛之下顿时向来时的路上飞驰而去…… “嘿~” “砰~” “噗呲~” 见牧阔离去后,牧风就势持槊一个回身旋扫,将数名逼近的呼兰人掀飞,其中一名呼兰人的腹腔当场被粗长的槊刃给切开,滚烫的肠子顿时溅落一地…… “牧风!”敌军副将认出那人就是牧风后,冲他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你胆敢伙同刘策背叛呼兰人,你个草原的叛徒,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呸!” 牧风一槊挥下重重砸碎一名呼兰人的头颅后,将槊杆狠狠扎入干硬的地面,扬起一片碎屑,冲他不屑地吐了口口水。 “我牧族已经归顺在军督府刘策麾下,不再是你们呼兰人的奴隶,草原蛮夷又与我何干,想杀我?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吧!” 面对牧风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副将被激怒了,恨不得立刻将他五马分尸。 要知道这些昔日草原上的部族可全都是呼兰人的奴隶,可如今却甘愿跟刘策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周人同流合污来对付自己,实在令他气的是脸色紫青。 “杀,给我杀……”副将再次大吼一声,“取下叛逆牧风首级者,我亲自向贺丹络将军请命封他为贵族!” “嗷~” 副将的话立刻激起了这些呼兰人血勇,一声狼嗥后,数十名呼兰士兵举着兵刃疯狂的向牧风逼来。 “来啊,胡奴!” 牧风厉喝一声,继续挥动手中长槊将逼入身前的呼兰人一一扫翻在地…… “噗呲~” “喝~” “叮~” 在连杀了七八人之后,牧风直觉体力有些透支,在周围呼兰人逼迫之下只能化攻为守,显得万分狼狈。 “看来,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牧风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 “牧琴这丫头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夫人的余生军督大人应该会照料吧?还有那亲家也没见到,唉……算了,不想了,就这样吧,希望牧阔能成熟点,早日接替族长位置……” 当数名呼兰人将刀刃重重挥砍到牧风高举的槊杆上时,他再也顶受不住,膝盖一曲,半跪在地上…… “族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名与呼兰人鏖战的牧族骑兵见到自己族长受困的一幕,猛地虚晃一枪挑开眼前敌人,策马冲向牧风身前数名呼兰人,一向将他们震开,随后翻身下马挥动枪身逼退近身的呼兰人。 “上马,族长,快离开!” “不,我怎么能放弃族内的兄弟?” “来人,快带族长离开,留几个兄弟一起掩护族长后撤!” “你敢……” 牧风话还未出口,就感觉后脑一酸失去了知觉,被身后的几名牧族士兵拖上了马背,然后和几十名族内兄弟互望一眼,确定眼神后,迅速向叶胤所在撤退。 “呼兰贱卑!”见牧风离去,这名牧族士兵冲迎上来的呼兰人大声喊道,“你们休想通过此地一步,兄弟们,杀啊……” “杀~” 数十名牧族士兵齐齐呐喊一声,毫无畏惧的向数千呼兰人扑了过去…… 一一零 带你装逼带你飞 …… “叶公子,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悔不听你的嘱咐才导致如此大败……” 大败而归的牧阔望着遍体鳞伤的兄长牧风,捂着手跪在叶胤跟前嚎啕大哭,这一战因为自己的轻敌冒进直接导致五千牧族骑兵折损过半,存活下来的不少身上还带着累累伤痕,尤其差点害得牧风为救自己身亡,更是愧疚懊恼万分。 “唉……”叶胤听完牧阔对战事经过描述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牧阔,重重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这事不才做不了主,还是等回去让军督大人定夺吧,如今你部大战方歇,族中将士需要安抚,先下去休息吧……” 牧阔还欲再说,却见牧风来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按叶胤的话做,只好抱拳起身,十分沮丧的离去了。 待牧风牧阔离开后,叶胤对一旁正在把玩窥镜的霍青和一脸肃穆的卓少云说道“两位将军,你们对此怎么看呢?” “轻敌冒进,本就兵家大忌,未判断具体形势就发起进攻,这牧阔实在太过自大了……”霍青放下手中窥镜对叶胤一脸微笑地说道。 “这也不怪牧风族长他们……”卓少云说道,“毕竟我军北伐以来无往不胜,如今直逼朔阳城下,军中将士难免有所轻敌,虽然经此大败,但也正好提了个醒,以此能平复下军中日渐自傲的情绪。” “那也得区分开来……”霍青笑着对卓少云说道,“能在硬仗中取胜那叫自信,像牧阔这样错判形势大的才叫自大,如果此战由我来打,那八千呼兰步兵绝对能一战而溃!” 卓少云咂了咂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霍青此时可是得到全军认可,一千新军就能杀数万胡奴横尸遍野,这种战绩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 叶胤听完他们的话,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不才就麻烦二位将军即刻领兵前去烧毁这批辎重粮秣……” 卓少云闻言一惊,忙道“叶先生,敌军势大,我军又新败,士气低迷,如何迎敌呢?” “妙!”卓少云话音刚落,霍青兴奋地喊了一声,“叶公子,你此言甚是有理,我这就去准备追击事宜!” 说完,霍青转身向不远处正在休整地督军卫所在走去。 “不愧是军督大人器重的将领,这么快就明白不才的用意了……”望着霍青离去的身影,叶胤赞许的点点头。 “叶先生……” “卓统领,你也随霍将军一道前去吧,一路上他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领命!” 既然叶胤这么说,卓少云也不再多问,也去点拨自己的人马准备和霍青一道前去追击莎拉的辎重大军了。 …… “轰轰……” 大道之上,霍青和卓少云领着一千三百骑兵不断沿着地上的痕迹向前方胡奴消失的放向追逐而去。 卓少云三百督军卫一人三骑,另外两骑马身之上都携带着厚重的具甲,而霍青的亲卫营也是一人双马,随时准备来回转换马背保存战马的体力,轰鸣的铁蹄声响震的整片大地都几乎为之颤抖起来 又前行了一阵,卓少云终于忍不住对霍青问道“霍将军,你可否告知在下,叶先生为何会让我们这个时候去追击胡奴?” 霍青闻言笑道“卓统领,其实叶公子这么做和你们当初用诈城计策取下雎城如初一辙,我军新败一次士气低迷,敌军定料想不到我们偏偏在此刻会再次派兵前去截击,此时正是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对我们不会加以防范,若换做你是胡奴首领能料想到会继续有人追击么?” “原来如此……”卓少云听完霍青的话,顿时恍然大悟,“叶先生年纪轻轻,居然能这么快想到破敌之策,难怪能得到军督大人如此的器重。” 霍青洒然一笑“这是自然,叶公子自幼就有神童之称,十余岁就敢只身劝降数万大军,免去一场战乱,幽州之局更是一人劝说十万大军倒戈为平定幽州内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等胆识和谋略自然会受到军督大人万分器重,以我估计,这次牧族大败可能也是叶公子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我能在战场上再立新功呢……” 卓少云深以为意,随后又问道“霍将军,话虽这么说,但据情报所云,这次押送辎重的敌军有数万之巨,我们只有这区区一千余骑,想要顺利烧毁那些辎重,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啊……” “兵贵精而不贵多!”霍青无比自信地说道,“其实稍在细想,我们此行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 一敌军虽众,然半数以上皆是战力不足的奴隶军组成,这些未经像样操练,甲胄兵械尽数不全的士卒不足为惧, 二剩余的胡奴虽然多达一万五千左右,但真正的呼兰人也就只有七八千,且以呼兰人那种傲慢的态度,我可不相信他们能和睦相处,只要击败这七八千人,剩余的胡奴也就和那些奴隶军一样不足为患, 三来便是敌军多是步兵,而我们却都是骑兵为主力且各个都是精锐,即使战情不利,也能从容而退, 这第四敌人料想不到我们会突袭,只要造成他们军中大乱,这些辎重必能顺利销毁!” “少云受教!”卓少云听完霍青的分析后,在马背上恭敬的对他拱手行了一礼,“没想到霍将军年纪犹轻,却能有这等见解,少云真心佩服!” 霍青一听笑了笑说道“卓统领客气了,这些只是在下愚见罢了,不过,烧毁这些粮草辎重容易,要想歼灭这群胡奴,获得更大的军功,还需要卓统领相助,不知卓统领愿意和我配合将这群胡奴杀的人仰马翻呢?” “一切听从霍将军指示,少云绝对尽力配合!”卓少云对霍青的胃口感到震惊,既然能立再大的功劳,卓少云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 霍青说道“那好,既然卓统领如此相信在下,那我们就这样这样……” 霍青和卓少云详细的述说了自己的计划,听得卓少云是不住的点头。 轰鸣的铁蹄踏过荒野,离敌军辎重部队是越来越近了…… 一一一 青云志 上 …… “呼哧~呼哧~” 冀州河凌地界,押运粮草的莎拉大军正在过道之上休息,寒风吹过,将运输车上的旗帜吹的是“啪啪”直响。 “……就这样,那些牧狗就被我们杀的落荒而逃,可惜牧风和牧阔这两条贱狗逃的挺快,没能生擒手刃……” 方获大胜的副将和一群族人围坐在一辆运输车边上吹嘘着自己的战绩,引得他们都是大竖拇指,啧啧称奇。 “兄弟,你怎么了?醒醒啊,快醒醒,好烫,来人啊……” 而另一处,几名押运辎重的奴隶兵围着一个缩着身子、浑身打颤的年轻小卒不断大声呼喊,但见那中原士兵冻的是面色铁青、额头滚烫,双眼也开始泛白,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回事?吵什么?” 一个呼兰军官闻听这些奴隶的呐喊,带着几名族人粗声粗气的围了过来,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胡爷,你快来看看,这孩子病了,烧的可厉害了……”围在年轻士卒边上一名年长的军士焦急的对那呼兰人说道。 “我来看看……” 那呼兰军官挤入人群,来到那年轻士卒身边俯下身子,然后观望一阵伸手拍了他几巴掌。 良久,那呼兰军官起身若有所思地说道“嗯,的确是病了,看来需要治一治……”然后,同身后几名跟来的胡人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胡人心领神会,狞笑着把那年轻人架了起来,边上的士兵一见他们的神情,顿时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但迫于淫威,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生病的士卒带离了自己视线…… “作孽啊……”年长的士兵望着这一幕,重重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距离胡奴辎重队数里之外,一名亲卫军的探马火速向霍青大军所在地疾驰而来…… “报~霍将军,前方三里之地,发现敌军踪迹……” “很好,备好火油生灰,记住烧毁粮草辎重后,立即往指定地点退去,切记速战速决,全军出发……” “吼……” 一千亲卫营铁骑呐喊一声,然后朝着胡奴辎重队所在的位置踏马而去…… …… “起来了,继续赶路,都别磨蹭,快点……” 休息过后,呼兰士兵挥动长鞭,大声吼叫着让辎重队继续赶路,在一片叫骂声中,各人只能从地上爬起推着车子,牵着骡马继续向玉阳关方向赶去。 “咯哒哒……” “唏律律……” 一片轰鸣的马蹄声在呼兰人身后响起,莎拉惊疑之下,连忙向身后望去,但见不远处似乎有点点黑线慢慢浮现。 “不好!敌袭,全军戒备!” 莎拉立马感觉到来者不善,厉喝一声准备御敌,一下子辎重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乱作了一团…… “趁敌阵型混乱,集中一点加速包抄过去,杀!” 霍青敏锐的感受到对面胡人此刻的慌乱,抽出八面汉剑对亲卫大吼一声,策动战马加速冲了过去。 “不要乱,不要乱,列阵……” 莎拉看着远处霍青的铁骑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断指挥着自己阵前散乱的呼兰人结阵迎敌。 他也没料到刘策军队第一波进攻被打退,在遭受如此大伤亡之下居然还敢派人前来追击? “吁~~” 数千呼兰人勉强列好阵型,持盾举矛迎着逼近的滚滚铁骑,喉结不住上下滚动,瞳孔中的马身也越来越大,紧握着手中兵刃,强压袭上心头的恐惧,努力保持着身形。 “稳住,稳住,弓箭手准备……” 莎拉不停安抚着阵前的呼兰人,望着已经逼入百步之内的上千骑兵,慢慢抬起大手,随时准备让后阵的弓箭手射出箭矢。 策马疾行的霍青见到敌阵,顿时冷笑一声,随后拉下头盔上的精铁面甲,身后两侧的骑兵立刻分成数列,以一字阵型,向前方胡奴军阵开始缓缓加速。 “放箭……” “呼~” 莎拉大吼一声,片刻过后,呼兰人军阵大后方腾起一片箭雨,呼啸着向霍青部队坠落。 “笃笃笃~” “叮叮叮~” 一阵箭镞钉入木板和金属摩擦撞击声在霍青所部阵中响起,呼兰人这波抛射因为风向缘故,飞驰的箭矢受到阻力之后几乎没有对那装备优良的上千骑兵造成什么伤害,轰鸣的铁骑很快就又挺近了数十步距离。 “再,再射,快,快啊……” 莎拉额头一丝细汗浮现,第一次体会到了面对铁骑冲锋时那种山一样的压迫感,没想到有一天骑射超群的呼兰人也会落到这种局面。 “飕飕飕~” 呼兰人后阵处,再次射出一连串的箭雨,已远不如之前那般整齐如一,慌乱之下连弦都没拉满,射出去的箭矢威力可想而知…… “冲~” 霍青面甲之后,传来肃杀的冷喝,上千骑兵将手中的骑枪齐齐压了下来,行成一片乌色黑云逼向前方骚动的人群。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在呼兰人阵中响起,十几名列与最前方的胡人再也遏制不住骑阵冲锋的恐惧,丢下手中盾牌刀剑,转身挤开人群向后方跑去。 “哗啦啦~” 这十几名欲逃离战场的呼兰人如同一点星火,立刻点燃了整片干草堆,原本还算整齐的列阵瞬间崩溃了。 “让开,让开!” 一名矮壮的呼兰人一把将眼前两个手持角弓的同伴推倒在地,不顾一切向远处跑去,誓要远离死亡逼近。 “给我去死~” 另一名呼兰人嫌前方的呼兰人跑的太慢,挥动弯刀一下将他后背划出一道长长的殷红,然后踩着他的身躯飞也似的跑去…… “别挤,别挤我,哎呀~” 另有数名胡人被身后的同伴猛的推倒在地,刚欲起身,就有无数双大脚践踏而过,耳边回响着阵阵凄嚎,最后在痛苦之中失去了知觉。 “可恶……” 莎拉在阵列崩溃的那一瞬,就已经和亲卫策马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望着混乱不堪的阵型和即将凿入的上前铁骑,懊恼一声后,立刻去组织第二道防线,贺丹络可是下了死命令,那些粮草断不能有失。 “唏律律~” 一名落在最后的呼兰人在用尽全身力气逃跑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马鼻呼响,顿时脑袋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去…… “砰……” 还未看清身后骑兵究竟长什么样,那呼兰人就被疾驰的战马重重的撞飞半空之中,在他生命最后一刻,体会到了从高处往下看奔腾的人马,原来是这么舒爽的感觉。 “下辈子,我要在高原之上,做一名乞纥人……” 带着最后的意识,那呼兰人重重落在地面之上,被疾驰的战马席卷而过…… 一一二 青云志 下 …… “饶命啊~” “不~” “吁~” “噗呲~” 凌河地界荒原之上,马鸣嘶啸,血雨腥风,上千铁骑在霍青指挥下如同一柄锋利的青锋,将前方一切阻碍尽数劈开,铁蹄之下到处都是凄嚎的身影,却很快被疾驰的战马淹没,不带一丝的情感。 “正前方,冲过去!” 凿破敌阵之后,霍青发现远处那蔓延的长龙队伍,知道那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一声嘶吼之下,命令身侧铁骑扑将过去…… “列阵迎敌,不要乱,不要乱……” 提前来到辎重队的莎拉望着前方凄惨的景象,仿佛有口闷气压抑在心中,憋的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过再难受这时候他也只能强行保持克制,知道现在必须要冷静,立刻组织辎重队列阵反击,毕竟己方仍有数万人,结阵御敌的话,凭那一千骑兵是断不可能得逞的。 但是,他忽视了两个重要的问题,一就是这些几乎和平民没什么区别的中原奴隶军是否有勇气面对铁骑逼近,二是如何把上万人如此短时间聚集起来结阵迎敌? “放缓马速,逼他们向本阵冲去!” 霍青见辎重队附近已经开始结阵应对自己,立马命令全军距离那些向后阵逃窜的呼兰人二十步距离缓缓逼近。 “不好!”莎拉一下就看出了霍青的企图,想利用自己色乱军冲阵,看着自己远远没有结阵成型的队伍,连忙大声对那些逃窜的呼兰人大声咆哮起来,“赶紧向两侧退,快啊,向两侧退,胆敢冲阵者,杀无赦!” 然而莎拉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那些早已被亲卫营骑兵吓破胆的胡人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跑的不够快,怎么都摆脱不了后面追击的骑兵,至于莎拉的命令,谁还顾的上? “放箭!” 见劝说无效,莎拉果断下令一千弓箭手向自己同伴射击。 “噗~” 眼看就要抵达前方阵列逃出升天之时,无情的狼牙箭镞瞬间把他们的念望带入了无尽深渊之内,一声又一声的破躯轻响,带走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疾驰中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让剩余的乱兵顿时一阵错愕,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但短暂的平静只维持了数息时间,面对身后滚滚而至更为可怕的死亡威胁,这些乱兵再次向本阵冲了过去,这一次比之前冲的更加猛烈,很快就与自己的同伴厮杀在了一起。 “趁现在!生灰!” 霍青抓住时机,率先掏出装有生石灰的布包,对准前方混乱不堪的敌阵丢了过去,很快又有上千个布包飞驰而近,本就混乱不堪的第二阵列在乱兵和“生化武器”双重打击之下,完全崩溃了…… “噗~” “砰~” 霍青一马当先,手中的八面汉剑划过一名胡奴的后颈,带出一片磅礴的血雨,马身一侧悬挂的盾牌将一名被生灰伤到眼帘正在哭喊的呼兰人重重砸倒在地…… “杀~~” 霍青身后,疾驰的骑军也冲入了阵中,将眼前阵列尽数劈凿而开,夹带着无边的怒焰向辎重车队冲去。 “完了……” 后阵之中,目睹这一切的莎拉看着上千骑兵贯穿乱阵,痛苦的摇了摇头,又望了眼四散而逃的本部士兵,已经预料到这些辎重保不住了。 “噌……” 在霍青把火油罐丢到辆辎重车上,随后燃气熊熊烈火一刹,莎拉猛地抽出刀柄上镶嵌宝石的弯刀,横与脖颈之上欲引刀自尽。 “不可啊,族长!”副将猛地拉住他,阻止他自尽,“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若这么死了,我们部落可怎么办啊?” “放开我!”莎拉怒吼一声说道,“贺丹络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没能完成,我又有何面目活下去?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族长!”副将奋力夺下他手中的弯刀,大声劝慰道,“中原有句俗语,叫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是失败了,但是,就因为这样我们更不能丧气,现在该做的就是立刻召集族人,再做下一步打算!” 莎拉闻言,顿觉有理,虽然这次任务没完成,但不代表没有补偿机会,望着一辆辆燃烧起来的辎重车,他怨毒的看了眼远处马背上的骑兵,然后和副将一起去召集族人寻机而动。 “留意地上马蹄印,本族长定要将这上千人头全部砍下来去见贺丹络抵罪!” …… “哈哈哈……” 尽数烧毁敌军粮草,霍青和亲卫营将士在返程途中是有说有笑,霍青那出色的指挥天赋得到了这群亲卫营老兵的认可。 要知道一旦被这些将士认可,霍青的地位将在整个军中彻底树立起来,几乎就是平步青云了。 “霍小将军,我算是真服了你了,说实话,除了军督大人之外,我还真没这么佩服过第二个人!” “霍小将军真乃天生的将才,以后跟着你和军督大人,就怕这战功捞到手软啊……” 听着军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之词,霍青脸上也挂上一丝骄傲,只见他对众将拱手一谢“这都赖诸位亲卫营的兄弟帮衬,我霍青能与你们并肩杀敌,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霍小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那胡奴主将你为何故意放走不追呢?” 这时一名亲卫营老兵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刚才辎重队不远处明明看见敌方主将身影,却没有借机除去,这让他一时想不明白。 霍青闻言笑道“这位哥哥,之所以留下那胡奴主将,是因为战争还没结束……” “啥?还没结束” 亲卫营将士闻言一怔,不是已经打赢了么?数万人一溃千里,这种局面战争还没结束么? 霍青见众人不解,然后开始解释道“各位兄弟,你觉得我们烧了胡奴的辎重粮草,他们会善罢甘休么?那胡人将领完不成任务定会恼羞成怒,在召集乱兵后向我们疯狂追击而来,正好借此机会再败他们一次!” “不会吧?”亲卫营老兵说道,“他们几乎都是步兵,真的敢追过来么?” “八成会的……”霍青自信地说道,“毕竟我们只有一千骑,而胡奴呼兰人就有七八千之众,刚才一战至少还有五千呼兰人存活,他有什么理由不来赌一下呢? 况且我们方才经过大战,胯下战马体力不足,已经组织不起先前那种巅峰之态的冲锋,他们身为草原民族,终日与马为伴,应该也已经发现这点,换你会错过这种机会?” “哦~” 周围亲卫营将士闻言,恍然大悟,对霍青的分析很是认同,但是就算一切按照霍青所设想那样,又该如何迎敌呢? “诸位不必担心……”见众人面带疑虑,霍青笑着说道,“我霍青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立刻去和卓统领汇合吧,这军功我一人可受之不起,接下来就看他的重装铁骑能不能硬撼数千胡奴步兵了……” 一一三 又见重装铁骑 …… 残阳西斜,寒风呼啸,干硬的大地之上,入眼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苍穹之下,一支近六千人的异族部队在莎拉的带领下,带着满腔的怒火沿着地上马蹄践踏过后的痕迹,气喘吁吁的向不远处的山丘奔袭而去。 此时这支重新聚集起来的呼兰军队,脑海里都带着同样一个念头:“这群狗娘养的,抓住他们定要生剥活剐方能一雪前耻!” 几万人被一千中原骑兵冲的四分五裂,连运送给玉阳关的物资都被烧毁,等这些呼兰人反应过来后,顿觉这简直就是天大羞辱。 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呼兰人按着中原人在地上摩擦,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兵力差距足足三十多倍啊,居然被杀的如此凄惨!等从恐惧中回过神之后,带给这些草原民族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怒火,誓要把他们全部斩尽杀绝方解心头之恨。 忽然,正在追击的呼兰副将一眼看到前方山丘之上,伫立着数十名骑兵,顿时对边上的莎拉说道:“族长,你看对面,那些中原人居然没走?” “好嚣张的气焰!”莎拉一见,顿时火冒三丈,“烧了我们的辎重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摇大摆的挑衅?勇士们,随我杀过去!” “嗷嗷嗷~” 一见到山丘上出现那“熟悉”的骑兵身影,这些呼兰勇士此时心中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完全丧失了理智,狼嗥数声就疯狂的向前扑了过去。 “赶了十几里路,见到本将军在这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起疑?呵呵,胡奴果如军中老营将士所言一般,多只是群空有蛮勇的野人而已, 现在我算明白军督大人为什么这么厌恶他们了,让这么群蛮夷肆虐我中原土地许久,换谁心情都不会好受,就让这道斜阳见证这数千条蠢狗的下场吧……” 霍青放下窥镜,一拉马缰和周围骑兵一道,缓缓向山丘后方行去,观他这姿态似乎是有意放慢脚程,引诱那些呼兰人前来追击。 “呼~呼~” 一连又追出二里地,这些呼兰人体力也已经达到极限,不断喘着粗气,寒风透过嗓子眼时,只觉的一阵干疼。 “不对,我,我怎么感觉,感觉像是故意,故意引我们前去啊,其,其他骑兵呢……”副将断断续续的对莎拉说出自己疑虑。 莎拉取出腰间水袋,扬脖灌了下去,却发现只有几滴水滴后,把水袋顺势一扔,然后说道:“纵使有诈也得将他们拿下,他们大战方歇,马力断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若他们还敢半道截击,定叫他全军覆没!” “那万一还有伏兵呢?”副将面带忧色的说道。 “伏兵?”莎拉闻言冷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有其他伏兵,就不会只派一千骑兵冒险来烧粮了,让大军继续前进,务必要将这些胆大妄为的中原贱狗一举歼灭!” 带着熊熊的复仇怒火,也为弥补之前辎重被烧的巨大过失,莎拉现在已经别无选择,要想保住族人的性命只有奋力击杀那股骑兵才有脸去乞求贺丹络的原谅…… “来了,准备……” 霍青且行且退,终于将身后的骑兵引至另一个山丘之上,对列阵与前的五百骑兵打过招呼后,立刻向后阵赶去。 “果然,这些中原狗贼都在等着我们,列阵迎敌!” 莎拉一声怒喝,立刻在山丘之下结阵准备迎接铁骑冲阵,经过之前的战斗,这些呼兰人已经对骑兵冲锋的威慑有了些许免疫,知道集结为阵方能有胜算,虽然追击途中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但此刻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士气却是异常的高涨。 “吁~” 就在呼兰人严正以待,准备随时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人一个血淋淋教训的时候,忽然,山丘之上的亲卫营却波动马身向两侧缓缓退去。 “嗯?还想跑?追击!” 莎拉和副将见到这一幕,齐齐吼了一声,然后命令大军压上去。 “唏律律~~” 但就在他们的脚步刚踏上丘道之时,一阵沉闷的战马嘶鸣传入了自己耳畔,诡异的气息瞬间在莎拉心头蔓延开来,当他抬眼望去之时,脑海顿时如同炸雷般一片轰鸣…… “那是,什么怪物?” “人马都包在铁甲内?这怎么可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真的是战马?这重量如何跑的动?” 整齐的阵列在卓少云的督军卫出现那一刹,瞬间骚动起来,人在面对未知生物的时候,总会有莫名的恐惧。 “将士们!随我冲杀敌阵!” “喝~” 卓少云一声令下,三百重装铁骑拉下头盔上的面甲,呈一字战阵,缓缓向丘道上的六千呼兰士兵发动了正面冲锋。 “咯哒哒~咯哒哒~” 重装骑军缓缓开始加速,人马在前进过程之中身上铁叶不断上下起伏晃动,发出阵阵悦耳的金属轻响,但这阵轻响是相对而言的,在这些呼兰人耳中无疑是死神在弹奏夺命的乐章…… “天哪,真的动起来了,真的动了……” “大地之母啊,这些怪物是从地狱来的么?太可怕了……” “不,他们要过来了,我不想这么死在这里,佛祖啊,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我愿意放下屠刀,皈依你门下终日吃斋念佛……” 督军卫的重装铁骑缓缓逼近,沉重的铁蹄敲击在地面之上如同在拷打这些异族士兵的灵魂般,令他们浑身上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放箭,快放箭!” 率先反应过来的莎拉急促的大喊起来,他才明白自己又一次中计了,但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那些铁甲怪物逼近,一单那百人一列的凶兽扑入阵中,那结果……他都不敢去想。 “呼哧~” “叮叮叮~” 飞驰的黑蝗窜入骑阵,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但很快就被马蹄声给淹没,三百铁骑竟无一人落马,依旧匀速向自己阵前汹涌的凿近。 “射击,射击,射击!” 莎拉神态疯癫的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身后的弓箭手用最快速度把手中的箭矢抛射出去,然而结果却依旧没能撼动哪怕一骑倒地。 “铁浮屠,是铁浮屠~” 呼兰人阵中,忽然爆发一阵恐惧的嘶啸,这些呼兰人终于回忆起在罗津部时,和去年在巫山镇存活下来的士兵聊天之际得到关于重装铁骑的传闻。 据那士兵描述,重装铁骑人马皆包裹着厚厚的铁甲,疾行过程中无惧任何刀枪箭雨,呈现一字战阵勇往直前,任何试图阻挡他的生物都会被无情的凿穿,世界已经上没有任何人力可以阻止他们了,哪怕是草原上的血狼遇到它也只有被碾碎成粉末一途。 按这些罗津部族人的讲述,虽然他们根本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生物存在,但还是依据描述的形象请人绘画了下来,见之以后便称之为铁浮屠,意味着一座可以移动的铁塔,代表着血腥的杀戮和深层恐惧压迫…… 不想,今日却真的见识到了传闻中铁浮屠真实存在的一幕,且就在自己瞳仁视线之内,正踏着死亡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逼近…… 一一四 一溃千里 …… “跑~跑~跑~” “凶兽”已经完全展现在呼兰人眼前,最前列的士兵已经能清晰的见到余晖之下那粗重的马息浊气,人马具甲冰冷的压迫感令他们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丧失殆尽,脑海里只浮现一个“跑”字,但无奈,此刻他们的身体却不受思维的控制,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都挪不动,只能高举手中圆盾,把头深深的埋在盾牌内侧,借此来压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啊~” “呼……” 在重装铁骑那碗口粗的骑枪碰触前列“盾墙”一瞬间,这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木桩”,齐齐发出一阵凄烈的惨啸,还未来的及感受撞击带来的痛楚,只觉得的自己一轻猛地“飘”了起来…… “噗呲~噗呲~” “呃~” 呼兰人正中的阵型瞬间被重装铁骑给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而本立与原地最先抵御冲击的三列呼兰人却早已失去了身影,铁蹄所过之处,地面上连同飞石走沙都被席卷一空,干净的令人难以置信。 “呃~” 一名呼兰人手持虎枪试图阻止眼前凶兽的前进,但那锋利的枪尖在与马身上那沉重的铁甲触碰一瞬,立马连枪杆一道折成两半,连同他握枪的手臂也在巨大力量的灌输之下,扭断了…… “噗呲~” 还未等那呼兰人惨叫出声,马身一侧四米长的矛刃就将他镶有铆钉的锁甲透破,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疾驰的铁骑就这样带着他继续向后阵凿去,又接连撞翻整片的人群…… “滚开,滚开~” 又一名呼兰人丢下手中兵器,拉开前方两个阻碍自己逃命的同伴,豁尽全身力气向后跑去,急行这么多的路程,本该已经到达体内极限的他这生死关键时刻却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但他的好运也仅限于此了,在他推开第三个人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刺骨的寒冷令他仿佛坠入冰山一样,随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前奔跑起来,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地虚空而动,最后重重的和一名同伴撞在了一起…… “过来吧你~” 另一名军官模样的呼兰人,眼看跑不了,危急时刻,本能的一把抓过两个逃跑的同伴,把他们往自己身前一挡,凭借对战马冲击的经验,欲以他们的性命为诱饵,避开被“腾飞”的命运…… “砰~” 但是重装铁骑的冲锋撞击能力远超他的预计,当“铁浮屠”撞在他身前两个呼兰人身上之际,巨大的掀力瞬间把他们三人齐齐撞飞半空翱翔起来,一声凄嚎过后,压倒了身后一片人海…… “噗呲……” “啊~” 两名前后成直线逃窜的呼兰人正在急急而奔,但还未等他们跑出多远,铁骑就已经逼近,粗大的骑枪直接将身后一名呼兰弓箭手的头颅从后脑勺透穿。 马背上的督军卫骑兵借助马速顺势一抬枪刃,那异族弓箭手的头颅就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带着那长长的血带以及森森白骨直扑前面一名呼兰人背心而去…… 那呼兰弓箭手听闻身后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的屎尿失禁,但见发寒的枪尖从一张血口里冒出,近在咫尺,枪刃之上还挂着同伴的头颅,那双眼睛还在马蹄的敲击下来回有节奏的晃动着,好像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不断在示意他人去救他似的。 “不~呃~” 就这么一瞬间,悬挂头颅的骑枪从那呼兰弓箭手脖颈穿过,还未来的及呼喊出声,就闻一阵骨裂轻响,他的脑袋也随着骑枪折断,登时飞了出去,无头的双肩激溅出一捧沸血之后,重重的倒在了地面之上…… “咯嘞~” 另一名呼兰人在逃跑过程之中,忽然脚足被绊了一下,不慎摔落在地,就在他刚欲起身时,忽然感觉腰部传来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一下越压越紧,等他感受到痛楚欲喊出声之际,带有马掌的铁蹄重重的踩裂了他的盆骨,刺激的他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不过,他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沉重的铁蹄很快从他后背凿入,贯穿了他的前胸,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部践踏个稀烂,随着他的脑袋被踩裂之后,全身血肉的倒在血泊之中,至于是回归到了死神或大地之母的怀抱,鬼才知道…… “这……这……” 重装铁骑凶残有血腥的一幕幕,让莎拉体内的怒火瞬间被浇灭,残酷的现实让他明白之前所谓的复仇之战是多么的可笑。 望着满山遍野凄厉逃窜的呼兰士兵,莎拉真的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全身力气好像都被抽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怯懦和恐惧。 他怕了,面对这种可怕的怪物,他真的感到害怕,现在的他只想能迅速逃离这片噩梦,哪怕一瞬间也是极好的。 “兄弟们!督军卫已经破开敌阵,趁现在敌军混乱,立刻杀下去,将他们全部歼灭!” 山丘之上望着这一切的霍青,立刻高举八面汉剑,指挥已经换上新马的本部骑兵再次杀了下去。 “喝~” 近千亲卫营将士闻言,立刻抽出环首刀,紧随霍青一道杀将下去。 其实霍青知道,重装铁骑再厉害也只有三百骑,主要目的是凿乱敌军阵型,真正把战果扩大的还是要靠自己的亲卫营骑兵,这才是给予异族人最后致命的一击。 之前故意诱敌,将敌人骗至和卓少云商量好的埋伏地点,关键在与消耗敌人的体力,消磨他们主将的耐性而急于寻求作战,丧失了理智,这一步步都是霍青计算好的,为的就是能最大范围扩大战果,将呼兰人有生力量尽数消灭干净。 他的确做到了,六千呼兰人看似很多,但在面对卓少云那以逸待劳的重装铁骑之时,也只有崩溃的份。 可这还远远不够,霍青想要的更多,自从第一次作战大获全胜开始,他就十分享受那种被万人拥戴赞颂的感觉,十分享受战场上指挥大军屠戮的快感,这种感觉是在黄敢身边所没有的,他知道自己贪婪,对那种荣誉的贪婪胜过了一切,要想一直享受这种感觉,就只有一直赢下去,立更大的战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所以,这次任务明明已经顺利完成,但他依然不满足,要打,就打出个样子,要杀,就杀他个血流成河,让胡奴得知自己在战场上就会产生绝望,让他们的妻儿老小终年只能以泪洗面,让他们的土地上到处充满烽火! “给我杀~” “杀~” 霍青一声怒吼,年轻的脸庞满是火热的情绪,手中昔日刘策的佩剑在他手中不停挥舞旋转,誓要把那残余的乱军一举搅平…… “噗~” 当霍青大军在幽暗的光线下冲入自己混乱的阵营之际,莎拉只觉的胸口一甜,猛吐一口鲜血,仰面栽倒,晕了过去…… “莎拉族长死了……” “莎拉族长死了……” 边上已经被吓破胆的呼兰亲卫,见莎拉到地,不知情的大吼起来,瞬间让残存的呼兰人连逃跑的勇气都尽数丧失,在片刻哀鸣之后,齐齐跪在地上高举手中兵刃向“青云”二将投降求饶起来…… 一一五 朔阳议和1 …… 十二月十九,霍青和卓少云押着擒获的两千四百名呼兰人以及莎拉和他的副将和叶胤、牧风、牧阔,一道返回了刘策所在大营,此时刘策大军距离朔阳仅不到四十公里。 “军督大人,霍青不辱使命,和卓统领一道尽数烧毁粮草辎重四千三百余车大破胡奴,另俘虏两千四百多人,连同他们的族长和副将都已被生擒,如今已在营外,请军督大人示下该如何处置?” 一进主帐大营,霍青便一脸兴奋的向刘策夸耀此战结果,看的叶胤是不住摇头轻笑,倒是那卓少云,静静的立与一侧,没发一言。 听完霍青的说辞,刘策坐与案前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冷冷地开口说道:“霍青,你好大的胆子!” 霍青闻言,猛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拱手对刘策说道:“请恕霍青愚钝,军督大人何出此言?” 刘策说道:“本军督只让你烧毁敌军辎重粮草,为何还敢冒险半道阻击数倍与己的敌人,分明就是贪功冒进!” 霍青一听,连忙说道:“军督大人,您误会了,敌军的确势大,但都被我算计的死死的,那六千追击的胡奴先……” “还敢狡辩!”刘策一拍桌案,大声喝止他说下去,“我且问你,这次拨你的一千亲卫营损失多少人马?” “战死一百零三骑,伤四十七骑,总计伤亡一百五十骑!”霍青傲然挺胸,无比骄傲的说道。 “伤亡比例一成半你还有脸笑的出来?”刘策见霍青一副兴奋的模样,顺手拿起边上的书案重重砸了过去,“一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打一群士气低迷缺乏系统训练的步兵,居然还会有这种伤亡,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你知道这一百五十骑是经过多少场血战历练出来的么?” 霍青被刘策一通呵斥之后,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嘀咕着:“好歹全歼那群呼兰人了啊……” “呵呵……”刘策无奈地摇摇头笑了几声,然后不再理会他,看向卓少云说道:“少云,你部伤亡情况如何?” 卓少云立刻出列,拱手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我部督军卫三百骑,在与敌交战之中,损失二十三骑,请军督大人责罚……” “唉……”刘策叹了口气,“重装铁骑固然冲阵无可匹敌,然作战方式单一,不如重骑或轻骑灵活,这只能作为战场决定性胜负时方能使用,以后你要多加留意,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举妄动,去把阵亡名单列出来吧……” “谨遵军督大人教诲!末将告退……”卓少云恭敬的退了出去。 卓少云出帐之后,刘策又看向牧风、牧阔二人,见牧阔手臂绑着厚厚的绷带挂在胸前,一脸落寞的跪在地上,面带关切地说道:“牧阔,你且起来,手臂伤势如何了?” 牧阔闻言,鼻子一酸,只觉更加的愧疚,低着头说道:“军督大人,我轻敌冒近中了胡奴埋伏,导致损兵折将无数,又差点害得族长身险绝境,请军督大人责罚!” 边上的牧风闻言,连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牧阔固然有罪,但都是我监管不利导致的,若不是我懈怠,也不会致我军有如此惨重的损失,还请军督大人让我与牧阔同罪!” “都起来吧……”刘策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确有过,就等北伐结束后再一并做计较吧,先退下去安抚你们族内的将士吧,告诉他们,本军督不会亏待他们,该给的抚恤和奖赏一分都不会少,退下吧……” “多谢军督大人……”牧风和牧阔闻言,感到更加的愧疚,谢过之后,相互搀扶着也走出了主帐。 “军督大人,这是令牌,还有你的宝剑……”见主帐气氛凝重,霍青主动取下腰间挂着的八面汉剑和亲卫营令牌,脸上是万分不舍,“现在原物奉还,属下也告退……” “霍青……” “属下在……” “接着……” 就在霍青沮丧的欲转身离开之际,刘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在他转身刹那,就见八面汉剑向自己飞了过来,他本能的伸手接住,一时间有些错愕。 刘策看着愣神的霍青,嘴角一撇:“这亲卫营以后就是你的部曲了,另外等这次北伐结束,到辉字营地方领五千人马,新编一营吧……” “……” 刘策的话让霍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叶胤一见,上前拍拍霍青的肩膀轻声说道:“霍将军,恭喜你了,还不快谢谢军督大人?” “末,末将谢过军督大人!” 霍青激动万分,刘策这话等于是同意让自己真正独领一军啊,要知道之前所用徐辽的军队也好,刘策的亲卫营也罢,都不是自己的亲属部队,但这新编练的一营,可是彻底成为自己的部曲,更何况还有如此精锐的亲卫营铁骑相助,日后再也不怕无功可立了。 “先下去吧……”刘策笑着对霍青说道,“另外,见你和卓少云配合挺不错,回到永安后,就让他暂且当你的副将吧……” “遵命!”霍青一脸兴奋的向帐外走去。 “等等!” 刘策喝住霍青,取过桌案上未被霍青取走的亲卫营令牌,缓缓走到他跟前,把令牌交到他手中后,“意味深长”的说道:“霍青啊,你以后再多给我惹点事出来,啊?” “下不为例,保证下不为例……”霍青取过令牌,不住干笑道。 “滚滚滚……”刘策不耐烦的挥挥手,“顺便告诉卓少云,你和他所部损失的人马待回到朔阳自会给你们补足,好了,滚吧……” “多谢军督大人,属下告退……” 霍青连蹦带跳的离开了主帐,看的刘策和叶胤都是一阵无可奈何。 确定帐内只剩自己二人之后,刘策面色一冷,随后坐回案前,取出一本册子,用碳笔不知道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叶胤见此,小心翼翼来到他身边说道:“军督大人,你这么对霍青就怕他年少轻狂,会变得目中无人……” “霍青从淄罗镇带兵以来,斩获多少胡奴首级?”刘策头也没回的说道,“他的领军能力足可以和老营任何一名将领比肩了,区区一个营使之位,本军督觉得已经很委屈他了,此举就是要告诉军中所有将士,只要能打胜仗,霍青就是他们的榜样,本军督不会吝啬赏赐, 顺便也给精卫营老营将士提个醒,不要以为自己有军功在身就能目中无人吃老本,一山还比一山高,要想不被人超越,就得不断鞭笞自己,提高自己的能力!” “军督大人手段高明,不才佩服!”叶胤微微欠身,淡淡地说道,“借用霍青能力刺激全军,宽待牧族将士免其心寒, 前者能让老营将士有危机感更加努力奋发,还能让新军士卒看到军督大人无派系成见,能尽全力操演,好早日上战场杀敌立功。 后者能让那些归附的异族知道军督大人对治下子民一视同仁,并也能更加尽心效命,不知道不才所说有没有错……” “算是吧……”刘策说道,“前者你所言无错,但后者你漏了一点,牧族在本军督问鼎冀南时立了汗马功劳,且心向中原对本军督忠心耿耿,与情与理都不该过重处罚,人非草木,本军督一向不会对自己的部曲下如此狠手, 另外,本军督是在替你善后,叶胤,这次你有些过分了,真以为本军督不知道那两千牧族骑兵血染沙场是你暗中唆使牧阔造成的么……” 一一六 朔阳议和2 …… 叶胤沉默片刻,良久对刘策说道“原来军督大人都已经知道了,牧族造成如此大的伤亡的确是不才的主意, 是我暗示牧阔加紧追击胡奴,让他损兵折将为霍青和卓少云的铁骑扫清取胜障碍,军督大人打算怎么惩治不才?” “惩治?”刘策冷笑道,“叶公子,你这倒是难倒本军督了,你严格来说只是随军而行的参谋而已,并未在军中担任任何职务,又没犯重罪,军中条令对你几乎不受制约, 更何况你战术安排合理,助霍青他们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本军督又该怎么忍心惩治与你呢? 不如这样,此次功过相抵,就算是对你的惩治了,你觉得如何?” “多谢军督大人理解……”叶胤也已经料到刘策不会处置自己,与是对他拱手施礼答谢一声。 “免了,既然你来了,正好这里有件东西让你瞧瞧,是贺丹络命人秘密送来的议和信,你看看吧……” 说着,刘策丢出一封信件到叶胤跟前,示意他拆开看一眼。 叶胤接过仔细看过一遍后,顿时冷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到底是议和信呢还是挑战书?” “意外么?”刘策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脸玩味地说道,“我看到信上内容第一反应也和叶公子一样,对此你又怎么看呢?” 叶胤指着信件上提出的议和条件,苦笑着说道“看来不才还是阅历太浅,这种议和条件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难道他们分不清现在眼下局势么? 我大军自北伐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无往不利,取下整个冀州只是时间问题,可这贺丹络倒好,提出的议和条件完全就把自己摆在胜利者的姿态, 且看这一条,立刻终止战火,我大军原路退回冀南边境,归还包括雎城在内,以北所有城池土地?他这是在做梦么? 另外,赔偿此战给呼兰人造成的损失,合计白银一亿两,并支付相应粮草马匹?呵呵,其他不说,不才想问军督大人一句,军督府现在拿的出一亿两白银么?” 刘策笑着说道“甭说一亿两白银了,就算一千万两都拿不出来,本军督还欠着若颜几千万银子都还没还, 再说,就算有,你觉得本军督会拿出来做这种傻事么?毕竟我可不是建奴蝗跪,做出趁胜求和,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铅骨之举遗臭千年……” “建奴皇贵?”叶胤闻言眉头一蹙,“军督大人,这是人名还是其他事物?为何不才从未听闻。” “呃~这是一个久远的典故而已,叶公子没听说过也正常……”刘策自觉说漏了嘴,随便搪塞了一句,继续说道,“总之,让本军督做出这种事是万万不可能的,打到这种地步,呼兰人还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叶胤点头说道“不才认为贺丹络不是没脑子的人,之所以写来议和信,纯粹就是缓兵之计,索性就不去理会他们,大军继续向朔阳挺近,早日取下朔阳后转向玉阳关和军师汇合。” 刘策闻言摇摇头,从叶胤手中接过信件说道“缓兵之计?他还有援军么?塞外现在一片混乱,王罕忙着和应对那些不服他的各族部落,自己都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时间前来驰援冀州, 蒙洛人?除非他们脑子进水,才回到努速尔汗数月,还未来的及休整消化远征成果,就要趁着寒季向远东进发? 至于玉阳关方面,陈庆、许文静他们已经快打到燕城了,加上运往关卡的粮草被霍青付之一炬,更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大冷天救援朔阳,而且玉阳关的战略地位远比朔阳重要,就算他们想出兵,蒙洛人也不会同意的, 之所以会写这么一封看上去毫无诚意的议和信,本军督认为是贺丹络现在的处境已经极其困难了,要知道朔阳城内现在到处都是避难的呼兰贵族阶层, 眼下我大军即将兵临城下,他有义务和责任保护这些贵族阶层免受兵燹之祸,可又知道现在战争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再战下去也只会徒添伤亡, 他写这份议和信也纯属无奈之举,故意提出这么多苛刻又可笑的条件,无非就是想要在正式谈判之时有讨价还价的空间而已, 既然如此,本军督为何不理会呢?送上门的肥肉不宰他几斤换叶公子你会甘心么?要知道本军督现在是真的已经穷疯了,光麾下就有几十万将士要养活, 说实话,这次出兵十万分两路北伐,已经是极限了,出征一月以来,消耗的粮食和物资我都不想看第二眼,太耸人听闻了……” 叶胤也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打仗其实就是说到底打的就是钱,谁的底子硬谁就能获得最后胜利,以一名普通士兵一天消耗四斤粮食计算,十万大军光一天粮食消耗就是四十万斤,一个月一千二百万斤,足足八万石粮食,这还只是兵士的消耗。 若再算上马匹的话,想要行军途中不掉膘保持充沛的精力,至少需要相当与一名普通士兵五至七倍的饲料喂养,这次出征的七万匹马无疑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些只是行军作战的必需,还不包括将士的薪资,战后的抚恤等一系列庞大的开销,刘策看上去挥师北伐意气风发,实际上军督府早已在破产边缘疯狂的试探了,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难处都是刘策独自在忍受罢了…… 其实叶胤一直觉得此刻刘策北伐不是时机,理应等休养生息数年后,财政不再如此拮据时出兵方才合理,毕竟现在的冀南一切百废待兴,百姓都还不富裕啊…… 可刘策却是一意孤行坚持对冀北发动攻势,和许文静所说明面上的理由是化解军中各系矛盾拧成一股绳,其实内中真实目的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在他刘策带领下的中原人是有能力把不可一世的胡人尽数击败,从而达到自己政治声望,同时唤醒中原人骨子里的血性,不再畏惧胡人的屠刀。 见叶胤沉默不语,刘策继续说道“叶公子,你就命人送信去朔阳,就说本军督答应和他们议和,为表诚意,暂且罢兵停止对朔阳前沿虎川、阴亭两处要塞的进攻,等和谈判的使者交谈过后再做计较。” 叶胤闻言,迅速收拾心情,对刘策说道“不才待会儿就命人去送信,这送信人选嘛,不如让卓少云的大哥谢平安前去如何?” “让萧煜也一并前往……”刘策说道,“既然是嫣然的亲戚也不能不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这萧煜我见过两次,人圆滑又有胆识,比那什么谢平安靠谱多了,有他一同前往,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叶胤点点头,忽然在刘策跟前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微笑,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能否和不才讲讲适才关于那趁胜求和,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典故呢?不才对这些奇闻很有兴趣……” “八卦……”刘策看着叶胤那张俊俏的脸蛋,忍不住笑了一下,“行,反正闲来无事,和你说说也无妨……” 一一七 朔阳议和3 …… 朔阳城,将军府…… 贺丹络烦躁的在府厅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忧愁之色,时不时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 “希望那封信件刘策能看明白其中本将军的用意,若不然……” 想到这里,贺丹络顿觉太阳穴一阵发痛,只得坐下来回想为何会向刘策发出议和信的举措。 其实从那日图塔跟贺丹络说起关于跟刘策议和的建议,就一直惦记着这个策略,尤其在得知甄大海的女儿失踪后,就知道重要情报已经落在刘策手中,自己派往玉阳关的辎重运输极有可能遭到刘策的拦截阻击。 果然,数日之前就有残兵回到朔阳带来了几千车辎重被付之一炬,八千呼兰人全军覆没的惊人消息,顿时就亟不可待的找来城内所有贵族商议联系冀南军议和的消息。 这些呼兰贵族此时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加上阿索全家遇害,虽然明知凶手是谁,但无奈项羡已经成功成为了索勒部新任族长,率领部族两万大军占据了秋风牧场,对朔阳呈现对峙之态,一时也奈何不得他,商议之下,同意和军督府的前去议和。 不过,这群贵族老爷们可能已经作威作福惯了,虽然同意跟军督府议和,但骨子里对中原人的轻蔑一时半会儿没能转变过来,商议途中逼迫贺丹络将自己的“宝贵建议”写入议和章程,与是才有了那让刘策啼笑皆非的信件。 待信件送过去后,贺丹络心里有着一股深深的恐惧,生怕刘策没能明白自己信中的意思,一怒之下直扑朔阳而来,毕竟自己主动去请和,居然会是这种态度,换自己是刘策绝对是一战到底了。 现在的贺丹络只求刘策能派人和自己接洽,然后在谈判桌上再将原先那些条例全数作废,重新拟个议和章程出来。 “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呼喊,贺丹络闻言猛地起身走了过去。 一到那亲兵身边,不等他开口,贺丹络就大声问道“怎么样?刘策派人来了没?” 那亲兵摇了摇头,说道“回禀络将军,不是刘策的人,是项羡项族长命人前来催粮……” “这个混蛋,还有脸来跟本将军求粮?”贺丹络失望同时,又勃然大怒,“本将军还没追究他杀害阿索的罪状,他倒好,居然问我要起粮草来了?告诉他,没有,一粒米都别想从本将军地方得到!” 亲兵闻言,苦丧着脸说道“络将军,项统领还说……” “他说什么!你有话不会一次讲完么!”见亲兵吞吞吐吐,贺丹络再次冲他喝斥一声。 “是,是……”亲兵缩了缩头说道,“项统领派来的人言,如若天黑之前没得到满意答复的话,他就开始率军攻打朔阳城!” “放肆!”贺丹络闻言大声咆哮起来,“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草原部落待他可不薄啊,他身为中原人,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降卒却给足了他超然的待遇,不想却是这般薄恩寡义之辈, 现在想想,他身为项家子孙却转投姜家门下为伍,认他旗内的旗总为干爹,冀州易主后,又认阿索为父,吃了败仗为了活命居然忍心把善待他的阿索全家灭门,更是霸占了索勒部的产业,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啊,当初董狸可汗他们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这么重用他,耻辱啊,耻辱!” 亲兵立在一边,默默地低头等着贺丹络发泄完,他知道现在的贺丹络正在气头之上,还是不要前去冲撞他比较好。 “给他,全部给他!”一通发泄完后,贺丹络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出事端,还是决定给项羡发下军粮,“顺便告诉项羡,他所作所为本将军可以既往不咎,也承认他是索勒部新任族长,但让他必须保证他还是我呼兰草原的勇士,必须为我效命。” “遵命!”亲卫闻言,立刻转身前去城门转达贺丹络的命令,不过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还不快去?”贺丹络奇怪地问道。 “呃~来人还说……”亲兵想了想,为难地说道,“再要几个女人带回去供项统领享乐,要那种胸大屁股大,而且还要有姿色的那种,胡女最好……” “这种时候还想着女人?好,我给,我给!立刻从慰安营挑选五十个,不,一百个符合条件的给那混蛋送去!”贺丹络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显然已经被项羡的行为给气的不轻,却又无可奈何。 亲兵领命离去后,贺丹络是怒不可遏,越想越气,来到桌案前猛地举起茶碗重重一摔,立马四分五裂,碎瓷立刻溅了一地,到处都是。 “报~” 就在贺丹络在府厅内发泄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名亲兵的呼喊。 “又怎么了?何事!”正在气头上的贺丹络冲那滚进门槛的亲兵怒吼一声。 那亲兵一愣,迅速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立马跪在地上说道“回禀络将军,刘策大军派的使者已经到了城门之外,是否让他们进来?” “终于来了……”贺丹络闻言,神情立马一变,然后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说道,“立马将他们迎进来,对了,召集城内贵族前来府厅,本将军要设宴款待他们……” “是……” 亲兵满脸懵逼的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心道这贺丹络到底怎么了?之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怎么一听到刘策使者前来就变了一副脸,不就几个中原人么?至于这样么? “太好了,看来刘策真的明白本将军的意思,既然能派使者前来,说明也有议和的意思,毕竟他几万大军在外,这军饷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肯定也是损耗不起,如果能谈个合适的条件罢兵那就最好不过了,待来年我草原帝国缓过神来,必会给予你猛烈的还击!” 贺丹络坐在桌案前仔细思量该如何谈判,以及前去谈判的人选,当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碎屑后,又开口对门外说道。 “来人,赶紧把屋内收拾一下,本将军要在这里招待贵客,快点!” …… 一一八 朔阳议和4 …… “嘶~” “谢平安,你慌什么?放松点,别折了我军督府的气势!” 前来朔阳充当使者的谢平安和萧煜在跟随一队呼兰士兵向贺丹络府邸走去时,望着四周异族士兵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时,谢平安身体止不住抖起来,持使节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不住倒吸凉气,好在边上萧煜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不时按住他不让他当众出糗。 谢平安稳了稳紧张的情绪,对萧煜小声说道“我没慌,只是一想到军督大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一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萧煜闻言,瞥了一眼四周,然后推了下谢平安说道,“瞧你这额头都湿了,还没慌?你们浔山男儿不是各个都胆识过人么?拿出点气概来,别让这群胡人看扁了……” 谢平安闻言,立马挺了挺胸膛,努力装出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继续朝前走去。 “切,熊样……” 萧煜看了谢平安一眼,暗自嘀咕一声,又望向四周胡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他回忆起自己出行前,刘策和自己说的一番话“萧煜,既然你是嫣然的远房表哥,待我和你表妹成亲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但是,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徇私破格提拔你在军中的地位,要想在我军中获得尊重就必须靠实力军功来说话,说实话,我真挺不看好你的,压根不想拿你和嫣然相提并论……” “这次朔阳之行,我只要你牢牢记住一点,你和谢平安二人代表的可是军督府出使朔阳,绝不能在胡人前折了颜面,现在是胡人在向我们求和,是我们精卫营占据主导局面,不要有任何顾忌,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因为在你们背后有数万敢战将士在撑腰!你们若是不幸遇难,我会亲自率军攻破朔阳,让所有胡人给你们陪葬!” “若你不敢前去,马上可以提出来,我会立马免去你军中一切职务,将你逐出军营,再给你一笔钱任你自生自灭,你可想好了?” “想想你妹妹宋嫣然,身陷困境之时,都能泰然自若,这份心境让多少我辈男儿都汗颜自叹不如,你身为她的亲人,会忍心比她差么?又觉得自己配的上和她成为一家人么?” 刘策的话一直在萧煜脑海里回荡,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军督大人,表妹,你们看好了,我萧煜绝对不会给你们丢人的!” 带着无比的自信,萧煜和谢平安来到了贺丹络府邸,大门之外,贺丹胜已经恭候多时,见他们到来,望了一眼之后,将他们迎了进去。 …… “让我们欢迎来自远方的贵客……” 将军府内,早已准备好了宴席,待谢平安和萧煜步入府厅之后,贺丹络率先起身欢迎他们到来,厅内其他呼兰贵族也随之起身与他俩打了招呼,但情绪显然不如贺丹络热情。 “军督府使节谢平安……” “萧煜……” “见过贺丹勇士……” 既然别人笑脸相迎,哪怕是包藏祸心,但出于礼节,谢平安和萧煜还是对贺丹络微微行了一礼。 “嗯,两位先请入席……”贺丹络对二人态度还算满意,立刻邀请他们入席就座。 “谢过贺丹将军……” 二人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坐到了指定的席位之上,谢平安将使节放在一侧,端正了下自己的坐姿,尽量保持镇定,萧煜反倒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入座之后,居然当众抠起了鼻屎,惹的对面一桌的胡人将领脸颊一阵抽搐。 很快,在贺丹络的指示下,一群衣着艳丽的中原侍女便捧着各式菜肴来到了各人席上,随后又替他们斟满了酒水。 “既然贵客来临,理当敬酒三碗!”忽然一个满脸横肉的胡人起身端着酒碗对谢平安和萧煜开始发难,“我们呼兰男儿最敬重勇士,不知你们敢不敢与我对饮?我先干了!” 说完,那胡人仰脖把碗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命边上的侍女再次倒满碗中酒水,又是仰脖一口喝干,果真是连干三碗,周围胡人贵族是不断大声叫好,然后齐齐看向谢平安和萧煜他们两个,眼中充满满了不屑。 谢平安举起案上的酒碗,闻了闻,一股辛辣的奶腥味扑鼻而来,惹得他是眉头紧蹙,正打算鼓足勇气喝下去的时候,萧煜却发出了不屑的声响。 “切,就三碗酒也配称之为勇士?我看这呼兰人也是越来越落寞,难怪会被我边军打的跟丧家之犬一样抱头鼠窜……” “混账,你说什么?” “好大的胆子!” “臭小子,敢侮辱我族中勇士,信不信把你剁了喂狗?” 府厅内一下子“喧闹”起来,纷纷冲萧煜和谢平安发起火来,让贺丹络都一时为难,不知该怎么应对,各席边上的侍女也是吓的不轻,她们潜意识里对胡人是万分的惧怕。 “够了!”萧煜大喊一声止住喧哗,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碗中的马奶酒倒掉,随后把碗往桌上一扔,轻蔑地说道,“不就三碗酒么?这么小的碗如何尽兴?换大碗上来!” 此话一出,府厅内鸦雀无声,这世界的马奶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却辛辣无比,你一个中原人居然换大碗来喝酒?没听错吧?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大家也想看看这萧煜是不是真有本事干了三大碗,与是贺丹络使了眼色,命下人取来一个大碗放在萧煜桌案前。 “倒酒!” 萧煜大喊一声,边上侍女哆哆嗦嗦的给他盛满酒水。 “萧甲长,你行不行啊?不要逞能啊……”谢平安见萧煜来真格的,连忙小声劝道。 萧煜没理会谢平安,端起酒碗对着之前那个想给自己下马威的呼兰人,笑着说道“看好了,真正的男人是怎么喝酒的!” 话毕,就把酒碗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厅内只闻到一阵“咕咚咕咚”的声响。 “啊~不错,再满上!” 一口喝干后,萧煜哈了口气,面不改色的命侍女再给满上,然后再次扬脖一干而尽。 三碗过后,萧煜脸上已经浮现一抹红晕,显然有些恍惚了,但他仍然装出一副享受的模样大声说道“这么冷的天,这酒喝下去真是让人浑身舒坦,不错,不错!哈哈哈哈……” 笑声在府厅内不断回荡,怔的席上那些贵族是窃窃私语,连连称齐,之前那个出来打算给他们下马威的胡人立刻把头缩了进去,不敢再发声。 “好酒量!”贺丹络一声大喝,缓解了府厅内的尴尬气氛,“不愧是军督府派来的使节,真是令本将军佩服,好了,大家敬两位贵客一碗。” 贺丹络话音一落,府厅内众人纷纷起身对萧煜和谢平安敬酒相迎,有了之前萧煜那一手,这次倒都是随意轻泯一口即止,再没有人出来拼酒,倒也给了萧煜缓过神的时间。 “今日难得如此喜庆,岂能无歌舞助兴,来人,奏乐……” 贺丹络一声令下,府厅内立马响起一阵悦耳的糜音,很快一群身着薄纱轻衫的舞女来到了厅内开始翩翩起舞。 由于这些舞女衣衫单薄,身体肌肤不时隐隐可见,看的那群胡人是小腹邪火腾起,不时发出一阵淫秽的笑声,若不是现在身处重要场合,早就要扑过去。 萧煜默默看着那些起舞的女子,从她们的神情可以看出是在强颜欢笑,眉目间传递的是一股深深的屈辱。 “老谢,你……” 萧煜本想和谢平安商量把这些女子也想办法救出去,不想却发现谢平安却直勾勾盯着场中舞女出神,一时间对萧煜的话竟置若罔闻。 “唉,多好的女子啊,可惜却被胡人囚为玩物……” 良久,谢平安叹了口气,猛地喝干碗中的马奶酒,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一一九 朔阳议和5 …… 席间,贺丹络一直在暗中观察谢平安和萧煜二人神情,看看在美色之前,这两个军督府派来的使节能否镇定自若,如若好色,他想借机打探下刘策军中的虚实,万一谈判不成,也好做下一步部署…… 但贺丹络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萧煜和谢平安二人在刘策军中的地位不过是新军中两个小小的甲长,怎么可能知道军中那么多秘密?这也是刘策留了一手,故意派职位较低的二人前来朔阳,万一他们抵挡不住诱惑也不必担心泄露军机。 一曲跳罢,贺丹络见二人虽然面红耳赤,但依旧神态自若,不由暗道一句刘策军中果然治军严明,美色当前,观二人神态却如此淡定,当真是纪律严谨,看来找刘策议和的决定是对的,若再继续打下去的话,冀北就真的保不住了,酒宴也差不多了,先探探刘策的底线罢。 想毕他拍了拍手,命那些舞女先退下,舞女们对着周围这群“野兽”行了个万福礼后,齐齐哆嗦着退了出去。 “你们也一并退下吧……” 贺丹络也遣退了边上那些侍女,他可不想那些中原人知道呼兰人已经被打的要求和的事实以免引起动荡,所以严密控制着城内舆论。 席间各人见此,知道要进入讨论议和事项的环节,立马端正了自己的姿态,竖起耳朵准备聆听贺丹络和萧煜、谢平安二人的谈话,毕竟这都关系到自家性命,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贺丹络扫了一圈府厅各席之后,最后锁定在萧、谢二人身上,开口说道“二位贵使,本将军派人送去的停战书,不知刘……刘军督有何建议啊?” 萧煜闻言,立即红着脸对贺丹络说道“我们军督大人说了,他对你们拟的协议非常生气,说你们不识时务,恨不得立马要挥兵直逼城下取尔等狗头叠成京观供世人观赏……” “好大的狗胆!”萧煜话音一落,席间一名呼兰人一拍桌案猛地大喝一声,“挥兵城下?有胆就放马过来试试,看我不杀的他人仰马翻!” “切,马?”萧煜闻言,不屑地看向那个呼兰人,然后悠哉地说道,“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呼兰人究竟还有多少马可用,我大军距离朔阳仅隔三十里,以我军行程不消半日就能兵临城下,就凭半道上那两处屏障,你觉得又能守多久?” “混蛋……”那呼兰人一听,气的是立马拔出弯刀对着萧煜,“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血溅当场?” “吓唬谁啊?你当你爷爷我怕你么?来啊!”萧煜见对面胡人亮刀犹然不惧,借着酒劲也抽出随身携带的戚刀,“过来试试,比比咱俩得刀谁更锋利!” “行了,阿巴町,退下,不得对贵使无礼!”贺丹络见场面有些不受控制,连忙厉声喝止那呼兰人,又转头对萧煜说道,“贵使请息怒,本将军为下属的无理向你们表达歉意,还请贵使收回宝刀,坐下来好好商量。” “这还像句人话,这次就给你个面子……” 见贺丹络这么说,萧煜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挑衅的瞪了一眼阿巴町,收回宝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气的阿巴町是眼角直跳,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贺丹络心中又何尝不想一刀杀了这二人,萧煜方才那语气着实令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非常不满,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这么做,这后果自己绝对承受不起。 努力平复情绪之后,贺丹络又对二人说道“贵使,还请讲明刘军督的意思,既然对我们开出的条件不满意,那还可以商量嘛,我们一起解决……” 谢平安拱手说道“贺丹将军,你们提的那些条件确实过分了些,我建议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军督大人本来是真的打算要挥兵直逼城下, 但他又不忍心看着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十分渴望能早日解决这次纠纷,所以才命我们二人前来转达一句,明日午时之前,请贵军派遣使者前往我军中商议具体事宜,毕竟我们军督大人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谢平安这话一出,府厅内顿时寂静无声,但见这些呼兰贵族老爷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嘴巴张成“o”型,有的在往自己碗里倒酒时,酒水早已溢出碗外流淌一地都不自知。 不忍生灵涂炭?爱好和平?这种话你们他妈也有脸说的出来?这次冀州战争是主动谁挑起来的?一路北近以来又有多少族人被你们割草一样的杀了?我们在冀北呆的好好的也没惹你招你啊,你却突然引燃战火,连个冬天都不让过舒坦,你这样还叫爱好和平么? 这就仿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拿着屠刀举着人头站在自己面前大声宣布,其实我喜欢和大家和平共处,共盈共利?拜托,你编也编的像样点好吧!脸呢?还要不要了?真是没见过比这更无耻的,如果这都算是爱好和平,这天底下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你们更爱好和平的人了。 “啊哈哈哈哈……” 忽然,萧煜趴在谢平安肩膀上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笑声中充满了对府厅众人的嘲讽,听得这些在座的呼兰人脸颊不住抽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贺丹络内心也是怒不可遏,没想到这谢平安看上去老实巴交,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毒辣,和萧煜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但同时也对刘策的军队有了更近一步的认识,试想连两个使者都有如此胆识敢在众多呼兰人跟前无惧生死放纵大笑,这刘策大军当真是实力深厚,窥一斑可见全豹,更加决定了要赶紧议和的打算。 想到这里,贺丹络对二人说道“二位,既然刘军督有意和谈,那本将军自当挑选要做准备,如今天色不早,不如先去驿馆歇息歇息,待会儿我书信一封,命人送你们出城前去回复刘军督,如何?” 谢平安闻言,起身说道“如此那我等就先谢过贺丹将军了……” 说完,谢平安拿起使节欲和萧煜一道向府厅之外走去,但刚走到府厅门口,却瞥见不远处那几个舞女正在寒风中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不由眉头一蹙。 二人互望一眼,随后回到厅内,萧煜率先对贺丹络说道“贺丹将军,我有个小小请求,不知你可否答应在下?” “贵使请讲……”贺丹络点点头。 萧煜说道“门外那些个舞女不知可否让我们带回营中?” “嗯?”贺丹络闻言,笑着说道,“怎么?贵使难不成看上那些个舞女了?你眼光不错,这些个舞女各个都还是完璧之身,且相貌姣好,本来今日过后本将军就打算把他们分给下属的,既然是贵使提出来的,区区几个女子又何足道哉,准了就是……” “将军……” 厅内其他呼兰人闻言,立马乐意了,刚欲出声阻止,却被贺丹络一个眼神全部按了下来,不敢出声。 “如此就多谢贺丹将军美意,这些女子我就不客气了……”萧煜谢过之后,和谢平安转身向门外走去,嘴角却浮现一抹笑意。 待二人离开后,一名呼兰贵族将领再也忍不住起身问道“将军,你为何要对他们如此客气?” “几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贺丹络厉声喝斥一声,随后眼中浮现一丝阴狠,心道“你们想不到,那些个舞女之中我早已安排了桩子,本来还担心无用武之地,现在能被送入刘策营中真是天助我也,若谈判不顺利,就别怪我铤而走险,只要刘策一死,这军督府也就土崩瓦解,或许也可以趁势收复冀南也不一定,哼哼……” 一二零 儒皮实纵 …… “多谢两位军爷搭救,若不是两位军爷相救,我们姐妹这一生怕是要彻底毁了,此等恩情,永世难忘……” “几位姑娘,赶紧起来,这是我们身为浔山男儿理应该做的事,要谢就去谢我们军督大人,是他孜孜不倦的教导才让你们得救的!” 等谢平安和萧煜载着一车获救的女子回到刘策大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二人平安回来得到了守营将士的连声称赞,同时对那几个被带回的女子感到好奇。 为首的一个名唤知乐的女子对谢平安和萧煜是连声道谢,十分的热情,搞得谢平安这个大男人脸上也是一阵通红。 知乐闻听谢平安这么说,连忙恳求道“军爷,可否带小女子去见见军督大人,也好当面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谢平安一听顿时犯难了,刘策岂是说见就能见的,自己在军中职位卑微,哪有什么资格带她们去见刘策啊。 这次之所以把这些舞女救出火海,除了所谓“胆识过人”之外,最主要一点就是谢平安看这些姑娘姿色不错,正好想介绍给卓少云认识,没准能从中挑一个做他媳妇儿,反正自己弟弟现在也是“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限量,回去后是该把这事儿给办了,而且这身为主舞的知乐姿色过人年芳十七,更重要的是还是处子之身,很让谢平安满意。 “这个……”谢平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知乐,眼神不自觉的瞟向萧煜,似乎在说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帮我解解围。 萧煜出使归来,在贺丹络的府厅出尽了风头,此时正在洋洋得意,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见谢平安眼神扫来,大手一挥说道“正好我们要向军督大人去禀报这次朔阳之行的所见所闻,这些姑娘就一并带上吧,我估摸着叶公子也在,正好让他来安置她们几个……” 谢平安闻言顿觉有理,然后挺着滚圆的肚子对知乐几个说道“几位姑娘,你们且随我一道去拜谢军督大人吧……” “有劳两位军爷了……”知乐轻轻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八个舞女紧跟着谢平安和萧煜向刘策主营缓缓走去。 …… “军督大人,你说的这些,实在太可怕了,不才,不才有些难以置信……” “说了这只是传闻典故,叶公子你何须如此紧张?看你脸色都变得煞白……” 主帐之内,刘策和叶胤讲述了前世历史中某个宫廷剧泛滥的朝代的一些见闻,听得一向处变不惊的叶胤都止不住有些颤抖。 “没想到异族问鼎中原后,竟会是这般的残暴不仁,毁人衣冠,强制削发,而且固步自封,盲目自大到了这般地步,最终与世界严重脱轨,被外夷列强败的无地自容,只能靠割地赔款苟延残喘,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这……实在太可怕了,军督大人,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么?” 叶胤颤声问道,刘策所说的话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如果有一天这种局面真的发生在现实当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的下去。 刘策叹了口气安慰叶胤“放心吧,只要本军督一日不死,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在我中原百姓身上,有朝一日,本军督会将塞外胡夷尽数扫清,成为我中原百姓的栖身之所!” “不才相信军督大人一定能做到的!”叶胤无比自信的说道。 “呵呵……”刘策笑了笑又说道,“其实发生那样的事也不能完全归咎与异族统治,毕竟故事中的异族在被外夷一顿暴打之后,也有过改变落后局面的做法, 只是根深蒂固的陈旧思维绝不是得到几件精良的武备就能改变,最重要的是思想方面落后外夷列强,思想若不解放开来,就只能被一直欺压下去……” 叶胤忽然说道“不才恳请军督大人治下废行儒学,儒学之害犹如故事中的场景,早晚会使神州遭受劫难!” “叶公子,你过于极端了!”刘策眼神一冷,“儒学本身无过,莫忘了你也是儒学出身,庞略庞师名扬天下,你……” “但庞师所授不才和上官雁的却是纵横之道,并非儒学一套!”叶胤语出惊人,“只是儒学势大,已经严重挤压了其余学派的生存空间,大有独尊为首的苗头,庞师也是出于无奈才套上儒学的外皮方能在中原各地开坛授课,军督大人,不才恳求你莫要在治下以儒学为重,当然,废除最为不过了!” “叶公子……”刘策听完叶胤的话,眼神变得异常冰冷,“说吧,你如此接近本军督究竟意欲何为?” 叶胤淡淡地说道“军督大人莫要多想,不才本来对儒学并未有太大成见,在听闻军督大人这个典故之前也只是持中立态度,但现在,不才才发现, 若任由儒学继续做大下去无人约束,那么数百年后,或许故事中的那一幕幕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之中,军督大人,就当不才求求你,为了天下苍生,务必废除儒学!” “荒谬!”刘策听后,立马打断道,“纵使废除儒学就一定能保证这种事不再发生了么?好吧,姑且本军督同意你废除儒学,那么接下来呢?让你纵横学说成为主流?你能保证纵横学说就不会成为下一个儒学?保证故事中的情形不会发生? 其实,纵横学也好,儒学也罢,都不是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真正造成落后局面的是运用这些学说禁锢他人思想的统治阶层,他们会为了自己统治利益不惜篡改误导学说原诣来达到愚民的目的,这点你想过没有?” 叶胤沉默了,仔细想了想,对刘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军督大人所言甚是,是不才欠缺考虑,惹您生气了……” “罢了……”刘策见叶胤这副姿态,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些,“这也难为你了,不想儒学出生的叶公子居然会是纵横学的传人, 真令人感到意外,难怪你能凭一张嘴将苏敬山的十几万大军劝降,十一岁就能让流州数万大军放下兵械,这一般的儒生还真的做不到呢……” “军督大人过奖了……”叶胤欠了欠身继续说道,“不才斗胆问一句,军督大人心目中所中意的又是哪家学说呢?” “百家齐放!”刘策想都没想,“能富国强兵,让百姓安居乐业,让这个国家焕发应有魅力的派系学说,本军督一律接纳!” 叶胤怔了怔,刚欲开口,门外就传来亲兵的声音。 “启禀军督大人,萧甲长和谢甲长已经回到营中,现在正在帐外携带九名女子等候!” 一二一 知乐 …… “属下见过军督大人!” 谢平安和萧煜二人被唤入营帐后,对刘策行了一礼,脸上的神情都异常的激动。 “免礼!”刘策挥手示意道,“此行你们能平安归来,本军督深感欣慰,坐下和本军督仔细说说你们出使经过!” “多谢军督大人……” 萧煜、谢平安二人道谢过后,激动的在偏侧入座,和刘策仔细说起在朔阳的经过…… 待二人说完后,刘策和叶胤互望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此行辛苦你们二人了,理当记上你们一功,待战事平复,定当重重有赏!” “能为军督大人效力,属下等是万分荣幸,不求什么赏赐!”谢平安和萧煜二人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拱手谦虚的说道。 “嗯……”刘策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到“对了,那些被你们所救女子也一并唤进帐内让本军督见上一见,正好我慰问营需要排练歌舞给将士们闲时助兴, 本军督正愁上哪找舞师教导,如今正好有人送上门来,如果她们愿意留下,本军督也不会亏待她们几个。” “遵命!”谢平安立刻起身兴奋地说道,“属下这就去把她们唤进来……”说完,谢平安就向帐外跑去,显然想在这些女子面前显摆下自己的能力,刘策也没揭破,就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在焦珞和谢平安的带领下,九名女子莺莺燕燕的出现在帐中,一股清淡的胭脂味立刻在帐内弥漫开来。 这些女子一见正坐案前的刘策,立马明白这人必是军中主帅,立马齐齐跪下对他拜谢道“多谢军督大人搭救之恩,我们姐妹无以回报……” “不用跪,你们起来吧……”刘策面色平静的对她们说道,“能助你们脱离出魔爪,本军督也甚感欣慰,你们暂且先留在军中,我会命人料理你们的生活,至于以后,等战事结束,去留自由。” “军督大人气魄,小女子拜服!”知乐闻听刘策所言,发出一阵慑人心魄声音,“小女子愿留在军中,希望能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以此报答军督大人的搭救之恩!” “嗯?媚术?”刘策边上的叶胤一听知乐所言,顿时眉头一蹙,立刻对她提高了警惕。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刘策一听这阵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被吸引了过去,对跪在帐下说话的女子说道。 知乐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刘策对他抱以含羞的微笑,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转,轻启朱唇说道“回禀军督大人的话,小女子知乐,冀州乐郡人士……” “不错,不错,妙啊……”刘策望着知乐的脸庞一阵出神,嘴里不住嘀咕着什么,良久才说道,“你们先去慰问营吧,营外自会有人带你们前往,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多谢军督大人宽慰,小女子感激不尽……” 知乐再次俯身拜谢后起身,临走前眼眸含泪看了刘策一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刘策心中好是一阵怜惜。 “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叶胤望着知乐几人离开营帐的身影,又侧身瞥了眼刘策此时的模样,顿时更加警惕起来,“连一向稳重的军督大人都有些心猿意马,看来我要时刻留意点她。” 想到这里,叶胤也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既然您托不才打理慰问营,不才这就前去和妙音姑娘她们交代下,也好早早准备就宿相关物件,让她们好好歇息一晚。” “还是叶公子你想的周到,那就有劳了……”刘策点头对叶胤的话表示赞同。 “不才告退……”叶胤告别刘策,一甩手腕上的佛珠,走出了营外。 “你们也都退下吧,本军督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策又让萧煜和谢平安也退了出去,帐内很快只剩下刘策和护卫焦珞二人了。 只见刘策单手托额,陷入沉思之中,脸上不时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好像乐在其中一般。 …… 慰问营中,见又有新的姐妹加入,夏妙音额外的热情,立刻吩咐大家给她们安排被褥热水,又取来饭食给她们充饥。 “多谢姐姐,知乐实在感激不尽,这些就让知乐来吧,姐姐你莫要太过操劳了……” 当知乐得知夏妙音是刘策的义妹之后,立刻表现的格外热情,帮着夏妙音一起铺床烧水,让夏妙音很是欢喜。 夏妙音见知乐往宿营的帐中火盆内添加碳火,立刻上前阻止道“知乐姑娘,你初来乍到,不用这么操劳,先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再做安排,听闻你歌舞不错,正好到时教教我们几个……” “姐姐太抬举我了……”知乐依旧往火盆里边添碳火边说道,“知乐不过在胡奴阵中为了苟且存活才被逼学了几年舞乐,不算什么的,只是……” 说到这里,她眼帘又红了起来,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惹得夏妙音连忙掏出绣帕替她擦拭了眼角的泪滴。 “让姐姐见笑了……”知乐接过绣帕对夏妙音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姐姐好福气啊,以后跟着军督大人衣食无忧,不像我,无父无母,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夏妙音连忙劝道“知乐姑娘不要这么说,有我义兄在,你们姐妹以后日子会好过的……” 知乐点点头,又轻拭了下眼角两旁的泪滴,对夏妙音说道“多谢姐姐宽慰,知乐知道军督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杀的胡奴闻风丧胆,定会给我们这些姐妹一个好的归宿的……” 夏妙音轻抚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天色不早,我这就去打点餐食过来给你们充饥,吃完早些安歇,以后日子会好的……” 知乐闻言握着夏妙音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答应道“嗯,谢谢姐姐!” 夏妙音拍拍她的手,然后走出了帐外前往伙营领取饭食去了。 见夏妙音离去,知乐取过一柄扫把,开始在营帐内打扫起来,正全神贯注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姐姐,你……” 知乐以为夏妙音遗漏了什么,立刻回身正欲开口,不想却是叶胤正在静静的望着自己。 “原来是叶先生,知乐见过叶先生……”知乐放下扫把,对叶胤欠身行了个万福礼。 叶胤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那射来的视线令知乐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帐内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良久之后,叶胤开口说道“知乐姑娘,现在四下无人,不才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二二 扑朔迷离 …… “叶先生,小女子不懂你这话是何意?”面对叶胤的逼问,知乐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满脸的不知所谓。 叶胤甩了下佛珠说道“知乐姑娘,莫要再装了,从你在军督大人面前施展媚术开始,不才就开始怀疑你的目的并不单纯了,还是老实交代吧?” “什么媚术?叶先生,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知乐一副茫然的神情,对叶胤的话感到莫名奇妙。 叶胤见她依旧不肯承认,继续说道“所谓媚术,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女子与生俱来的天生媚骨,一颦一笑间都能令人神魂颠倒却不自知,但这种女子却是万中无一, 另一种则是后天身子经过药水浸泡,再辅以严格的训导强催而成,而最合适的训练办法就是保持良好的身段和动人的容姿, 这容姿天生自然不可能改变,唯有要保持身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舞乐为基础配合药物长期浸浴方能有效, 而不才观知乐姑娘在军督大人面前所为,断不可能是第一种天生媚骨,只有在施展时才会令人心神恍惚,想必定是经过特殊训练才练就的媚术本领,不知知乐姑娘认为不才所言可有差错?” 知乐闻言,心下一紧,连忙矢口否认道“叶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些,我只是……” 叶胤抬手一指,继续说道“而浸浴媚骨成就媚术的药材皆是十分珍贵稀缺,后天养成媚骨没有七八年时间是断不可能有效果的,还必须是从幼年开始浸泡, 这种开销绝对不是一般富豪人家能承受得起,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怎么肯花费巨资如此费心培养一个身怀媚术的女子呢?知乐姑娘,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军督大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莫要怀疑,适才在军督大人军中,不才看出你针对的就是军督大人!” “叶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见叶胤这么说,知乐急的双眼含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知乐出生卑微,如有哪里得罪叶先生您这世家子弟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但你绝不能这样凭空诬陷知乐啊,知乐只是碰巧被两位壮士救了出来而已,真的没有什么目的……” “哈……”叶胤面无表情地听完知乐的话,然后轻笑一声,“放弃吧,知乐姑娘,你的媚术在不才面前没有半分效果,还是老实交代吧……” 知乐顿时沉默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滴,也是静静地望着叶胤。 叶胤见知乐还不肯说,又是一甩佛珠开口说道“适才你在这帐中和夏姑娘之间的一切不才都看在眼里,不才实在想不明白,你不过一个普通的舞女, 在脱离朔阳管束之后,却还能镇定自若主动帮夏姑娘分担营中事物,这太不合常理了,另外你迫不及待的跟夏姑娘以姐妹相称也想要拉近距离,也令不才更加笃定心中的判断, 当然,最重要一点就是,从军督大人营帐开始至今,不才从未跟人介绍自己的身份,而你却一眼认了出来,那声叶先生,已经让不才确定你动机绝对不纯了!” “你,那是……”知乐心下一惊,手心不由捏出一丝冷汗,连忙辩解道,“叶先生你的身份,谢、萧二位军爷已经和我说过了……” “是么?”叶胤仿佛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可与你一道前来营中的其他女子并不认识不才,这,又作何解释呢?” “叶先生,你不愧是名扬远东的神童,观察如此细微,知乐诚心佩服……”知乐呼了口气,浑身上下充满了挫败感,知道在他面前是瞒不过去的,索性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猜的没错,小女子的确是自小被呼兰人收养,不但习得媚术以备不时之需,还对远东各家士绅家族了若指掌……” 叶胤闻言眼神一冷“说吧,呼兰人派你来军中是何目的?” 知乐说道“自然是监视军督大人一举一动,如有必要,就和军督大人玉石俱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叶先生您识破了……” “你好大的胆子!”叶胤怒道,“胆敢行刺军督大人?你觉得你能得逞么?” “但我见到军督大人的军容后改主意了……”知乐又说道。 见叶胤微微一愣,知乐继续笑着说道“如今冀州大局已定,军督府即将问鼎整个冀州,我又何必陪着那些杀害我父母的呼兰人一起陪葬呢? 说到底,我就是个女人,呼兰人若败亡了,我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我只想找个强而有力的依靠,好好的活下去,军督大人就是最好的选择啊,这也是身为一个女人该有的觉悟,叶先生,这不过分吧?” “你觉得军督大人会着你的道么?你也太小瞧军督大人了……”叶胤摇摇头,“我从你眼中看出了虚荣很辣,你要的只是荣华富贵,男人对你的迷恋而已……” “这有什么不对么?”知乐奇怪地说道,“找个依靠享尽荣华,是大多数女人的夙愿啊,你可以说我肤浅,但像你们这些身在士族之家锦衣玉食的子弟又如何懂得我们这些成日在温饱中挣扎的庶民所经历的苦难呢? 在呼兰贵族那里,我可是亲眼见过什么叫奢靡,我十分向往那种生活,要不是我身份特殊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恨不得立马求着那群丑陋的蛮夷来蹂躏我换取我要的生活,我看得出来,他们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淫念,他们都想要我……” “够了……”叶胤越听越觉得恶心,轻声呵斥打断她的话,“总之你对军督太过危险,我必须向军督大人如实禀报。” 说完,叶胤回身就向营帐外走去。 “呵呵……”知乐一见叶胤离去,忽然笑了几声,“叶先生,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实话告诉你,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军营的,而且你最好也能帮我把这事隐瞒下来……” “哈……”叶胤如听天方夜谭一般,干笑一声顿了顿继续挪动脚步,“我真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觉得这笑话很幽默?就你这种身份还能留在军营之中么?” 见叶胤没停下脚步,知乐忽然说道“叶先生说的对,不过啊,有些人嘛,雌雄难辨,令人扑朔迷离,好生的难懂,叶先生,你说这种人有资格留在营中出谋划策么?” 叶胤闻言,硬生生止住要踏出营帐的步伐,猛地一回身,一脸震惊地望着知乐“你刚才说什么?” 知乐轻轻一笑,对叶胤继续说道“叶先生,知乐只是随口一说,至于什么原因嘛……” 说到这里,知乐媚眼一闪,紧紧盯着叶胤说道“叶先生应该心里清楚的很,要我挑明么?那样就没意思了……” 瞬间,叶胤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的佛珠捏的死紧死紧,良久才抬起说对知乐说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知乐嘴角也是一撇“叶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怕是忘了一点,我自小就受过各种训练,观察自然是要细微入致,适才您在指出我身份之时, 我也在暗中观察你的一举一动,说实话本来你确实没有任何破绽,但在你说对我的媚术无效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纵使心性再坚定的男人, 也断不可能对我施展的媚术无动于衷,但偏偏你非但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眼神里透着一股厌恶,我也已经笃定你的身份了, 何况你……说实话,作为为女人,我觉得叶先生俊美的有些不像话,没有让我感受到半点阳刚的气息,这太不合常理了, 我想叶先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混迹在军中吧?要我去禀明军督大人,看看他会如何处置你的么?” 听完知乐的话,看着她一脸得逞的笑容,叶胤清澈的眼中浮现一股冰冷的杀机,这个女人绝不能留下,无论对刘策还是自己都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叶先生想杀人灭口?”知乐看出了叶胤眼神中透露的杀意,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但知乐要提醒叶先生一句,这里可是女营,万一我们厮杀起来闹出太大动静可不好收拾,况且我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到时一旦闹出动静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就怕军督大人也难以保住你哦……” “你想怎样?”叶胤问道。 知乐说道“很简单,你替我隐瞒身份,我自然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另外我做什么叶先生也莫要插手,放心,我绝对不会害军督大人的,我只想让我下半辈子过的舒坦些,若不然,我们索性玉石俱焚……” “你这是在要挟我么?”叶胤语气透露着一丝异常的冰冷。 知乐忙道“叶先生,何必呢,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呢?” 叶胤听完知乐的话,微颌双眼,缓缓转身向帐外走去,待到门口之际,侧头看了眼知乐,随后离开了慰问营。 “呼……” 见叶胤离开,知乐呼了口气,同时暗道“这个叶胤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心思缜密,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反将一军,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来还是要时刻防范着他一点,免的坏了我的好事……” 一二三 谈判 …… 十二月二十,午时将至时分,朔阳方面派来议和的使者终于来到了刘策军营之中,主和使者正是当初跟贺丹络提议的图塔以及贺丹络的族人贺丹胜,另有数名记录文册的随从。 等他们进入设好的营帐后,刘策带着叶胤、代勒和焦珞等一众护卫也来到了营帐之内,双方各自介绍过后,便坐在一条长桌前开始了此次关于议和的具体内容。 图塔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刘策,不由感慨万千,去年在巫山镇战场上,并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不想精卫营的主帅会这么年轻,短短一年时间就位居远东边军统帅的位置,更是逼的呼兰人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心下很不是滋味。 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抛开敌我这层关系,图塔对刘策还是非常欣赏的,如此年轻就有这种胆魄和能力,若无人可以制衡,以后怕是更加难以对付了,身为一名庶族出身的小兵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真是令他不住感叹刘策的神奇。 “废话不多说了,我们立刻开始议和谈判吧,早些解决双方存在的矛盾和问题,也好免去更大的伤亡,那就开始吧……” 刘策沉吟一声之后,双方谈判正式开始了。 “军督大人,我想问一句,你们何时打算撤军南归?还有,西面陈庆大军是否也该停止对燕城的进攻了?”贺丹胜一开始就对刘策发话,想要率先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刘策闻言笑了笑没有答话,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之上闭目不语,边上的叶胤见此则取出那封可笑的议和条件丢到贺丹胜面前说道“贵使还是先解释下这封可笑的议和信究竟是何意思吧,这封信上的内容可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贺丹胜取过桌上的信件,脸上流露一丝尴尬,然后说道“抱歉,叶公子,这封信件实属无奈,如果你们不满,可以修改,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你们即刻派人前去通知陈庆所部立刻停止对燕城以及周围城池的攻势。” 叶胤冷哼一声回道“贵使怕是忘了,燕城距离此地的距离有多远?就算马不停蹄日夜派人加急也要日时间才能送抵,这一来一回就是十天时间,难道贵使是打算十天之后再来谈议和事宜么?” “呃……” 贺丹胜无言以对,确实东西二路相距甚远,而且听叶胤的话中之意,恐怕会在十日之内就对朔阳发起攻势,现在的朔阳根本就无力抵御刘策大军的进攻,十日能不能守住朔阳始终是个未知数。 “罢了,这事暂且搁下,我们还是谈谈关于停战的条件吧……”叶胤也不再关注贺丹胜此时的心情,话锋一转,又取出一封打印好的文件递到贺丹胜和图塔跟前。 图塔跟贺丹胜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顿时脸色一变,只见贺丹胜指着叶胤说道“贵军也太过分了吧?这些条例实在太过分了,恕我们万万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一直闭目不语的刘策冷哼一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傲然说道,“这些条款如若你们答应下来,本军督保证让你们体面的撤回塞外,如若不然,城破之日,城内所有呼兰人都将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军督大人,你这是谈判的态度么?”贺丹胜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你看看这议和条款,赔偿军督府军资一亿三千万两白银,所有草原族人都撤出朔阳城,承认代勒为呼兰草原可汗的合法地位,撤退时不准带走任何一名中原子民, 无论哪一条都无法令人接受,这简直就是在威逼啊,军督大人,我们已经很有诚意在与您议和了,你能否也能拿出些诚意来!” “诚意?”刘策闻言嘴角一撇,闭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军督的诚意早已释放了,已经下令停止对虎川、阴亭二处贵军所建要塞的攻势还不够么?到是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诚意,为什么我至今没见到呢?” 贺丹胜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图塔一见立马接过话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的这些条件确实无法接受,能不能有商量余地呢?” 刘策闻言仰面朝天,显然是不想回答他的话,叶胤见此替刘策对图塔说道“那贵使又打算释放什么诚意出来呢?” 图塔闻言,拿起桌上的文件对叶胤说道“不如这样,只要贵军即刻撤回冀南,雎城以北三十里地所有土地庄园城镇皆归军督府所有,并且我们愿意在双方友好的前提下,补偿贵军一千万两白银的军费,至于可汗正统问题,属于我呼兰人内政,还请贵军莫要干涉……” “哈……”叶胤闻言笑着摇摇头,“这就是贵军释放的诚意么?那真是令人失望透顶啊,看来这次谈判可以宣告破裂了……” 图塔跟贺丹胜顿时一惊,如果这么快就谈判破裂,回去根本不好跟贺丹络交代啊,而且刘策一怒之下挥军直取朔阳的话,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就怕城内那些贵族会全部葬送在军督府大军的铁蹄之下。 贺丹胜从来没有向今天这么窝囊过,观对面叶胤和刘策的态度简直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好像对这次谈判是可有可无。 良久,图塔小心翼翼的对叶胤说道“不如我军在原有补偿数额上再加一百万,不,两百万两再加十万石军粮如何?这已经是我朔阳能拿出最大的诚意了……” “一条条谈吧……”忽然,刘策睁开虎眸,扫视对面二人一眼,然后俯在长桌前取过文件对他们说道,“第一条,朔阳必须承认代勒为呼兰可汗的合法性,王罕为篡逆者,本军督此次北伐就是要为我的朋友讨回公道,这个贵方必须无条件答应下来,而且本军督现在以草原可汗的身份指定王罕为乱成贼子,所作所为皆是法理难容,按律当诛!” “这……” 见刘策态度坚决,图塔和贺丹胜顿时为难,不过仔细想想也未尝不可,毕竟真正的金杖在刘策手中,按呼兰草原的规矩,他的确有定夺可汗身份的权力,至于代勒和王罕之间的矛盾,朔阳方面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先解决眼下难题重要。 与是二人对刘策说道“这事事关重大,要回去和贺丹络将军还好商议一下才能给你们答复。” “随你……”刘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又说道,“那这条,关于赔偿金的问题,一千二百万两?你们这是在消遣本军督么?既然要让步,本军督给你们些魄力,一亿两白银,这就是底线,你们同意么?” “军督大人……”图塔面露难色,“您知道这一亿两白银是多大一笔数目么?我朔阳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哈……”叶胤一听又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朔阳拿不出来,但那些呼兰贵族身上有啊,你们凑一凑,这一亿两也就有了……” “可是……” 贺丹络刚要开口还价,却被图塔拉了拉使个眼色后,立马改口道“贵军的建议我也会回去如实禀明络将军的……” 刘策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这撤离朔阳,以及走时不准带走一名中原子民,包括之前从塞外带来的奴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不准带走, 这两条你们也必须无条件答应,你们认为本军督千里迢迢杀到朔阳,换你们会放弃么?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的耐性有限。” 面对刘策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图塔和贺丹胜二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开口说道“这,我们也得和络将军商议过后才能给军督大人答复。” “既然如此,今日谈判到此为止,等你们请示完了,再来谈吧,现在请回吧,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刘策说完,起身就走出了帐外,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不久之后,贺丹胜和图塔也起身告辞回转朔阳而去。 待他们离开后,叶胤整理了下资料,然后拍拍代勒的肩膀,对他轻轻笑了笑,便向刘策营帐走去。 进入刘策主帐后,叶胤抱着一堆文件来到刘策跟前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观图塔和贺丹胜二人不会同意军督大人所提要求的,这次回去怕是不会再来谈判了,毕竟我们的条件异常苛刻……” “不,他们很快会再求着回来的……”刘策面色阴冷,嘴上浮现一抹残忍的微笑。 叶胤打了一个寒颤,悄声问道“军督大人为何如此自信?” 刘策看了叶胤一眼,笑着说道“叶公子,你不是所学为纵横之道么?你想想本军督为何如此笃定谈判会继续?” “嗯?”叶胤闻言,沉思片刻,忽然睁大眼睛说道,“莫非军督大人你要……” 刘策点点头,面色阴狠地说道“没错,本军督已经派人命陆羽、张烈准备对阴亭进行围城,等图塔他们一行人离开阴亭地界就会展开攻势,明日过后,阴亭要塞就是我军督府的治下了,不怕胡奴不妥协!” 一二四 阴亭激战 …… “杀……” 阴亭要塞前,陆羽、张烈二人所领六千军士在收到命令后,立即发起了攻势,在投石车的协助下,很快将黏土堆砌的护墙破开一道口子,随着张烈一声令下,率先领着本部三千新军杀了进去…… “列阵,树盾~” 由于要塞地势偏高,不利骑兵作战,张烈手持蛇矛命刀盾手组成阵列缓缓逼近,替身后长矛手抵挡射来的落矢。 “笃笃笃~” 盾阵越靠近要塞,对面敌人的箭矢石块就越是猛烈,手举盾牌过头顶的将士咬紧牙关,在哨声的催促下,喊着号子列阵而行,以消弭自身内心的恐惧。 这支新兵大多数都是新招募不久刚转至正营就被派遣参与此次北伐,除开少数各地旧营将士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虽然一路以来他们这些新兵也已经见惯了生死,也协助过老营将士参与了几次小规模战役,但像今天这样第一次以主力身为前去攻打胡人要塞,说实话不紧张忐忑那是不可能,纵使身上披了两层甲内皮甲)也无法平复心中的不安。 “叮~” 一支狼牙箭从盾阵缝隙处攒入,射在一名刀盾手的腋下甲叶处,发出一阵沉闷的金属轻响。 那刀盾手中箭后冷汗直冒,正欲大喊之际才发现那支狼牙箭并没有射穿自己身上的铁甲,只是带走了一片甲叶落在地上被无数双铁靴踩过,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刚才那画面,还是心有余悸,将要害死死护在盾后…… “蹲下!” 在距离要塞土墙十余步之际,张烈大喊一声,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尖哨声,前进的盾阵本能的停下脚步,最前列三排的刀盾手立刻单膝跪地,将手中长盾列与地面,身后将士则立刻合拢组成密集阵型。 “轰~” 刚列好阵型,阴亭要塞上就有无数擂石滚木汹涌而下,直扑盾阵而来。 “砰砰砰……” 滚木擂石借助斜坡之势,不断砸在严密的盾阵之上,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碰撞,缩在盾墙中的将士努力压抑着恐惧的情绪,咬牙切齿死死的苦撑。 “笃笃笃……” “叮叮叮……” 后阵的刀盾手顶着自己的盾牌,感受着箭雨抛落头顶的异样声响,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自己真的能打下这座要塞么?也可以做的到? 这些新军将士现在终于深切的体会到攻城拔寨没有想象中和一路行来所见到的那么简单,其他不说,首先就需要有极大的勇气克服对死亡恐惧…… 躲在盾墙之内张烈身边的萧煜举着圆盾顶在头上,在一阵箭雨扑朔之后,忍不住对张烈说道“张营,总这么顶着也不是办法,前进不了半步啊!” 张烈怒道“那怎么办?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立功机会,就这么放弃么?告诉你们,谁都别想着退下去,我都和陆羽说了,胆敢后退者就地格杀,还是想想该怎么突进要塞吧……” 萧煜说道“要是有弓箭手压制一下,或许就能冲过去了……” 张烈摇摇头“拉倒吧,就那百来个半吊子弓箭手能有什么用?” 萧煜又建议道“那让投石车再砸几发?” 张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不要命了么?我们离要塞这么近,万一砸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现在怎么办?”萧煜情急之下也有些焦躁不安,其实他也想多立军功。 张烈大骂一声“妈的,都到这地步了难道还要退缩不前么?十步距离,等会儿以我为先锋,一口气杀进去!” ……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滚木擂石别停!” 要塞缺口处,镇守的阴亭的敌军守将,于英指挥着麾下的士卒对逼入眼帘的张烈本部疯狂的反击,他十分清楚,一旦被那道盾墙进入缺口,要塞内这些战力低下的中原奴隶军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他们先击退再说。 “呼~呼~” 然而于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见对面盾阵在自己这边稍稍停歇数息之后,就开始缓缓靠了过来,那整片片甲叶晃动的声响如同风鸣破雷一般,时刻刺激着自己紧张的神经。 “顶,顶住~” 盾阵已经逼入缺口五步距离,于英连忙命百余人守在缺口处随时准备与张烈所部肉搏。 “咯嘞~” “噗~” “啊~” 张烈所部逼近要塞缺口,落矢造成的伤亡也更大了,不时有刀盾手被砸中手脚传来阵阵骨裂的清响,亦有角度刁钻的狼牙箭镞钻入甲叶缝隙带点血花,前进的盾阵也发出一片凄嚎哀鸣。 “纳命来!” 在盾阵即将进入缺口一刹那,一直在前列盾墙中观察的张烈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猛地冲出盾墙,挥舞手中蛇矛一脸兴奋的扑向缺口处的敌军。 “砰~” “噗呲~” “呀~” 但见张烈一矛贯入一名长枪手的胸膛,在长枪手体内血液飞溅的一瞬,蛇矛猛地往上一提,那长枪手凄嚎一声双足里地腾空而起,再落地之时已经压倒了身后一片同伴…… “嘿~” “噗~” 当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产生混乱之际,张烈手中蛇矛再次一阵旋转,立马有五颗头颅整齐的飞入半空之中,无头的尸体在喷出一团血雾之后,无力的垂落在地上,让缺口处守卫的奴隶军士更加的心惊胆寒…… “挡,挡住他……” “那厮,死来!” 成英眼见张烈如此可怕,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已心生退意,可不要想人刚转身,就感觉耳一阵剧痛,下一刻一双抓住了自己的后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仰面飞了起来…… 张烈一把将成英抛向半空,在他下坠之际,手中长矛猛地对着他后背狠狠一戳…… “呃~” 成英一声沉吟,只感觉体内一阵翻山倒海直扑胸口而来,直到胸膛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过后,半截蛇矛已经透体而出,一切都解脱了…… “啊~” “小心……” “砰……” 张烈一矛诛杀成英,正欲大喊出声之际,紧随身后的萧煜猛地一扑,和他一起掀倒在地,一块粗重的滚木刚好落在张烈适才站立的地方,扬起一片碎屑…… “呸呸~” 二人将嘴里的碎屑吐了出来,爬起身向前方望了一眼,但见一群衣甲褴褛的奴隶兵此时正呆呆的望着自己,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那深深的惊恐之状。 “嘿!”张烈怒吼一声,指了指边上的尸体,“若不投降,此贼就是尔等之下场!” “呃~~” 周围奴隶军闻言齐齐倒退一步,显然被张烈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与此同时,被张烈那股狠劲鼓舞的刀盾手和长矛兵也杀入了要塞以数列一阵与守军开始厮杀在一起,惨嚎声很快在要塞内响起……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眼见大势已去,再杀下去也没意义,这些本就战力低下的奴隶军齐齐放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向张烈所部投降求饶…… “兄弟们,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没办法才给胡奴卖命的,求你们千万别杀我们,我们可听说军督大人好杀俘虏,求你们一定要说几句好话啊,我们都是迫不得已啊……” 望着遍地足足三千求饶的敌军,张烈心满意足的笑了,不过一想到攻打要塞之际有数百将士伤亡,顿时脸一黑对身后的士兵下令道。 “立刻挑出三百俘虏,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奠随我攻塞而亡的将士么!” 一二五 心猿意马 …… “好,再来一个,跳的太好了……” 夜幕降临,用罢晚饭后,刘策大军除了值守的守卫外,剩余不少将士围坐在校场之中观看慰问营的歌舞演艺,也好舒缓下行军途中身心的疲劳。 在知乐等一行被谢平安和萧煜解救出来的舞女在高台上跳罢一曲之后,围观的将士立马爆发出一阵轰鸣的掌声,久久不曾停歇。 “多谢诸位军爷,多谢……” 知乐露出淡淡微笑,对台下将士欠身行了数礼,一副优雅的姿态令人心神不由恍惚…… “知乐姑娘,再来一个呗,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舞姿……” “是啊,再跳一个,跳一个嘛……” 毕竟知乐一行舞女都是经过系统专业培训,自是跟夏妙音这些业余水平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底下这些将士不通舞乐音律,也能觉得她们跳的异常完美,不由口哨掌声接连不断,强烈要求再献艺一曲…… 知乐见将士们十分热情,当即又行个万福礼说道“既然诸位天军将士如此愿意欣赏小女子的舞蹈,小女子又怎忍心扫了大家的兴致?这就再献舞一曲为将士们助兴!” 说完知乐就让边上的舞女奏乐,不想却在准备起舞之时看到远处两条人影近,不由眼眸放亮,不就得刘策和叶胤么? 只见刘策边走边说道“这个张烈,好生鲁莽,今日要不是萧煜和他麾下将士劝阻,差点就要酿成大错!” 叶胤说道“张将军脾气确实暴躁,但这打仗确实是一把手,今日听闻他可是率先杀入要塞斩杀守军主将鼓舞了新军士气,才能如此顺利取下阴亭,当真是勇猛异常。” 刘策冷笑一声“呵呵,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他现在是一营主帅,凡事都应该考虑下后果,即使要杀也得先通报本军督来决断,这三十板子活该得吃!” 叶胤轻轻一笑“军督大人,你也不要为这些小事纠结了,好在没酿成大错,既然阴亭已经攻下,想必朔阳方面贺丹络马上又会急着派人前来洽谈,这一次我想他们定会把底牌亮出来。” 刘策眼眸一寒“要不是念及朔阳城墙坚固,若强攻难免会造成我军不小伤亡,本军督断不会跟这群胡奴谈判,且听明日他们又有何说辞吧……” 叶胤点点头正欲再说,忽见前方人群中蹿出一条身影向自己这边跑来。 待那身影到自己和刘策跟前时,冲着刘策欠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参见军督大人,昨日多亏军督大人收留方有栖身之所,今日偶见特来答谢,如此天大恩情,知乐永生难忘……” 叶胤一见是知乐,清澈的眼眸顿时警觉起来,经过昨日与她的一番会面,自是明白这女人绝不简单,可偏偏自己也有把柄被她拽在手中,一时也奈何不得她,只能静观其变,另找机会将她除掉。 如今见自己和刘策一起,居然主动接近刘策,由不得叶胤不重视起来。 刘策见是知乐,连忙对她说道“知乐姑娘无需多礼,这本就是我军督府该为之事,军营简陋,条件有限,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知乐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媚眼微微闪烁,望着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切莫这么说,知乐能得天军之助已是大幸,又怎会嫌弃呢? 只要能脱离魔爪获取自由之身,已经异常满足了,今日见军督大人恰巧路过此地,正好想献舞一曲,以答谢军督大人的再造之恩……” “又开始施展媚术,真是累令人防不胜防。”叶胤一见知乐那副神情,立马明白她又在对刘策暗中施展媚术,不由更加警惕起来。 正在叶胤打算拉刘策离开之际,蓦然间发现刘策神色有异,眼神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一样,不等他阻止,就听他开口说道“既然知乐姑娘如此盛情,那本军督就却之不恭了……” “军督大人……”叶胤急了,连忙劝阻道,“您还有不少军务需要处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军督大人,就一曲而已,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知乐眼眸情愫流转,脉脉地望着刘策,等着他开口同意。 刘策看着知乐一时有些痴迷,不忍心拒绝,与是对叶胤说道“叶公子,成日处理军务,本军督也有些乏了,姑且看知乐姑娘一舞又如何呢?” “军督大人……”叶胤忙道,“明日尚有要事需要筹备,不才劝您还是早做准备为好,若您累的话也好早些安歇……” “无妨……”刘策罢罢手,“看完知乐姑娘的舞蹈再去处理也不迟,叶公子若觉得无趣,就先回帐安歇吧……” 说完,又对知乐说道“有劳知乐姑娘了,我们走吧……” 知乐躬身对刘策再行一礼“能为军督大人献舞,真是小女子的荣幸。”说完她站到一侧,让刘策先行,同时又挑衅地看了叶胤一眼。 叶胤本想一走了之,但心系知刘策安危,只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道来到了台下。 …… 台上,知乐闻乐翩翩起舞,台下,将士们看的着迷,要不是碍于刘策在场,估计就要大声喧闹起来。 叶胤不时注意着身边的刘策,但见刘策双眼始终注视着台上的身影出神,片刻也不曾离开过,不由按了按手中佛珠,露出一脸愁容。 “好~” 台上知乐一曲舞毕,刘策大喊一声,率先起身鼓掌叫好,很快整个围坐的将士都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叶胤见此也只能起身紧紧盯着台上的知乐,慢慢的拍着双掌,显然是在敷衍而已。 “多谢天军,真的非常感谢,非常……呀……” 知乐在台上不停行礼致谢,在望向刘策这边时,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引来一片惊呼之声…… “小心……” 刘策急唤一声,一个猛扑稳稳地接住知乐,才避免更大的悲剧发生。 将知乐放下后,刘策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知乐一脸苦色,依偎在刘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眼角不时有清泪滑落,显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知乐姑娘,你别动,我瞧瞧……” 一见知乐这副样子,刘策立马明白她肯定受伤了,与是俯下身子轻轻掀开她裙摆一脚,只见细如玉脂的脚踝处肿的跟鸡蛋一样大小,显然是脚扭了。 见到伤势严重,刘策眉头一蹙对知乐说道“知乐姑娘,我带你去军医处看看,免得伤了骨筋……” “不必了,军督大人……”知乐摇头说道,“区区小伤不碍事的,况且今日大战一场,军医处必是忙碌不堪,岂可因为小女子怎么点小伤耽误救治将士们的性命?” “知乐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刘策点点头,“好在本军督身上也带有跌打药水,不如我先送你回营地,再帮你敷药吧?” “那怎么好意思?”知乐说道,“军督大人军务繁忙,怎可为小女子这么点小事而操心?” “这是应该的……”刘策说道,“你是因为本军督才受的伤,本军督为你疗一次伤也在情理之中,走吧,回营……” “多谢军督大人,小女子感激不尽……”知乐闻言激动的说道,脸上神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边当然叶胤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出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认为你还是把药交给慰问营的妇孺,让她们送知乐姑娘回营就行了,何须这样再亲自跑一趟?” “叶公子,本军督心里自有分寸,你就莫要再管了,天色不早,你先回帐早些休息吧……” 刘策搀扶着知乐对叶胤说了一句后,顺便又对周围将士喊了句“好了,你们也别呆在这里,早些回去歇息吧……” 众将士闻言散去,刘策则搀扶着知乐在其余几名舞女的簇拥下朝慰问营走去。 叶胤知道现在肯定劝不住刘策,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尤其见到知乐回眸挑衅的一眼,手中佛珠捻的更紧了。 “不行,我断不能让军督大人出事,必须要做好防范才是……” 打定主意后,叶胤立刻反方向朝护卫营走去…… 一二六 着魔了一般 …… 护卫营内,忙碌一天的焦珞和数名同僚嘱咐几句后,便鬼鬼祟祟来到自己营帐之中,待确定外面无人之后,才从自己的棉被下翻出一个水袋,拔开塞子醇香四溢,在整座营帐之内弥漫开来。 “啊~真香~” 焦珞凑到酒袋口使劲嗅了嗅,露出一脸的沉醉之色。 “军督大人亲自监督酿的酒真是与众不同,这才是爷们该喝的酒,好在出征前我攒了些,趁今晚不用当值,先来上几口解解馋,想死我了宝贝……” 闻着酒香,焦珞这个身高二米的壮汉,表情立马变得猥琐起来,自从第一次喝过发酵过后的白酒,焦珞就深深喜欢上了这种滋味,可惜由于刘策治下目前粮食并不多,酿的分量不够,暂时无法在市场上销售。 “焦护卫在么?” “呃~” 就在焦珞打算泯上一小口之际,刚把嘴巴凑到袋口之际,帐外就传来叶胤急促的呼喊,情急之下他连忙把塞子堵上,迅速把酒袋埋入被褥之下。 “焦护卫,不才……嗯?这是……酒的味道?”不等焦珞发话,叶胤拉开帐帘进入焦珞的营帐,却闻到营内浓浓的酒香,不由错愕的看着焦珞。 “啊,那啥,叶先生找在下何事啊?什么地方需要效劳?” 焦珞见叶胤望向自己,顿时脸变得通红,好像犯了错一般,想赶紧岔开话题不要引起他的注意。 叶胤看着焦珞,有些气恼的说道“焦护卫,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职责,军伍之中未经许可禁止饮酒,你难道欲视军中条令如无物么?更何况你的职责是保护军督大人人身安全,若因为饮酒误事出了差错你担当的起么?” “叶先生,叶公子……”焦珞拱手作揖地说道,“我在军中平日从不饮酒,只是军督大人今日军督大人特意放了我半日假,这才一时酒瘾犯了想小酌两口解解馋,况且还没喝呢,你可千万别和军督大人说啊……” “罢了……”叶胤现在也懒得在这件事上跟焦珞计较,开口说道“焦护卫,不才想请你去做件事……” “叶先生请讲!”焦珞立马正色说道,“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叶胤摇摇头“没那么严重,既然焦护卫职责是为保护军督大人安全,理应寸步不离左右才是,如今军督大人前往慰问营,身边没有一个护卫怎么能行,劳烦焦护卫跑一趟,把军督大人唤出来……” “好,我这就去……”焦珞闻言,二话不说取起配剑,就要往帐外跑去,但刚走到帐口又停了下来,回身对叶胤为难的说道,“不妥,军督大人吩咐过,慰问营不得任何人靠近,违者重处啊……” “焦护卫!”叶胤闻言,面色又带了些许不快,轻吟一声后说道,“到底是军督大人安危重要,还是军中条令重要,军督大人有个三长两短,这军令还有用么?别矗着了,快去吧……” “不行,不行……”焦珞犹豫再三还是连声拒绝道,“这慰问营都是女眷,妙音姑娘又是军督大人的义妹,能出什么乱子?更何况这慰问营我记得好像归叶先生你打理吧?我要莫名奇妙进去了指不定会被人指称不轨,不行不行……” “焦护卫,你忍心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保护军督大人安危么?”叶胤想了想一甩佛珠,对焦珞说道,“不过你也说的有理,这样吧,你就进去告诉军督大人说是营内起火,需要他亲自来处理……” “起火?哪里?”焦珞连忙问道。 叶胤急道“焦护卫,你就快点吧,军督大人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什么都晚了,放心,营内一定会起火,不才恳求你速速去慰问营把军督大人带出来吧……” “既然叶公子这么说,我这就前去!”焦珞见叶胤神态如此焦急也是罕见,告辞之后连忙向慰问营方向走去。 待焦珞离开后,叶胤立刻召集了护卫营其他几名将士吩咐了一番后便各自按照他的指示忙活去了…… 慰问营内,刘策搀扶着知乐来到了她的营帐,将她安置在帐中后,吩咐其他女子出去后,立刻取出跌打药粉帮她疗伤。 知乐含情脉脉地望着刘策给自己脚踝推拿撒粉,不由轻声的说道“能让军督大人送亲自小女子回营,知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呢?实在是感激不尽……” 刘策替知乐上好药粉然后包扎完后,轻轻按着她的玉足,小声说道“知乐姑娘多礼了,你的伤势并无大碍,好生在营中歇息几日便可,这几日就不要多动了……” “嗯……”知乐感受着刘策的双手在自己脚上轻轻摩挲,含羞的答应一声,悄声说道,“没想到军督大人这么体贴入微,真让小女子感到意外呢……” “哪里……” 刘策笑着摇摇头,正欲抬头再说,不想却与知乐四目相对,但见她眉目含情,如同一汪春水般看着自己,气氛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抱歉……知乐姑娘……”良久刘策才回过神来,对知乐道了声歉。 “噗嗤~” 见刘策这副痴迷的样子,知乐忍不住笑出声来,所谓美人一笑百媚生,这大概就是刘策此刻脑海里能找到的词汇吧? 但闻知乐说道“没想到传闻中赫赫凶名的军督大人在小女子面前也会脸红,这说出去谁信啊?” “嗯?”刘策闻言停住按玉足的手,眼神一敛奇疑了一声。 知乐见此连忙对刘策道歉“啊,军督大人恕罪,小女子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说漏了嘴,还望军督大人不要生气……” “本军督没生气,只是觉得……”刘策洒然一笑,对知乐劝慰道,“知乐姑娘确实太美,美的令人窒息……” “嗯……”知乐闻言,俏脸一红,立马低下头应了一声,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 “知乐姑娘……” “军督大人你在哪儿,不好了,着火了!” 就在刘策似乎有些难以克制的时候,营帐之外立马传来焦珞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刘策不耐烦地朝帐外大吼一声,“还有谁让你来的?” 焦珞顺着声音进入刘策所在帐中,刚要说话就看到刘策按着知乐小腿这一幕,顿时愣了片刻。 知乐连忙抽回搭在刘策膝上的腿用裙摆盖住,再把脸埋在膝肘之间,显然是让人看到这一幕感到十分的害羞。 “什么事?说啊?”刘策一声大喝把焦珞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焦珞连忙说道“军督大人,营内起火了,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走!”刘策一惊,连忙起身和焦珞向营外跑去,待要出帐之际,才想起什么,回身对知乐行了一礼,满怀关切的说道,“知乐姑娘,你好好养伤,本军督改日再来看你……” “军督大人你快去吧,正事要紧,小女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管我……”知乐十分理解的对刘策说道。 刘策点点头,立马和焦珞一道向慰问营外匆忙的赶去了。 待刘策离开后,知乐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态立马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寒脸“刘策啊刘策,传闻你能在美色丛中坐怀不乱,可惜你还是逃不过本姑娘的手掌心, 观你今天可是有些失态了,哼,在我媚术面前,还从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住的,你也不例外!” 一二七 第二次谈判 …… 等刘策和焦珞一路小跑来到起火地点之后,火势早已经被扑灭,待确定只是一堆草料而已,辎重粮秣没什么损失后,刘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望向焦珞大声问道…… “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这……”焦珞羞愧的低下头,不敢作声。 一侧的叶胤出声替焦珞解围道:“不才认为,焦护卫所做没有任何问题,尽到了一个身为护卫的职责,倒是军督大人您,擅自在慰问营中逗留,未免在军中影响甚大……” “叶公子……”刘策闻听叶胤那明显带有异味的话语,眼眸登时一寒,“本军督只是见知乐姑娘脚受伤了送她回去而已,敢问这又有什么问题么?” 叶胤淡淡地回道:“知乐姑娘脚受伤,边上那么多同伴在,只需把药交给她们自己去处理即可,又何须军督大人你这么献殷勤呢?” “叶胤……”刘策嘴角一撇,面色阴沉地说道,“本军督说了自有分寸,今天只是送知乐姑娘回营歇息而已,你何必如此小题大作?” “小题大作?”叶胤佛珠一甩,指着那堆熄灭的草料说道,“幸好今天烧的只是一堆干草,若下次军粮库起火的话,军督大人会不会觉的也是小题大作?” “简直是强词夺理!”刘策有些微怒,眼角颤动几下,沉吟一声,“这和本军督送不送知乐姑娘回营又有什么联系?” 叶胤闭目深吸口气说道:“知乐姑娘,知乐姑娘,军督大人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她来我军中才一天而已只见了数面,便叫的那么亲热了啊,为何不才完全没感觉到这称呼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军督大人真的只是送知乐姑娘回营这么简单么?算算时间也够久了,若不是今天发生这种异状,军督大人是不是还打算夜宿慰问营,对知乐姑娘嘘寒问暖,安抚她一晚上啊?” “够了!”见叶胤越说越离谱,刘策猛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本军督的事用不着你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吧!” 然后不等叶胤回话,刘策立马回头对周围的士兵说道:“也别矗在这里了,都回去吧,守好自己岗位,别再发生这种破事了!” “遵命……” 周围将士见刘策和叶胤发生争执时就想要离开,无奈刘策在又不敢挪动脚步,如今刘策发话,自然是飞也似的溜了。 等人都离开后,刘策静静地和叶胤对视了十几息时间,才开口说道:“有什么话你私下和我说,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不要这么冲?” 不想叶胤闻言却讥讽道:“这么说来,军督大人是承认对知乐图谋不轨了?送她回营是假,借机亲近是真吧?” “你还有完没完了,啊?”刘策真的对叶胤有些无法理喻了,“就这么点小事你别总抓着不放行不行?” “焦护卫……”叶胤没理会刘策,侧身对焦珞说道,“能否告之不才,你到慰问营时,军督大人在干什么么?” “啊,这……” 焦珞闻言,顿时头都大了,实话实说的话肯定会惹军督不快,说假话的话万一惹怒叶胤告诉刘策自己私藏白酒的话,肯定会失去他的信任,一时间他是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抉择。 “问吧,问吧……”刘策望着叶胤那副刨根究底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叶公子,你就在这里向焦珞仔仔细细问清楚每一个细节,千万别要有什么遗漏,本军督就不奉陪先回营了,哼……” 说完,瞪了一眼叶胤和焦珞,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向自己营帐走去。 “赶紧跟上吧……”见刘策离开,叶胤叹了口气对焦珞说道,“焦护卫,这次多谢你,军督大人的安危就靠你了……” “叶先生放心吧,我有数……”焦珞冲叶胤拍拍胸脯后,迅速向刘策追随而去。 “看来知乐已经把军督大人给迷住了,我必须要尽快想个办法才行。” 很快叶胤陷入了沉思之中,开始酝酿对付知乐的办法…… …… 翌日午时不到,贺丹络和图塔就火急火燎的赶到营地要求见刘策,昨日阴亭的失陷如同一记炸雷把朔阳城内的守军全给震慑住了,情急之下才又派他们来和刘策洽谈,并且这次还携带了一万两黄金作为礼物打算送给刘策,希望他能停止对另一处要塞虎川的攻势,好好谈一下内容。 “看的出,这次你们稍稍有了诚意……”刘策看着帐篷内一箱箱闪闪发亮的黄金,取起一锭在眼前晃了晃,然后丢回了箱子之中回到座位之前。 使者图塔说道:“军督大人,您在议和期间公然对我军要塞发动攻势,这实在有违礼数礼节,如果这么下去的话,接下来的谈判可能会很难进行下去……” “看来,你们的虎川要塞也不想要了……”刘策闻言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说道,“图塔,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区区一万两黄金就会让本军督减缓对朔阳的攻势吧? 若昨日你们献上这些诚意,本军督或许就不会向阴亭发动攻势了,可惜啊你们真的令本军督失望透顶,这些金子远远不够。” 图塔跟贺丹胜见刘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气的是心火直冒,但没办法,现在这种局面自己根本不是刘策的对手,刘策的大军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权,是战是和完全拽在人家手里,皆是由不得自己决定啊。 良久之后,贺丹胜说道:“那么军督大人,你就亮出自己底线吧,让我们的谈判可以快点有个结果……” 刘策点点头,然后指着叶胤对图塔和贺丹胜说道:“具体事宜你们和叶公子谈吧,本军督已经把一切都委托给他处理了。”说完刘策双手环胸闭上眼眸不再说话。 叶胤闻言接过刘策的话,拿出一份协议书说道:“二位贵使,军督大人的意思非常明显,朔阳必须交给到军督府手中,必须承认代勒为正统呼兰草原的可汗,这两点是绝对不会有一丝的让步……” “难道你们不怕玉石俱焚么?”贺丹胜见叶胤态度坚决,不由眉头紧蹙,出声威胁道。 叶胤没理会他的神情,对贺丹胜说道:“玉石俱焚?哈,战争的事由军督大人做主,而在下只负责与二位谈判,二位若觉得无法再谈下去,大可以回转朔阳,在下绝不阻拦。” 图塔跟贺丹胜见叶胤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由嘴角开始不停抽搐,他们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窝囊过,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叶胤见他们久久无语,又开口催促道:“二位,在下劝你们快些决定,只有这两点答应下来,我们才能商量接下来的条款,再拖下去的话就怕局势对你们更加不利,早日签下和约,然后恢复和平共处的局面难道不好么?” 一二八 两个选择 …… “和平共处?!” 图塔和贺丹胜互望一眼,呼兰人都跟军督府闹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仇人不死不休了,这所谓的“和平共处”还有可能么? 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也只好调整心态,与是图塔跟叶胤说道“你说的对,早日签下议和条约,我们也好早日恢复到和平局面,但让我们这么退出朔阳,这未免也太苛刻了,难道真的就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么?” 叶胤想了想开口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来谈谈赔偿问题,既然这两点我们都不肯让步,不如暂且搁置,待会儿再谈吧,等确立赔偿问题后,再协商解决朔阳归属问题……” 图塔跟贺丹胜觉得也有理,既然第一个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不如先谈下关于赔偿这些小问题,这样就算这次谈判失败,也可以回去跟贺丹络交差了。 叶胤指着条约上的赔偿金说道“贵使觉得这一亿三千万白银太多了是么?既然这样,我军督府自然也会释出些许诚意,一亿二千万两白银如何?” “太多了!”图塔连忙说道,“我朔阳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络将军说了,最多只能出三千万两,多了真拿不出来……” 叶胤摇摇头说道“二位,在下劝你们最好拿点诚意出来,这样的数额与预想相距实在是甚远……” 图塔面露苦色说道“叶公子,我交个底线吧,四千万两白银,这已经是我们朔阳能拿出的极限了,真的没有了……” 贺丹胜也说道“是啊叶公子,四千万白银的确是我们朔阳能出的最大数额了,再多真的拿不出来了……” “真拿不出了么?”叶胤冷笑一声,随即对贺丹胜说道,“那在下就给你们指条路子,朔阳或许只能出这些银子,但盘踞城内的那些贵族士绅可有银子啊,你们可以找他们去筹集一些……” “这……” 图塔跟贺丹络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确实朔阳情况如同叶胤所言一般,城内这些呼兰人身上有钱,毕竟当初都是拖家带口挤入朔阳避难得,自然是连同家当也一并带来了,但要这群享受惯的贵族士绅捐银?这怕是比登天还难!需要运用点手段才行。 叶胤继续说道“二位,一亿二千万两白银就是赔偿金的底线,我军督府是断不可能再行更改了,还请你们仔细斟酌考虑一下,不过要快啊……” 贺丹胜想了想开口说道“军督大人,叶公子,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别争了,我再说个数目,七千万两,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这就回城和络将军商议早日凑齐这笔银子亲自给你们送来如何?” 叶胤淡淡地说道“一下子舍掉五千万两,贵使真的是会做买卖啊,好吧,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在下也不为难你们了,一亿两,不能再少了……” “还是太多了……”图塔拒绝道,“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筹备这么多银子,七千万已经不少了,贵军也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叶胤看了一眼老僧入定般的刘策,想了想又说道“看来贵使也确实是诚意十足,罢了,八千万两,外加两千呼兰俘虏,总计八千三百万两,这个条件应该不过分了吧?” “两千俘虏?你是说……”贺丹胜闻言,顿时眼睛放亮,“你们还俘虏了我们呼兰勇士?” “然也……”叶胤平静地说道,“凌河一战,贵军主将莎拉在内的两千呼兰勇士皆在军营之中做客,若你们同意赔偿八千三百万白银的话,这些勇士你们介时也都可以带走。” “请稍后,我们商量一下……” 图塔跟贺丹络闻言立马商议起来,眼下呼兰人遭遇屡次打击之后丁口大减,每一个成年的呼兰男丁都是极其宝贵的资源,由不得他们不重视,钱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抢,但若呼兰人丁下降到一定比例的话,极有可能会被草原其余部族给吞噬。 片刻过后,图塔跟贺丹胜已经有了决定,抬起头看向叶胤,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同意贵军要求,愿意支付贵军八千三百万两白银的赔偿……” “很好……”叶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又指了指另一处条款内容说道“那关于各部奴隶的问题,我们再来好好商议一下……” 双方经过连番讨价还价之后,同意留下半数以上的中原奴隶,但女人必需全部带走,毕竟草原和中原环境大相径庭,女人这是他们繁衍的根本,试想若没有女人的话,草原上再勇猛的部族也终有衰弱的一天,尽管叶胤据理力争,他们也不曾让步,且态度异常坚决,为了朔阳大局也只能放弃了。 等其他条款谈完之后,终于又落回到本质之上,但见叶胤问道“两位,现在我们是否该谈谈关于贵军撤出朔阳回转塞外的事宜了?” 其实,这是叶胤给他们设的个套,故意回避主要矛盾,先在军费奴隶等问题上和他们达成一致,再回过头来商议主题之际,一方的心里抵触已经大大降低,试想一切附加问题都已经谈妥了,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换谁都不愿意放弃,毕竟大家都不想把之前达成的意见推倒重来一次,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说到底图塔跟贺丹胜还是太嫩了,远不如刘策、叶胤狡如狐狼。 果然,再第二次谈及朔阳归属问题时,图塔和贺丹胜只是略微抵触一下后,便开始认真交谈关于撤军的事宜。 “贵军能保证我们撤出朔阳时不会趁机包抄围杀?” “这是自然,在下以人格担保,朔阳内所有呼兰人都能安然离开,当然前提是在这期间必须支付完答应我们的军费赔偿……” “那离开朔阳,请允许我们把冀州百姓都带走……” “这恐怕很难达成,朔阳百姓一百四十余万,你们都带走留座空城给我们么?” “一半总可以吧?” “不行,只能呼兰人和其余草原部族的族民离开,朔阳一个中原百姓你们都不能带走!” “那女人呢?我们只带走女人总可以了吧?女人归我们,朔阳城池和男丁庶民归你们,这总可以了吧?” “贵使还是仔细考虑下,这些女人能有多少人活着到塞外?在下还是建议你们轻装简从,早日离开吧……” 双方不停争执着,一下子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这时一直闭目不语的刘策终于睁开虎眸出声对图塔和贺丹胜冰冷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讲条件?本军督只问一句,你们是打算无条件净身回到塞外,还是等着朔阳城破,血流成河?自己选一个吧! 现在你们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没有第三种选择,本军督倒挺希望你们摇头,这样城破之时,能获得的战利品远比这合约之上要多的多!” 图塔跟贺丹胜听完刘策这种很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恨的是咬牙切齿,但他们明白,若真的摇头的话,刘策一定会挥军直取朔阳城下,介时也许真的会“玉石俱焚”。 仔细思量之下,他们终于屈辱的点点头,在议和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讳,又商议一些细节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一二九 搅屎棍 …… 送走了图塔跟贺丹胜后,刘策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叶胤说道:“叶公子,如今这议和条约也签了,是不是该准备去接手朔阳了……” 叶胤将桌上文件整理整齐后,往桌子上重重一敲,确定纸张都合为一处不会散开后,才对刘策说道:“不才建议军督大人还是莫要对呼兰人抱有太大希望, 毕竟合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他们正式履行约定之前,还是要做好另外打算,免的呼兰人变卦毁约时不会措手不及……” “这个自然……”刘策深以为意道,“谈判之前,本军督已经派人给吕肃下达命令,让他们全军戒备,若呼兰人一旦变卦,就一举攻克虎川要塞这个进军朔阳前的最后据点……” 叶胤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对刘策说道:“既然军督大人已有所准备,不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如无他事就先行告退……”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帐。 “嗯……这叶胤怎么回事?好像吃了枪药一样,哪开罪他了……”望着叶胤离去的身影,刘策微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去理会…… …… 图塔跟贺丹胜从刘策大营出来后,就直扑朔阳城,至将军府向贺丹络禀报此行的结果。 当贺丹络听完二人在刘策军中的经历,看着桌案上签订的议和条约后,呆呆的愣在原地一言不发,边上的图塔、贺丹胜二人一脸戒备,时刻准备迎接来自贺丹络的雷霆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贺丹络才缓缓开口,平静地说道:“你们做的不错,想必也都已经尽力了……” 图塔说道:“络将军息怒,这也是没办法,当时若不在这合约上签字,怕是刘策已经开始对我朔阳城要发起攻势了……” “我知道……”贺丹络伸出手掌表示理解,“就按这合约上的内容去做吧,立刻命人去把城内各部贵族唤来,本将军要亲自问他们要赔偿款,顺带通知各部将领,准备向熊蜂岭转移,呼兰人在冀州的一切暂时结束了……” “将军……” 贺丹胜和图塔闻听贺丹络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最后因为刘策的出现落到如今这个局面,仿佛就像在做梦一般,要没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这一走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还会再踏入这片土地,这谁也说不准…… “将军……”贺丹胜见贺丹络情绪低落,小声对他说道,“如若实在不甘心,不如让我们的桩子对刘策下手赌上一把?或许能扭转局势呢?” 贺丹络闻言眼眸精光一闪,随后又黯淡了下去:“算了吧,这颗棋子暂且就不要去动了,我们也赌不起,一旦失败就等于彻底和刘策撕破脸皮,就怕到时候我们在朔阳的呼兰人都会有亡族之祸, 更何况,就算成功了,你们谁能保证刘策麾下将士会就此打道南归?你们也说过刘策在军中地位极高,万一激怒他们打着为刘策旗号报仇而来,谁能抵挡?放弃吧,现在还是别再节外生枝了, 只要我们草原男儿的根犹在,相信总有一天会打回冀州的,唉……”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我这就去通知各部统领准备出塞事宜……”贺丹胜恭敬的行了一礼,向府外走去。 图塔也拱手说道:“那我也去通知贵族前来将军府议事,络将军,我先告退了……” 贺丹胜跟图塔相继离开后,贺丹络独自一人望着那份合约发呆,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刘策,我们呼兰人是失败了,但你也不要得意,你马上会面对天下间最厉害的战士,蒙洛帝国百万甲士的反扑,相信你的日子也踏实不了多久,谁能笑到最后还犹未可知!” …… 秋风牧场,索勒部落营地…… “报~” “何事!” 正在帐内和两个胡姬干的津津有味的项羡,突闻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打破了自己的兴致,不由恼怒的冲帐外怒吼一声。 帐外的亲兵闻听帐内的动静,自然是知晓项羡在干什么,也没拉开帐帘进去,只是跪在外面恭敬的对项羡说道:“启禀族长,贺丹络将军派人前来通知我等,让我们早日做好出塞的准备……”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本来没当一回事的项羡闻言,顿时虎躯一震,将坐在自己胯间的胡女猛地的顶飞出去,惹的那胡女呻吟一声,看向项羡的目光好一阵幽怨。 “滚,你个骚蹄子!” 项羡看着那胡女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冲她笑骂一声后,接过边上另一个胡女手中的披风将自己拿铜褐色的健躯给遮住,大步来到帐外。 “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一出大帐,刺骨的寒风袭在脸上,令项羡不由眉头一皱,一把提起地上的亲兵瞪大狼眼看着他。 亲兵不敢跟项羡的目光对视,别开脸哆哆嗦嗦的把刚才的话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项羡这才把他丢到一旁。 “立刻召集族中统领到我帐下,本族长有重要决定要宣布!” 等亲兵离开后,项羡回到帐中迅速穿戴好衣甲,然后对那两个胡女说道:“这里不用你们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吧!” 两名胡女闻言,立马卷起衣服随便搭在身上,满是留恋的望了项羡一眼,便出帐而去了。 不一会儿,索勒部七个统领如数都赶到了项羡的大帐之内,等他们在毡毯上入座之后,项羡这才开始对他们说道:“刚得到朔阳方面的密报,刘策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据得到的情报称,贺丹络妄为草原男儿,居然跟刘策摇尾乞怜,欲不战而退把朔阳拱手让给周狗,让我们撤出冀州,你们能答应么?” “干,真的假的?” “贺丹家族可是蒙洛帝国的八幡之一啊,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刘策吓的不战而逃?” “族长,你可别骗我们啊,贺丹络将军不像这种人啊……” 对项羡的话,帐内不少人显然是持怀疑态度的,但项羡却又说道:“我项羡身为第一勇士,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前几日贺丹络早就派人去和刘策接触了,昨日去的时候我的亲卫亲眼所见送去了足足五大箱的金子,那可是足足一万两黄金啊, 显然这贺丹络已经被刘策吓破胆了,根本不配做我们草原的英雄,想那刘策杀了我们多少勇士,多少族人?你们甘心就这么离开么?我们草原男儿什么时候这么懦弱过? 所以我决定,既然贺丹络无力守卫朔阳,那就由本族长前去接管朔阳,绝对不让刘策小儿踏入属于我们草原男儿的领地,勇士们,你们有勇气跟我一起杀向朔阳一起抵御刘策么!” 项羡的话很快点燃了帐内各部统领的热情,一起疯狂的嚎叫起来。 “有,族长一切听你的,总之让我们对那群周狗不战而逃,做不到!” “哼,络将军糊涂,居然会和绵羊和谈,简直丢草原雄鹰的脸……” “总之让老子这么离开冀州出塞?办不到,杀,一定要杀的那群胆大妄为的周狗心惊胆颤!” 望着帐内气氛被自己点燃,项羡嘴角浮现一抹狠厉之色,随后扬脖将桌案边的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 一三零 项羡的算盘 …… 十二月二十六,辰时,朔阳城…… “络将军,不好了~” 将军府外,一名传令的亲兵跌跌撞撞的冲入府厅,一不留神还被门槛给绊倒在地。 “何事惊慌?瞧瞧你的样子……”坐与主案前的贺丹络见此怒喝一声,对亲兵的行为甚是不满。 那亲兵抬起头连忙说道“回络将军,出大事了,早上运往刘策大营的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全部被索勒部的人劫走了!” “什么!”贺丹络闻言,惊的立马跳了起来,“项羡把本将军赔给刘策的军费全劫走了?” “是的……”亲兵点头轻声说道。 “项羡,你坏了我的大事啊!”贺丹络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脸上杀意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要知道为了凑齐这笔赔款,贺丹络可是跟那些呼兰贵族们好一阵的扯皮,最后承诺只要回到草原,自会让蒙洛帝国给予补偿才从这些一毛不拔的老爷手中把钱骗出来,同时又命图塔跟贺丹胜和刘策军交涉了好几次,最后不惜把虎川要塞的守军撤回城内以示诚意,才得到了刘策的宽限时日。 今日已经开始把第一笔金银送过去安抚下刘策,以表自己的诚心,不想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杀出个项羡给你搅局,这可一下子把贺丹络的计划全盘打乱了,顿时不知所措。 贺丹络捏着茶杯,脸颊不住的抽搐着“这个项羡,亏我免了他弑父罪状,还同意他当索勒部的族长,要粮给粮,要女人也给他了,没想到他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要置我呼兰人与绝境才肯甘心么! 传令下去,立刻联系城外各部勇士,将项羡生擒送往刘策营中发落!” “报~将军,不好了~” 就在贺丹络怒气冲天欲对项羡采取动作之时,又一名传令官惊叫连连的进入将军府内。 “什么事?”贺丹络右眼皮一跳,顿觉可能会有更加不好的消息。 传令官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低着头对贺丹络说道“回禀将军,秋风牧场各部勇士总计五万两千多人全部投靠索勒部项族长麾下,已经向城门聚集而来了……” “啊……” 贺丹络一听,顿感浑身无力的坐回椅子上,这简直就是一记晴天霹雳,那五万多异族士兵可是今后呼兰人再起的根本,如今却都被项羡纳入自己麾下,又朝朔阳逼近,想想都知道这项羡想干什么了。 “大意了,太过低估这个莽夫,本以为就是个有勇无谋,成天只知道贪恋美色的匹夫,不想却是这等狼子野心,可恨我现在手底下可用呼兰士兵不足七千, 那些奴隶军又根本不堪重用,唉,中原人果然都不可信,早知道如此,当年就应该叫他身首异处……” 但贺丹络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目前问题是必须想办法赶紧解决眼下的窘境,不管是刘策还是项羡任何一方都必须以安抚为上。 “即刻召贺丹络、图塔来见我,快!” …… 朔阳城外,望着地上装满金银的箱子,围观的异族士兵不时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们发誓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随便抓上一把就够自己挥霍好一阵子了。 “啪……” 项羡一脚将一口箱子的盖子合上,然后对那些异族士兵大声说道“看到没有?这么多金银,都是我们草原勇士这么多年,拿血泪拼杀得来的,如今城里那个懦弱的主将居然要把它送给卑贱的周狗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能答应么!” “不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呼啸,这些异族士兵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的火焰。 “很好!”项羡大手一挥,将手中一条三米虎枪枪柄重重陷入干硬的泥坑中,“你们听好了,这些只是贺丹络向刘策献媚求饶的一小部分,城内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要运往刘策大营呢, 要不是本族长得到消息提前截获了情报,我们草原男儿多年来苦苦打拼才有的财物就要给刘策做嫁衣裳了,你们甘心么?” “不甘心!不甘心!” 周围异族士兵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显然对贺丹络要向刘策屈服的事实表示强烈的不满。 项羡持起虎枪,对着远处的朔阳城墙大声吼道“那好,本族长在这里宣布,这些金银你们现在就拿去平分,分完之后随我一道杀入朔阳城,把那个胆敢跟敌人求和的孬种人头拽下来!另外进城之后,放纵七日,尽情的狂欢吧!” “嗷嗷嗷~” 没有任何东西更比劫掠城池更加能激起这群野兽的兴致,从古至今,都是强者对弱者百般蹂躏,享受他们在自己足下求饶的情形,就算军纪严明的刘策大军在草原尚且如此,更别说这群还未完全开化的野蛮人了…… 看到异族士兵的情绪被自己彻底调动起来,项羡嘴角浮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在杀掉义父阿索全家接管索勒部开始,他心思就开始改变了。 本来,项羡只想掌控索勒部后直接从熊蜂岭绕道回到塞外去投奔王罕,但是当他真的控制住这支足足两人的部落族兵后,一种叫野心的东西不可遏制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他依稀记得当自己忽然拥有这么多人可以为自己效命之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为何一定要寄人篱下才能生存?自己有着天底下最强的武勇,如今更有这数万大军的相助,完全有条件可以自己去打拼天下,成为一方霸主! 想那刘策不也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位置么?自己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要依附在异族人身边呢?难道自己还不如刘策? 项羡认为自己和刘策比,差的就是一个机会,其他完全在刘策之上,况且被刘策所部两次击败羞辱的仇他一直耿耿于怀,誓要一雪前耻才肯罢休,与是在得知贺丹络跟刘策大军议和后迅速在秋风牧场上各部之间散播谣言,成功将他们策反到了自己身边。 同时,之前贺丹络一味的对自己妥协安抚,也让项羡明白现在的朔阳城中战力不足,他对刘策的委屈求和更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男儿在世,应当成就一番王图霸业,今我项羡欲先取下朔阳为根基,随后挥军南下一举扫平冀南,将军督府内的美人尽数骑与胯下,方解我心头之恨……” 带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项羡大手一挥,跨上汗血宝马,命令大军直扑朔阳城门而去,此时的项羡觉得这天底下已经再也没有人能阻挡自己成为一方诸侯的脚步了…… 一三一 螳螂捕蝉 …… “回禀军督大人,探马来报,朔阳城外有数万异族大军集结,正在不停攻打城门,据说是项羡起兵谋反,如今双方正在城墙上下激烈交战。” “知道了,继续前去打探,有任何消息,即刻回报……” 正在虎川要塞土墙上巡视的刘策听闻探马传来朔阳的消息,一拍墙沿,默默地注视着朔阳方向,眼眸之中透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 “如此看来,就能解释为何朔阳方面迟迟未把约定的第一笔赔偿金送来了……”刘策身后的叶胤冲刘策解释了一句,也站到土墙边,随刘策的视线一起瞟向远方。 “叶公子,莫非昔日你放走项羡的用意就是如此?”刘策语气冰冷地问道。 叶胤摇摇头“非也,昔日放走项羡,纯属因为这项羡被誉为草原第一勇士,既然能将其击败,也好将来借此生事,以乱胡奴军心,不想这个项羡居然有这么大胆子,公然反叛贺丹络,倒实属有些意料之外……” 刘策沉默片刻,又问道“那眼下局面,叶公子又有什么打算?” 叶胤说道“现在,想要白白得到那八千多万两白银怕是不切实际了,朔阳城郊被项羡五万杂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贺丹络想送也送不出来,不如索性隔山观虎斗,待二者皆疲之际,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倒是和本军督想到一块儿去了……”刘策点头应道,“那本军督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命霍青和卓少云占据秋风牧场有利地势,再命吕肃和田豫正面缓缓逼近,陆羽和张烈堵住熊蜂岭,以防胡奴逃窜塞外……” 叶胤听完刘策的部署,闭目沉思片刻才开口询问道“军督大人,是不是无论议和条约签订与否,你都没打算放过这些胡奴?” 刘策没有答话,只是任由寒风吹拂自己黑白相错的发丝,良久冷哼一声,对叶胤说道“走吧,风大,嫣然说过让本军督照顾你,你病尚未痊愈,还是回去多披件衣服吧……” “……” 叶胤闻言,怔怔地看着刘策的身影,然后轻踏脚步跟在他身后下了土墙。 …… “砰~” “噗~” 朔阳城楼之下,杀声震天,血梭殷红,城门之前,遍地的尸体依然阻挡不了已经被激起兽性的异族士兵的狂热,他们前赴后继,手持各式兵器,嚎叫这扑向城墙上已经搭好的云梯和城门前尚在滴血的冲撞车…… “放箭~” “飕飕飕~” “啊~~” 城楼之上的呼兰守将一声令下,立马从各垛墙处闪出手搭狼牙箭的呼兰士兵,毫不留情的将箭镞送入入靠近云梯冲撞车的人群,瞬间传来阵阵的凄嚎,令人闻之心下一阵发悚。 “砰~” 两名攀上云梯的异族士兵,刚爬到一半,就被迎空而落的滚木砸中脑袋,惨嚎一声后齐齐摔落,但马上又有新的异族士兵单手举盾挡在头上爬上了云梯。 “再放箭~” 城头的守军见到城下异族士兵依旧在源源不断地靠近,再次下令弓箭手开始攒射阻击。 一阵箭雨过后,地上到处趟满了中箭伤亡的躯体,其中一个异族士兵身上中了足足六箭,其中一箭直接将他的面颊给射穿,所躺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新鲜的血液在慢慢向四周蔓延。 “滚木!擂石!” 城头之上又是一阵暴喝,下一瞬,垛口处浮现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和带有尖刺的滚木,重重的朝云梯上的异族士兵砸去,一时间又是一片哭喊凄喊声回荡在战场之上。 “噗噗噗~” “呃~” 城门边上,一群异族士兵刚摸到冲撞车,才推行两步距离,就被正上方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射落在地痛苦的哀嚎起来,那些自小弓马骑射十分惊人的呼兰人在如此近的距离,轻松的命中了目标,中箭者无不是要害被射中,纵使救回去基本也没活命可能。 眼见战时不利,项羡手一挥,指使自己的射手部队“弓箭手,瞄准城墙,把那群射手给本族长射下来!” “嗷~” 闻令之后,这些身负布甲棉衣的弓箭手立刻来到一箭距离之内,对准城头垛口处的持弓呼兰人一阵攒射,城头也立马开始出现了守军的伤亡…… “噗~” “呃~” 一名呼兰射手在连续命中城墙下三名异族士兵之后,正打算射出第四支箭时,一支急促而来的狼牙箭,带着破空扭曲的声响,一击命中了他的印堂,一堆黄白之物在中箭之后立马从箭杆之处崩裂而出…… “噗~” 还有一个抬着擂石刚来到垛口,刚举起要砸下去之际,也被一支锋利的箭镞洞穿了胸膛,他一个踉跄就仰面倒地,还未来得及喊叫一声就被那巨大的擂石砸中脑门,活活的给压死了。 “给我把那些弓箭手全部射死!” 城楼之下那异族士兵密集的箭雨造成了两百多名呼兰士兵的伤亡,躲在垛口之下的守城将领一声怒喝,指挥弓箭手开始反击压制城下的箭雨。 “飕飕飕……” “噗噗噗……” 呼兰弓箭手占尽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对城楼之下的异族射手进行了反击,一阵对射过后,城楼之下的异族射手顿时被仰面而落的箭雨掀翻一整片,死伤不计其数。 “拿我弓来!” 眼见自己弓箭手在对射之中不占优势,项羡大吼一声,立马就有两名士兵扛着一把十二石力的铁弓递到他手中。 “看我百步穿杨!” 只见项羡取出一支箭镞呈半月形的重箭搭在弦上,用尽全身力气开弓满圆,瞄准了那个守城将领。 “绷~” “呼~” 数息过后,拉弓弦的手指一松,但闻一声霹雳惊响,重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城头那守城将领的头颅而去。 “立刻……” “噗~噗~” “噔~” 那守城将领正欲命令守军准备与即将爬上城墙的异族士兵搏斗之时,疾驰而至的重箭直接将他的整个头颅如同西瓜一样射爆,然而箭势未减斜飞着命中同在一条直线上的还未反应发生什么事的呼兰士兵下巴,直接将他半张脸顺着四十度角齐唰唰的切飞,最后重箭蹿入半空落向城墙之内,钉在干硬的地面之上…… “杀啊……” 见守城将领已死,此处的呼兰人在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就听闻城墙上一声刺耳的吼叫,第一批异族士兵率先爬上了城墙,与城头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但见四周到处都是寒光交错,以及飞溅的血液,越来越多的异族士兵爬上城墙,战争很快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一三二 黄雀在后 …… 就在朔阳城内外双方激战的难解难分之际,霍青和卓少云这对“青云”组合也已经带着各自的精锐骑兵绕道赶到了秋风牧场,迅速扫清了盘踞在此地的异族守军,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尽数杀绝,一个不留!” 