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夜色逃离》作者:星颐   文案:   段烨/梁夜VS谢离   背景复杂的直球刑警VS谜一样的清冷美人眼科医生   *主角有瑕疵,非完美人设,不喜欢及时退出,谢谢!   十年前,盲人谢离陷入一场绑架案,而警队高层领导人的儿子段烨,为救谢离身陷险境,自此之后两人成了生死之交。   不久,段家被人诬陷,一家三口全部死亡。   十年后,眼科医生谢离意外受一桩无主心脏案牵连,这时刑侦组长梁夜认出了他。   原来十年前段烨没有死,而是换了个身份活了下来。   阔别十年,故人重逢却已不识眼前人。   无主心脏、新型du品、不明自杀、暗网……一桩桩案件与谢离牵扯越来越深,作为专案组组长的梁夜,为查明真相,对曾经的暗恋对象谢离产生怀疑……   梁夜每日三省:1、谢离跟案件有什么关系?2、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就是段烨?3、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谢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警官,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感情线慢热!   *本文重点不是掉马也不是破镜重圆。 第一卷 第1章 热浪   热浪翻涌的夏天,空气像被涂了胶水一样黏腻,人只要稍稍在街上站上几分钟,便浑身湿透。   去年有个新闻媒体统计了全国各地城市西瓜销量的数据,枰南这个人口不足一千万的南方二线城市,竟然靠吃瓜窜上了全国西瓜销量第一名,其炎热程度毫不夸张。然而,那些辛苦了十几年将枰南打造成“工业旅游城市”枰南市民也是没想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一夜之间有了个无比鬼畜又人尽皆知的新名字——“瓜都”。   相比起那些“帝都”、“魔都”、“妖都”、“古都”等一系列美称,“瓜都”叫起来实在太难听了些,几乎没有枰南人敢承认这个羞耻的称呼。但全国各地的网友们尤其热衷于“夺笋”,不仅仅在网上喊,还要亲自到“瓜都”旅行打卡,尝尝这里的西瓜到底有多甜。所以这个夏天,枰南的瓜农们和卖西瓜的,真是赚钱赚到手软。   姜秋便是在这一年,赚了些钱。她是个聪明好看的女孩,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和老师们都说她这般有灵气的女孩子,以后必定嫁入豪门,大富大贵。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命贱受不起好祝福,“嫁入豪门和大富大贵”她一条没沾。18岁的时候遇到一个以为可以永远的男人,却连人带身被骗得血本无归,还怀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姜恒。   “为什么他要叫姜恒?”谢离捧着姜秋塞给他的西瓜,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吃到嘴角上沾了红色的西瓜汁,他也毫无察觉。   “因为我叫姜秋,听起来好像只有秋天,我希望他有春夏秋冬,有永恒的日子。”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姜秋没怎么读过书,但青春期时看过不计其数的言情小说,骨子里有种经过小说浸泡出来的——文艺气质。   “哦。”谢离双眼睁着,没有焦点地看向前方,他的眼珠子颜色比普通人要浅许多,在阳光下看起来是灰色的。他原先只是随口一问,所以回答姜秋时也没什么灵魂。   谢离今年17岁,他比姜秋小七岁,两人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颇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但在他看来,姜恒这小子,明明就是姜秋的负担嘛!   “那你为什么叫谢离?”姜秋笑了,定眼看着身旁这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的男孩,他好像只有身高变了,其他都没什么变化。依然跟小时候初见他时一样,皮肤白白的,头发黑黑的,睫毛长长的,五官出奇的漂亮,像个瓷娃娃般让人怜爱。   这么好看的人,却唯独有一点不好,谢离的双目无神,是个瞎子。姜秋每天都在恨老天爷没良心,为什么不能给谢离一双能够看见自己美貌的眼睛。   “或许是我的父母都很感谢我的离开吧。”谢离淡淡道。   谢离是个早产儿,在母腹中7个月就被生了出来,出生才三斤八两,医院的保温箱住了一个多星期才捡回小命。   早产的小孩多少有些缺陷。大部分小孩都是从跌跌撞撞开始学会走路的,偏偏谢离在学会走路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跌跌撞撞。他在三岁的时候被诊断出先天性眼角膜发育不良,也就是说他已经开始视物障碍了,走路才会频繁摔跤。谢家夫妇本就穷苦,心想这孩子以后指不定就是个瞎子了,害怕得要命。夜不能寐了好几天,夫妻二人终于想通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谢离逛了商场,玩了游乐园,买了几套新衣服,几盒棒棒糖,便将这漂亮娃娃送到了枰南孤儿院的门口。   那天姜秋爬上围墙捡羽毛球,低头一看,一个小娃娃睁着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的正仰头看她,他把嘴里的棒棒糖拔了出来,沾着几丝口水和鼻涕,问姜秋:“吃糖吗?”   姜秋记得很清楚,那天确实风和日丽,阳光正好,是谢离入住孤儿院的第一天,他的小背包里写了名字和生辰,再无其他。   “在想什么呢?”姜秋撞了撞谢离的肩膀,一晃十三年,谢离的骨头长硬了不少,膈得姜秋肉疼。   “没什么。”谢离好像感受到姜秋疼了一般,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   “今天兰姐来不了帮忙,幼儿园又快放学了,你帮我看看西瓜摊儿,十块钱一个,有人来买你就让他自己挑,然后你收钱就行,我跟姜恒很快就回来。”   谢离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他抿了抿嘴唇,深思熟虑了几分钟,才缓缓答出一个“好”字。   现在看来,明明他才是姜秋的负担。   姜恒的幼儿园不算远,姜秋走路过去,接到人来回不过半小时。谢离在内心默默鼓励自己,不过半小时而已,他没问题的!西瓜摊是一辆大的三轮推车,谢离沿着车边摸索,将自己的凳子往前挪了挪,估摸着距离应该更靠近这车西瓜了,才稳稳坐了下来。盲人拐杖必须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一手摸着拐杖的握把,不时摩擦,手心渗出了汗。   几分钟过去了,来了几个姑娘,问西瓜怎么卖。   谢离的耳朵最先朝着声音来向作出了反应,“十块钱一个,自己挑好付钱给我就行。”   姑娘们交头接耳,明显是看出了面前的帅哥是个盲人。谢离听到了他们在议论什么,也没多往心里去,“我们家的西瓜可甜了,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多带几个。”   “可是……你看不见,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共带走几个呢?”一个女孩逗他。   “我看不见,但你们看得见。” 谢离淡然一笑。   “你说得对,看得见的不能欺负一个看不见的,咋们买三个西瓜,诺,钱给你。”女孩把钱塞到了谢离手里,三张十元人民币。   “谢谢光顾。”谢离用拇指摩擦了几下纸币一角,知道了姑娘们并没骗他。   姑娘们远去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惋惜:“可惜了,多好看的帅哥,好有气质啊……”   其实谢离是前两年才开始盲的。   他小时候还算是视弱,院长带他看了眼科医生,给他配了很贵的弱视眼镜,一直维持到15岁才完全失明。准确来说,他是考完中考后才盲的。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枰南一中,却因为双目失明,一直处于休学状态。   如果眼睛能看见,他现在应该读高三了。   手上的纸币被他捏出了皱褶,这时来了零碎的脚步声,知晓又有人来买西瓜了,他赶紧把钱收进了口袋。   扑面而来的汗气率先冲击着谢离的嗅觉,像是刚刚进行了剧烈运动,少年说话时声线沙哑,还带着未歇的喘息,听起来很特别,应该是男孩子的换声期。   这男生有点拽,好像极其不耐烦,他说:“喂,你这瓜,怎么卖?”   --------------------   这本是枰南的第三本,讲述一段跨越十年的故事。这本或许不如前两本浪漫轻松,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故事。这本依然会有前两本的主角来帮忙打酱油,其中姜恒(小时候)出现的次数最多,因为他跟谢离是“亲人”哦!希望大家喜欢!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求了!o(╥﹏╥)o 第2章 你这瓜怎么卖   下午放学,大批学生涌出了校门,不少学生成群结队的,约好到网吧开黑。一行几人勾肩搭背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过去,突然有人指着马路对面的西瓜摊。   “欸,你们看到那个西瓜摊没?”罗小飞指着一个西瓜摊就像指着一艘UFO那般惊奇。   “一个西瓜摊有啥好看的,‘瓜都’谁还没见过西瓜?”段烨看都没看,直接开口嘲笑。   罗小飞急了,“哎呀老三,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西瓜摊边上坐着的那人,就那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两年前中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我们一中,却休学至今的那个学长就是他。”   段烨这才有点兴趣,半眯着眼睛往马路对面看去,西瓜摊边上确实端端正正坐着个男生,在烈日下晒得皮肤白里透红的,乌黑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白色。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任这太阳再刺眼仿佛也照不亮。   罗小飞捅了捅段烨,“怎么样?看见没?”   “长得还挺好看。”段烨没头没尾说了句,看向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他怎么休学了?”一旁的李庭君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望向西瓜摊。   “对啊小飞,你赶紧给我们说说。”王京就知道罗小飞故弄玄虚,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见哥几个都开始好奇了,罗小飞挺了挺胸口,继续自信地搬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学长据说是突发性的失明,一夜之间就看不见了,成了个瞎子,还读什么书啊,每天跟着他家里人卖卖水果呗。”   “学校一直保留他的入学资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呢,要是能治好估计就得跟我们一起读高一了。”   段烨突然来了句:“要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是挺可怜的,白长这么一张脸了。”   “害!哪有我们老三帅啊!”   “可不是吗,我们老三可真是有福气,每天如水般的情书送到抽屉里,还有千奇百怪的惊喜小礼物,也没见他瞧上谁……”   三个损友又开始拿段烨开玩笑,他朝几个人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这四人是室友,碰巧的是几人臭味相同,都喜欢玩同一款游戏,便顺理成章组了个战队,经常约一起开黑。李庭君生日在一月,当之无愧当了老大,王京生日在4月,认领了老二的位置,段烨是夏天出生的,得到老三的称呼,最后一个是冬天出生的罗小飞了,团队忙内。   “哎我说,现在去网吧还早,不如我们去逗逗那瞎子?”王京这人鬼点子特多,最喜欢整蛊人,平时在学校没少惹是生非。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人能扎堆一起玩儿那么久,说明都是缺了点德的。段烨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好啊,你好好说说,怎么逗?”   几个脑袋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分钟,终于选定了整蛊方案——“偷瓜”。几人剪刀石头布,选出一人打头阵。   “怎么又是我?”