望着跪在地上的异族平民,霍青连想都没想,直接将刘策制定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铁血原则贯彻的切切实实,当然这也省去了很多鉴别的麻烦。 “呲~” “阿妈~” “不要杀我的孩子~” “求求你们,别杀了……” 八百亲卫营的将士忠实的执行着霍青的命令,对着那些异族家眷的哀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手起刀落将他们尽数砍倒在血泊之中,甚至连三四岁的幼童也没有放过,手段可谓是凶残至极。 但见一名亲卫营的士兵狞笑着将手中的环首刀狠狠扎入一名异族女人的胸膛,不等她发出惊吼,握手的刀柄狠狠一扭,痛得她是呲牙咧嘴,面容扭曲…… 最后那亲卫营的士兵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激溅的血液随着刀刃离体瞬间喷洒成一片血雨,散落在这异常干冷的土地之上,相信明年牧场的草坪经过鲜血的浇灌,会变的异常茂盛…… “啊~~” 一个壮年牧民的肚子被捅开一个窟窿,鲜红的肠子被两名亲卫营士兵用带有倒勾的短刃活活扯了出来,并开始大笑着奔跑起来,那牧民死死拉着自己的肠子也跟着奔跑,血浆顺着创口洒了一地,惨绝人寰的凄喊在牧场上空不断回荡…… “哪里走,过来~” “不要,放开我~啊~” 一名凶神恶煞的亲卫营士兵在一座毡包后找到一个躲藏的异族少年,他二话不说一脚踢在他脸上,直接将他那还略显稚嫩的脸颊给踹的百紫千红,在他感觉一阵晕头转向之际,一把拉住他的头发一路拖着他来到“屠宰场”让他笔直站好,取出一把御林刀苗刀)迎空劈下,顿时那少年从头顶开始被沉重锋利的刀身左右直直砍成两半,断裂的肠子混合着蠕动的内脏一下子崩入空气之中,溅射出一片沸腾的血池,在场上随风弥漫开来…… 虐杀,彻头彻尾的虐杀,没有什么高过车轮的狗屁规定,这一刻的精卫营老兵比草原上的胡奴更为凶残,牧场之上到处都充斥着绝望的凄嚎和将士们那可怕的狞笑声,“血雨腥风,遍地哀鸿”或许就是对眼前情景最贴切的写照,但血淋淋的现实绝对不是浪漫的诗句可以描绘的。 “霍将军,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没必要全部斩尽杀绝吧?更何况万一胡人知道自己家人惨遭毒手,就会以死相搏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少云见到此情此景也有些不忍,虽然对胡奴没有半点好感,但如此虐杀这些牧民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的太过残忍了。 霍青闻言,却一脸自得的望着自己麾下的将士肆意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对卓少云说道“卓统领,你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别忘了我中原百姓遭受的磨难可是比这群胡奴凄惨百倍,今日所做这些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不让他们尝尝那种家破人亡的滋味,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害怕,我就是要杀的他们胆寒心窃,让他们明白我中原男儿的复仇之火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 再者,这次你我绕道牧场等候反击,我军兵少,留下这些牧民只会徒生是非,索性一次杀了干净,至于异族的报复?我本就是要断了将士们有回头路的念想,这样才能奋勇杀敌,爆发比平时更强的战斗力一举将敌人全数扫清,这就是我霍青的领兵之道!” 卓少云闻言久久无语,看着牧场上渐渐平息的嘶喊声,以及愈加浓厚的血腥气息,不由对霍青是感慨万千,霍青完全就是在复制军督大人的领兵之道,踏血征伐啊…… “那边有几个女人别让他们跑了,乱马践踏,全部踩成肉泥,哈哈哈……” 霍青指着远处几个逃跑的呼兰妇女,忙命亲卫营追上去,不久之后那几道身影就被淹没在数十骑的铁蹄之下,看的霍青是兴奋的笑了起来…… …… “杀~” “死~” “砰砰砰~” 城头激战已经持续了一下午,黄昏时分,冲上城楼的异族士兵尽数被呼兰守军给杀了下来,呼兰人那异常彪悍的战斗力和精良的装备令这些被刘策称之为杂兵的异族人大感震惊。 “可恶!” 项羡见自己的士兵又一次被杀退,望着城头上抛下一具具己方士卒的尸体,不由恼怒了吼了一声。 “这群呼兰人果真难缠,一下午攻上城头数次还是失败了,不过他们消耗的体力也快极限了吧?哼,再来一波,我看你还怎么顶得住!” 项羡当机立断,再次命令阵后的异族士兵抬着云梯,推着冲撞车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不想这个时候,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从内中冲出来一骑打着白旗缓缓靠近。 “让他过来,我想听听他们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见来者是贺丹络身边的亲兵,项羡对阻拦他靠近的卫兵摆了摆手,示意放行让他近身。 那亲兵来到项羡身边后,立马质问道“项族长,你为何无缘无故攻打朔阳,你知不知这么做就等于是背叛呼兰人,更是背叛蒙洛帝国么?” 说完,那亲兵又对项羡周围的各部统领怒吼道“还有你们,一个个都不怕死么?知不知道背叛草原帝国会是什么下场?” 各部统领闻言,顿时眼中闪烁过一丝恐惧之色,见那亲兵视线扫来,纷纷低下头颅避开与他对视。 “荒谬!”见气氛迥异,项羡大吼一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背叛呼兰草原,更别提背叛蒙洛人了!明明是贺丹络贪生怕死,对敌人苟且求和, 我项羡岂能就此袖手旁观,既然贺丹络没能力守卫朔阳,那就我项羡来守!我草原部落十几年用血和生命换来的财富岂可这么拱手送给那些绵羊?你问问这些部族儿郎答应么!” “不答应!不答应!” 项羡阵前立马爆发出一阵极度不甘的怒吼,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虽然这些财富和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一毛钱关系,纵使不这么做也甭想从那些贵族老爷地方拿到一文钱。 “你听到了么!”项羡指着怒吼的人群对亲卫大声咆哮道,“这就是我草原男儿的心声,他们不会甘心把拿命换来的宝藏拱手让给一群两脚羊!说出你此来的目的吧!” 那亲兵嘴角不住抽动,然后开口说道“贺丹络将军让我告诉你,现在情势危急,还请项族长念在同僚的份上停止进攻,待事情了解后,自会与你好好详谈……” “回去告诉贺丹络!”项羡虎枪一横,指着亲兵大声说道,“除非立马把镇守朔阳的将军大印交给我,不然休想停止我对发动攻势,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选择,就这些,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赶紧回去吧!” “项族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见项羡一副傲慢的态度,亲兵知道再劝说也不会有效,索性拨转马身留下一句向城内疾驰而去…… 一三三 炮灰军团 …… “也就算说,项羡是铁了心要跟本将军为敌了?” 听完亲兵的回禀,贺丹络脸色变得是异常的阴冷,如果让这种匹夫当朔阳城主将,那在塞内的呼兰人才是真的走入绝境了。 “哼,一个时辰,足够了……”沉思片刻,贺丹络脸上顿时浮现一丝笑容,“就外面那些奴隶也想跟本将军作对?简直痴人说梦,传我军令,立刻召集中原军和依附营的士兵协助呼兰将士守城,若胆敢畏缩不前者,立斩不赦!” “这能成么?”亲兵犹豫的问道,“指望那些绵羊守城,就怕一到城墙之上就吓尿了……” 贺丹络嘴角一撇“本将军压根没指望他们能击退项羡的进攻,只是用这些绵羊的性命替我呼兰勇士消耗几波敌人的箭矢,顺便让呼兰勇士们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络将军真是高明!”亲兵听完后深以为意,“这样一来,项羡今天定不可能攻克城楼!” 贺丹络催促道“好了,赶紧让图塔跟贺丹胜前去安排吧……” “遵命!” 见亲兵领命踏步离府而去,贺丹络脸上浮现一股阴冷的笑意。 …… “项族长,你为何要给守军一个时辰的时间?要知道那些呼兰人都已经快顶不住了,再冲几次就能拿下城墙了啊!如今这样我们之前努力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城外项羡大军各部首领对项羡暂停攻城的命令感到十分的诧异,按理说现在士气正盛,守城敌军又已疲惫不堪,正是一举攻下朔阳的大好时机,怎么能放弃呢? 面对众人的疑问,项羡满不在乎的说道“如今朔阳已经是瓮中之鳖,要取下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因此将他们逼入绝境,城内守军难免会孤注一掷,我各部勇士将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不若给他们留线生机瓦解他们的斗志, 更何况,我大军激战一宿,也已疲惫不堪,正好借这段时间就食补充下体力,这样即使贺丹络拒绝开城投降,也能再次一举将其克之!” 听完贺丹络的话,各头领都沉默了认为项羡说的有理,但仍有部分统领觉得这项羡简直在纸上谈兵一般,以自己对贺丹络的了解,他是断不可能开城对自己这些叛军投降的,怕是早已借此在安排抵御之策。 更何况一鼓作气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么?如今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却好端端被压下,等休息过后再杀怕是又会生出不少的变数来。 “项族长!”达擅部的统领,土瓷一脸忧容的对项羡说道,“兵贵神速,还是赶紧发兵继续攻打朔阳,别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一个时辰,足够贺丹络安排守城事宜了啊!” “土瓷统领,你这是在质疑本族长的策略么!”项羡闻言冲他怒喝一声说道,“本族长纵横塞外十余年,大小征战上百场未逢一败,难倒还没你懂得用兵么!如今朔阳城头呼兰人的损失惨重,他贺丹络还能有什么办法抵御我数万大军围攻?最明智的办法只有开城投降,交出帅印……” “这,我……”土瓷被一顿喝骂之后,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土瓷等人面如猪肝之色,项羡顿时冷哼一声说道“依我看你们都是被贺丹络的名号吓破胆了,你们怕他,我项羡可不怕,要知道我可是草原上第一勇士,他能有我懂得用兵? 无需再说,现在一切都有本族长说了算,传令下去,全军立刻原地休整,等待贺丹络开城献印,打完这一仗你们各个都是富家翁了!” 见项羡心意已决,各部首领也没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去做,很快,数万异族大军在得到军令之后,紧绷的神情立刻松懈了下来,开始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取出干粮水袋吃了起来。 望着数万人就食的场景,项羡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方才所说的原因外,更主要是为了抵御来自南边刘策的大军保存自己的实力。 项羡并不傻,自从在安丘地界被刘策大军击败后,他对那支阵型严谨的吕肃营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知道刘策大军不是吃素的,万一再遇上吕肃营部,也能凭借城墙优势对他们展开防守反击。 至于自己被霍青击败?抱歉,他是不愿去承认也不会承认,打心眼里觉得那只是霍青使诈侥幸赢了一次,若再遇上,他相信只需轻轻一枪就能将这差点害自己身败名裂的黄毛小儿挑与马下。 而与此同时的朔阳城内,六万中原奴隶军和一万异族归附军已经被贺丹胜跟图塔强行拉到城墙之上集结起来。 只见贺丹胜给那些异族归附军平均每三人发了一面盾牌和一柄弯刀,用胡语不断替他们打气。 至于中原奴隶军,每十个人才分到一把残破的刀剑,盾牌更少,几十人才一面,而且分到手都是已经裂开了不少纹路,根本给不了他们多少防护能力。 这些中原士兵望着手中一把把满是缺口的刀剑和一触即碎的盾牌,脸上布满了阴云。 呼兰人对治下冀州的中原百姓一直以来都采取严格的防备措施,十余年来都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自居,中原百姓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驱使的奴隶和繁衍后代的容器而已。 “这么破的刀,怎么杀敌啊?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 一名冻的脸色发青的中原士兵握着手中一把卷刃的腰刀埋怨了一句,立马引来贺丹胜的注意。 “你,出来!”贺丹胜指了指那说话的士兵。 那士兵闻言,心下一惊,强忍着内心恐惧站了出来。 “噌……” 贺丹胜猛地抽出精铁弯刀架在他脖子上,吓得那士兵魂飞魄散,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哼……”贺丹胜鄙夷的看了眼这中原奴隶士兵,然后扫了一圈衣着破烂的中原人,大声说道,“谁敢对高贵的呼兰勇士不满,尽管站出来试试,这次若不死命守卫城墙胆敢临阵退缩者,全家尽诛!” 贺丹胜的话回荡在这些中原士兵的耳畔,不由齐齐退后了两步,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眼中满是麻木之色。 “要是刘策的部队也这样该多好,唉,老老实实被我们草原男儿驱策当炮灰使唤不就行了,闹腾什么呢?” 贺丹胜收回弯刀,踢了一脚跪在地上依旧磕头不止的中原士兵,心中不住肺腑着…… 一三四 混战 …… “军督大人,不才收到探马来报,项羡的军队和朔阳城的守军激战一昼夜,双方都造成了巨大伤亡,是否可以趁此良机出兵一举克城光复朔阳?” 十二月二十七,叶胤把刘策从慰问营内唤出来向他禀报朔阳城最新的战报。 “不急,再等等,我已派徐辽绕道前往秋风牧场和霍青他们汇合,等他们双方精疲力尽之际,再一举收复朔阳城不迟。” 刘策似乎意犹未尽,在回复叶胤的话时,眼神不时瞟向慰问营方向,令叶胤很是你难堪。 “军督大人,不才认为已经差不多了,再任由他们杀下去,就怕城内百姓折腾不起啊,还是速速一战鼎定冀州局势吧!”叶胤面色焦急的劝说道。 刘策略显不耐烦地说道“叶公子,本军督已经安排好一切无需操心,如无他事你先退下吧,本军督还有要事去处理……” 叶胤急道“军督大人,请恕不才冒昧问一句,现在还有什么事比眼下收复朔阳更加重要的么?” 刘策闻言面露喜色“知乐姑娘新编了一支舞曲,正好让本军督前去观摩,如果……” “军督大人!”叶胤闻言顿时怒了,“你一大清早跑慰问营就是为了看所谓新编的舞曲?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本军督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无需叶公子操心,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刘策说完就要向营内走去。 叶胤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刘策,沉声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请你速去前线指挥战事,真要看那什么舞曲等得胜归来也不迟……” “战事由叶公子定夺就是,别妨碍本军督办正事!”刘策甩开叶胤的手眉目带怒的说道。 在刘策甩手之下,叶胤一个不慎摔倒在地,他清澈的眼眸流露出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这一刻刘策给他的感觉却是异常的陌生。 “对不起,叶公子……”见叶胤倒地,刘策面露一丝愧疚,伸出手想要搀扶他起来。 “不用了……”叶胤持佛珠的手臂挡开刘策伸来的手掌,然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神色是万分的落寞,“军督大人,既然你觉得舞曲比眼下局势重要,那不才也不再相劝了,你请好自为之吧……” 说着,叶胤转身默默的离去,没人注意到他转身瞬间眼眶里已经开始泛红含泪。 “唉……” 见叶胤消瘦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离自己渐行渐远,刘策轻轻叹了口气,不由摇了摇头。 “军督大人,你和叶先生之间?”在帐内看着这一幕的知乐,连忙来到刘策身边,面带忧色的对刘策说道。 刘策侧身望着知乐露出一丝笑容“没事,知乐姑娘,让本军督看看你新编的舞蹈吧……” 知乐依旧以一副关怀的神情劝慰道“可是,军督大人,你和叶先生之间真的没事么?不追过去安慰一下么?” 刘策望着叶胤消失的方向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他会想明白的,他有自己的事要做,而本军督……” 说到这儿,刘策回眸看了一眼知乐,脸上露出一丝颇具玩味的笑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 “砰~” “啊~” “勇士们,杀进城去~” “杀啊~” 经过一日一夜的激战,朔阳城门终于在午时时分被项羡率领的异族军团给破开了,冲撞车狠狠的凿开了紧闭的城门,带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将顶在城门后的守军士兵整个震飞出去,立马压倒一整片严正以待的混合守军。 此时的项羡也是懊恼异常,昨日不听土瓷等各部统领之言,足足耽误了两个时辰,等天完全黑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再发起进攻的时候受到城楼上的奴隶军和归附营的死命抵抗,伤亡变得异常惨重。 但项羡绝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只是将这一切归咎与贺丹络太过狡猾,与是狂怒之下,开始不分昼夜,疯狂攻打城门来挽回眼前的颓势。 就在人力已达极限之时,终于攻破了城门,不由让项羡激动的大吼起来,率军向城门冲杀过去,一时间城洞内外是拥挤的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一片喊杀凄嚎之声。 也怪贺丹络他们太过高估这些被强迫过来守城的中原士兵,依城墙坚守之时尚有血勇与城外敌军对峙厮杀,但城门一破瞬间,那口吊了许久的血勇立马如潮水般从体内退去,惊叫的四下逃窜,任凭贺丹胜他们如何弹压削首也无济于事,反而阻碍了自己的军阵。 “给我死!” 项羡一马当先,手中虎枪对准城门口两名异族守军就是一记狠扫,粗重的枪杆扫过他们的面门,立刻发出两声清脆的骨裂声息。 “噗呲~” 扫灭两名异族士兵后,项羡又是一枪贯穿一名面黄肌瘦的中原士兵的胸脯,但闻虎枪洞入躯体之后,那中原士兵狂吐一口鲜血,下一刻惨叫着被项羡挑起重重甩落在身后人海之中。 “杀啊~” 紧随项羡的异族人见自己的统帅如此勇猛,立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嚎叫着挥舞手中兵刃杀入了城门。 午时刚过,朔阳东门终于沦陷了,项羡的两万索勒士兵在付出四千人的代价后,占领了此处城头要道,迅速向其余三门杀去,仅剩的三千呼兰士兵随着图塔跟贺丹胜一道退往朔阳内城,数万奴隶军和归附营的士兵被项羡所部俘虏。 “差不多了……” 此刻,一直在南面静待局势变故的吕肃、田豫联军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只见吕肃放下眼前的窥镜,冷笑一声对田豫说道“田旗总,这次你部两千弓弩手该好好发挥下了,想不到你一个旗的兵力都快赶上老子大半个营了……” “吕营使过奖了……”田豫嘴角一扬,“此战过后,想必吕营使你也能再进一步了吧?能和吕营使合作攻城掠地,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吕肃闻言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看了田豫一眼,然后手一扬,身侧的传令兵一见,立马亮出自己手中的红旗,向阵列各处传达了进军的指示。 “喝~” “喝~” “喝~” 六千将士三声齐喝后,排着整齐的阵列在撸盾手的掩护下,向两里之外的朔阳南门缓缓逼近。 田豫问道“话说这次我们帮谁?项羡还是胡奴?” 吕肃没好气的回道“那项羡认贼做父,和胡奴无异,帮谁?自然是帮军督大人了,这种没营养的话以后少说,本营使可没那份闲心开玩笑。” “真是一点都不幽默,真难相处……”田豫瞥了吕肃一眼,小声嘀咕一句后,不再理会他,指挥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向前进发。 “止步!” “止步!” “止步!” 进入南门城头一箭之距时,传令官手中黄旗一扬,阵中立刻传来各列指挥官的吼声,前行的阵列立刻停下摆好阵型。 “听我军令!箭阵预备!” 望着城头上激战正酣的双方,田豫立刻开始部署麾下弓弩手准备向城楼攒射。 但见一列列手持踏弩的将士放下背后的箭袋,将脚踩在踏弩弓臂内侧,顺势向后一扬倒在地上一拉弩弦,很快边上就有一名士兵将一支粗重的弩箭塞入了箭槽之内。 同时边上的弓弩手也准备就绪瞄准了城头上的目标,调整好了射击角度,等待一声令下就按下扳机…… 而吕肃这边,六架弩砲已经调整好了最佳射击角度,在齿轮作用下扭弦延伸至最紧范围,然后一颗颗打磨过后的石制弹丸也装填了进去…… “放~” “放~” 时机一到,吕肃和田豫几乎同时发出攻击的号令,很快犀利的铜哨传遍整个阵列。 “呼~” “噔~” 但闻一阵飓风喧嚣,数千支锋利的箭弩带着无尽的杀意向城头之上呼啸着飞驰而去,一时间天空如同遮起一片黑云,将南门城楼笼罩在死亡气息之下…… 一三五 大势已去 …… “噗噗噗噗……” “砰砰砰砰……” 城头正在激战的双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杀了个措手不及,箭阵射出的箭矢纷纷将他们的躯体洞穿掀飞,城墙之上很快就被一片血雨覆盖,到处充斥着死亡的呐喊…… 而弩砲那极高的命中率和可怕的威力也令人十分的震撼,但见其中五颗重达八公斤的弹丸命中垛墙之后,立刻将青砖混合黏土的护墙剁裂一角,飞散的青砖直接将两个倒霉的异族士兵脑袋洞开一个血色窟窿。 另有一些飞过城墙的箭矢攒落到城内街道之上,也给城墙下待命的异族人带来不小的伤亡。 “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箭雨弹丸再一次呼啸着扑向朔阳城头,射的城楼之上的胡奴是胆颤心惊,哭爹喊娘。 “我的肠子,不~” 一个胡奴被踏弩射出的弩矢破开腹腔透体而过,在他感到疼痛的瞬间,整个人却突然倒飞着被掀倒,原来那支弩箭已经将他体内的骨髓和肠子带出了体外,望着这一幕,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胡奴顿时崩溃的凄喊起来,想要把它们都送回体内,但没拉几下,一阵寒风吹过,全身力气都随同流淌在体外的血水一样,迅速消散,最后两眼一黑,在极度寒冷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啊~” 一名中原奴隶军在逃窜过程中,一个黑色物体向他迎面飞来,他本能的接过一看,顿时大声尖叫起来。 但见他怀中捧着的是个血淋淋的没有下巴的头颅,显然是被重弩给活活扯飞,恍惚间那头颅的眼珠子仿佛还在转动,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一丢,不顾一切向城楼下纵身一跃,活活摔死在混乱的街道之上…… “前进!” 三波箭雨过后,吕肃立刻命令六架弩砲向前推进十余步,由刀盾手长矛手接应掩护,对准了城门,换上了十三公斤重的弹丸,准备开始破开城门。 “角度调整完毕,可以发射!” 弩砲边上的测距手取出专用的测量工具,确定弩砲已经瞄准了城门后,大声对操控手下令道。 “砰~” 扭曲的弩臂在操控手按下扳机那一刹,猛的向前一绷,将放在精铁打制的滑槽内的石丸送了出去,但见滑槽应为摩擦闪过一片火光后,重达十三公斤的石制弹丸飞速的扑向城门,准确命中目标,带起一阵震天巨响,城门也因此剧烈的晃动了几下。 “很好,继续射击~” 吕肃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对这等利器的表现是欣喜若狂,只是面色却依旧平静,冷的跟冰霜似的。 “放箭~” 另一侧的田豫也没闲着,在看到弩砲那可怕的威力后,再次指挥箭阵向城头射击,同时心里发誓等此战结束一定要让韩锋向军督大人给自己旗中调拨个百八十台,毕竟他可是“远程打击”的狂热爱好者,怎么好意思让吕肃抢了自己的风头?要这样的话还算是锋矢营的兵么?不怕丢人啊…… …… “项族长,不好了,刘策大军杀进城来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你们怎么搞的?这才多久?” “真的,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妖法,召唤来成片黑压压可怕的箭雨,那些箭矢势大力沉,好多勇士中一箭就倒地不起,现在南门已经失守了,快拿个主意吧!” “唉,刘策!你真是令人恼怒啊!” 正在攻打内城的项羡闻听这等噩耗,顿时怒吼一声,看着即将破开的城门不由左右为难起来,到底是退还是留呢? 良久之后,项羡终于下定决心“撤,全军撤出城外,回转秋风牧场,不过,那些呼兰贵族必须全部带走!快~” 虽然项羡很想留下来,但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如果这么做的话肯定会万劫不复,毕竟自己的部队已经精疲力竭,断无法与刘策的大军决战,更何况箭矢在与贺丹络守军交锋中消耗殆尽,如何反击他们的箭阵? 唯今之计就只有劫掠那些尚未逃入内城的呼兰贵族为人质向秋风牧场撤退,再寻机出塞再做计较。 “络将军,项羡他们退了……” 内城城头之上,贺丹胜见项羡向朔阳城外退去,兴奋的对贺丹络说道。 可贺丹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见他望着南面方向叹了口气说道“走了个莽夫,来了个比项羡更加可怕的敌人,唉,朔阳是保不住了,刘策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会吧……”贺丹胜不解地说道“我们不是已经跟他们签好议和条约了么?他们怎么可能会失信……” “呵呵,区区一张白纸而已,纯粹就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你觉得约束得了刘策么?”贺丹络苦笑着说道,“而且,我早看出来了,他刘策是一个极具野心的枭雄,从他到远东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慢慢展现了睥睨天下的气势,我呼兰人就是他成就霸业的垫脚石啊……” “这,这怎么可能?”贺丹胜难以置信地说道,“他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大周那些士族皇帝撕成碎片么?” “所以,他第一步就是要取下冀州为根基啊……”贺丹络解释道,“大周劣势是什么?缺少良马作为战驹,而冀州是大周重要战马来源,且熊蜂岭外接草原, 等刘策问鼎冀州之后,必会向塞外扩张,呼兰草原如今已是风雨飘摇,他会放过这种机会么?待呼兰草原和冀州尽数被他掌控,用不了几年,刘策麾下就会有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席卷天下, 到那时你觉得大周那群酒囊饭袋还能制衡的了他么?只怕到时整个远东也要姓刘了,远东易主中原必乱,哈,想想真是佩服他的气魄,可惜这样的才俊不是我草原的,唉,要不然中原怕是早已平定了……” 听完贺丹络的分析,贺丹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说道“络将军,现在先不说这些了,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贺丹络冷笑着说道“静待刘策到来,然后你们拿我的人头无条件向他投降,他要什么东西全部满足他,只求能放呼兰人回到塞外吧……” “络将军,你……” 贺丹胜闻言大吃一惊,正欲再说却被贺丹络止住了。 “只有本将军死了,刘策才会放那些贪生怕死的呼兰贵族一条生路,如今我呼兰草原已经不起人丁损耗了,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络将军……”贺丹胜闻言,顿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不远处暗中偷听到这一幕的图塔却不屑的冷笑一声。 “要死你去死,你以为你死了刘策就会放呼兰人一条生路?太傻了,我可不会随你陪葬!” 随后,图塔的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城头…… 一三六 悲催的项羡 …… “快点,别磨蹭,快……” “族长,歇会儿吧,实在,实在走不动了……” 朔阳城东,项羡领着不足三万异族大军押送着一千多名呼兰贵族和数百姿色稍加被贪图美色的胡人劫掠而来的女子向秋风牧场赶去,一路上这些身材臃肿的呼兰贵族老爷们受尽了项羡的折磨虐待,累的是气喘吁吁,不住恳求休息下再走。 “哪个喊累?出来!” 项羡闻听人群中的喧闹声后,持枪猛拉马缰对那些呼兰贵族们吼道。 一个至少有两百斤重的富态胖子立马站出来说道“项统领,让我们歇会儿吧,实在,实在走不动了啊,好久没赶过这么远的路了……” “哼!走不动?那你就别走了,永远的歇着吧!” 项羡闻言虎枪一挥,直接刺穿他那粗圆的脖子,登时那富态的贵族老爷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项羡那咋了已经扭曲变形的狰狞面孔。 “噗~” 拔出枪尖之后,那呼兰贵族老爷的脖子处立马溅射出一道长长的血柱,他捂着脖子原地挣扎一阵之后,重重倒落在地面之上,引起周围一阵惊恐的呼喊声。 望着四周的情形,项羡把带血的虎枪高高一扬,策动马身咆哮道“谁敢不尊本族长的命令,就是这种下场!继续赶路,不准停!” 慑于项羡的淫威,这些呼兰贵族们不敢再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继续默默地赶路。 现在的项羡几乎已经快疯了,自己好不容易苦战拿下朔阳外城,离成功就差一步之遥就能接管朔阳,没想到头来却便宜了刘策,这让人简直无法接受,本就暴戾异常的他此时更加的变本加厉,无论是谁惹的他有些不满就会被格杀当场,搞得异族士兵和那些呼兰贵族是人心惶惶。 “有这些呼兰贵族作为人质,出塞后就能和王罕有了谈判的筹码,到时让他给我一块土地牧场,待我实力恢复就杀回冀州找刘策报仇,哼!” 带着对刘策刻骨的恨意,项羡暗暗发誓要一雪在冀州的耻辱,不断催促人群加速向秋风牧场赶去。 “唏律律……” 就在这时,秋风牧场地方忽然传来一阵粗重的马鼻呼吸伴随着沉重的铁蹄声响由远至近,项羡闻听顿时警觉了起来。 “不好,列阵迎敌~” 待马蹄声逼近之后,项羡才看清来者尽是铁甲战马,顿时大吼一声命令异族士兵列阵备战。 “吁……” 数十步之外,领着八百铁骑前来阻截的霍青喝住座骑,一脸玩味的望着对面的项羡,大声喊道“项羡匹夫,霍青在此恭候多时了,尔等手下败将见到本将军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霍青的话立马引来异族大军一些听得懂中原话的胡奴,顿时面露异色窃窃私语起来。 “啥?手下败将?项族长居然败给对面那个小将?这怎么可能?” “定是那周人的诡计,项族长可是勇猛异常,一人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头千斤白额虎啊……” “嗯,绝对骗人的,周人一向诡计多端,想要借此乱我等阵脚,万万不可中计……” 而项羡闻听霍青的话,却是心下一紧,自己被敌人两度击败的消息可是从未透露过,要是被这些异族士兵知道的话,难免会引起不利的影响。 与是,他连忙大声吼道“黄毛小儿,信口雌黄,胆敢污蔑本族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霍青闻言,抠了抠耳朵,面露鄙夷,不屑地说道“事实都不敢承认,你真是个孬种,不过好在本将军料到你会这么说,早已有所准备,我且问你,你的三尖两刃枪去哪里了……” “本统领的兵刃……兵……” 项羡正待狡辩,忽然暗道一声不好,这才想起之前着了这小子的道时,自己的三尖枪遗落在了战场之上,一时有些慌了起来。 “抬上来……” 霍青可不会在乎敌人此刻承受何种压力,一声令下,就有一名骑兵扛着几十斤重的三尖两人枪来到阵前丢到地上,这一下彻底让胡奴阵营炸了锅。 “那是项统领的兵器,不会有错的……” “原来是真的,项统领真的被人家击败了……” “我说呢,自己贴身兵器不带,敢情是被人夺了去做了战利品啊……” 闻听异族阵中的骚动,项羡只觉得有一股要吐血的冲动,他死死的盯着霍青那一脸得意的脸庞,如果视线能杀人的话,霍青此时怕是要被项羡的目光里射出的怒火烧死几百次了。 “黄毛小儿,欺人太甚!纳命来!”项羡咆哮一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拍马杀了过来。 “喏~” 面对项羡的逼近,霍青却不闪不避,取出一支竹筒在他眼前晃了晃。 “吁~” 项羡一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喝住汗血宝马不敢逼近,这一幕让身后的异族士兵更加笃定了项羡被人击败的事实。 “怎么了,怕了?怕了就下马受降,本将军可以饶你一条狗命!”霍青幸灾乐祸的说道。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项羡顾忌霍青手中的竹筒,面对嘲讽,只能策动马身不停来回的踱步,却不敢上前,只能发出无能的狂怒之音。 “呵呵……”霍青见项羡不敢靠近,轻蔑地冷笑几声不再理会他,转而对他身后那些异族士兵大声说道“你们这些蛮夷听好了,我叫霍青,是前军都督刘策麾下的将领,如果你们有命活下来的话,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号,今天第一次相见,别无他物馈赠,就送你们一份见面礼聊表心意吧……” 说完霍青手一挥,身后骑兵阵中立马投掷出一颗颗已经风干的人头到他们阵前…… “那,那是我的孩子……” “阿妈,阿妈死了?” “你杀了我的雅娜塔,不~” “刽子手,屠夫,我要报仇……” 见到这些亲人首级的异族人顿时明白秋风牧场上的家眷已经惨遭这支军队的毒手,顿时哀嚎遍野,啼哭不止。 “哈哈哈哈……” 而见到这一幕的霍青所部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瞬间点燃了这些异族士兵的怒火,很快丧失了理智齐吼着向霍青扑来,誓要将这个杀害家人的凶手碎尸万段! “杀死霍青~” “杀死霍青~” “杀死霍青~” 这些来自不同草原部落的族民此时竟异口同声的喊着整齐的口号,疯狂的向霍青杀来,而项羡的约束力这时候已经没有半点效果了…… “撤退~” 见目的达成,霍青脸上浮现一丝残忍的笑容,立马拨转马身指挥八百铁骑向牧场方向迅速退去。 “徐大哥也该立点战功了,这几万胡奴就当是你昔日放走我的恩情吧,这些理智全失精疲力竭的胡奴对阵六千义军弓骑,呵呵,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呦……” 在将敌人引诱至徐辽骑兵埋伏的地点时,霍青脸上的那道残忍的笑意更加浓烈了…… 一三七 妥协、刺杀 …… 十二月三十,朔阳城外,慰问营…… “哈哈哈,知乐妹妹,你真是太逗了……” 知乐正在帐内和众女讲着笑话,不时把夏妙音等众女逗的嬉笑连连,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慰问营的女子都十分喜欢和她关系亲密,唯独甄洛对她没任何好感,每次都对她爱理不理。 “你们在讲什么呢?这么好笑?让不才也来听听可好?” 就在这时,叶胤面带微笑来到了营帐之内,众女一见,立马起身对她行了一礼,毕竟叶胤是慰问营主事,虽然这个主事心思没放在慰问营上,但毕竟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主管,必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叶公子,你来了?”夏妙音等二十三个女子对叶胤印象极好,见他问及,连忙说道,“刚才知乐姑娘讲的笑话,把大家笑的合不拢嘴呢……” “哦?是么?”叶胤闻言静静地看向知乐,“知乐姑娘能歌善舞,还能知晓那么多乐事,真是令不才感到佩服啊……” “叶先生过奖了……”知乐起身欠身行了一礼说道,“知乐腿伤未愈,连日来承蒙各位姐妹照无以回报,只能将生平所闻几个笑话和大家一起分享,以解闷乏罢了……” “哈……”叶胤干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知乐,随后说道,“看来知乐姑娘真是有心啊……” 然后又对帐内其他女子说道:“诸位,不才有事想与知乐姑娘私下商量,不知可否回避一下……” 夏妙音点点头,然后拍拍手掌对帐内众女说道:“姐妹们,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明晚军督大人要在朔阳城内为将士们设宴庆功,赶紧把各自舞乐排练下好去助兴,走吧……” 等帐内众女离开后,只剩下了叶胤和知乐二人,两人四目交会片刻后,知乐率先问道:“叶先生,她们已经走远了,你有什么话但请直说吧……” 叶胤微颌双眸,然后开口说道:“知乐姑娘,如今朔阳光复,你该作何打算呢?” 知乐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朔阳是光复了,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只能继续呆在军督大人身边乞求庇护了……” 叶胤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到她跟前:“这是三万两银票,在大周各地钱庄皆可提取现银,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了,拿了之后赶紧离开军营吧……” “叶先生,你……”知乐诧异的望着叶胤,略带吃惊地问道,“你这是何意啊?” 叶胤淡淡地说道:“有了这笔钱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条件就是离开军督大人,离的越远越好……” “噗嗤,呵呵呵……” 忽然知乐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直笑的叶胤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良久她止住笑声,对叶胤说道:“叶先生,我看你可能是误会了,凭这些银子就想让我离开军督大人?远远不够呢……” “那请你开个数目,不才一定想办法凑齐……”叶胤沉声说道。 “叶先生啊……”知乐闻言嘴角轻轻一撇,对叶胤玩味地说道,“这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这些日子和军督大人相处下来,我又改主意了,你说我入住军督府做军督大人的夫人可好?毕竟军督大人给人的安全感十分可靠呢……” “知乐姑娘,你不要太过分了!”叶胤闻言顿时有些动怒了,“你知不知道军督府内有军督大人的两位红颜知己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知道啊……”知乐起身来到叶胤身边悄声说道,“放心我会跟姜小姐还有宋姑娘好好相处的,保证不跟她们争宠,如果叶先生你能帮帮小女子的话,我会感激不尽呢……” 叶胤闻言,沉默片刻后又问道:“知乐姑娘,不才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意拿了银子离开军督大人么?” “拿了银子后又能怎么样?”知乐瞪媚眼,轻笑着对叶胤说道,“身为女人终归要被男人守护才能活下去,军督大人这么温柔体贴年轻气盛,还居如此高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你以为我会舍得放弃么?我这么多年忍受的折磨不就为了等这一天到来么?你可以说我肤浅不知廉耻,没错,我没你这么高尚的理想,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你当我傻子么?” “既然如此……”叶胤默默地听完知乐的话后,紧闭的双眸轻轻一睁,浮现一股汹涌的杀机,“就休要怪我无情……” 话毕,叶胤猛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柄匕首向知乐身上用尽全力刺去。 “哼~” 但万万没想到,匕首在即将要刺到知乐身上时,却被她抓住了手腕,硬生生给止住了。 “你……” 叶胤脸上顿时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脸上满是不思议的神情。 “啧啧啧,叶先生,你这身体真是比我想的还要虚弱不堪啊……” 但见知乐面带微笑嘲笑一声,将叶胤手腕就势慢慢一转,手中的匕首承受不住力道,掉落在了棉被之上。 “叶先生,你该知道,我既然被呼兰人派来暗中刺杀军督大人,怎么可能没有一技傍身呢?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的力气恐怕连甄洛那小丫头都比不上吧……” 知乐面露凶相,松开叶胤的手后猛地单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按倒在床铺之上,叶胤只觉得呼吸困难,双手不停地挥打着知乐的手臂,想要挣脱出来。 但是无论叶胤怎么挣扎,就如知乐所言一般,力量实在是弱小的可怜无助,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时候他才开始悔恨当初为了摆脱弑师阴影,不停使用彼岸花麻痹自己,又心如死灰般导致自己身体状况愈发日下,虽然后来得到刘策的血液去除了体内的花毒和药瘾,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但是长期服药缺乏锻炼导致现在成为全军之中最为虚弱的存在,自己才是真正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想到这里,叶胤停止了挣扎,清澈的眼眸里开始渐渐泛红,满是不甘地瞪着知乐。 “哟哟哟~哭啦?好委屈哦~” 知乐一见叶胤眼眶泛泪,顿时稍稍松了松紧掐脖子的手,一脸“关切”的说道:“叶先生啊,你这么做也太过鲁莽了,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真的不会伤害军督大人分毫,求你不要在阻碍我了行不行?真要再咄咄相逼的话,索性来个鱼死网破!”话毕,松开了掐叶胤脖子的手。 “咳咳咳~” 解脱出来的叶胤忍不住咳嗽几声,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空气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紧张的情绪。 摸着自己脖子,忍受着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叶胤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手中的佛珠捏的是更紧了,显然是万分的不甘心。 “话说叶先生,你的皮肤还真是吹弹可破,让我好生羡慕……”知乐看着自己指甲上那淡淡地血迹,赞许的说了一声。 叶胤擦干眼角泪滴,恢复到坦然自若的神态,将裘衣后的兜帽挂在自己头上,然后捂着自己的脖颈,起身侧头看了眼知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慰问营。 “哼,也不过如此,想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 望着见叶胤离去,知乐一脸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呢?知乐姑娘?你和叶公子谈完啦?我看他好像闷闷不乐的离去了,你们吵架啦?”就在这时,夏妙音进帐中好奇地问道。 知乐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对夏妙音说道:“哎呀,妙音姐,我只是和叶先生开个玩笑,但他好像不感兴趣才败兴而归,都是我的不是……” “这样啊……”夏妙音闻言,也没多想,“算了,叶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不要在意,我来找你正好想和你请教下关于那新编的舞蹈问题……” “走吧妙音姐,快带我去看看,明晚的庆功宴可不能扫了将士们的兴致,趁现在时间尚早,一切还来得及……”知乐热情的拉起夏妙音,向帐外走去。 …… 一三八 悉数尽灭 …… “军督大人,末将不辱使命,和徐将军一道,尽歼退往秋风牧场的胡奴,一万首级已叠成京观置与城外以供百姓观赏,另有一万胡奴困缚等候军督大人发落……” 朔阳城将军府内,霍青、徐辽、卓少云经过一夜的厮杀,此时三人浑身浴血向端坐府厅主案前的刘策禀报秋风牧场大获全胜的战果,他们所言的话听得两侧投降的呼兰将领是心惊胆颤,就连坐与刘策侧案的代勒也是面色沉重。 刘策对霍青那副得胜而归的气势没有表现任何的意外,近七千装备精良的铁骑对付数万精疲力竭缺少骑兵的胡奴,这要再打不赢才是见鬼了。 更何况,徐辽的义军在以往和胡奴交战中,汲取了胡人作战风格,各个是弓马娴熟再配合那迂回包抄的“风筝”战术,自然是能轻松把那群失去理智的胡奴射杀的溃不成军。 既然得胜,刘策自然是要询问那个造成朔阳城沦陷的“罪魁祸首”了:“霍青,你真的没令本军督失望,不过那项羡现在人在何处?” 霍青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军督大人的话,那项羡……在乱军之中被走脱,只找到他的坐骑,请军督大人降罪……” “跑了?”刘策微微一愣,随后洒然笑了笑,对护卫焦珞说道,“这莽夫命倒是真硬,沿途命人严加打探,若发现他的踪迹,务必生擒过来……” “遵命~” 焦珞闻言大喝一声,领命踏出了府厅,片刻之后又回到刘策身边,恭敬的立在他身后。 “奋战一宿,想必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晚上庆功宴别迟到了……” “末将告退……” 霍青、徐辽和卓少云三人拱手离府而去,各自都还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中沾沾自喜。 等三人离开后,刘策脸上笑容散去,换上一副冰冷的神色对贺丹胜等几个呼兰贵族代表开口说道:“几位,适才本军督提的这些你们同意么?” 贺丹胜想了想,又抬眼扫了眼侧案上的代勒,随后下定决心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可说话算话?只要我们能留下一半的产业,并且认可代勒为呼兰草原的可汗,你就放我们安然离去么?” “这是自然……”刘策保证道,“你能如此识时务,主动打开内城投诚,使城内百姓免与更大的战火波及,本军督不但不会加害你们,还要感谢你们,希望你们出塞之后能为代勒重登汗位早做准备……” 贺丹胜闻言,松了口气,刘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自己和城内呼兰贵族以及数千残存的勇士都安全了。 想想也是,若刘策真的要对下毒手的话早就动手了,现在朔阳城内的呼兰人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又怎会和自己谈判呢? 总之现在先脱身为妙,只要到了塞外,你还管的了我们做什么么?还是太天真了。 然而就在贺丹胜打着自己心中小算盘时,刘策的一番话如同一桶水将他那点小心思给浇灭了:“不过,为了保证你们出塞后谨遵自己的承诺,这里有封秘密协议你们都来签署一下……” 说着,刘策取过一堆文件协议让亲卫给那些呼兰人每人都发了一份。 看完协议上的内容之后,贺丹胜和那些呼兰贵族各个面面相觑,原来人家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怪不得会放心让自己离开朔阳。 而代勒望着府厅内各人的情形,脸上也浮现一抹得色,当初就是这些人把自己逼入绝境害得四处逃窜,如今时过境迁,他们还不是要反过来支持自己?想到这里,他竟然对刘策产生一丝感激之情…… 待这些呼兰人在协议书签下自己的名讳按下手印之后,刘策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笑着说道:“好了,协议即日起开始生效,留下财富之后你们可以离开了,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和平早日来临……” “多谢军督大人,我等告退……” 听着刘策那什么“友谊、和平”之类的话语,贺丹胜等呼兰人在低头行礼的同时,脸角是不住抽搐跳动,强忍着憋屈的心情准备出城向塞外赶去,毕竟刘策言过天黑前,城内呼兰人必须全部出城离开朔阳,否则后果自负。 等呼兰人离开后,吕肃和田豫又进到府中来见刘策,田豫一见刘策就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外城各处因为受到战乱波及,不少房屋被毁坏,仅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已有十余万百姓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暂时有我部将士在安抚监管,敢问军督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刘策说道:“受到战乱波及的百姓要好生安抚,同时也要提高监管力度,莫要这些百姓造成城内治安混乱,本军督会从朔阳城内缴获的物资中拨出一部份给你们调度,暂时先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遵命……”田豫领命后,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军督大人,末将建议可否让这些百姓代替我军去修复损坏的房屋和街道?毕竟我军初来乍到,又要维护各处治安,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 “你的建议很好,本军督也正有此意……”刘策赞许的点点头,同意了田豫的请求。 吕肃掏出怀中一本簿子呈向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我军此战伤亡统计出来了,请您过目……” 刘策接过后翻开看了一阵,眼神中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随后合上对吕肃冷静地说道:“阵亡将士的遗体好生看顾,介时火化后要送回他们家属的手中,那些受伤的将士也要好好照料,不得懈怠……” 说完,刘策长长叹了口气,从雎城出征至今到朔阳为止,自己这一路来造成的伤亡也不可谓不小,但他必须保持住冷静的神态,克制住压抑的心情,时至今日必须要学会面对生死坦然自若,因为以后这种生死分离的场景还会出现的更多。 吕肃和田豫离开后,刘策又对代勒说道:“代可汗,你也先去休息吧,晚上庆功宴我们再相聚……” 代勒连忙起身对刘策行礼告辞:“军督大人,多谢你一路来对我的帮助,此恩代勒永远铭记在心,我们晚上再见……” “不送了……” 就在代勒离开府厅之际,一直不曾出现的叶胤这才慢悠悠的步入将军府内,对擦肩而过的代勒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走到刘策跟前行礼说道:“不才见过军督大人……” “叶公子,你去哪儿了?嗯……这是什么味?你还有闲情跑去沐浴?怪不得见不到你的踪影……” 刘策闻到叶胤身上的香浴之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他一眼又道:“本军督已经和那群呼兰人签署了协议放他们离开了,对此叶公子你有什么想法?” 叶胤望了刘策一眼说道:“既然军督大人有自己的打算,又何必来问不才呢?” “本军督想听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刘策没在意叶胤态度变化,继续说道。 叶胤轻轻叹可口气说道:“军督大人,这些呼兰人你完全可以一杀了之,何必多此一举签什么协议?你真以为这些胡奴会是守信之辈么?” “没办法啊……”刘策无奈的摇摇头,“毕竟这些呼兰人是主动开城投降,本军督若大开杀戒的话,他们心灰意冷之下难免会做出狗急跳墙之举,对城内造成更大的破坏, 更何况,毕竟此次北伐是假借代勒名义才能一路势如破竹取下朔阳,虽然代勒只是个傀儡,也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啊。” “军督大人高见,不才自叹不如……”叶胤闻言欠身恭维了一句,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满和忧伤。 “不过……”刘策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本军督答应不杀他们,可没说强盗山贼不杀他们啊,熊蜂岭那边本军督早已安排妥当了,这些呼兰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到塞外……” “军督大人英明……”叶胤情绪似乎十分低落,听完刘策的话,又默默行了一礼。 “叶公子,你到底怎么了?”终于刘策发现了叶胤情绪的变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看看本军督能否帮你排忧解难?” 叶胤望着刘策似要开口,但还是忍住摇摇头说道:“军督大人多虑了,只是不才有些累了……” “累了?”刘策眉间一蹙,起身来到叶胤身前仔细望着他,忽然问道:“你脖子的伤怎么回事?” 。搜狗 一三九 叶胤辞行 …… 见刘策问及,叶胤将衣领往脖子上紧了紧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才不小心蹭破点皮罢了,让军督大人担心了……” 刘策一听笑了“蹭皮会蹭到脖子上,这倒是罕见,让本军督看看……” “不必了……”叶胤连忙退后一步,避开刘策伸来的手掌,“不才只是想问下,如今朔阳已经收复,接下来是否该与陈指挥使和军师他们汇合呢?” 刘策怔了怔,收回手掌对叶胤说道“朔阳的局势还很复杂,必须要有人坐镇才行,毕竟胡奴在此经营多年,谁知道暗中还有多少残存的暗线,必须全部扫清才行。” 叶胤说道“这个交给苏文灿就行了,若军督大人实在脱不开身,就遣一将领率军前去即可,吕肃、霍青、徐辽皆能胜任……” 刘策沉思片刻对叶胤说道“叶公子所言有理,待庆功宴结束后本军督就着手去安排此事……” 叶胤点点头又说道“军督大人,如今朔阳局势已定,冀州不久之后必能全境收复,不才在军中也无甚事要处理,想提前和军督大人辞行……” 叶胤这话一出,刘策和身后的焦珞顿时感到一阵诧异,这叶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你打算去哪里?”刘策语气变得额外阴冷,“军营重地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叶公子还请你收回刚才这句话……” 然而,叶胤态度却十分坚决“军督大人,不才心意已决,请您务必成全……” 刘策说道“就算本军督答应你离去,你身上的病情……” 叶胤摇摇头说道“不才的伤势已无大碍,如果军督大人无他事,不才就先去收拾东西了……” “也罢……”刘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稍微缓和了些,“既然叶公子执意要离开,本军督也不便强留,不过还是等今日庆功宴结束歇息一晚,等明日再做计较,你觉得意下如何?” “不才领命……”叶胤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拱手离开了将军府。 等叶胤一离开,身后的焦珞忍不住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真打算放叶公子离开么?” “闭嘴,这没你的事……”刘策抚摸着微微发痛的太阳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后颌上眼眸,嘴角挂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想走?有这么容易么?” 打定主意之后,刘策又对焦珞说道“去看下庆功宴准备的怎么样了,另外,那一万俘虏的异族人就没必要留着了,送他们该去的地方吧,本军督没多余粮食来养活他们……” “遵命……”焦珞立即大声领命向府外走去。 …… “姐妹们,就快到了,庆功宴快开始了,莫要让大家久等……” 黄昏时分,慰问营的女子在夏妙音的带领下,坐在数辆马车上一路向朔阳内城将军府赶去,这些女子对着城内各处街道指指点点,不想在街道之上却见到了缓缓而行的叶胤。 “师傅,停一下……” 夏妙音连忙让车夫停下马车,走下车来到叶胤跟前“叶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叶胤抱以淡淡一笑“夏姑娘,你们可否前往将军府呢?” 夏妙音点点头“是啊,姐妹们承蒙军督大人照料,也想趁此大胜摆宴之际,尽一份心力呢……” “嗯……” 叶胤轻轻颔首,随后看向车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当他望向知乐之时,却见知乐对他扮了个鬼脸,且煞有介事的捂了捂自己的脖子。 叶胤别开知乐的视线,凑到夏妙音耳边小声说道“夏姑娘,你要看仔细了,有些人试图对军督大人不利,要万分慎重啊……” 夏妙音闻言,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叶公子,这话从何说起,谁会对军督大人不利?” 叶胤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夏妙音的肩膀,随后又看了车上知乐一眼后默默的离开了,让夏妙音是百思不得奇解。 知乐见此忽然对夏妙音说道“妙音姐,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儿想找叶先生商量,你先带大家去将军府见军督大人吧,朔阳这片我比较熟,待会儿我自会去那里和你们会合。” 夏妙音也没有阻拦,只是劝说道“那你小心点,现在城里还不太平,和叶公子……” 知乐眼眸微微一颌,笑着说道“嗯,我会小心的,妙音姐你就放心吧……” 妙音答应一声“那我先走了,师傅,我们走吧。” 见马车向将军府行去后,知乐嬉笑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丝不屑,随后叶胤消失的方向走去…… 待叶胤走到一条无人的胡同内,才一甩手中的佛珠,回身对知乐“知乐姑娘,你跟了不才一路,有什么想说的么?” 知乐媚眼闪烁,伸出芊芊细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着说道“叶先生,你的伤没事吧?昨日真是对不起,我出手重了些,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特给你赔个不是……” 叶胤面色平静地说道“知乐姑娘,你这么做也是出与自卫,何需对我道歉?” 知乐含笑说道“当然得道歉啦,顺便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没在军督大人面前告我的状呢……” 叶胤冷笑一声回道“那不才也得谢谢你没和军督大人提及我要杀你的事……” “所以,我们都扯平了……”知乐说道,“以后还是不要再斗来斗去了好不好呢,这样让军督大人也很为难啊?” “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威胁了……”叶胤淡淡的说道,“因为明天我就会离开军营,只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莫要伤害军督大人,他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你要离开?”知乐闻言眉头一蹙,露出一丝狐疑的神情,“真的假的?你这么有才华,军督大人会放你离开?” “哈……”叶胤自嘲的干笑一声,脑海中回想过刘策对自己的态度,对知乐开口说道“如果我要离开,没人可以阻止我,包括军督大人也一样……” 知乐见叶胤所言不似作假,便开口回道“嗯,这样也好,毕竟你的身份留在军营里对军督大人会造成不小的烦恼,还是一走了之比较明智……” “若无他事,不才就告辞了……” 叶胤说完不再理会知乐,转身继续向胡同深处走去。 “哼,希望你是真的离开,免的坏了我的计划……” 看着叶胤落寞的离开,知乐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的表情,然后将从腰封内取出一条细帕,趁四周无人之际,压在角落边一块青砖之下,便悄悄离开了。 然而知乐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却被暗处一条黑影全部看在眼里…… 一四零 一网打尽 …… 掌灯时分,将军府内各级将领陆续都已经到位,准备开始庆祝取下朔阳的酒宴,等待着刘策的到来…… 而在内城角落某间平房之内,八个体型彪悍的汉子蒙着面正围着中间被绑在椅子上的一个昏迷过去的中年男子…… 只见为首一个大汉一把撤起中年男子的头发,厉声问道:“说,还有多少同伙?老实交代也好少吃点苦头……” 中年男子忍着头皮上传来的疼痛幽幽醒转过来,一脸无辜地说道:“几位,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砰~” 话音刚落,那中年男子左面脸颊上重重挨了一拳,顿时半边脸脸是肿老高。 “再问一遍,说还是不说?”那彪悍的汉子挥了挥手,随后继续问道。 那中年男人哭丧着脸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还敢嘴硬,呵……”彪悍的汉子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然后用力一扯,疼的中年男人是呲牙咧嘴,痛苦的哀嚎起来。 “砰~” 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右脸上,直接将中年男人连同椅子一道掀翻在地上。 彪悍的汉子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的脸上,阴冷的说道:“最后给你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该说什么啊……”那中年男子一脸痛苦的说道,经过这两记重拳之后,他脸上已经出现了斑斑血迹。 “找死!” “慢着……” 就在汉子正要再对中年汉子拳脚相加之际,内屋忽然传出一阵冰冷刺骨的声音止住了汉子的动作,但中年男人听到这阵声音却感觉比对自己动粗的彪型大汉更加阴狠可怕。 但闻内屋又传来一阵倒水的声音,那阴冷的回音又再次在整个屋子响了起来:“龙二,对客人要客气点,不要总是这么暴躁,说出去还以为我们情报司的人各个都阴冷无比呢,先帮这位客人好好回忆回忆吧……” 叫龙二的汉子闻言恭敬地应了声:“是,苏司长……” “情,情报司……” 那中年男人闻言,心下顿时大惊,传闻中刘策麾下的情报司几乎是无孔不入,眼线到处都是,而且刑讯手段残忍,根本没人能挨的过去,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落在他们的手里? “起来,龙爷今天给你好好回忆回忆……”不等那中年男子从神思中回过神,龙二一把将他连人带椅子一道提起来,然后拿出一条细帕。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去捡这条细帕?” 中年男子一见大惊失色:“这,这是我捡的……” “捡的?”龙二冷笑一声,“你跑那么偏僻的地方捡这么条细帕?你当我们傻子么!实话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这细帕既然落在我们手中,自然也对你们的勾当一清二楚,老实交代,和你接头那个人究竟是谁?” 中年男子闻言闭眼不语,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些情报司的人是不会放过自己,既然已经暴露索性打算以命相抵,守住这个秘密…… “给我装清高是吧?”龙二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顿时脸一横,笑着说道,“像你们这种人渣我见多了,胡奴在朔阳的时候你们要是有这种气节,也不至于给人当这么多年的奴才! 看来非要龙爷我来点绝活你才肯开口,小七、年末微!把家伙拿来,龙爷今天要给他整整容!” 只见龙二挽起袖子取过一块抹布塞入中年男子的口中,又接过另两人手中抵过来的一把镊子抓住中年男子的手,然后把镊子张开夹在他小拇指上。 但闻龙二阴笑着说道:“常言道,十指连心,我这镊子内口都是倒勾,这一下夹下去,然后用力一扯,你这整个手指头连你手腕的骨头都能给拔出来,痛的那叫生不如死, 放心我保证下手有分寸,尽量让你晚点痛起来,我要拔了,嘿嘿嘿……” 那中年汉子一听,吓冷汗直冒,立马发出嘶吼之声,待嘴上的布被人拿开后,连忙对龙二说道:“别,我说我说,我全说……” 屋内另外几个情报司人员见那中年男人这么快就怂了,立马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同时心里一丝期待也落了空,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多多少少都有些阴暗的癖好,比如喜欢看人在折磨中露出痛苦的表情。 在中年男子交代完知道的一切后,负责记录的小七把他说的情况写下来交给龙二核对之后,便进入内屋中递给了苏文灿。 苏文灿接过后看了一遍,冷笑一声后,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水说道:“与我所料不差,就借这场庆功宴把盘踞在朔阳城内胡人留下的桩子一举拔掉,时间不早了,即刻通知其余兄弟和吕肃、田豫打好招呼,我这就进将军府去向军督大人回复……” 说完,苏文灿起身和龙二一道走向外屋,在经过那中年男子身边时,手中匕首就势轻轻划过他的脖子,立马飞出一道血痕散落在屋子内,而他们几个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 夜幕降临,将军府内灯火通明,霍青、徐辽、牧风、牧阔、卓少云等各级其他将领齐聚一堂,在各自桌案前有说有笑等着刘策到来。 二将军府外,数百道黑影隐藏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望着将军府内的的眼眸透露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群官兵,又想来蹂躏我们?总之我们朔阳只认呼兰人和蒙洛人为主,绝对不做那些官兵的奴隶……” “对,宁做拓拔奴,不做周国人!” “乐妃已经送来密信,今晚刘策军中所有主将都会在将军府内庆祝大胜,府内守卫松懈,正好一举将刘策和这些主将一网打尽,为草原勇士重新进驻冀州扫清一切障碍……” “好了,闲话休提……开始行动吧……” 这数百死士都是儒生组成,在贺丹络统治期间,充当了异族压迫冀州百姓的帮凶,更是长年宣扬中原百姓为劣等民族的长篇阔论,是铁杆的“汉奸派”。 当他们悄悄摸到将军府外,确定府外场地没人把守之后,又开始向府内悄悄摸了进去。 蓦然…… 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四周忽然亮起一片羊脂火把,无数士兵从将军府周围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快撤!” 为首的领头儒生见此说了一句废话后,立马掉头就跑…… 吕肃见此,一声令下:“放箭……” “飕飕飕……” “噗噗噗……” “啊……” 近前箭弩齐发之下,那领头的儒生和身后不少同伙齐齐惨叫一声,被射成了刺猬倒在血泊之中,余者吓得连忙蹲下求饶,口中不时高喊着“我也是中原子民”,“周国人不打周国人”等一些奇葩口号。 而另一边,田豫也押送着十几个商人、学生和当地的士绅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和吕肃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搜狗 一四一 陪你演戏 …… 将军府内,知乐带着一众舞女,在舞池之中翩翩起舞,引来周围的将领不住的叫好…… “很好……” 刘策望着舞池中的舞姿,不断拍手叫好,同时瞥了眼叶胤的空位,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一曲舞毕,知乐站在舞池之上对四周将领微微行了一礼,最后含情脉脉地望向刘策,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卓将军,请用酒,甄洛多谢你昔日救命之恩……” “甄姑娘客气了,这是少云该为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席间,甄洛款款来到霍青和卓少云的桌案前,红着脸替卓少云斟满了杯中酒水并答谢那日搭救之情。 边上的霍青望着甄洛和卓少云二人脸上神情的变化,打趣地说道:“甄姑娘,你怎么只替少云倒酒啊?我呢?赶紧来满上啊,哈哈哈……” “自个儿去倒……” 甄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霍青,然后又对卓少云欠身行了一礼,便红着脸离开了。 等甄洛离开后,霍青立马对卓少云说道:“喂,这甄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我看她对你好像很有意思啊……” 卓少云闻言一惊,连忙回道:“霍将军,你开什么玩笑?甄姑娘冰清玉洁的,莫要辱人清白……” “你呀……”霍青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不就女人么?喜欢就大胆表白就是了,甄姑娘纯真无邪,姿色又佳,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霍将军,喝酒吧……”卓少云连忙端起酒杯,止住霍青继续打趣下去。 而主案上的刘策则对着知乐招招手,指着自己边上的位置说道:“知乐姑娘,过来坐我身边……” 知乐受宠若惊,连忙推辞道:“军督大人,小女子出生卑微,岂可与您同坐一桌?” 刘策略带不满地说道:“什么出生卑微?在座哪位不是出生寒门的?包括本军督在内,过来坐吧……” “那,知乐就谢过军督大人了……” 知乐行了个万福礼答谢之后,便来到了刘策身边缓缓落座,席间其余将领对此只能装聋作哑,反正这段时间军营里流传着关于军督大人和知乐之间的八卦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或许人家早已托付终身也说不定。 等知乐落座后,刘策替她倒了杯酒笑着说道:“知乐姑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酒是我军中自酿,外面极少喝的到,你尝尝看?” “嗯……” 知乐接过递来的酒杯,闻了闻,顿时一股醇香扑鼻,暗道一句好酒,然后轻轻泯了一口,顿觉一股不同马奶酒的香辣咙滑过咽喉,在最初的蹙眉之后,只有甘香回味无穷。 “如何?”刘策望着她喝下酒水,淡淡地问道。 知乐兴奋地说道:“军督大人,这酒是小女子饮过为止最香的酒,不知此酒可有名号?” 刘策给自己酒杯也满了一杯,一口饮尽后笑着说道:“用五谷酿制的白酒而已,且度数要比寻常酒水要高的多很容易醉的不省人事,冬季饮用后还能暖和身子,至于酒名,暂时还没想好,你喜欢的话,就尽情畅饮吧……” “谢过军督大人,知乐很喜欢……”知乐答谢过后,继续将杯中酒水缓缓送入口中。 刘策见她喝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瞬间消逝,然后又开口说道:“知乐姑娘,这几天也着实辛苦你了,本军督要好好答谢你,特意给你备了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知乐闻言连忙替刘策倒了杯酒水推辞道:“军督大人,知乐这些时日承蒙你的照料,怎么好要你的礼物呢?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份礼物你一定要收下!”刘策举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腹,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对知乐说道,“而且本军督保证,你一定会感到意外!” 知乐不知刘策此话之意,只能点头小声说道:“既然军督大人如此说,知乐也不好推辞,那就先谢过军督大人了……” “先别急着谢,看过之后再谢也不迟……”刘策说完,拍了拍手。 很快,将军府外就有十几人被吕肃和全副武装的士兵给押送了进来,知乐一见顿时大惊失色,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只见吕肃冷然的对刘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城内意图谋反,刺杀诸位将领的凶徒已全部伏诛,这些人都是为首的主事之人,特请军督大人来定夺……” 刘策点点头,侧头对知乐说道:“知乐姑娘,这份礼物你可满意啊?” 知乐闻言打了个激灵,浑身止不住抖动起来:“我,军,军督,军督大人,这,这是何意?” 刘策一把抓起她的手,眼中再没有了一丝的温柔,神色阴冷地说道:“知乐,你真以为本军督不知晓你那拙劣的手段么?想借此迷惑本军督对你放松警惕,然后达成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呵呵,抱歉你选错对象了……” 说完,刘策重重的把手一甩,然后对着下方跪着的儒生们说道:“不想死就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否则全部拖出去斩首示众,连同你们家人也一并牵连诛杀……” “我说,我说,请军督大人饶我等一命……”跪伏在地的那些反贼闻听刘策的话,吓得连忙磕头交代起来,所谓儒生的骨气也就这样。 只见一个年长的儒生指着知乐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我们都是受了知乐姑娘的指示,说今夜将军府内守卫空虚,且军中精英尽皆在此,若能一举除之,待他日呼兰人归来,都是大功一件,军督大人我们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求你饶我等一命吧,大人开恩啊……” “军督大人开恩啊……” 其余跪伏在地的儒生也齐齐磕头哭喊起来,这场面令周围将领在心头火起的同时也是万分不屑,不想自己以前尊崇的读书人竟会是这等狼心狗肺之辈。 “全部拖下去……”刘策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吕肃把这些人都带了下去。 “军督大人饶命,饶命,饶命啊……” 在一片求饶声渐行渐远后,将军府内又归于了平静之中,府厅之内鸦雀无声,席上的将领齐齐望着刘策和知乐二人。 “你还有何话可说?”刘策转身丢出苏文灿给的主簿,对已经呆若木鸡的知乐沉声问道。 知乐木然地说道:“你究竟是何时发现的?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刘策说道:“从你我见面第一次开始,本军督就已经怀疑你图谋不轨了。”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当众戳穿我呢?”知乐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而且我的媚术真的对你没一点影响?” “媚术?”刘策闻言,冷笑一声,“所谓的媚术就这种手段么?知乐,你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之所以故意不说破,而且忍着反胃的举动主动和你亲近,就是想看看你对自己那拙劣的演技有多少自信,你想演戏本军督就陪着你把戏演完,本来想把你身后的主使之人给挖出来, 可惜你太操之过急了,不然本军督倒还想多留你些时日和你继续周旋下去,说吧,你身后主使是何人,本军督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哈哈哈……”知乐忽然大笑出声,脸上神情变得阴冷无比,“没想到啊,我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你这么可怕的对手,刘策,你不亏是蒙洛人将来最大的敌人!” “蒙洛人?”刘策闻言眉头一蹙,“说明白点……”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横竖也是死,说与你听也无妨……”知乐阴狠地说道,“我本是冀州乐郡人士,自小就被送到蒙洛人领地接受特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助蒙洛人入主中原,没想到你刘策居然如此狡猾,真是失算了……” “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刘策冷冷地问道。 “好处?”知乐闻言冷笑着说道,“你可知道一旦蒙洛人入主中原,我就是太子拓拔硅的妃子,将来能母仪天下的女人,这种荣誉风光岂是你这种匹夫能理解的?” “可笑……”刘策面无表情的冷笑几句,“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算成功了你会是太子妃?还母仪天下?你看看你这模样,配不配?蒙洛人,本军督早晚会把他们连根拔起,成为茶余饭后笑谈的一页……” 知乐闻言,冷笑着说道:“哼,你根本不知道蒙洛人到底有多可怕,他们比呼兰人强大十倍百倍不止,足够把你们这些下等贱人统统碾碎, 不过刘策,你现在也别得意,我方才在给你倒酒时,在你酒杯里偷偷下了毒药,你也活不过明天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我心爱的太子殿下受到半点伤害。” “哈哈哈……” 就在周围将领被知乐的话震惊,担忧刘策安危之际,刘策却大笑出声。 “说你蠢还真是抬举你了,我既然开始怀疑你了就对你不会有所防备么?实话跟你说吧,藏在身上的毒药早被我义妹妙音给掉包了,你撒在酒里的不过是面粉而已, 妙音常年在塞外生活对危险的嗅觉岂是常人能比,一早就开始对你有了怀疑,所以早早把她的担忧告之本军督了,与是本军督和她一起配合与你接着周旋了几日,如何,众星捧月的滋味不错吧……” 说完刘策又一杯酒下腹,四周将士这才松了口气。 “刘策!”计划全盘失败的知乐彻底疯了,只见她猛地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对着刘策猛刺了过去,“我死也要拉你同归于尽,不会让你阻止蒙洛人南下入主中原的,纳命来!” “军督大人小心!” 席间将领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忙大喊一声想要上前去阻止,若刘策有事,那军督府也就彻底完了…… 但是,刘策却神色平静,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因为…… “咯嘞……”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知乐痛苦的哀鸣一声,但见焦珞挡在刘策跟前,一脸狰狞的望着自己。 “贱人,胆敢伤害军督大人?死~~” “砰~” 怒吼过后,焦珞一拳砸在知乐脸上,但见知乐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到了舞池之上,发出一阵巨响轰鸣,她的头颅早就不知扭转了几圈,面向后背上空,死状万分的凄惨,一个绝色美人就此香消玉殒…… “军督大人,贱人已经伏诛……” 一拳杀死知乐后,焦珞像个没事人似的对刘策拱手行礼道,他这一出手,就连卓少云都感到诧异,没想到这个粗犷的焦珞居然有这种手段…… 。搜狗 一四二 暗梅幽香 …… 刘策看都不看舞池上的尸体一眼,端着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浮现一抹红晕,显然是饮用高度酒造成的。 “把她拖下去!”放下酒杯后,刘策对焦珞烦躁地说了一声,“另外,命人把府厅打扫一下,这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遵命!” 焦珞闻言后立马和数名护卫来到舞池,指挥他们把尸体带了出去。 等焦珞离开后,刘策起身对各席将领说道“府厅诸将听令!” 周围众将连忙起身拱手回道“末将在~” 刘策说道“庆功宴结束,迅速回各营各严加驻守不得扰民,待朔阳事了,即可向玉阳关进发!” “遵命!” 诸将大声应了一声,便告辞向府厅之外走去…… 等人都离开,刘策又喝下一杯酒,望着空空的叶胤席位,冷笑一声,暗暗说道“收拾了一个,现在还得去收拾另一个,真是麻烦的很……” 想到这儿,刘策取起酒壶,然后慢悠悠的向后院走去,身后的护卫连忙跟了上去,寸步不离他左右…… 待来到将军府后院,叶胤暂住的厢房之时,但见厢房之前一株寒梅在冰冷的季节傲然而立,不由让刘策停下脚步欣赏了一阵,但闻一阵梅香扑鼻,令他深吸享受同时,又是仰脖饮下一口热酒,便对身后的护卫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跟着了,本军督要跟叶公子促膝长谈一番,顺便告诉焦护卫,守在将军府不准让任何人出入,走吧……” 两名护卫对望一眼,确定四周环境无恙之后,这才对刘策拱手离去…… “呼~” 刘策吐出一口气,又猛灌了一口酒,最后又望了眼那株寒梅深吸一阵,这才神情恍惚地走到叶胤住宿的门外,刚要伸手准备敲门,门却忽然被打开了,屋内外二人齐齐一怔,都愣在原地望着对方…… “军督大人,你?” 只见叶胤肩上背着个包裹,静静望着满身酒气的刘策,少时,才出声询问,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要去哪里?”刘策指了指他肩上的包裹,语气不满的质问道,“庆功宴上为何不见你的身影?” 叶胤瞥了眼自己身上的包裹说道“军督大人,如今冀州局势已定,不才也是时候离开了,还请军督大人成全不才……” “本军督准许你离开了么?”刘策虎眸死死盯着叶胤不离寸步,“你还没回答我,庆功宴上为什么你人都见不到,是不是非要我亲自来请你才行?” 叶胤闻着刘策身上散发的浓烈酒气,微微蹙眉对他说道“军督大人,你喝了不少酒,该回去歇息了,虽然朔阳已定,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请保重身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不辞而别?说!”刘策打断叶胤的话,怒喝一声,“这里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你把军营当什么了?” 叶胤闻言合眼沉思片刻,对刘策拱手作揖“军督大人,请准许不才离开吧,念在不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以么?” “你执意要走?”刘策语气冰冷的问道。 叶胤握紧手中的佛珠,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坚定的点点头“我意已决……” 刘策闻言叹了口气,把手中酒壶递到他眼前说道“既然你想离开,那本军督也不拦着你,至少先喝口酒暖暖身子,毕竟寒夜袭人啊……” 叶胤推辞道“军督大人,您不是不知道,不才从来不饮酒……” “一口而已,喝!”刘策已不容拒绝的口气命令道。 叶胤犹豫了片刻,便接过酒壶深吸一口气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高度发酵的白酒入喉,叶胤忍不住弓下身子咳嗽起来,显然是被呛的不轻,此时他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火烧一样难受,不过很快这阵火烧迅速化散为暖意在体内流淌,倒是驱散了些许寒意。 