段烨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需要凭运气决定的事情,最终倒霉的都是他,他真实身份是非洲人吧!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你哈哈哈,老三你就认命吧!”意外之外又情理之中,三人得意又同情段烨这个倒霉蛋。   剪刀石头布输掉的段烨,被室友推搡着走到了西瓜摊跟前,他有些无奈,为什么每每做这种缺德的事都是他吃亏。段少爷正是爱面子的年龄,就算吃亏也不能没了气势,他语气十分拽开口道:“喂,你这瓜怎么卖?”   “10块一个,随便挑选,拿走付钱。”谢离说话心平气和,并没有对段烨那没礼貌的语气产生不满。   “噢?”段烨伸出手在瞎子面前挥了挥,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挥动手掌的风传到了谢离脸上,他察觉到了对方正在试探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十几公分,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段烨把手收了回来,但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人上上下下看个遍。罗小飞见段烨愣着,拿手捅了捅他,给他使眼色。他们刚才商量好了,要趁机偷走几个瓜,段烨被推出来充当黑脸,其余几个人全程不出声只负责拿瓜。   段烨的声音是天生的烟嗓,说起话来很容易就跟发脾气似的。他继续保持了咄咄逼人又讨人嫌的说话态度:“你当真看不见啊?”   谢离点了点头。   “那我拿几个你怎么知道?你们家不怕亏本吗?”   “自有心证。”谢离握紧了自己的拐杖,脸色平和,但说这几个字时却十分有骨气。   段烨笑了,随意敲了敲西瓜的表皮,发出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好一个自有心证。”好一个大傻子。   “我看,你不仅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行,我就没见过这么纯种的……蠢材!”段烨嘲笑道。   另外几人都人手两只瓜,段烨睨了瞎子一眼,便发号施令,“跑!”   几人兴高采烈拔腿就跑。   “咱们拿了几个?”李庭君问。   “一共八个,哈哈哈哈哈笨蛋瞎子追也追不上!”王京回答。   隔了十几米,谢离依然能听到那几个男生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喂!”谢离站了起身,朝着他们跑走的方向挥动着拐杖,试图引起人的注意,“你们别跑啊!”   那个拽爷,走之前塞了一张人民币到谢离手上,谢离一下子就摸出来了,那是一张100元的毛爷爷。   “拿八个瓜,给100块,还不要找零。”   谢离心想,这么纯种的……蠢材,他也是头一回遇见,难不成这人比他还瞎?   姜秋刚好接到儿子回到西瓜摊,见到一脸茫然的谢离,问道:“怎么了阿离?”   “刚有个顾客,拿走八个瓜,给了100块。还没来得及找零呢,他人就跑了。”   姜秋大笑,“这不是好事吗?儿子,我们今晚加餐咯!你小舅舅太会做生意了!”   刚满5岁的姜恒,被揉了一头乱发,他奶声奶气说:“谢谢小叔叔!”   姜恒总是分不清谢离是叫舅舅还是叔叔,在他的概念里这两个称呼并无区别,经常两个混着叫。谢离习惯了,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自从姜秋生下姜恒后,她就带着孩子搬出了孤儿院,她说姜恒有妈妈不算孤儿,不能让他在孤儿院里长大。姜秋要走,谢离也不能拦着,但是他没想到,姜秋帮自己也打包好了行李,两人一起给院长叩了个头,就搬出了孤儿院。   当时谢离已经盲了,他不想拖累姜秋,一开始是不肯答应的。   谢离失明后确实没多大用处了,基本算半个废人,一开始的时候行动特别困难,他因此非常害怕外出。姜秋说要搬走的时候,谢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无用,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人抛弃。   但是姜秋怎么可能抛弃他呢?除了自己的儿子,跟她最亲密的就是谢离了,姜秋把他当亲人看待。   “阿离,你跟我一起长大,我舍不得你。院长都这么老了,你留在院里,会给他老人家添麻烦的,你还不如麻烦我呢,你说是吧?咱这些没爸妈的孩子,不能这么没良心。所以你别怕,跟我一起到外面住,也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姜恒。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以后你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相信我,阿离,你是我的家人啊。”   从小就在一起互相取暖,凭着“家人”这两个字,谢离便义无反顾跟着姜秋走出了孤儿院。   “小家伙。”   谢离蹲了下来,顺着小奶音的来向准确找到了姜恒的小脑袋,他在小朋友的头上使劲揉了几下,把姜恒刚刚理顺的头发又搅乱了。然后,谢离把那张鲜红的毛爷爷放到姜恒的小手巴掌里。   已经很晚了,缺德四人组,在关掉电脑的时候,也把抢来的西瓜挖了个干净。   “老板,结账。”这几个人玩游戏一向是轮流付钱的,这次轮到段烨,他走到前台掏出钱包,翻了几下,觉得不对劲,他钱包里少了一张一百块,而原本打算拿来“买西瓜”的唯一一张10元,却还静静躺在钱包里。   “老二,今天你付。”段烨把王京推了出来。   “行,你没带够吗?”王京家是枰南有名的富商,王少平时掏钱眼睛都不眨。   “嗯,下回我请。”   没想到自己一向聪明,却犯了掏错钱这种低级错误。真是气得段烨直咬牙,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只好跟自己怄气。出门的时候踹了一脚网吧门前的垃圾桶,总算出了点气,但又痛得浑身发毛。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脾气,但是看他那副臭嘴脸,想问又不敢问,知道这家伙一向死鸭子嘴硬,不想说的话别人绑着他也不会说的,三人只好跟在后面等这人气消。   这时段烨手机响了,他看都不看就接了起来,开口就是一句火气冲天的“喂”!   “喂什么喂,你嚎什么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赶紧回家!你爸马上回到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段烨的母亲梁玫说话也不带客气的,语气一听就跟知道跟段烨是一家人。   段烨的吃穿用度都是她老妈管事,所以他向来比较听他妈的话,这下语气柔软了下来,“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后,段烨走到马路边拦车,抛下一句“走了”,就头也不回上了车。   老二王京问:“老三怎么这么急?”   李庭君答道:“他爸老段回来了吧,得回家汇报学业去了。”   王京和罗小飞叹了口气:“哎,咱老三虽然命好,但就是运气不咋地。”   --------------------   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哦!谢谢! 第3章 该死的青春期叛逆   段烨乘着出租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他爸段瑞林的汽车使进前门大院。不禁有些紧张,他跳下车,立刻往段家后院跑。   段家后院有一道矮墙,从那里爬进去后,从后门进到屋子不用经过大厅也能直通段烨的卧室。他静悄悄从后门进来,在段瑞林出现在一楼大厅之前,利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换了一套衣服。   段瑞林是名军人,年轻时把精力和时间都贡献给了国家,直到四十岁才生的段烨。段烨是段家的独子,段瑞林自然对他更严格些,教育孩子就跟训练部队精干似的。从小到大段烨都要在父亲休假回家前准备好词稿,例行公事般汇报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动态,等待司令的评价。   段烨换好衣服就下了楼,果不其然他的父亲段瑞林和他妈梁玫已经举案齐眉地稳坐在大厅了。   他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把衣服下摆插入裤子里,正正经经大踏步走到了父母的跟前。   段烨干净利落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道:“爸。”   母亲梁玫抬头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儿八经装模作样,拿手挡住了嘴巴偷笑。   本来还在跟自己妻子说笑的段瑞林,马上转过身对段烨回了个军礼,开口道:“开始吧。”   接到老段的命令,段烨做了个稍息立正,道:“是!段烨,本学期期中考试取得总分全班第五的成绩,其中物理成绩尤其突出,考了全班第一。除此之外,我还参与了学校的校运会,在跳高、跳远两个项目中取得了年级第一的成绩……”   段烨如同机器人般把这段早就准备好的稿子背完了,递上试卷和奖状给他的父亲段瑞林检验。小时候段烨觉得这种“仪式”很神圣,他特别喜欢向他爸汇报自己的小成绩,但现在长大了他觉得这项工作幼稚又多余,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他爸常年在外地,一年也不回来几次,每每回来还得继续执行“军令”,他慢慢也就变得看不起他爸这种“形式主义”了。   “汇报完毕!”背完词,他在松一口气的同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见还在捂嘴笑的母上大人,他第一千零一次怀疑自己母亲梁玫是被迫嫁给段瑞林的,否则她一个这么活灵活现的大美人,怎么喜欢父亲这种像个铁桶一般古板又无趣的男人呢?   段瑞林听罢,点了点头,“好,不论学习还是运动,不求最好,但求尽力。”   “是!”段烨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转身准备折上楼去。   “今天去哪了?”段瑞林咳了几声,指着段烨手掌,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责问道:“你这脏手,是在我回来前从后门翻墙回来的?”   段烨摊开手掌看了眼,靠,掌心竟然是黑的,翻完墙忘记洗手了。   他爸可是侦察兵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盖的,段烨小时候无论说什么谎都能被他爸识穿,以至于他现在完全不敢也不会撒谎,不愿意承认的事他宁愿不开口也不会说谎,因为嘴硬怎么都撬不开被他妈梁玫说过无数次了。   面对父亲的逼视时,段烨感觉自己像个犯人,心虚得紧。   “我……”但总不能说自己抢西瓜打游戏去了吧!   “心虚什么?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吗?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就不要老想着走歪门邪道,如果是在战场上,你这种粗枝大叶的士兵早就死透了!”段瑞林说话声音特别大,发怒的样子就跟在军队里训斥士兵无异。   段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就是不想看见自己父亲因为屁大点事发怒,才提前翻墙进来的。这下好了,搬石头砸自己脚。到底是亲生的,段烨骨头硬着呢,被人抓包也不服软,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自己的父亲,手里的拳头也握紧了,但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说你两句你就有气了?想对我出手吗?你还能在老子面前翻天不成?我告诉你段烨,你最好是老老实实在学校不要给我惹事生非,否则老子立刻把你送军营里去,让国家替我教育你。”   “这些年您有教过我什么吗?用不着一回家就对我这么上心!”段烨一点儿也不怂,直接跟自己老子吵了起来,况且段烨说得也没错,他一年到头也没回家几次,每次回家都上赶子教训他。   “你听听你听听!他这都说的什么话!我不回来他都要翻天了!”段瑞林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梁玫在一旁使劲劝,但父子俩谁都不听。   “您放心,翻天也用不着你给我收拾!”段烨把刚刚插进裤子里的衬衣下把全都抽了出来,瞪了一眼自己父母便跑出了家门。   梁玫坐在沙发上叹气,满脸责怪:“这下你满意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本该一家人整整齐齐吃顿团圆饭的,你可好,一回来就把小的气跑了。”   “玫玫,你别惯着他,现在他正是叛逆期,这么晚回家都不知道在外边做了些什么,是要严厉一些……”   “严厉也不是这个严厉法,哪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自己儿子不是呢?他现在长大了,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况且咱儿子也没干什么坏事啊,你是当儿子是犯人审啊!”   “他最好是别惹出什么麻烦,你多留意一下他身边都有哪些朋友。”段瑞林也察觉出梁玫真的生气了,给自己老婆盛了汤又夹了菜赔着笑脸,“别气了玫玫,我下个月调回枰南了,回来也能替你分忧,好好教教咱儿子。”   梁玫叹了口气:“也好,你也是时候回来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燥热难挡,段烨从自家的别墅区跑出来后,又跑很长一段时间,出了一身汗,才觉得气稍微消了些。许是由于少年意气,虽然自己为这点小事就离家出走很幼稚,但他还是不想在段瑞林面前低头。   口有些干,见前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他走进去想买瓶水。   “叔叔,我想吃冰激凌。”有个奶声奶气的小孩踮起脚靠在冰箱前,小萝卜头太矮了,两只小手在冰箱边缘扒拉了好几次,根本看不见冰箱里有什么。   “你……想要吃哪个?”答话的人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说话不紧不慢的,又带着些迟疑,他站在一排零食后面被挡住了脸。   段烨总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太高了,我够不到。”小姜恒咬紧了牙关,往上跳了一下,终于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冰箱面,但他很快又掉了下去,小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一秒之内由期待变成兴奋,很快又变成了失望。   “够不到吗?”这个小孩的“年轻叔叔”好像并没有想帮他一把的意思。   小朋友扭头瞪着大眼睛看向段烨。   “什么大人啊,小孩够不着也不知道帮一把。”段烨看不下去了,咕哝了一句便抬脚走了过来,一把抱起那个小萝卜头。   “喂小孩,看见了没?想吃哪个?哥哥请你。”段烨十分阔绰。   小姜恒被人支着胳肢窝举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谢离站在自己身后,便放心了下来,指着冰箱里的某款冰激凌说:“想吃这个。”   “得嘞。”段烨把小孩放了下来,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冰淇淋递给姜恒,这时他才发现站在小孩身后那人,就是今天卖西瓜的——瞎子。可能是想起自己今天干的龌龊事,段烨不由得心虚了起来,不管瞎子看不看得见,他像只鸵鸟般别过脸去了。   “姜恒,说谢谢哥哥。”谢离支着盲人拐杖,定定站在姜恒的身后,他的眼神依然空荡荡的,穿透过段烨的发梢,没有聚焦点。   “谢谢哥哥,我还想要一个。”姜恒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段烨,像只小兔子。   “你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儿,怎么还吃两个?小心闹肚子。”段烨捏了下姜恒粉粉的脸蛋。   “我舅舅也要吃。”   段烨笑了:“你舅舅谁啊?你该不会要坑我吧?我可只答应请你一个人吃。”   “他舅舅是我,放心,不用你请。”谢离那一向沉寂得如同死水般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尴尬。   但这一抹尴尬之色还是被段烨捕捉到了,他想或许瞎子这人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闷吧,竟然还知道尴尬。段烨故作轻松道:“哦……怎么又叔叔又舅舅的,我还以为有俩……”   谢离是个眼盲的,不知道别人正在明目张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不过段烨也只是好奇,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瞎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这人头发清清爽爽的,衣服换了一套宽松的T恤短裤,身上散发着清浅的薄荷香气,应该刚刚洗完澡。但他的眼神依然空洞无神,有些可惜。   “你不让我请,我偏要请。”噢,这该死的青春期叛逆。此时段烨觉得男人的面子很重要。   谢离:?这人什么毛病?   段烨从冰箱里又掏出两根冰激凌,又抢走了姜恒手上那根,两步并作三步走到前台,大手一挥,“老板,结账!”   “好嘞,小帅哥,三根冰激凌一共是36元。”   段烨摸了摸左边裤兜,又摸了摸右边裤兜,完了,他忘记自己今晚换了一身衣服,而钱包还在校服裤上……   “小帅哥,你该不会没带钱包吧?”老板好脾气道。   “额这个……”堂堂段少爷怎也没想到自己大晚上的,竟然要跑到离家几公里外当众丢脸。   谢离:……   --------------------   噢,老三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太行。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关注!谢谢! 第4章 你臭   “哎……”姜恒叹了口气,对段烨摆出一副极其瞧不起的表情,他扯了扯谢离的衣摆,“舅舅,我还能吃冰淇淋吗?”   段烨疑惑地看着这小萝卜头,小小年纪竟如此势利,变脸变得可真快,不去当童星可惜了,“喂小孩,你干嘛这么看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谢离听明白了,这要面子的家伙没带钱包。谢离支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不小心挨到了段烨的肩膀,很快就往后移开了一步。他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碰触。   “我来付吧。”   段烨不说话。   “今天还差20元没找零给你。”   原来他早就听出来了自己就是今天抢西瓜跑的人……段烨感觉自己现在窘迫得就像裸奔一样,什么都被面前这个瞎子看得一清二楚了,主要是他还是个瞎子!   他段少从未这么无语过……   谢离掏出一张50元放在前台,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完全不把段烨现在的处境当回事儿,这使得段烨都有几分恼羞成怒了。   段烨气得咬了下自己的嘴唇,这下终于想起自己进来是干嘛的了,他刚跑完步,口干得很。   “喂,那个,再帮我买瓶水呗。”   谢离:“……”   便利店门前,年久失修的路灯不停闪烁着,好光的飞虫在这条街唯一一盏还亮着的路灯周围萦绕着,导致本就昏暗的灯光更暗了。   两大一小,三个男生呈“凹”字型坐在这便利店门前的石阶上,安安分分舔着自己手上的冰激凌,谁也不说话。   小孩儿把冰激凌舔得滋溜声贼响,是这三人当中最吵的声音了。   许是气氛过于尴尬,段烨咳了两声,打算说两句话调节一下氛围:“那谁,小屁孩,你还挺会选的,专门挑贵的吃。”   姜恒“哼”了一声没理他。   “喂,你什么态度啊,我只不过忘记带钱包,至于吗三岁小孩,下回再请你吃两根好吧?”   段烨又趁机捏了几下姜恒的可爱脸蛋,姜恒的小手一下给他打开了,可见十分嫌弃。   为防止段烨的魔爪再次伸向他,姜恒躲到了谢离背后,气呼呼地说:“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姜恒,而且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是五岁小孩了!”   “哟,你还五岁小孩呢!长那么矮,平时没少挨揍吧?”段烨恬不知耻地开始欺负小孩。   姜恒的顽皮也被段烨激起了,一大一小围着谢离一个盲人,不停转圈圈互相追逐打闹着——谢离完全如同一个局外人,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手上的冰淇淋一口一口吃得干净,木棒棒被吃得连一丁点黏糊都看不见。   “叔叔!他欺负小孩!”姜恒终于跑不动了,倒在谢离怀里告状。   “嘿,五岁小孩还会告状了?”   段烨也跑累了,大大咧咧地挨着谢离肩膀坐了下来,身体的热气瞬间就传到了谢离的皮肤上。谢离自从看不见后,触觉、听觉、嗅觉便变得尤其敏感,很快他便有所排斥地远离了段烨一个屁股的位置。   “喂,你俩,不至于这么嫌弃我吧?”   “你身上有汗。”   “所以呢?”   “臭。”   这瞎子还这么身娇肉贵,段烨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鄙视,可恨他看不见自己翻的白眼。段烨转身回到便利店里,找老板要了一支笔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走出来后把纸递给谢离。   “这是什么?”   “欠据,今晚的冰淇淋说好我请的,还有那瓶水,我不习惯欠人东西,给你写个欠据,下次见面还你。”   “不必了,这里面有20元本来就是你的,你今天抢……买西瓜,没找零就走了,你忘了?”   这个时候段少爷必须挽尊:“我没忘,你今晚付了40,欠据上我写的是欠你20元,说好了我请客就是我请客。”   “哦。”谢离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那谢谢了。”   段烨其实已经知道谢离的名字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要亲自问一下:“不客气不客气,不过,我写欠据,得知道我欠谁的钱吧?这上面我写了我的名字,我叫段烨,段是段烨的段,烨是火华烨,你……”   本想叫谢离自己签名的,段烨突然想起他眼盲,便把话收住了,他执起笔说道:“你叫什么呢?我给你写上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写。”   一双干净的手掌摊开在段烨的面前,在昏黄的灯光中竟然白得发出光泽,段烨注意到,他左手白净的掌中,生了一粒红色的小痣。   几根纤细的手指朝段烨勾了勾,示意给他递笔和纸。   段烨愣愣地把笔和纸递给谢离,只见他把白纸放在膝盖上,一笔一划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谢离。   字体工整漂亮,笔划分明,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写的,段烨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盲人写的字。不过有一点不足的是,“离”字的最后一点,写出了框,轻轻点在横折钩的旁边,犹如那一粒跌落在谢离掌中的朱砂痣。   “你写字这么好看,到底真瞎还是假瞎?”段烨忍不住问了。   姜恒反应比较大,他紧紧抱着谢离的手臂,冲段烨大声说:“舅舅不是瞎,他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段烨也没跟小孩计较,他明显对谢离的“病”更感兴趣。   “眼角膜先天发育不良。”谢离淡淡道,“两年前就彻底失明了。”   段烨看着面前的少年老态龙钟讲述自己病情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他满不在意地答了声“哦”,又问道:“那我叫你阿离行吗?”   谢离没回答。   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段烨只好自顾自地继续发问:“你俩一盲一傻的,怎么回家?”   “就住这附近,姜恒认得路。”谢离没理他,兀自拉长了导盲棍,站起身准备回家了。   段烨把姜恒抱了起来,捏他的脸玩儿,“小傻子也认得路?哈哈哈,今儿我心情好,大发慈悲送送你们回去吧。”   谢离听见姜恒在人怀里玩得开心,也没有拒绝。   “所以你到底是叔叔还是舅舅啊?这小家伙每次都叫不一样。”   “是舅舅,姜恒还小,分不清叔叔舅舅的区别,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姜恒被段烨捏成了嘟嘟嘴,说话更不清晰了:“我不小了……嘟嘟,我都五睡了!妈妈说你也不比我大多少,还让看好你!”   原本跟在后面的谢离,停顿了一步。姜恒这话确实戳到了他的伤心处,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没用,现在竟然还要一个小孩来看自己……   段烨明显觉察到谢离再次迈出来的步伐沉重了不少,他单手抱着小孩,回头牵起了谢离的手,但没想到谢离立刻把他的手甩开了。   “你干嘛?”语气有些恼。   “你紧张什么?我见你走得慢,让你拉着我后面的衣服走,这样快一点,不然得走到什么时候?”段烨说得理所当然。   如此敏感,倒显得谢离太过小气和过激了,他想了两秒,轻轻把手抬了起来,段烨一下子牵住了,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后摆处,让他拉着走。   