刘策默默注视着叶胤,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叶公子,这酒如何?外面可买不到的,冬天喝一口能驱赶不少寒意……” 叶胤起身,擦拭了下嘴角将酒壶递还给刘策,再次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多谢连日来您的照料,不才,告辞了……” “嗯,走吧……” 刘策轻轻应了声,侧身闪到一边给叶胤让开了道路。 叶胤将挂在肩上的包裹耸了耸,跨步走向屋外。 “唔……” 可是就在叶胤与刘策错身一瞬间,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在他震惊的同时,顿觉身体被另一只大手抱住,那股无比强硬的力量把自己活生生拖回屋内,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力量,肩上的布包也被刘策粗暴的扯下丢在一旁。 “给我进来……” 刘策一把将叶胤拖进厢房一拉,将他甩到屋内一张圆桌边,随后把房门合上,顺势插上门栓反锁住,便一步一步走向叶胤…… “军督大人,你这是何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叶胤,看着刘策逼近,神情略显紧张,“你不是答应让不才离开了么?” “离开?本军督什么时候说过你能离开?”刘策来到叶胤身边,再次灌了口酒,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放,语气变得额外阴冷,“叶胤,你胆子真是太大了!” 叶胤避开刘策的靠近,绕到另一侧说道“军督大人,你这话何意?” “女扮男装混入我军中,你以为本军督真的是瞎子,连身边的人是雌是雄都分辨不出来么?你说你胆子到底大还是不大?”刘策一语道出叶胤的身份,“不喜与人接触,坚持要单人军帐,喉结,扯着嗓音不难受么,天呐!你是不是觉得本军督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装束很有信心?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嗯?” “原来军督大人早就知道了?”叶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既然如此,不才就更要离开军营了,免得给军督大人带来不利的影响……” 刘策冷笑一声说道“走?骗了本军督这么久,就想这么一走了之,留下堆烂摊子谁给我收拾?叶胤,你说的真是轻巧啊,想走?门都没有,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叶胤平静地说道“那军督大人又打算怎么处置不才呢?难道要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呵呵……”刘策醉眼惺忪,“你想多了,将你斩首示众?就怕军营马上要大乱不可,况且跟你兄长也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本军督也舍不得,不过这惩罚还是要有的……” 叶胤轻颌眼眸静静地回答道“那军督大人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不才?” “怎么处置?嘿嘿……”刘策闻言,虎眸瞬间变得通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打算怎么处置你呢? 本军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昔日在幽州宛平将军府上,你亲口说过你若是女儿身就会对我以身相许,那么今夜本军督就要你兑现自己的承诺……” 话毕,刘策就势解下军服上的绑披风的扣子,随手一挥,那猩红的披风就飘舞到一侧的椅子上,屋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一四三 寒梅凋零 …… “军督大人,请你自重!” 叶胤见刘策双眼通红,但说的话和手中的动作又不似在作假,顿时情绪紧张,不由绕着桌子退转几步。 刘策嘴角一撇,也开始绕着桌子与叶胤周旋起来:“自重?你也配跟我说这两个字?骗了我这么久,如今为了一个知乐,想走就走?这么任性么……” 叶胤摇头一脸焦急的说道:“军督大人,你喝醉了,还请你清醒一下,千万不可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啊……” “醉?”刘策闻言一笑,“是啊,本军督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正好借酒意与叶公子……不对,该称呼叶小姐才是,与叶小姐共渡良宵……” “军督大人,你过分了……”见刘策越说越离谱,叶胤也是俏目含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过分?”刘策一怔,醉眼惺忪地笑道,“这话该是我对叶小姐说才对吧,本军督记得你哥哥跟我说起过,如若你有什么得罪本军督的地方,让我务必饶你一命, 本来不知道这话何意,可自从本军督怀疑你身份时很快就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了,看来叶先生真是替你想的周到,早料到会有今天了……给我过来!” 说完,刘策只觉得眼前圆桌碍事,索性用力一掀,将桌上酒水茶碗尽数扫落在地,随即一个纵身,趁叶胤惊魂未定一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理会她那微弱不堪的挣扎便拦腰将她抱起向内屋床铺走去。 “军督大人,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清醒一点,这是军营重地……” “这里不是军营,本军督也不算违反军律,而且厢房四周的守卫全被我打发走了,叶小姐,今夜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止你我之间的好事,良宵一刻值千金, 当然,若你有自信能像劝降万军那样的口才说服我,那尽管可以一试,看看本军督会不会放弃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很幸运,能成为我刘策第一个女人……” 说完,刘策将叶胤往床上一丢,然后迅速除去自己身上衣甲,不顾叶胤的反抗哀求,依旧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粗暴的褪去…… 叶胤见无论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毕竟力量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试想自己连知乐都不是对手,又怎么可能赢的了常年征战在沙场上的刘策,与是她慢慢也放弃了挣扎认命了。 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有过这么一丝期待,倒也不是十分反感,只是刘策现在的模样真的令她感到莫名的害怕,这一刻什么纵横家,什么神童骄傲,在刘策面前犹如一张白纸般,毫无用处…… 当她身上最后一片丝缕被刘策剥去后,整具娇躯便一丝不挂完美的呈现在了刘策的眼帘…… “别怕,放轻松,我尽量不伤害你……” 刘策滚动了下喉结,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温柔地安慰了声,随后强压狂躁的兽性,轻吻了她的耳垂慢慢向她玉颈移动,双手开始顺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一路游走起来,显得额外小心,异常的温柔…… 此时叶胤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发烫,在刘策那撩人的攻势下,慢慢放下了戒备,取而代之的是那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受,最后也微微摆动身躯开始迎合起他的动作…… 屋外,一阵寒风吹过,寒梅上的花瓣顿时随风飘散,行成一片漫天花雨洒落一地,天空也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浇灌在枝上寒梅的花蕊之中,寒梅在雪花飘打之下微微颤动着,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梅枝也随之剧烈晃动,仿佛要把枝上傲梅掀落方肯罢休一般…… 雪越下越大,最后变成鹅毛般落下,渐渐掩埋了散落在地上的寒梅花瓣,也将梅枝上的花蕊覆上一层薄薄冰霜,最终凋零下来…… (此处省略八千八百八十八字……) 不知过了多久,在叶胤从少女成为女人那一刹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再到逐渐适应主动迎合,最后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送入那深层的云端,一切水到渠成之后,融为一体的二人才缓缓从余韵之中分开,冷静了下来……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刘策和叶胤二人都只觉得浑身上下酣畅淋漓,是说不出的舒坦,连毛细血孔都舒展开来…… “胤儿,还疼么?” 欲火平息之后,刘策也清醒了不少,望着缩在床内侧背着自己香汗淋漓的叶胤小声问道,又看了眼身下床单上那点点殷红,心中也是愧疚异常,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会做出这种事来…… 来赵叶胤时,本只是打算好好劝说叶胤留下别离开,结果没成想这脑子被酒精麻痹之后完全不受控制,见叶胤执意要走起了一丝歹念,不想却越来越强烈,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发生了这种事,这严格来说跟强暴又有什么区别? 叶胤没有作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刘策一见顺势将她的纤弱的身躯搂住,温声地说道:“抱歉胤儿,本来只是想跟你来说明真相劝你不要离开的,却发生这种事毁了你的清白,都是我的错……” “军督大人……”叶胤恢复了属于自己的女声,轻声抽噎着回应道,“我不会怪你的,你无需这样自责……” 叶胤的声音显得非常悦耳,令刘策神情一丝恍惚,再次将身体往她身边贴了贴:“胤儿,我会负责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一定会娶你……” 既然事情发生了那就没必要去多纠结,后悔?不存在的,更何况若自己对叶胤若没有那种念想的话,就算醉酒也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仔细想想叶胤其实真的帮自己处理了很多事情,与她结合一处无论与公与私都是有益无害…… “军督大人,这些先放一放……”叶胤阻止刘策继续说下去,翻了个身注视着他说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经知晓知乐有问题了?” 刘策闻言,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而且本军督不是已经暗示你好多次,让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么?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事上犯浑了呢,居然还想着去刺杀那贱人?妙音把这事告诉我时,我真是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叶胤闻听,脸颊一红,小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跟我明说呢?” “你知道也没跟我明说啊……”刘策换了个姿势,将叶胤搂在自己怀中说道,“既然你发现知乐有异样,应该早些告诉我,这样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你呀,说你啥好?这些日子里外都是我在指挥操劳,也不晓得分担一些……” “我怕啊……”叶胤把头微微靠在刘策胸膛上,“知乐知道我是女儿身,借此要挟我,我倒没什么,纵使暴露大不了一死了之,但若她把这事到军中传开,将士要知道这事会作何感想, 毕竟军中不准私带女眷是你亲自规定的,如此率先破坏军规,将士定会对军督大人你不满心存芥蒂,我不想好不容易拥有的北伐局面因为我的原因产生不可预料的变数,故而才隐忍了下来,也不想军督大人失去权威身败名裂, 早知道军督大人心中已有计较,我也不用如此操心,现在想想我是真的很没用……” “胤儿,谢谢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刘策轻抚着叶胤脖颈上那淡淡的伤痕,柔声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有什么事无法决断你来跟我商议就行……” “嗯……”叶胤听完心中一股莫名的触动,轻轻点点头,又柔声说道,“这么多年,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坦诚见人,我也心里也舒畅很多……” 刘策奇道:“胤儿,这也是本军督感到诧异的地方,为何你会以男儿姿态面对世人呢?” 叶胤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个世道,女人实在过于凄苦,只会成为男人的附庸品随时可以无情的抛弃,无论寒门还是士贵,高高在上的永远都是男人, 原本我的命运在生下那一刻也就已经决定了,家父准备将我许配给京城的达官显贵,但我自小不甘心,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凭什么女人只能为取悦男人而活着?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想要努力掌握属于自己的命运,我要证明给世人看,女人一样能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绝对不会比男儿差, 与是,我自小四处求学,但无奈男尊女卑的礼制强的根本难以撼动分毫,纵使我苦苦求学,他们依然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拒绝将真才实学相授, 自那以后,我只能改变了做法,退一步以男装面对世人,最后好不容易拜入云山书院庞师名下为师,得以倾囊相授,但是……” 说到这里,叶胤把头埋入刘策的胸膛,玉臂挽住他的脖子,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我没想到我所敬重的庞师授我学识,也是别有用心,他也只是想让我做他的妾室,将来在世人面前炫耀罢了……” 刘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嗯?你恩师那时不是已经六七十了么,嘶…… 所以你才亲手杀了你的授业恩师是么?你都记起来了?” 叶胤神情落寞的点点头,表示默认了:“其实仔细想想,当初要不是上官雁替我隐瞒下去,恐怕我早就已经死了,恩师的名望远超想象的……” “不说了……”刘策拍拍她的玉肩,心疼地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嗯……” 叶胤流着泪答应了一声,身子往刘策身上贴的更紧了:“军督大人,我是不是很残忍?毕竟庞师是我授业恩师,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教给了我真材实学……” “当时那情景,估计换谁都会这么做……”刘策轻吻了下叶胤的额头,“这说明你也有自己的底线,不甘被命运摆布,以后让我和你一道,共同面对未知的凶险吧……” “嗯……” 叶胤又应了一声,对身边这男人的话有一股莫名的信任,其实一直以来她内心深处都是渴望被人保护,之所以当初见到刘策就愿意跟他身边去幽州平叛,而不跟许文静去熟悉的定州,潜意识深处就觉得刘策给她安全感远远要高过许文静…… 又安慰温存一阵后,刘策望着自己臂弯里跟个小猫似的叶胤,忽然小声说道:“胤儿,你累了么?” 叶胤依偎在刘策怀里摇摇头回道:“不累,军督大人你累了吧?累了就好好歇息吧……” 刘策闻言轻轻一个翻身再次把叶胤压在身下,一脸坏笑地说道:“胤儿,既然我们都不累,不如趁现在再来一次?” 叶胤闻言,大惊失色:“不要……唔……” 但话还未出口,刘策就再次压了下来…… … 。搜狗 一四四 无毒不丈夫 …… 翌日清晨,天刚亮,刘策起身穿好衣物,深情地望了眼裹在棉被里尚在沉睡的叶胤,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来到异界以来,每日为生存奔波压抑太久,昨夜借助酒性是一次全爆发了出来,可怜叶胤那纤弱的身躯经不起自己这般折腾,愉下来,加上又是初经人事,早就疲惫不堪,只到深夜子时才被刘策放过趴在自己身上沉睡过去,怕是到中午都别想起来了…… 想到这里刘策替叶胤将裸露棉被外的半截手臂放进被窝后,轻吻了下她的脸颊说道“好好休息,等我忙完再来看你……” 说完又在火盆内添置了些碳火后,便起身走出了屋外,顺手把门带上了…… 望着屋外白皑皑一片,刘策伸了个懒腰后,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然后大踏步向将军府前厅走去。 一进府厅,就见各级将领都齐聚一堂,似乎都在商量着什么事,见刘策到来,这才安静下来对他行了一礼。 刘策冲他们点点头,然后静静地走向主案,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的这些将领在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昨晚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这一刻刘策竟感觉有些做贼心虚惴惴不安,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来。 待刘策来到主案上落座之后,吕肃一脸冰冷地出列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收到密报,贺丹胜以及呼兰贵族已与昨夜在途经熊蜂岭时,遭到盘踞那里的山匪袭扰,包括贺丹胜在内的四千六百多人尽数遇害了……” 刘策闻言顿时眉头一蹙,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态“这群山匪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对本军督的盟友痛下杀手着实可恨,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哪股山匪所为,为贺丹胜报仇雪恨!” “是……”吕肃依旧一副冰冷的神态,领命之后站回了队列之中。 等吕肃回列,苏文灿也站了出来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此次前来,还带来了陈指挥使方面的进军情报,敬请过目……” 说着苏文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书呈到了刘策跟前,刘策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变得阴冷异常。 终于,刘策把信纸一揉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怒吼一声“许文静,你简直是在找死!咳咳咳……” 猛然间,刘策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寒意袭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咳嗽起来。 …… 正月初二,燕城…… 一队全副武装的冀州士兵将城内民屋内的当地百姓强拉出来“快点,别磨蹭,城外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帐篷火盆,快点吧……” 这些百姓在被冀州士兵驱赶着向城外走去时,满脸不解地问道“军爷,你们为啥要把我们都赶出城外啊?我们在家都呆的好好的啊……” “少啰嗦,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的废话?”士兵粗暴的打断他们,继续拉着他们向城外走去。 待这些百姓被送至城门外时,才见到前面平原之上满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正密密麻麻向南边十里之外的安置点走去。 城门外围不远处,杨又怀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身后的副官仔细核对着经过人群的数量,用碳笔把他们都记在一本主簿之上。 少时,副官看着统计的数字对杨又怀说道“杨营使,城内两万三千六百二十八名冀州本地百姓都已经移出城外,是不是可以向陈指挥使去禀报了?” 杨又怀点点头,接过主簿,随后跟副官嘱咐几句后,就跨上战马穿过人群向主营疾驰而去。 而在陈庆主营,数列全副武装的将士穿梭在各营帐之间戒备巡逻,而陈庆则坐在主帐之内和许文静商讨着下一步的动作。 陈庆不无担忧地对许文静说道“军师,经过两日的安置,城内的冀州百姓已经差不多都已经转移城外了,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么?” 许文静说道“陈指挥使,不出此下策的话,那玉阳关如何快速攻下?以这些胡奴平民的性命换来军督府问鼎冀州何乐而不为呢?” 陈庆还是摇摇头说道“可毕竟这些胡奴平民加起来也有七八万之巨啊,说实话这是不是太狠了?” 许文静闻言阴沉的说道“陈指挥使,乱世人命如草芥,这些胡人你压根别把他们当人看待就行了,军督府也没善待胡人的条例, 你尽管照计划去做便是了,如果军督大人问及的话,就算我许文静头上吧,只要能取下玉阳关,就算军督大人要我的脑袋也没问题。” 陈庆叹了口气“那好吧,本指挥使这就去安排,争取一举将玉阳关内的有生力量消灭掉。” 许文静赞许的说道“这就对了,还请陈指挥使速速遣一支劲旅前去燕城四周和玉阳关外埋伏, 如今朔阳运往玉阳关的辎重已被军督大人销毁,在下认为不出两日城内的呼兰人就会因为缺粮前来劫掠燕城,介时将来犯的胡人尽数歼灭即可。” 陈庆说道“那本指挥使这就准备部署作战方略……” 许文静也道“在下也要去安置那些胡人平民,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许文静就走出营帐跨上一匹战马向燕城方向飞奔而去…… 从冀北各地转移的胡人胡人在乌族人带领下跋山涉水,陆续来到了此行终点,燕城。 十万异族人在远行途中因为寒冷饥饿等各类原因,足足减少了四万老弱,剩余的都是精壮的异族汉子和健康的女人,当他们望着燕城那高大长期聚集在部落内的异族平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然觉得燕城高大)的城墙,眼中不由是热泪盈眶。 按照乌族首领的话说,以后燕城就是他们的新家,会把城内的周人都赶出去作为他们的栖身之所,再也不用忍饥挨冻,可以在暖和的瓦房内尽情的享受生活,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做梦一样,一路来不时为刘策的“仁政”叫好。 当许文静来到城外望着那些异族人进城时那激动的表情,不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群愚蠢的家伙,尽情享受你们最后的日子吧,很快,你们全部都要下地狱去了,对不住了……” 一四五 人命如草芥 …… 玉阳关内,驻扎着冀州呼兰人中最强悍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多达两万人,都是呼兰草原上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且各个武备精良,嗜杀成性。 “奇怪,过去这么多天了,朔阳那边怎么还没把粮草运来?我们所剩粮秣都已经不多了,怕是撑不了两天了……” “听说燕城那边已经被周国官兵攻陷了,要是没有足够的粮秣,怕是饿也得饿死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去朔阳打听下,为何至今还没人把粮食送来?” “你疯了么?没有得到蒙洛方面的消息,擅自离开关隘可是死罪一条啊!” “那怎么办?难道要呆在这里等着饿死么?” 偌大的关墙上,几位呼兰将领不断的争执着是否出关去和朔阳方面联系。 “好了别争了!”镇守玉阳关的主帅鲜于羚大喝一声,止住了他们的争吵,“现在朔阳方面还没把军粮送来,可见一定出事了,你们去了也是白搭。” “那怎么办?”见鲜于羚这么说,一名皮肤呈现粽褐色的呼兰人不满的说道,“关内就快没粮了,勇士们要是断炊的话,如何抵御燕城那块陈庆的攻势?” 鲜于羚闻言一拳重重砸在墙面垛墙之上,看向那个漆黑的异族头领说道“事到如今也没其他法子了,轲尔能,你可敢领军前去燕城劫掠些粮草过来?” 轲尔能和周围异族将领闻言,脸上立马浮现一股兴奋的神色,对劫掠这种事可是打心眼里喜欢。 “我这就去准备兵马,定能满载而归!”轲尔能挥动手中一对数十斤重的狼牙锤,大喝一声立刻跑下城墙点拨兵马去了。 “不知礼数的野蛮人,哼……”鲜于羚对轲尔能这种半开化的异族人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草原各部落间也是矛盾重重,同样是满意也是类似前世印度高低种性之分,对这种皮肤跟黑炭似的异族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感,虽然他也是呼兰人一部分,不过是新晋升的呼兰人罢了。 鲜于羚指着另一名鼻子上有三个孔环的呼兰将领勾勾手“狼奎,你也带些人前去,免得那野蛮人莽撞误事……” “遵命……” 狼奎大吼一声,也是一脸兴奋的离去了,毕竟呆在玉阳关久了,也是无聊的紧,正好也出去透透风找点乐子。 待二人都离开后,鲜于羚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着剩余几名呼兰将领说道“你们回去吩咐自己的勇士,若两天内狼奎和轲尔能没能回转关内,就立刻出关向塞外退去。” “什么?”一名呼兰人闻言大吃一惊,“难道打算弃关而去么?” “那兰多,你懂什么?”鲜于羚怒斥一句,“这是驸马爷的指示,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特意嘱咐我若战事不利,尽量保证勇士们活着回到塞外保住我们的根,以便日后席卷重来! 至于那两人,素日就不听我的号令,且让他们探探风,死活随意了……” “唏律律……” “轰轰轰……” 紧闭的关门大开,狼奎和轲尔能领着八千铁骑浩浩荡荡的向燕城方向奔袭而去…… …… 此刻的燕城之内,六万名跋涉至此的胡人已经安置完毕,如今正聚集在各处街道之上不顾天气寒冷,围在篝火边载歌载舞,庆祝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 “这些中原人真是对我们友善啊,为了让我们住的舒坦,不惜把久居这里的全给赶了出去……” “那是,毕竟军督可是现在的可汗,当然要照顾我们这些追随者了……” “为了可汗,大家请满饮此杯……” 这些异族人开心的大笑着,几个年长的老人甚至开始拉起了马头琴,众人无论男女皆开始顺着琴声跳起舞来,乐的是忘乎所以。 殊不知,燕城数里之外的高坡之上,一群野兽正在暗中观察着下方燕城的一举一动,在火把的照射下,将这群野兽眼眸中闪烁的贪婪之意,映射的一览无遗。 “走~” “咯哒~咯哒~” 轲尔能一声令下,三千骑兵就势向山坡之下策动,朝这座不设任何防备的城池扑杀了过去…… 而埋伏在城外的傅云骁听闻黑暗中传来的马蹄声,立刻安抚麾下将士道“记住,别惊扰他们,放他们进城,等他们劫掠过后再一举杀出去……” 麾下将士闻言,立刻将身边的战马按倒在扑有干草的地面上,尽量不让它们发出任何声响。 …… “绷~” 一位异族长者正在尽情拉着马头琴,不想拉到关键时刻,那根粗弦尽然发出一阵断裂轻响,一时间让一堆围在篝火前跳舞的妇孺孩童齐齐一怔,在古老的传说中,琴弦一断可是有大凶之兆要来临啊,莫非…… “轰轰轰……” 忽然,北面城门之外响起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震的整片大地都在止不住不停地晃动。 “那是……” 听闻这阵可怕的马蹄轰鸣,街道上瞬间安静下来,恐惧迅速在他们的体内蔓延开来。 “杀~” “嗷~” 少刻之后,当整片的火光出现在这些呼兰人眼帘时,这些异族妇孺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那可怕的传说终于应验了。 只见轲尔能一马当先,挥动手中的铁锤冲向一名异族少年,对着他的胸脯毫不犹豫的就是一锤。 那异族少年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待落地时,胸口已经凹进去一大块,脸上七孔流血,气绝而亡…… “啊,呼兰人来啦~” “逃命啊~” 等这些异族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终于齐齐大喊一声,开始疯狂的四下逃窜起来,一时间适才的庆祝盛典换成了一场凄惨的追逐战。 “噗呲~” 疾驰的快马闪过一阵寒光,将一个正在逃窜的中年女人的后脑勺活活切飞半个,那女人顿时被掀倒在地上,任脑浆混浊着血液流淌了满满一地。 “飕飕飕~” “噗噗噗~” 一阵疾驰的箭雨洞穿了几名欲抵抗的异族男人,锋利的箭镞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他们的胸膛,将他们全数钉在地上,这些精壮的异族汉子就这样在冰冷的寒夜里慢慢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哈哈哈,过来吧你~” 几个呼兰骑兵连杀六七人之后,才发现人群中都是女人居多,多日不曾开荤的他们,立马淫笑着围了上去,一阵调戏后,一把将她们抓到马背上扬长而去。 “砰~” 轲尔能左突右冲,两锤砸裂两个异族男人的脑袋后,望着眼前缩在角落里惊恐万分的十几个女人,顿时大笑着跳下马打了个响哨,。 很快就有七八个同样黑不溜秋的呼兰人来到他身边,一起奸笑着挥起屠刀对这些女人扑了过去,很快血流如柱,飘散在大地之上…… 一名异族妇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不住四下逃窜,不想却正好撞上一个呼兰人,那呼兰人二话不说,举起手中虎枪将那妇女捅倒在地,然后枪尖挑起他怀中的孩儿高举半空狞笑一阵后,猛的一挥,那孩童就被抛到高空之中,待再落下之后,直接摔的粉碎…… “烧~” 另一处,狼奎手中的狼牙杵连扫七八人之后,指着一处民房大吼一声,很快十几名呼兰人冲了进去,将一切可食用的粮食都搜刮一空后,便下令一把火将房屋点燃,风借火势,很快整间屋子就都燃烧了起来,甚至把周围的房子也一并点燃了…… 整座城池都在夜空下燃烧着,城里到处都充斥着狰狞的奸笑和凄厉的哀鸣,纵使数里之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其中有多么的悲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许文静却站在寒风中,手中挥动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把羽扇,眼中满是阴谋得逞后的笑意。 这时,一名传令官来到许文静身边说道“启禀军师,杨杨营使和傅营使命人送来情报……” “如何?玉阳关的胡奴来了多少人?”许文静淡淡地问道。 传令官说道“据二位营使统计,不足万骑……” “什么?!”许文静一听大吃一惊,“不足万骑?你确定么?” 传令官说道“二位营使统计应该不会有差错的……” “这群胡奴倒是谨慎的很,可恶!”许文静懊恼了一句,然后对传令官说道,“速速命人去通知埋伏的守军,计划有变,劫掠之后放他们全部离去……” “这,这是为何啊?”传令官不解的问道。 许文静一挥羽扇说道“莫要多问,快按我说的去做,快!” “遵命~”传令官见许文静神态凝重,也不再多问,转身就向暗处跑去。 “妈的,这群胡奴怎么突然长脑子了,烦躁~”许文静恼怒之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胸膛不停起伏着,手中羽扇毫无规则的乱扇一气,最后索性一丢向主营走去。 “看来只能动用另外的法子了,我要的可不单单只是玉阳关,还要关内那两万条呼兰人的命!” …… 一四六 这是在帮他们解脱 …… “可恶的呼兰人,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呼兰狗贼,老子一定把你们碎尸万段!” “杀光他们~” 正月初八,被许文静召集而来的三万异族士兵望着已成为一片废墟的燕城,看着遍地都是亲人尸体的情景,各个双眼通红满是仇恨的怒火,嚎叫着要找呼兰人拼命。 而许文静则面做悲痛之状,心里早就笑的跟茄子似的,这些头脑简单的胡人还真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对象,居然不会怀疑呼兰人肆虐一整夜,为何城外大军却按兵不动。 勉强挤出几滴泪花后,许文静站上一辆废弃的板车,对着激昂的人群挥手大声说道“静一静,诸位静一静,请听在下一言……” 等好不容易人群被安抚了下来,许文静这才沉重的说道“诸位勇士,呼兰人杀害了你们的家人,抢走了你们的粮食,实是罪无可赦,其实在下也有责任,没能及时保护好你们的家人,万分的抱歉……” “军师你不必自责,都是呼兰贱卑干的好事,我等与他势不两立!” “对,杀光呼兰贱狗,为我妻儿报仇!” “杀向玉阳关,把他们抽筋拔骨,拿去喂狗!” 许文静的话再次让这些逐渐丧失理性的胡人沸腾起来,大有要一路杀向玉阳关的冲动。 “安静,都他妈安静!” “砰!” 和许文静一道前来的封愁年,见场面似乎要失去控制之时,大喝一声后,将手中的偃月刀重重往地上一插,脚下一块干硬的地面立马如蛛网般散开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裂痕,这才堪堪止住了喧闹不止的人群。 见胡人都安静下来,许文静接受说道“在下理解诸位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那玉阳关城坚墙厚,呼兰人缩在城内想要攻打下来谈何容易啊?在下实在不忍心看你们再白白妄送性命,一切还是等军督大人到了再做定夺可好?” “军师,你不必说了……”一名胡人闻言大声回道,“策可汗对我等恩重如山,我们自当听从他的调遣,但是,亲人的仇不得不报,请准许我们夺下玉阳关,顺带还报策可汗的恩情!我等不畏生死!” 这名胡人的话很快得到更多人的认同,一时间场面人群再次变得狂躁起来。 许文静心下一阵窃喜,知道这些胡人已经被仇恨冲击的丧失理性,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与是再次将他们劝下,面露忧色地说道“既然大家执意要找呼兰人复仇,那本军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即刻随军一道和你们一同开赴玉阳关夺下关隘,杀光呼兰人为你们复仇!” “嗷嗷嗷~” 听许文静同意一起出兵帮自己复仇,这些胡人情绪高涨,再次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狂吼…… “呵呵……” 许文静走下平车,看着喧嚣的人群,冷笑一声便和封愁年一道悄然离去。 等二人回到主营见过陈庆和他描述经过后,陈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知到时候军督大人会如何怪罪我等,唉……” 许文静说道“陈指挥使请放安心,若军督大人问及,一切都由在下一力承担,决不会让陈指挥使为难。” 其实以许文静对刘策的了解来看,心里是笃定自己这么做不会触及他的底线,毕竟燕城的冀州子民全部被强行迁出城外安置逃过一劫,仅这一点许文静觉得自己这颗脑袋已经保住了,顶多就是刘策对发发脾气而已。 事实上,许文静还真就猜对了刘策的心思,因为刘策从来没打算把这些未开化的胡人当成自己治下的子民,除了牧族和乌族之外,其余皆是要除之后快的对象。 刘策所在的前世王朝历史上,异族永远都是打断中原文明崛起进程的主要对象,西晋两宋自不必多说西晋自毁长城不必多说了,东晋其实真的挺猛,虽与宋朝同样偏安一隅,但百余年时间发动八次北伐,远比宋朝要靠谱的多),就算是盛世大唐,也在开国之初就为后面的衰亡埋下了不小隐患,过度的倚重胡人将领,导致后期局势长久的动乱,最终在黄巢起义中耗尽了最后的国运,便宜了朱温,直接让中原大地再次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 刘策当然不会让这种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虽然这是异界,和前世没什么瓜葛,但眼睁睁看着异族入侵,文明被野蛮征服,他绝对做不到。 阻止异族壮大最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实施铁血政策,尽全力将一切野蛮愚昧的胡人尽数屠灭,只留下那些真心愿意归化的胡人例如前世鲜卑),每个地区保证在人口比例上有绝对的优势,尽量避免被胡化,当然这都离不开自身实力的增强,否则这么做只会起到反效果…… 陈庆也不再多说什么,身为此次北伐主帅,如果刘策真的追究起来,自己怎么可能没责任,真让许文静担起这主责,他也做不到,一切就等取下玉阳关后再说吧。 “军师……”陈庆想了想说道,“让这些胡人当先锋去攻打玉阳关固然能减少我军主力损失,但说实话,这些胡人真的能取下玉阳关么?” 许文静笑道“陈指挥使,这些胡人当然不可能是玉阳关那群久经沙场的呼兰人对手,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消耗关内守军的军械罢了,顺带也好帮他们解脱对家人的思念之苦,早日在黄泉路上相会,实乃功德无量啊……” “呵呵……” 陈庆闻言摇头干笑几声,许文静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让十万胡人命丧黄泉,想想也是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许文静沉思片刻,面色凝重的说道,“要取下玉阳关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消灭关内那两万呼兰人,就怕他们战事不利,弃关而去,那就不好应付了……” “那还不好么!”封愁年闻言,不解地问道,“弃关而去,这次北伐不就成功了么?” 许文静刚要解释,陈庆就说道“封指挥使,呼兰人弃关固然好,但为以后我们出塞扫平草原势力增添了不少麻烦啊,试想这些呼兰人各个弓马娴熟,一旦进入草原就如鱼得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出塞?”许文静闻言,忽然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对陈庆说道,“或许本军师有办法能歼灭这些盘踞在玉阳关的胡人,但是这需要军督大人的配合才行……” “军师,你是说?” 陈庆想了想,立马也反应过来许文静的意思,但这,也太疯狂了吧? 许文静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给军督大人送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封愁年则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一脸的懵逼…… 一四七 谁敢出塞 …… 正月十一,朔阳府厅之上,刘策端坐主案之上,看着手中的信件,脸色变得异常的冰冷。 良久之后,他把手中的信件随手一挥丢到地上,语气冰冷地说道:“许文静还有脸写信让本军督出兵助他拦截胡奴?做梦……咳咳咳……” 说到这里,刘策忍不住捂住嘴咳嗽起来,然后取过桌案上的茶杯滋润了一下喉咙,对府厅内众将扫视了一眼,又开口说道。 “军师所言,需要本军督派遣一支骑兵绕道塞外夹击逃窜的呼兰人,不知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府厅众将闻言,都互看一眼,对此事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陆羽出列说道:“启禀军督大人,末将愿领兵出熊蜂岭前往玉阳关和陈指挥使一道夹击呼兰人……” 张烈也随即出列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末将也一并愿往……” “你们认识路么?”刘策望着陆羽、张烈二人问道,“草原茫茫,路途难辨,更何况眼下是冬季,不熟悉路线冒然出塞就怕敌人没找到,自己先迷了路冻死在草原之上,更何况你们所领部曲皆是新军将士,且都是步兵,如何出塞应对不利的局面!” 张烈和陆羽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也是想迫切立功,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因素。 “咳咳咳,你们先回列,容本军督再好好想想,咳咳咳……” 将张烈和陆羽唤回自己位置上后,刘策又止不住咳嗽了几声,此刻他的脸色异常难堪,仿佛感染了风寒一般,令将士们面露凝重,为刘策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坐在偏侧的叶胤见到刘策这副样子,知道他这病是那夜和自己发生关系密不可分的,毕竟刘策之前以自身血液为药引治自己的病症,至于还未痊愈,是不能做出这种事的,有损身体…… 她真的很想上前关心下这个已经进入自己身心的男人,但碍于目前的身份,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在众将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把它默默埋在心里。 “罢了……”刘策饮下一口热茶后,止住了咳嗽,立马有了决断,“还是本军督再出一次塞外吧……” “万万不可!”叶胤闻言一惊,立马起身劝阻道:“军督大人,你现在有病在身,断不可领军出塞,若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更何况现在冀北局势未稳,此时不能没有军督大人主持大局,不才请军督大人收回成命……” 叶胤的话说出了府厅众将的心声,瞬间很多将领也起身苦苦相劝,让刘策收回成命。 “是啊,军督大人,你怎能随意离开朔阳呢?” “军督大人请您三思,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军督大人,眼下冀州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何苦再另生事端呢?” “够了!”见府厅众人都反对自己出塞,刘策顿感烦躁厉喝一声,“这么好的机会,本军督怎么会忍心错过?塞外路径你们有本军督熟悉么?只要能消灭呼兰人有生力量,为我大军将来开赴塞外做准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本军督也不会放弃,咳咳咳……”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刘策再次忍不住咳嗽出声,但那对虎眸却依旧死死盯着府厅众人未曾有一丝的退让。 “军督大人……”见府厅众将安静下来,叶胤想了想对他拱手说道,“众将士的一片心意不能违背啊,不才知道军督大人目光看的长远,但此时此刻你的身体实在不易出塞远征,还请在朔阳城内安心调养,机会以后还是有的……” “叶公子……”刘策知道这是叶胤在关心自己,但他实在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与是平静地对她说道,“你和众将士的一番心意本军督都懂,但是呼兰人的有生力量一日不尽除,那我大军以后开赴塞外就会多一分不可预知的危险, 既然许文静能给本军督送来这个建议,就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将这股胡奴尽数歼灭,本军督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叶胤闻言闭目不语,稍稍沉思片刻后睁眼说道:“既然军督大人执意出兵塞外,那不才倒是有几个人选或许能代替军督大人亲跑一趟……” 刘策问道:“叶公子请说……” 叶胤拱手说道:“不才听闻牧风族长也曾随军督大人远征塞外,不如让牧风族长随军领路,至于主帅人选……” “末将愿往!” 叶胤话还未说完,府厅一侧的霍青便迫不及待地出列请战。 “你?”刘策狐疑的看了眼霍青,“虽然你此次在北伐途中有些功绩,但是塞外不比关内,情况远比你想的要复杂,而且你麾下就八百亲卫,纵使让你侥幸绕道玉阳关下,又如何迎敌呢?” 霍青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低着头悄悄望了眼叶胤希望他能替自己跟刘策说说好话。 叶胤没有理会霍青,继续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认为霍青能当此任……” 霍青闻言,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有叶胤这句话,基本自己出塞就成定局了。 见刘策看向自己眼中闪现一抹询问的眼神,叶胤心领神会继续说道:“军督大人,霍青善用骑兵之利,由牧风族长为辅引路,必能一举击溃从玉阳关内逃窜的胡奴……” 刘策看了眼霍青,对叶胤说道:“问题在于,牧族骑兵损失惨重,实在不宜再行远征,纵使牧风知晓路径最快抵达玉阳关外,又该如何应敌?” 叶胤笑道:“军督大人怕是忘了,徐辽徐营使的骑兵部队损失不大,而且弓马娴熟,不会比呼兰人差,不如让他暂时归为霍青指挥,岂不解决了这个烦恼么?” 堂下的徐辽闻言,心下一阵震动,出塞灭胡?太好了,那不是自己这些义军多年来的夙愿么? 刘策想了想,随后端正身姿冲府厅大喊一声:“霍青、徐辽、牧风听令!” “末将在!” 三人闻言齐齐拱手回道。 刘策问道:“本军督命你们即日准备出塞事宜,可否有胆识前去玉阳关阻截溃逃胡奴?” “末将愿往!” 三人回答的是斩钉截铁。 刘策起身说道:“那好,立刻去准备十日干粮,所部骑兵一人双马,火速赶往熊蜂岭,半个月时间务必赶赴至玉阳关外阻击敌军,若不能按时完成军令,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三人再次回应一声,转身向府厅之外离去。 “霍青,你等等……” 刘策唤住霍青,然后来到他跟前,替他整了整衣甲,从身上掏出份地图对他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次出塞,你给我多惹点事情出来?” 霍青笑着接过地图,对刘策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请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去做……” “去吧……” 刘策拍了拍霍青的肩膀,目送他离去,随后走回案前又商量了一阵朔阳周围的局势,便遣退了众人。 “咳咳咳……” 等众将离开后,刘策再次忍不住捂住嘴咳嗽起来。 “军督大人……”四下无人后,叶胤忍不住上前拍拍刘策后背,“你没事吧?” 刘策摇摇头,对她笑了笑,小声说道:“胤儿,我无事,你不必为我担心,对了我命人给你熬了参汤放在你厢房内,那夜是我不好,回去记得喝下,你身子骨弱,该好好补补,咳咳咳……” “军督大人……” 叶胤心中一阵感动,这个男人对敌手段是她所见过最为残忍的一个,但偏偏对自己的爱人却是一副说不出的体贴照顾,纵使疾病缠身也不忘委屈自己,这一刻她也体会到宋嫣然和姜若颜为何会对刘策这般迷恋了…… 。搜狗 一四八 草原悲歌 …… 正月十六,清晨,塞外…… 凛冽的寒风吹过干枯的平原,昨夜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一望无际的旷野,千里原野之上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在初阳的照射下,点烁着点点晶莹,异常的夺目。 旷野之上一处木栅围绕的部落孤独而立,内中百余座大小不一的帐篷无规则的座落着,帐口紧闭不见一缕人烟,仿佛一切都归于沉寂之中。 “啊~~” 蓦然,一座牛皮大帐的帐帘被掀开了,一个体型彪悍的呼兰人紧了紧身上的棉袄走出了大帐,抬眼望了眼天上那朦胧的太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今天是个好日子,看样子能让族人出去打一些猎物打打牙祭……” 自从刘策上半年把塞外狠狠蹂躏一番之后,这些呼兰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尤其是那场可怕的瘟疫来临,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直到冬季来临才渐渐平息下来。 但瘟疫虽然暂时平息了,可呼兰草原的混乱并没有因此结束,王罕和反对王庭的各部势力正杀的难解难分,双方都不时征调草原上的男丁互相征伐,哪怕到了冬季也没有安生下来,如今的呼兰草原已经出现了分裂的苗头,可汗金杖的遗落便是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燃了呼兰高层之间积累多年的矛盾…… 不过,这些事对眼前这个草原上的小部落来说,不是能主导插手的,自己眼下最关心的就是生存问题。 一名胡女悄悄来到这个男人的身后,替他披上了一件羊皮披风。 “醒了?” 族长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人,眼中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当然不是说这呼兰人对自己的妻子有多好,主要是这胡女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里面有一条健壮的生命正在蓬勃的跳跃着,这才是他展现温柔一面的主因。 他摸了摸女人的肚子,笑着说道:“这孩子真是会折腾,相信一定是个男丁,出生后定是一匹疾驰的战马……” 见自己男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女人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要知道平日里这些女人待遇可没这么好,只有怀上孩子的那段时间才会得到男人的宠爱。 良久之后,这个叫速图的部落首领把手从女人肚子上松开,对她说道:“好好休息,趁今天天气不错,我带勇士们出去打几头麋鹿回来,晚上大家一起吃肉……” “嗯……”女人温顺的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帐篷之内。 速图最后望了女人的背影一眼,然后换上一副冷然的神情,大踏步走出帐外,来到一座毡包前,一把拉开。 但见毡包内鼾声如雷,一个胸毛浓密的胡人正搂着两个中原女子,三人一丝不挂的躺在羊毯上沉睡不醒。 “精力真旺盛啊……”速图不屑地笑了一声大声吼道:“别睡了图录昂!赶紧召集勇士随我一起出去打猎,快点!” “呃~” 图录昂闻言,猛地惊醒过来,粗暴地推开同样被惊醒的两个中原女人,迅速起身穿戴起衣物。 “呼哧~” 速图见此合上帐帘,又来到其他毡包帐篷前,一一把内中的族人唤醒,很快整个部落都开始热闹起来,终于有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唏律律~” 八十名族人在部落外整装备马、肃列待命,就等着速图一声令下,便开始前去狩猎。 而部落之内,则有数百名妇孺和孩童站在帐篷前默默的注视着那些男人为了部落的生存而去奋斗,这里面有胡女也有中原女子,此刻都已经融入到部落之中,再也不分彼此,尤其那些中原女子甚至连自己母语也逐渐忘记,彻底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速图望着眼前八十名一身皮甲的骑士,心里也是异常满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呼兰骑士是全天下最伟大的骑兵,没人可以将自己击败…… 就在他策马来到阵前,打算鼓舞几句时,忽然感觉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各骑兵胯下的战马也开始不安的咆哮,不停的来回踱步。 “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唱歌,在那里……” 随着几名呼兰人指着远处歌声来源,速图和其余呼兰人齐齐望去…… 但见远处被银妆素裹的山包之上,忽然浮现一面巨大的猩红大旗,旗面中的烈焰神鸟在阳光照耀下,显的格外的摄人心魄。 随后,在大旗之下缓缓出现一条粗黑的线廓,随后越来越多的黑线汇聚形成一片黑色的涌潮,踏着白雪覆盖的冰面缓缓向部落逼近…… “……白雪纷飞看那战场,谁愿意孤独留在中央,铁马金戈空自辉煌,马儿我能往何方……” 壮阔的歌声随着铁蹄践踏,逐渐传入这些呼兰骑兵和族内妇孺儿童的耳朵里,立刻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木栅内的妇孺惊慌失措,连忙拉过自己身边的孩子,搂在怀里向帐篷毡包内躲藏。 “是,是中原骑兵,不好,列阵迎敌!” 速图当然听出这歌声是来自中原,顿时惊的无以复加,遏止住内心的恐惧连忙让呼兰骑兵拔刀迎战。 “停~” 此时,霍青脸上早已被一层薄薄的冰雪覆盖,出塞数日来一个部落都没发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第一个部落,不由挥手止住数千骑兵的奔腾的歌声,拔出八面汉剑遥指远处的部落。 “前方一里之外发现敌军部落,全军随我一道,紧跟精卫营大纛,一举击破此部休整半日,杀~” “杀~~” 霍青一声令下,七千骑兵齐喝一声列好阵型,拔出兵刃,急策马身向前方疾驰而去。 “咔擦~咔擦~” 万马奔腾,马鸣嘶啸,铁蹄凿碎坚硬的冰面,发出阵阵清脆的动响,马背上的骑兵以八百亲卫营为首,排成数列,朝着前方呼兰骑兵猛冲了过去…… “不要慌,不要慌~”速图不停安慰着眼前的呼兰骑兵,“我们都是草原上最优秀的战士,这些中原人只不过是骑在马上的绵羊,虚张声势而已……” 然而,无论速图怎么安抚情绪,汹涌而至的骑兵依然让这些处于绝对劣势的呼兰人感觉从内到外,连同灵魂都要奔出体外,那面猩红色大旗内,那炽热的烈鸟仿佛要蹿出来一样,把自己尽数吞噬在火焰之中…… “来吧,让他们见识下我草原雄鹰的风采,勇士们,杀啊~” 速图指着前方的大纛,对身后的呼兰骑兵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嗷嗷嗷~” 这些呼兰人此刻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嚎叫着跟在速图身后向霍青的铁骑发起毫无一丝胜算的冲锋…… 。搜狗 一四九 一个不留 …… “杀~” “冲~” 在呼兰骑兵和精卫营的骑墙距离不足二十步距离之时,最前列匀速疾行的八百亲卫营骑兵齐齐将手中高竖的骑枪缓缓平压了下来,在白雪覆盖的旷野之上,如同一片黑云压境,即将带来狂风暴雨。 “噗嗤~噗嗤~噗嗤~” “咔嚓~” “吁~~” 二十步,双方疾驰的骑军只不过数个呼吸间,转瞬便交织到了一起。 马身错开瞬间,立刻响起一片接过一片的骑枪入躯所折裂的脆响,不少呼兰人身上中枪瞬间就绽放出一坨坨殷红的血花,随后惨叫着被掀落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被疾驰的马蹄声淹没,成为一滩血迹。 “叮~” “呲~” “噗呲~” 一名呼兰骑兵不可谓不悍勇,手中呲铁弯刀重重劈向一名逼近的亲卫营骑兵,很快亲卫骑兵做出了最为迅速的反击。 但见他把手中环首刀用力一甩,与呼兰人手中弯刀重重的撞击在一起,闪过一片耀眼的火花。 那呼兰人顿觉手臂一麻,险些摔下马来,可惜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亲卫营骑兵一挥刀柄处的链子,将锋利的刀锋送进了呼兰人的胸膛,胸前那片薄薄的铁片根本阻止不住环首刀尖的侵袭,最后在震惊之中,只觉胸口一松,喷出一抹血雾后翻落马下…… “砰~~” “噗~” 正在疾驰的图鲁昂一脸的狰狞,好不容易躲开四列骑墙的冲锋时,忽然眼前寒光一闪,顿觉胸口一阵剧烈的晃动,一杆银色的长枪重重砸碎了自己胸前的甲叶,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翻晕倒在马下,被沉重的铁蹄撕成了碎片,就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呼兰人八十骑,对阵七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不管这八十骑如何的悍勇,这个结果也已经不言而喻,等最前方八百骑兵扫过之后,战斗基本已经结束,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罢了…… “押上来……” 战斗结束后,霍青自然而然接管了这处部落,只见他毫不客气的和牧风、徐辽一道占有原本属于速图的牛皮大帐,一把甩开跪在毡毯边的胡女,落座在一张虎毯之上,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虎皮,让人把已经成为俘虏的速图押到帐外跪好。 此时的速图上身衣甲已经被剥光,在寒风中冻的是全身发抖。 “你就是这里的族长?”霍青厉声问道。 速图狠狠地瞪着帐内那年轻的将领,横眉怒道:“哼,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好!”霍青闻言起身走到他跟前,面带阴冷地笑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浪费口舌,这就成全你……” 话毕,不等速图反应过来,就只觉一道厉芒从眼前闪过,下一刻他的头颅就在翻滚着跌落在地上,脖颈断口处激荡的血液溅射在灰褐色的牛皮帐帘之上。 “恶心~丢出去~” 一剑削首之后,霍青一脚踹飞速图的头颅,吩咐帐外士兵将无头的尸体扔出去和其他死去的呼兰人一道,用尖木插成人干树在营门之外。 待霍青收剑回鞘之后,一脸的自得,看的徐辽和牧风心里也是一阵发悚,心道这家伙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嗜杀成性,和刘策相比大有青出蓝之势啊,该不会因为黄敢的缘故心理变得极度扭曲吧。 回到虎毯之上落座后,霍青又对身侧两名亲卫营士兵说道:“吩咐将士们,把此处所有牲口全部宰杀饱餐一顿,休息过后,继续向玉阳关方向前进……” “遵命~”两名亲卫营士兵闻令立刻前去执行命令,步出了大帐。 “哈哈哈,霍将军……” 就在霍青打算和徐辽跟牧风下一步计划之时,帐外传来王五爽朗的笑声,他一进大帐正欲说话,却见徐辽和牧风都在,立马收敛了些,毕恭毕敬起来。 “何事?”霍青看了王五一眼,平静地问道。 王五连忙拱手问道:“启禀霍将军,属下想问下,部落这些女人该如何处置?” 霍青闻言一愣,望了眼缩在角落里那怀孕的胡女,随后对王五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五咽了下口水说道:“塞外苦寒,连日来风餐露宿,人困马乏,不如让兄弟们那个,嘿嘿嘿……” “放肆!”霍青闻言,怒喝一声,“王五,事到如今你还敢想着那些龌蹉的事情,想置我精卫营法纪与不顾么!再提一字,本将军立即将你军法从事!” 王五吓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单膝下跪对着霍青拱手说道:“霍将军,你听我说,这些女人孩子留着会暴露我军行踪,万一半道之上有其他部族呼兰人追赶,这一切都说不准啊……” “嗯……”霍青闻言,沉默片刻后立马又说道:“你说的也对,立刻把部落里所有人都集中到帐外!” “是!” 王五以为霍青同意了自己要求,连忙起身屁颠屁颠的跑出营帐前去抓人了,不一会儿,五百多名妇孺儿童和一百多个各族奴隶,尽数被王五和一些敢字营将士粗暴的推到了牛皮帐前。 霍青对牧风和徐辽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哥哥,军督大人临行前特意嘱咐过在下,言明军纪重要性,但又言塞外情形瞬息万变不比中原文明开化,亦让我自行决断,你们能支持小弟么?” 徐辽笑着说道:“霍兄弟,你尽管安排,无论怎么做,哥哥我都听你的……” 牧风也道:“军督大人和我言过,一切都听霍将军你的吩咐行事,在下自然不会有半点忤逆。” “那好,有两位哥哥支持,那小弟就斗胆了……” 霍青谢过两人之后,起身一把扯过那胡女孕妇的头发,不顾她的哭喊,拖到了帐外人群之中,全程毫无一丝怜香惜玉…… 他冷眼扫视了一眼满是麻木之态的妇孺,她们对自己男人的死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只要能活命,无论谁是自己的丈夫和族长都无所谓,尊严在这里一文不值,远远没有生存重要。 深吸一口气后,霍青冲这些族民用新学不久的胡语大声吼了一句:“全部蹲下!” 这些族民闻言,麻木的照着霍青的指令行事,齐齐蹲在了地上。 随后,霍青眼神一冷又用中原话大声问了句:“是中原子民的,全部站起来!” 然而,霍青的话只换来这些妇孺孩童麻木不仁的眼神,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就怪不得我了……”霍青见此,嘴角浮现一股阴冷的笑意,随后对亲卫营的士兵说道:“全部都砍了,一个不留,尽诛!” “嘶~~” 徐辽和牧风闻言刹那,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上前阻止道:“霍兄弟,冷静啊,这其中不少都是中原百姓啊,你这么做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霍青冷冷地打断二人的话,“我当然知晓这些人当中有中原百姓,但是现在他们连中原话都听不懂了,那就是我精卫营的敌人,就没资格再活下去了,必须全部处决!” “霍兄弟啊~”徐辽死死抓住他得手说道,“这要是让军督大人知道了,你可就人头不保了啊,再考虑考虑吧?” “徐大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霍青一脸坚定地说道,“军督大人那里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的,你们无需为我操心……” 说完,霍青再次对帐外的亲卫营和敢字营士兵大声吼道:“干什么?还不执行军令,要本将军在说第二遍么?三息过后不听号令者,全部军法论处!” “啊~” 话音刚落,一名亲卫营士兵二话不说一刀砍下了一个妇孺的头颅,很快四周的将士也露出了凶相,亮出兵器开始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展开了凶残的屠杀,凄厉的哀嚎声在这个部落上空回荡开来…… “徐大哥,牧风族长,我们进去继续商议下一步计划吧……” 霍青面无表情地望了眼帐外的腥风血雨,拉下了牛皮帐帘和徐辽牧风二人若无其事的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搜狗 一五零 玉阳关下 …… “咚~咚~咚~” “呜~~” “嗷嗷嗷~” 就在霍青在草原之上迂回向玉阳关奔袭的同时,玉阳关下,鼓号齐鸣,上万异族士兵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手持着刀剑,推着冲车,怀着对呼兰人刻骨铭心的仇恨,扛着云梯向坚厚高耸的关墙长嗥着发起了攻势。 鲜于羚望着关墙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大声下令道:“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八角弩,弓箭手准备!送他们去大地之母那里忏悔自己的罪孽~” “哈~~” “呜~~” 关墙之上,六千精锐呼兰弓箭手齐嗥一声,在角号沉闷的催促下,弯弓搭箭迅速分为三波列与城墙之上,一支支粗重冰冷的狼牙箭已绷在弦上,散发着夺命的寒芒对准了城墙之下缓缓逼近的人流…… “放箭~” 鲜于羚狞笑着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一场血腥冰冷的屠杀即将在雄关之前展开了…… “咻咻咻~” “噗噗噗~” “~啊~” 关墙垛口处,数以千计的黑蝗密雨般落入疯癫的人群,一阵接着一阵,但绷弦破躯过后,涌动的人流如同秋收的麦子般,被成片成片的割倒在地…… “~嘣嘣嘣~” 犀利的开弦声在关墙之上好似霹雳炸响,二十多台八角弩带着粗重的弩矛呼啸着扑向关墙下得蝼蚁,只闻寒风吹拂掀起一片血浪四散而开,前进的人群被弩矛贯穿的同时来不及惨叫一声便感觉整个人都飞腾了起来,如同丢入汪洋的巨石,搅动点点波浪翻滚又瞬间归于平静…… “放箭~” 鲜于羚望着关墙之下死伤惨重的话面,不由大吼一声,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继续下令城头呼兰守军开弓绷弦,尽数将逼近关墙的异族士兵射成刺猬。 “呀~” “噗噗噗~” 一名身中三箭的胡人依旧悍不畏死的向前冲着,结果脚下一滑,跌落的关墙前挖好的壕沟之内,内中削尖的木刺直接将他身体透穿数个窟窿,连同内脏也被刺出了体外异常的渗人恶心。 “砰砰砰~” “呲呲呲~” 不断有人被城楼上,垛墙之后的弓箭手射翻,然后跌落到了满是夺命陷阱的壕沟内流尽身上最后一滴鲜血…… 而在远处,陈庆手持窥镜观察着攻关进度,从窥镜内可以看出,这些异族士兵全凭一口血勇之气在支撑,用不了多久必会溃败下来,毕竟玉阳关上的呼兰人可不是其余散漫的异族部落,无论战力还是装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良久后,他放下窥镜对副将邓灵说道:“传令下去,再过一刻钟,鸣号撤军,把他们都换下来,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先停止攻势,等下午再做计较~” 邓灵点头领命,立刻向传令官去下达了陈庆的指示。 “叮叮叮~~” “呜呜呜~~” 一刻钟后,钟号齐鸣,正在进攻的异族士兵闻听这阵号令立刻如释重负,在一片箭雨穿梭的氛围之中,举着盾牌飞速的退离战场,在撤退途中不时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地不起,待他们退下后,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横在玉阳关墙之下…… 经过这场攻坚之后,这些胡人的脑子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些,上万人连城墙都没靠近,就被关外几条壕沟和密密麻麻的拒角给拦住不得寸进,然后如同靶子一样被关墙上的弓箭手割了麦子……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三千人就这样没了,而自己连城墙的边都没摸到,一个呼兰人都没能杀死,这种差距令他们感到深深的绝望,恐惧和仇恨不断交错着涌上这些异族士兵的心头,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情绪…… “嗷嗷嗷~” 见进攻的异族士兵退下,玉阳关上立刻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欢呼声,鲜于羚和狼奎、轲尔能等守军将领对来犯的军队更加的轻视了,眼中满是傲慢之意…… …… “先带他们下去治伤吧,能救就救,救不活就早些解脱他们的痛苦吧……” 陈庆军营内,退下来受伤的异族士兵在各营辅兵的帮助搀扶之下,向医护队行去,虽然这些人都是炮灰,注定要成为军督府问鼎冀州的垫脚石,但毕竟也属于自己的一方,该放的姿态还是要放的…… 看着送入医护营地浑身都是箭枝的同伴,这些异族士兵脸上的仇恨逐渐被恐惧所取代,这一刻他们在想为了这些死去的家人值得去跟呼兰人拼的你死我活么?就算杀了他们又如何?自己的亲人也活不过来啊…… “吃饭啦,吃饭啦~赶紧的,米粥配小菜啦,管饱管够哦……” 当这些异族士兵还沉浸在报仇还是退缩的矛盾中时,另一处空营外,伙夫早已经煮好了午饭,敲着梆子让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异族人食用。 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的异族士兵在听闻伙夫敲梆催饭的声音后,立马撒开脚丫向空营赶来,很快就将整片空营围了个水泄不通,拥挤不堪…… “不要挤,别挤,人人有份~” 掌勺得厨子望着眼前那群蓬头垢面的异族士兵,脸上一抹鄙夷稍闪即逝,然后打开木桶盖子腾起一股白气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顺手捞起一勺还在沸腾稠粥倒入一碗破旧的木碗里,随后又从边上取来一个小蝶,将内中腌制过的萝卜跟白菜倒入了粥碗…… 在领取到食物的异族人,立马蹲在地上,不顾碗里滚烫的粥饭,当下拿筷子狠狠往自己嘴里扒了两口,当香甜滚烫的米粥入腹一刹那,他们之前心中不安的情绪也开始逐渐平复,有的只是深深的满足感…… “哼,……” 营角一处箭楼之上,手持窥镜望着远处异族人酒食场面的许文静见此,忍不住嘴角发出一丝冷笑,随后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吃吧吃吧,这也许就是你们生命中的最后几顿了,吃饱了继续去填壕攻城,能不能活着吃下一顿就看你们这命硬不硬喽……” 嘀咕完后,许文静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杨又怀说道:“杨营使啊,麻烦你下午前去继续督军,若这些胡人胆敢耍什么花样,就不用本军师教你了吧?” 杨又怀闻言,拱手笑着说道:“军师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紧这群胡人,若他们敢有异动,定叫他们死无全尸!” “嗯……”许文静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现在你先随我一道去玉阳关下仔细查探下地形,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乘之机,这些胡人根本就别想指望的上了……” 话毕,二人爬下箭楼,踏上战马在一队护卫的护送下朝着玉阳关奔赴而去…… 。搜狗 一五一 尸横遍野 呜~~” “嗷~~” 午时一过,随着沉闷的角号在玉阳关前动彻云霄,吃饱喝足的异族士兵再次带着满腔的怒火向关墙扑去,这一次每人身上多了一个麻袋,内中满是填壕用的灰土,而冲在最前方的异族士兵手上各自持有一面盾牌,替身后填壕的同伴抵挡关墙之上攒落的箭雨…… “呼~” “笃笃笃~” 第一批填壕的异族士兵在前方盾牌的掩护下顺利来到壕沟前,将手中的麻袋解开麻利的倒入沟中,然后迅速闪入盾墙之后,避开了城头射来的箭雨,箭镞钉到木盾之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动…… “嗯?想填壕?有这么容易么?”城楼上发现敌军意图的鲜于羚脸上变得异常狰狞可怕,“八角弩,给我捅破他们!” “咯吱吱~~” 几十台沉重的八角弩在开弦之后,齐齐发出一阵弩臂扭曲的刺耳噪响,粗长漆黑的弩矢如同一条拉直的黑蟒,吐着阴森嗜血的舌杏,死死的盯着关墙之下树立的盾墙…… “嘣~~” 一声炸雷轰响,数十条黑蟒绷弦而出,无情的凿入壕沟处严密封锁的防护线。 “砰砰砰~~” 巨响震天,盾裂人翻,“巨蟒”急灌之下,严守的盾墙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层层叠叠的掀飞起来,引起成片成片的惨嚎嘶鸣在关墙之下贯彻云霄…… 一名胡人手持盾牌,闭着眼睛咬牙切齿,似要阻挡弩矛的来势,但很显然,血肉之躯和强硬的意志力并不能给他带来奇迹。 锋利的矛刃在触碰到他手中的盾牌一瞬间,立马四分五裂,连同他的手掌也被巨大的惯性震的筋骨俱碎,不及惨叫,势大力沉的弩矛就灌入了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倒腾着掀飞出去,撞倒了身后数个扛着麻袋准备填壕的同伙…… “放箭~” “咻咻咻~” 关墙之上亲眼目睹盾墙溃裂的鲜于羚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良机,当即下令躲在垛墙后的弓箭手向城楼之下的填壕人群攒射。 “噗噗噗~~” 箭雨如蝗,失去盾墙掩护的填壕队伍顿时被冰冷的箭镞纷纷掀翻,关墙之下哀嚎遍野,遍地都是流淌着殷红的血液…… “妈的,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名胡人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被狼牙箭射翻在血泊之中,顿时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但见他取下身后的猎弓用尽全身力气拉弦满圆,对准关墙垛口一角,松弦就是一箭…… “叮~” 可惜,这一箭偏离数寸,只是堪堪落在垛口墙沿之上,带起几丝碎屑后便被弹开,掉落到了关墙之下,没有对城楼的呼兰守军造成任何威胁。 “噗噗噗……” 当这名胡人不甘心,立马抽出第二支箭矢正欲再射之时,一阵箭雨从他头顶攒落,直接将他射成了刺猬,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全身,在满目不甘之中,他猛吐一口鲜血,仰面倒落了下去,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正在远处箭楼之上观察填壕进程的陈庆等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窥镜对许文静说道:“军师,让他们退下来吧,再攻打也无济于事,只会徒添几条亡魂而已……” 许文静没有回话,只是握着手中的窥镜,放在眼前出神的望着远处异族士兵在城楼箭雨洗礼之下,狼奔豕突,凄嚎连连的景象, 良久之后,他才放下窥镜,哼笑着摇摇头:“几千人伤亡居然连一道壕沟都没填上,当真是一群废物!” 陈庆闻言回道:“军师,话也不能这么说,玉阳关城墙坚固,莫说这些异族人,就算是我精卫营冲上去,也会折损不少兵力啊……” 许文静点点头:“不错,从目前来看,这玉阳关不愧是远东的门户,姜家在此经营数百年也非浪得虚名,但是……” 说到这里,许文静眼眸中闪过一道精芒:“要想攻破这关卡,倒也不是不可能,难的是关墙后那数万呼兰骑兵该如何歼灭……” 陈庆说道:“算算时间,军督大人那边应该也已经派人出塞绕道后方了吧?只要能在呼兰人察觉我们的用意之前抵达,就一定可以歼灭盘踞在玉阳关内的这伙呼兰人……” “对了……”许文静闻言忽然说道,“说到出塞,在下倒好奇,军督大人来信说这次出塞主帅人选叫什么霍青?这霍青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新入伍不久吧?” 陈庆笑着说道:“军师大人,你有所不知,这霍青可不得了,虽然年纪尚轻,却极为善于用兵,出征以来这战绩让我都有些自叹不如,折在他手中的胡奴怕是有数万之众了,当然能得军督大人垂青信任,就连叶先生都对他赞赏有加呢……” “霍青,霍青……” 听完陈庆描述,许文静轻声念叨了几声,随后看向玉阳关方向,望着窥镜里遍地横尸的惨景,脑子里却开始有了新的计较。 “为了以后着想,我必须把霍青等有名望的将才拉拢到自己身边以防不测,只要有这等会领军的将帅与我站在一起,相信以后我的前程定会畅通无阻, 到时,无论是叶胤还是秦墨,都不能再随意阻止我辅佐军督大人成就霸业!” 想到这里,许文静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的笑容。 …… 正月二十一,塞外,某部落…… “都给我跪下,全部跪下!” 上千名部族人丁捆缚着双手,在亲卫营士兵的喝骂声中,推搡着被送到木栅之外的空场地上。 而在部族围栅之内,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呼兰壮丁的尸体,有几具尸体还被倒吊在木桩上,任凭伤口上未凝固的鲜血顺着脖子淌落到干硬冰冷的土地之上…… “狗贼,你们不得好死!” 一名牧民看到霍青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跪在地上神情激动,不停的用胡语叫骂着,眼眸中包含着异常愤怒的情绪。 “大胆!”一名亲卫营士兵闻听喝骂,抬起一脚将他的脸压在地面上,“再敢胡言一句信不信立刻杀了你!” “等等,放开他……”霍青见之连忙止住那亲卫士兵动粗,只见他缓缓来到那呼兰人跟前说道,“你刚才骂谁是狗贼?” “呸~狗贼,你不得好死,我草原帝国的勇士定会将你们踩踏成碎片,你们都将死无全尸!”那呼兰人依旧叫骂不断,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 霍青点点头,一脸狞笑着对他说道:“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说完,霍青又对不远处的王五吼道:“去把这家伙的家人全部挑出来,本将军要在这个呼兰人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在他面前!” …… 搜狗阅读网址: 一五二 寸草不生 …… 王五得令后,立马从这些跪伏的族民之中找出那个辱骂霍青的呼兰人家眷,将他们一一拉出人流按倒在地上。 霍青回头指着那些牧民一脸堆笑着跟那呼兰人说道:“挺厉害嘛,四个姬妾,八个儿女,老母亲也健在,真是阖家幸福啊……” 那呼兰人望着霍青眼中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瞪大双眼再次辱骂起来:“狗贼,有种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是没本事……”霍青懒得跟他争辩大道理,笑着说道,“只会欺负女人孩子,你能怎么办呢?” 说着他踱步来到一个异族孩童身边,露出一脸和蔼笑容,伸出手掌说道:“来哥哥这边,过来……” 那稚嫩的孩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见霍青一脸笑容,以为是要陪他玩,便木然的想要去接霍青的手掌。 他身后的母亲吓得连忙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紧紧的护在身后。 霍青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伸手的动作就这么悬在半空之中,边上的士兵见此心领神会,立马上前一脚将她踹翻,把孩子从那胡女怀中垛了下来…… “出来,给我出来……”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见孩子被夺走,那胡女立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想要起身去夺回自己的骨肉,但很快就被身后两名凶狠的敢字营将士拖了下去…… “乖~” 霍青从将士手中接过孩童,抱了起来对他笑了笑,然后瞥了一眼一脸愤怒的呼兰人,对孩童说道:“小弟弟,哥哥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嗯……”那孩童茫然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这话中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青抱着他来到一匹战马后,将他放在马身之后,然后命人用身子将他的小手紧紧捆缚住。 “小弟弟,你想不想跟雄鹰一样在草原上空翱翔呢?”霍青拍拍孩童的脑袋问道。 “好啊~”孩童开心的笑了起来,浑然不觉死亡已经降临到自己的头顶之上。 见孩童答应,霍青招招手让一个敢字营将士跨上战马,然后又开口对孩童说道:“这位叔叔会带着你在草原之上飞翔,你要跟紧哦……” 那呼兰人再傻也知道霍青要干什么了,立马红着眼睛竭力嘶吼起来:“畜生!畜生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的孩子,他才四岁啊!冲我来,冲我来啊~” 霍青没有理会那呼兰人的吼叫,对马背上的骑兵颌了下眼眸:“开始吧~” “驾~” 那骑兵立马一甩马鞭,策动马身向远处疾驰起来。 而那异族孩童被捆缚双手的绳子猛地一紧,整个人也随着战马策动不可控制的跑动起来,没走几步后就被拖在地上翻动,在稚嫩的哭喊声中渐渐归入了死神的怀抱。 “不~~” 眼见自己的孩子被战马活活拖拽致死,呼兰男人和孩童母亲都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 “下一个……” 然而,霍青对此,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冷漠的命令麾下将士将下一个辱骂自己的呼兰人家小拖了出来。 “开膛破肚……” 这一次,霍青没有再演戏,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就让敢字营将士极其残忍的处决剩下几个牧民的性命…… 当他们体内的肠子内脏被活生生抽出来那一刻,在场所有人包括不少敢字营将士都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感觉胃里一阵汹涌澎湃,倒是亲卫营的将士对此却十分的镇定,冷漠的望着眼前地狱般的场景…… “畜生,畜生……”亲眼见证自己亲人在自己眼前一个一个惨死,那呼兰人内心彻底崩溃了,只是不断喃喃重复着“畜生”二个字。 “呵呵……” 霍青满不在乎地望了眼遍地血肉模糊的情景,只是发出一阵冷笑,随后又来到那辱骂自己的呼兰人跟前说道,瞥了眼后,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拉出去,五马分尸~” 得令的亲卫营士兵立刻把那呼兰人拉出人群,然后四肢和脖颈被捆缚在五匹战马之上。 “行刑!” “啪~~” “吁~~” 但闻一阵长鞭挥舞,五匹战马在背上骑兵的拉扯下向五个不同方向奔驰起来,最终那呼兰人在呈现成一个夸张的“大”字形后,在一阵骨裂肉撕的痛苦之中,惨嚎一声四裂开来,激荡的血液溅洒在那些被俘虏的族民面前,立马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嗯……”霍青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对望向那些被俘虏的普通牧民和奴隶,再次挥了挥手,“就地处决,一个不留,杀!” 随着霍青一声令下,无数把屠刀立马落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呼兰族民身上,整个场地再次充斥着血腥的画面,如同一幅人间惨剧…… “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屠杀过后,牧风和徐辽望了眼遍地的修罗血景,顿时齐齐摇头叹了一声,霍青的残暴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可怕的多。 因为霍青的缘故,一直对胡人有成见的徐辽此时反而跟牧风走得异常亲近,倒是对那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主帅有些不敢再亲近了。 徐辽心道:“这小子是不是心里有结没解开?怎么会这么扭曲呢?不行,我得去劝劝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这么暴虐下去了……” 带着这种想法,徐辽转身去找霍青理论了。 不想一到霍青的帐篷,却见霍青此时正跟麾下亲卫营众将士啃着锅里煮的稀烂的羊肉,喝着温好的马奶酒,一脸的惬意从容,哪有什么心里有病的模样? 见徐辽到来,霍青热情地对他打了个招呼:“徐大哥,你来的正好,这锅肉刚煮好,不肥不腻,一块来尝尝,暖暖身子……” 徐辽闻言踱步来到他身边,随手取过一名亲卫营将士递来的木碗,顺手捞起锅里一块带有肉筋的羊骨头,也不顾烫口,立马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舒坦……” 吸吮完羊骨中最后一口汁髓之后,徐辽把骨头往边上一丢,随手在毯子上擦了擦便开口对还在喝羊汤的霍青说道。 “霍兄弟,算算日子,出塞也有十日了,这十天时间我们沿途攻破了四个大小不一的部落了,你带兄弟们一路打仗立功, 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可是有些事我这做哥哥的还是要跟你说道说道,当然要不中听的话你就当是笑话……” 霍青喝下一口羊汤,放下碗后对徐辽说道:“徐大哥,你是不是想说我霍青嗜杀成性么?” 徐辽一愣,默默地点点头。 霍青笑着替徐辽又夹了块羊腿肉说道:“徐大哥,你就不必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枉然嗜杀成性之人,至于为何这么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吃肉,趁热……” “你,唉,罢了,你知道就好,我也不再多说了……” 见霍青和自己这么说,徐辽也只能无奈的继续和眼前的羊肉搏斗起来,一时间整座帐篷内到处都是咀嚼的声音…… 。搜狗 一五三 夺关激战 上 …… “呜~~” 正月二十四,玉阳关下,三万异族士兵经过十余天的填壕,在付出半数伤亡后,终于填平了那深长的壕沟,扫清了关墙之下的拒角。 随着犀利的号角在战场之上响起,此次攻城主力,封愁年的旗团军终于向关墙发动了正式的攻势。 “嘿~~” 几十辆高耸入云的攻城塔和巨大的攻城车在辅兵的推搡下,向着玉阳关方向缓缓的移动…… “放~” “砰~” 陈庆主阵方向,一座座投石机不断挥动着长长的臂杆,将渗杂了生灰重达数十斤的石弹抛向远处那坚不可破的关墙。 “轰~” “砰~” 一块巨大的石弹呼啸着落向城头之上目瞪口呆的呼兰守军,待反应过来之时,只觉的一片乌云遮顶,下一刻,重重的凿入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啊~” 石弹落入城面,巨大的震荡立刻将城墙上的守军掀到半空之中,只闻一声“舒爽”的凄喊,人浪便重重叠叠的被扫落城墙之下…… “砰~” “喀啦~轰~” 又是一块巨石落在玉阳关墙之上,刚好砸在一座八角弩上,但闻一声木料裂碎的巨响,那座八角弩已经散成碎屑,彻底报废,连同遭殃的还有周围十几名操弩手和四五名呼兰守军,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掀飞了出去。 “咔擦~轰~” 另一台的八角弩也被一块从半空坠落的巨石砸的粉碎,巨石去势未减,翻滚着穿梭过人群,带起成片的血雾,最后连同两个倒霉的呼兰守军士兵一道,翻落到城楼之下摔成肉泥…… 第一轮投石机攻势结束后,玉阳关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凄烈的景象,地面上所现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数以百计的呼兰士兵躺在地上抓着自己的残缺的伤口哀嚎不止,面上表情因痛苦变得极度扭曲…… 还有些侥幸夺过一劫的呼兰人却捂着眼睛,他们被巨石掀起的震波中所掺杂的生灰伤了眼睛,同样在痛苦的哀嚎着。 “轰~~” 第二波飞石再次从天而降,在数十台投石机推送之下,有八块落在了城墙之上,又有四台八角弩被掀翻砸毁,同样被命中的还有数不清的人浪起舞,给这次守关之战布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这才是这群绵羊的真正实力?可恶~” 鲜于羚所在一面垛墙之后,望着城墙之上那凄凉万分的惨景,心中是五味杂陈,天石坠落,光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实在令他感到万分的憋屈。 “嘿~嘿~嘿~” 就在这时,关墙之下传来整齐的口号声响,鲜于羚和周围几名守军将领缩着脑袋从瞭望孔内向外瞄去,只见那一座座可怕的怪物不停地向城沿逼近,顿时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阴霾…… “加把劲,推,快点~~” 此时的封愁年一身重装铁甲,抵在攻城塔后面大声指挥着大军前进,虽然如今已经贵为旗团使,但他的作战风格却依然蛮横狂野。 这次攻城本来他只需坐镇后方指挥即可,但他却不顾陈庆和许文静的劝阻,非要亲自带军攻城,大家拗不过他,只能暗中嘱咐他的亲卫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的安危。 在攻城器械已经逼近玉阳关墙楼一半距离后,投石机也停止了工作,以免误伤了自己人,投石机无论如何改良也有他的局限性,那命中率说实话非常的操蛋,十发三中这种概率在古战场上简直就是奇迹了。 不过,这也足够了,攻城塔和攻城车两侧那特制的护板绝对能防御住五十步内任何箭弩的攻击,除非对面有弩砲或者大黄弩,但很显然胡奴阵营目前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端的利器…… “射箭,别让他们靠近~” 鲜于羚抓住时机,趁投石机停歇,立刻命令城头守军攒射箭矢阻挡攻城器械的进程,连同八角弩也是发出阵阵等等轰鸣巨响。 “笃笃笃~~” 一阵箭雨钉入,只扬起一片木屑飞舞,根本没法阻止那些庞然大物的靠近…… “砰~~” 终于,第一座攻城塔靠在了城墙边缘,随着攻城塔上的悬桥重重砸在十余丈高的墙面之时,内中一队盾阵喊着口号,冲了出来。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镇守此处的轲尔能大声厉喝着指挥自己的勇士予以还击。 “咻咻咻~” 一阵箭矢射过之后,但见四面盾牌之上插满了箭矢,却唯独不见一人中箭掉落塔下,那严密的盾阵如同一尊移动的玄龟,怎么都无法撼动。 列与盾墙内的旗总聂磐瞧了眼对面黑不溜秋的的呼兰人,眼中闪现一丝鄙夷,对旗内将士吩咐道:“听好了,冲上城面保持住阵型,千万别逞能单打独斗,胡奴虽然未曾开化,但这武艺咱是比不过的,尽量三个打一个,群殴围死他丫的,要这次北伐结束我没升职,我保证让你们天天绕校场十圈蛙跳……” “放心吧,旗总,你就等着请我们喝酒吧……” 身后的将士回了一句后,再次呐喊一声向城墙之上扑去…… “肉搏,娘的!把他们全赶下去~” 眼见箭矢无用,轲尔能立刻挥动双锤大吼一声,和其他呼兰人一道堵在悬桥口,准备开始近身肉搏之战。 “砰~” 两军接触,最前列聂磐所部的刀盾手狠狠地与垛口处的呼兰人撞在了一起,在双方人浪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不断相互推搡着势要把一方挤开…… 盾击,刀劈,甲叶碰撞,火花飞溅,在玉阳关的城头之上,最为惨烈的短兵交接开始了,一座又一座的攻城塔也靠近了墙面,随着一座座悬桥被放下,厮杀呐喊不止与耳。 “砰~” “砰~” “砰~” 而与此同时的玉阳关城门前,攻城车也已经抵达城洞之下,在刀盾手的保护下开始了一下接过一下的撞击,不时发出阵阵轰鸣的巨响,城门在高约三丈的巨型攻城车的撞击下,不断开始微微摇晃。 “快点,撞,赶紧给老子撞开!” 封愁年扛着偃月刀,烦躁的在关门之前来回踱步,不断催促自己麾下把拉动撞杆,只见他身上已经挂上了七八支狼牙箭,但却没有一箭能透穿重装精铁的防护,他现在甚至连扫都懒的扫落一下。 “嘿~” “砰~” 随着士兵一声呐喊齐鸣,紧闭的关门终于被撞开了。 封愁年一见,立马挥动偃月刀大喊起来:“哈哈,把车推开,苗刀上手,跟着老子杀进去!” “杀~~” 攻城车推开后,内中率先冲出守卫的呼兰人,只见他们手持虎枪长斧,嚎叫着向门外攻城部队杀来。 “来的好,真是找死,列阵迎敌!” 封愁年兴奋的舔了下干燥的下唇,拉下头盔上的面甲,手中偃月刀高高一扬,指挥身后重装步兵踏着沉重的步伐撞了上去。 “轰~” “呲~” 在双方交织刹那见,但见重装步兵手中苗刀由下至上齐齐一挥,逼近刀锋范围的呼兰守军立马激荡出成片鲜艳的殷红,很快双方便在拥挤的城门口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去死~” 封愁年如同一尊杀神,手中偃月刀如龙飞舞,将眼前浮现的敌军尽数砍翻在地,由于自己身上甲胄那惊人的防护力,索性弃守为攻,完全无视了袭来的刀枪,是越杀越兴奋…… 关墙、城门两处,已经彻底进入了白热化,谁都不肯退让,冷兵器交错刹那双方都有士兵倒落尘埃…… “不行,这样下去玉阳关定会失守!”鲜于羚见到战事焦灼,隐隐感觉是敌军逐渐占了上风,当即眉头紧蹙,“必须要阻挡一处敌军才行,否则的话,就算想跑也难啊……” 他沉思过后,望向封愁年所部,很快有了决断。 “放铁闸,把他们赶出去!” …… 。搜狗 一五四 夺关激战 中 …… “嘎嘎嘎……” 关门之后,数丈高的城洞顶部忽然发出阵阵金属摩擦的巨响,但见一条肉眼可见的缺口处,一块重达上万近的铁闸门,正在缓缓的降落…… “不好,快攻进城门~” 封愁年见铁闸落下,一刀将一名呼兰士兵劈成两截,不顾血液染红自己征袍,大声命令将士向城门逼近,一旦那道铁闸落到地面,自己就再没有其他办法攻进玉阳关了…… “喝~” 闻令的将士齐喝一声,借助身上重装甲胄的防护,开始用力挤压眼前的呼兰人,但无奈城洞实在太挤了,狭小的空间内数百人围在一起,一时间难以施展战阵的威力。 “擂石,滚木!” 鲜于通见城头之上一声令下,立马有无数石头木料如雨点般落向城楼之下的敌我两军,瞬时间局面变得是更加混乱不堪。 “噗呲~” “砰~” 一名重装步兵双手持刀一击砍裂一名呼兰人的脑袋,还未来得及庆祝,就和另外迎上来的一个呼兰人一起被滚落的擂石砸中脑袋,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 另外一列重装步兵,成功杀退对面的胡人,但刚踏出两步,就被一堆掉落地面的滚木砸裂了小腿脚掌,这些将士痛苦的惨叫一声,也重重的倒在地面之上。 “呀~” 封愁年瞅准一个机会,一招横扫千军从一排呼兰人胸前扫过,登时那五名呼兰人胸膛甲胄裂痕处就激溅出一滩滩鲜红的血痕…… 但是封愁年的勇武并没有让城门前的局势朝自己有利方向发展,城门内外依然堵截着滚滚人流,阻碍了自己大军的前进。 眼看那铁闸已经落下三分之一,而自己的军队仅前进数步而已,不由心里一阵焦急。 “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可恶,怎么办?” 封愁年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进入城门范围,在铁闸落下之前杀进关去。 蓦然,他想起刘策曾经说的用兵之法。 “如果进攻受阻,面对敌军的箭雨或其他远程事物阻击,你们该怎么办?这时候唯有一条路,那就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全力突杀过去,只有这样才能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 “我怎么没想到呢?”封愁年懊恼一声,立马改变了战术安排。 “重装步兵全部退往后阵!长矛手,列阵突击,务必要一举拿下城门!” “喝~” “喝~” 三千重装精锐闻言,齐喝一声,立马向后阵有序的退去,然后,准备就绪的长矛阵在铜哨声的命令下,挺着四米长矛朝着关门挺近。 “噗噗噗噗~” 长矛阵的出现立马改变了城门外的胶着形势,但见最前列长矛手一声齐喝,立马有整列的呼兰人惨叫着被捅翻在地,还几人身上足足被捅了四五个血窟窿,连肠子都掉出了体外。 …… 城头之上的战斗也在如火如荼的继续着,聂磐已经与其他两个旗总汇合,整准备向城楼之下杀去,好迂回到城门之前,助封愁年稳定城门内外的局面。 “杀~” “嗷~” 两片人海在城墙之上重重撞在一起,杀的是难分难解,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但厮杀声却更加的激烈。 “呀~” 一名呼兰人一把抓过眼前攻城士兵的圆盾,那攻城士兵一个踉跄之下,被拉出了阵列,自己的要害也暴露在了呼兰人的眼帘。 “噗呲~” 呼兰人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斩击的机会,手中寒刀一挥,从划过那名士兵的咽喉,带起一抹殷红的血痕,那年轻的士兵登时丢掉手中兵器,痛苦的捂住自己淌血的脖子,满脸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呼兰人,最后眼前一黑,无力的倒在城墙之上…… “砰~” “噗噗噗~” 不过转瞬之间,那名呼兰人就被眼前的盾墙砸中面颊,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声响,一时间五味杂陈,仰面倒了下去,最后被无数双靴底带刺的铁靴踩成了血人…… “叮~” 正在指挥旗内将士向阶口移动的聂磐,忽然被高处一支狼牙箭射中了肩膀上的肩甲,聂磐只觉得肩膀一阵酸麻袭来,咬牙切齿的望了眼,却见肩甲上的狼牙箭早就被弹开,不知落在了何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侵尔母之穴,妈的,达翰,给老子把箭楼上那俩鸟射下来!” 缩进盾阵的聂磐望着一处箭楼上的不断向下方攒射的异族弓箭手,立马冲队伍内一个乌族士兵大吼了一声。 “来了,盾牌掩护我!”很快一名粗壮的乌族士兵大吼一声,取下身上一张劲弓,搭上一支粗重的羽箭,但眼眸微颌,死死锁定了箭楼之上正在射击的呼兰弓箭手。 “磨蹭什么啊?吃饭还早着呢,你他娘倒是快啊!” 见达翰迟迟未动,自己阵列还要应付来自城墙之上呼兰守军的攻击,聂磐不由冲他怒喝了一声。 达翰闻言并未给予理会,依旧开弓满圆,紧紧盯着箭楼之上那个不停移动的黑点。 “你他妈倒是快啊,回去请你喝白酒~” “飕~” 就在聂磐再次喝骂不止的时候,达翰手指一松,弦上的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势如同流星一般射向箭楼高处的黑点。 “呃~” 羽箭穿过箭楼砖角,带起一片碎屑直接洞穿了那呼兰弓箭手的脖颈,那呼兰弓箭手只是闷哼一声,便重重倒落在地,双目圆睁,任凭脖颈处的鲜血把地上的青砖染红…… “飕~” “噗~呃~” 边上的呼兰射手眼见同伴被一箭射杀,微微一愣神功夫,城墙之上又是一箭袭来,将他的头盔射穿,直接钻入了脑颅之内,到地瞬间,脑浆混合着血液将他的脸全部遮住…… “两坛……” 达翰两箭射翻两人,在缩回阵中一瞬间冲聂磐伸出两个手指,轻声说了一句,要知道那发酵过后的白酒是深得这些将士喜爱,包括异族人也一样。 “喝喝喝,喝死你个王八蛋~”聂磐冲他不屑的嘀咕一句,然后转身继续指挥盾阵和前方呼兰人厮杀在了一起。 …… “噗噗噗……” “啊啊啊……” 城门之外,长矛阵的攻势一览无遗,每前进一步,就有不知死活的呼兰人被刺中身躯倒在地上,没死的却是在不停地凄嚎,入目所见到处都是残甲血浆以及触目惊心的人体器官…… “快点,再快点~” 虽然进程顺利,但那铁闸已经放下了一半,但自己的长矛阵离城门距离至少还有十余步,拥挤不堪的城洞内到处都是呼兰人的身影,想要在铁闸落下前冲进去还是非常的困难,也由不得封愁年不着急。 而此时城楼上方注视着城下门洞情形的鲜于羚也是愁眉苦脸,看这情形,若是不采取些措施,没准还真会被那些手持长矛的铁甲兵给冲进来。 与是,鲜于羚眼眸闪过一丝狠厉:“传我命令,加快放闸!” 边上的呼兰副将闻言一惊,忙道:“将军,我们的人还在外面和敌人交战啊,如果这时候加快的话,他们就……” “按我说的去做,莫要多问!”鲜于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副将,“若让他们攻进关门,我们就算想跑也难了,还不快去!” “遵命……” 那副将闻言,面色沉重的看了一眼关门外和敌人鏖战的呼兰勇士,深吸一口气领命而去了…… 。搜狗 一五五 夺关激战 下 …… “嘶~快些,赶紧冲过去,铁闸就要放下了!” 看到铁闸忽然加快降落,封愁年顿时心急如焚,手中偃月刀不停挥动着,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呼兰人尽数叉飞劈裂,不顾一切的冲向那道只高过自己头顶的铁闸。 凭借自身铁甲的重量和惊人的防护能力,封愁年索性丢掉偃月刀,如同一头蛮牛般狠狠地撞向密集的人群,只闻一声金属断裂的清响,呼兰人惨叫一声被封愁年重重掀翻在地上…… “保护指挥使!” 封愁年的护卫见到这一幕吓得的魂不附体,指挥使亲自冲阵固然能鼓舞士气,但也是最容易出事的,齐齐呐喊着向他追去…… “给我去死!” 离铁闸只有两步距离,封愁年一把接住眼前两名呼兰人刺来的虎枪就势夹在腋下,虎吼一声猛的一压,两条虎枪的枪杆应声而断,那两名呼兰人措不及防之下身形一个踉跄,匍匐倒向地面。 但很快,一双大手就死死按住他们的脖颈,硬生生被封愁年提了起来,在双足离地刹那间,狠狠地一合拢,两名呼兰人的脑袋就重重撞在了一起…… “砰~” “咯嘞~” 只闻一声轰响,铁盔瞬间崩碎,残破的铁片陷入二人的脑壳之中,登时喷出一坨血浆把人脸糊的跟厉鬼一般,其中一个呼兰人的眼珠子也被砸出了眼眶,就这么挂在脸颊之上,给人感觉诡异又惊悚…… “嘿~” “咯嘞~” 一把丢开两具尸体后,封愁年身形一仰避开迎面扫来的狼牙杵,随后借势一把抓住那呼兰人胸前的衣甲,俯下身子一蹲抓住一条腿,然后起身将他整个人高都举过头顶,怒吼一声后重重向地面砸去,在过腰的时候,封愁年一抬腿,那呼兰人的腰就被他的膝盖活生生的扭断了…… 又是两拳扫开挡路的呼兰人,封愁年终于来到了缓缓坠落的铁闸之下,见铁闸已经落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他一把拉开面甲,微微一蹲,借助肩甲的防护猛地顶在了铁闸下方。 “呀~~” 铁闸的重量远远超出预计,纵使此刻封愁年用尽全身力气,脸憋的通红,也无法阻止铁闸继续下坠,他的身躯也开始渐渐弯了下去。 “指挥使大人……” 就在这时,封愁年的护卫也赶到了铁闸之前,二话不说,也一起用肩膀去顶那万斤重的铁闸,誓要将铁闸顶回去一般…… “将军,不好了,铁闸的绞盘转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铁闸被人顶住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加派人手,顺便让人把那些碍事的家伙赶走!” 鲜于羚一声令下,传令官立马领命前去城洞下达军令,同时鲜于羚又望着关墙之上厮杀的情景,神色是愈发的凝重起来…… “呲~” “咚~” 聂磐这边,一路踏血杀伐后,已与此处守军将领轲尔能的军队交上了手,但闻一片破甲盾裂俱响,开始了新的一场血战。 轲尔能挥动双锤,将一列盾墙尽数凿开,凡与他手中铁锤碰触的物件无一不是被四分五裂。 “卑狗,来啊~” 轲尔能一锤砸飞两名刀盾手,随后一个旋身再次将一名士兵的胸口凿出一个凹陷的印痕,顺手一挥掀翻一片人海,严谨的盾墙已经出现一丝崩溃的苗头。 “长矛手,混刺!” 眼见局面变得岌岌可危,聂磐冷眸一闪,号声过后立马改变了阵列,列与后阵的长矛手趁机从前方盾牌缝隙出探出一条条夺命的寒芒,直扑轲尔能和他身后的呼兰守军而去。 “呲~” 正杀的起劲的轲尔能一时不差,忽然见到从盾隙出伸出的长矛,猛地一怔,连忙向后退缩而去,一支矛刃刚好擦过他腰上的甲胄,带出一连串的甲叶,吓的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缩回自己阵中。 轲尔能逃过一劫,但他麾下的士兵却没这么好运了,只见那些撞上长矛的呼兰人无一不是被捅的血流如柱,好不容易避开长矛冲进去也被刀盾手给活活顶了回去,继续暴露在长矛的寒芒之下…… “杀~” “杀~” “杀~” 本来略显混乱的阵型此时在长矛手的攻势下,再次恢复了本来面貌,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向前杀去。 “娘的……” 轲尔能漆黑的脸庞不住抖动抽搐,对眼前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列感到无可奈何,看着自己部下勇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心里是不断在滴血,卑贱的两脚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轲尔能虽然心情复杂,但聂磐和他麾下的将士可不会管你此刻是什么情绪,依旧在铜哨声的催促下,向他们逼近,这些士兵如今已是全都杀红了眼,心中有的只想拿手中的长矛利刃狠狠地在这些该死的胡奴身上带出一抹血色…… “小心,保护指挥使大人~” “噗噗噗~” “呃~~” 城门外,封愁年和他的护卫们正死死顶着落下的铁闸时,忽然关内的呼兰守军钻入铁闸之下,将一条条虎枪刺向他们。 这些护卫吃惊之下第一反应就是顾虑封愁年的安危,毅然挺身站在他跟前替他挡下了刺来的虎枪。 血液飞溅,这些护卫双手死死托住头顶的铁闸,任凭虎枪从自己的甲叶缝隙透入躯体,直至浑身浴血,无力的倒在了铁闸之下,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结束了自己年轻又富朝气的生命…… “噗噗噗~” “指挥使……保护指挥使大人……” 挡在封愁年身前最后一名护卫在全身上下被捅出数十个血窟窿后,口吐鲜血大喊一声,无力的松开高举的双臂,倒在了铁闸之下。 “咯吱吱~” 铁闸越坠越下,眼看自己忠诚的将士因为保护自己而枉死在呼兰人的手中,封愁年托着铁闸双目变的更加通红,牙龈也因为用力过度变的鲜血淋漓…… 这时,两名呼兰人手持虎枪再次朝封愁年的胸膛袭来,封愁年此刻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名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虎枪枪刃逼近…… “噗噗~” 就在这时,封愁年眼前出现一道身影,但见寒光一闪,对面两个呼兰人的半边脸已被自己那把偃月刀尽数削去,那两根虎枪枪刃距离自己的胸膛只有几寸距离无力的掉落下来。 “指挥使快走~” 那身影杀了袭击封愁年的两名呼兰人后,见还有更多的敌人进入铁闸之下,立马抱住封愁年,猛地向铁闸外退去…… “砰~” “咯嘞~呲~” 在封愁年离开刹那,铁闸重重的落到地面之上,内中的呼兰人也尽数被压成肉泥,底下缝隙处流淌出一滩滚烫的鲜血…… “不~~” 封愁年咆哮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把推开救了自己一命的廖祯,尝试把铁闸再举起来。 “兄弟,我的兄弟啊~~” 封愁年见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铁闸分毫,顿时将拳头重重砸在紧合的铁闸之上,只到双手鲜血淋漓也不自知。 廖祯见此连忙上前拉住他安慰道:“指挥使,冷静点,快走吧,别让兄弟们白死啊……” 确定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封愁年一把抢过廖祯手中的偃月刀,狠狠瞪了眼这道铁闸,随后对身后的大军下令道:“上城墙!随我杀!” 。搜狗 一五六 撤退 …… “杀,把他们全部赶下去~” “嗷嗷嗷~” 铁闸下坠成功,鲜于羚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后顾无忧,能全神贯注对付那些城墙上的冀州军,但闻一声令下,无数呼兰人齐齐狼嗥一声,向城墙之上的盾墙扑去。 “顶住,不要慌!长矛手!” 城头各阵列之间紧密配合,对扑面而来的呼兰人严正以待,摆出一副死战不休的架势。 “噗呲~~” “砰砰~~” 城头之上,两军再次装在一起,只闻一声金属交错的轰鸣,双方各自一片人浪翻腾,惨叫着掉落城墙之下,封愁年的军队就此被困在了城头,此刻纵使结阵严密也不得寸进,双方进入了最为残酷的混战。 “噗呲~” “啊~” 挥刀,挺矛,刺,格挡,城头冀州军机械的来回重复着平日训练的成果,不时让自己的刀锋染上血与火的痕迹…… 勇猛,野蛮,粗狂,呼兰守军同样不甘示弱,挥舞手中的刀枪硬撼逼近的盾墙长矛,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支所接触到如此悍勇的中原军队,是一个值得自己拿出十二分的武勇的对手,势要与他们在这片关墙之上分出一个胜负。 陈庆后阵,一直在窥镜中观察着玉阳关战况的各营主将无不面色凝重,实在是太惨烈了,这种战况,若再这么厮杀下去,伤亡比例会越来越大…… 那些胡人士兵阵亡对这些精卫营出来的老将来说,根本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但冀州军不一样,那可是自己的同僚啊,这么一个个倒下去也是心疼不已…… “陈指挥使,要不我去替换他们吧?让我上吧!” 杨开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北伐以来估计就这玉阳关下伤亡最为庞大,这还是让那些异族士兵当炮灰使用的缘故,若不然的话,真的不敢想象…… 陈庆面色平静,良久后放下窥镜对杨开山说道:“不必了,敌军士气正盛,今日是别想攻下玉阳关了……”话毕,他冲邓灵手一扬。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被吹响,杨又怀立马率领自己的“怀”字营上前去接应封愁年的大军,以免撤退途中被敌人箭矢攒射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嗯?这号声,可恶~” 正在攀登攻城塔的封愁年听闻这阵号角,顿时恼怒的骂了一句,望了眼关墙之上血肉横飞的惨景,将手中偃月刀重重一挥,大吼一声。 “全军听令,结阵后撤!” “撤退~” “撤退~” “撤退~” 三声号令在军中响起,城头之上仍在血战的将士闻令,纵使再有不甘,也只能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缓缓退向城墙跟攻城塔之间搭建的悬桥之上向地面有序的退去。 “想跑?!”轲尔能一见城头的冀州军想要逃跑,立马兴奋的大喝一声,“勇士们,随我一道,把这群胆敢侵犯我呼兰人的两脚羊砍成肉泥!” “嗷嗷嗷~” 轲尔能本部的呼兰士兵闻令,立马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长嗥,怒吼着扑向对面的冀州将士。 “妈的,没完了是吧?”轲尔能的军令,激起了聂磐的熊熊怒火,他一把拉过达翰指着轲尔能说道,“看到那持双锤的黑碳了么?给我把他脑袋射个窟窿出来!” “嗯~” 达翰闻言应了一声没有多言,取下背后的劲弓和羽箭,开弓拉弦,对准嚎叫不止的轲尔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马一箭贯出…… “杀~呃~” 兴奋不已的轲尔能正张口嚎叫,一瞬间冰冷的箭锋就洞入了他的口中,直接从后脑穿出…… “哐啷~” “哐啷~” 轲尔能手中的铁锤无力的滑落,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他张着嘴任凭血水滑落嘴角,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最终浑身无力地倒落在了城墙之上…… “统领死了~” “统领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呼兰士兵怔了半晌过后,惊慌失措地呼喊起来,一时间竟无人去追杀聂磐所部…… “不错,快退……” 聂磐一把拉过还在沾沾自喜的达翰,无所谓的赞赏了一句,便一起混入军阵之中踏上了来时的悬桥向关下退去。 对聂磐来说,这个达翰可是个宝贝,虽然是乌族人,但为人憨厚实诚箭术精湛,深得聂磐器重,只是一点不好,这达翰严重惧内,对自己家里的女人可是怕的要死,就连喝酒都只能在外面偷偷喝,经常遭到聂磐的戏笑…… …… “军师,封指挥使的军队已经撤下来了,足足两千六名百将士伤亡,呼兰人伤亡估计在三千左右……” 封愁年等人回到主阵之后,便有军中统计司官员开始清点损失情况,不想这一仗打下来,伤亡会如此之巨,着实超乎了意料之外。 闻听统计司官员的禀报,许文静默然不语,只是问了句:“陈指挥使知道么?” 统计司官员回道:“已经告之陈指挥使了,如今他正和其他将领一道在安慰封指挥使……” 许文静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统计司官员离开后,许文静走出帐外望了眼远处高耸的玉阳关,叹道:“玉阳关乃远东门户,哪有这么容易被攻破的?就怕再折损一两万人也难啊……” 轻摇了下羽扇,许文静闭眸沉思,面露痛苦之状,但很快,他的脸上浮现阴沉之色。 “不过,胡奴也该知难而退了,如不出意料,今夜他们必会撤关而走,现在就看那霍青能不能堵截他们了……” …… “啊~~” “我的腿,啊~我再也不能骑马了~” “我的眼睛瞎了~” 玉阳关内,虽然击退了封愁年大军的进攻,但城墙之内到处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气氛显的是异常凝重,没有半点获胜的喜悦…… “四千五百多人,连同之前的天石在内,我们的伤亡足足四千五百名高贵的勇士被对面的周国军队杀死杀残,可恨啊,唉……” 狼奎向鲜于羚禀如实报了关于守军伤亡的状况,这一听之下也是心惊胆颤,那些受伤的勇士不少落下终身残疾,就算活下来基本也是废人一个,尤其轲尔能的死更是雪上加霜…… 鲜于羚沉默许久,立马有了决断:“传我军令,两日后子时,准备好干粮和水,立即弃关退往关外……” 狼奎闻言一惊:“这是为何?勇士们还能打啊……” 鲜于羚说道:“周国官军一连十多天攻城,朔阳方面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定是已经陷入敌手,我们守在这里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不会有援军来支援我们了, 不如先撤到呼兰草原再做其他打算,而且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只要他们守在城下数日我们就都得挨饿,还是早些退走比较稳妥……” 狼奎想了想,也点点头:“既然要退,那么谁来断后呢?对面的敌军一旦得知我们退走的消息,必会前来追击……” “狼奎!”鲜于羚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可愿意留下断后,为我呼兰勇士争取撤离的时间?我只能给你一千呼兰勇士,守住四个时辰便可……” 狼奎闻言眉头一皱,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头领,我愿意留下断后!” 鲜于羚眼中喜色稍闪即逝,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说道:“狼奎,你不亏是我呼兰草原上最忠诚的战士!愿大地之母与你同在!我在呼兰草原上用最香醇的马奶酒等着你归来!”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五七 军督让我多惹事 …… “呼~” 寒风瑟瑟,草原之上,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部队在风雪交加的清晨向着玉阳关方向顶风而行…… “哈~” 徐辽哈了口气,吐在冻的通红的手掌,一脸惘然的看向远处,塞外的寒冷超出预计,纵使身上披了厚厚的几层皮裘,依然感到彻骨的寒意,麾下不少将士都冻伤了。 策马走在霍青边上的牧风,拿出地图仔细对照了下路径,开口跟霍青说道:“将军,前方再行二十里就到玉阳关了……” “哦?” 霍青闻言喜上眉梢,连忙将皮手套一角放到牙齿上咬脱下来,擦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取过地图看了几眼。 “赶了十几日路终于要到了,现在去找下一个埋伏地点,准备给胡奴一个致命的打击……” 听霍青这么说,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可算是遭了大罪,现在总算可以大展拳脚争取一些军功了。 忽然一探马疾驰来到霍青跟前:“报~” 霍青:“讲~” 探马:“前方数里发现一队牧民,约摸十几人的样子……” 霍青闻言沉思片刻说道:“这样的鬼天气居然有牧民?立刻派人将他们带过来!” “我去吧……”牧风二话不说,立刻带领二十名牧族骑兵风驰电掣般向探马所言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这些异族牧民就被带到了霍青面前。 这队牧民三男五女,还有三个少年少女,以及一个老人,他们望向霍青以及庞大的骑兵时,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 霍青踏马而出指着那几个精壮的汉子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些人显然听不懂中原话,依旧畏畏缩缩的不敢开口。 霍青见此看了眼牧风说道:“牧风族长,麻烦你了……” 牧风点点头然后把霍青的话转述给了那几个牧民,牧民闻言立刻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胡语。 “霍将军,他们本是附近稣捻部的牧民,如今要前往伦特部挨过这个冬季……”牧风把探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霍青。 霍青略加思索,对牧风说道:“你问问他伦特部距离此地多远,部族人丁多少?” 牧风再次把霍青的话转述给那群牧民,等这些牧民说完后,又对霍青说道:“霍将军,伦特部现在有丁口一万五千有余,全是四处小部落内的牧民聚集而成, 距离此地尚有六七十里的路,由于王罕和反对势力之间相互征伐不休,他们只能自发聚集在一起等待战争结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霍青脸上顿时闪现兴奋的光芒,“命令全军立刻向伦特部前进,让他们在前面带路!” “呃,我说霍兄弟啊,你又想干什么,如今都快到玉阳关了,别再生事端了……”刚好经过的徐辽闻听霍青此言,顿时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劝道。 霍青对徐辽笑了笑,说道:“徐大哥,临行前军督大人可是亲口对我说过,让我多惹些事出来,我怎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呢?” “我……” 徐辽闻言顿时一阵无语,军督大人是说过这话,但傻子都能听出那话是在敲打你不要忘了分寸,你居然会觉得军督大人是在希望你惹事出来? 霍青没有理会徐辽此刻内心的想法,大喝一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目标,伦特部,出发!” 近万大军闻令浩浩荡荡的向伦特部进发了…… …… “愿大地之母保佑,明年能让草原之上的草儿长势旺盛,绵羊能多产崽,远离瘟疫和病痛折磨……” 伦特部一座巨大的牛皮大帐内,千余名呼兰男丁只有一条布裹住自己下身,正跪在大地之母的雕像前,在巫师的吟诵之下,虔诚的进行着祷告,乞求来年风调雨顺,牛羊茁壮成长,人丁更加旺盛。 同时不远处躺着百余衣衫单薄的中原女子正在压抑的抽噎,正等待着“神圣”时刻的来临,让这群畜生“临幸”以洗净那肮脏的灵魂,而且这些女子都是处子之身,身体未被开垦…… 浑然不觉一场巨大的灾难中正在快速向他们逼近…… “族长,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祷告仪式要进行到最“神圣”的关键时刻,帐帘忽然被人拉开,一名族人跌跌撞撞的面带惊恐的闯进了大帐,大声吼叫起来。 “慌什么?”年过五旬的伦特部族长阿奇马回过头不满的说道,“没看到我们在干什么么?” 那族人浑身颤抖地说道:“族长,外面,外面,外面……” 阿奇马见此,更是愤怒地责问道:“外面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说!” 族人咽了下口水捋过情绪后说道:“外面,外面好多骑兵啊,他们马上就要杀进来了……” “什么!” 族人的话立马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骑兵?冬季?这怎么可能! “是王罕可汗的骑兵还是赛尔诺的骑兵?”阿奇马紧张的问道,如果是他们前来的话,看样子族内又要有不少族人和牛羊被征走了。 “不是,是……” “杀啊~~” 族人刚要开口,帐外就传来一阵轰鸣的铁蹄声,伴随着激烈的厮杀,越来越近。 “快,快给本族长更衣……”阿奇马扭动肥硕的身躯,连忙命人把衣服给自己披上,“无论来者是王罕可汗,还是赛尔诺大族长,本族长都要和他们理论一番。” “呼哧~” “唏律律~” 就在这时,紧闭的帐帘被人掀开,一阵寒风吹过,带起帐内羊脂火把和篝火不停地摇曳,但见数十全副武装的铁骑踏入帐内,粗重的马鼻息响令帐内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很快又有百余骑兵冲入大帐,为首一名头戴修罗面甲的骑兵策马来到营中,扫视了帐内的情景一圈,最后在那些**身上停留片刻后,长呼出一口浊气问道:“这里谁是族长?” 面甲后传来冰冷的话语,令这些呼兰人感觉仿佛是死神光临,惊惧的心脏都要跳动出来了…… 阿奇马强忍着恐惧,来到那名骑兵边上颤声说道:“我,我就是伦特部族长,请问……” “噌~” “噗呲……” 阿奇马话未说完,便见一阵寒光闪过,锋利无比的八面汉剑带起一股劲风扫过阿奇马的咽喉,连周围的羊脂火把都开始不安的摇晃起来。 炽热的鲜血激荡在大帐之内,吓得帐篷后面的女子惊叫连连…… 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阿奇马,马背上的骑兵缓缓取下脸上的面甲,露出一张十分年轻又不失英武的脸庞,正是霍青本人。 但见霍青用剑挑起一块祈祷用的细布,擦拭了下剑锋上的血迹,随手一丢,收回鞘中,大声对帐内的呼兰人说道:“你们听好了,伦特部从现在开始,由我霍青接管,我决定你们的生死,胆敢不从者全部处死,现在统统出去等候发落,三息时间,不遵者!诛!” 话音刚落,身后的铁骑便将这些几乎赤身的呼兰人尽数赶到大帐之外。 “霍将军,那些女人怎么处理?”一名亲卫营士兵对霍青指了指百余不着片缕的女人,开口问道。 霍青闻言踏马靠近这些女人数步,女子们见霍青靠近,吓得连忙退后缩成一团。 “呼~” 霍青望着莺莺燕燕一片,胸膛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小腹下方也有了些许反应。 他强压欲火把这些杂念抛开,冷眸扫视了她们一圈,确定这些花季少女基本都是中原女子面孔后,大声下令道:“来人!” 一名亲卫闻听霍青传唤立马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霍青眼睛一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找些衣物让她们披上,暂时就安置在这大营之内吧……” “遵命……” 那亲卫闻令也呼了口气,生怕这霍青脑子一热把她们都砍了,毕竟出塞以来霍青的行为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了,不过同时也诧异这霍青为何忽然会放过她们呢?就算是中原人也没见他手软过啊…… 带着满腔疑问,亲卫和霍青一道步出了大帐……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五八 绝佳的埋伏点 …… “中原子民留下,妇孺孩童留下,其余尽诛!” 霍青一声令下,伦特部彻底迎来了灭族之灾,数千呼兰男丁在骑兵的践踏声中一个个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些侥幸没被处死的中原人和异族女人,望着族内凄厉的惨嚎和血腥屠戮的一幕幕,身子骨缩成一团是不停地发抖…… 部族之内耸立的精卫营的大旗迎风招展,见证了部族内血腥屠杀的一幕幕,飞溅激荡的血液在冰冷的夜空下,将毡包、土地染成了一片殷红…… “啪啦~啪啦~” 大帐之内,火苗在不停地窜动,几堆篝火之上架着数口大锅,里面煮烂的羊肉汤汁正不停翻滚,冒着浓密的白气令人双眼朦胧,羊肉散发的香味,让那些已经穿好衣物的中原女子不住的吞咽口水,足足两日她们不曾吃过什么东西,肚子早就已经饿的是万分难受…… “去看看肉熟了没……” 霍青对士兵吩咐一声后,便十分嚣张的坐在大地之母的雕像之上,将祈祷用的圣水取来浇灌自己手中的八面汉剑,不时拿丝帛慢慢的来回擦拭,对它是爱不释手。 “呼哧~” 帐帘猛地被人掀开,传来一阵嘶吼惨嚎的呐喊,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只见徐辽和牧风踏步走进暖和的大帐,然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瞧了眼坐在雕像上装逼的霍青,不由齐齐摇摇头。 徐辽冲霍青笑骂道:“臭小子,你真是能耐了,爬神像头上撒野了?” 霍青一脸无所谓地回道:“徐大哥,外面情形如何?” 徐辽问道:“你是说玉阳关还是外面那些?” 霍青说道:“自然是玉阳关方面的胡奴,外面的蛮夷都已经是任我宰割的羔羊,没那心思浪费精力……” “没动静……”徐辽回了一句坐到一口大锅前,然后取过勺子在锅里搅动了几下,“我估摸着最快也要两三天吧,还有你小子凭啥觉得玉阳关的胡人会撤到这里?” “噌……” 霍青收剑回鞘,一下跳到雕像下,对徐辽说道:“徐大哥,你觉得胡奴撤退会带多少粮食?沿途所过最大的部落只有这里,他们别无他处可去,所以这里就是我们绝佳的埋伏之地!” “肉熟了……” 霍青话刚落,在烹饪的将士就很合适宜的开口说道。 霍青闻言,拉着徐辽和牧风来到一堆篝火前坐下说道:“先吃饭,待会儿和你们细说……”随后又对亲卫营士兵说道:“赶紧给牧风族长和徐大哥盛上一碗……” “咕噜噜……” 就在霍青三人端着羊汤准备喝上一口的时候,身后隐隐传来那些女人腹腔饥饿的呼叫声。 霍青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眼徐辽,只见徐辽冲他使了个眼色,霍青这才放下碗对那些花季少女说道:“都别愣着了,自己找个篝火堆坐下吃吧……” 那些少女闻言,立马不顾一切跑到汤锅前,取过地上的碗筷开始往锅里捞汤肉,一时间都开始争抢起来。 当这些少女端着碗,完全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吃着汤肉时,边上注视着他们的亲卫营将士都微微叹了口气。 “这什么世道啊……”徐辽放下喝空的木碗,看着那些女孩,眼中露出一丝忧伤,“多好的一群姑娘啊,要不是胡奴肆虐,现在都应该在家里跟父母团聚过冬呢,如今却……唉……” 牧风闻言回头也望了她们一眼,同样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塞外如此,冀州也是如此,整个远东都是如此,要不是军督大人亲临冀州扭转乾坤,这样的日子怕是要年复一年的轮回下去啊……” “都是那群官军无能……”徐辽愤愤地说道,“几百万大军居然无法保护中原百姓的安危,任凭胡奴害的她们家破人亡,这些孩子又怎会在这里饱受欺凌?” 牧风点点头表示赞同:“大周军纪败坏,当今圣上只顾玩弄权谋之术,和各地世家斗的不亦乐乎,完全不顾大局之势,算算日子,边军兵械差不多十年没有更换过了, 拿着一折就断的刀剑,和一个指头就能捅一个窟窿的甲胄,如何跟如狼似虎的呼兰狼骑硬撼?还是要多亏军督大人率领边军,不然,呵呵……” “好了,牧风,你我现在也是官军了,你这不是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么?”徐辽又捞了块羊肉,狠狠咬下一口,对牧风嘀咕了一句。 牧风想了想,忽然俯在徐辽身边神秘地说道:“徐将军,你认为军督大人的志向如何?” 徐辽正在和肉块搏斗,闻听牧风此言,顿时一愣,看了眼对面似乎满不在乎的霍青,对牧风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牧风说道:“我们牧族人有一说一,恕我直言,现在大周是君昏臣庸,将疏兵弱,各地贪官污吏横行,世家又如蚀骨之蛆无可救药, 反观我冀州这块,在军督大人的治理下是井井有条,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多拥戴军督大人,是不是可以趁此良机问鼎中原,推翻大周,成就一番王图霸业呢?” “慎言……”徐辽连忙捂住牧风的嘴,又向霍青地方看了眼,见他好像完全没在意,这才对牧风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让人听到,还以为军督大人有不轨之心呢……” “拉倒吧……”牧风甩开徐辽的手,继续说道,“不是我吹,各营将士早就有这种想法了,你看,咱用的兵刃,军督大人造的,咱身上的甲胄,军督大人拨的,军饷,军督大人筹的,土地,还是军督大人分的, 现在的一切跟那什么鸟朝廷有半毛关系么?只要军督大人有这打算,我牧族数万子民立马带头响应,随他一道杀入神都,没准也能捞个开国功臣当当, 另外,我都听军师私下里说了,真有那一天的话国号就叫汉!” “汉,汉朝?” 徐辽闻言眉头一蹙,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如果刘策真有问鼎神州之志的话,没准还真能成事,那到时自己就是从龙之功啊,卧槽,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你们说完了?” 就在牧风和徐辽两人还沉寂在未来那种美好时光的幻想之中,一直默不作声的霍青开口了。 “不管军督大人有何决定,我霍青都会誓死相随,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研究下如何阻击玉阳关撤下的呼兰骑兵, 这群胡奴不同以往,自小又在马背之上长大,与他正面作战纵使取胜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买卖我霍青可不做,所以还是要耍些手段才行……” 徐辽和牧风望着霍青那逐渐变得阴狠的脸庞,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他们知道,这家伙心中一定又有了可怕的计较。 见徐辽和牧风怔怔地望着自己,霍青转身对另一堆篝火前的亲卫营将士说道:“把那俩巫师带过来,本将军要和他们商议些事……”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五九 梦魇 …… 正月二十七,呼兰草原,晴…… “咯哒哒~咯哒哒~” 冰雪覆盖的草原之上,一支上万人的庞大骑兵正疾驰着向伦特部落呼啸而来。 “吁~” 当伦特部的轮廓出现在鲜于羚的眼帘之时,他急忙喝住跨下战马止住前进的大军,一脸凝重的向前望去。 异族副将策着马身来到鲜于羚身边问道:“头领,怎么不走了?前面就到伦特部了,赶了也有五六十里路,正好进去歇歇,补充点干粮,恢复下马力啊……” “嗯……” 鲜于羚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副将轻轻应了一声,只见他额头有道已经被寒风凝固的伤痕十分的显眼触目惊心。 “派人前去通知,告诉他们呼兰勇士来了,让他们的族长出来迎接!” “遵命!”副将闻言,立刻点拨了数十骑踏马前去。 约摸两刻钟后,副将就回到了鲜于羚身边说道:“头领,我已经通知他们了,阿奇马已经命奴隶们准备杀羊宰牛,为我等接风呢……” “嗯……”鲜于羚沉吟一声后,又问道,“伦特部内有什么异常么?” 副将说道:“倒是有一些,他们说前些日子王罕可汗的卫队来此征兵,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不少族民都被征调一空,还杀了好几个族人……” 鲜于羚点点头,叹道:“看来,呼兰草原也不太平啊,传令全军,前去伦特部暂时落脚休息一下,等用过午餐继续向王庭赶去,记住,这些都是我呼兰草原的子民,不得惊扰他们!” “知道了头领……”副将领命后,便和大军一道紧随鲜于羚向伦特部前进。 …… “牧风族长,这次成败就全看你的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可是伦特部的族长,阿奇马!” 站在牧区栅栏之外的“阿奇马”在边上霍青和徐辽的陪伴下,紧张的等着鲜于羚所部一万三千骑兵的来临。 “唏律律……” 当鲜于羚的座骑打着响鼻,停在牧风跟前时,乔装打扮成阿奇马的牧风整了整自己的衣甲,带着霍青和徐辽一脸恭敬地迎了上去。 牧风说道:“伦特部族长,阿奇马,恭迎我高贵的呼兰勇士光临,请勇士们下马到毡包内歇息片刻,一会儿就有酒肉奉上为勇士们接风……” 说完,牧风双手平摊,便呈九十度角躬下了身子,对鲜于羚行了草原上尊贵的迎客礼。 “你就是阿奇马?”坐在马背上的鲜于羚一脸警惕地问道,“为何我感觉你很年轻?” 鲜于羚没见过阿奇马,但阿奇马已有五十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一口流利的胡语没什么破绽,但年龄似乎不对。 “勇士说笑了……”牧风闻言,依旧弓着身子恭敬地回道,“我阿奇马不过四十又二,哪有五十岁?那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诬陷本族长而已,还请勇士们进我族中喝口马奶酒暖暖身子吧……” “嗯……” 听他这么说,鲜于羚也没再多想,反正草原上操蛋的事也确实不少,把人年龄往老了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就在他要进入栏栅的时候,忽然发现边上的站立的霍青,立马紧张地说道:“他是何人,中原人?” 牧风闻言,回头看了眼霍青对鲜于羚说道:“他叫丰月,是去年从远东抓捕来的奴隶,我花了三头羊才从其他部族人手里换来的呢,主要见他脑子灵活,干活勤快,这才让他在我身边做了个随身仆从……”然后又对霍青说道:“还不快见过勇士……” 霍青立马缩着身子对鲜于羚鞠躬摊手行礼。 “原来如此……”鲜于羚点点头,心里最后的戒备终于放下,带着上万人一起步入了伦特部内。 听闻马蹄声从自己耳边经过,霍青心中不由一阵冷笑:“让我给你行礼?就怕你受不起,哼,你这些战马就都归我军督府了,包括你这一万多呼兰人的命!” …… “来,给勇士们满上!” “鲜于羚首领,这羊肉可还合你口味?” 大帐之内,鲜于羚在牧风的陪同下,啃着烤的里黄焦嫩的肥羊,喝着温过的马奶酒,感觉是异常的舒坦,帐内到处都是已经醉的东倒西歪的呼兰人,而牧风等人则一口没动眼前的食物,任由他们享用…… 自从刘策北伐以来,他们都很久没有这么舒坦的饱餐一顿,成日缩在玉阳关内吃着陈米粗粮,都快不知道肉的滋味,此刻能吃到如此美味的肉食,各个都是异常的满足。 酒足饭饱之后,鲜于羚打着饱嗝,拍了拍自己吃的滚圆的肚子,醉眼惺忪的对牧风说道:“阿奇马族长,你很好,等我回到王庭,定会让王罕可汗把你的族人放回来,我们呼兰草原眼下需要团结才行,这样才能,呃,才能应付来自关内的威胁……” 牧风闻言,立刻给鲜于羚满上一碗马奶酒:“贵客,你可否和我详细说说现在冀州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鲜于羚闻言惨笑一声,落寞地说道:“不提了,玉阳关估摸着已经失陷,刘策一定已经掌控了整个冀州,多少勇士血洒战场,成了那群中原卑狗刀下亡魂,唉……” 牧风闻言,瞥了眼跪在一侧的霍青,只见霍青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 “不提了,对了,女人呢?为什么没有女人?” 俗话说饱暖思**,这句话无论在中原还是塞外都是相通的,鲜于羚也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连日来的守城差点把他的神经磨成铁条,如今一放松下来,这下半身就开始思考人生了。 “呵呵,女人?你还是去阴曹地府找吧……” 忽然,霍青冷笑一声,一把甩开矮桌前的马奶酒,起身对鲜于羚一阵嘲讽。 “大胆,你,你敢……呃……我的肚子……” 正欲发怒的鲜于羚忽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火烧一样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啊~~” 与此同时,帐内其余呼兰人也齐齐捂着肚子惨叫起来,而身边伺候他们的“奴隶”,这时候都缓缓起身,各个都露出狰狞的笑容。 鲜于羚登时双眼通红,指着霍青跟阿奇马说道:“你,你究竟是何人?阿奇马,这到底怎么回事?你……” “呵呵……”牧风冷笑一声,走到霍青身边,摘下了头上的胡帽,丢在地上对鲜于羚说道:“抱歉了,阿奇马昨夜已经送他去见大地之母了,而我,是牧族族长牧风,我等特意奉军督大人在此断绝尔等退路,认命吧……” “噗~” 鲜于羚闻言,毒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自己的口鼻耳眼也考试渗出黑色的血泪,面目变得是格外的扭曲狰狞,帐内其余呼兰人也开始毒发起来,很快蔓延到整个部族之内…… “七种毒虫磨成的毒粉,混合了些许清灵草涂抹在肉和酒碗之上,无色无味且延缓了毒发时间,这是你们呼兰人的杰作,本将军今日对这种毒药当真是佩服的紧啊,你们可以安心的去了……” 霍青抬起一脚,轻轻踹在鲜于羚的胸口,只见鲜于羚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再次吐出一口黑血后,血眼狠狠地瞪着霍青那嚣狂的脸颊,最后气绝身亡。 一支精锐的草原骑兵,就这样葬送在了霍青的毒计之下,死的毫无价值…… 而霍青的征程,才刚刚开始,草原大漠的梦魇,即将来临……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零 人肉 …… “呲~” “噗~” 玉阳关内,奉命留守抵御陈庆大军的狼奎,领着一千呼兰士兵,在城墙之上与源源不绝的攻城部队进行了殊死搏斗。 这些呼兰人不可谓不悍勇,在绝对劣势之下,依然死死坚守了三个时辰,才堪堪的退到城墙之下。 随着城墙之上一阵箭雨洗礼,狼奎身边最后一名呼兰人也浑身是血的倒了下去。 “前进~~” 聂磐一声令下,旗内两百将士在刀盾手护卫下,分成数列缓缓逼向狼奎。 此时的狼奎左手手臂已经被削断,身上甲胄缝隙处插着几支折断的箭杆,鲜血如泉涌一般一直滴落到脚掌之下…… “呼……呼……” 狼奎喘着粗气,一双冷眼死死盯着逼近的方阵,没有半点退缩的气势,这是属于草原族群的骄傲,哪怕战死也决不和中原人妥协。 “杀~” 见长矛阵已经逼入眼帘,狼奎高高举起已经满是缺口的精铁弯刀,踏着遍地的尸骸飞蛾扑火般冲入了长矛阵。 “噗噗噗噗~” 冰冷的矛尖毫无怜悯的洞穿了他的铠甲,无情地透入他火热的胸膛,带出片片血花绽放在寒冷的空气中…… “哐啷……” 弯刀无力的垂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狼奎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弥留之际,他脑海里浮现一幅美丽的画面,蔚蓝的天空下,他和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共乘一骑,遨游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四周都是遍地的牛羊,那场景是多么的美好,那么的心旷神怡…… “收~” “噗噗噗噗~” 随着聂磐一声令下,四支洞穿狼奎躯体的长矛猛地一收,再次带出一连串的血珠,飘洒在天地之间,激战十余日的玉阳关之战,也就此落下帷幕…… 冀州,终于落到了刘策手中…… 望着遍地的尸体,陈庆并没有一丝喜色,而是立刻对邓灵和傅云骁下令道:“速速打开关门,与霍青所部汇合共同阻击逃窜的胡奴!” “遵命!” 邓灵和傅云骁领命,当即点拨骑兵准备出塞驰援霍青,毕竟他们对霍青所部实力还是不甚放心…… 而许文静望着巨大的关墙,心中却开始有了别样的心思:“冀州已平定,接下来该劝军督大人把目标放在关内,姜晏之死,神都很快就会有动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思虑过后,许文静继续对陈庆说道:“陈指挥使,先把玉阳关收拾一下吧,我这就派人前去朔阳跟军督大人报捷……” 陈庆点点头:“虽然冀州胡奴已平,但仍有不少零散的抵抗势力需要肃清,争取在军督大人来临前将燕城到玉阳关周围一带的敌人全部歼灭……” “大局已定,这些零散的势力不足为虑,只要数旗并出,定能一举扫平!”许文静无比自信的说道。 …… “嗞~” 夜幕之下,某个不知名的山林内,一名浑身上下裹着裘皮的汉子,围在一队微弱的火堆前,用树枝串着一块血淋淋地肉掌放在火堆上烤,血丝滴落在火堆上发出一阵嗞卟的轻响。 慢慢的,这肉掌渐渐变焦,登时散发着浓郁的异香在林子内蔓延,仔细看去,会发现这肉掌居然是人的手掌,上面的指甲还未尽数剥除干净…… 一阵风吹过,黑暗中的男人紧了紧身上的裘皮,摇曳的火光闪耀,映射出了那男人的脸庞,居然是被霍青两次击败的项羡。 当日,项羡在秋风牧场上被霍青和徐辽两面夹击之下仓惶逃窜,慌乱中连自己的汗血宝马都弃之不顾了,只带了七八个异族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好不容易摆脱霍青追击后,便向着玉阳关方向流窜…… 结果在半道上,才知道玉阳关前已经有刘策另一支北伐大军把守,自己根本无法通过,情急之下,只好和追随自己的异族士兵一起躲进距离玉阳关不足十里的山林内,暂避锋芒。 很快,随行的干粮吃光了,在连续饿了三天,没有得到任何食物之后,为了活命,人性最为黑暗的一面便自然而然的暴露出来了,这些异族人开始残杀自己的同伴,靠吃人肉维持生命,项羡自然也加入了其中,化身为一头毫无人性的野兽…… 最后,所有的同伴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成为了他人口中的裹腹口粮…… 此时此刻,项羡的双目已经深深凹陷了进去,原本英俊无比的脸庞此刻已经变得憔悴不堪,杂乱的胡茬遍布下巴嘴角,一头长发凌乱不堪,蓬头垢面如同一个乞丐。 “呼~” 项羡将烤熟的手掌放到嘴边吹了吹,随后不顾一切一口咬下,脸上神情满是狰狞可怖,一双眼眸在火光照射下,呈现出可怕的暗绿色…… 吸吮完指掌之后,项羡一把丢掉吃剩的人骨,随后起身来到一具冻僵的裸尸跟前,一把将其翻过,但见这具尸体的面部只剩一个可怕的窟窿,内中血迹早就冻干,身躯的半边吃的已经只剩骨架,在这片山林之内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噌~” 项羡举起一把马刀,狠狠地劈在尸体的腹腔上,待砍出一条拇指粗细的裂痕后,他又取出一把带勾的匕首,狠狠地扎入肉缝鼓捣一阵后,挑出一串冰冷的冻肉这才满意的起身来到火堆边放在火上烤了一阵,等内中凝固的血液开始流淌便用树枝插上,继续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哈喝~” 项羡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吼,望着人肉在自己手中不断变形,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或许太饥饿了,又或许习惯这种日子,在人肉烤的半熟之际,他再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将它从火堆上取了过来,猛地塞入嘴中,狠狠咬下一口,咀嚼起来,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落,布满了整张脸庞。 “飕~” 正当项羡吃的起劲之际,一支羽箭发出破空呼啸迎着他的头颅射来。 “呀~” “笃~” 感觉危险来临的项羡本能的一侧身子,避开了这夺命的一箭,随后丢掉手中的人肉,抓起地上的马刀,一脸戒备的望着四周黑漆漆的山林…… “什么人!出来!” 项羡冲着黑暗处怒吼一声,但回应他的只是呼啸的风声在密林内回荡。 “飕~” “叮~” 又是一支羽箭从项羡侧身疾驰而至,他挥刀一挡弹开了箭镞,但同时手臂一阵发麻,手中的马刀差点脱手。 “纳命来!” 项羡看到了黑暗中涌动的身影,立马咆哮着向黑影方向追去,眼中绿幽幽的光芒更加的令人发悚…… “呼~” “啊~” 然而,就在他追击黑影一阵之后,忽然感到脚底一紧,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不等他回神,就觉的有一张大网把自己紧紧包裹住动弹不得,下一瞬整个人都被腾了起来……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被吊在半空的项羡发狂的怒吼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扒开束缚自己的铁网。 “快来看,吃人的魔鬼抓到了,吃了的魔鬼抓到了……” 一阵铜锣敲击之后,四周立刻亮起了几十支火把,但见村民们举着木叉锄头,齐齐围在项羡的下方不停地指指点点。 “快送去玉阳关领赏钱啦……” 村民们看着项羡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一 三年之约 …… 大周历371年,一月初六…… “咯吱吱~咯吱吱~” 收到许文静的捷报信后,刘策和叶胤端坐在马车之内,在吕肃和卓少云两部人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向玉阳关方向赶去…… 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调理,刘策的病终于痊愈,总算让叶胤和众将士松了口气。 “这路况真差,还有这马车,看样子得把四轮车鼓捣出来才行,太难受了……” 一路的颠簸,让刘策无法专心呆在马车上工作,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四轮马车搞出来。 这玩意儿说复杂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就是一个前轮转向装置而已,前世的战国时期就已经在王族高层中广泛应用,只是没有普及到民间,才给人造成一种华夏古代造不出四轮车,国外才有四轮车的错觉。 事实上国内国外都一样,欧洲在文艺复兴之前普通民众所用的马车同样是两轮为主,四轮之所以无法普及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马匹费用太贵,不是小资阶级可以负担的起…… 当然刘策想造四轮车可不单单只是贪图享受而已,而是有更重要的用途…… “军督大人,你的身子无恙了么?” 见刘策眉头紧皱,叶胤关心地问道,他生怕这个男人的病会再度复发。 “无碍……”刘策对她点点头说道,“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我打算回去就和叶先生去提亲……” “军督大人……”叶胤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不能嫁给你,真的不行……” 刘策顿时一愣,眼眸浮现一丝疑惑:“胤儿,这是何意?” 叶胤黯然说道:“军督大人,其实那晚我们都太冲动了,我们之间本不该发生那样的事,就当是一个回忆好么?” “理由……”刘策闻言,脸色瞬间一变,“为什么?”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我想问下,我们做出这种事,如何跟宋姑娘交代?如果她知晓我和你之间……我真的不敢想宋姑娘心里能不能接受,所以请忘掉那一晚发生的一切好么?” 刘策虎眸微颌,对叶胤说道:“嫣然那边我会和她交代,毕竟是本军督强占了你的清白,如果不能给你名份,你这样又如何面对世人?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我会处理妥善……” 叶胤摇摇头道:“军督大人,名份什么的,我不都在乎这些,而且就算宋姑娘不介意,我也不能嫁给你……” “这又是为何?叶胤,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怕我对你只是为了一份责任才娶你么……”刘策登时有些恼怒,“虽然那晚是我强要了你,但是如果我对你没有爱意的话,莫说那白酒,就算是春药入喉,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这一个月来我怎么对你,你难道还没明白么?” 叶胤心中一阵甜蜜闪过,她当然知道刘策对自己是真的有情,就如同自己也不知何时喜欢上这个男人一般,在被他夺去贞操的时候非但没有恨意,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喜悦,但是…… 叶胤想了想,开口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如果我嫁给你的话,就只能在您的府中久居,无法再施展自己的抱负,我,我不想当只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受你庇护,所以……” 刘策一愣,这才想起在这个礼数等级森严的环境下,尤其女人的地位真的十分尴尬,叶胤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女人,而且才华横溢,行事果断,不比许文静差多少,帮自己解决了许多疏漏的难题,一旦将她收入后宫的话,恐怕就只能如她所言般,如同一只金丝雀被束缚了自由,一身所学将再无法施展为天下所知了。 这么一想之下,刘策犯难了,私心作祟,他的确需要叶胤的能力替自己解决不曾料到的问题,但若就此不娶叶胤的话,良心又过不去,毕竟叶胤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把身心都交给自己的女人,如何让他舍得放弃? 可是娶了叶胤,再让她抛头露面替自己出谋划策,以目前那还未扩散完整的新思想,怕是很快就会遭到来自各方面的反扑,别的不说,光许文静这种对女人极度轻视的奇葩存在,就是个巨大的麻烦,若让他知道叶胤是个女儿身,怕是早就想着法要整的她无地自容不可,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造成军心不稳。 “军督大人,你也别再为我为难……”叶胤见刘策沉默不语,与是出声劝慰道,“我能与你有这段美好回忆就心满意足了,除了你,我心中再也不会容纳其他的男人,以后我们还是维系现在这种上下属关系好么……” 刘策闻言,依旧面无表情,最后索性闭目思索起来,寻求一个解决的方案。 “必须提高女人的地位,太多人才因为这种礼数阶级被淹没了,看来,本军督要走的路很长,将要挑战的是整个固化的传统阶级,妈的,大不了学一下太祖爷,来他个釜底抽薪,彻底打破这种礼数森严的封建体制……” 打定主意后,刘策睁开眼眸看着叶胤无比自信地说道:“三年,最多三年,相信我,三年后我定会让世人永远铭记你叶胤的才华不输男儿分毫,到时你就算嫁给我,也一样能在世人面前施展你的抱负!而且可以光明正大用女儿去身面对世人,愿意相信我么?” “军督大人……” 叶胤见刘策说的斩钉截铁,知道他是言出必行之人,不由心下一阵感动,能把身心托付给这种男人,是何其的幸福,命运待自己真的不薄,眼前男人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愿意为自己改变这个世界,她还有什么能不满的呢? 见叶胤深情地望着自己,与是又说道:“私下里,你就喊我名字吧,军督大人,军督大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真的感到有些别扭……” “嗯……” 叶胤轻轻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眸也不再说话。 “吁……” 就在这时,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很快焦珞就来到车前对刘策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玉阳关到了……” 刘策闻言睁开眼眸,与叶胤四目交错,同时微微点头,便起身步出了车厢。 “参见军督大人!” 一见刘策出现,以陈庆为首的上万边军将士齐齐呼唤一声,眼眸中满是尊崇的敬意,刘策就是他们的心里支柱,无论谁都无法替代。 刘策扫视了一圈众将士挥手致意后,大踏步走下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向远东门户,玉阳关走去。 叶胤随后也步下了马车,但是就在她双脚落地一刹那,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一阵乏力感从腰间传上脑海…… “难道我也病了?” 定了定心绪,等这股眩晕后劲过去后,叶胤悄悄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毕竟叶胤之前染上药瘾后,在叶斌地方也学过一些基本的药理诊断的医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能准确判断的,也时常帮别人诊脉相过病症…… “这是……” 不想这一诊之下,叶胤顿时心下一惊,身体因为激动而止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居然会,只一次就,不可能的……” 震惊之余,叶胤望向刘策的背影,满脸的不可置信,怕别人发现自己情绪异样,不动声色地拉下兜帽遮住自己的脸,悄然跟在刘策身后,手中佛珠无规则的捻转起来……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二 塞外规划 …… 玉阳关内外,虽然已是经过陈庆大军精心收拾,但空气中依然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残破的城墙依稀可照见昔日激战时的残酷,将士的呐喊声和厮杀声隐隐在风中回荡,似乎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刘策踏上关墙,望着关外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是以杀人为最终目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只需一个转瞬就会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是多么的无奈和凄凉。 不过,身为军人,刘策明白,这条血腥的征伐之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哪怕再厌恶也必须强忍着踏下去,为了初心理想,只能一往直前。 “军督大人……”见刘策出神地望着塞外方向,许文静小心翼翼地在边上开口说道,“如今,玉阳关已经收复,冀州局势已然平定,接下来是否该把重心转移到永安呢?” 刘策闻言微微蹙眉,自然是听出许文静话中之意,显然是因为姜晏的死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埋在身边,随时都会炸开,自己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现在的刘策已然有了战略目标,自然是不会再担心大周世阀的反扑,尤其是霍青此次出塞带回的四万三千匹战马更是可以为大规模训练骑兵打下了完美的基础。 刘策稍加思索过后,就对许文静说道:“等安排好冀北相关事宜,我便回转永安坐镇,马上开春了,对郦国的战争又要开始了……” “军督大人,郦国的事暂时可以先缓一缓啊……”叶胤一听又要对海外用兵,立刻出声劝阻道,“如今平定冀州,我大军仅从呼兰人手中获取的财物便合计白银一亿三千多万两,粮草一百四十余万石,不才认为已无需急迫攻取姬国啊……” 许文静一听,也对叶胤的话表示赞同,眼下冀州平定,最为紧张的财务问题也有了缓解,确实不用急着出海征讨异邦,想那郦国不过一个弹丸小国而已,应该也没什么累积起来的财富。 “不,郦国必须要灭!”刘策对叶胤地斩钉截铁地回道,“眼下财政虽然能喘口气,但这远远还不够,战死的上万将士需要抚恤,获胜的将士需要奖赏,伤残的将士同样需要补助, 各地遭到战争毁坏的城镇需要重建,百万无家可归的平民百姓需要安置,无数荒废的良田也要早日恢复劳作,冀北到冀南的主道需要重新修缮, 另外,战争中消耗的兵械也需要及时补充,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需要用钱用粮,这些钱粮真的多么?事实上仔细核算后你会发现,真的一点都不多,远远不够!” 听完刘策一番话,叶胤和许文静也选择了沉默,照刘策这么个用钱法,这些银钱全投入进去怕是真的所剩无几。 别的不说,就说这修路,刘策定是要采用那“水泥路”,虽然每里计价远比青石材料要便宜,而且这质量也十分可靠,但平均下来一里地算上人工差不多也要百两白银,冀南和冀北之间,数条主道总计怎么也有四五千里吧?仅主道建设便是四五十万两去了,那还有小路和山路呢?以后还要担负道路保养和修缮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至于那百万冀州百姓的安置,这费用同样是异常的庞大,冀州现在百废待兴,一切计算下来后,这些缴获除去各种开销后,也只能维持住日常的运转而已。 所以,郦国的征讨计划,依然不会因为冀州的平定而终止…… 但许文静内心却是异常兴奋,认为刘策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把冀州纳入自己治下了,只要冀州治理妥善,有个稳固的基业,确实可以成一番大事了,接下来就准备开始为夺取整个远东布局了…… “本军督打算在呼兰草原上建一座城池,至少可以容纳数十万百姓在此居住……” 猛然间,刘策的话让这些随行的将士感到一阵惊讶,尤其叶胤,塞外建造城池,这种壮举可是前所未有,如果刘策真的打算这么做,那估计真是历代以来第一人了…… 刘策继续说道:“需要找一处水草茂盛,即可开垦田亩又能放牧牛羊的场地,将来中原百姓在草原之上也可以生活的很幸福,不过在此之前,必须把呼兰人的势力全数连根拔除才行!” 许文静闻言立马上前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真是好魄力,属下倒是有个方案,能大幅的削弱呼兰人在草原之上的实力……” “军师请讲……”刘策默默地说道。 许文静说道:“可遣游骑在塞外草原之上烧杀抢掠,掠其丁口,掳其牛羊,这样不出数年,属下相信塞外呼兰人的实力定会大幅削减,到时军督大人再遣一将,便能一举将呼兰草原纳入治下!” “如果蒙洛人来袭,又该如何应对?”刘策问道,“仅仅一个呼兰部落就有如此可怕的战力,在拓展过程中,远比呼兰人强大百倍的蒙洛人,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呼兰草原之上为所欲为?”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请放心,依属下愚见,这蒙洛人至少在三年之内是无暇东顾的,西域一行蒙洛人损失也不小,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而且八幡高层皆非鲁莽之辈,玉阳关既然已经被我等攻克,他们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向远东进军,军督大人您必须利用好这段时间,尽快提升自己麾下的实力……” 听完许文静的分析,刘策深以为然,随后凑到他侧脸,白着眼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那十万异族平民的账,我到时还要跟你好好算一下,你是不是不搞这些阴谋就不会打仗了?” 许文静闻言干笑了两声:“军督大人请放心,只要能助您打出一片基业,属下这颗脑袋您尽管拿了去!” “哼……”刘策戏谑地笑了一声,然后模棱两可地对他说道,“不过在你死之前,本军督还要对你加以重用,莫忘了昔日你来投奔本军督之时,我答应过你的话,让你名满天下!” “多谢军督大人成全……”许文静弓着身子笑道。 刘策拍拍他的肩膀,又高声对周围众人说道:“走吧,去看看霍青,还有那个项羡……”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三 酷刑 …… “参见军督大人!见过叶先生!” 一进玉阳关主府,不等陈庆开口,站在一侧的霍青,便一脸兴奋跳了出来,在刘策和叶胤“狠狠”行了一礼。 “呵呵……”刘策难得放下架子,上前拍了拍霍青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小子,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说实话,我本来还挺担心放你去出塞会不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啊!” “嘿嘿……”霍青干笑几声,再次拱手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此次末将与徐将军还有牧风族长一道出塞,扫平六处部落,全歼一万四千胡奴,缴获战马四万两千匹,牛羊二十六万余头,救回中原百姓三千余人,虏获胡女五千八百余人,全军在塞外没有发生任何一起奸污妇孺的恶行……” “好了,好了……”见霍青一脸兴奋没完没了的吹嘘出塞战绩,刘策笑着打断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军功!” “多谢军督大人……”霍青闻言脸上立刻浮现一丝得色,对刘策再次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嗯……” 刘策应了一声,然后踱步走到陈庆跟前,对他点点头:“陈庆,这次北伐有劳你了……” 陈庆立马站正军姿,对刘策郑重行了个军礼。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言语,从彼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种绝对的信任…… 少时,刘策回敬一个军礼后,便开口说道:“走吧,和我仔细说说攻克玉阳关的详细经过。” “遵命……” 陈庆心下一阵激动,和刘策详细描述了出雎城以来到玉阳关的征程…… …… “放开我,放开我~~” 玉阳关一处黑屋之内,一阵狼嗥由内而外不停地咆哮着,已成为阶下囚的项羡被腕粗的麻绳五花大绑,捆缚在柱子之上动弹不得。 自项羡被猎户带到玉阳关后,可算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聂磐听说项羡那玩意儿很大,便命人扒了他的裤子检查,结果众将士观后都是一脸的惊呼,暗道果然是不同凡响,不少士兵都自叹不如。 不过,接下来聂磐便开始琢磨着出损招整他了,他认为不能暴殄天物,先是命人找来个车轮套在那玩意儿上面开始来回转动,痛得项羡是龇牙咧嘴,差点昏死过去,周边将士则是不断吹口哨大笑起来。 再后来有人给聂磐出了个更损的阴招,觉得那玩意儿那么大,木轮不能让大家尽兴,建议用磨盘套上试试,聂磐接受了这个建议,结果项羡一见到两个将士抬着百余斤重磨盘,狞笑着向自己走来时,直接吓昏了过去…… “咚~” 黑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边军将士,二话不说就把项羡押送出门,铁叶晃动的声响犹在耳畔回荡……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放开我……” 一路上,项羡不住的叫骂,两名将士嫌他饶舌,索性用碎布堵住了他的嘴,这才清净了许多,这才来到了刘策所在的主厅之内。 “跪下!” 一进主厅大门,项羡就被人狠狠按倒在地,跪在了刘策面前。 刘策端坐在主案之前,默默注视着堂下的项羡,只见此时的项羡哪还有当初一骑当千的英武气势,整个人早就颓废不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犹如一个流浪的乞丐一般。 “把他嘴里的布松开……” 刘策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项羡身后的将士立即把他嘴里的布给取了下来。 “呼……呼……” 嘴里的布取下后,项羡只觉得两边腮帮一阵松弛,舒畅了不少,连呼几口起后,立马移动膝盖往刘策身前靠了靠,边上的将士见此连忙上前拉住他,免的他对刘策不利。 “军督大人,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求你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意鞍前马后,为军督大人血战沙场!” 不想,刘策还未开口质问,求生的本能让项羡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不断向刘策示好致意,这幅小人的模样令周围的将领对他更是感到一阵鄙夷,瞥向他时,眼里都充满了不屑,尤其是叶胤,更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个人就是草原第一勇士? “饶了你的命?”刘策闻言,嘴角轻轻一扬,冷冷地说道,“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项羡忙道:“军督大人,在下也是中原的子民,被逼无奈之下才从了胡奴,但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回到中原,重归我大周的治下啊,今日得见军督大人,在下终于能得偿所愿……” “就这样?”听完项羡的话,刘策冷笑道,“项羡,你本为冀州边军将士,身为一名军人理应保卫家园,与胡奴血战到底,可你为了活命不惜沦为胡奴走狗,陷我神州百姓与水火之中,如此你还指望本军督放你一条生路?” “军督大人……”项羡吓得连忙说道,“小的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啊,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愿意以我一身的勇武替你征战天下!” “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指望本军督能放你一马?”刘策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我放过你,就怕枉死在你手下的中原百姓,以及被你活活糟蹋的无数良家女子又会怎么看待本军督?想活命?断无可能!” 项羡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一般,眼见活命无望,索性露出狰狞之相,准备破口大骂。 “刘……呜……” 然而他刚一开口,边上将士就早有准备,把一块破布塞入了他的口中,登时不能再骂出任何话,只能暴着青筋冲刘策怒目而对。 “这种啃食人肉的畜生,不配留有全尸,拖下去烧成灰烬……” 说完这句话,刘策便起身不再理会项羡,带着叶胤和许文静离开了主厅。 …… 玉阳关空旷的场地之上,项羡被束缚在一根高耸的圆柱之上,他的脚下满是碳火柴禾,边上一摊火盆内,燃烧着熊熊烈火,在寒风中发出“呼呼~”声响…… “叶公子……”在关墙城楼之上观看行刑的刘策对身边的叶胤说道,“你偶感风寒,姑且就先回避一下吧……” “不才多谢军督大人体谅。” 叶胤答谢了一声,转身便告退离去,其实她也正有此意,倒不是对这种场面畏惧,而是现在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条生命,必须要好好守护着,不能出半点差池,免的动了胎气。 “行刑!” 叶胤离开后,刘策一声令下,项羡身后的士兵便举着火把将他脚底下的柴禾点燃了。 滚滚浓烟很快就将项羡的身体覆盖,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在玉阳关上空不断回荡,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项羡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肤在一寸一寸裂开,简直是痛不欲生,就在他嚎叫的当口,一口黑烟呛入他的咽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项羡感觉不到痛楚了,意识模糊之际,眼前浮现一个个因他而死的身影,三千异族狼骑、那个被自己糟蹋的少妇,以及被自己吃掉的异族人,一个个都如同索命恶鬼般从浓烟火海里向他扑来…… 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之中,项羡的身躯化为了一摊灰烬,结束了他那罪恶的一生。 看着场上燃烧的火焰,刘策单手托腮,坐在太师椅上,对许文静淡淡地说道:“军师,接下来,是不是该去应付来自姜家的报复了?” “军督大人英明……”许文静闻言,立马弓下身子说道,“姜晏一死,各方势力都把矛头指向了军督大人您,大周皇室一定会采取强硬的措施,还望军督大人早日做好准备……” “嗯……”刘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起身又看了眼场上的惨景,想了想又说道,“立刻发布报纸,告知天下,冀州已经被我军督府收复,十年远东之乱就此结束,明日就回转永安……” “遵命!” 许文静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地跟在刘策身后走下了台阶…… 外患暂息,然而在大周内部,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却即将被彻底引爆…… 一六四 远东沸腾 …… “卖报,卖报,远东时报重大新闻,前军都督领军十万大破胡奴,收复冀州,卖报,卖报……” 一月二十二,远州城内,报童挥动着汉陵新出的报纸,不断大声吆喝着,立马引来周围无数人侧目。 