夜晚宁静的街道,行人不多,灯光昏黄,路两旁的草丛里偶尔传出几声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虫子的鸣叫声,悠闲而惬意。少年前面抱着一个快要睡着的小孩儿,后面跟着一个拉着他衣服的小瞎子,这奇怪而和谐的三人组合,就这样缓慢而有序地往前走着。一根导盲棍轻轻叩击着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欠据你可得收好了,下回我来还你。” 段烨把俩人送到小区门口时,朝谢离挥手,但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自己在干嘛,又十分尴尬地把手放下了。   “拜拜哥哥,下次再一起吃冰激凌哦!”得亏姜恒这个暖场小天使,无比热情对段烨挥手说再见,才使得段烨刚才那个挥手不显得多余。   谢离回头,眼睛看着段烨的方向,说了声:“好。”   --------------------   谢谢姜恒倾情出演!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 第5章 可惜谢离看不见   姜秋将一张招生简章放在了桌面,她看了看趴在桌子上一脸懵懂的儿子姜恒,又看了看旁边的闺蜜冯兰,尽管有些难为情,她还是朝坐在屋里另一个角落的谢离开了口。   “阿离,我手上有一份招生简章……”   谢离闻言,搬凳子坐近了些,耳朵朝向姜秋,表示自己正在听。   “是枰南一个……机构,到这里你可以学一些可以的技能,比闷在家里和跟着我出去抛头露面要好,你说是不?”姜秋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跳过了“残疾人”几个字。   “是残疾人培训机构吗?”谢离语气淡淡,面上没什么表情。   姜秋没想到他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窘迫,有些尴尬答道,“……是。”   “我不去。”谢离直截了当回答,“我可以出去赚钱,随便做什么,只要有人肯招我都可以干,我也可以少吃点,我平时也没有什么必要花销,你也不用给我零花钱。”   “但我不要去残疾人的相关机构……”说到这的时候,谢离放轻了语气,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思。   姜秋哪能不了解谢离呢,他是她带大的,谢离怎么想她心知肚明。她明知道把谢离送去残疾人机构对他来说有多残忍,这伤害他的话却偏偏还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虽然谢离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心里多难受,姜秋都一清二楚。姜秋只恨自己没本事,现在竟然为了省两顿饭钱就要把谢离送出去。   “好,咱不去。”   姜秋一把揪过桌面的招生简章,拿在手里撕了个粉碎,把在一旁的姜恒吓得不敢作声。   坐在姜秋身边的冯兰,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姜秋,明明她面上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开口说话就变得温声软语,明显是刻意在哄人:“阿离,我跟姜秋也是多年的好友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个机构刚开不久,兰姐的熟人介绍的,现在正在招一批新生,包吃包住学费全免,我跟姜秋不是瞧你一个男孩子老在家待着无聊吗,所以我们也是考虑了好几天才想跟你商量的,你不要立刻拒绝嘛,考虑一下?”   姜秋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有姜恒睁着眼睛看着面前三个大人,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冯兰见没人制止她,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可能你不知道,阿离,养小孩要花的钱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现在不同往日了,房租每隔几个月就涨一次,姜恒还要去上幼儿园,要交伙食费,很快他就得念小学了吧,读小学还得很大一笔积蓄……你别怪姜秋,只是兰姐觉得男孩子啊,应该有担当,哪怕你是瞎了,学一门手艺,将来家里多一个人赚钱,不也是好事吗?”   是的,哪怕他的瞎子,也比当一个废人强。   原本放在腿边的拐杖滑落在地滚了两圈,姜恒看见了,立刻捡了起来,轻轻放到谢离颤抖的手里。   “别说了兰姐……”姜秋一个人坚强惯了,几乎没有柔弱的时候,至少她从未在谢离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软弱。但此刻冯兰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上,她有些受不了,趁没人注意转过身悄悄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两年前带谢离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她就想着总有一天会有眼角膜捐赠者出现的,又或者医学技术会发展,谢离总有一天会恢复视力的。可是一等就等了两年,适配的眼角膜仿佛遥遥无期,每一天都在消耗着他们的希望,这一耽搁,谢离都快18岁了,连高中还没上。   而自己的儿子姜恒一天天长大,读完幼儿园,马上就要上小学,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一边要照顾谢离,一边要供儿子读书,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阿离,你自己好好想想啊?兰姐和你秋姐也不逼你,你如果不愿意去学,姜秋也会继续养着你,可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等眼角膜我们固然要继续等,可是生活也得继续,你现在是一个瞎子,你得接受现实是不?”冯兰说话刀刀到肉,但语气又像是在哄小孩,她知道谢离吃软不吃硬,想要让他答应就只能好好哄着。   “可是……可是我舅舅不是瞎子,他只是生病了!”姜恒小脸气得涨涨的,一副我最有道理的样子,他最见不得人说谢离是瞎子。   难得的,姜恒没喊错谢离的称呼。   “嘿,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冯兰仰起头责骂了姜恒一句,姜恒反应奇快,他立刻跑到了谢离的臂弯里,被谢离紧紧护着。   姜秋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兰姐,你先回去吧……我们一家人,都尊重谢离的决定。”   冯兰见自己的话并未奏效,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了,摇头轻笑道:“行,你们一家人慢慢商量,我只是好心帮你劝劝,阿离姜恒,你们也别放心上,啊。”   姜秋租的这个小房子是一房一厅,姜秋和儿子住房间,大厅有一张铁架床,谢离就睡在那。厅中常有一盏暖色的夜灯,是为谢离留的。姜恒经常半夜起来夜尿,走到客厅见着这盏灯,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叔叔,你睡了吗?”姜恒蹑手蹑脚爬上谢离的床。   这天夜里谢离一直睡不着,他睁一下眼闭一下眼,都是黑的。姜恒起床夜尿,他一开始就听到声音了。   “怎么了?”谢离翻了个身,面对着姜恒。   “叔叔,我想跟你睡。”   “可是我不想……”小孩子什么的真麻烦……   谢离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脑袋就钻进了被褥里,不容他拒绝。   “叔叔,不是妈妈不想要你,白天兰姨跟妈妈说那个学校,有吃有住的还有老师教,妈妈说要回家问问你意见,但是兰姨非要亲自上来劝你……”   有吃有住还有老师教,这看来确实是个好机构,姜秋不是没有为他考虑的。或许在姜秋看来,谢离去残疾人机构学个一技之长,确实比他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坐吃山空要强,谢离去学校住宿后,也会给家里减轻很多负担。   但姜恒才5岁哪懂这些呢,在他看来把他们家拆散的兰姨才是坏人。   谢离闭了闭眼睛,他觉得有些头疼。失明这两年,是无比漫长的两年,他一直在为等待合适的眼角膜而活着,为复明而活着。他的生命在两年前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总以为失明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看见世界。可是一天又一天,两年过去了,痛苦的是,身边所有人都因为他盲而迁就他,给予他特殊待遇,比如大厅留的那盏多余的夜灯。   每个人都接受了他是个盲人的事实,偏偏他自己还不愿意接受。   谢离扪心自问,姜秋已经待他够好了,再留下去,自己确实够混蛋的。毕竟姜秋不欠他什么,不是吗?   姜恒搓了搓眼睛,奶声奶气问,“叔叔,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我知道了姜恒,你该睡觉了。”   姜恒出生后,谢离都是直呼姜恒的名字,从未叫过他的小名或者乳名,因为他希望出生在没有父亲的家庭里的姜恒可以坚强一些。   “姜恒,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好妈妈。”   哪里还有小孩儿回答他的话,身边早就睡着一只小猪了。   窗外的夜空星罗棋布,可惜谢离看不见。   --------------------   《夜色逃离》这本十年前的时间线,可以参考《万物有恒》姜恒16岁时再往回倒10年,当时的医学还不算发达,人们也不算很有钱,就算是富家子弟段烨这一类的人,家中长辈的思想都是勤俭节约的,所以他们高中的时候也没有很多钱拿来挥霍,对了当时也没有智能手机,他们的手机也是老人机只能发发短信玩玩贪吃蛇,但年代背景不会细写,在这里简单交代一下,望君知悉 第6章 欠钱不还   第二天,也不知道谢离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姜秋把自己送去残疾人机构。   谢离这个人活了十七年,并没多少行李家当,当初被父母丢在孤儿院门口时也是只书包一个,被姜秋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时候,也是只有行囊一件。   贴身衣物来去都是那几件,也没有太多身外物,一个背包背上身,简约得好像很久之前他就准备好随时离开一样。   送谢离去残疾人机构那天刚好周一,姜恒一大早起床牙也不刷,粥也不喝,哭闹着非要送舅舅去学校,姜秋逼于无奈只能跟幼儿园老师请半天假,让姜恒跟着来。   带谢离体检完,又抽了血,姜秋拿着手里的几管血,疑惑道:“这学校规矩怎么那么多,上个学还得验血,还抽了那么多,阿离你还好吗?”   “没事,抽点血而已,你去忙你的吧。”谢离给自己另一只手臂按着针口,血很快就止住了。   姜秋嘱咐了姜恒几句,让他别乱跑,便独自去给谢离办理入学手续,留谢离和姜恒两人在学校门口的长椅坐着等。   姜恒的鞋子是那种一跳一踩就会发出放屁声音的儿童鞋,谢离一直觉得声音很滑稽,突然姜恒在前面着急地跳了几下,一连响起好几段被切断的“放屁”声,谢离警觉伸出手去摸索小孩的手臂,“姜恒?怎么了?”   姜恒又跳回了谢离身边,“舅舅,我好像看到那天那个哥哥了。”   “谁?”   “就是一起吃冰淇淋,他还送我们回家那个帅哥哥啊。”   “哦……”谢离长松了口气,突然又心头一热,问姜恒,“那他看见你吗?”   “嗯……应该没有,他背着书包,跑得可快可快了。”姜恒手舞足蹈跟他舅舅说帅哥哥跑得多快多猛,但是他一下子没意识到谢离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谢离只能从姜恒“可快可快”这只言片语里想象段烨应该是跑得大汗淋漓。   “那你看见他跑去哪里了吗?”谢离有点好奇。   “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学校,有好多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哥哥姐姐,都跑进去了。”姜恒拉着自家舅舅的手,带他往前走十几步,念出了自己在幼儿园学到的仅有的两个汉字,“一、中。”   “一中?”谢离想起来了,刚才确实听到一声上课铃响。   “前面,前面还有两个字不会念。”姜恒有些自责。   “那两个字读作枰南。”谢离摸了摸姜恒的脑袋,“没事姜恒,等你长大就会念了。”   “那我什么时候长大?”姜恒蹭了蹭谢离的手背,小家伙意识到今天他舅舅要搬到机构住了,开始有些不舍。   这个问题,谢离也不知道啊,他不过也才17岁的年纪,是每天都盼着自己能早些长大的年纪。谢离笑了,不知道该笑问这个问题的小家伙,还是该笑自己。   “等到你长大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了。”   末了,谢离又补了一句,“妈妈很辛苦,你要乖,照顾好妈妈。”   这个“残疾人培训机构”确实坐落于枰南一中对面的街道巷子里,冯兰兼职帮这个机构招生,优先拿到免费名额,说姜秋只要报她的名字就可以享受学费吃住全免。姜秋到收费处报了冯兰的名字,果然没有要收费,这让姜秋觉得冯兰确实是个仗义的好闺蜜,她准备回去买只鸡送去给人好好道谢。   然而姜秋不知道的是,冯兰她不是做善事的人,这家机构刚开张不久,只要介绍一个残疾学生进来,她就有一笔介绍费。   姜秋到宿舍给谢离铺好床,一件一件物品地跟他说在哪个位置,细细嘱咐他不要拿错了。机构的刘主任带他们走了走学校,谢离支着导盲棍在前面探着走,姜秋和姜恒都跟着走在后面,到了一个地方就跟他解释这是哪。   “阿离,这是食堂,你来摸摸这个门,是有玻璃框的。”   “阿离,这是公共厕所,你摸摸这个门,是木板门,里面的隔间都是隔开的,对了你不要走错了,女生厕所在右边,你要走左边。”   “阿离,这是你的宿舍,门上牌子是12号,你摸一下,是凹凸的。”   “阿离,饭堂是一个小院子,有个篮球场,你尽量不要靠近小心被人误伤了。”姜秋尽可能详细描述这个新环境,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哎哟我说这位姑娘您就别操心了,他到这儿就是要锻炼的,况且人来了我们还会不管他吗?我们这里就是教育残疾人的,学生年龄从5岁到58岁,工作人员都照顾过,比你细心多了。”这个刘主任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他大夏天还戴着皮手套,奇奇怪怪的。   “害,我这不是担心吗?我弟长那么大第一次离开家……”姜秋不好意思了。   “总归是要学点东西的,不能一辈子倚仗你。”   刘主任摆了摆手,几滴汗珠从手套里掉出,姜恒瞪大眼睛吓得把他怕汗臭味的舅舅往后拉了一步,生怕那几滴汗弄脏他舅舅。   谢离:?   姜秋:……   尽管有姜恒在前面带着,谢离还是走得小心翼翼的,在走廊转弯时,路过某处玄关,谢离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然后听到了铁桶倒地的声音。   几人闻声立定在原地,谢离开口:“对不起,我不小心的,请问有碰伤人吗?”   “是个姐姐。”姜恒松开谢离的手,往前去扶人。   谢离听不见女孩说话的声音。   刘主任连忙解释道:“哦,这是我们的学生小翠,她啊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声带受损,不会说话,还有些怕生,哦对了,她住在谢离隔壁宿舍,最近在学染布刺绣,正拿水桶打水去染布呢。”   姜秋见女生一脸慌张的样子,只当她是怕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附和道:“这样啊。”   “她没事吧?”谢离不知道这个女生有没有磕哪碰哪了,自己又看不见,难免惭愧,所以多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啊,小事。”刘主任解释得着急,好像想赶紧结束这段插曲。   小翠不会说话,也没吱呀一声,谢离只听见铁桶被人拾起了,有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对陌生环境尤其敏感,总觉得这里氛围有些不舒服。   他趁姜秋和人掰扯时,把姜恒拉到了一边,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中,“姜恒,你悄悄告诉舅舅,你进来后,看到这个地方都是什么人?还有,大门在哪?”   段瑞林调回枰南工作后,以戒骄戒躁为由,撤掉了段烨的司机,还缩减了他的零花钱,导致他连出租车也坐不起了。逼得这个从来没坐过公交上学的段小爷,周一早上早起一个小时从城北的军人家属区赶618路公交去枰南一中上学。这天碰巧遇上早高峰堵车,他只好在上一站就跳下车,跑步到校门口。学校铃响的时候,他刚跑到学校门口,余光仿佛瞥到了熟悉的人影,偏头看了一眼,但却被来往的车辆挡住了视线。   “老三,还不快点,要记名了!”罗小飞在前边喊他。   “马上!”来段烨冲进学校去,根本来不及仔细琢磨,记名可是会报告到班主任那里去的,这样周末回家免不了老段一顿数落。   其实段烨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从小到大他走到哪身边都有一群朋友簇拥着,从未觉得孤单。自从那晚跟瞎子和小萝卜头分开后,就没再遇见过了,人家好像并未打算要他还钱,而他呢也自觉不重要,早就把欠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好像只要一方不再找另一方,他们就会再无交集,段烨还是该干嘛干嘛,生活完全没有因为跟这两个人萍水相逢后就发生变化。   奇怪的是,今天这不确定的余光一瞥,倒让谢离这个人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是冷漠疏离的,镇定自若的,又是小心翼翼的,敏感脆弱的,一张脸,一双手,一粒掌心痣。   宿舍老大兼学习委员李庭君,敲了敲段烨的桌板,“发什么愣呢老三,老二叫你很多遍了。”   段烨抬眸,这才回过神:“叫我干嘛?”   他刚才完全没听见有人叫他,一味沉浸在早上那被错过的一幕里。   “纨绔子弟”王京正在一旁吃早餐,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巴掌,说:“都喊你多少遍了,上回去网吧的钱还我一下。”   “还以为什么事儿,差点忘了。”段烨掏出钱包把钱递了过去,“诺,给你。”   “老二你家那么有钱,咋还催着老三还那点钱。”罗小飞抱着作业本来到两人身边,顺手拿了王京一个鸡蛋吃。   “这你就不懂吧小飞飞,这叫亲兄弟,明算账。哥带你们去逍遥快活,说了我请就是我请,但说借的就是借的,借的就是要还的。所有人借我的每一样东西,我脑子都记得可清楚了。”王京骄傲地抬起下颚,他家两代从商,对钱财敏感程度非一般人能比。   罗小飞两眼发光:“别人欠你的每一笔你都记得住吗?”   “昂~”   “厉害厉害,怪不得你数学好。” 罗小飞现在对王京的崇拜不止一点点了,就差跪下来叫爸爸了。   “一般一般~”   一旁的李庭君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罗小飞的脑门:“别听他瞎说,他丫记账。”   罗小飞:……   王京:……   “李庭君你不拆我台会死啊?”王京怒发冲冠拍桌而起。   段烨立刻拖出椅子坐到了角落,任由旁边几人从对骂发展到互殴,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绝不掺和。   不过“还钱”这两个字倒是提醒了段烨,他好像确实还欠着某个人的钱没还,当时还……立下了字据。   段小爷心一横,得找个机会还钱去。 第7章 老三什么毛病   高中在校住宿,段烨不用天天回家对着自己的老父亲,这让他每天在学校都神采奕奕的,下课铃一响,马上抱着篮球冲到了球场,挥洒青春热血。球场上密密麻麻围了一排高二高三的女生,都知道高一有个又拽又帅的学生叫段烨,每天下课准时出现在球场,所以不少学姐都是为了看他而来。   “确实帅,学弟缺女朋友吗?”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在场边冲段烨喊。   “你问我吗学姐?”王京捋了一下头发,朝那女生眨了一下眼。   一排学姐不约而同“yue~”了,高马尾说:“泥奏凯,不要挡着学姐看段烨。”   “段烨可是要上交给国家的,不过学姐我缺女朋友,你别跑啊我可记住你了啊!”王京又薅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自以为帅气实质油腻极了,人群里再次“yue”了起来。   “学姐别被他骗了,他可是个渣男!”李庭君往人群扫了一眼,当即出卖兄弟。   段烨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他这个人认生,不怎么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搭话,尤其怕女孩子,见了女生会更冷漠些。所以段烨给女生们的印象一直是一副臭脸,好像谁欠他百八十万一样,也就只有室友几人清楚他的脾气。   段烨趁对方队员没注意,递了个眼神给李庭君,李庭君立刻会意,将球传给了他。段烨立刻转身、投篮,3分,人群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罗小飞身材矮小,不太会打球,自告奋勇当了篮球队后勤,中场休息的时候,立刻给自己宿舍另外三个大爷递来了冰水。   “诶你们猜,我刚刚出校门的时候看见谁了?”罗小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李庭君喝了一口水,问,“见谁了?”   “就之前我们抢……买了人家西瓜那瞎子。”罗小飞说到“抢”字,生生咽了下去,改了个词,想显得他们正大光明些。   段烨咽了一半的冰水呛在喉咙处,他的脸瞬间通红,猛地一顿咳。   另外三人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怔住没说话。   “你说谁?”段烨终于缓了过来,脸色恢复正常了。   “就那,瞎子学长啊……”罗小飞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后面说话声量越来越小。   “你在哪见的他?”   “学校对面不是有条巷子吗?有块地去年一直在施工,前几个星期好像开了个残疾人培训机构,这不,我们这位学长,就在里面。”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段烨对这个瞎子的好奇程度十分不正常,以至于另外三人都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老三,你说,你是不是盯上人家了?”王京挤眉弄眼看着段烨,他的情商明显高于其他两人,对事情总有奇特的理解。   段烨把水倒在手上,抹了一把脸,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你瞎说什么呢?以为我跟你一样心里老憋着坏吗?我只是……”   球场上哨声响起,下半场开始了。   段烨正愁没理由解释他的不正常,得亏这哨声替他解了围,他站起身故作镇定,对神色各异的缺德三人招了招手,“走,打球。”   “老三不正常。”李庭君托着下巴思索。   “对,很不正常。”王京点头附和。   “非常不正常……”罗小飞其实看不出段烨哪里不正常,但既然老大老二都说老三不正常了,那他只好不讲道理说老三就是不正常。   段烨:?   球赛打完后,段烨立刻回宿舍冲了个凉水澡。   段烨是那种特别怕热的人,但他又尤其热爱运动,夏天出门没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还往身上抹了些止汗用的爽身粉,那是他妈梁玫给他准备的,从小到大,他一到夏天都会带在身边,但是用得上的时候极少,因为他段小爷觉得一个男人用爽身粉这种东西太娘了。   “诶,你闻闻,还有味道吗?”段烨捅了捅站在风扇前面撩着衣服的罗小飞。   罗小飞狐疑地瞅了一眼他家老三,见人脸色又开始不耐烦,马上识相地往他身上闻了闻,答道,“没味儿,香着呢。”   明显段烨不是很相信,他又往脖子拍了些粉,然后走到喝可乐的李庭君面前,“李庭君,你闻闻。”   李庭君先是看了一眼刚被段烨骚扰完的罗小飞,后者摊着双手一脸“我也不知道”的样子,才再把目光移回段烨的身上,“你……这是唱哪出?”   这时,段烨总算认识到自己过于反常了,碍于面子,他“哦”了一声,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就是怕我汗味大,熏着你们三个。”   “奇了怪了,夏天都来了那么久了,你要是真怕影响我们,早干嘛去了?”李庭君毫不留情拆穿。   王京刚好从洗手间里出来,只听到李庭君的后半句“干嘛去了”,便顺口嚷了出来:“干嘛去?老三你干嘛去?”   段烨朝宿舍三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吹了声口哨,便出门去了,徒留宿舍几个兄弟大眼瞪小眼。   “老三犯什么毛病?”李庭君问。   “走得跟个开屏孔雀似的,肯定是去见什么女孩子去了。”王京擦了擦头发坐到床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罗小飞眯了下眼,明显不同意王京这个观点,只见他扶了扶自己不存在的领结,道:“真相只有一个,老三刚回来的时候向我打听了那个瞎子学长在哪,我觉得必定跟此人有关。”   “老三认识这人吗?小飞你展开说说。”这就勾起了王京的好奇心,李庭君看起来也在拭目以待。   本来罗小飞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兴许只是段烨一时好奇罢了,但王京这话也引起了罗小飞的疑惑——对啊!段烨和谢离认识吗?   于是罗小飞坐了下来,跟自己两个兄弟说起今天下午兜到学校门口买饮料,看见谢离在对面的残疾人培训机构做体操的事。   下午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接小孩临时关店,罗小飞不得不绕到马路对面巷子里的那间小店买冰水。