自从报纸在远东各省传开以后,由于价格便宜内容新颖,受到了士庶一致的追捧,时常在各处茶楼水铺围坐在一起拿着张报纸评论时局的变化。 而同时,报童一行也开始在城里乡间盛行起来,倒是给那些贫困的家庭补贴了不少糊口钱,日子也稍微好转了起来…… 聚丰德茶楼内,一位衣着鲜丽约二十出头的世阀子弟,怀里揣着一张刚买的报纸踏步来到了二楼大堂。 一到二楼大堂,在一张红木圆桌前,立时就有四五个同样衣着锦丽的公子哥起身对他做了一个揖礼,随后眼睛死死盯着那世阀子弟怀中的报纸,露出一脸焦急之态。 “各位哥哥,可算买到了……”那世阀子弟来到圆桌前,立马给自己倒了碗茶,然后将手中报纸冲他们挥了挥,露出一脸的得色,“为了买这份报纸我可是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后来花了一两银子才从一个民户手中强买来的……” “远东时报”一份三文钱,最贵不过五文,拿一两白银倒买确实也是花了巨大代价,但这些银子对这些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同时也侧面印证了这报纸的火爆程度,经常是刚有报童喊卖,一刻钟功夫便已脱销,不少达官显贵相互之间,甚至为了争夺一份报纸不惜当街大打出手,两边家奴一阵群殴械斗,甚至家主亲自挽袖动手,真是斯文扫地…… “顾兄,快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几个公子哥可不管那世阀子弟用了什么代价买到这份报纸,最关心的还是报纸上的内容,同时周围其他没有报纸在喝茶的宾客也开始侧耳倾听。 当姓顾的世阀子弟读完报纸上的内容后,整座茶楼是鸦雀无声,就连送水的茶博士也是愣在原地一脸的震惊之色。 “好~” 良久之后,顾公子对面的一名锦衣公子哥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打破了屋内沉寂的气氛。 只见他神情激动地说道:“军督大人不愧是我等膜拜之楷模,他来远东仅一年多时间就扫平远东十余年的胡患,驱逐了胡奴,收复了我大周沦丧的故土,好!好!好!” 连着三个“好”字,代表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狂喜,一时间情难自抑,当着大厅广众之下居然吟唱起歌来,正是刘策昔日护着宋嫣然离开远州城所唱的《礼仪之邦》。 “好啊,军督大人真是厉害,如此雷厉风行边杀的胡奴尸横遍野,我算是服了……” “冀州收复,我们远东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被胡奴骚扰喽,诸位学君,让我们以茶代酒,为军督大人贺……” “我大周有军督这等年轻的帅才,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异族的兵锋……” “诸位,今日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所有的茶水在下做东,尽情畅饮!” 整个茶楼都沸腾了,故土收复,对这些年轻的士子来说是何等的快事,呼兰人加在自己头顶上的屈辱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成了过眼云烟…… 以前,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早已麻木了,认为呼兰人的确勇不可挡,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他们,只能任其宰割。 但只到刘策出现,才明白中原的将士是有能力击败呼兰人的,还把呼兰人赶出了冀州,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骄傲? 可是,就在茶楼内到处都在为刘策取得如此大捷感到庆幸之时,几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慢悠悠的传入了这些已经兴奋的忘乎所以的士子公子哥耳中。 “切,未经朝廷同意,便私自对他国用兵,这个刘策真是包藏祸心……” “就是,刘策身为大周边军主帅,理应忠与朝廷与他国处理好彼此关系,结果却善启兵戈导致血流成河,真是匹夫行径……” “我看这刘策收复我大周故土是假,借此丰自己羽翼是真,这等狼子野心嗜杀成性的屠夫,早晚会有报应的……” 顾公子等人闻言,眼神顿时一冷,齐齐向靠窗台的桌边望去,只见四个三十余岁的士家子弟正满脸不屑地诋毁着刘策,浑然不觉周围射来异样的目光。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 顾公子听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诋毁刘策,顿时带着一群人来到那些士子的桌边,气势汹汹地问道。 那四个正在数落刘策的公子哥闻言,也是抬头看去,随后其中一个绿衣的书生冲顾公子冷笑道:“哎呦,顾公子,我们说什么没打扰你们吧?何须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呢?” 顾公子指着他说道:“军督大人收复冀州,驱逐胡奴,这等惊英雄豪杰,为何在你们这些鼠辈眼里却不值一提?” “英雄豪杰?”那绿衣公子闻言顿时戏谑地笑了一声,“我看是乱世奸雄吧!” “放肆!”顾公子听后大怒,指着绿衣公子的鼻子骂道,“军督大人你也敢诋毁,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诸位,此人三番五次对边军将士的功绩不屑一顾,随我一道把他轰出去!” “对,滚出去~” 周围士子齐齐对那几个侮辱刘策的公子喝骂不止,有几个情绪激动之下,甚至开始动手拉扯。 这一下子,可算成了点燃扭打的导火索,只闻茶碗崩碎的裂响,双方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哪还有半点身为士子的风度礼仪? 而在这些士子大打出手的时候,二楼角落里桌子边,一个黑色锦衣绣丝边的熟悉身影,却背对着喧闹的人群,默默地喝着手中的茶水,对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不时轻捋着自己鬓间的垂发。 “哈……真是一群无聊又愚蠢的蠢货,刘策所做一切与你们又有何干呢?在这里逞凶斗狠,只会彰显自己的无知,真是令人感到厌恶……” 嘶哑的声音落下,那魅影便缓缓起身,随后一个转身,露出一丝他英朗却又深沉的俊脸,正是埋伏在远州城内的上官雁本人。 他默默地经过顾公子那桌,随手取过桌上被遗漏的报纸,瞥了正在发狂的人群一眼,便走向了一楼阶梯。 一出茶楼,街上到处都是欢呼的人群,不时也有争执双方因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的情景。 “城里为什么到处都充斥着愚蠢的气息,真不敢想象,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居然能如此坚挺的活了下来?嗯~我得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免得窒息而死……” 上官雁单手轻抚着鼻子,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后向远州内城走去……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五 黑幕重重 …… “好小子,不愧是我姜浔的儿子,真不愧是我姜浔的儿子……” 远州内城,流云居茶楼雅间之内,姜浔握着手中的报纸,看着纸上刘策收复冀州,驱逐呼兰人的经过时,不由老泪纵横,嘴里不住的轻声念叨着刘策的名字。 刘策收复冀州的快报三日前就已经送抵总督府内,但过程远没有报纸上描述的详细,姜浔和外城那些狂欢的子弟不一样,心里对呼兰人的凶残是记忆犹新,刘策所面对的是怎样的处境。 但同时,他心中也是万分欣慰,对刘策的能力给予十分的肯定。 “唉……” 良久,姜浔捧起紫砂壶喝了一口,起身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景色久久不能回神。 姜晏和大哥姜潼在半道之上被人截杀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有谣言说这是刘策主使,但以姜浔对刘策的了解来看,这绝对是凶手在造谣生事嫁祸刘策,所以这些日子他心里也是十分的烦躁。 “咯吱~” 就在姜浔望着窗外景色想的出神之际,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了,缓缓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姜浔头也没回,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声:“茶水足够,不必再送了,出去吧,让老夫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哈……” 一阵嘶哑的笑声在雅间之内响起,登时让姜浔微微蹙眉,立刻回过身…… 只见上官雁随意摆弄了下桌上的茶具,找了个位置悠然的坐了下来。 “你是何人?”姜浔一惊,随即开口问道。 “嘘……” 上官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取过一个茶杯,拎起火盆边煮的沸腾的茶壶,替自己满上了一杯,一时间茶香扑鼻,在整个雅间缠绕无穷。 “好茶,总督大人果然和外面那群愚蠢的家伙不同,就连泡茶所用的水都是采集晨露而成,真是懂得享受……” 上官雁将茶杯凑到自己鼻子边轻轻闻了闻,随后放下慢悠悠地赞许道。 “你到底什么人?”姜浔上前一步问道,“来找老夫究竟所谓何事?” 上官雁面色平静地说道:“总督大人,别急,请坐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请教大人几个问题而已……” 姜浔闻言,悄然落座,上官雁顺手也替姜浔倒了杯茶水。 “有什么话你说吧?” 虽然很奇怪为何外面的护卫没有拦着自己,但姜浔还是想听听这青年想说些什么。 但闻上官雁说道:“总督大人,我想向您请教一下,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家族,靠不停掀起战火巩固自己的地位,最后逐渐沉迷权欲不可自拔,对于这样的家族,你觉得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么?” “每一个家族存在,自然都有他生存的理由……”姜浔说道,“本督相信能存在千年以上的世阀门第,自有他过人之处,至于有没有必要存在,那得看时势的需要……” 听完姜浔的话,上官雁端起茶杯轻轻泯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总督大人,你这是在夸你姜家么?” 姜浔闻言一愣,仔细观察着上官雁的面容,一时竟看不出他那深沉的眼眸内到底在想些什么。 上官雁放下茶杯,嘶哑的声音再次在雅间之内回荡开来:“姜家,由寒王浞提拔,从奴隶摇身一变,成为士族一员,自此开始,姜家便开始左右历代朝政的走向, 姜家先是背叛了浞,投入了权力的怀抱,子康念你姜家复国有功,便命王族与你姜家结亲,任你姜家为朝堂重臣,可惜这种善意并不能让本就有反骨血脉的家族维系多久, 禹朝覆灭前夕,姜家妃子在禹桀面前失宠,是谁不甘心权力旁弱,又是谁联络央国大军,趁国都守备空虚攻破了王都?是你们姜家吧?” “一派胡言!”姜浔闻言顿时一蹙而起,指着上官雁鼻子大声说道:“禹桀荒淫无道,四处征伐,害得百姓民不聊生,我姜家劝谏不成,为了天下百姓才出此下策,史书一笔笔都已经记载的清清楚楚!” “哈……”上官雁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史书?胜利者的狂歌而已,那么央朝覆灭呢?” 姜浔闻言一怔,顿时双眼瞪地滚圆,瞳孔中射出的视线仿佛要把人给灼焦一般。 上官雁没在意他神情的变化,继续说道:“央朝最后一任帝王,殷辛,史书野史都有记载,据传数百年前,殷辛也是残暴无道,太祖卫煌以六条罪状反央自立, 但这其中出现一个年逾七旬的智者,可谓是功不可没,他名唤吕尚……” 姜浔说道:“吕相天纵奇才,乃是世人景仰对相,神都皇城之内依然竖有其铜像给世人瞻仰,但这和我姜家又有什么关系……” 上官雁微微一笑,说道:“这吕尚原名应该姓姜,总督大人,我说的对吧?” “你……” 姜浔闻言顿时额头冷汗直冒,这个秘密又怎么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知晓?一时间,一股恐惧不可遏制袭上他的心头。 “吕尚,或者说该称呼为太公姜尚,嗯,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把他和你姜家联系起来的么?”上官雁继续说道,“一切都得从殷辛纳苏媚为妃开始说起,殷辛宠幸苏媚,甚至不惜为了她废了他的皇后,对了,殷辛的皇后也姓姜,这是巧合么?” “……” 姜浔彻底无语了,没想到自己家族深藏多年无人敢提及的秘密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给活生生的揭露,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后废,你姜家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知道自己已经被殷辛忌惮,而所谓的苏媚不过是殷辛压制你姜家继续做大的一个借口而已, 事实上殷辛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加害你姜家,只不过借姜后和苏媚的事敲打一下你们姜家而已, 但偏偏你们却不甘权力旁落就此消沉,与是便开始勾结本朝太祖卫煌,再次开始了改朝换代的阴谋, 可惜,在殷辛统治下的央朝是何其的强大,以当时的局面,就算十个卫煌也休想撼动央朝的半分地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加速消耗央朝的国力才有机会, 与是你们又暗中勾结朝中大臣,蛊惑殷辛对外用兵,起初殷辛并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与是你们便开始向边军渗透,让他们主动与四夷之间挑起是非, 终于你们成功了,央朝末年开始四处燃起烽火,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当时央朝老臣已经发现背后的推手就是你们姜家和卫煌,但无奈战事紧急,实在抽不出时间和兵力来应付你们,只能以安抚之策稳住你们,对卫煌是加官进爵, 但这样一来,反而助涨了卫煌的气焰,在央朝战火熄灭,国力大损之际,见时机成熟,化名为吕尚的姜尚便加入到卫煌的阵列,开始了再一次篡位之举,你说我说的对么?总督大人?” 上官雁一捋鬓间垂发,一脸深沉地望着姜浔,只看的姜浔身子骨是不住发抖……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吕尚就是你们姜家的人,很简单,卫煌的皇后,吕尚的孙女居然也姓姜,而且为了浑搅视听,不让世人对你姜家起疑,故意把名字倒过来念,到底是邑姜!还是姜邑呢? 总督大人,你告诉我这么一个卑贱,靠反叛上位的家族还有必要继续存在与这个世上么?” 上官雁眼中寒眸一闪,死死盯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姜浔。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六 学派叛逆 …… “荒谬,真是荒谬!” 听完上官雁的讲述,姜浔顿时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指责道。 “寒王浞本就篡位而自立,昔时天下人心皆向往禹帝,我姜家顺应天命,拨乱反正,保住我神州正统血脉,又有何错?” “嗯……”面对姜浔的咆哮,上官雁嘴角轻撇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杯中茶水,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姜浔脸颊一抽,接着说道:“至于禹朝覆灭,这难道也能怪我姜家?我姜家何时有过这种颠覆一个朝代的能力? 完全就是禹桀横征暴敛,荒淫无道,为宠幸喜妃不惜撕裂绵帛讨其欢心,搞的天下民不聊生, 当年反禹桀的可不单单只是我姜家一脉啊,全天下都是,你为何不去批判他们,却唯独抓着我姜家不放?” “接着说……”嘶哑空洞的声音继续在雅间之内回荡,令人感觉不到语气中有一丝一厘的感情。 姜浔继续说道:“至于央朝,没错,吕尚的确是我姜家先祖,但是,你自己看看殷辛干了什么?独独宠幸苏媚荒废朝政,为了能供妖妃欢心, 不惜敲髓剖胎,多少忠臣良将被他诛灭九族?更是不惜花费巨资打造酒池肉林,锻造炮烙酷刑,这种残暴不仁的举措,难道不该反么? 更何况当初反对殷辛的可不是我姜家一家,而是整个天下,难道这也是我姜家指使的?” “哈……” 听完姜浔的辩解,上官雁只是不屑地干笑一声,抬头望了眼犹在怒火中的姜浔,眼神里一丝轻蔑稍闪即逝。 “禹桀亡国归喜妃,央朝覆灭媚之过,我真是佩服儒学史书记载的这些啼笑皆非的朝代更替录,居然能让全天下的蠢货都信以为真,整个天下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上官雁起身来到窗台边,望着窗外冰化的景色,淡淡地继续说道:“一个帝王,居然会为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送掉整个王朝?还是连着数次轮回皆是如此,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坐上皇位的都是些昏庸无能之辈?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么?” 姜浔眉间一蹙,诧异地看着上官雁…… “历史往往都是被胜利者书写,但书写历史这种壮举必须要得到统治者的支持才行, 本朝之前,百家争鸣,无论哪一家在世人之中极具影响力,可惜,太祖卫煌得天下后,为了彰显得位之正,便开始着手篡编史册, 然而,天下各大学派对周朝正统地位褒贬不一,所记载的历史各不相同,与是卫煌强硬下令各学派必须统一文献, 不想,卫煌却低估了各大学派的反抗力度,长达三年多的对峙,学派士子伤亡达万余人之多,却依然无法让他们妥协,这确实令全天下感到震惊。” 姜浔自然知道这件事,周朝建国初年,发生最为重大的一次流血事件,此案涉及之广,时间之久,古今未及,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就在太祖即将妥协的时候,各学派之中有一个派系却站了出来,和卫煌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个派系想必总督大人应该知晓,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上官雁悠然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浔对眼前上官雁的话有些不明白了,“你来找本督究竟所谓何事?” “嘘……” 上官雁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开口说下去。 “皇族与各学派之间斗的可谓是你死我活,各学派不少精英才子都在这次抗争之中殒落,唯独一个学派却是损失微乎其微, 那就是儒学一脉,就在皇室和学派之间的斗争进入尾声之后,儒学一脉便开始脱离学派联合,主动找到太祖,交换了彼此之间的利益, 最终结果,皇族大获全胜,成功篡改了历史,而儒学,因此开始慢慢在周朝做大,仅短短百余年,就已经有了独尊一脉的势头。” 说完这些,上官雁回到桌前,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泯上一口后,再次说道:“得到皇家支持的儒学,可肆无忌惮在整个天下间传播自己的理念,又迅速坐大,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得到了天下百姓的认同, 而且,儒学理念对帝王统治之术有着巨大的利益,本朝各代帝王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儒学,最终挤压的其他学派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 为了回报历代帝王的鼎力支持,儒学之内开始修改所有对本朝不利的事迹,最终把大周打造成一幅千古盛世的景象, 而你们姜家,也因为儒学的崛起,彻底被洗白,再也不用担心你家族内那些黑幕被公之于众了……” “你……来人!” 上官雁的话让姜浔心中起了杀念,不管他是何来头,都必须除去。 “大人,何事!”门外闻令而进的护卫望着姜浔恭敬地说道。 “把这个狂徒给……这……你从何得来……” 姜浔正欲下令让人把上官雁拉出去,可不想,上官雁却突然拿出一块碧色玉坠在他面前晃了晃,立马让他止住了抓人的念头。 只听上官雁嘶哑的声线幽幽传来:“史夫人还是风姿绰约,令郎长得又十分令人讨喜,哈,总督大人,你真是享尽人伦之乐啊……”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姜浔紧张地说道,“我夫人和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今天也休想离开茶楼半步!” “总督大人,别激动,我要是你,就会先让你的下属退出去,免的发生不愉快的事来……”上官雁根本不顾姜浔的怒火,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先退下……” 念及家人安危,姜浔只能暂时妥协,遣退了站在门口的护卫。 待护卫离开后,姜浔焦急地说道:“我夫人和孩子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别激动,总督大人……”上官雁说道,“我没有伤害他们,只是让我的属下陪他们在街上走走罢了,只要我出了这茶楼,他们就会平安回到你身边……” “你找我到底是为何事?”姜浔已然开始动怒,对上官雁的来历有了更深一层的怀疑。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七 无尽的轮回 …… “总督大人,莫要动怒,静下心,好好品一下香茗,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些疑虑需要向您请教一下而已……” 对于姜浔的怒火,上官雁却表现的相当淡定,淡淡地说了一句,向边上空着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浔落座后,眼中寒光乍现,死死瞪着上官雁的容颜,不停思量着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上官雁闻了闻杯中香茗,一脸的享受,似乎在回味着那茶叶的芬芳。 少时,他满足的放下茶杯,轻捋鬓间垂发,默默地注视了姜浔一阵,方才继续说道:“总督大人,我很好奇,你对你们家族做出这么多的黑幕,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看法?” “哼……”姜浔冷笑一声,“看法?做都做了,还能有什么看法?总之我姜家已是仁至义尽,前朝覆灭后,皇族之所以能护得周全,都是我姜家的功劳。” “周全?”上官雁轻笑一声,非常的不屑,“将禹室皇族迁至塞外,融入未开化的异族之中,也叫保其周全?把殷辛后人放逐山林,过着与兽为伍的生活也叫周全?姜大人,你这周全之术真是与众不同啊,当然史书上记载是禹央后裔皆得善终,哈,这真是可笑至极……” “这已经是我姜家能尽的最大努力……”姜浔说道,“毕竟我姜家能做的就是留下他们的血脉,至于剩下的如何处置,那不是我姜家能左右的……” “那寒王浞呢?”上官雁忽然话锋一转,“你能放过禹桀,放过殷辛,却为何要把将你们姜家从卑贱的奴隶扶上权力巅峰的寒浞全族血脉断绝?” 姜浔闻言一愣:“这,事已过去一千多年,本督如何知道其中缘由?”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上官雁替姜浔倒满一杯茶后,静静地说道,“是不是时光过的太久,让你们不愿再回想昔日背叛浞的过往吧?姜家踩着浞一族的白骨慢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曾在梦里有过一丝愧疚? 一个连载入史册都没资格的帝王,只因为他和你们一样出生卑微,是一介普通的寒门?” 姜浔默然不语,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无法理解自己先祖为何会背叛寒王浞,但事已过去千年,又何必去深究呢。 “大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已到了王朝末期的景象,我想问总督大人一句,你们是不是又打算依附下一个人选,继续延续你们姜家的风光呢?” “大胆!”姜浔闻言,猛地起身指着上官雁说道,“我姜家一门对大周皇室忠心耿耿,岂是你所言那般不堪?” “你们也被酸儒之学影响了么?”上官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如今大周早就内忧外患,积重难返,外有夏、蒙虎视眈眈,内有心怀不轨的世家拥兵自重蠢蠢欲动,差的就是一个时机,足以推倒整个大周的时机,你姜家会错过这次改朝换代的绝佳机会么?” “简直大逆不道!”姜浔顿时咆哮起来,“本督不否认,当今大周确实有很多问题,但相信一定能挺过去,大周皇室也并非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姜家深受皇恩,又怎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举?” “是么?”上官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这番话我想当年你们姜家在浞、桀、辛的面前也说过吧?那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将自己女儿强塞给刘策呢?这里面肯定又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无可奉告,这是本督的家事!”姜浔断然回绝上官雁的话语,显得是十分傲气。 上官雁闻言,将报纸从怀中取出,放在桌前,轻点手指说道:“刘策收复冀州,大破呼兰人数十万大军,赢得是万分漂亮,总督大人,你押对宝了,假如刘策心怀异心,趁势席卷中原登上九五之位, 凭借姜若颜的关系,你们姜家依然可以权倾朝野,继续在权力巅峰徘徊,再次进入一个轮回之中, 如若失败,姜家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女儿,你姜家依然可以稳坐泰山,不得不说这步棋走的实在是漂亮,当真令人万分佩服……” “呵呵,哈哈哈……” 姜浔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笑的连上官雁都感到有一丝诧异。 良久,笑声停止,姜浔摇着头对上官雁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姜家只会专心权谋而毫无半点感情?本督之所以将女儿许配给刘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除此之外,根本不会再有其他肮脏的因素!” “感情?哈……” 上官雁闻言一怔,随后不屑地干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感情是人性最大的弱点,只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累赘,不过,你能利用感情下一步妙棋,不惜打破你们姜家千年来士庶不通婚的传统,着实令我感到惊讶,这一点却是令人刮目相看……” “本督没想这么多,只想刘策和颜儿能幸福的生活在一块儿,至于世人这么想,本督不在乎!” 这一刻,姜浔只是单纯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倒的确没有半分的做作。 “真也罢,假也好,无所谓……”上官雁闻言,起身对姜浔说道,“不管总督大人所言虚实,你这种投机取巧的伎俩恐怕无法再实现了,令堂和令兄的死会成为你们姜家覆灭的导火索……” “嗯?”姜浔闻言猛地一惊,“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上官雁转身来到雅间门口,在开门之前,对姜浔又说道:“总督大人,你的总督位置怕是要坐到头了,皇室和姜家很快就会对刘策采取行动, 这将会成为动荡整个天下的导火索,我万分的期待那一刻的来临,今日一别,希望我能再与您促膝长谈一番,就此别过……” 话毕,上官雁打开雅间房门,在即将步出刹那,将史夫人的玉坠吊在了门沿之上,悄然离去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给老夫感觉竟有一丝异样的恐惧?” 见人影消失在眼帘,姜浔无力的坐到自己位置上,内心是久久无法平静。 “老爷……” “爹……” 就在姜浔走神恍惚之际,史夫人和姜矍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步入了雅间。 “夫人,矍儿?你们没事吧?” 见自己妻儿出现,姜浔猛地起身迎了上去,一番嘘寒问暖后,才知道是一名漂亮的白衣女子陪着自己和矍儿在游玩云琴苑,倒是对二人照顾有加。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妻儿平安,姜浔这才放下了了心中悬着的石块。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八 朝堂对辩 …… 大周371年,一月二十四,神都,太极殿,早朝…… “启禀皇上,刘策罪大恶极,胆敢加害我大周丞相,请皇上下旨,卸去刘策一切职务,拿回神都问罪!” “皇上,微臣早料这刘策有不臣之心,自他到远东至今,所做的种种大事皆是大逆不道,更是当众冲撞驸马公主,拒我皇室联姻,让我皇家颜面扫地,如今更是杀害当朝丞相,按大周律法理应诛灭九族,刘逆更应该受凌迟之刑!” “皇上,刘策身为边军主帅,理应镇守边疆恪尽职守,然其却为一己私欲,未经朝廷许可,善启兵戈,导致边塞之地烽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且与蒙洛帝国之间关系加剧恶化,这等不轨之臣理应严惩不怠!臣等建议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是群情激愤,对刘策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予以强烈的抨击,令高坐在正殿龙椅之上的卫稹感到颇为头痛。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对时局有深刻认识的官员出来为刘策说话。 大夫姚仲便是其中之一,但见今年四十又二的姚仲出列对卫稹拱手行礼说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前军都督刘策征伐冀州呼兰人,实为收复我大周故土而战,想胡奴霸占我大周疆土许久,百姓成日在异族铁蹄屠刀之下苟且偷生, 今军督刘策出师北伐收复故土,实乃我大周近百年以来前所未有的壮举,无论与情与理,皆该加以褒奖,而不该在这朝堂之上对他的举动妄加非议……” 姚仲的话合情合理,但是,却依然遭到了其他朝中大臣的疯狂反讥。 翰林苑大学士,耿秉秋立马战出来对姚仲横加指责:“姚大人,听你这话的意思,这刘逆不但无过,反而还有大功了?其他不说,本官且问你,他加害姜丞相的罪状该如何处置?” 姚仲回道:“姜丞相之死疑点重重,如何能断定必是前军都督所为?” 耿秉秋说道:“前来通报的侍卫可是丞相府贴身护卫,他的话如何能做假?怎么,姚大人是想为刘逆开脱不成?” 姚仲回道:“那么护卫可曾亲眼看见是刘策所为?” 耿秉秋说道:“护卫假死逃过一劫,亲耳听到杀害丞相大人是刘策主使而为之,难道他会说这种假话么蒙骗我等不成?” 姚仲笑道:“护卫所言不假,但是你耿大人可曾想过,以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刘策这人做事滴水不漏,若真是他所为,可能会放半个活口离开么? 再试想刘策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他身为前军都督,远东边军的主帅,又有何理由会加害丞相大人?岂不是遭人非议么?” “刘策因为霸占姜若颜不成,对姜丞相是耿耿于怀,与是恼羞成怒之下,杀害了姜丞相,方才夺走了姜若颜,在远州之时,刘策就已经和姜丞相闹的剑拔弩张不可收拾,这就是铁证……”耿秉秋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反驳。 不想,姚仲闻言却不屑地笑道:“耿大人,你说这番话时能不能仔细想想这其中漏洞有多少?据本官所知,姜丞相在遇害之前,前军都督就已经和姜小姐在一起了,还何来霸占之说? 更何况,前军都督既然已经和姜若颜在一起就已是一家人,纵使他与姜丞相关系再如何的不睦,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我,你……” 被姚仲一番说辞之后,耿秉秋一时语塞,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只能忍气吞声别开脸去。 就在场面要被姚仲压下去的时候,猛然间一声厉喝打破了沉寂:“姚仲,你三番五次为刘策开脱,究竟意欲何为?” 百官闻言一怔,齐齐向声源望去,说话的正是已经从丞相府放出来的谢阳,在得到姜晏父子命丧远东后,他也被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这谢阳也忒不是东西,在得知姜晏死后,感觉身子骨都硬朗起来,走路也备有精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飘的能浮上天,快与太阳肩并肩了,后来居然更是在神都酒楼之内大摆宴席来“悼念”当朝的丞相。 这种奇闻,被神都大小官员知道后,都是暗叹世风日下,对谢阳的行径实在是感到不可理喻,虽然姜晏的死让不少世家官僚心中一阵窃喜,但没人像谢阳这么高调,你至少装也得装一下吧? 但见谢阳横眉怒目,一身正气凛然,指着姚仲大声说道:“姚仲,刘策身为前军都督,不思如何报效皇恩镇守边疆,却擅作主张对外用兵,这无疑跟造反有何区别, 而且他杀害当朝丞相一事罪证确凿,你却还欲为他开脱,又是意欲何为?” 姚仲闻言也怒了:“谢大人,你难道没听本官刚才说的话么?” “竖子安敢多言!”谢阳一挥官袖,粗暴的打断姚仲的话,“刘策一介庶民,贪杯好色之徒,到远东之后,仗着自己麾下一群亡命之徒而荼毒治下百姓,又见姜若颜貌美,就心生歹念急欲霸占,试想姜小姐什么身份,会看上一个贱民么?诸位大臣,这可能么?” 百官闻言纷纷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但还有些官员却感到诧异,心道你小子这话怎么跟之前在和姜晏对峙之时完全不一样啊?不是姜若颜不守妇道和刘策私通么?怎么又变成刘策强行霸占姜若颜了?拜托你想黑也要找个没有矛盾的理由行不行? 谢阳见姚仲的气势被自己压了下来,继续趾高气扬,扫视了圈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接着说道:“姜丞相到远东后,为了阻止刘策的暴行,而且护孙女心切,不惜和刘策理论,不想刘策却因此怀恨在心,在强抢姜若颜后,又恨姜丞相的阻扰,一怒之下便杀了他……” 谢阳堪堪而谈,生动形象的“还原”了事情经过,令大殿上的百官纷纷点头,唯独姚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默默地和卫稹行君臣之礼后,便退回了官列之中。 “而且,刘策擅动兵戈,杀伐过重,连俘虏都不放过,如此暴虐行径定会遭到天谴,依本官愚见,这次北伐定是大败而归,可叹远东百姓因此而民不聊生,将受到呼兰人疯狂报复,唉,每每思之真是痛心疾首啊……” 说着,谢阳表现出一副悲天怜人的神情,甚至眼眶都湿润了,仿佛真的为远东百姓的遭遇感到悲哀。 猛地,谢阳跪在卫稹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微臣斗胆,请您立刻派使节出使塞外,与蒙洛人接洽,只求他们念在上天好生之德的份上,莫要因为刘策的举动擅动兵戈啊,皇上……” 话毕,谢阳撅着屁股,重重的磕起头来,直震的地板发出“咚咚”声响,全然一幅为民请命的画面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六九 如何对待刘策 …… “谢爱卿,你忠心耿耿,朕已然知晓,快快平身吧……” 卫稹明知这谢阳是在演戏,但依然要表现出一副极其重视的态度,好让朝堂百官知道自己是在乎他们想法和用心的。 等谢阳千恩万谢起身后,卫稹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刘策目无法纪,擅自用兵,着实令人厌恶,他呼兰人有这么好对付的么?若真这么容易对付,远东也不会这么多年深受其害了,如此一来,刘策兵败之后,苦的可是我大周亿万百姓啊,哎~刘策有负朕的所托,按律理当……” “报~~” 就在卫稹悲天怜人,为远东百姓的将来感到伤心的时候,殿门之外一声呼唤幽幽传入大殿之内。 但见一位禁军将士,满头是汗的跑入大殿,情急之下,连鞋子都不曾换下(太极殿地板需换穿干净的木屐或白净的靴袜才可进入),来到大殿正中跪下行礼手持战报说道:“启禀圣上,远东八百里急报……” “赶紧呈上来……” 卫稹连忙让边上伺候的锦盛将那封战报取来,说实话他真的害怕会看到自己不想见的消息。 等卫稹翻开奏报看了一眼后,当场如雷劈一样,一时间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阳见到卫稹的表情,立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天呐,刘策匹夫,误国误民,这是要陷我大周与水火之中啊,庶民果然不堪重用,果然不堪重用啊,天呐……” “够了!大殿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给朕退回去!” 卫稹一声厉喝,止住谢阳的表演,然后继续向手中远东战报看去,生怕错漏一个字。 正表演到兴头上的谢阳闻听卫稹的暴喝,身躯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立马止住了哭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卫稹,退回到了官列之中。 良久之后,卫稹脸颊微微抽动,放下手中的远东战报,扫视了一圈大殿文武百官,这才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远东八百里加急送来捷报,冀州,已然被刘策收复了!” “轰……” 卫稹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之内就再也不可遏制的的炸开了锅,文武百官是怎么都不愿相信一个区区庶民提拔的前军都督,居然真的收复了冀州?这可是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壮举啊,顿时纷纷商议起来,一时间太极殿如同闹市一般开始争论不休起来。 先不说这些文武百官此时的心情,单说卫稹和谢阳这君臣二人,只觉得自己脸上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打脸,活生生的打脸啊,亏自己之前还笃定刘策此次北伐必定惨败收场。结果,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份捷报就送到自己面前,纸上所写每一个字每一笔就如同一张张狂笑的神态,仿佛在不停嘲笑着自己的无知。 但是,皇家的颜面是必须要维持的,绝不容有半点疏忽,与是,卫稹端正了下身姿,抬头对着喧闹不止的文武百官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请静一静……” 百官闻言这才慢慢止住了喧闹,齐齐躬身看向卫稹。 “奏报上说,刘策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势如破竹,尽歼盘踞冀州呼兰人主力七万,贺丹胜、贺丹络、贺丹阙以及呼兰各部贵族尽数一网打尽,同时歼灭依附军十四万,俘虏异族各部二十万……” 听着卫稹亲启龙口,缓缓报出奏折上的内容,文武百官只觉的是心惊肉跳,光听这些歼敌之数就大致能料到战场上那惨烈的情景。 等卫稹把捷报上最后一个字念完之后,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诸位爱卿,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尽管开口说与朕听。” 卫稹也是强压内心恐惧念完捷报上的内容,在询问百官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冀州收复是好事,但是,这种结果却又不是他想要的,因为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远远低估了刘策的可怕程度,真的到了忌惮万分的地步了,同时对刚才想要处置刘策的举措感到一阵后怕…… 姚仲闻听卫稹的话,立马出列拱手面带喜色地说道:“启禀皇上,前军都督收复冀州,恢复我大周故有疆土,实乃我大周之幸事,军督大人劳苦功高,理应给予嘉奖,犒劳三军才是!” 姚仲所说的话铿锵有力,在大殿之上不断震荡,然而他的话始终没有任何人的附和,显得有一丝淡淡地悲凉…… 卫稹龙眼微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姚爱卿先退下吧,其他爱卿的意见呢?”说着又扫了殿内其他百官一眼。 善于察言观色地耿秉秋立马出列说道:“启禀皇上,眼下当务之急应当赶紧修书一封出使蒙洛,向其陈述一下冀州事变的经过,一切皆是刘策擅动兵戈酿成的结果,并未得到朝廷的授意,与我等不曾相干……” “耿大人!”姚仲闻言顿时恼怒道,“刘策可是我大周册封的前军都督,怎么就和我大周无干了?况且你说的是人话么? 前军都督收复我大周故土,驱逐胡奴,扬我大周国威,你却要借此让我大周对异邦蛮子示弱乞和,撇清与刘策之间的关系?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其他各营将士见到我们这么对待有功之士又会作何感想?” “姚大人此言差矣……”耿秉秋回道,“刘策私自出兵北伐,全然不把我大周朝廷放在眼里,这种如同叛逆的行径若再加以封赏褒奖,等于是在助长这股歪风邪气,理当予以雷霆手段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免的其余各地将营争相效仿,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私自出兵?”姚仲闻言,冷笑一声,随后对卫稹拱手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这份捷报可否出自远州总督府?” 卫稹闻言点点头:“姚爱卿所言不差,这份捷报确实出自远州总督府之手……” 姚仲闻言立刻面向耿秉秋说道:“耿大人,你听到了吧?这封捷报是出自远州总督府之手,这说明军督大人是跟姜总督知会过,是获得其首肯的,又何来私自出兵一说?” 姚仲这话一出,再次把耿秉秋的气焰给压了下去,但见耿秉秋一脸的猪肝色,愤恨地瞪着姚仲。很快,寂静下来的大殿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此时卫稹端坐在龙椅之上,心中所想的却是该怎么对待刘策? 处罚?身为前军都督,驱逐胡奴,收复边疆故土,何罪之有?若真的处罚万一引起兵变,刘策索性真反了该怎么办?连蒙洛人依仗的左掌右臂都被杀的闻风丧胆血流成河,大周又有几人能掩其兵芒?怕啊…… 赏赐?如今刘策已经贵为前军都督,难不成要再冠以公侯王爵给庶民不成?这可是大周建朝几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举措,自己真要开这个先河么? 一时间卫稹是举棋不定,对如何处理这么个烫手山芋感到十分棘手,相比之下,那姜晏父子之死究竟是不是刘策所为,反而倒是件次要的事了……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七零 吞狼驱虎 …… “皇上,老臣有个建议,还望皇上可以斟酌采纳……” 一声沉稳的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将卫稹和百官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但见一个胡子花白,年愈六旬的官员步到正殿之中,姿态是毕恭毕敬。 卫稹一见殿下所立之人,脸上不由一喜,忙道:“原来是文太尉,快快请起,你有何进言,但说无妨……” 文太尉,本名文延昭,家族皆是武将出生,因他年轻时屡立战功,又对大周皇室是忠心耿耿,这才破格任命其为当朝六大太尉之一。 文延昭说道:“皇上,依老臣之见,刘策立下如此惊世战功理当给予奖赏,否则难免寒了我其余大周将士的心,试想,若这等赫赫战功都无法得到应有的待遇,以后其余各地的将士谁还愿意为我大周皇朝舍命抵御外敌?” 卫稹闻言,点了点头,文延昭这话说的一点不假,刘策的确该奖,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依旧是大周王朝的边军主帅,没有明着竖起反旗,这么一想,自己心里又踏实了些,似乎事情还没有自己担心的那么严重。 但是,防备手段必须要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毕竟刘策麾下几十万雄师,如今冀州又尽纳其手,相信不久之后,肯定会拥有一支可怕的骑兵问世,如果他欲纵骑席卷天下的话,不说整个大周,远东这块铁定是无人可敌,怕是要都姓刘了。 文延昭似乎已经看穿卫稹现在的所面临的难处,与是继续说道:“不过,擅自出兵这等大事又不得不罚,虽然总督府可以全权定夺远东任何实务,但此事事关重大,恕老臣直言,如今我大周军力和蒙洛人相比,尚有不小的差距, 姜浔姜总督做出这种先斩后奏的安排,实属太过草率,因此,老臣建议,暂时卸去姜总督一切职务,另寻他人代替, 而刘策,念其收复疆土有功,前军都督一职实至名归,不奖不罚,同时他战时所缴获的一切物资全权充抵三军犒赏之用,以示皇恩浩荡……” “嗯……” 卫稹闻言轻轻应了一声,显然心中已经认可了文延昭所提的这个折中方案,这样既可以安抚刘策,同时也告诉世人,大周皇室对士庶是一视同仁,只要有功之士,皆会委以重任的。 不过,远东可是姜家根基,数百年来,除了姜家没人敢去打他们地盘的主意,更何况其余人暂时也没这个能力去应付远东混乱的局面,到底派何人去呢? 想到这里,卫稹扫向殿内众人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有合适人选去接替姜总督担此大任?” 这可让这群文武百官犯难了,姜家的虎须谁敢轻易去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远东边上还站着个凶残到极点的刘策,这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比姜家还难想处,万一去了远东得罪他怕是另一个姜晏的下场。 所以,远东虽然是块肥肉,但却是在沸腾的油锅里翻滚还冒着丝丝白气,想一口吞下,就怕自己的胃先被烫穿了,一时间朝堂再次安静了下来,各百官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眉目传情一般。 文延昭见众人不开口,洒然笑了几声摇摇头,心道一群只知道贪污纳秽的蛀虫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与是他再次对卫稹说道:“启禀皇上,老臣举荐一人,可暂代姜总督行远东一切军政事务……” 卫稹忙道:“文爱卿,你欲举荐何人?快快给朕道来……” 文延昭说道:“岭州刺史,兼护军中郎将,姜泽!” 朝堂百官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怎么没想到?这姜泽可是姜浔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样是姜家的人,而且熟知兵法,常年在岭州边境与缅寮蛮族交战,颇通兵法,能力不比姜浔小啊,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就任远东总督之位呢? 卫稹也觉得这个方案非常好,这样就不会得罪姜家,而且这个姜泽性格阴狠,手段毒辣,加上姜晏的死和刘策脱不开干系,再没有比他更合适就任远州总督和刘策周旋了。 同时,卫稹也想借此机会让姜刘二家斗个两败俱伤,以姜泽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跟刘策和睦相处的,正好来个吞狼驱虎之策,到时无论刘策胜还是姜泽胜,实力都会有不小的损失,自己不是正好可以从中牟利一把么? “好,文爱卿,你的建议深得朕的心意,传朕旨意,即刻召姜泽进京面圣……”卫稹龙颜大悦。 “吾皇圣明!” 文武百官闻言,齐齐跪下叩首称赞道。 “另外……”卫稹想了想,索性打算玩把大的,让刘策和姜泽这对虎狼斗的更狠一些,与是说道,“刘策尽忠职守,收复我大周故土,打出了我天朝国威,虽然事出有因,但念及他一片赤心肝胆,着,封其为上将军,号平虏!食邑八千户……” “皇上圣明!” 文延昭和姚仲率先跪下大声赞许,但二人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 姚仲只是单纯认为刘策的功绩得到上将军之位,完全是应得的,对卫稹的意思没有仔细体会过。 文延昭就不同了,瞬间就揣摩出了卫稹的用意,刘策虽为军督一职,但军衔依旧只是散阶校尉,一来与法制不融,这样也算让刘策可以坐稳军督的位置。 但这更深层的含义却是相当明显了,虽然贵为上将军,但“平虏”依旧只是散阶,虽然和翊校尉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但偏偏他就是个上将军,而姜泽却是中郎将,虽然职位上比刘策高半级,但军衔位置上却相差太大,这么一来,他们想要和平相处已然成为泡影,卫稹这一手果然高明啊,还有这“平虏”也是祸水东引之意,好让塞外胡人对刘策恨之入骨。 “另外,朕闻刘策与姜若颜之间互生情愫,如此天造地设一对,岂能坏了他们的美事?朕打算在封将大殿上,亲自为他们这对璧人指婚,册封姜若颜为三品姬夫人,传朕旨意,宣刘策和姜若颜也一并进京册封!” “皇上圣明!” 百官再次跪伏下去,对卫稹行叩首大礼。 卫稹心中一阵暗爽,起身大笑道:“另外诏告天下,我大周故土收复,盛世来临,如此大事理当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的百官心里是不断骂娘,自从跪下后这脑袋就没抬起来过,就不会一次把话说完么? “报,河源急报~~” 就在卫稹和锦盛使个眼色,准备退朝之时,大殿之外再次有禁军将士过来回报。 “河源?” 卫稹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顿觉有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脑海,令他眼皮是不断直跳。 “启禀皇上,河源贼首段洪聚集百万流民,围困高阳城,卫怏卫军长发来急报,请求皇上立刻派军驰援高原,否则高阳危矣,河源恐危矣!”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七一 纸上谈兵 …… 禁卫军士兵的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般,一下把卫稹轰瘫在龙椅之上,殿上文武百官也是露出震惊万分的神情。 高阳再一次被流贼包围了?这才多久?两年不到啊,那段洪就再次围攻高阳了?局势怎么会演变的如此之快? “快把战报给朕呈上来!” 卫稹气急败坏地冲大殿门口的禁卫军士兵吼了一声,他现在只觉得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居然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想到怎么处理远东那烦人的事务,如今却又跳出河源剧变的大事来!看看之前远东捷报,再看这封河源急报,简直就是最生动形象的一个对比。 相比远东局势,河源、靖泰两省的事态反而更为急迫,毕竟刘策没反,虽然行事嚣张跋扈,可总体来看还算是恪尽职守,就算姜晏的死,卫稹其实心里明白这八成是被人嫁祸的,毕竟杀了姜晏对刘策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流贼的事的确是迫在眉睫,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只能靠军队去镇压,若高阳再一次被流贼攻陷,还是栽在雷霆军手中的话,这其中牵扯面简直不敢想象,让世人对皇室连区区流贼都无法平定,会让有心的士家借机生事,更近一步削弱卫家皇室的影响力,甚至会发生更可怕的变故,这是卫稹最不愿意也是最害怕看到的。 待锦盛将战报呈到卫稹面前看过之后,卫稹顿时面目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战报上赫然所写几行字:雷霆军直属旗团,在进剿途中遭遇流贼埋伏,伤亡过半,三个主力旗团指挥使阵亡,剩余兵马退守高阳急求京城发兵救援。 “镇朔将军……”卫稹下意识地想到了李宿温,但话刚出,才发现李家父子早就前往雍州防范凉州夏军进犯了。 少时,卫稹问道:“诸位爱卿,高阳受困,卫军长急需朝廷调拨兵马驰援,不知何人愿意领军前去救援高阳?” 大殿之内无人作声,显然是对驰援高阳一事没有自信,就算那些武将在迎上卫稹投来的视线时,也是纷纷低下了头颅不敢直视。 “说话啊!都哑巴了?一个个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难道我堂堂大周朝就没人敢解朕的燃眉之急么?” 见无人开口,卫稹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难平,忍不住冲大殿怒吼一声发泄了出来。 良久,左太尉席满站了出来,对卫稹拱手说道:“启禀皇上,河源距神都一千六百余里,若派遣大军前去驰援的话,按我军行程最快也需四五十天时间, 光调兵遣将就极为不易,粮草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且也不是短时间能筹集的到,这样一来差不多又需要一个月,微臣怕到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眼瞧了瞧面色阴沉的卫稹,最后鼓起勇气提议道:“微臣斗胆,请皇上暂且忍下恶气,与段逆谈判,给我大周争取足够的时间筹集兵马粮草……” 卫稹闻言大惊:“你说什么?让朕跟贼首谈判?席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稹话音刚落,大殿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齐齐开始指责起席满来。 谢阳指着席满一脸怒气冲冲地说道:“左太尉,你居然要我大周朝廷跟流贼去和谈?你这是欲置皇家颜面与不顾么?” 耿秉秋也随即厉声附和道:“席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么是一个身为臣子该说的?今日若跟流贼示弱,以后各地身怀异心的刁民都争相效仿,又该如何处置?难道也要一个个和他们和谈么?这样我大周朝廷的颜面何在?你到底是何居心?” 大殿之内几乎都一面倒的指责起席满,可怜席满是百口莫辩,只能低着头,默默忍受着周围百官辱骂嘲讽…… “唉,我大周已有亡国之兆啊,调兵遣将?就靠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新选二十万殿前司?还是已经腐朽不堪的五万禁军?都是群不堪一击的货色, 调动京畿之外的军队?又有谁来防范那些心怀不轨的士家军队?更何况,大军出征需要的银钱粮秣都是笔天文数字,明面上国库一年八亿白银,如库六亿,事实上能有四成已是顶天了! 去年中原北部大灾,田亩收入不足往年五成,到处饿殍遍野,粮价居高不下,征粮又谈何容易?军粮不足,如何行军打仗?就怕河源还未到,就已经引起兵变!这时候暂时妥协一下又如何呢? 和谈丢人损失颜面?笑话,跟蒙洛还有夏国和谈难道不丢人么?甚至还跟乞纥、渠羌这些野人和谈过,送了多少女人金帛才换来边界安宁?连当朝皇室的公主都送过去了!这些难道还不丢人显眼么? 你们这群尸位素餐之辈,成天就知道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对我大周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却一点都没意识到啊,可恨!这是可恨啊!” 席满心中不停地叹息着,对眼前的景象表现是万分痛苦。 “席爱卿!”良久,卫稹开口说道:“念你席家对我大周忠心耿耿,这次暂且就饶过你言论上的过失,以后不准再提及与流贼和谈之事!” “微臣谢过皇上……” 席满一脸落寞地退回到官列之中,谢阳一行人见此,则各个露出一副得胜的神色。 卫稹瞥了一眼席满后,再次向百官问道:“诸位爱卿,可有谁愿领兵前往河源解高阳之围?” 话音刚落,之前还一副欲与流贼势不两立的百官,再次做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刹那间,太极殿再次静的令人感到诧异,仿佛之前喧闹那一切与自己都无关。 就在卫稹感到失望,欲发火之际,谢阳出列对卫稹说道:“启禀皇上,微臣举荐一人,定能解高阳之围!” 卫稹闻言大喜:“爱卿快快道来,何人可胆此重任?” 谢阳说道:“回禀皇上,史家三公子,史宗杰自幼饱习兵书,得名师指点,深得用兵之道,定能率军去解高阳之围!” “史宗杰?” 卫稹闻言蹙眉沉思,暗道不就是那个和薛如鸢青梅竹马的史家三公子么?他居然还会领兵打仗?这倒是小觑了他。 见卫稹面露疑色,谢阳继续说道:“回禀皇上,史公子如今正在京畿受任侯位,暂居驿馆之中,在下与他促膝长谈过一番,发现他真是世所罕见的将造之才啊,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唔……” 卫稹想了想,也只能点头应了一声,如今各地其余将领皆不能离开自己岗位,以防省内发生兵乱之危,如果这史宗杰真是可造将才,倒是可以委以重任。 “传旨,封史宗杰为讨逆将军,领少将军衔位,立刻进宫面圣,不日率四个旗团八万殿前司军队合成一个师旗,配合沿途各地辅兵,集结二十万北上解高阳之围!粮草之事由各地官府协调解决……”卫稹还是决定让史宗杰去试试。 “皇上!万万不可啊!”姚仲听闻卫稹的决策立马跳了出来阻止道,“那史宗杰从未有过领过兵上过战场,如何能胜任此重职啊!” “姚大人,你三番五次违抗圣意,究竟想干什么?”谢阳恼怒地瞪了一眼姚仲,眸中恨意浓浓。 姚仲没理会谢阳,而是跪在大殿之上冲卫稹磕了几个响头,声泪俱下的说道:“皇上,史宗杰只会纸上谈兵,毫无半点用兵经验,绝不堪此重任啊,求您收回成命,另选良将吧!” 不等卫稹开口,谢阳立马怒道:“姚仲!史宗杰虽未领兵经验,但苏州总督史文靖可是他的父亲,史总督常年与瀛奴鏖战,自有领兵之法,若是让史宗杰对阵异族胡奴,或许是本官托大,但区区流贼而已,相信史宗杰定能顺利解高阳之围!” 卫稹点点头,对谢阳的话很是满意,也认为区区一些流贼,虽然人数众多,但终究只是群乌合之众罢了,殿前司大军应该能顺利凯旋而归吧。 “姚爱卿,你退下吧,朕知道你对我大周是忠心耿耿,但此事朕意已决,休要再多言。” 见卫稹说的十分坚定,姚仲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态度,也只能叹了口气,却仍不甘心地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微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微臣提议再派一沙场名将配合史公子,以确保万无一失……” 卫稹眼眸轻颌:“哦?何人?” 姚仲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前军都督,刘策!”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一七二 洛河之畔 …… 早朝结束,百官打着哈欠捶着自己的腰,成群的步出太极殿,换上鞋袜向宫外走去。 姚仲望着已逐渐转暖的天气,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重重呼了口气,最后时刻,卫稹终于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让刘策前来受封前顺道解除河源乱局。 “军督大人天纵奇才,唉,可惜刚收复冀州就又要远征流贼,希望他莫要怪我,不行,我得修书一封,与他解释清楚朝廷困局,以免他误会啊……” 想到这里,姚仲立马加快脚步向自己府邸赶去,其实他也早就想要结交刘策这样的名将,至于士庶之别,他倒是完全不在意。 “姚大人,留步!” 席满忽然叫住姚仲,急着向他赶来。 姚仲止步,对席满恭敬的行了一礼“席太尉,你找下官何事……” 席满刚要开口,却瞥见不远处谢阳、耿秉秋等一伙士僚围在一起冲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立马拉着姚仲走到一边。 待确定谢阳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后,席满才小声对姚仲说道“姚大人,今日你为何让军督大人出兵助史宗杰呢?你身为谏史大夫,应该劝阻皇上停止对高阳发兵才是啊!” 姚仲叹了口气说道“席太尉,皇上心意已决,下官就算舍了命也听不进去的,这关系到皇家和朝廷的颜面,之所以让军督大人出兵,还不是为了我大周着想, 说句掏窝子的话,席太尉你觉得史宗杰靠谱么?一个连行伍都没入过,就看过几本兵书的书生,能领二十万大军,那简直就是带着二十万头绵羊送入狼口啊,等于是在耗我大周的国力,在下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想让军督大人出兵力挽狂澜……” 席满闻言,点点头“姚大人,你真是忧国忧民,大周要是多一些你这样的官员,这天下也不会乱成这样了,可惜,唉……” 姚仲劝道“席太尉,你也莫要唉声叹气,相信我大周定会熬过这道难关的……” 席满望了眼远去的谢阳等人的背影说道“唉,可惜朝堂之上尽是谢阳、耿秉秋这种不顾大局的蛀虫,真是误国误民……” “席太尉,慎言……”姚仲止住席满的话,“这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到,难免又会徒添事端……” “唉……”席满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姚仲说道“姚大人,不如你随我去府上,陪我喝两杯解解这口闷气,顺道谈谈这天下局势吧……” 姚仲行了一礼说道“既然是太尉盛情邀约,下官自当从命,不过在下尚有要事需回寒舍一趟,晚些时候再来拜访可好……” 席满点点头“嗯,我在府内备好酒菜,恭候姚大人大驾光临……” 二人互相行了一礼,辞别出了宫门,各自进入已经备好的轿子内离去了…… …… “如鸢,你过的还好么……” 洛河之畔,史宗杰望着一对对佳人才子出双入对,在园林之内嬉戏吟诗,不由一阵出神,思绪飘到了昔日与薛如鸢在此地时的美好时光。 “史公子,你看那河中的红鲤,好羡慕它们能自由自在……” “史公子,你看这里的景色好漂亮啊,我给你跳支舞,你为我抚琴……” “史公子,此情此景,我们一起作诗一首以做留念,我先来……” “史郎,今日一别,你我不复相见,望君勿要挂念,切莫保重身体,此生能与你相识,是如鸢前世修来的福分,史郎,珍重……” 一切的一切,仿如昨日,在史宗杰眼前如同一幅幅绘卷历历在目…… “如鸢……” 恍惚间,史宗杰双眼已经朦胧,情泪不可控制的滑落脸颊。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在哪里啊,如鸢,我的如鸢,我真的忘不掉你,真的真的忘不掉你啊~~” 情到深处方知痛,史宗杰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在大庭广众之下猛地跪下,在洛河边嚎啕大哭起来,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 “为什么我要放手,我为什么要放手,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史宗杰一拳又一拳的砸向干硬的土地,只到指关节处皮被磨破,鲜血淋漓都不自知,显然是为昔日自己的懦弱感到悔恨。 “哎呀,小侯爷,你这是作甚啊,快起来……” 史宗杰尚在发癫之际,前来寻找他踪影的谢阳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谢太傅,是你啊……”史宗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擦干眼泪对谢阳说道。 “你呀,又在思念薛小姐了?”谢阳取出一块干净的丝帕递到史宗杰眼前,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天下美女多的是,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没必要非要在这个小女子身上浪费情怀……” 史宗杰接过丝帕,擦干后,深吸一口气问道“谢太傅找在下有何事么?” 谢阳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小侯爷,在下在这里替你道喜了……” “喜从何来?”史宗杰木然的说道。 谢阳神秘兮兮地说道“在下已在皇上面前保举小侯爷你为讨逆将军,不日就将挥师北进去解高阳之围,小侯爷,你可要把握好啊,皇上对你可器重的很呢,赶紧回驿馆,把圣旨马上就要到了,随后还得进宫面圣呢……” “什么?”史宗杰闻言大吃一惊,“让在下领兵解高阳之围,这,在下从未带过兵啊,如何能胜任?万一出什么差池的话……” “放心吧,在下都安排好了……”谢阳笑着说道,“介时有刘策会从东面来接应你,由他在你就闭着眼等着立下硕硕战功吧……” “刘策?前军都督刘策!” 史宗杰闻言大吃一惊,人的影树的皮,刘策用兵如神,麾下虎狼之师战无不胜,各个皆是精锐,如今整个大周北方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存在,虽然对他是褒贬不一,但对他打仗的能力却是出奇的一致,表示绝对的肯定。 史宗杰震惊同时,心里思衬道“如果有刘策相助,那我还真可以试着当这主帅,只是为何要选我为主帅呢……” 谢阳可不管此时史宗杰心中疑问,一把拉着他向驿馆走去“走吧,快走吧,待会宣旨天使就要到驿馆了,别找不到人就好,坐在下的马车……” 就这样,史宗杰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谢阳的马车,同一时间,八百里加急信件朝着远东方向疾驰而去…… 一七三 铁打的兵 …… 大周历371年,二月初五,远州总督府…… “刘策,来尝尝老夫的手艺,老夫难得下一次厨,比你那什么盐都放不均匀的汤面可精细多了,赶紧趁热吃了……” “多谢大人款待,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孩子,多吃些,多吃些……” 府厅之内,姜浔、史云澜和刘策三人落座圆桌之前,桌上八个菜一个汤,知道今天刘策要来,都是姜浔亲自下厨做的。 刘策夹起一块素烧鹅,一口咬下,咀嚼了一阵不由赞道:“不错,脆嫩可口,大人手艺真是令在下佩服的紧。” “喜欢就好,那就多吃些……” 姜浔见刘策吃的欢心,满脸堆笑,边上的史云澜也是不断催他多吃一些,他们知道刘策不喜那种宴席的气氛,所以特意只是做些家常便饭让史夫人一起陪着刘策,也算十分难得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刘策又吃了几口,这才放下筷子,从椅子边提来两小坛的酒,移到姜浔跟前:“大人,夫人,来尝尝我军中自酿的白酒,保证令你们回味无穷……” 姜浔望着眼前的酒水,顿时冲刘策一乐:“你还会酿酒?刘策,老夫真是好奇,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的?” 刘策笑道:“随便酿了些,冀州来了几个酿酒师傅,我只是把自己想法跟他们说了下,具体操作还得靠他们自己研究,不想失败个三五次之后,真给鼓捣出来些模样,希望大人能喜欢……” 姜浔点点头:“好,那老夫便尝尝这酒究竟如何……” 说着,姜浔手指一点,撕破酒封,登时一股浓浓醇香在府厅内蔓延开来,令姜浔和史夫人不由双眼放亮,凭直觉就知道这酒绝对不同寻常。 “醇香四溢,定是好酒,让老夫好好品一下。”说着,姜浔倒满一杯酒,端起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脸陶醉之色。 只见他袖子一遮酒杯,盖住半张脸,轻饮了一口。刘策和史夫人明显看到姜浔吸食酒水的声音,而且身子本能的一怔。 “好酒!”良久之后,姜浔才放下酒杯由衷的赞叹一声,只见他面色潮红,一脸回味地说道,“初喝时,辛辣火烧一般,但又不同与马奶酒的燥气,润喉之后化开回味无穷,开来老夫这四十八年是白活了,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 “大人喜欢就好,府外还有十坛子,请大人笑纳……” 刘策见姜浔喜欢,不由也是一阵窃喜,说明这酒水以后定有市场,从冀州收复开始,刘策就已经打算要靠发展各类产业养活治下百姓,总这么靠打仗抢资源始终不是正途。 “嗯,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姜浔又倒满一杯酒,冲刘策笑了笑。 “老爷,少喝些,别醉了……” 史云澜也轻点过几口白酒,好喝是好喝,问题是度数太高,多喝怕马上会醉过去。 不想将浔闻言一口饮空杯中酒水,一脸回味之后,对史云澜说道:“没事,儿子给我送酒,当老子岂有不喝之理?” 此话一出,刘策和史云澜同时一怔,但见史云澜脸上露出一丝吃惊的神情,瞬间被刘策捕捉到,不由眉头一蹙,沉思起来。 史云澜忙道:“老爷,你喝多了,说什么糊话呢?” 姜浔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言,但很快就一本正经地说道:“咱颜儿已经跟了刘策,已然是一家人,这刘策难道不是我儿子么?我喊他儿子又有什么问题!” 史云澜立马附和道:“对对对,看老身都糊涂了……” “原来如此……”听姜浔这么说,刘策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姜浔倒也没说错什么话,姜浔还真是自己半个爹。 “老爷,京城急报……” 就在一家三口继续推杯问盏,叙话家常的时候,门外管家的呐喊打破了府厅内的气氛。 “呈上来!” 姜浔接过厚厚的折子,打开看去,但是刘策和史夫人很明显感到姜浔这脸色起初兴奋异常,但慢慢变的是越来越难看,最后握折子的手都不由抖动起来。 “疯了,都疯了!” 良久,姜浔默默地把折子合上,随后重重的甩在桌子上,忍不住咆哮了一句。 “大人,怎么了?”刘策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否让在下效劳?” “唉……”见刘策问及,姜浔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史云澜,这才缓缓说道,“刘策,老夫将你收复冀州的大事上表朝廷为你请功,而今朝廷也已下旨表封你为上将军军衔,食邑八千户,命你携颜儿早日启程前往京城授封,颜儿被册封三品姬夫人……” 刘策闻言,思虑片刻,说道:“大人,这应该是好事啊,我大周礼数,上将军的确由皇家亲授,你为何会……” “不……”姜浔摇摇头,索性把册子递到刘策跟前说道,“朝廷的意思是,让你派兵先转道靖泰河源,平息那里的流贼,配合……” 说到这里,他望向史云澜,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回头对刘策说道:“配合讨逆将军史宗杰解河源高阳之围!” “什么?宗杰领兵!”史云澜闻言忽然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宗杰一介书生,哪懂得什么用兵之道?朝廷为何会派他领兵去平流贼,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爷?” “唉……”姜浔再次叹了口气,“这个老夫一时间也不知其中缘由,但史宗杰领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刘策望着奏报上的内容,仔细看过后随口问道:“大人,在下想问一句,这史宗杰真的从未领过兵,也未在行伍之中待过么?” 史宗杰这个名字,刘策总觉得好像在哪听人说起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也懒的再想。 “待过什么啊!”姜浔无奈地说道,“要说诗词歌赋,这史宗杰倒也在江南京城各地名头极大,不过要说行军打仗,不是捧几本兵书就能做的,他根本就一点不懂用兵,唉……” “孩子……”史夫人闻言又开口对刘策说道,“史宗杰是颜儿表哥,虽然平日和颜儿关系平淡,但老身还是想请你看在颜儿的关系上,帮他一把,立功不立功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能护他周全即可,好么?” 刘策默然不语,继续仔细的看向奏报上的内容,心中却早已开始在计算出兵利益得失。 “高阳被困,看来是被流贼断了五梁镇和高阳之间的联系,雷霆军定是轻敌冒进导致中伏大败,神都方面居然派一个完全不懂兵的书生为帅, 定是有人想借此消耗朝廷的实力,嗯,既然这样,我倒是可以出兵再去一趟河源,以卫怏的能力,镇守半年理当绰绰有余,只是,流贼有这么多粮食么?” “先不管那么多,从长远来看此次出兵百利无一害,正好可以借此打响精卫营在中原各地的威望,至于出兵人选,必须回去好好思考一番,另外远东剩下的事也必须处理好,这一走估计又是半年十个月,免得发生意外。” 想到这里,刘策对姜浔和史夫人说道:“姜大人,史夫人,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全力保史三公子周全,只是现在冀州大战方歇,各营将士已然在假期之中,待我回去和众将商讨一下,顺便交代下远州的事情方才可以进军河源,毕竟本军督麾下的兵也不是铁打的。” “应该的……”姜浔十分理解,“其实说实话,朝廷这么做定是无奈之举才命你出兵,唉……” “不了大人,在下这就先回治下处理事务,也好早日出兵河源,先告辞了!” 说完,刘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起身和姜浔夫妇辞别。 “还差一顿饭时间么?唉……” 见刘策风风火火的离开,姜浔和史夫人不由都叹了口气,和自己儿子相聚时间真的是太短太短,如果可以,他俩真想将他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少时,姜浔端起酒杯冲史云澜敬道:“夫人,我们喝一杯吧,祝咱儿子旗开得胜!” 史夫人举起酒杯对姜浔叹道:“唉……老爷,你就不能上书朝廷么?每次这孩子出去我都怕再也见不到他了……”说着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滑落下来。 “唉,咱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更何况你不是说让他去保宗杰安危么~” 姜浔轻声安慰着,看着杯中酒水,猛地仰脖一饮而尽…… 。 一七四 安排 …… 二月十二,永安,军督府…… 刘策把朝廷颁发的旨意和府内各级将领说了后,法纪当愤愤不平:“这实在太过分了,我大军刚收复冀州,伤亡一万七千余人,朝廷对此非但没有任何嘉奖,反而让我等出兵去解河源之围, 要知道远东离河源足足五千多里路,那群狗官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境况?京畿各处的世阀都是饭桶么?非要到远东调兵?” 张昭通也点头说道:“法先生所言不差,这朝廷也忒不是东西,足足五千多里路,等赶到高阳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时间,这些鸟官是不是觉得我们边军会飞不成么?索性不去理会他们,爱咋整就咋整吧。” 法纪和张昭通的话引起军督府内其余人的共鸣,大家都抱着同样一个想法:我们精卫营驱逐胡奴收复大周故土,伤亡如此之巨,朝廷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观军督大人,将战中所缴获的物资金银尽数按三成奖赏规定,一个子都不落的分给出战的将士,伤亡的将士还得到不小的抚恤,凭啥出兵解高阳之围? 同时,他们也觉得所谓十大王牌的雷霆军是不是也太弱了些?被一群流贼堵在城里动弹不得,实在有些名不符实啊,开始对大周朝廷的战力表示严重的怀疑,不由轻视起来。 而许文静见到这一幕,开始闭目养神,心里更加的窃喜,只要朝廷在边军中影响力开始消减,那将来也就少了很多麻烦,至于出兵不出兵,他知道,刘策心中已有决定。 “好了,先不说这个……”见府内各人都是不满地神色,刘策平静地说道,“先说说冀州各地情况吧?陈庆,你先说……” 陈庆闻言,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冀州平定后,我军部仍在扫清各处盘踞的抵抗势力,目前已经消灭敌人据点二十七个,俘虏七千余人,除了些罪大恶极削首示众之外,其余已全部送往劳改劳作。” “出战将士的假期呢?可否已经安排下去了?”刘策又问道。 陈庆回道:“回禀军督大人,已经安排下去,分为四批,假期各为一月整,如今第二批将士末将已经下令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不愿回家或尚未成家的,也已安排了相应措施。” “嗯……”刘策点点头,“陈庆,你做的很好,有你镇守冀州,本军督很放心。” 陈庆行了军礼说道:“多谢军督大人谬赞,末将只是尽些应尽的本分罢了……” 刘策示意他坐下后继续说道:“冀北那片,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请军督大人放心!”陈庆大声领命后便坐下了席位。 刘策接着看向徐辉:“徐辉,百姓的安抚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徐辉忙道:“启禀军督大人,有秦、叶两位长史帮助,一切都井井有条,百姓情绪已经安抚下来,已开始在农业司的帮助下,开垦那些荒废已久的土地。” 刘策很是欣慰:“民以食为天,桑农之事你也要多和秦、叶二位先生以及农业司的文员配合,争取冀州一季能有一石以上粮食的亩产,三季皆如此,再辅以杂粮,这粮食也不用向外省引进了。” 农事是刘策眼下最为看重的一块,不亚于科技司,毕竟粮食不能达到自足的话,就如同被人掐住了命脉一般动弹不得,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好在这次北伐获得不少牛羊,在叶胤的建议下,刘策也打算发展下畜牧业提高军中副食,减轻主粮的压力,在冀州各地建立了饲养场,让农民咸包前去打理,而那些异族之中对饲养牛羊有丰富经验的牧民也闻到了其中商机,往军督府提出饲养的建议…… 很快牧族、乌族甚至灵族的人也都各自建立起了饲养场,到后来都过上了农场主一样的富足生活,一时间成了一桩奇闻。 询问过徐辉,又嘱咐了解几句,其余各营主将也向刘策汇报了各自岗位工作后,话题再次转到了河源之事上来。 刘策望向闭目不语的叶胤,语气稍稍柔和了些问道:“叶公子,你有何见解,本军督该不该出兵前往高阳呢?” 叶胤说道:“军督大人,不才认为,这高阳之围,应当派兵去解,原因有三, 一,此次北伐出征的将士都获得了丰厚的奖赏,尤其是那些出战的新军将士,各个都收入颇丰,极大刺激了那些未出战甚至怯战的将士,如今各个都群情激昂,急切想要立功改变自己的处境。” 张昭通闻言,当即一拍大腿打断道:“叶公子说的没错啊,我旗团里那些兔崽子见到张烈和陆羽两部立功,真是各个眼红的紧,那些副将啊,亲兵啊天天缠着我问何时再出征,一定要带上他们, 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前本将军在幽州苏敬山那叛逆麾下一听说要打仗,各个都缩着脖子不敢靠近,现在倒好,争着要出征,哎……” 叶胤笑而不语,接着说道:“其二,既然是皇命,那不得不执行,免得被人落下把柄,说我边军桀骜不驯,不服皇令的口实,这样无论对军督大人,还是我边军将士都十分的不利。”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的点点头,对叶胤的话表示认可,刘策也是对她抱以微微一笑:“第三点呢?” 叶胤迎着刘策平静中夹藏着火热的目光,心下一暖,随后说道:“第三,解高阳之围对军督大人和我边军将士的名望都有不小的提高,至少世人会认为军督大人仁义,就百姓与水火……” “算了吧,叶公子!”封愁年忽然大手一扬,打断了叶胤的话,“你是不知道,当年军督大人兵不血刃收复高阳城,结果呢,现在人家只知道是那姓李的功劳,我军督大人和精卫营的名字怕早忘了, 我大老粗一个,说话粗俗还请叶公子见谅,什么狗屁高阳,这趟浑水还是别去沾,省得名声没捞到还惹的一身不是……” 杨开山也难得和封愁年站在一条战线上对刘策说道:“是啊,军督大人,虽然疯……封指挥使说话虽然俗了些,但他倒是字字句句在理啊,现在整个河源怕不知道有精卫营曾经存在过呢……” “二位将军,此时不同往日……”许文静忽然开口说道,“昔日军督大人只是义军身份,自然无人会记得大家,但现在军督大人是以讨逆的身份前去河源解围,又有朝廷的公文在身,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啊, 就算想遗忘都不可能了,更何况还有报纸这一利器,谅朝廷也不敢随意没了军督大人和各位将士的功劳……” 众人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对叶胤和许文静又高看了几眼,看来读书人别想的就是比自己多啊难怪人家会受军督大人如此器重。 既然已经决定出兵河源,那接下来就是出战的人选了,各级将领立刻端正坐姿,一动不动等待刘策下令。 刘策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些人这么做是希望自己能出兵带上他们,但是,这次出征河源自己只是辅兵,不是主力,人数注定不会太多,而且刘策也有意要磨炼下新军和未北伐却急于立功的将士们。 稍作打算之后,刘策说道:“楚子俊、孙承、张昭通、张烈!” “末将在!”四人闻言立马出列,恭敬的站在府中。 刘策说道:“即可回转营地,各自点拨半数兵马,等我军令驰援河源!” “遵命!”四人闻令,脸上都带有一丝得色是难以言表。 “许文静!” “属下在!” “随本军督一起出征河源!” “属下领命!” “徐辉!” “末将在!” “即刻筹备粮草以及大军出行所需辎重,等候本军督下令!” “末将领命!” “其余各人守好各自岗位,不得懈怠!” “遵命!” 出征河源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众将和刘策道别后,便各自离开了军督府。 “河源,高阳……”刘策望着眼前离去的人影,闭目沉思起来,“没想到时隔两年,我又要回到那片炼狱了,不过这一次,我已经是换了个活法回去了,无人再可以阻我前进的道路!” …… 。 一七五 跪求 …… “刘策,你回来了?” “刘大将军,你该不会真的又要出征了吧?” 一回到军督府后院,姜若颜便和宋嫣然一道在夏妙音以及薛沫忆的陪伴之下,各自身着黄白轻衫向刘策迎了过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OM 这段时日,宋、姜二女意外的相处十分融洽,姜若颜教习宋嫣然诗词歌赋,而宋嫣然时不时做些糕点餐食给姜若颜,那精湛的厨艺倒让吃惯山珍海味的姜若颜也是由衷的赞叹不已,很快二人便以姐妹相称,到是没有让刘策为她们的事感到烦心。 刘策对她们轻轻一笑,又对夏妙音和薛沫忆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二女叹道:“没办法,君命难违啊,我这就是劳碌命啊……” 说着有意无意地摊了摊手,倒让本来比较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宋嫣然闻言嘟了嘟嘴,嘀咕道:“真是的,才打完仗回来,一个月不到又要出征,难道全大周除了你,就没一个会打仗的么?” 