当时那个机构大门半开,谢离跟一队残疾人站在机构的庭院里,有坐轮椅的,断臂的,男的,女的,少的,老的,认认真真排着队做操。罗小飞之所以一眼认出了谢离,是因为他站在人群中实在是太耀眼了,要不是提前知道谢离是个盲人,罗小飞会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站在一群残疾人中间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哎,这位学长真的挺可惜。”罗小飞长叹一声。   “所以,老三知道了,他刚刚出门去就是为了见这个瞎子?”他们实在想象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只有王京很无厘头地找到了重点。   “害,净在这瞎猜,跟着去看看不就行了。”李庭君站起身,马上就准备出发。   于是三人决定一起翘掉晚自习,去逮人。   谢离住的宿舍是个单间,室内有独卫,他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早就将自己的宿舍摸索得清清楚楚,各种生活用品摆放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每次用完基本都分毫不差放回原位,这是他盲了之后的习惯。   来这里已经好几天,这间机构里面的人谢离还不是很认识,他眼盲,平时认人只能凭声音认,但声音太多了,他也没记住几个,目前只对刘主任、打饭阿姨、一名先天弱智的男孩的声音印象深刻些。刘主任和打饭阿姨的声音记得是正常的,一个是校领导一个是给饭吃的。而那名先天弱智的男孩经常会站在谢离身边自言自语,发出哆哆嗦嗦的声音,他想记不住都难。   不过也是由于眼盲,隔绝了很多跟人认识的机会,比如他至今没跟入学当天撞到的小翠打过招呼。不过谢离本就不是什么好热闹的人,没人打扰他也不会主动打扰人,自得其乐,反而更轻松些。   这个机构教织布、染布、做点心、按摩等等课程,但是由于谢离是新生,他目前每天只能接受一些冠冕堂皇的心理辅导。刘主任那些“就算身患残疾我们也要坚强”的鸡汤,谢离已经听到能背出来了。   谢离心想我要是不坚强也活不到今天,只是烦恼那些毫无作用的“心理辅导”不知道还要听多少天。   枰南的夏天最是燥热,而宿舍里只有一把会发出机器故障声响实质并没有什么风的风扇,谢离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便探着拐杖走出了房门,他想去院子里的长椅坐坐,解解闷。   出门的时候,刚好听见隔壁那个哑姑娘的房门一开一关的声音,由于没听到她出门的脚步声,谢离猜她应该是刚好进去。   这个女孩不会说话,听姜恒说,小翠比他高半个身,大概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吧。碍于眼盲,谢离也不好跟她打招呼,只知道她在学染布,每天几乎都是夜里才回宿舍。   导盲棍敲着地板发出笃笃的声音,谢离的宿舍在一楼,他轻车熟路绕过宿舍的长廊,走到了机构后面院子的长椅边,用棍子敲了几下椅子边,知道没人便坐了下来。   机构的后院里有好几棵大榕树,夜晚凉风习习,谢离静静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听着墙外车来车往的声音,以及周围时大时小的虫鸣鸟叫。   他已经两年没见过这个世界了,靠着墙外的车声,他想象着这些车里会坐着怎样的人,他们从哪里来,又会开向何处。靠着这些虫鸣鸟叫,他想象着这个院子的树长什么样,虫子在哪里飞,鸟儿又多少只。   总之这些在外人看来十分无聊的想象力,在他看来却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因为他已经失去的看世界的能力,不能再失去想象。   忽然一粒石子滚到了脚步,谢离敏感地缩了缩脚。   “是谁在那儿?”谢离猜测是某个同学的恶作剧,伸出手往前探了探。   又一粒石子砸了过来,这次不是在脚边,而是直直打到了他的腿腹。   “到底是谁?别玩了。”谢离低头,摸到了其中一粒石子,他站起身,侧着耳朵听动静。   继而第三粒、第四粒……越来越多的石子从四面八方砸向了他,谢离感觉出来了,这个院子里早就有人等着他。   谢离有些慌张,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导盲棍滚落在地,他抬起两只手臂抱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谢离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惹众恶,但他选择了蹲下来,任由他们砸,也不吭声。因为他知道呼救并没有什么用,不会有人来搭理他,他现在是一个瞎子,还手也根本不可能。   等这些人出完气就散了吧,他可以当没事发生。姜秋送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搅风搅雨的,他要安稳地过完培训的日子,不能给姜秋添麻烦。   突然,那些疯狂向他砸来的石子停止了。 第8章 碰巧路过   晚自习的铃声照常响起,学校大门早就关了,一般来说晚自习是不允许学生出去的,但奈何不了段小爷会翻墙。段烨跑到一中后门,轻而易举爬上靠墙的那棵高两米的海桐树,跳上了学校围墙,然后纵身一跃,就落到了墙外。   梁玫总说自己的儿子应该属猴而不是属老虎,爬树翻墙这种本事简直无师自通。   段烨沿着马路过了对面,绕进小巷子里。夜幕降临,残疾人机构的大门紧闭,只有一名保安在亮着的保安室里昏昏欲睡。   为了给谢离还20块钱,段烨翘了晚自习出来,翻了一堵墙,还即将翻今晚第二堵墙,说出去别人都要怀疑他脑子有毛病。但这毛病他是不会认的,黑灯瞎火没人看见,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在这所封闭式的机构围墙绕了两圈,段烨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方便爬的墙,双手一攀,蹬了两三下就翻身上去了。   此时,同样是翘课从学校混出来的三名室友,正在不远处的小卖部一边喝可乐一边观赏“段烨爬墙”这种迷惑行为。   “你们说,老三这里是不是有点毛病?”王京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罗小飞和李庭君不约而同摇了摇头:“有可能。”   在段烨刚爬上围墙那一瞬,他就看见谢离蹲在地上抱着头,被一群大老爷们围着扔石子的场景。那一枚枚不知轻重的石头砸到了他白皙的手指关节上,他吃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又迅速抱住了头。   光线极暗,但还是看得见他被砸红的手指。   段烨毫不犹豫跳进院子里,惊起了树上的夜莺。   谢离没想到,那些疯狂向他砸来的石子突然停止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人用身体挡住了。   谢离知晓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但他还是惯性继续保持着抱头的姿势,等那些欺负他的人退去。   “今天真是开眼界了,我以前只听说普通学校里会有霸凌,没想到你们特殊学校也搞这套,一个个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都缺胳膊少腿的,还好意思搞群袭?”   沙哑的声线,嚣张的口气。除了段烨还有谁?   “你……?”   “巧啊小瞎子。”耳边响起段烨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一会儿再说。”段烨没有回答谢离的问话,他抡起衣服袖子,一副要开打的架势,“怎么着,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打起来我可是不会尊老的哦。”   谢离闻言抬了起头,他虽然看不见,但从不同方向的脚步声听出来了,这里竟然埋伏了六七个人。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其中一人开了口。   谢离听出来了,白天听演讲的时候,这人就站在自己后面,说话声音粗得很,别人都叫他强子。   另一个小弟小声说:“强哥,他是自己跳下来的。”   强子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抽了小弟一巴掌:“闭嘴。”   段烨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们又是谁?自己不见得有多健康,大晚上在这欺负一盲人,有意思吗?”   人都是要面子的,可能是被刺激到了,周围的五六个人围了上来,本来就没什么光亮的院子里顿时多了几块黑黝黝的影子。   “别管他是谁!给我上!”强子一声令下,那一排歪斜的人影便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段烨刚抡起手臂准备迎战,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被人拉住了小腿。他低头一看,是谢离,他白净的手就覆在他的小腿肚上,有些冰。   “你干嘛拉我,放手。”段烨晃了晃脚,“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喊一声,不怕死吗?”   “你别把事情闹大。”谢离摸到了自己的导盲棍,他快速站了起身,拉着段烨的手就跑。谢离拿着导盲棍在前方挥动着开路,嘴里说:“我不想跟你们起冲突,请让我离开!”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强子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见来电是刘主任想也没想就接了,对方还没说两句话,强子便立刻挥手制止了准备动手的一群人,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离这个慌张的瞎子带着一个陌生人从自己面前逃走。   “强哥,怎么回事?”小弟问。   强子凝视着谢离他们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刘哥喊我们去白房。”   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比同龄人吃过的饭都多,别说在场那五六个伤残人士,就算是五六个正常人他也是不在怕的。但他段小爷二话不说跟个瞎子逃了,他活了十六年就没这么狼狈过。但段烨更多的是奇怪,因为后面根本没人追来。   难道这群人只是虚张声势?那为什么要针对谢离一人?   看见谢离拉着自己在前面挥动盲棍开路的样子,段烨觉得有些心酸,因为他前面根本没人。说不出口的话化成沉默的追随,跟着谢离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院子。   “喂……”   谢离对从院子回宿舍这段路非常熟悉,转弯拐角,步伐决断,十分迅速。终于谢离也发现了奇怪之处,他再没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那群本来埋伏在院子里的人,似乎并没有追来。   “喂!你跑什么跑!”段烨不明所以,被谢离拉着手腕往前快步走着,绕过了长廊,直到在12号房门前停下来,手才被人轻轻放开。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以往无论是打架还是闹着玩,段烨都是那个最先带着人跑的人,这次还没开打就被人拉着走,他也没不爽,反而觉得这个拉着他走的瞎子蛮有意思,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谢离的手摸到了房门的门锁上,锁上有一个小巧的超人贴纸,那是姜恒给他特意贴了贴纸,方便他区分的。他的目光依然无神,抬起头时,耳朵最先侧向段烨所在的一边。   “你怎么在这里?”   段烨发出一声装模作样的疑问:“嗯?”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谢离心想这人装什么装。   “哦——”段烨“恍然大悟”。   “碰巧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而已,不用道谢。”这一连串的词儿从段烨那张嘴里叭叭流出,单听语气都知道这人有多得意。   谢离:……   “您有事吗?”   “不说了吗,就碰巧路过,我们学校就在你这机构对面,我晚自习出来晃悠,碰巧看见有人欺负你,看不下去就出手帮你了,这有什么不妥吗?”   段烨确实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主要是谢离也没看到一中离这有多远,尽管心存疑惑,也没好意思跟他纠结下去。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谢离开口就是一副赶客的态度,说完觉得自己态度确实有些差,就又补了一句,“外人是不可以进来的。”   段烨又长出一声“哦——”。   “外人进来了又怎么样?”   “会被处分,赶出去。”这所残疾人培训机构相当于半封闭的学校,管理也是十分严格的,谢离这几天学习校规,记了个大概。   从段烨嘴里又发出一声满不在乎的“哦”。   “你还不走?”谢离杵在门口,并没有打算请人进门。   “啧。”段烨皱了皱眉,“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参观参观?”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大晚上来一个残疾人机构宿舍参观?”谢离心想这人八成是脑子有问题,毕竟是买西瓜不要找零,出门买水不带钱的人。   “喂,我刚才好歹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谢离越是不让他进去,他就越好奇,莫名生出一种“今晚必须进这个门”的好胜心。   “你……”   谢离话还没说完,走廊那边便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强子的声音——“肯定是带回宿舍了,他这个新人竟然带外人回来,必须把他赶出去!”   谢离眼盲后听觉确实异于常人,可以听到很远的声音。他听见强子这群人正在往宿舍这边走来了,肯定是要搜查他的宿舍,现在把段烨带进宿舍也不行,谢离顿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在原地愣了一秒。   这时隔壁房门响起了开门声,谢离听出来是隔壁的哑姑娘开了门。   段烨作为唯一一个正常人,对着一个哑巴一个瞎子有些郁闷。他也不想给谢离添麻烦,但眼看着一群人马上就到了,谢离带外人进学校这件事很快就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问:“谢离,这姑娘给我开了门,我进还是不进?”   “那打扰小翠了。”谢离伸手摸到了段烨的腰,使劲推了他一把,“我隔壁是个哑姑娘,你不要吓着人,我先回房,把话憋着一会再说。”   段烨眉头挑了一下,沉默地鼠进了小翠的房间。   小翠这姑娘也很机灵,她把门轻轻关上了,就像没开过一样。然后段烨靠在门后面,仔细听到了谢离的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   --------------------   故事终于要展开啦!祝大家七夕快乐!今天直接更一万字!大家记得要在长佩签到领取777个海星哦!如果可以请给我一点点海星吧!求收藏求关注求海星求评论!谢谢! 第9章 算你小子聪明   很快,门外响起了七八个人的脚步声,这些脚步乱糟糟的,并不规整,不难听出就是刚才那一群人。   “刘主任,姓谢的肯定把人藏在宿舍里了,你说今晚突然带一个外人进来,肯定有什么企图……”   “闭嘴。”刘主任朝强子低吼一声,对方立刻收住了声音。   谢离在门后将这些声音尽收耳中。   其实一开始他有疑惑,这个机构只有周末有一天可以允许家属探望,其他时间外人都是不允许进来的。而且进来的学员亲人必须要登记在册,才被允许进入探望。与其说是一个特殊教育学校,不如说更像——监狱。   他记得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姜恒告诉他,这里还有一栋白色的大房子,大门紧闭,不让人进入,当时姜秋还问了一句这栋房子是干什么的,刘主任说是将来的活动室,但是室内装修还没完成,才封着。   很快,12号宿舍门被人叩响,开口的是刘主任,“谢离啊,我是刘主任,你睡了吗?”   谢离没有搭话,而是直接开了门。这估计门外一群人也没想到谢离直接等着他们上门,面上的神色有些慌乱,但好在谢离是个瞎子,看不见他们正在用目光换意。   “刘主任,这么晚有什么事?”   刘主任清了清嗓子,说:“刚才强子他们几个说看见你带了个外人回来?我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事呀?”   闻言,谢离侧身让开了一条道,他脸上依然是一副寡淡无害的表情:“那个人我不认识,只是怕他一个人留在那被欺负,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他。但他刚刚已经走了,不信可以进我房间搜。”   隔壁隔着一扇门的段烨听罢,心里暗笑: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门外众人狐疑,互相对视了一遍,便跟着刘主任走进了谢离的宿舍。白炽灯大开,一间不足10平米的宿舍一览无余,仅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再无其他。强子比较谨慎,他走到厕所检查了一番,确实找不到刚才那气人小子的踪迹。   “这……”刘主任面露难色,回头盯着那几个举报的残疾学员。   “不可能!”强子揪起谢离的领子用力一推,把他按到门上,“你把人藏哪了?这么短时间,他根本跑不掉。”   谢离没想到强子突然袭击,毫无防备之下后脑勺砸到了门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今晚在院子里朝我扔石头打我的也是你们,我都没跟你们计较,现在在我宿舍栽赃构陷是什么意思?刘主任你给我个说法,他现在当着你的面也敢对我动手脚,贵校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吗?”谢离是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的,他平时很少说话,更别提说这么多长句了,在旁的人听完也一愣一愣的,这话听起来确实欺人太甚,自己人都来气。   火速消化完谢离的话的刘主任,假惺惺出来主持公道了:“强子赶紧松手!有你这么对待同学的吗!我不是说了吗你们之间要互相帮助!强子你作为前辈,不要搞这些校园暴力!赶紧给我松手!”   强子看了一眼刘主任的禁声的嘴型,颇不服气地撒了手:“哼,算你今晚走运。”   “今晚是强子他们不对,刘主任我给你道歉。那个……谢离同学,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发现有外人误入进来,记得及时报告知道吗?”   谢离摸着后脑勺撞到的位置,很不高兴地请他们离开自己的寝室:“我想休息了,请你们离开。”   直到这群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谢离才合上宿舍门。他背对房门站着,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他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平静,但实际上早就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但事情还没完,谢离听到刚离开门口不远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他听见强子说:“刘主任,要不看看小翠的宿舍?”   刘主任没作声,但下一秒谢离就听到了有人敲响小翠的房门,叫她开门。刚才那阵紧张感再次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使得他胸闷难受。今晚这件事不同寻常,绝对不能让小翠受牵连!谢离来不及细想,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开门。   谢离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刚碰到门把,就被人抓住了。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屋里还有人没走干净,惊恐得想叫出声。但他没能如愿,因为下一瞬间,就这个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段烨悄声说:“我在这。”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几乎是头低着头的姿势,所以谢离刚才一刹那的惊慌完全被段烨尽收眼底,他第一次从谢离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惊、慌张无措。段烨脑海突然涌出几个字——原来他也会害怕。   谢离听到是段烨的声音后,终于淡定了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听屋外的声音。   小翠开了门,放那群人进去看了一圈,意料之内的他们一无所获,并没找到段烨这个不速之客,刘主任交代了几句,很快便带人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谢离才敢发出声音。   面前这人手劲儿实在太大,差点把自己给捂窒息了。谢离刻意提了提气,才发出几声“唔唔唔”,偏偏那人还浑然不觉,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谢离双手摸索着,抓到段烨手腕时使劲扯下,末了还报复性在他拇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西——你干嘛!”被咬痛的段烨使劲吹着自己的手指。   谢离喘着粗气,靠着门背滑坐到地面,“你要是……再不撒手,你的……面前马上有……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有那么夸张吗?”段烨看了看自己被咬的手指,一圈明显的牙齿印,清晰得就像被烙上去似的。   谢离摊坐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导盲棍,手往周围寻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他皱着眉头,半跪在地上继续找。   “你找什么?”   谢离迟疑了一秒,抿了抿嘴唇,答道:“我的棍子,你有看见吗?”   其实很多时候,段烨都不觉得谢离像个盲人。他比一般人更加沉着冷静,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很少见他惊慌失措。这人平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走路也四平八稳,屋里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比很多正常人的房间都整洁多了。   但有些细节,他会比正常人更敏感些。比如今晚发生的一切,谢离面上表现得平静如水,但实际上他内心早就慌乱了——段烨捏着谢离手腕不让他开门的时候,发现他手都是抖的。   就连现在满地板找导盲棍的双手,依然隐隐颤抖着。   段烨从床底下找到他的导盲棍,放到他手上,看见谢离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   段烨问:“你害怕?”   “没有。”说害怕也算不上害怕,就是没有安全感,失明之后他不比正常人,可以窥见光的窗户没有了,他便开始讨厌一切超出他控制范围的事情。   谢离支着棍子站起来,被人帮忙托了一下手肘,他不太领情地拂开了。   “你还没回答,今晚怎么会在这儿?”谢离的语气里带着质问的意思。   “哈——”段烨觉得好笑,因为谢离现在看起来一脸不屑,比刚才有生气多了,“当然是来给你还钱啊!”   谢离觉得这人真是闲得蛋疼,他毫不客气摊开了左手,掌中一粒红痣异常醒目,只见他淡淡道:“还吧。”   正准备摸钱包的段烨,看见对面这人又变回了一副死人脸,一看就是“赶紧还了爱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的态度,他段小爷DNA里的叛逆因子马上复活了,他把摸钱包的手抽了出来——不想还了。   “哦,我找了找,钱丢了。”段烨把谎说得毫无灵魂。   “丢了?”   “昂~丢了,可能是刚才跑太急了,丢了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谢离收回手,用棍子敲击着地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那不用还了,也不是特别多钱,不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这下段烨不干了,他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在谢离面前,仗着人看不见,他大方翘起二郎腿,一副不服气的表情:“你说不还就不还?我偏要还。”   “随你。”   “阿离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说话净给人添堵。小姜恒多乖多会说话啊,跟你一点也不像。”段烨对着面前眼盲的谢离指指点点吐槽了一遍,又问,“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   “不难猜到,或许是你找姜恒问的,或许是你的学校就在附近,你真是碰巧进来的。”   突然段烨凑到了谢离跟前,他好奇地伸出手在谢离面前晃了晃,扇出的风扑到了谢离眼睛上,惹得他眼睫毛轻轻眨了两下。   知道面前人又做出试探自己这种幼稚举动,谢离这次并没有后退,而是往前仰高了头。