姜若颜闻言,侧首看了一眼宋嫣然,忍不住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宋嫣然瞥见,立马对姜若颜取笑道:“颜姐姐,你就偷着乐吧,这次皇帝召你进京加封将军夫人,可以一路随行,多陪陪刘大将军了,我倒好,哎……” “你呀……”姜若颜轻轻抚摸了下她的秀发,美眸轻颌,口吐幽兰,“放心吧,等刘大哥这次出征回来,会率先和你完婚的,姐姐不会和你抢的……” 宋嫣然闻言,俏脸一红忙道:“谁说我答应要嫁给他了?姐姐你又取笑我……” 说着轻轻蹬了蹬脚尖,满脸的娇羞之态,看的在场众女和刘策不禁一笑。 少时嬉戏之后,姜若颜望向刘策说道:“刘策,先进屋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嗯……”刘策应了一声,“大家一起吧,难得聚一聚,顺便有些事要和你们交代一下。” 与是,五个人簇拥在刘策周围,一起向内堂走去。 一桌子的菜肴已经备好,等五人落座后,周围服侍的侍女替各人跟前斟好酒水,便都退了下去,不打扰他们用餐了。 静静食用一刻钟后,宋嫣然忍不住问道:“刘大哥,这次你要出征何处呢?” “河源……”刘策静静地说道,“足足五千里路程……” “五千里……来回就是上万里……”宋嫣然闻言,轻声嘀咕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事一样。 刘策见此,对他轻轻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早些回来的……” 宋嫣然“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姜若颜,握着她的手一脸郑重地说道:“颜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刘大哥。” 姜若颜玉手覆住宋嫣然的手背,抱以一个甜甜地微笑:“宋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咳咳……”听她俩这么说,刘策忍不住咳嗽两声,“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军督这么大一个男人,还要什么照顾来照顾去的么?嫣然你且放宽心……” 姜若颜和宋嫣然闻言,这才感觉气氛太凝重,连忙松开紧握的手,各自抿嘴一笑,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刘策又对夏妙音说道:“妙音,我不在这段时候,你就多陪陪嫣然,她性子野,耐不住寂寞,多陪她说说话,有劳了……” “义兄说的什么话?妙音定会好好照顾宋姑娘的,义兄你无需操心。” 这几日夏妙音在军督府住了下来,才发现刘策的两位未来妻子脾性相当和善,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看待,自然而然也就安下心来,同时永安这种安逸的氛围她也十分的受用,让饱经磨难的她格外的珍惜眼下这一切。 “那就好……”刘策心下送离开口气,随后又望向薛沫忆,举起酒杯对她说道,“薛姑娘,你和嫣然之间,在下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无需拘束……” 薛沫忆受宠若惊,忙举起酒杯对刘策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收留,沫忆感激不尽,自当会多陪宋妹妹,请军督大人无需为此挂怀……” “那我就放心了……”刘策举杯一饮而尽。 “对了,刘策……”姜若颜替刘策夹了块煎好的鱼肉,随口问道,“听说这次京城方面领军驰援河源的主帅是若颜的表哥,史宗杰,真的假的?” “啪嗒……” 姜若颜话音刚落,正在夹菜的薛沫忆筷子一个不稳掉落到了桌面上,引起其他人侧目。 “薛姐姐,你怎么了?”宋嫣然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薛沫忆随便搪塞了几句,随后取起筷子继续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餐食。 刘策也没在意,对姜若颜说道:“是啊,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若颜,你表哥可曾领过兵?哪怕一次也好……” 姜若颜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和表哥自小就不怎么往来,关系平淡的很,但每次见他不是跟人在诗社酒楼吟诗作对,就是在家中临摹先人古迹,带兵之事,若颜印象中根本没有……” “唉……”刘策叹了口气说道,“这朝堂也真是愈发奇怪,居然派一个书生领兵作战?难道说他是班定远或陈庆之这样的弃笔投戎的军事奇才?” 姜若颜闻言奇道:“班定远?陈庆之?刘策,为何我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人?他们是谁啊?” 刘策自觉失言,故作镇定地说道:“没什么,一些典故而已,以后再和你解释,只是依你之言,这史宗杰没领过兵,也没上过战场,更没在军营待过,这样的人带着几十万主力北上解围,若颜你觉得胜算多大?” 姜若颜想了想,略显落寞地说道:“虽然若颜对军事一窍不通,但以表哥的能力,如无奇迹的话,那是九死一生啊……” “呼……” 一旁的薛沫忆闻言,忽然起身跪在了饭桌前,对刘策和姜若颜重重拜了下去,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把在场众人搞的不知所措。 “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薛姐姐,你怎么了?快起来啊……” “薛姑娘,有话起来说啊……” 在一片诧异声中,宋嫣然和夏妙音上前想要把薛沫忆搀扶起来,不想薛沫忆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梨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只闻薛沫忆说道:“军督大人,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刘策淡淡地说道:“薛姑娘,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不……”薛沫忆已经泣不成声,“军督大人,我骗了你们,也骗了大家,其实我不叫薛沫忆,我真名……” 说到这里,下跪之人顿了顿,任泪水滑过脸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刘策说道:“我真名叫薛如鸢,恳请军督大人能带我一起前往河源,我想见一见史郎,求求你了,军督大人!” 话毕,化名“薛沫忆”的薛如鸢再次冲刘策和姜若颜拜了下去。 一七六 凄凉往事 …… “起来说话……” 闻听薛如鸢说出真实身份后,刘策没有感到一丝惊讶,仿佛早就知晓了一般,只是让薛沫忆站了起来。 而一侧的姜若颜也是一脸的淡定,这几日与薛如鸢想处下来,也对她的身份了解了几分,只是不曾点破罢了,毕竟这薛如鸢的命运和自己相比,真的是无比的凄惨,也恨自己那表哥太过懦弱窝囊,眼睁睁看着与自己齐名的佳人被送往夏国让蛮子糟蹋清白,同时也庆幸自己找到了刘策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这辈子已然知足了。 薛如鸢被夏妙音和宋嫣然搀扶回位置后,刘策便和夏妙音使了个眼色,夏妙音心领神会,立刻将内堂的大门紧紧闭上并反锁住。 等夏妙音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刘策这才开口问道:“薛小姐,现在这里都是可信任的人,给我个带你出征的理由。” 薛如鸢泪眼婆娑地说道:“军督大人,我,我想见一见史郎,这几年来,我真的好思念他,日夜无时不在想着他,本来好不容易已经开始学着遗忘了,可不曾想一听到他的消息我就忍不住……” “薛小姐,仅仅是这样的话,我是不可能带你随军出征的……”刘策轻点一口酒,淡淡地说道,“要知道,现在整个大周都在找寻你的踪迹,各衙门的通缉令至今没撤销,这么带你出远东的话,我怕……” “军督大人,求求你了……”薛如鸢作势又要跪下,“我只想离他近一些,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 刘策冷一声,打断她的话:“本军督早就对你身份有些了解,若真怕麻烦早就把你带到衙门去了,也不会留你到现在,只是本军督很好奇,你真的对那史宗杰念念不忘, 本军督好像听你府上的薛鹏薛护卫说起过你们之间的事情,请恕在下直言,这种男人在本军督眼里就是废物一个,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对他……” 姜若颜和宋嫣然闻听刘策这么说,顿时互望一眼,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薛如鸢说道:“军督大人,你说的没错,或许在军督大人眼里史郎就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懦夫,但是,他在我心里还是无可替代的,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刘策说道:“就算让你见到了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你觉得他会为你放弃现在的一切么?” 薛如鸢擦干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奢求能改变些什么,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一见他,哪怕远远地望他一面也够了,而且现在的我也配不上他……” “薛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宋嫣然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啊,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不……”薛如鸢顿时泪如雨下,“你们不知道我所受的是怎么样的屈辱,这种屈辱不是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的,你们知道我到西凉后,那元穆灏是如何对待我的么?” 薛如鸢开始讲述自己在西凉遭遇的凄凉往事…… 在抵达夏国国都武州的当夜,她就被元穆灏粗暴的夺去了贞操,元穆灏就如同一头发情的野兽,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兽欲,毫无半点怜香惜玉。 痛哭了一整夜之后,薛如鸢也认命了,单单这种屈辱她还是能忍受,可是她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薛如鸢被封为王妃的第七天,夏国国王元天昊就贪恋上了她的美色,而元穆灏知道父亲心意,为了讨好他获得更高的权力,便主动强迫薛如鸢服侍自己的同时也去服侍他父亲,就这样薛如鸢成了他们父子的共同玩物…… 大夏本就是蛮族一支,尚未完全开化,这种事在他们国内如同家常便饭,女人就是一个随手可弃的玩偶而已,在中原人看来有违人伦道德,在他们那却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自小知书达礼的薛如鸢岂能忍受这种屈辱,最后鼓起勇气和元穆灏据理力争,结果在遭受一顿毒打后,居然让他的十几个侍卫当着自己的面将薛如鸢……而元穆灏全程就这么看着她受辱,还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酒佳肴,不时大笑出声…… 身心受尽折磨的薛如鸢好几次都想到了去死,元穆灏从头到尾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可以炫耀的花瓶,压根就没有半点的感情在其中,所谓夫妻之间的感情除了交合之外就没其他可言,但唯一支撑她活下来的也只有和史宗杰在一起时候那份美好的回忆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终于让她决定赌一次自己的命运,带着对史宗杰的思念,决定找机会出逃。 元穆灏不但将自己与他父亲共享,还随意赏赐给他忠心的部下发泄欲望,更离谱的是,居然连前来外交的使节都让薛如鸢去陪夜。 这些前来夏国的使者中,有西域的,草原的甚至还有来自大周的,几次下来,薛如鸢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陪同周国使节过夜的时候,趁其醉酒不备后,连夜逃出了西凉,这才离开了那片地狱。 后为了躲避大周朝廷和夏国的追捕,一路遮头盖面,靠卖唱为生,经过近半年时间来到了远东,半道之上被好心的关七发现,才带着她到了刘策治下汉陵才安定下来,不过经历这种可怕的经历后,让她对男人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听完薛如鸢的描述,姜若颜是浑身不住微微颤抖,一对玉手紧紧抓着刘策的一角一处。她不敢想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事情存在,要落在自己身上,绝对还是一死解脱为好,同时又想起前年在巫山镇外围的情景,要不是刘策的精卫营出现,估计下场和薛如鸢一模一样…… 宋嫣然也是贝齿轻咬下唇,不时瞄向刘策,前年自己也是他把自己从胡奴手中救下来的,不然的话,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夏妙音则是双眼含泪,她能深切感受到薛如鸢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痛苦,毕竟自己和她的命运何其的相似…… 刘策听完薛如鸢的话则默然不语,但一对虎眸却早已变的异常冰冷。 良久之后,他开口对薛如鸢说道:“薛姑娘,你且好好休息吧,带你出征的事,本军督再考虑考虑,先吃饭吧……” 薛如鸢再次起身对刘策行礼哀求道:“军督大人,我恳求您就带我见一面史郎,我保证不会给您添乱,求求您了……” “无需多言,吃饭吧……” 说完,刘策仰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 。 一七七 殿前司 …… 在刘策为出征河源做准备的时候,一连十几天过去了,神都殿前司大军居然还没有集结完毕,如今各方正为这事忙的是焦头烂额…… 河源急报一封接着一封送递卫稹面前,最终卫稹龙颜震怒,下了死命令,二月二十二之前必须集结大军开赴河源解高阳之围,由他亲自在城外阅兵,这才加快了各项出兵事宜的进程。 “唏律律……” 殿前司校场之外,一名身着监军制服的官员喝住马身,和周围随行的护卫望着前方富丽堂皇的殿前司演练大营,眉间紧锁,思考一阵后便下马走了进去。 此人名为顾谦,三十五岁,虽为文官,却颇懂行军布阵之道,对军中事务也甚是了解,而且能武艺超群,能将一柄二十多斤重的大刀舞的是虎虎生风,是左太尉席满的得意门生。 但顾谦为人刚正不阿,不思变通,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为官十二年,一直都只是从六品郎官之职,没机会不得升迁。 不过,顾谦确实有能力,左太尉席满为了确保此次殿前司大军能顺利开赴河源战场,特意力谏顾谦为监军,以辅佐史宗杰不出意外。 “参见监军大人……” 一进演练场,立马有两名参将上前参见顾谦,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顾谦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随后问道:“殿前司军队集结的如何了?” 一名参将说道:“回禀监军大人,本操演场一万殿前司将士等候监军大人检阅……” 顾谦闻言,眼眸微颌:“速带本官前去观看操演!” 两名参将互望一眼,随后拱手对顾谦恭敬地说道:“监军大人,小的已经在内厅备好酒菜为你接风,不如用过接风酒以后再去检阅也不迟……” 顾谦手一挥拒绝道:“不必了,本官来时已经用过饭了,速带本官前去观摩殿前司将士操演!” 两个参将见顾谦如此固执,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死脑筋,随后满脸堆笑地对他说道:“既然监军大人执意要看将士操演,末将这就为你引路,请……” 说着,二人便在前面引路,带着顾谦一路向校场走去。 等两名参将带着顾谦等人到达校场之际,早就在沿途放哨的士兵立马将消息传回了校场,当顾谦踏入校场之时,倒也看到一幅肃然起敬的景象,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便来到了搭建的检阅台上坐了下来。 喝了口检阅台边上放置的茶水后,顾谦对其中一名参将问道:“为何不见你们指挥使大人?” 参将忙道:“回禀大人的话,指挥使大人有要务在身,暂时无法回营,还请监军大人见谅……” “要务?哼,大军出征在即,还有什么要务比这更重要的么……”顾谦冷哼一声,望着校场之上列阵以待的士兵,开口说道:“不浪费时间了,让他们开始吧……” “遵命!”参将应了一声,随后和传令官使了个眼色。 传令官立马取出扩音器,冲校场大喊一声:“全军听令,演练开始!” “演练开始!” “演练开始~” “演练开始……” 数声咆哮回荡在校场之上,随后一阵鼓号齐鸣,殿前司的操练正式开始了。 “喝~” 但见其中一个方阵齐齐呐喊一声,向前跨了两步,最前列的长枪手挥动手中长枪重重往前虚空一刺,看似十分的有气势,但在顾谦眼里却显的是不同了…… “有气无力,虚张声势,长枪所刺位置不一致,阵型松散,毫无压迫感……”这是顾谦对这些方阵长枪手的评价。 “刀盾手,劈~” 但闻另一处阵列的命令铺天盖地的响起…… “哈~~” 闻令的刀盾手在愣了数息之后,才持盾牌堪堪挥动手中腰刀劈下。但在顾谦看来,这看似势大力沉的一劈,却显得毫无章法可言,脸色也变得更为阴冷了。 “射靶!” 长枪阵,刀盾手演练过后,便轮到弓箭手开始演练了,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从各阵中跑出一列列弓兵,开弓搭弦瞄准十五步外的草人,随后就是一轮齐射…… 但见飞驰的箭矢射向前方百余堆草人,十有五六尽数脱靶,还有些明明已经射中草人,但却没能穿透草人身上覆盖的部甲,纷纷弹落开来,真正命中的却是十不存一。 站在检阅台上的参将很明显感受到顾谦身上散发的寒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显然这次演练令这位油盐不进的监军大人是异常的不满。 “攻城~” 其余各项目演练完毕后,最后一项就是攻城演练,但见各列殿前司的将士齐齐大吼一声,扛着云梯毫无章法的向前方三丈高的“敌城”攻去。 只见殿前司大军很“顺利”的来到了敌城之下,不慌不忙的将云梯架设到了“敌墙”之上,开始有说有笑,骂骂咧咧地拥向长梯,一时间场面是混乱不堪…… “停下,给我停下!” 看到这里,顾谦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茶几,大声喝令停止演练,边上参将忙让人击鼓鸣号,这才止住了这场闹剧般的操演…… “你们这到底在干什么?啊?解释一下!”顾谦脸颊不住抽动,起身指着其中一名参将质问道。 那参将委屈地说道:“回监军大人的话,我们平时都是这么训练的……” 顾谦闻言,强压欲爆发的怒火,狠狠瞪了眼那名参将,随后一个箭步走下检阅台,向军列大步走去,身后的随从和参将连忙跟上。 当顾谦一脸怒容的来到长枪阵列的时候,望了他们一眼怒道:“长枪阵要点是什么?刺!你们这样有气无力如何上阵杀敌有用么!应该保持阵列用尽全身力气准确的刺出去,这才是一名合格的长枪手该有的水准!” 说着,顾谦一把夺过一名将士手中的长枪,想要给他们示范一下,可当长枪拿到手中的时候,他顿时愣住了。 只见顾谦掂了掂手中长枪,仔细看了一阵问道:“怎么回事?这长枪怎么这么轻?还有这枪头能捅人?” 随从闻言,仔细看去,但见这枪头显然是刚打磨不久,上面的锈迹还未完全去除,而且一眼就看出这枪头所用的铁料杂质过多,就怕人没捅死,这枪头就先裂了。 “怕啦~咔擦~” 果然,顾谦震怒之下,将枪头狠狠往地上一戳,那枪头顿时碎裂成数截,连同那枪杆也出现一道裂痕。 “到底怎么回事!”顾谦再也忍不住,冲参将怒吼一声。 参将一个哆嗦猛地跪倒在地:“大人息怒,这,这不归我们管啊,是军械司的责任啊,他们调拨下来的兵器就是这样的,请大人息怒啊……” “咔擦!” 顾谦闻言,猛地将长枪撞在自己膝盖间,长枪顿时闻声而裂,折断的是异常轻松。 随后顾谦又让随从取来几支长枪,也是相同的效果,顿时面色如阴云密布一般。 瞥了眼跪下地上冷汗直冒的参将,顾谦和随从下令道:“去刀盾手阵列看看……” :。: 一七八 这都什么? …… “拿来!” 顾谦来到地方,一把取过一名刀盾手手中的腰刀,一入手顿时蹙眉,阴沉的脸色仿佛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一般。 “腰刀重四斤三两,需精铁打制,刀锋淬火细磨方能破甲,但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别说四斤,怕是两斤都没有吧,这种玩意儿如何上阵杀敌!” 顾谦忍无可忍,猛的将腰刀往地上一砸,那腰刀随即弹跳了几下,再看是,刀锋口已经出现一道长长的缺口,刀身也开始卷了起来,真的是令人触目惊心…… “取弓!” 连续试了几把腰刀无一不是折裂后,顾谦再次接过几把殿前司士兵手中的步弓打量起来。 “十五步内都能脱靶,你们平日怎么训练的?” 顾谦看了手中步弓,暂未发现什么问题后,冲弓箭手中的一名指挥官怒斥了一声,那指挥官闻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哼……” 顾谦冷哼一声,随后开始拉弓开弦。 “绷~” 就在弓弦拉至满圆之际,弓弦忽然绷裂,差点甩到顾谦脸上,而步弓两侧承载重力的弓臂,也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怒极的顾谦猛地将手中步弓用力折断,指着校场之上的指挥官厉声喝斥道,周围将士见顾谦发怒,连忙跪在地上请他息怒。 顾谦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那些将官吼道:“再有几天,大军就要开拔前往河源与流贼作战!你们这个样子如何跟流贼拼命,去解高阳之围?看看这些玩意儿,能上阵杀敌么?能用么?你们可都是我大周皇室的精锐,闻名天下的殿前司!”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参将连忙爬到顾谦脚边说道,“这些军械都是皇家军械库发放的,到我们手里一直都是这种兵器啊……” “起开……” 顾谦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一脚踹开参将,然后拉起一名士兵正欲询问,猛地他又发现不对的地方。 但见顾谦手中握着一块从那将是身上撕扯下来的皮革,顿时是目瞪口呆,连忙又向几名士兵身上的甲胄查验,但见无论铁甲还是皮甲,皆是劣质材料打造…… 而与此同时,顾谦的一名随从从靶场取来一支羽箭递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大人,这是弓箭手用的箭矢,请你过目……” 顾谦丢掉手中皮革,取过箭矢看去,但见箭镞不是精铁或生铁打制,而是木头做的,只是涂成类似金属的颜色,不仔细查验,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这一刻,顾谦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大人~” 边上的随从一把扶住顾谦,才避免他摔倒。 顾谦稳住身形后,看着跪伏在地的一片人海,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这就是我大周皇族的精锐之师,这就是曾经追随太祖横扫中原定鼎天下的赫赫有名的殿前司啊!” 话毕,他一甩袖子,丢掉手中箭矢对随从说道:“随本官去军械库查个明白!” …… “来,咱爷们喝一杯……” “走你的……” 皇家军械司内,两个管事太监正端坐在屋内,围在一张矮桌前,喝着小酒,桌上摆放着四个下酒小菜,在这寒意未除的初春季节,是分外的舒坦。 皇家军械司分为四处,一直由皇城大内太监管理,专门负责给中央军提供军械物资,殿前司、禁军、雷霆军以及京畿各处皇室直属的军队皆由皇家军械库运输武器装备。只要能在军械库内任个差事,这油水可不少,随便捞一把就能让人放屁都油裤裆,是大周最肥的差事之一。 而负责这一处的管事是卫稹身边大红人,司礼监执掌太监,锦盛的两个干儿子,分别叫高士仁和蒋芳合。 “啊,舒坦,真是舒坦啊……”一口酒下腹,高士仁抹了抹嘴角的酒水,夹起一粒花生随手往嘴里一丢,对蒋芳合说道:“蒋公公啊,爷们儿可听说了,那新任的监军今日个可是去殿前司检阅了,你说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蒋芳合闻言,不屑地说道:“露出马脚又能怎样?感情他还想跟咱干爹作对不成?惹急爷们儿的话,就弄死他,整死这么个玩意儿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 高士仁笑着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儿,可爷们儿听说那顾谦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一根筋不知轻重,不知得罪了多少大人物,要不是左太尉护着,怕早就丢城外横江里喂鱼了,我看啊,他铁定会来咱军械司闹事儿……” “那他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蒋芳合闻言,满脸不屑地说道,“爷们儿管理的可是皇家军械司,敢来这里闹事儿,不给爷们儿脸面是小,要得罪了干爹,呵呵,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就够他受的了……” 高士仁点点头,举着酒杯对蒋芳合醉眼惺忪地说道:“在理儿,来,咱爷们儿再走一个……” 就在两人阴阳怪气,互碰下酒杯,一饮而尽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 “两位公公,不好了,顾谦,顾监军冲进来了,小的几个拦不住,他现在带着人已向库房走去了……” 高士仁和蒋芳合闻言,顿时一怔,酒也醒了大半,只见高士仁连忙对外面的太监说道:“快,快,赶紧带爷们儿去库房,千万别让这姓顾的进去啊……” 蒋芳合也是一脸的懊恼:“这个挨千刀的,怎么说来就来,连顿饭都不让爷们儿吃的舒坦,爷们儿真是倒了大霉了……”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堪堪出了房门,向摆放军械的库房跑去,务必要赶在顾谦进入之前阻止他。 而此刻在军械库库房之外,顾谦跟他的数名随从正和守在库房之前的守卫对峙着,双方气氛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 顾谦冷着眼对库房前阻拦自己的护卫说道:“把库房打开,本官要亲自查验我大周军备近况!” 一名护卫咽了下口水说道:“没有高、蒋两位主事大人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顾大人,还请你不要让小的为难!” 顾谦傲然回道:“本官身为此次出征大军的监军,有权力查验军中兵械,立刻给本官把门打开,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护卫立马握住腰刀刀柄对顾谦说道:“顾大人,在下说了,没有高、蒋二位主事的命令,在下绝不能放大人您进去,还请先让在下去和二位主事大人通禀一声……” 然而,不等护卫把话说完,一阵尖细的嗓音就在众人耳畔回荡:“干什么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一七九 破铜烂铁 …… 高士仁和蒋芳合两名主事太监在十几个随从太监的陪同下,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军械库前。 “高主事,蒋主事,你们二位来的正好……”闻着一身酒骚气的两名太监,顾谦不由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眉头一蹙,对二人说道,“本监军想问你们一句,这军械库的大门本官可有权力进去一探究竟?” “放肆!”高士仁立马扯着嗓子指着顾谦骂道,“皇家军械司岂容你说进就进,顾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爷们儿的地盘耀武扬威起来了?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好大的狗胆!”顾谦猛地一声厉喝,一把甩开高士仁指着自己的手指,大声说道,“本官乃皇上册封的讨逆大军监军,你个小小的八品主事敢在本官面前大声喝斥,信不信本官以以下犯上之罪,将你格杀当场!” 高士仁何曾见过这种逼人的寒意,顿时被顾谦的气势吓得是魂不附体,只能惊恐地指着顾谦不住说着一个“你”字,却没有实质内容。 蒋芳合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顾谦是个软硬不吃的硬茬子,但没想到真人远比传闻中难对付,居然在皇家地盘上还敢如此盛气凌人,倒让他也颇敢不安。 “暂时先服个软,等事后再找义父和他算算总账!” 打定主意后,蒋芳合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顾谦笑着说道:“顾大人,您消消气,爷们儿不懂事,冲撞到了您,给您赔不是了……” 顾谦瞪了他们一眼,厌恶的别开脸,随后又看向军械库大门说道:“本官要查验军备境况,速速把门打开!” “这……”蒋芳合回头看了一眼库门,为难地对顾谦说道:“不知大人为何如此焦急查验军械库?” 顾谦怒道:“本官要查验军中武备概况!赶紧把门打开!” 蒋芳合想了想,低声下气地说道:“顾大人,没有皇上或锦大人的手谕,爷们儿怕是不能为你开门啊,毕竟……” “你尽管把门打开!”顾谦没理会他们,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出了什么差池,本官一力承担,打开!” 见顾谦态度坚决,蒋芳合跟高士仁也不便在阻扰,毕竟大周的监军的确有权力查验军械辎重的权力,以确保大军出征的需求。 “那一切后果就由大人您承担了,开门……” 蒋芳合取出钥匙,遣退挡在库门外的护卫,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军械库大门,顾谦随即在他们指引下踏步走了进去…… 一进军械库,一股异味立马扑鼻而来,让顾谦和他的几个随从不由眉头一皱,将手伸在面前扇了扇。 “大人,您,您随便看吧……” 高士仁神色略显紧张地对顾谦说道,语气都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好在蒋芳合一把握住他的手,示意他镇定。 顾谦来到一堆捆扎的长枪前,命人解开绳子,随手取过一把掂了掂,忽然猛地往库房之外一掷,那长枪呼啸而过,一头刺入门外所立的的一面木桩上。 “嗯……” 顾谦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又来到一堆摆放刀具的桌案前,取起一柄腰刀伸出手指弹了下,立马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顾谦神色变得柔和了些,打量着手中腰刀喃喃自语道:“不错,上等精铁打制,锋口厚实,重量也足,可破甲……” 等把腰刀放回原位后,又来到堆放箭矢的角落,望着密密麻麻海一样的白羽,顾谦心中呼了口气,情况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糟,或许今日演练只是些操演用的摆设而已…… 又查验了几件铠甲之后,顾谦满足地准备离去之时,忽然发现情况不对。 他猛地看向整个兵械库,心中一思索,对高士仁和蒋芳合问道:“为何库房之中只有这么些军备?这些加起来连一个旗团都装备不了,其他军备呢?哪儿去了!”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高士仁和蒋芳合正暗自庆幸,不想被顾谦这么一问,顿时吓了一跳。 “大人,那里有道暗门……”一名随从在顾谦耳边轻声说道。 顾谦闻言顺着随从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在不起眼处有一道暗门。 “打开!” 随着顾谦一声令下,几名随从立马打开了暗门在门开一瞬间,登时一股灰尘不可遏制的飘散了出来,呛的众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而高士仁和蒋芳合见到这一幕,登时无力的垂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一般…… “果然……” 顾谦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腰刀,再取过一些个粗制滥造的枪头,以及木头做的箭镞,登时面如寒霜,气的是不住发抖。 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些破旧皮革缝合的皮甲处,密密麻麻有无数个小洞,内中有虫蚤正在不停来回爬行,随手取过一件稍稍一用力便如布帛一样被扯裂开来,显然是这些皮甲皆是劣质品,而且还是没有经过处理的皮甲,根本无法对身体造成任何有效的防护,反而还会增加身体负担。 顾谦再取过一件扎甲,随手这么一扯,甲叶就如同流水般尽数脱落下来,捆绑甲叶的绳子早就已经腐烂不堪,而掉落在地上的甲叶不少都应声而裂,从一片甲叶断裂口看去,里面掺合了不少杂质,已经可以确定这些甲胄的甲叶都是劣质品,也无法保证将士们的生命安全。 顾谦双手捧着一件扎甲,冷着脸来到跪在地上的二人跟前,重重摔在地上,大声问道:“这些武器装备,能用么?” “哗啦啦……” 但见扎甲落地后,如天女散花般尽数撒开,到处都是破碎的铁叶,弹起的碎屑甚至溅了高士仁和蒋芳合一脸。 高士仁吓得连忙求饶道:“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啊……” 顾谦抽出腰间宝剑抵在他头上说道:“不怪你们,难道要怪本官么?大军出征在即,殿前司的武备尽是这些破铜烂铁,你们军械司就是这么对待将士的么?嗯……” 蒋芳合连忙抬头作揖求饶扯着尖细的嗓音说道:“顾大人,爷们儿,不,小的知错了,但是这真怪不得咱军械司啊,咱军械司只负责给京畿各处的军队运送军械,这些玩意儿入库的时候就这样了,咱几个也没办法啊,大人该查应该查一下军造司才对啊,求顾大人明鉴啊……” 高士仁也哭着说道:“顾大人明鉴啊……” 两个太监是哭的稀里哗啦,既是磕头又是作揖,令顾谦心里很是烦躁。 “走!” 良久,顾谦一把抽过一支木箭,狠狠地折断后,满脸失望的离开了军械司…… :。: 一八零 亡国之兆 …… 掌灯时分,左太尉府邸,用罢晚饭后,席满端坐大厅主座,手捧茶碗不时轻掀茶盖,似乎在等候着贵客来临。 果然,不多时,一名家奴弓着身子步入客厅对席满说道:“老爷,顾谦顾监军在府外求见……” 席满闻言,掀碗盖的动作一怔,随后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吧,再去备碗茶……” “是,老爷……” 家奴恭敬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顾谦一脸阴冷的踏入府厅,刚迈过门槛,就对席满怒道:“恩师,学生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世风日下,算是见识到生平仅见的奇闻,今日殿……” “顾谦,你先坐下……”席满轻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指了指边上的客座,示意他先坐下,“早料到你今日观看殿前司操演后会来找我,先坐下吧……” “哼……”顾谦冷哼一声,满脸怒气地落座在席满的边上。 席满把一碗新上的茶水轻轻推到顾谦边上,问道:“你已全然知晓了?” “原来恩师早已知道了?”顾谦听席满这么说,顿时脸色变得更为阴沉,“既然如此为何不在皇上面前参他们一本?今日学生先去的殿前司检阅部队操演,那就是我大周皇室的精锐之师?简直可笑至极……” 席满说道:“殿前司精锐早在十几年前出征西凉的时候就损失殆尽,现在的殿前司新组建不过七八年,而且从未出过京畿上过战场,战力不足也可以理解……” “理解?那可是我大周王朝的精锐啊!”顾谦闻言忍无可忍厉声怒道,“先不说这战力,单看殿前司的装备,那是人用的么?” 说着顾谦将随身携带的劣质铁片和木头做的箭镞放在茶几之上:“这种东西如何杀敌?今日我特意去了趟军械司和军造局,军械库内,几万套甲胄破的洞都能钻耗子了,那刀枪剑戟别说上阵杀敌,怕是连只猫都杀不死! 军械司推卸说是军造局的责任,学生特意又跑了趟军造局,结果恩师你猜学生看到了什么?里面四十多台铸造兵甲用的炉子,九成都熄了火!主事王建昌言军造局早就没铁料打造兵械了,可去年年末学生明明记得有四百万斤熟铁和二十万精铁运抵军造司的啊!怎么会……” “顾谦啊……”席满慢悠悠地打断他的话,“既然你都发现了,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顾谦坚定地说道:“自然是向皇上禀明实情,严加惩办这些国之蛀虫!学生这次前来,特请恩师能替学生写封奏折,明日早朝学生好转呈皇上!” 席满一愣,随后摇摇头说道:“顾谦,你这样太过激了,没用的,为师劝你还是别搅这趟浑水了……” “恩师,你这话什么意思?”顾谦立马跳了起来,死死盯着席满说道,“军政败坏,定是各级官僚贪腐导致,这若都不严查,我大周将会万劫不复啊,恩师,事态已经刻不容缓了!” “坐下,听我跟你详细说来……”席满将顾谦劝回座位上,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顾谦啊,你知道这其中涉及面有多广么?真要追究起来,这京畿各处大小官员以及那些个王公侯爵怕是九成以上都会被牵扯进来,莫说你管不了,就怕是皇上知道也不敢管,反而会害了你的性命啊……” “恩师!”顾谦起身说道,“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么?任由这群蛀虫将我大周的根基尽数噬空不成?这八万殿前司若真去河源与流贼交战,学生敢说十死无生呐……” 席满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身为左太尉,掌管军政事务,当中的弊端又何尝不知呢?八万殿前司,让一个未经行伍的世家小侯爷挂帅领兵,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大错, 军械库糜烂不堪,内中铠甲兵械十之七八皆不可用,打制兵甲用的铁料早被各级官僚暗中倒卖给各世家牟利,这些我当然也知晓, 十几天前,我在朝堂之上跟皇上建议和流贼和谈就是考虑到其中的不利因素,但可惜皇上听不进去,再加上谢阳、耿秉秋之流推波助澜,我是势单力薄,无力阻止……” 顾谦闻言,双眼通红:“可是恩师,毕竟八万条人命啊,就拿着这么堆破铜烂铁如何跟流贼拼命啊,皇上真的就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席满叹道:“唉,皇上继位以来,在经历雍凉大败之后便心灰意冷,怕朝中因此发生剧变,便开始醉心与权谋之术,想以此来削弱各世家之间的实力,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国库的事情, 不瞒你说,不光是军械库和军造司烂成一片,就算是各地上报的财政税收也早开始在作假了……” 顾谦闻言大吃一惊:“恩师你说什么?钱粮税收都是一笔笔记载主簿之上由皇室宗亲亲自验收按印的啊,怎么会作假?” 席满惨笑一声,说道:“去年银库两岁入库,八亿二千四百八十五两又三百八十二文,除开留守各地衙门用作行政之用的二亿二千万两之外,实入库为六亿两, 但这些只是纸面上的,事实上我早从财政司的人口中打探清楚,哪有八亿两的收入,从五年前开始,两岁收入就没超过四亿两,去年更是只有三亿二千万两,这还不算是入银库的……” “不可能啊!”顾谦惊道,“去年各处用钱,仅对各侯赏赐就多达六千万两,更不提其他各项开支,学生仔细算了算,去年朝廷花费的银子绝对不下四亿两啊……” “你呀,当个监军还真屈了你,算这么仔细,不如去财政司衙门吧……”席满笑着摇了摇头,“实话和你说吧,当今朝廷所需多余开销都是大周历代先皇积攒下来的军备银,用于国战储备的,可惜圣上继位以来,这军备银也已经快耗尽了……” “……” 顾谦顿时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军备银可是大周历代先皇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些蛀虫居然也有胆子敢动用?难道不怕满门抄斩? 只听席满继续说道:“皇上用一两军备银,下面的人就能用十两,然后虚报一个数字,也就随便糊弄过去了,只要皇上龙颜大悦,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核查, 现在整个京城除了皇上外,其他百官心里都明白着呢,这大周朝廷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状况,只是皇上不说就没人敢问,这些人都早被银子喂饱了……” “大人!”顾谦拱手对席满说道,“下官斗胆问一句,去年国库岁银多少数额?” 席满回道:“除去各地留下的银子,入库二亿两白银,多出的五亿空额怕是早被各世家联手贪墨了……” “亡国之兆,亡国之兆啊……” 顾谦闻言,无力的垂坐下来,脸上表情再不见一丝炯亮,席满起身拍拍他的肩,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忽然,顾谦起身对席满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明日我定要向皇上禀明实情,不能任由这股歪风邪气继续下去了!” 席满忙道:“冷静啊,顾谦!” 顾谦当即回道:“恩师不必多言,再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本官定要警醒皇上,让他严惩这群窃国之贼!” 话毕,不顾席满劝阻,顾谦一脸决然地步出了太尉府大厅。 席满望着顾谦离去的背影一阵叹息:“唉,顾谦,你太天真了,罢了!无论如何本官都会保住你的性命!” .。妙书屋. 一八一 替罪之羊 …… 翌日,太极殿,早朝……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顾谦不顾席满等同僚的劝阻,毅然决定要把殿前司的境况向卫稹禀奏。 卫稹双眸微颌,抬手说道“原来是顾监军,何事启奏?速速道来……” 立与卫稹边上的锦盛见顾谦跪在大殿正中,不由眼角微微一阵跳动,他昨日已从高士仁地方得知了事情缘由,自是对顾谦没什么好脸色看。 “启禀皇上,殿前司……” 顾谦将昨日所见所闻,如实的向卫稹禀来,大殿之上百官闻听顾谦款款而谈,不由各自心惊不已,显然这些官员不少都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之中。 龙椅上的卫稹越听越惊,最后不等顾谦说完,一拍龙椅大怒“竟有这样的事?哼!锦盛,你做何解释?” 一旁的锦盛闻言,连忙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对卫稹说道“启禀皇上,顾大人所言奴婢昨日也有所耳闻,特意去军械司查验了一下,却如顾大人所言,兵甲之中掺杂了几件残次品,毕竟十几万套装备啊,一时疏忽在所难免,但绝对没顾大人所言整个军械库皆是残次品啊,还请皇上明鉴……” “一派胡言!”顾谦听锦盛这么说怒吼一声,又对卫稹说道“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殿前司所用兵械材料皆是残次品,十之八九俱是如此啊皇上……” 锦盛忙道“顾监军,你言之过大了,奴婢知晓你身卫监军重职,为大军出征军备担忧,奴婢也知晓自己御下无能,让一些劣质兵甲掺和了进来,奴婢也还要多谢你指出缺陷呢,但你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军械司所有兵械皆为破铜烂铁,这可就实在太冤枉奴婢了……” 说完,锦盛又对卫稹磕头说道“还请皇上明鉴啊……” “请皇上明鉴……” 大殿之内百官也纷纷跪了下来对卫稹跪拜行礼,摆出一副遭受了莫大屈辱的模样。 卫稹扫视了大殿一圈,又看了眼顾谦和锦盛二人,仔细想了想,说道“军械一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唔……摆驾军械司,朕要亲自查验军械库!” 顾谦闻言,连忙拜了下去“皇上英明!” 而其他百官却吓的魂不附体,战战兢兢默不作声,不少人额头上的冷汗从官帽处不时滴落到了洁净的地板之上,无他,这倒卖军械他们几乎都参与了,一旦被发现端倪,那可是九族都不够抄的…… 锦盛忙道“皇上,你万金之躯,怎可去那贱地,不如……” 卫稹立马打断他“朕意已决,摆驾军械司,命监造司官员一并随行!” 锦盛见此,也不再阻拦“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奴婢这就为皇上引路……” 说着他起身对殿内百官大声说道“皇上摆驾军械司~~”同时还有意无意瞪了顾谦一眼,但这眼神里却充满了玩味地意思…… 百官闻言连呼“万岁”后,起身站到两侧,在锦盛搀扶着卫稹步出太极殿之后,这才各个露出一张死了妈的神情,怨毒地看向面带微笑的顾谦,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当卫稹和一行官员在仪仗队护送下来到军械司后,军械司大门之外早司内各官员跪伏在地等候接驾,为首的正是主事高士仁和蒋芳合。 等卫稹踏入进入军械司来到库房前的时候,便止住了脚步,对锦盛说道“把兵械库大门打开吧……” “奴婢遵旨……”锦盛应了一声,又对高士仁说道“还不快开门?” 高士仁这才爬行几步到库房门前打开了库门,几名监造局的官员立马进去开始查验兵甲质量问题了…… “皇上,您请坐下,保重龙体啊……” 锦盛吩咐蒋芳合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卫稹身后,卫稹闻言落座,等候着监造局官员的查验结果。 大概半个时辰后,监造司官员出了库门,来到卫稹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皇上,内中甲胄兵械,微臣已经查验清楚,在每样抽调了数十件后,查验皆为优良……” “呼……” 周围百官闻听监造局官员回复后,悬着的心立马放了下来,就连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史宗杰也是松了口气,再不知兵,兵甲重要性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也生怕自己领兵出战在即,这兵械质量却不过关…… 而顾谦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这决对不可能,昨日我明明……” 锦盛立马对顾谦怒道“顾监军,难道你怀疑监造局的大人会欺瞒皇上不成?咱家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顾监军您,非要如此和咱家过不去么……” “好了……”卫稹出口止住二人继续吵下去,“如今真相大白,这兵械闻听瑕疵还是有的,锦盛,你确实有些失职了……” 锦盛弓着身子站在卫稹身边,忙道“奴婢但请皇上处罚……” 卫稹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锦盛失职罚俸半年,以儆效尤,顾谦发现军械库粗制滥造的兵甲,理当嘉奖,特赏银千两,黄金百两……” 锦盛忙跪了下去“奴婢多谢皇上从轻,以后定当尽心竭力管好军械司,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然而,顾谦却阴着脸,死死不肯下跪谢恩。 他身后的席满见此却急了,忙推了他一下“顾谦,还不快谢过皇恩?” 顾谦却依旧一动不动,满脸的不甘,越想越气,登时有了一种要冲进库房一探究竟的冲动。 就在他压抑不住要迈开步子的时候,忽然,谏史大夫姚仲提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对卫稹说道“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如此处置太过草率……” “嗯?” 姚仲这话,立马让周围百官和卫稹一怔。 但见姚仲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才对卫稹说道“皇上,既然军械库内有残次品存在,说明定是军造司工匠懈怠,理应派监造司仔细查办,找出根源所在方能避免类似之事发生……” 卫稹点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着,命监造司速去军造司查验,顺便让丞相府介入,定要找出疏漏所在,军国利器关系到国之军威,断不可掉以轻心,相关人等一经证实造假,就转交右太尉府查办……” “吾皇英明~” 百官闻言,齐齐赞颂道,只有顾谦依然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明白这是让监造局工匠成了锦盛他们一行人的替罪羔羊。 卫稹满意地点点头,见顾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上前宽慰道“顾爱卿,大军马上就要出征了,这段时日你就和史将军多多融洽一下,你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多多帮衬下史将军,莫让朕失望啊,你就不用一起回宫了……” 话毕又对锦盛说道“摆驾回宫……” 与是在锦盛的呐喊声中,随行文武这才心满意足的跟在龙驾之后向太极殿赶去,不时瞄向依然愣在原地的顾谦,眼中满是不屑的神情。 只有姚仲和席满微微叹了口气,他们昨夜向锦盛送了大笔银钱和他达成了协议,就是保住顾谦的命,否则今天顾谦就不会这么走运了,之所以这么做,只想为朝廷保住一些栋梁之才。 等百官都离开后,顾谦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噗通”一声跪在军械库大门前,仰天长啸。 “大周,这就是我效忠的大周朝廷么,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周么……”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一头磕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之上,登时泣不成声…… 一八二 军工厂 上 …… 冀州,郓城…… 刘策陪着姜若颜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开工已经两月有余的军工厂,姜若颜是执意要跟来看看这个兵工厂究竟哪里与众不同,本来刘策是反对她前来这种地方,毕竟以他脑海里观念,前世那些白富美也好,傻白甜也罢,都很反感到这种地方来的。 但转念一想,毕竟当初拿了姜若颜的钱,如今她又马上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该陪她去看看,好让她明白当初问你借钱我都是用在什么地方…… 而姜若颜却是真的想要看看这军工厂和自己父亲治下的那些督造坊有什么区别,本来在刘策出征冀北这段时间,她就和宋嫣然一道来过军工厂,可惜门口的守卫以没有军督大人的命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为由,婉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倒令她愈发对这军工厂感到神秘起来,如今好不容易说动刘策,才带她一起前来观看。 进入军工厂后,姜若颜顿时被眼前这些热火朝天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来往数不清的工人身着统一的蓝色制服,不停来回拉着一车车铁料向厂内各处工匠间使去。 “刘策,那是什么?为什么要在地上铺设两根铁条,这样多浪费铁料啊……” 姜若颜指着骡马拖动的货车下方一条条铁轨,好奇地对刘策问道。 她对铁料还是有些认识,知道大周铁料多用于战略储备,拿到民事上的那是屈指可数,对这种地上铺设轨道这种做法一时间感到有些意外…… 刘策顺着姜若颜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笑着回复了两个字:“效率……” “什么效率?”姜若颜奇道。 “若颜,你仔细看看,那些铁轨铺设的地方都经过各个工匠间大门,把马车安置在铁轨上移动,是不是能节省很多时间?”刘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姜若颜恍然大悟,随后指着一辆刚经过的马车又问道,“刘策,这车上装的是什么?” 刘策闻言,伸手喊住一辆马车:“师傅,停一下……” 那拉车的工人见是刘策,立马止住马车,受宠若惊的来到他身边拱手说道:“参见军督大人,军督夫人也在啊,见过夫人……” 一句“军督夫人”说的姜若颜是心花怒放,面色也不由有些微红,虽然自己还不是刘策的妻子,但也不想就此去纠正那工人的错误,反正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策当然也懒的计较这些,姜若颜和自己成亲也是早晚的事,何需跟他们解释呢,只是指着那车对工人说道:“你车上装的什么?把布拉开看看……” 工人闻言,当然不会反对,随即拉开车上的布幔,但见内中全是崭新的铁块,显然是隔壁炼铁厂刚出炉的。 “这些,全是铁料?”姜若颜顿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块铁饼多少重?” 那工人闻言回道:“回军督夫人的话,一块铁饼二百斤整,这里一共是八块铁饼,总计一千六百斤重,这还是小车,大车一车就有两四千斤呢……” 姜若颜美眸睁大,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四周拉的都是这样的铁料?” “也不全是……”工人恭敬地回道,“这些只是熟铁,还有洗好的煤炭以及那些精铁等其他矿料,不过这精铁就没这么多了,不到熟铁的一半这么多,当然还有一些打制兵器用剩的废料运往水泥场呢……” 姜若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默默计算了下眼前所见的马车上的铁料,得出的数量令她感觉头都快大了。 “一辆马车算它一千六百斤熟铁,眼前所见驼运的马车至少二百辆在装运,那就是三十多万斤铁料,外加那工人所言一半精铁,足足十五万斤,天啊,爹爹在远州郊外设立的工匠坊两个月都没这么多的铁料,更别说精铁了,怕是连一成都没有,刘策,我的夫君,你是怎么办到的?” 姜若颜木然的望着身边的刘策,却见刘策只是抚摸着鼻子,笑而不语。 那工人见身后又有一辆马车行来,连忙对刘策和姜若颜告辞道:“军督大人,军督夫人,若无他事,小的就先走一步了,免的挡了后面马车的道……” “去吧……”刘策点点头。 看着一辆辆马车有序的远去,姜若颜这才忍不住又问道:“刘策,若颜刚才心里计算了下,你这铁料一天少说也有五六十万斤啊……” “怎么了?”刘策奇怪地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姜若颜瞪大美眸惊道:“你这一月下来,怕是顶过大周一年的铁量了,刘策,告诉若颜,你是如何办到的……” 刘策洒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隔壁五里不到的炼铁厂在炼,走吧,我带你去车间看看,再多再好的铁料没有工匠师傅精心制作成铁甲利刃,终究也只是一堆数字而已……” 然后,刘策便带着姜若颜来到了制作刀剑的“车间”。 一进“车间”,立马就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让姜若颜眉间微微一蹙,刘策见之本能的挡在他身前,免得飞溅的火星伤到她。 “叮~” “叮~” 等姜若颜慢慢适应环境后,才从刘策身后走了出来,但见不远处几名身着棉制工服的工匠正在齐心协力敲打着一柄烧的通红的戚刀,从敲击的金属脆响中就可以分辨出这肯定是精铁打制的刀身,另一处几名带着眼镜和口罩的工匠正拿着一把游标卡尺测量一把戚刀的尺寸,然后在一本蓝色簿子上用碳笔全数记下测量的数据。 姜若颜见这些工匠虽然满头大汗,但各个脸上却洋溢着十足的热情十分的专注,不由又有了些疑问,心道为何这些工匠和自己在远州时所见不同?没有一点的厌烦和麻木,反而会如此的热情呢? 同时,他又瞥见这些工匠身边堆放的戚刀,不由奇道:“刘策,这些刀不是已经打制成功了么?为什么还要再打制一遍呢?” 刘策说道:“那些只是通过锻锤冲压在模具之上的半成品,刀锋还需淬火加工,方能真正发挥戚刀本身的威力,这叫细加工……” 姜若颜惊道:“你是说,这些刀剑都是提前造好才搬运到这里的?不是一个工匠完成的?” “当然了……”刘策对姜若颜解释道,“军工厂实行的是流水线工作,从熔铁到成型每一个步骤全部分开,这样能提高制作效率,同时也能让专业的工匠能更加有时间专注到技术性的操作上来……” 姜若颜又问道:“那要是武器质量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追责呢?这样岂不是都要乱套了么?” 刘策笑道:“若颜,你仔细看那些工匠胸前是不是有一块铁片?上面有他们属于自己的编号, 每完成一道工序就会在完成的产品上刻上自己的编号,一旦有责或有功,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制作这道工序的工匠,而且都有负责人会记载在册,保证每一件产品的质量问题……” :。: 一八三 军工厂 中 …… “而那些记载数据的工匠,都被称之为质检员,别小瞧他们,他们的职位同样不轻松,我军督府所有兵甲器械的质量都有他们把关呢……” 听完刘策的描述,姜若颜稍加思索,对这套责任制度的完善性质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对刘策也更加佩服起来。 又观望一阵后,刘策怕姜若颜受不了这里的灼热,对她说道:“走吧,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嗯……” 姜若颜轻轻应了一声,便随在刘策身后步出了这个车间,向其他车间走去。 “砰~” 当刘策带着姜若颜来到打制铁甲的锻房时,一声巨大的轰鸣让姜若颜娇躯不由一震,好在刘策在边上扶住她的香肩才将她受惊的情绪安抚下来。 姜若颜见那巨大的锻锤重重砸向一块覆在模具上的精铁板块,直接把它一次冲压成型,一件胸甲前半段就这样成型了,令她不由啧啧称奇。 大周类似板甲的甲胄不是没有,但一套精铁打制的上半身整甲至少需要四个熟练的工匠花费三个月时间,而且做工极其复杂,至今无法实现量产,不说精铁,哪怕一套熟铁整甲也要花费一个多月时间方能完成,而且一旦损坏修补也极为不易,远不如扎甲实用价值高,只需更换损坏的甲叶即可。 来到摆放成品的甲胄面前,望着锻锤冲压出来的弧形精铁胸甲,姜若颜玉手轻抬,抚摸过那结实可靠的铁质甲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么复杂的制造工艺居然这么轻易的制造出来了?光这眼前就有数百套精铁打制的胸甲,夫君,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若颜本来以为对你够了解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太天真了……” 带着对刘策更深的情意,姜若颜觉得遇到这男人真是一辈子最大的幸事,处处都透露着神奇,与以前那些在鹤阳楼遇到的只会空谈抱负的热血文人差距实在太大,按现在的话说,那群文人是理想家,而刘策却是实干家。 “若颜,想什么呢?”见姜若颜望着桌台上的甲胄久久不语,刘策轻声问道,“是不是累了?累的话就带你去休息一下?” 姜若颜摇摇头,轻点其中一套胸甲说道:“刘策,若颜现在明白为何精卫营能百战不殆了,有这等防护利器,将士自然会舍命应敌……” 刘策说道:“若颜你错了,我精卫营之所以敢上阵舍生忘死,决不单单只靠这些兵甲,靠的是心中的信仰……”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以武止戈,天下永安,是么?”姜若颜随口说出了精卫营的理念,“刘策,若颜相信,你一定能将这个乱世扫平,还太平永安在这片浊世……” 刘策轻轻点了点头,望向那些甲胄说道:“正因为有这股信仰,我精卫营才不会畏惧强敌,敢于舍命死战,至于这些兵甲…… 只要有能力,我绝不会让我麾下战士赤膊上阵与敌厮杀,他们才是平定乱世的主角,而我不过是个策划者罢了,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将他们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将来一起享受和平盛世……” “刘策,夫君……”姜若颜心里一阵触动,一番话让她对刘策更加痴迷起来。 刘策见姜若颜双眼迷离,笑着说道:“走吧,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嗯……”姜若颜轻轻应了一声,和刘策一道向其他车间走去。 一路走来,刘策带着姜若颜又经过了制作弓箭、长枪、车弩、弩砲等其他一些从未见过的兵械工艺,但令他印象最深的却是女眷所在的缝制扎甲和复合绵甲的工作间。 当姜若颜看到车间内的女眷正在专心将一片片铁叶熟练的从钻好的小孔用绳子串过链接时,心中猛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扎甲之所以未被刘策淘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水力锻锤的密封性无法有效解决,虽然经过高老汉几次改良,加上此次北伐获取大量符合密封条件的异兽皮毛,但还是远远无法达到大规模生产的条件。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在没有橡胶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可远东不可能有橡胶树存在的,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去大周南边找找看了…… 而且胸甲一旦损坏维修也极为不易,所以扎甲继续作为边军主力装备被留了下来,当然扎甲的防护能力并非不如整甲,在板甲工艺成熟之前,扎甲一直都是东西方世界各地军队普遍装备,一副质量上乘的扎甲远比掺杂了不少杂质的整甲防护能力远要高的多。 至于这复合绵甲,是此次刘策北伐归来后经过仔细考虑才决定制造的…… 远东的冬季十分寒冷,此次北伐的将士非战斗减员主要原因是冻伤造成的,尤其出塞归来的霍青本部,与各部胡奴交战损失不大,倒是冻倒了不少人,这才明白了事情严重性,才把绵甲工艺提上了议程。 这复合绵甲倒也不难制造,七斤棉花用生灰水来回浸泡过后,再用锻锤不停捶打,一直到在太阳下暴晒不散即可,随后缝制成型,一套绵甲就算完工了,远比大周一般的布甲结实可靠,如果再在绵甲夹层钉上甲叶的话,一套复合绵甲就算完成了。 绵甲单重七到八斤,可防五十步内两石力的弓弩,复合绵甲全重三十至四十斤,无惧五十步五石力以内的弓弩刀枪,当然五石弓也不是谁都能拉开的,但对钝器防御一般,可谓是有得有失吧,具体还要靠实战来验证,不过这保暖性能是可以绝对保证的…… 最后,刘策带着姜若颜来到一处空场地上,但见几名工匠将一段烧的通红的熟铁铁线,顺着一根棒芯不断缠绕,等缠绕完后,稍稍冷却便用钳子将其取下,一根小指粗细的弹簧便制作完成了,周围还有其他形状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弹簧有序的排放着…… 另一边,两名工人不断将一条烧的红软的铁线拉直拉细,最后变成一捆铁丝堆放在一边。 “这些是什么?”姜若颜好奇地问道,“那一圈圈的东西什么用?还有把铁线拉的那么细是为什么呢?” 刘策回道:“那一圈圈的叫弹簧,马上你就知道他的用途了,至于那一捆捆铁线,用途可大了,即可以军用也可以民用,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现在一言两语也说不清……” “唏律律……” 刘策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马车在一名马夫的策动下行驶了过来,姜若颜望去顿时美眸一亮。 “好漂亮的马车,刘策……” “若颜,仔细看那马车有什么不同,等会儿我们就坐它回永安……” 刘策指着那辆两匹马车拉动的华丽马车对姜若颜说道,姜若颜闻言仔细观察起来,这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四个轮子?这……”姜若颜脸上露出狐疑之色,“这要转弯岂不是……” 刘策笑着说道:“若颜,快到饭点了,既然我们都来了,不如去食堂看看如何?” “嗯……” 强压下好奇的心情,姜若颜又望了眼那四轮马车,和刘策向食堂走去,总之目前来说,这次军工厂之行给他的感觉是异常的新鲜,知道了刘策治下军工实力同时,也学到了以前从未学到过的东西。 .。妙书屋. 一八四 军工厂 下 …… 刘策携姜若颜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刚好到饭点时分,但闻一声接过一声的铜哨在各流水车间清脆地响起,原本忙碌的工匠也放下手头的活计,陆续走出车间大门向食堂缓缓走来。 进入食堂,姜若颜望着一张张擦的光滑的长桌,再看干净的餐具和整洁明亮的用餐大厅,以及打饭处那缕缕冒着白烟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餐食,心里又别是一番滋味。 为了避嫌怕影响工人无法安心用餐,刘策便和姜若颜来到打餐的伙房之内,从玻璃制造的窗户观看食堂的情形,同时示意几个要和自己行礼的厨子莫要宣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这就是工匠吃的饭菜么?” 姜若颜望着一筐筐馒头、土豆、白菜以及烧的油汪汪的猪肉和蒸鱼,还有一桶桶冒尖的白米饭,心中又是别有一番感受。 姜若颜自小在富庶环境里长大,这些饭食对她来说自然算不上多精致,尤其那些土豆番薯之类的粗粮,家人连碰都不让她碰,说是贱物有失身份,小时候有一回因为好奇驱使拿了颗番薯还未开吃的时候就被下人发现了,她永远都记得那些下人惊恐万分的跪在自己面前那哭喊求饶的场景,最后不得不把番薯放了下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 不过久居远东的她心里还是非常明白土豆红薯都是平民一日不可或缺的主粮,就这样还不一定天天吃的到,更别提有肉吃了,如今白面和肉都备好了,可见这军工厂的待遇不比边军将士差多少。 很快,在一片嘈杂声中,工匠们已经步入了食堂,取过餐具,整齐的排好队等候领取自己的午餐。 姜若颜见一名工匠餐盘里盛了三个馒头四个土豆外加二两肉和一碗白菜时,忍不住问道“刘策,他们天天都吃这些么?” 刘策点点头“军工厂的工匠都是如此,技术性人才稍微多些肉,眼下冀州粮食吃紧,只能靠土豆红薯为主粮应付,我尽量想办法早日把军工厂的待遇和边军前线将士持平,毕竟将士们手中杀敌的利器和护身的铠甲可都是他们精心打制的……” 姜若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从玻璃窗向食堂望去,却见之前缝制衣甲的妇孺也缓缓在另一侧窗口排队等候领取自己的食物,不由又有些吃惊。 “刘策,她们也在食堂吃饭?没有什么顾忌么?”姜若颜好奇地问道。 “若颜你指的是什么?”刘策反问道,“她们也是我军工厂的工匠,为何不能在这里吃饭?男女待遇相同,只是按所从事技术工作做出相应调整罢了,你别小瞧她们,军中将士多穿的军服衣甲,八成以上都是他们缝制的……” “这样么?” 姜若颜贝齿轻咬下唇,一双玉手紧紧抓着自己雪色轻衫一角,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刘策没注意到姜若颜此时神情的变化,指着外面一名打完饭回去的妇孺说道“若颜,你看那带黑色头巾的大嫂么?他现在可是主管待遇,收入比厂里不少男人都要高的多,就算她丈夫也比不了她,她丈夫好几次都在厂外边劝她别干回家带孩子, 结果有一次实在把她惹恼了,直接拿新发的薪水甩她丈夫脸上让他滚,言再烦这日子就不过了,他丈夫也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回家了,这事都成为郓城一带的传奇呢,呵呵呵……” 听着刘策的讲述,姜若颜心中更是有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看向那些吃饭时有说有笑的女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终于,刘策还是发现了姜若颜神色不对,关心地问道“若颜,你这是怎么了?累了还是饿了?找个地方歇歇如何?” 姜若颜摇摇头说道“刘策,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刘策奇怪的问道。 姜若颜落寞地说道“那些妇孺都能凭借自己双手把日子过得很好,而我呢,却什么都不会,还不如嫣然妹妹有能力,只能当个花瓶,我怕有一天你会腻了、嫌弃了,就不要我了,刘策,若颜不想只当个花瓶……” 刘策苦笑着摇摇头,安慰她道“若颜,你瞎想什么呢?你帮我已经够多了,这个军工厂能建立起来,还要多亏你送我的那些银子呢,没有这些银子这军工厂要想运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别胡思乱想了……” “嗯……” 听刘策这么说,姜若颜心里才稍稍好受些,自从到了冀州他才发现,刘策治下的子民几乎各个都洋溢着热情,对生活是充满了希望,一时间她也有些惘然,觉得自己心悦的男人太过优秀,怕自己配不上她,最终会被嫌弃,她怕,真的太怕失去刘策了…… “本来还打算在这里吃点午饭,不过看这架势位置也没喽,差不多结束了,我带你去外面的馆子随便吃一些,走吧,若颜……” “嗯……” 两人就这样从厨房后门默默离开了食堂,向四轮马车地方行去。 …… “这马车,好舒坦,刘策,这是怎么做到的?四个轮子转弯不是很麻烦么?为什么会如此轻松?” 当用罢午饭,刘策和姜若颜坐着四轮马车往永安方向赶去的时候,姜若颜被这稳当的车身给惊讶了,她发誓从来没坐过这么又稳又舒适的马车,没有什么颠簸的震感,不由再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刘策闻言解释道“稳,一方面是这路况良好,得益于水泥浇灌的道路平整,另外就是车轮外覆盖了一层兽皮,免去了车轮实体直接和地面接触,可惜远东没有橡胶,这些兽皮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更换一次, 当然最主要就是车身底盘,之前看到的弹簧就是做到了减震效果,这样你才会感觉很稳,至于这转向嘛,若颜你以后自己好好观察就是了,等一起去神都的时候你有足够的时间了解……” “嗯……” 姜若颜又轻轻应了一声,拉开车窗帘子,从明亮的玻璃窗户向街道上望了一眼,但见人流簇动,一片繁忙的景象。 少时,姜若颜说道“刘策,这军工厂,真的很好,和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之前在远州时,若颜也有幸陪爹爹去过几次匠坊,里面要不是脏乱,就是工匠麻木不仁,哪有这边偌大一个厂还这么干净明亮,工匠如此朝气蓬勃啊……” 刘策说道“整洁的环境谁都喜欢,工人热情是因为他们能靠自己双手创造应得的财富,对未来充满希望自然会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来投入到这份工作之中……” 听着刘策的解释,姜若颜觉得受益匪浅,以前她无论怎么救济那些被战乱波及的灾民,却只看到他们眼里依旧透着深深地绝望。 然而,今天姜若颜方才明白,自己能给百姓的只是一时之需,而刘策给他们的却是一个未来…… “夫君,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若颜现在真的有些怕了,怕自己配不上你……” 望着刘策一脸专注的看着窗外的神情,姜若颜心中那股莫名危机感更重了,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一八五 监军王爷 …… 二月十九,冀州永安官道之上,一队二十几人身着锦衣的带刀护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正慢悠悠的向永安城赶来,马车一侧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官员端坐在一匹枣红色的快马上,紧紧贴着马车向前行进。 “吁~停下~” 当永安城城墙那巨大的轮廓浮现在马背上的官员眼帘时,他连忙喝住前进的队伍,华丽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官员望了一阵,随后跳下马来凑到马车边拱手行礼,轻声说道“王爷,永安城就快到了……” 马车里立马传出一阵趣味的声音“哦?到了?这一路来可把本王累坏了……” 说着车帘猛地被掀开,从车内走出一个重近二百斤,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的青年,手中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眯着眼望着远方那城墙的轮廓,不断笑着点头。 这人就是此次刘策出征河源的监军,怀王卫稷,当今皇帝卫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但见卫稷咬了口苹果,对边上那官员笑着说道“我说周岑啊,你说咱这一路行来这么累,这刘策见到本王是不是该意思意思,先摆个百八十桌为咱接风,晚了再找俩漂亮的妞二陪本王暖暖床啊?” 周岑闻言,连忙讨好似的说道“这是应该的,刘策身为大周臣子,王爷您又是皇族贵胄,他区区一个庶族,能伺候王爷您还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听说刘策家中两位未婚娇妻,姜若颜国色天香,宋嫣然小家碧玉,啧啧啧,王爷你可是有福了……” “哎呀,哎呀~啊哈哈哈……” 卫稷闻言,毫无做派地伸出手指,指着周岑来回不停晃动,笑的是合不拢嘴,周岑也傻呵呵的不住陪笑。 “我呸~” 就在周岑以为自己讨好卫稷而得意洋洋之时,卫稷猛地冲他吐了一口口水。 但见卫稷似笑非笑对面若呆鸡周岑说道“本王真要按你说的那样去打刘策老婆主意,怕是今晚上这脑袋就得被他摘了去不可,你少在那出什么馊主意,本王还想多享几年清福呢,他刘策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告诉大家,进城后都给本王安分些,要出什么篓子被人家抓到口实摘了吃饭的家伙,本王可不会替你们做主,知道了么……” 周岑顾不得擦脸上的口水,忙躬身对卫稷说道“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 说到这儿,周岑直起身子朝永安方向望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又对卫稷说道“王爷你好歹也是大周皇室,他刘策不说十里相迎,但好歹也该派人前来恭迎王爷进城不是么? 这书信下官也派人送去了,但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人来迎驾,是不是太不把您放眼里了,要知道王爷您现在代表的可是整个大周啊……” “屁的代表大周……”卫稷闻言笑着爆出一句粗口,“这大周谁的天下?还不是他卫稹的,跟本王有一文钱的关系么?他卫稹不亲自来代表,还让本王给他代表了? 真出什么篓子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我卫稷,不是他卫稹,信不信刘策要真来个十里相迎,没几天这京城就传开,会说本王勾结刘党意图不轨,到时我那当皇帝的兄弟就算不杀本王也非得整的本王掉层皮不可, 你们这些读书人成天正事儿不干,竟想着礼数啊,面子啊这些个吃不着摸不着的东西,难怪这大周世风日下,少那些个花花肠子,多干些实事多好……” “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受教……”周岑被卫稷一通喝斥之后,连忙点头称是。 卫稷不再理会周岑,只是啃了口苹果说道“走吧,进永安城,以本王和秦墨秦先生的交情,想必刘策也不会为难本王,路途颠簸怎么着也得请本王喝杯酒,这应该不过分……” 说完,卫稷又钻进了车厢之内,很快停止的车队再次行进了起来。 …… 军督府内,刘策望着秦墨派人送来的信件和卫稷派人送来的监军就任文书,陷入了沉思之中。 卫稷的信不必多说,倒是秦墨送来的书信不得不需要仔细考量下。 “秦先生书信上所言,这怀王卫稷虽然身为皇室一族,但为人洒脱,全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希望本军督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别为难他,诸位,你们有谁对卫稷有更深的了解么?” 刘策说完这些话,抬头向府厅问去。 府厅之内只有许文静、叶胤、法忌以及秦墨新介绍来的两名文士,潘盛和王侗。 潘盛和王侗皆是秦墨故交,对打理政事,尤其是民事这块可以说是有着异与常人的天赋,当二人看到报纸上刘策收复冀州后,特意从燕州赶到远州汉陵毛遂自荐,希望能在军督府幕僚任个职位。 秦墨带着他们一起考察治下政务方面的事后,二人皆是兴奋异常,觉得能一展自己的才华,几日后终得秦墨首肯写信给了刘策将二人送到军督府。 但刘策并没有因为秦墨的关系一上来就让他们任重职,需要近一步做出贡献方行,但允许二人可以自由出入军督府议事厅,也算给足秦墨的面子,而二人对此也没什么看法,他们相信以自己的能力,金子总会发光,终究会得到刘策的重用。 潘盛起身对刘策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在下对怀王有过些许了解,他封地位与远东雁云关外隶安省固州地界,除了贪杯好色之外,喜欢占点小便宜外,倒也无其他恶迹……” 王侗闻言也起身说道“军督大人,却如潘盛所言,这怀王倒是没有什么太过扰民的举动,而且传言与当今圣上的关系不怎么融洽,不知是真是假……” 刘策静静听完二人说完后,心里对这卫稷已经有了个初步认识,而且他知道秦墨也不会随便对一个皇室会如此高看,其中定有什么情理。 想到这里,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文静和叶胤,本能的想让叶胤随自己去迎接,可一想到叶胤不怎么喜欢和那些皇族士贵虚与委蛇,与是转向许文静“许文静,你准备下,随本军督出城迎接怀王殿下吧?” 许文静闻言起身说道“属下遵命!” 刘策点点头,又对府厅其他人说道“其余人等暂且在军督府内各司其职,既然是秦先生意思,本军督自然要替这新来的监军接风了……” “遵命……”众人闻言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唔……” 叶胤在拱手之时,猛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一股恶心不断翻涌上来,最终忍不住捂住嘴缩在矮桌边干呕了一阵,脸上表情是十分的痛苦。 “叶公子你怎么了?” 众人见叶胤这幅作态不由齐齐出声安慰,刘策一见眉头顿蹙,猛然间想到什么,眼前不由一亮。 “没什么……” 叶胤连忙伸手止住他人上前,擦了擦嘴角说道“不才只是前些日子吃坏了胃,歇几天就没事了……” 众人这才呼了口气,刘策却露出一丝狐疑的态度,静静地看着叶胤一阵,随后说道“既然叶公子身体不适,就先回家好好休息,身子骨要紧……” “多谢军督大人体谅……”叶胤微微欠身说道,“不才并无大碍……” 刘策正待再说,许文静又上前劝道“军督大人,算算时间,怀王应该已经到城外了,先去迎驾吧,叶公子多大一个人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刘策应了一声,冲叶胤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便和许文静一起向军督府外走去了。 一八六 迎驾 …… “看看人家这治下,刘策一介武人都能把这偌大的永安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再看看你们这群成天之乎者也的酸儒,嘿嘿,本王真不好意思再多说你们什么,免得以为本王有意辱没你们读书人……” “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啊……” 永安城门口,卫稷一行人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脚下光滑平整的路面,再见周围百姓穿着虽然朴素,但脸上却都热情洋溢,罕有麻木不仁的神情,不时发出异样的感慨。 周岑本就是固城太守,对眼前这一切自然是深有体会,不说别的,仅这路面他就知道不同凡响,所花费的银子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被卫稷一顿不咸不淡的奚落也不好反驳什么。 “我说周大人啊,你说这路面铺设一下得花费多少银子?”卫稷踩了踩脚下的水泥路对周岑说道。 周岑闻言俯下身子摸了摸,又见没有缝隙,几乎是一条道路通到底,与是摇摇头起身说道“回王爷的话,这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铺设,反正下官估摸着一里没个几百两银子是造不出来的……” “那就奇怪了……”卫稷咧着嘴说道,“他刘策有这么多银子修路么?本王可听说了,这刘策出身就是雷霆军小卒一个,后边也没个靠山,也没听说朝廷拨银子给他,怎么刚收复冀州就有那么多钱造路了?” 周岑回道“王爷,这不难理解,下官从各处得知刘策处事原则,他靠的是以战养战,这次冀州全境收复,应该从冀北胡奴那里获得了大笔的金银,胡奴在远东十几年的家当下官估摸着都落入刘策手中了,这才有财力修路安置灾民……” 卫稷剥开一个橘子取下一瓣丢入嘴中,眯着眼说道“取敌己用,造福与民,不错,这刘策与朝堂上那群只知道捞钱,却满嘴仁义道德的酒囊饭袋一比,当真是圣人一个了, 我要是奴酋非得被这刘策气死不可,辛辛苦苦忙活十几年,结果临了全给别人做嫁衣裳,这就好比成亲当日,这堂也拜了,合卺酒也喝了,结果洞房花烛就没本王啥事了,嘿嘿……” 周岑一阵无语,心道你好歹也是王爷啊,有这么说自个儿的么?但他素知这卫稷平日都没个正经,也就没把它的话当回事。 “哐~哐~哐~”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铜锣激昂的声响,顿时让卫稷一行人精神起来,连忙端正身姿,尽量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卫稷本欲把手中橘子皮丢出去,猛然瞥见不远处一个平民百姓将手中垃圾丢到街道上摆放的一个半人高的竹筐内,便立马改了主意将橘子皮塞入自己怀中,试想连一个百姓都知道干净卫生,自己堂堂王爷岂能连百姓都不如呢? 周岑小声在卫稷耳边说道“王爷,您不如先进车内,让刘策迎你出来,也好不坏了皇家礼数……” “少给本王出馊主意……”卫稷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他的话,“本王这次是和刘策合作一道剿贼的,不是来摆架子的,什么礼数礼仪,你爱摆你自个儿摆去,到时掉了脑袋本王可没钱替你买棺材……” 周岑登时无语,也只好跟着卫稷和随行护卫一道,就这么傻站在永安城门口等着刘策过来。 “哐~哐~” 很快,铜锣声由远至近,周边百姓自觉的站到两侧街道,不一会儿功夫,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腰跨戚刀整齐的出现在卫稷车队的眼帘,只见他们立与街道两侧,防止意外的发生。 卫稷面带喜色,悄声对身边的周岑说道“瞧瞧,瞧瞧,就这么两队兵卒各个看上去精神抖擞、武备精良,窥一斑可见全豹,怪不得人家刘策能把胡奴杀的是闻风丧胆啊……” 周岑点点头,他也能从这些迎面而来的士兵身上感受到一股久杀意,那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才该有的气势。 “咯哒哒~咯哒哒~” 少时,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出现在卫稷眼中,周围被士兵拦住的百姓一见到这马车立马兴奋地呼喊刘策的名字,一时间是群情激昂,各个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呼喊。 “瞧见没,瞧见没?”卫稷指着刘策的马车一脸兴奋地说道“什么叫民心所向,这就是!以本王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百姓根本没经过排演,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可见刘策是多么得人心,咱皇家出游啥时有这种待遇?” 周岑见到这么热情的画面,再听卫稷那嬉笑的说词,也只有木然的点点头,和刘策前来迎驾之势相比,自己这边就显得是格外的寒碜……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在距离卫稷车队十余步距离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立马跳下马车,来到侧门处,取来车蹬,对着车门拱手说道“军督大人,目的地已到……” “嗯……” 车厢内传来一声刘策的轻吟,随后带有玻璃的车门被移开了,率先下来的是许文静,等他脚掌落地恭敬的立在一侧之后,刘策那袭耀眼的军服连同黑色的披风就从车内浮现在了众人眼帘,街道之上再次传来一阵汹涌的欢呼声…… 卫稷望着刘策在向众人挥手致意,且缓缓向自己靠近,忍不住又微微侧着身子对身边的周岑说道“看到没?刘策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就贵为前军都督名扬远东,又如此深得百姓爱戴,啧啧啧,你羡慕么? 说实话本王可是羡慕的紧,恨不得拿自己这王位跟他换个身份,可惜人家铁定看不上咱这落魄的王位呢……” 周岑只能点头笑脸相迎,但眼神却一直锁定在刘策身上。 “桀骜不驯,英武不凡,气势恢宏,这刘策当真不同凡响,看样子还是王爷看的明白啊……” 周岑叹气的同时,刘策已经在许文静以及焦珞的陪同下来到了卫稷跟前,不等卫稷开口,刘策就拱手对他说道“王爷大驾光临,本军督事务繁忙,不曾出门远迎,还望王爷海涵啊……” “嘿嘿……”卫稷笑着说道,“本王不在乎这些儿,刘策,这什么礼数就先免了,一路行来本王也饿了,不知可否备好饭食啊……” 一边的周岑闻言差点翻白眼,心道这个王爷懂不懂分寸啊,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问人家前军都督要饭吃,太丢皇家的脸了吧? 他本来还担心刘策会生气,不想刘策却笑了两声对卫稷说道“王爷倒是个爽快人,军督府内已经备好薄酒为王爷和你的下属接风洗尘,还请王爷随本军督一道同去吧……” “那就好……”卫稷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指着刘策的马车说道,“这马车倒是新鲜,本王也是第一次见呐……” 刘策闻言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四轮马车,随后洒然一笑“若王爷不嫌弃,不如屈尊一起同行?” 周岑闻言刚要劝阻,却见卫稷立马兴奋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本王就不客气了……” 随后他回头对周岑几个说道“你们就跟在后面,本王要和军督大人到车上商谈军国大事,记得别捅篓子……” 说完不等周岑上前拉住就在刘策和许文静的陪同下,满心欢喜的爬上了四轮马车…… 一八七 本王两袖清风 …… “这车真是不错,又稳又舒服,军督大人,你可真会享受,本王自诩皇族贵胄,也没坐过这么好的车,还有这水晶,啧啧啧,唉,本王总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得涵义了,就跟个乡下来的村户般,今日算是见市面了……” 在前往军督府的路上,卫稷坐着舒服皮革垫子上,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象,是不停地赞叹着。 刘策和许文静互望一眼,对这个唠叨不休的王爷也感到无可奈何,不过好在这王爷看上去也没什么架子,除了废话多些,倒没和为刘策为难,不然就算刘策不说,这许文静也会想着法子将他暗中解决掉,别怀疑,这事许文静真的能干出来,而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想了想,刘策开口说道:“王爷,你此次身为本军督的监军,还望你我二人能想处融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卫稷闻言,挥挥手笑着说道:“军督大人,你也甭取笑本王了,本王哪懂什么治军之道啊?到时出征河源这一路上还要你多多照料呢,放心,本王就当是随军游历一番,对军督大人你的一切,权当没看见,你就当我是个空气就行,不过, 不过本王的安全还得让军督大人多多费心啊,毕竟这刀枪无眼,本王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去阴曹地府见先皇啊……” “哈哈哈……”许文静笑道,“王爷真是快人快语,倒是让许某这一介庶民刮目相看啊……” “军师言重了……”卫稷瞥了眼许文静身上那新做的裘袄,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哎呀,军师你这皮子可是新做的?奇怪,为何没闻到那种异味呢?” 许文静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裘袄,笑着回道:“王爷好眼力,这裘袄还真是新做的,一般的裘袄在身上穿久了就会有异味,不过,这裘袄经过多重加工,由专门香薰除去异味,这才能放心的穿在身上呢……” 卫稷闻言,眯着眼睛露出一副贪婪地神情:“我说呢,这军督大人治下真是里外透着神奇,连个皮裘都能这么讲究,唉,哪像本王啊,过的真叫什么日子……” 刘策接过话笑道:“如果王爷喜欢,本军督倒时命人送王爷两件……” “这怎么好意思呢?”卫稷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却婉拒道,“本王怎么能收军督大人的东西?再者说本王两袖清风,这么做就跟受贿有什么区别?” 刘策见他一副乐呵的表情,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几件皮裘而已,王爷你就别推辞了,本军督当然知道以王爷的清贫自然是不会看的上几件裘衣,就全当本军督一点心意,待会儿我就命人给王爷您送来……” “这……”卫稷见刘策这么说,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罢了,军督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王要再不收就是不给你面子,收了就是……” 许文静见卫稷笑的十分灿烂,和刘策互望一眼,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叠印刷的票子,递到卫稷跟前小声说道:“王爷,这也是军督大人的一片心意,凭这叠票子王爷可以去军督府内领一万两白银,小小心意,也请王爷收下吧……” 卫稷见此,忙道:“打住,打住啊,这是干什么?别跟本王来这套,本王可不是这种人,也不去固城打听打听,本王可是两袖清风,清廉的很呐,这不是坏我名声么?拿回去,快拿回去……” 许文静连忙把印票往卫稷手里塞:“王爷,您就收下吧,您要不收,这军督大人私下里指不定怎么教训我呢……”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刘策,刘策则故作深沉不说话。 “你们这不是刁难我嘛?这要传出去,本王可怎么见人啊,唉,我跟你们说……”只见卫稷一脸苦色地看着许文静,随后把手掌重重拍在那叠印票上,神情是万分为难地说道,“下不为例!” 话毕,飞快的从许文静手中夺过印票,迅速一卷塞入了自己怀中,却依旧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见卫稷收下了钱,刘策这才开口说道:“王爷,本军督正好有些事想跟您打听打听,还望不吝赐教……” 卫稷说道:“军督大人您尽管说,只要本王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刘策说道:“王爷,本军督很好奇,这河源流贼在两年前本军督来远东之前不是已然平复了么?为何还会这么快死灰复燃呢?” “啪~” 卫稷闻言,立马把手一拍,眼睛顿时放亮,指着刘策和许文静说道:“这你们还真问着人了,隶安虽说离靖泰河源两千六多里,但怎么说也是关内(雁云关远东和内地的界线)啊,本王也时刻注意着那里的局势变化,万一哪天这流贼祸害到隶安了,我也好早些跑路,免得被这群流贼吃了不可……” 刘策和许文静闻言,顿时一阵无语,这卫稷倒也什么都敢说,毫无做派,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反而比较容易相处,也容易利用,只要他不坏自己的事,刘策不介意花点银子和他结交一下。 只听卫稷接着说道:“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本来这流贼确实平定了,可这赵家也忒不是东西了,对,说的就是赵元极, 你说河源遭受这么大的灾难,你好歹也让百姓喘口气吧?结果这赵家倒好,段逆没逮到,才俩月就火急火燎的开始对治下百姓收税, 本王也真是服了这么一家子二货,你好歹之前也说了三年免税,怎么也得撑过一两年再说吧? 而且这收的税比战乱之年还要多出好几倍,什么人头税,饭税,出外税,行脚税,就连他娘种个地都得收个种植税,这五花八门一堆下来,摆明不就是嫌日子太清闲么? 所以啊,经过赵元极这么一闹,得嘞,又反了,正好被段洪利用上,这次规模啊比以往时候都要大上许多倍,那些个良家子百姓都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反喽……” 听完卫稷的讲述,刘策也是叹了口气,腐朽的世家当真是一个累赘,赵元极真是愧为河源总督,而赵家也确实没救了,就算把这些流贼全部杀光,只要百姓活不下去,也还会有新的百姓被逼加入到流贼队伍中来,要平流贼,说到底主要是政治问题,军事反而是次要的。 “哦,对了……”卫稷接着说道,“本王还听说了,这段逆能在如此短时间东山再起,好像和一个人接触过,这人是谁本王不知道,不过从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人不是名家一脉就是纵横一脉的人,否则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让已经覆灭的流贼再起来的……” “纵横一脉,上官雁!” 刘策闻言,心里立马有了答案,看来这个人定是上官雁无疑了。 “名家?” 许文静心里忽的一惊,眼神似乎有些不自然,故作镇定的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皮裘,深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搜狗 一八八 大周要完 …… “好酒,真是好酒啊,军督大人,多谢你款待,今日真是令本王十分尽兴……” “王爷喜欢就好,如若不弃,不如让本军督陪王爷在这城里四处逛逛,也好一起醒醒酒……” “本王也正有此意,军督大人,请吧……” 接风宴过后,酒足饭饱的卫稷在刘策的陪同下,手中提着酒壶向永安城四处逛去,但见初春午后的街道之上也是人流涌动,百姓各自忙着自个儿的活计,令卫稷不由觉得感慨,心道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一路走在整洁的街道上,不时有百姓见到刘策向他恭敬地行礼,刘策则是微微点头或者轻颌眼帘对他们回敬示意。 又走了一阵,二人来到一面城墙之上,卫稷望着下面忽然叹了口气,跟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啊,有些话本王不知该不该和你说,这话也憋在本王心里许久了,也没个人唠叨唠叨,今日本王与你初见,不知为何非常投缘,就想跟你说道说道……” 刘策闻言望向卫稷,但见此时他胖脸上已经少了一抹玩味之色,多了一丝凝重,不由令他有些好奇。 “王爷有话但说无妨,本军督定洗耳恭听……” “唉……”见刘策这么说,卫稷将酒壶的壶嘴放在嘴里泯了一口说道“军督大人啊,你可知道我大周江山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 刘策问道“王爷何出此言呢?” 卫稷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久在远东,不知道中原内地的局势糜烂到了什么地步,我那哥哥,就是龙椅上那位……” 说到这里,卫稷冷笑了一声摇摇头,显的是异常的不屑,刘策见他这副表情似乎不像在作假,便没有作声,听他继续讲下去。 卫稷说道“我那哥哥喜权斗,与各世家斗的是不亦乐乎,全然不顾社稷之安危,且挥霍无度,先帝留下的财富已经快被他败空了, 现如今京畿各处世家兵马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进军神都,他这皇位怕是快坐不久喽……” 刘策回道“王爷,你喝多了吧?京畿各处外营兵马四十万之多,更何况还有殿前司和禁军近三十万兵力,谁能撼动京畿分毫?” 卫稷闻言不屑地笑了笑“军督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京畿各大营的兵马大多甲胄兵械不全,如何是世家的敌手? 至于禁军和殿前司?摆摆仪仗还行,打仗?嘿嘿,这群新兵胆子怕是流贼都干不过……” 刘策闻言故意说道“不会吧,本军督可是听闻殿前司可是太祖一手创立,威震中原,岂会如王爷所说这般不堪?” “军督大人,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卫稷戏谑地说道,“这殿前司自从被夏人击败后重新组建至今,这几十万人都没见过血,一次都没见过,指望他们有战力,哎哟,得了吧,不尿裤子就不错了……” 刘策笑而不语,其实神都那档子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究竟烂到什么地步,他还不清楚,不过既然卫稷主动提及,或许能从他口中获知些朝堂之上的变化,好早做准备应对将来局势的变化。 但听卫稷接着说道“京畿周围盘踞了好几个拥有兵权的世家,就算京畿各省营卫中都有他们的人,尤其那个乾州、淮阴两省的高密,手握二十万重兵,早有不轨之心,一旦他起事,不消十日就能直逼神都城下,到时候啊,这天下指不定是谁的呢……” 刘策闻言心下一惊,如果卫稷所言属实的话,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朝廷宁可派遣一个书生领兵,也不愿调动外营兵将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本就无法调动,或者说是不敢调派! 想到这里,刘策对卫稷说道“王爷,恕本军督愚钝,您既然看出这些端倪,难道就没曾想给当今皇分忧么?毕竟你们也是一家人啊……” “嘿嘿……”卫稷干笑两声,“这江山又不是我卫稷的,本王为什么要帮他,再者,本朝各类弊端早已积重难返,不是靠本王嘴皮子说说就能解决的,更何况本王也只想落得清闲自在些,那些个朝堂之事也不想掺和进去, 至于一家人?军督大人难道没听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话么?卫稹对我们几个兄弟和长辈之间可谓是处处防范, 其他不说,就说本王封底固城,纸面上本王拥有皇田五万亩,可实际上本王手中就几百亩薄田,剩余的早被当地各处士绅瓜分了,这要没有我那哥哥指使,他们有这狗胆? 留下几百亩给本王糊口已经仁至义尽了,想我堂堂皇家王爷,名下实际的田亩还没随便一个世家多,唉,讲出去真是丢人,本王算好的了,至少还有岁例糊口,还有几个兄弟死的死,禁足的禁足,甭提多惨了……” 说完,卫稷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落魄的神情。 刘策笑着安慰道“王爷也不必如此沮丧,以王爷的福相想必定能长命百岁,这次出征河源不少地方还需要王爷你多多关照……” 卫稷说道“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能帮上军督大人您什么忙,这次得个监军之位,说实话就是卫稹对军督大人起了忌惮之心,想让本王监视你呢?” 刘策点点头“王爷您还真是啥都敢说,既然王爷对本军督如此坦诚相待,那本军督也不说什么废话,以后王爷在本军督治下一切开销,军督府全承包了,不过……” “军督大人有何话但说无妨,无功不受禄的规矩,本王还是懂的……”卫稷侧过身看向刘策。 刘策说道“王爷,此次出征河源,从雁云关到高阳足足五千余里,兵马问题本军督已经安排妥善,唯独这粮草辎重,若带的过多影响行军进程,若带的少了就怕有断粮之危,三军之重,首在粮草,所以,本军督想请王爷在一道行军之际能和沿途所经过的城镇知会一声,令我军能顺利补给到消耗的粮草……” 卫稷奇道“这本就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啊,大军讨逆,沿途城镇理应备足粮草辎重供应大军征伐,有本王何事啊?” 刘策苦笑着说道“王爷,本军督庶民出生啊,就怕有人从中作梗,若闹出些不愉快的话,这河源怕是走上个两年都别想到啊。” 卫稷觉得刘策所言甚是有理,点点头说道“嗯,还是军督大人想的周到,也罢,这事儿本王替你出面吧……” 刘策冲卫稷拱手说道“那本军督就先多谢王爷了,放心,本军督不会让王爷白白出面的……” “瞧你说的,咱俩还谁跟谁啊……”卫稷眯着眼拍了下刘策的肩膀,笑的是合不拢嘴,“军督大人打算何时出征呢?” 刘策说道“三月初便出兵,在此之前,本军督还有些事要处理下。” 卫稷想了想又说道“嗯,军督大人,这事儿本王替你办没问题,不过你也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王爷请说……”刘策微颌双眼。 卫稷说道“军督大人,本王希望能在您治下置办一处住所,万一中原内地有变,也能好跑你这儿避避难……” 刘策笑道“本军督当什么事?应承你便是了……” “痛快……”卫稷兴奋地一拳轻轻击打在刘策左肩上,“有军督大人这句话,本王可以高枕无忧矣……” 刘策嘴角撇了撇,对卫稷说道“王爷,让本军督陪你再走走吧?” “好啊,走,本王也正想看看这街上有什么好玩新鲜的地方呢,走……” …… 一八九 段洪称帝 …… 大周历371年,二月二十二,清晨,神都城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海正屹立在天地之间,迎风招展的旌旗遍布都是,八万殿前司大军集结完毕,正在接受卫稹的亲自检阅。 “轰……” 炮竹震天,卫稹在锦盛和宫殿侍卫的陪同下,一路检阅完出征大军,脸上满是得色,最后来到点将台前。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将士见卫稹走上高高的点将台,齐齐呐喊出声,一时间如风云涌动,看的点将台上的卫稹个众官将是热血沸腾。 “这就是朕的殿前司!” 卫稹望着此起彼伏的人海,心里是万分的自豪,有这么一支雄师在,自己的皇位就能稳如磐石,任谁也无法撼动分毫…… 心里一阵舒情之后,卫稹和边上的锦盛交换了个眼神,锦盛心领神会,冲点将台下方大声吼道:“讨逆将军,史宗杰上前听旨~” 正在台下的史宗杰闻言,立马挺起胸膛,精神抖擞地步上点将台。只见他一身精铁打制的复合甲,配上亮翅银盔,在初阳照射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只是众官总觉得他那身板和这身铠甲极为不协调…… “末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史宗杰来到卫稹跟前,立马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三呼万岁…… “爱卿平身……” 卫稹大度的让史宗杰起身说话,同时看向史宗杰那俊秀的脸庞也是越看越欢喜,只可惜他已娶妻生子,不然倒可以考虑将自己另一个女儿文定公主下嫁给他。 “谢皇上……” 史宗杰拜谢过后,起身站到一侧,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卫稹的话。 卫稹取过一杯御酒递到史宗杰面前说道:“爱卿,北征流贼,事关重大,你且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莫要焦躁,凡事三思而行,知晓了么?” 史宗杰感激涕零地接过酒杯说道:“圣上金玉良言,末将时刻谨记与心,定会步步为营,剿灭流贼,请皇上静待末将的捷报……” 卫稹微颌双眼,微微笑道:“好,有爱卿这番话,朕这心里也甚是踏实不少,请爱卿满饮此杯,朕就在这神都城内等待将士们凯旋而归!” “多谢皇上……” 史宗杰当即饮下酒水,随后面向大军抽出御赐的宝剑,振臂一呼:“三军将士听令!北上讨贼!出征!” “出征~” “出征~” “出征~” 传令官三声急促的呼喊声过后,肃立的阵列再次将出征的号令传遍全军…… “呜~~” “咚咚咚~” 接下来鼓号齐鸣,大军正式向河源开拔而去,这一幕看的在场文武百官血液都开始加速流转起来,唯独随军的顾谦却是面带浓重的忧色,对此次出征并不看好…… “回太极殿……” “皇上起驾,回太极殿~” 见史宗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军之中,卫稹也觉得有些乏了,便让锦盛下令转道向宫殿行去。 “咯哒哒~咯哒哒~” 就在皇家仪仗队进入神都城大门之后,一骑快马从前行的大军中逆向而来,马背上的信哨已是面色泛白,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水给浸透了…… “报……报……” 当信使好不容易追上仪仗大队,被侍卫在御驾前拦下的时候,那信使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正在御驾内闭目养神,沉浸在方才天军出征的豪情中的卫稹猛地睁开眼,脸上略微浮现一丝被打断心情的不悦之色。 锦盛一见卫稹脸色,立马拉开车帘一角对外面的侍卫问道:“何人在此惊扰圣驾?” 侍卫回道:“回禀大人,是河源来的信使,说有紧急情况要亲自奏呈皇上过目……” 锦盛还未回话,就闻车内的卫稹不耐烦地说道:“呈上来吧,这卫怏还不是催朕出兵么?朕已经派大军北上了……” 锦盛闻言接过递来的奏报,转身交到了卫稹手中。 卫稹打开奏报漫不经心地看去,不想这一看之下,差点就从车上跳起来。 气急之下,他将手中奏报重重往车里一摔,忍不住咆哮起来:“混账,段逆,这个混账东西啊!居然如此大逆不道!” “皇上,保重龙体啊……”边上的锦盛很少见到卫稹发这么大的火,连忙上前平捋他胸口的闷气,“有什么大事值得皇上你如此大动肝火,不值当啊……” 卫稹气的胸口不住起伏,指着落在马车上的奏报对锦盛颤声说道:“你自己看吧……” 锦盛闻言,悄然捡起地上的奏报望去,这一看之下也是呆立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见奏报上赫然写着:贼首段轰与二月十八日,自立为帝,定伪号为“昌”…… “立刻召令文武,速来太极殿议事,快……” 卫稹对锦盛吩咐完这一句,随后头一扬,无力的瘫倒在御驾龙椅之上…… 河源,湄河镇,镇厅之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大昌始祖”段洪端坐在用黄金打制的“龙椅”之上,身着红色五爪龙袍,接受着府厅内“文武百官”顶礼膜拜…… “众爱卿平身……” 段洪“龙颜大悦”,微抬双手,让百官起身说话,十几年的拼搏,在这一刻他十分满足。 “朕登基自立,实属无奈之举,今周朝气数已尽,各地百姓民不聊生,朕只能顺应天命建立大昌,举义兵起势为天下百姓牟取生计,待河源取下之后,定挥师神都将暴君绳之以法以敬神明,只愿我大昌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段洪的话是经过“丞相”傅如海斟酌筛选写下的,由段洪说出来是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下面跪伏的文武皆是草莽出身,听不懂这话中意思,但现在大家都是从龙之臣,开国元勋,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段洪扫视了文武一眼,随后问道:“大将军罗松何在?” 话音刚落,一名英武的将领便拱手出列而立:“末将在,圣上有何吩咐?” 段洪看了眼罗松,微微点头说道:“罗大将军,朕问你,你打算何时对高阳发起总攻,朕也好早日迁都高阳?” 罗松闻言想了想说道:“启禀圣上,高阳被围已有月余,末将想等卫怏雷霆军气势尽灭,粮草不济之时再一鼓作气取下城池,算算时日尚需两月时间,介时末将有办法教雷霆军全军覆没……” “若神都派遣援军前来该如何应对?”段洪问道,这也是他眼下最担心的问题。 罗松回道:“请圣上放心,末将定教援军有来无回,就算李宿温前来河源,末将也有信心将之生擒活剐!” “好!”段洪双目变得炯炯有神,“有大将军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如今河源、靖泰北部尽归我大昌所有,上将军华成也在靖泰一路势如破竹,相信用不了几年,我大昌定能问鼎天下!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由内而外传遍整个镇厅内外,殊不知,由段洪开始,大周王朝蛰伏许久的暗流被急速推动,神州大地将变得更加纷乱不堪了…… .。妙书屋. 一九零 流贼的变化 …… 二月二十三,冀州永安,军督府…… “不能再喝了,真的不能再喝了,军督大人,你非要把本王灌醉才肯甘心么?呵呵……” 酒桌之上,刘策、许文静、卫稷还有周岑四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面对许文静和刘策连续不断的敬酒,卫稷是面色潮红不断推辞,这种发酵后的酒水真的很合他胃口,就是后劲太大易醉。 许文静端着酒杯笑道:“王爷,难得您大老远跑一趟冀州,我等军督府本就该略尽地主之谊,请再喝一杯……” “那就一杯,就一杯啊……”卫稷推辞不过,索性也就硬着头皮一口干下,露出一副痛并享受着的神情。 酒过三巡之后,刘策才开口向卫稷询问道:“王爷,本军督还有些疑问想向王爷讨教下……” 卫稷红着眼说道:“军督大人客气了,你但说无妨……” 刘策说道:“王爷,本军督两年前在河源跟流贼交过手你也是知道的,这流贼战力也略有了解,不知现在的流贼和两年前相比又有什么变化么?” 卫稷闻言醉眼惺忪地拍了拍周岑,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事儿你得问周太守,他可比本王要清楚的多呢……” 周岑本来还在和杯中酒水做着搏斗,听闻卫稷这么说,连忙放下酒杯和筷子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不一样了,现在的流贼可不比从前了……” “哦?”刘策奇道,“那还请周大人与本军督仔细说说,毕竟大军出征在即,也好知己知彼,以免误了大事……” “军督大人言重了……”周岑恭敬地回道,“这流贼自当年被镇凉侯杀的四散溃逃后,却又如此快卷土重来,这一来自是河源、靖泰两省总督有政略上的失误,但究其原因,是段洪手底下收罗了一堆善于用兵的将领……” “愿闻其详……”刘策不动声色地说道。 周岑接着说道:“流贼之所以能围困高阳城,主要手底下有这么三个将领,极其善于用兵, 第一个名唤华成,原属赵家地方军一名小小的旗总,在段洪最落魄的时候主动接济收留他,最后是散尽家财帮他打造了一支数百装备精良的军队,人数不多,但这战力与雷霆直属军相比,也是在伯仲之间,段洪就靠这数百精兵连破三镇六寨,迅速东山再起…… 第二个复姓夏侯,单名一个琼,夏侯家本是开国显贵之一,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便逐渐在大周贵族之中销声匿迹了,这夏侯琼连续六次击退雷霆军反扑,麾下三千敢战士杀的朱嵩整个旗团使是溃不成军,更是和雷霆军直属旗团正面交手不落下风,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断不容小觑, 而第三个,名唤罗松,是何出身不清楚,但他却是三人之中用兵最为厉害的一个,高阳有今日局面全拜他所赐,是他封锁了高阳和五梁镇之间的通道,也是他诱敌深入,让雷霆军损兵折将,一举歼灭三万大周王牌将士,逼的雷霆军军长只能龟缩在高阳城内,同时还顺路击溃了前来驰援的地方官兵,连取河源北部和靖泰东西部产粮要地,几乎没有败绩……” 刘策听完周岑的话,沉思片刻后又问道:“周大人,本军督还有个疑问,这流贼战力突然变的如此彪悍,除了士气之外,应该还有兵甲之利吧?可依本军督所知,河源矿产皆在地底深处,开采何其不易,流贼如何获得铁矿打造兵械呢?” 周岑摇摇头说道:“这也是下官感到奇怪的地方,据从河源逃难而来的百姓说,这流贼身上甲胄都快超过雷霆军附属营了,而且训练有素,完全没有以前那种一拥而上的作风, 这次段洪围攻高阳号称百万,实际不过二十万而已,且这二十万披甲过了四成,实在令人费解……” 刘策和许文静互望一眼,许文静深思片刻后说道:“虽然在下未在河源待过,但仔细想想也能分析出一些端倪,既然段洪麾下现在有这么多的良将, 定是取河源靖泰各处军械库内的铁料兵械为己用,还有雷霆直属军团三万条人命身上的甲胄兵械也不少,长此以往下来,武装一批兵甲精良的流贼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军师所言有理,倒是本官疏忽了……”周岑听完许文静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 许文静罢罢手又道:“但流贼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兵甲铁料若不能自产全靠强取豪夺,终究也只能应一时之急,也非长远之计,流贼定是找到一处铁矿丰富之地才能如此迅速再次崛起,具体等到了河源便一切都明了了……” 卫稷见府厅气氛有些沉闷,笑着说道:“我说几位也别愁眉苦脸了,以军督大人的军队入关解河源危局还不是手到擒来么?重要的是现在开心,来诸位,本王敬大家一杯……” 许文静举杯忙道:“对对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来来来,大家喝上一杯再说……” “报~~” 就在大家举杯缓和气氛的同时,门外忽然传来护卫的禀报声。 “何事?”刘策问道。 护卫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法忌法大人派属下前来禀报军督大人,言新建的羽林卫霍青,霍指挥使虐待将士,搞的整个旗团怨声载道影响十分恶劣,法大人言事态紧急,还请军督大人亲自去处理比较妥善……” “霍青?虐待将士?” 刘策和许文静互望一眼,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忽地,刘策起身对门外护卫说道:“府外等候,本军督这就去看看这霍青到底怎么个虐待俘虏,兔崽子仗着自己这次北伐军功卓著,反了天了他,若是真的,本军督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说完,刘策就大步踏出了府厅大门,许文静紧随而去,卫稷见此,忙端起酒杯泯了一口,大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本王好歹监军,别把本王一个人甩在这里不管啊……” 说完起身刚走了两步,又马上折回酒桌前撕下一盘烤鸡上一条鸡腿,顺手抓了把花生米,便和周岑一道屁颠屁颠地追着刘策和许文静去了…… 。搜狗 一九一 霍青练兵 …… “都给我精神点,别摆出一副臭脸,本指挥使告诉你们,想当羽林卫的兵,就得按本指挥使说的去做,不然军营大门就在那边,受不了的趁早滚蛋,本指挥使麾下不收废物~” 羽林卫大营之内,三万待选的将士分成数个方阵,在霍青盛气凌人的指示下,身着铁甲在操演场列阵站立军姿。 “一个时辰内,没本指挥使命令,谁敢妄动一下,自己去领二十军棍,有想法的现在立刻滚蛋……” 听着霍青的话,这些将士是各个恨的咬牙切齿,最终有两千多人熬不住,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的宣布退出。 霍青对他们讥笑道:“从哪来滚哪儿去,想告就去告吧……” 这些士兵怨恨地望着一脸神气的霍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但也只能悻悻地掏出自己羽林卫身份的腰牌,走出大营向徐辉的新兵营走去。 边上的副指挥使卓少云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对霍青说道:“霍将军,这样操练谁顶的住?你是打算把全旗团的兵都给赶走么?” 霍青打断他说道:“卓将军无需多言,你只需明白,我霍青这么做是为我军督府和羽林卫着想就行了,更何况兵贵精不贵多,我霍青要的是精兵,不是一支由废物组成的军队……” 卓少云摇摇头又劝道:“可是这些人都已是经过筛选了啊,哪是废物,只要上战场见见血,各个都是合格的老兵……” “不够……”霍青一脸坚定地说道,“本指挥使要的不单单是老兵,而是能立大功的精锐之师,何为精锐? 能克服一切困难的军队才叫精锐,只要我霍青一天没被军督大人卸任羽林卫旗团使一职,这种日子就是常事!” 话音刚落,很快又有几个方阵的士兵有气无力的出列退出羽林卫,而霍青也没有阻拦,任他们离去,同时命人将他们的名字用红笔勾去。 “走吧,走吧,由你们后悔的一天,对了开饭了,卓将军,我们就在这里用餐看着他们吧……” 霍青不屑地看了那些将士一眼,随后找了个座位坐下,很快就有一名亲卫营的士兵把装有午餐的食盒送到霍青和卓少云跟前。 但见霍青打开食盒,取出一条鸡腿狠狠啃了一口,看的演练场上的士兵是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最后又有几千人受不了这种刺激,选择退出了羽林卫,而卓少云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 “军督大人到~” 就在这时候,军营大门之外传来一阵高昂的呼喊声,霍青闻言立马丢掉手中啃剩的半个鸡腿,取过边上一块布帛随手擦了擦嘴和手,就迎了上去。 当霍青来到刘策和许文静、法忌以及卫稷等人跟前时,还未等他拱手行礼,刘策就冲他怒道:“霍青,你胆子是不是肥了?胆敢随意虐待将士?” 霍青一愣,随后嬉皮笑脸地说道:“军督大人何出此言啊?末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虐待麾下将士啊……” “还敢狡辩?”刘策厉声打断他,然后对身后的法忌说道,“法忌,你来说吧……” 法忌闻言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据羽林卫被裁下的士兵前来找本官诉苦,言霍指挥使骄横跋扈,时常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操练……” 刘策接过话对霍青说道:“霍青,本军督且问你,可有此事?” 霍青点点头道:“是有这事……” 刘策问道:“是你羽林卫缺粮么?” 霍青摇摇头说道:“羽林卫粮草充足,不信军督大人可以亲自去查验……” 刘策又道:“那是将士们违反军纪,所以你要这般苛待他们?” 霍青笑着说道:“当然没有,新军将士都本本分分,没有违反军纪……” “那你解释下吧……” 见霍青没有半点尴尬的神态,刘策语气也稍缓和了些,知道霍青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 霍青说道:“请军督大人到检阅台,待末将与您细说……” 与是霍青带着刘策许文静一行人向检阅台走去,而周岑在经过那些列阵的士兵前时,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暗叹一句:好兵,绝对的好兵,放大周任何一个营列都是数一数二的精兵…… “解释下吧……” 到了检阅台前,卓少云和刘策行了个礼后,刘策当仁不让地坐到本属霍青的位置上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霍青说道:“军督大人,末将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磨炼他们的意志,好将来为出征塞外做好充分准备……” “继续说……”刘策默默地看着底下咬牙坚持的士兵,等着霍青继续说下去。 霍青说道:“军督大人,试想一下,塞外大漠茫茫数千里,蒙洛人也好,呼兰人也罢,都是部落制为主且时常迁徙居住地,要找到他们需花费不小的周折,这其中难免会有各种因素,万一在大漠草原之上迷路,粮草水源耗尽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么?关键时刻便是考验意志力的时候,试想意志薄弱的人如何经得起这种考验呢?” 法忌忙道:“霍青,你休要胡说八道,好,姑且你说的有理,但是你让饿了两天的将士继续高强度训练,还让他们骑在没有马镫的马背上颠簸,摔伤好几个将士,这又作何解释?” 霍青看向眼法忌说道:“法参谋,这也是末将操练将士的一种方式,试想将士们深入敌人腹地,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之际,遇到敌人来袭怎么办?难道要不战而降么? 至于没马镫,战场之上己方马匹难免会有损失,若缴获敌人的战马没有马镫就不骑了么? 在艰苦条件下操练出来的将士,方能应对来自各方发生的一切难题,末将不希望末将的兵在弹尽粮绝之下放弃取胜的念头,理当拼死绝杀,置之死地而后生!” 法忌一时无语,仔细想想甚至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而刘策则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霍青有点意思…… 法忌又道:“那你当着众将士的面,吃饭又作何解释,身为将军理当跟将士同甘共苦,我可听说了,你不但让将士饿着肚子操练,还当着他们的面吃肉喝酒,就算吃剩的宁可拿到牧场喂猪也不留给将士们,你这实在太过分了……” 霍青闻言笑道:“法大人,军督大人说过,不愿做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末将这么做可是要让他们知道,将军和士兵的区别何在, 如若将军天天和士兵同吃同住,如何能彰显身份的不同?末将就是要激励将士们都有一颗上进的心,不能甘于平淡……” “荒谬,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法忌第一次被霍青这种“歪理”给气的是蹬鼻子上眼,让一侧的许文静心下一阵暗爽。 “这么说还是本军督不是了?”刘策阴沉地说了一句,“但你这个将军要是带不了他们建功立业,怕会将来把你给撕了不成……” 霍青闻言,忽然一脸奸笑着对刘策说道:“嘿嘿,所以军督大人,您这次征讨流贼,把末将也带上呗,你也不想看末将将来被他们撕成碎片吧……” “做梦!”刘策当即回绝他的请求,“你这羽林卫才成立几天啊?给我好好在冀州待着……” “遵命……”霍青如同一个焉了气的皮球,顿时变得无精打采。 见霍青这副模样,刘策心里一阵好笑,随后说道:“五月份,师旗使陈庆会对塞外组织一次大的动作,如果到时你的羽林卫成军的话,就去找他商量吧……” “多谢军督大人……”霍青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不住对刘策拱手行礼。 刘策无奈地摇了摇头,望了眼底下将士,随后起身向营门外走去,刚步下台阶,忽然回头对霍青说道:“晚上,到军督府来一趟,本军督有些事要和你商议下,至于练兵……” 说着,望了眼一脸正气的法忌,笑着说道:“等你选出合格的士兵就去找徐辉领取马匹兵甲吧,就先这样按你说的做吧……” 话毕,便踏步向营门之外走去,许文静对霍青点点头,释以一个善意的笑容也随刘策匆匆而去,这话已经摆明了刘策是支持霍青的练兵方式。 “看到没?这就是军督大人的气魄,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卫稷傻笑着捅了捅周岑的胳膊,也出营而去了…… .。妙书屋. 一九二 团宠加持 …… 夜晚,掌灯时分,军督府内院正厅…… “姐姐在上,请受霍青一拜……” 只见应邀而来的霍青跪在端坐主座上的宋嫣然跟前,深深的作揖一拜。 “嗯,好弟弟,还不给姐姐奉茶……” 宋嫣然则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靥带微笑,心安理得的受了霍青一拜,好在她身段娇小,加上身上蓝白相间的襦裙完美地遮住了双腿,倒是看不出她现在的动作有什么不雅,反而是多了一丝异样的庄重。 “是……” 霍青连忙起身将备好的茶碗恭敬地递到宋嫣然跟前,宋嫣然捧过茶碗,轻掀碗盖小饮一口后,点了点头,放在边上茶几边,随后取过一个红包递到霍青手中。 “喝了这茶,你我以后就以姐弟相称了,弟弟,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多谢姐姐……” 霍青一脸堆笑地接过红包,随后想了想又略显尴尬地对宋嫣然然说道:“姐姐,你看军督大人今日让小弟前来军督府也不知道是为这件事,也没带什么东西……” “咯咯……”宋嫣然抿嘴一笑,“小青啊,姐姐啥都不缺,就是以后你能常来府上走动走动,陪姐姐说说话就行了……” 霍青闻言一喜:“既然是姐姐吩咐,小弟有时间就定会来府上叨唠姐姐,到时还请姐姐莫要嫌小弟烦啊……” “好了,你们姐弟还有完没完了,赶紧落座吃饭吧……”边的刘策见他俩没完没了的客套,将手中茶碗一放,随即打断了他们。 之所以让霍青认宋嫣然做弟弟,只因宋嫣然曾经随口说起过自己那么多不知哪冒出来的亲戚不是哥哥就是姐姐,唯独没一个弟弟,与是刘策就把这话记在心里了,见霍青各方面都很不错,一问生辰又刚好比宋嫣然小半个月,这才临时有了这主意。 当然,这么做也有刘策自己的考量,霍青的治军和领兵能力都十分出众,自他从草原凯旋而归后,便破格提拔,从原先定的营使直接升为旗团使。 这种惊人的升迁力度和战功自然会让其余各营将领眼红,会想方设法将他拉拢自己阵营,比如那张昭通就以同是“幽州老乡”名义套近乎和他亲近,就连杨开山和封愁年都不断与他往来,徐辽更不用说了,甚至许文静都开始蠢蠢欲动。 或许这些人现在完全没恶意,刘策相信他们也只是对霍青能力的认可,但以后谁能保证?军中派系一旦形成,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所以必须得把军中这个可能会导致未来不安因素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让霍青认宋嫣然为义姐,就是告诉治下文武,不管你们是有心还是无心,这军中还是我刘策说了算,想结党营私?做梦! 其实刘策也已经开始在构思把情报司部门升级,混入军民之中充当自己的耳目,前世一个朝代的特务组织赫赫有名,他叫镇抚司,或者唤作锦衣卫,同时也分化日益庞大起来的情报机构。 情报司的权力实在太大了,苏文灿在这方面简直就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在刘策不遗余力的支持下,在短短几年时间,远东七个省已经全部插入了情报司的人马,上到达官显贵,下到三教九流,都有可能是情报司的人,只不过目前情报司主要针对的还是对外的情报搜集…… 在刘策的催促下,宋嫣然在前,霍青在后,一起来到了饭桌前坐下,刘策则在姜若颜的陪同下在主座上落坐。 一顿便饭吃的是平平淡淡,倒有了一丝家庭的气氛。 “军督大人……”用罢饭后,霍青小声问道,“以后这军督府我真的可以随意出入么?” 刘策说道:“只要你不耽误自己正事,什么时候都可以随意出入……” 霍青闻言大喜:“那军督大人的书房我是不是也可以随意出入呢?” 刘策刚要开口,宋嫣然就说道:“小青,你好端端要去书房干什么啊?” 姜若颜脸上也是露出一丝不解,这霍青的事迹听刘策说起过,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战绩,也着实令她刮目相看,而且她还发现刘策麾下有一个其他地方没有的特点,那就是无论文武,都十分的年轻,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景象。 霍青忙对宋嫣然说道:“姐姐,军督大人的书房内一定有什么私藏的兵书什么的,我这不想趁这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么?” 刘策摇摇头道:“霍青,不要太过分了,本军督的书房还没任何外人进去过,莫说是你,就算许文静都没答应他,凭什么让本军督为你破例?” 霍青闻言,随后怯生生说道:“要不,我把王庭端了,把王罕全家老小都抓到军督府,怎么样?” “又在说大话!”刘策故作生气地说道,“你是不是打了几场胜仗就得意忘形了?王庭在哪都不知道,还把他全家抓来,这话我估摸着也只有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 霍青立马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军督大人,末将愿立军令状,等你从关内回到远东之际,呼兰王庭不复存在,若失言,斩我头颅即可……” 宋嫣然连忙站起来说道:“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吃顿便饭而已,什么砍头不砍头的,公务的事儿你们能不能别在这里谈,多不吉利啊……” 刘策向宋嫣然望了一眼,随后又对霍青说道:“行了,先吃饭吧,今日不谈公事……” 等霍青入座后,宋嫣然又对刘策说道:“刘大哥,你几时出征?” 刘策说道:“后天就转道汉陵,和郭涛交代一下郦国的事宜,再和秦先生会一面,便准备开拔远东了……” “哦……”宋嫣然神色顿时有些黯然,“这一走少说半年一年的,我又见不到你了……” 姜若颜起身说道:“妹妹,你放心吧,一路上姐姐会照顾好你的刘大哥,等保证他生龙活虎地回到远东和你成亲……” 刘策也说道:“嫣然,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明白么?” “嗯……”宋嫣然乖乖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刘大哥,那薛姑娘?” 刘策闻言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就让她以若颜贴身丫鬟的身份随行吧……” …… .。妙书屋. 一九三 出征前的交代 …… 二月二十八,刘策携姜若颜和许文静、卫稷等人一道来到汉陵郭涛训练水兵的码头。 当卫稷见到姜若颜真容后,顿时惊为天人,脸上露着怪异的笑容,不住叹息。 “啧啧啧,人言姜若颜如广寒仙子般冷艳绝美不可方物,然在本王看来应如骄阳一般夺目,闪的人睁不开眼来,也只有刘策这等盖世豪杰才能驾驭的了,其他人就别想啦……” 望着姜若颜依偎在刘策身边的情景,卫稷是不住的和周岑戏笑,虽然卫稷好色,但他也和许文静一样,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更何况卫稷也就饱饱眼福,当真从没有干过看上哪个女人就要强纳为妃妾的举措。 “喝~” “哈~” 望着偌大的船体上,两百将士身着短衫手持兵刃喊着整齐的号子在摇晃的甲板上演练阵型,刘策心里也是不断感慨。 大周海运十分发达,与周边四夷一海之隔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有海上贸易往来,向眼前这种能装载三百人的大船比比皆是,而沐家就是得益与海运起家,在大周立有一足之地。 沐家仅装载这种三百人的大船就有两千艘之多,其余各种商船更是不计其数,此次借给刘策两百艘大船和六百艘小船对沐家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但刘策并不满足,他印象中的巨舰不说现代化的航母,怎么也得和前世明朝年间宝船这样的水平,不过这宝船也不是那么好造的,很多技术上的工艺和用料都需要慢慢研究琢磨才行,慢慢来吧,至于沐家借的这些个船只,自己已经铁了心打算学下刘备来个有借无还纳为己有,海军也是早晚得有,毕竟已经答应那瀛洲娘们儿帮她复辟,到时也需要船队才能运输兵力。 不过,如果刘策知道此刻那个织田信子在汉陵呆的太过安逸,已经淡化了返回瀛洲复位的念头,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参见军督大人……”见刘策到来,郭涛立马上前与他拱手行礼。 刘策也叹了口气,从自己打算谋取冀州开始后,郭涛、孙承、杨帆三人都只负责固守汉陵,没参与太多的战事,因此军功自然而然也无法和其他几个老营将领相比,对此也有些愧疚,这次出征郦国,也打算让郭涛立功好迎头赶上来。 想了想,刘策对郭涛说道“郭营使,这次出征郦国你务必要万分小心,茫茫大海变幻莫测,记得多和沐家向导沟通接触,万事谨慎为上啊……” 郭涛站直军姿说道“谨记军督大人教诲,末将定会谨慎应对!” 刘策点点头,随后说道“此次出征郦国,你将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郦国虽小,但人口也有数百万之多,为了保证此战万无一失,本军督特再拨你一支骑兵协助你旗开得胜!” 说完,不等郭涛回话,刘策就向后招招手大声说道“徐辽,快来见过郭营使!” 不一会儿,徐辽就来到了郭涛和刘策身边,先对刘策行了一礼,随后对郭涛拱手说道“郭营使,此次出征郦国,还请多多指教。” 郭涛连忙回应道“徐营使客气了,在下也是第一次出海,你我同僚应该相互勉励……” 刘策见二人初见印象都不错,拍了拍二人肩膀说道“本军督就等着你们旗开得胜、捷报传来的那天,好了你们两人多熟悉熟悉,本军督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毕刘策转身向秦墨所在方向走去。 “墨见过军督大人……”见刘策靠近,秦墨拱手行礼,态度非常的沉稳。 刘策望着秦墨那张愈发坚毅的面庞,忍不住扶起他叹道“秦先生,有劳你了……” 说实话,秦墨在处理内政和培养政理人才方面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将汉陵这个大后方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在两年多时间里,因为有秦墨坐镇,汉陵各处几乎可以说是快到了也不闭户的境界,让刘策能毫无顾忌地对外用兵,冀州能顺利得手,固然有陈庆霍青这样军事天才的功劳,但也少不了秦墨为首的内政人才之助。 在刘策平定叛乱,收复冀州这一年多时间里,汉陵不是没有状况发生,不少暗流都曾试图钻空子扰乱汉陵的秩序,将手都伸进了治下谋取利益,都是秦墨迅速将这些不安因素消弭于无,直到远东各士族都死了心不敢再靠近汉陵。 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与刘策出塞了无音讯,汉陵到处流传着刘策已经身死的谣言,甚至当时的姜浔都忍不住对汉陵开始蠢蠢欲动伸出魔爪,又是秦墨力挽狂澜,凭一己之力将这股最为凶险的恶流给驱散开来,这才有了刘策后来能顺利夺得军督之位的壮举,为他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所以,秦墨,是刘策麾下最不可或缺的治理能才。 秦墨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这话就不需要和属下说了,您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刘策说道“秦先生,本军督这一走需费些时日,如今汉陵这片已然无虞,所以想请先生前往冀州帮本军督打理下全州政务,你也知道,现在冀州,尤其冀北百废待兴, 虽然有潘盛、王侗这样治理人才,但尚缺大局观者,所以本军督想请你坐镇军督府,在我不在这段时日还望多多劳心劳力啊……” 秦墨微微一笑,对刘策又行一礼说道“既然军督大人所托,那墨又岂敢不从命呢?汉陵一代也确实无他事,等过两日属下和林温交代下相关事宜,便动身前往冀州……” “如此,本军督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听秦墨这么说,刘策着实放心了不少。 秦墨又说道“军督大人,此次你入关剿贼,也请多多保重身体,墨在军督府期待军督大人得胜归来!” 刘策拱手对秦墨作揖行了一礼“秦先生,保重……” “军督大人,保重……” 和秦墨拜别之后,刘策也没什么可顾忌了,其他治下内政都已经视察了一遍,便陪着姜若颜和薛如鸢上了四轮马车后,转身跨上缴获的那匹汗血宝马,扬手大声说道“诸位,随本军督向雁云关进发,与大军汇合,进发河源!” “喝~” “喝~” “喝~” 新组建的两千近卫营在焦珞的带领下,齐声大吼三下,随后紧随刘策向远州城方向进发。 送行的人群中,叶胤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芊芊细手轻轻捧着自己的小腹,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眷念和不舍。 “军督大人,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等目送刘策离开,叶胤一甩手中佛珠,也坐上一辆四轮马车,那是刘策私下送她的礼物…… 一九四 乱象环生 …… 就在刘策集结四万大军盘踞在雁云关准备入关之际,关内各处因为段洪称帝的消息传遍北方各州省,一下子产生了连锁反应,暗中蛰伏的潮流终于按捺不住,形形色色的浮出了水面…… 上陵省行府,咸安城,四十六岁的总督裴济正端坐在总督府内和各级官员商议关于河源流贼的相关事宜。 裴济悲愤地叹道:“诸位臣功,段逆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自立,真是令我等士子痛心疾首啊……”说着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下方一幕僚连忙拱手焦急地说道:“总督大人,您就别再叹息了,如今段洪称帝,建号伪昌已成事实,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裴济闻言忙道:“段逆称帝,我等还能如何应对?难不成要我裴济出兵讨逆不成?朝廷不是已经派遣八万殿前司大军前去河源了么?” 那幕僚继续说道:“非也,我上陵离河源、靖泰伪昌聚集地边境仅百余里,若伪昌大军攻克高阳不下,转道向潮元袭来如何是好?我上陵全省守军仅六万余人,一旦边境被伪昌攻破,试问总督大人该如何抵挡百万流贼的进犯啊?” “那,那如何是好?”裴济急道,“本总督立刻向朝廷求援?” 幕僚说道:“朝廷若真有兵将可调动也不会让史宗杰这么个书生领兵了,总督大人,朝廷是没能力派兵前来上陵了,至于那殿前司,都是群没见过血的新军,对阵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伪昌大军,差的实在太远了……” 裴济闻言惊道:“狄大人,那您说本总督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伪昌转道我上陵境内,杀害我裴家老小不成?” 幕僚眼神一横对裴济说道:“总督大人,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以自保,那就是请大人招募游勇,购买铁料打制兵甲,充实省内兵备以应对将来的变局啊……” 裴济大惊失色:“狄大人,这么做可是与礼制不合啊,私下招募游勇扩充军备和造反有什么两样?要问罪下来,可是诛九族的……” 幕僚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试想如果伪昌流贼转道攻陷上陵,总督大人您同样难辞其咎,朝廷问罪下来还不是您付全责, 再退一步,就算朝廷开恩不怪罪,那伪昌呢?他们会放过你么?大人还是按下官的话去做吧,相信皇上他英明,定能理解你的难处的……” “嗯……”裴济应了一声,然后又看向府厅其他官僚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其余十几位官僚忙起身说道:“但凭总督大人做主……” “也罢!”裴济咬了咬牙,说道,“就按狄安说的去办吧,可是……” 裴济又说道:“这游勇好招,可总督府没那么多钱粮购买兵械铁料啊……” 狄安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准备上缴朝廷的五百万两税银和用作备战救济的三百五十万石粮草以及那些绵帛么?正好可以拿来招兵买马采购铁料……” 裴济恍然大悟:“多亏狄安你提醒,本督倒差点把这茬忘了,眼下多事之秋,暂且挪用这笔税款充作军费吧,立刻传总督府令,在潮元各地张贴告示,招募游勇抵御伪昌进犯……” “大人英明……” 府厅各人起身行了一礼,但俯身的同时,脸上各自挂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显的格外诡异…… …… 裴济想着拥兵自保,但还有些早就心怀异心的士家胆子就大了,比如隶阳省的世阀花进。 “看来这大周气数已尽,连个流贼都搞不定,雷霆军几十万人马被一群流贼堵在高阳、五梁,啧啧啧,可笑可笑……” 花进坐在自己府厅之内,看着手上送来的河源情报,是不住的嘲笑着。 花进的儿子花骢说道:“爹,连段洪这种流贼都敢自立称帝,我花家堂堂世阀,却只能屈居泉阳府守备一职,真是令人憋屈……” 花进冷笑一声说道:“甭憋屈了,我花家忍神都已经很久了,想当年我花家好歹也是开国元勋,如今却被卫稹这狗皇帝这般对待,看着岳鑫文这个狗仗人士的东西时不时在老夫面前摆臭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花骢小声说道。 花进向屋外瞥了眼,确定没人后,对花骢说道:“既然大周皇室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花家不义,男儿在世理当活的轰轰烈烈,如今神都多事之秋,朝堂无暇北顾,正是我花家起势的时候,我早暗地里建立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就等时机成熟杀进总督府砍岳鑫文的脑袋,也过一把皇帝的瘾……” “爹,慎言啊……”花骢连忙说道,“你这可是造反啊……” “造反?”花进冷笑一声,“当年太祖还不是造反得的天下?现如今连个段洪都能耀舞扬威自立为帝,难不成我堂堂花家还不如一介流贼有魄力? 更何况为父早看出来这大周就是个空壳子,要不然怎么会让史宗杰领殿前司驰援河源呢?笑话,这史宗杰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为一军主帅?依我看这次驰援河源之战定是惨败而归,介时,这天下就大乱喽,你我父子正好做一番大事也不枉此生……” 花骢闻言大喜,忙道:“那如果父亲您事成的话,我……” 花进斜着眼瞄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就入主东宫,封为太子储君……” “儿臣多谢父皇……”花骢闻言喜出望外,连忙对花进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花进也是喜形于色,装模作样地对花骢说道:“哈哈哈,吾儿不必多礼,平身……” 花骢起身后,又对花进说道:“事不宜迟,儿臣这就命人去打制龙袍,待起势成功之时,也免的手忙脚乱……” 花进点点头:“还是我儿想的周到,朕准奏……” “哈哈哈哈……” 花进父子得意的笑声在屋内回荡,幻想着登上九五之尊的那一刻…… 裴济、花进只是这些心怀异心士族中一个缩影,很快北方各州各省将会出现短暂的军阀割据的局面,各路丑态毕现,不是拥兵自重就是称帝自立,彻底将大周皇室的颜面扫的是一尘不染…… 当然,这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大周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直接就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无情的卷走…… .。妙书屋. 一九五 焦躁的卫稹 …… 三月初八,神都,太极殿,早朝…… “怎么回事?半个月时间,为何殿前司大军行军才不足二百里?河源急报都多少封了?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但见卫稹在大殿之上是大发雷霆,不断将一封封河源发来的急报从龙椅上掷下,满堂文武只顾低着头,不敢出声以免触犯龙颜…… “说话啊!你们怎么都不说了?”卫稹显然是气极了,龙体都在不断地颤抖,“朕的殿前司究竟是怎么了?史宗杰到底是怎么带的兵?” 这话一出,百官眼神同时瞥向举荐史宗杰领兵的谢阳,只见他眼角不住抽动,知道今日若不给个说辞是不行的,与是硬着头皮出列对卫稹拱手行礼。 “皇上,殿前司大军行至元阳省境内后,正逢数日大雨磅礴不曾停歇,道路泥泞难行,桥堤又被暴雨冲走,所以才不得不停止行军……” “闭嘴!”听了谢阳的解释,卫稹大喝一声,“一场大雨就让他们止步不前,朕还指望他们解高阳之围么!你们难道不知道,段洪贼首都公开称帝和朕叫板了,朝廷的脸面都快丢尽!” 谢阳吓的赶忙跪了下来,连声磕头说道:“皇上息怒,息怒啊……” “皇上息怒……” 百官这时也不得不跪下来以平卫稹的怒气,姿态放的是万分的谦卑。 席满心里一阵苦笑,殿前司早已不是卫稹初登基时的那支震慑大周四方士庶的中央王牌军了,那支军队在雍凉之役后就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的殿前司就是一群散懒惯的少爷兵而已。 身为太尉的席满自然知晓殿前司行军途中各种弊端,这次出征本就准备不足,钱粮军械全都不到位,选将也是错漏百出,还指望沿途各州各省筹粮?买粮的银子从何而来?难道要各省府衙自讨腰包么? 而且主要的是,殿前司这些新军将士常年待在京畿附近,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开始几日或许能凭血勇提气行军,可一旦这股新鲜劲过去,枯燥的行军生涯不是这些缺乏训练纪律的少爷兵可以忍受的,更别提面对流贼时会发生什么事了…… 总之,这次殿前司出征,事实上许多在殿上的官员都并不看好,只不过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无论胜败都和自己没关系,别影响自己利益就算全军覆没也无所谓。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望着殿堂上百官跪拜的画面,卫稹只能愤恨的丢下一句,无力的垂坐在龙椅之上,神情在这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皇上,保重龙体啊……”边上的锦盛见此,忙上前宽慰了几句。 捋了下情绪后,卫稹又冲大殿内喊道:“姚仲……” “微臣在……”姚仲闻言,立马起身出列上前恭候。 卫稹看着他说道:“朕想问你,现在该如何是好?” 姚仲沉思片刻,回道:“回禀皇上,当务之急就是一方面派人催促讨逆将军继续前行,另外传令元阳各处府衙加紧修补道路,好让大军能继续顺畅的前行,不过……” “不过什么?”卫稹问道。 姚仲回道:“需要朝廷拨付银钱给各处府衙,方能加快修路进度……” 卫稹点点头,随后对新任的丞相阎良说道:“阎丞相,即刻从国库取二百三十万两白银拨付殿前司大军必经各处府衙,莫要再贻误大军行程了……” “老臣遵旨……”阎良立马出列跪在卫稹面前领命。 这阎良背景一般,自姜晏死后,卫稹不想再让一个强势的世家把持着丞相一位,特意选了五十二岁的阎良为相,可惜这阎良能力平平,与姜晏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不过这样也易与卫稹掌控。 吩咐完一切,卫稹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与是和身边的锦盛吩咐道:“乏了,退朝吧……” 锦盛躬了一声,然后和跪伏在地的百官大声说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闻言,连忙三呼万岁,待抬头之后,才发现卫稹早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帘之中。 阎良起身后,顿时心里犯难了,国库早已亏空,春税还未上贡,短时间上哪凑这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去呢? 当他把求助的眼神望向百官时,那些百官齐齐将头别开不去看他,都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心安离得地出殿而去…… 见到这一幕,阎良叹息一声:“唉~老了,看来老夫不适合丞相这个位置啊,还是早日告老还乡吧……” 现在的他早就从初当上丞相时的兴奋迅速跌到了谷底,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已经心灰意冷了…… …… “儿臣参见父皇……” 御花园内,卫稹在锦盛陪同下散心已解连日来的烦躁,却见一身皇家轻衫的妙龄少女对着卫稹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这少女正是卫稹的掌上明珠,年芳十五的逸阳公主,出落的是亭亭玉立,貌如碧玉。 见到自己女儿,卫稹紧锁的眉头这才稍稍舒缓,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笑道:“逸阳,你在此做甚?” 逸阳笑着说道:“儿臣在为父皇祈福,母后说过,父皇近日为国事操透了心,所以特意在御花园内拜香设案,祈求上苍让父皇万事顺心……” “皇上,小公主一份孝心真是天地可鉴啊……”边上的锦盛连忙赞许地对卫稹说道。 卫稹点点头对逸阳公主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陪朕一起在御花园内走走吧……” “儿臣遵旨……” 逸阳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陪在卫稹一侧,向御花园走去。 逸阳公主不同她姐姐玉香公主那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显得比较文静平易近人,深得后宫各房妃嫔喜爱,自然也让卫稹喜爱有加。 当父女俩来到一座白玉石砌成的亭子前,卫稹见亭子内石桌上好像有不少纸张,便好奇地问道:“逸阳,你在这里写诗文么?让朕瞧瞧……” 逸阳甜甜一笑,摇摇头说道:“父皇误会了,今日功课儿臣早就完成了,那些是儿臣对我大周各地听闻来的奇闻轶事,写在纸上好制订成册,方便闲时观看而已……” 卫稹闻言更加好奇了:“哦?那你倒说说,都写了些什么在这纸上啊?” 逸阳公主神采奕奕地回道:“今日所记不过是最近从侍卫和母后那听到的一个人罢了……” 卫稹问道:“是何人?” 逸阳公主说道:“还能有谁,前军都督刘策啊……” “他?”卫稹一怔,忙说道:“你记他作甚?” 逸阳公主笑着说道:“前军都督收复我大周故土驱逐胡奴,救远东万民与水火,实乃我朝近百年来第一大功臣,儿臣当然要记下来,将来定要将他列入史册之内,为我大周再添点睛一笔……” “这刘策何来第一大功臣之说?”卫稹面色略带不悦,“我朝中各级将领难倒还不如他一个刘策么?其他不说,就李宿温可顶十个刘策不值吧?” 逸阳摇摇头说道:“父皇,姐夫虽然名满天下用兵精练,然儿臣以为,他和前军都督一比,还是有不足之处,前军都督收复冀州,这其中凶险儿臣虽未临战场,但也能从中揣摩出这场恶仗之惨烈,而且仅从斩获敌酋数目来看,也远非姐夫可以相提并论的……” 听着逸阳公主一番合情合理地分析,卫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对,同时心道已经三月了,刘策应该已经处理完远东的事务,准备起征开拔了吧? “刘策,朕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这些的,正好朕也想见见你究竟长什么样……” :。: 一九六 段洪有病? …… 三月初十,雁云关前,刘策终于赶到了此次出征大军集结之地,策与马身之上望着四万整装待发的边军将士,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另一侧,随军前来送行的姜浔携同她的夫人史芸澜正在嘱咐姜若颜一路远行需要注意的事项…… “颜儿,此次远行不比寻常,那是凶险异常,你一定要听从刘策的安排,为父相信他会保护好你的……” “颜儿,神都册封过后,你就是刘策的妻子了,其实为娘还是不放心你去河源那么凶险的地方,刀枪无眼,记得跟在策儿身边,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比待在他身边更安全的,但别给他添乱,知道了么?” 姜浔夫妇对姜若颜随军出征是相当的不放心,毕竟自己女儿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以前虽然往返远东江南之地,但那都是开辟好的海路航道,基本没有什么风险。 可这次不同,不单走的是陆路,更重要的是要先前去河源战场,据说那里已经成为人间炼狱,姜若颜虽然见过战争的残酷,但那种厮杀交战的场面她可是从没经历过的,也不由让姜浔夫妇十分不放心。 不过好在有刘策这个身经百战的沙场名将,他们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姜若颜对父母行了一礼,轻声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孩儿会谨记二位的嘱咐,一切听从刘策的安排,决不给他添乱……” 姜浔这才点点头,然后看向正在阅兵的刘策,眼中顿时变得神采奕奕…… 史夫人望着姜若颜的身子,仔细打量一阵,随后叹了口气将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颜儿,你守宫砂还在吧?” 姜若颜闻言,俏脸顿时一红,对史夫人说道:“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史夫人说道:“怎么搞的,你和策儿呆一起这么久了,这孩子居然没有碰你?是你不愿意还是……” “娘,你瞎说什么啊?”姜若颜娇嗔一声,打断史夫人的话,“刘策与我相敬如宾,没有任何的逾越之礼……” “唉……”史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淡淡地失望,“策儿这孩子就是太过正经,有时候还真希望他能混账点,为娘和你爹都还指望着早些抱上外孙呢……” “娘,你越说越离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姜若颜脸色红的跟苹果似的娇艳欲滴,忙拉着史夫人的手晃荡。 史夫人却一脸正色地说道:“颜儿,再过几个月你都二十了,也老大不小了,你娘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会走路了,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说到这儿又小声埋怨道:“策儿不主动,你就不会主动些嘛,咱颜儿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只要你稍微暗示一下,为娘可不信策儿这孩子能把持的住,实在不行为娘教教你,想当年你爹……” “好了娘,别说了……”姜若颜连忙打断史夫人的话,“大军就快出征了,您和爹也该早些回远州了,孩儿保证会平安回到远东的……” 但史夫人却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抓紧啊……” 姜若颜登时一阵无语…… 大军这边,刘策检阅过出征的军队后,满意地点点头,身后的卫稷和周岑等人看向这支出征的铁甲大军,也是热血澎湃,心道有这么一支精锐之师在,区区流贼又何足挂齿? 就在刘策准备拔出军刀开始誓师之际,情报司的年末微忽然凑到刘策跟前小声说道:“军督大人,探马来报,段洪在河源称帝了,国号为昌……” 刘策闻言顿时愣住了,而身边听到这一消息的许文静也是神情一僵。 少时过后,刘策挥挥手示意年末微退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年末微拱手转身跨马离去。 等年末微离开后,刘策冲许文静问道:“军师,你怎么看,段洪称帝,莫非高阳已经沦陷?” 许文静想了想,反问道:“军督大人,你觉得这有可能么?镇守高阳的可是卫怏,纵使段洪麾下那罗松等人如何骁勇善战,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攻克高阳……” 刘策点点头:“那就奇怪了,莫非这段洪脑子进水得病了不成?河源未取下就迫不及待称帝,不怕引起众怒么?” 许文静想了想对刘策分析道:“军督大人,属下以为,段洪这时候称帝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试想段洪在河源靖泰与赵、林二家还有雷霆军周旋十余年,绝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以属下愚见究其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那就是段洪对河源是势在必得,他有足够的信心攻克高阳,然后直取五梁镇再下蔡州城,只要高阳、蔡州任得其一,那么他就能掌控整个河源,至于靖泰,地形易攻难守,远比取下河源要轻松的多, 这二嘛,周边各州各省的官员将领都各怀鬼胎,如属下所料不差,段洪称帝后,他们的真面目也就会逐渐浮上水面,怕到时候不但不会去帮河源剿灭流贼,反而会借此机会坐大, 军督大人,看来这趟河源之行远比我们之前所设想的要复杂的多啊,你真的确定还要出征么?” 听完许文静一番分析,刘策眼眸轻颌,望着不远处雁云关守将屠大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刘策开口说道:“大军已经箭在弦上,不管关内事态如何演变,这趟河源之行还是要走下去,本军督倒想看看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敢阻拦我精卫营前进的步伐!” “军督大人英明……”许文静拱手行了一礼。 “你们说什么呢?也说给本王听听……”一直偷听二人讲话的卫稷忽然蹿出身来,笑着问道,“本王好歹也是监军,有什么要事,你们可不能瞒着本王啊……” 刘策回头看了卫稷一眼,见他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便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一路上去和监军大人解释下吧,本军督这就去誓师了……” 说完,抛下卫稷独自向集结的大军走去…… :。: 一九七 誓师(终章) ……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万千出征将士在见到刘策步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之际,立马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般的呼喊声,天地都被这种发自内心的热情为之动容,让姜浔夫妇和姜若颜以及缩在马车上的薛如鸢深切感受到刘策在边军之中的威望是如何的不可撼动。 对这些将士来说,刘策就是他们的信仰,是刘策让他们感受到了身为人的尊严,张昭通的降部如此,老营的将士更是不必多说,只要有刘策在的地方,他们就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跟在刘策身后的卫稷也是双眼发亮,他知道刘策治军厉害,但万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有这样的魅力让将士如此拥戴,那些将士的眼眸所表达的热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走上高台,感受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刘策的虎眸凝视了一圈台下的将士,随后左手一扬,台下的将领一见,立马吩咐下去让自己麾下士兵狂热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准备聆听刘策的讲话。 当呼喊声渐渐平静,最终鸦雀无声的时候,刘策这才望着他们大声说道:“将士们,我,刘策,两年前从河源带着数千人马来到远东上任,在你们当中有不乏和我刘策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 在高台最前列下方听到这番话的楚子俊、孙承等将领本能的挺直了胸膛,各列中的河源老兵也是面带坚毅,不少人甚至回想起两年前那段为了活命,不得不拿起刀枪和流贼以命相搏的岁月,一时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远东?”刘策扫视了众将一眼,继续说道,“只因为我想让大家换个活法,不想再成天活在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流贼做成军粮的日子! 不想让大家的妻儿老小每天起早贪黑却食不果腹,最后为了一口薄粥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尊严,卑躬屈膝地跪在他人面前任凭欺凌! 更不想让大家一辈子都活在恐惧的阴影下瑟瑟发抖,最后看着你们的家人一个一个地惨死在屠刀之下! 不想,我一点都不想,那种活法,我刘策,绝对不能接受!与其屈辱的活一辈子,为什么不拿出自己血性与命运去搏一把!只要真的想好好活下去,我不信这老天能拿我们怎么样,如果有,那就把天捅他个窟窿!” 刘策激昂的话语,传入麾下将士的耳内各个热血沸腾,不少老兵是眼圈泛红,回想起昔日被流贼逼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生涯,实在是不堪回首。 有专门的传言官默默记下刘策所说的每一个字,来回不断将话传递到后面听不到声音的阵列之中。 而姜若颜则久久不语,已经彻底被刘策的话给深深渲染了,活下去,简单的三个字,对身处战乱地界的人来说是何其的奢侈…… 刘策接着说道:“现在,你们都活下来了,都有尊严的活下来了,没人再能随意欺凌你们,你们的妻儿老小也因为你们的悍勇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你们的命运也因此得以改变!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河源、靖泰的流贼依然在肆虐,而且,逆贼段洪已与今年二月十九自立为帝,建号伪昌!” 这话一出,整列整列的将士齐齐一怔,流贼如此大胆,居然敢称帝自立?这倒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而不少对朝廷无望的将官心中则已经开始疯狂吐槽:段洪是个什么玩意儿,跳梁小丑也敢自立为帝?这天下除了咱军督大人外,谁有资格自立为帝呢? 只听刘策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心中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出征河源?是因为朝廷的旨意么?不,错了,不是! 之所以要出兵河源,就是为了不让流贼有一天把战火烧到远东,让你们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一切再一次被无情的破坏,不要怀疑我的话,流贼一旦势成,这一天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股将来会破坏你们家园祥和的萌芽彻底扼杀,这才是本军督出兵河源对我真正缘由,更何况,我们精卫营的誓言是什么!回答我!”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山呼般的呐喊再次在雁云关前震天而起,长矛起伏间如同一片巨浪翻腾,令人观之侧目。 “好小子,治军果然独到……”不远处望着高台上刘策的姜浔不停抚须点头,脸上满是欣慰地神情。 刘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等气氛平抚后,语气一转接着说道:“此次出征,军纪方面就不需要本军督再多费口舌重复了,本军督只要你们都记住,你们都是军人! 何为军人?抛洒热血保家国!何为军人?一往无前无所惧!何为军人?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喝~~” “喝~~” “喝~~” 三万正兵,一万辅兵双眸刚毅,吼声震天,军人誓死不屈的荣誉感已经渐渐在这些将士的骨子里萌芽…… 出征誓词说完后,刘策回头望了眼守立一侧的焦珞,焦珞随后上前一步,冲台下数万将士大喊一声:“擂鼓鸣号!出征~” “呜~~” “咚咚咚~~” 鼓号齐鸣,旌旗招展,代表精卫营象征的血色烈焰开始向雁云关大门移动……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屠大勇连忙大声对麾下将士下令道:“开城门~~” “咯吱吱~~” 紧闭的关门被打开了,数万将士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河源战场开赴…… 刘策呼了口气,走下高台牵过那匹汗血马翻身而上,向后方的姜浔点了点头,随后一甩马鞭也向关门策去。 “爹,娘,保重……” 姜若颜和父母道别后,也上了马车,在已经升为队官萧煜人马的护送下紧随刘策大军而去。 “轰隆隆~” 再次踏上两年前经过的土地之际,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一片,伴着轰鸣的雷鸣之声,一片漆黑的乌云正缓缓向刘策大军靠近,一场磅礴的大雨即将倾泻而下…… “山雨欲来啊……”刘策望着那片乌云叹息了一声。 卫稷坐在刘策专门为他配置的四轮马车上经过刘策身边时,拉开窗户对出神的刘策问道:“军督大人,你在想什么呢?有啥心事跟本王说,本王来开解开解你……” “吁~驾~” 刘策没有理会卫稷,一踏马镫向前方驰去…… 而在雁云关内不远处一角落内,暗中注视大军出关一切的上官雁则轻捋着自己的鬓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边上的冷烟对上官雁问道:“主人,刘策大军已然出征开赴河源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呢?” “哈……”上官雁干笑一声,“回去?我们在远东的事情暂时该告一段落,现在该动身前往京畿了……” “主人,你要去神都么?”冷烟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神都?”上官雁瞥了冷烟一眼,笑了笑说道,“神都的蠢货们根本不值得我煞费心思,要去就去乾州会一会高密,是时候让这个大周撕下他那虚伪的面纱呈现在世人面前了,嗯,这很有意思……” 冷烟闻言,心下一惊,以她对上官雁了解,定是在筹谋可怕的布局。 “刘策,有他的事要做,而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过,这趟河源之行,注定不会轻松,刘策,别让我失望啊……” 说完这些,上官雁转身向远州方向而去。 “你去转告吴祁仁,让他密切注意冀州动向,在我回到远东之前,不能再给我出任何差池,三天后我在码头等你……” “遵命,主人!” …… 大周371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岁,中原各地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动荡变故,后世史书将大周371年这一年列为…… 战朝纪年! …… 刘策出征河源的路途会遭遇怎样的变故?他能顺利击破伪昌平定流贼,再造精卫营辉煌的战绩么? 面对远东新生势力的崛起,老牌世阀又会采取何种动作,是任其坐大袖手旁观,还是阴谋开始暗中酝酿? 朝堂之上,卫稹举步维艰,对与愈发困顿的局面,他又该如何面对来自各方世家咄咄逼人的威胁呢? 蛰伏坐大的各方异族虎视神州大地,数十万铁骑已经准备就绪,纷乱不止的中原大地,又能否抵挡这一次永陷沉沦的巨大危机? 上官雁到底在酝酿什么可怕的阴谋,他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 各方风云变幻,暗流涌动,世事如棋,乾坤难测,谁又能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笑尽天下英雄? 一切尽请期待异界烽火录续篇,六月,烽火再起…… (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