但他没想到的是,仰头的角度太高了些,嘴唇刚好碰到段烨的手心。   从段烨的角度看上去就像……就像谢离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这奇妙的触电感,吓得段小爷迅速把手抽走,“你做什么?!”   段烨这种如同触电般的反应,谢离根本无从察觉,他只觉得这人有点神经质。谢离面色平静地开口道:“我确实是盲的,不用再试探我。你脑子里的问题我现在来回答,进来这里那天姜恒跟我说他看见你走进一中,所以我猜你就在一中读书,我问过饭堂阿姨,她告诉我一中就在对面马路不远处,大概相隔不过两百米。”   有些尴尬,段烨没想到谢离能够一下子把自己想问都说出来,好像自己每次在这瞎子面前都没穿衣服,像裸奔一样。   这个时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来了,面子总归是要的,段小爷必须挽尊,就算被识破了,但气势必须拉满:“算你小子聪明……”   谢离:……   谢离跟他解释:“我又不是天生的……是前两年才失明的,南一这片区域以前也来过。”   说起自己不是天生失明的时候,谢离明显停顿了一下,他还是不太习惯自称盲人。   “知道,你说过了……”   段烨注意到谢离停顿的那一刹,他那双本就无光的眼睛好像更加黯淡了。   --------------------   大家记得七夕这天要去长佩签到领取777个海星哦!如果你喜欢这篇文,希望可以砸一点点海星给我!谢谢你们!(*^▽^*) 第10章 他是经历过人间的人   段烨无声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龄的少年人,却沉寂得如同一坳山谷。   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活在只有一种颜色的世界里,不曾见过山川、湖泊、星辰、大海,不曾见过乡村的风光无限,不曾见过城市的光怪陆离,不曾领略过世间的万千色彩,那他对于自己是盲人这件事会更能坦然接受,更加顺其自然,他的人生或许会可惜、会遗憾、会感慨自己不曾领略过诗人们描述过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但他不会有不舍。   谢离不然,他是经历过人间的人。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真切切活过。   城市和森林的清风曾一次一次拂过他的睫毛,日月星辰也曾一天一天流经他的眼底,泡沫般的浪花曾拍打过他的眼皮,五光十色的烟火也曾照进他黑色的瞳中,每一个亲朋好友甚至路人的笑脸都曾使他的眼波扬起。   但两年前的某一天,那扇可以让他窥见世界的窗户却被死死关上了,从此他的世界变得只剩下一种颜色,他不得不跟他曾经朝夕相对的所有熟悉事物一一告别。   他的无奈和不舍,痛苦和无能为力都如同被敲碎的牙齿般被他含血吞咽下肚。他不能因为自己盲了就表现得太弱,不能给亲人徒增麻烦,最好是可以跟之前的自己并无二致。   于是他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盲人,他的耳朵要比比常人更敏锐,触觉要比之前更灵敏,他不断锻炼自己的各个方面,让自己成为一个跟正常人差不多的盲人。   他必须亲手敲碎原来的自己,亲手埋葬自己,然后再塑造出现在的自己——   一个内心强大的、处乱不惊的盲人,名叫谢离。   段烨久久注视着面前这人,像是在读一本无字的书。窗外响起了一阵响声扰乱了他的心神,刚翻了几页的书又被合上了。原来是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宵夜?”谢离实在不懂段烨这个高中生怎么这么闲。   段烨觉得谢离有时候也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般少年老成,有时候他冷不防丢出的话会让人觉得带着些“谢离式幽默”。   他笑了笑说:“想请我吃宵夜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呢?不过今晚不行,晚上有查寝的,我得走了。”   段烨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了些事,他提醒了下谢离,“你们这个机构,有些古怪,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说不出的古怪。”   “你隔壁那个小姑娘,手上腿上都是淤青,我问她是不是被虐待了,她使劲摇头,差点要哭了。还有,你知道那些残疾人为什么要打你吗?”   他跟小翠一个盲的一个哑的,本就没过任何交流,更不可能得知小翠身上有伤,至于今晚突然被群殴,谢离也完全不明原因,他只当是每个学校都会有收保护费的人。   “或许是所谓的校园暴力?”   “那你还挺有面子的,五六个彪形大汉校园暴力你一个弱不禁风的瞎子。”   谢离:……   “还有你们那个领导,态度也很奇怪,就像是纵容他们虐待一样。不过当时我们逃跑,他们没从院子追上来,也很奇怪。还有他们后来到你宿舍搜查,那个叫刘主任的领导对你的态度还挺恭敬的,好像……好像不想得罪你。”家里有个当侦察兵的老爸,段烨对说不出理由的事情天然地生出怀疑。   “再待几天看看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其实谢离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心。   “行,那明天见。”段烨走到了窗边。   “你从哪里走?”谢离朝着段烨脚步声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知道那里分明是他宿舍的窗。   “翻窗出去啊,我刚才就是翻窗进来的,你跟小翠那边的窗离得近,哦对了,我今晚是翻墙进来的,一会也准备翻墙出去。”段烨说自己会翻墙的时候语气骄傲极了。   “你……”谢离心想段烨家里是不是干不正当生意的,“小翠是个姑娘,你没事别翻人家的窗户。”   段烨笑出了声:“阿离同学,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吧。”   谢离的耳朵侧向段烨的方向,他低着头,嘴角难得地上扬了一个小弧度:“下次别用爽身粉,呛鼻。”   段烨:……   第二天,枰南一中高一楼下面的篮球场,有四个学生正在勤勤恳恳扫着地。   班主任前脚刚走,段烨便停住了手上的扫帚,他站直了身体,盯着面前的几个装模作样打扫卫生的损友。   “说说吧,你们昨晚去哪了?”老三郁闷了,昨晚他走之前,他们三个明明还在学校准备上晚自习来着,哪想到翘课罚扫还能一箭四雕。   王京抬头堆起一脸假笑:“打游戏,打游戏去了。”   “哦?三个人能组队?”   王京伸出扫帚扫了一下罗小飞的大腿,后者怂得头也不敢抬,闪过脸背对着段烨小声说,“单排……单排!”   “那最后谁赢了?三个同时回答。”段烨损招一套一套的,“三!二!一说!”   三个一起玩游戏的人同一时间喊出了千差万别的答案——   李庭君:“王京!”   王京:“罗小飞!”   罗小飞:“李庭君!”   段烨:……   “啪啪啪——”   段烨站在旁边对自己的几个猪队友完全没有默契的“默契”十分钦佩,并且鼓掌致礼:“厉害厉害,居然三个都赢了!”   罗小飞摸了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顺着段烨的话说:“哪里哪里,一人一局……”   只见李庭君把扫帚一扔,一副“有事冲我来”的态度:“行了,我来说,我们几个昨晚跟你去那所残疾人机构了。”   “早说不就好了,心虚个什么,世界上路那么多我又没说不许你们朝着我的路走。”玩完兄弟,段烨拿着扫帚继续扫地,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不过想逗他们几个玩儿。   “不过段烨,你说实话,你真认识那瞎子?”李庭君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段烨走了过去。   段烨纠正了李庭君的措辞:“人家叫谢离,我们确实认识。”   王京一脸好事者的表情:“你找他干什么,还翻墙哦?”   “还钱。”段烨抬头看着面前几个好奇室友,有些不解,“你们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要想认识改天给你们一一介绍行了吧。”   这段少爷平时就没对什么朋友上过心,这次居然翻墙出去找人,还耗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事凭谁看都很反常好不好。   王京问:“你怎么到处欠债,你爸还断了你的零花钱吗?你要想借钱找你哥我借,我多着呢,应有尽有。”   段烨心想,我该怎么跟你们解释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蠢了呢?   “哎老三,我说你以后别去那个残疾机构了,那里怪怪的,昨晚我们跟着你去到后门,看见有几个男人,鬼鬼祟祟抬着用黑色麻袋装着像人形一样的东西出来扔到一辆面包车上,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罗小飞语气阴森。   “什么?”   “突从然里面掉出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把我们几个都吓飞了!”   罗小飞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确确实实在大白天就把几个年轻小伙子吓飞了。   “后来呢?你们有没有看到是什么?”段烨皱起了眉头。   李庭君弹了几下罗小飞的脑门:“后来我们发现那个掉出来的手是塑胶模特的手。”   段烨“哦”一声,恍然大悟道:“我听谢离说他们有织布制衣的课程,应该是人体模特吧。”   “就是,老幺就是爱大惊小怪。”王京嫌弃地看了罗小飞一眼。   “行了,赶紧扫吧,你们几个还上不上课了。”段烨捞起垃圾铲,加快了动作。   “老三,话说回去,你爸段司令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父子没有隔夜仇,他现在调回市里了,周末回家还得朝夕相对呢,你今晚放学回家就好好跟你爸老人家讲讲道理。撤掉司机就算了,零花钱可不能断。”李庭君裤苦口婆心,眼神充满关爱。   然而段烨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今天周五了,他今晚得回家,那就没法去见谢离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因为“今晚不能如约去见谢离”而感到惭愧?这实在不像段烨的风格,如浮云般的朋友他多的是,他不过是一个特别的“瞎子”而已。段烨向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他觉得自己对某个人未免过于关心了些,况且本就是一句客套的“明天见”,谁会放在心上呢?   或许那个少年老成的人,根本也没有认真听他的话……   一想到这,段烨立刻轻松了许多,当即决定下午放学便滚回家扮演好儿子。   --------------------   祝大家七夕快乐!如果你喜欢这篇文,可以点个收藏砸点海星回点评论点个作者关注哦!谢谢!再祝大家天天开心,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爱的人就在眼前! 第11章 长大得真慢   枰南的夏天总是阴晴不定,经常上午阳光灿烂,到了下午便狂风乱作,下起大暴雨。刚好是下午五点多放学的时候,一场倾盘大雨说来就来,熬了一个星期归心似箭的学生们纷纷抱怨起老天爷来。   罗小飞勾着书包带,靠在教室门口看雨叹息:“老天爷是不是跟我们有仇啊,就这么见不得我们放假。”   李庭君也有同款迷惑:“可不是吗。”   王京拍了拍两人的肩:“兄弟萌,要不坐我们家车走,我让司机载你们一程。”王家的老司机早已经打好伞,在雨中等他了。   李、罗二人瞬间精神了:“那就麻烦你们家司机伯伯了!”   段烨这时刚收拾好书包,拿着伞走出教室。王京叫住了他:“老三,要不坐我们家车回去?”   “不用了。”段烨摇了摇头,走进了雨中。   段烨从小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但他不是娇气的人。小时候被父亲摔打惯了,长大后也比同龄人更能吃苦。尽管他跟家里那位的德高望重的父亲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合就开呛,但是在他打心底里无比敬重他的父亲。   小的时候梁玫带着他去部队看望父亲,在部队的家属宿舍里住过一段时间。有一天下午,段烨打完球回家,走上二楼后碰见同栋楼的另一个家属小孩在邻居家窗户跟前慌张失色,地上躺着一只棒球和一地的碎玻璃。瞧见段烨后,那个小孩立刻站起身跑走了。   “喂,你别跑!”段烨大喊,但那个小孩早就从另一向的楼道跑下去了。   段烨刚冲到那扇碎玻璃窗前,邻居家的房门就打开了,一群大人皱着眉看着他,神色各异,包括他的父母。   小小的段烨自尊心比钢铁还强,冲着大人们喊:“不是我!”   邻居的阿姨见段瑞林和梁玫都不好意思开口,便自己先替段烨说话了:“哎,没事,小孩子顽皮是正常的事,没事阿姨不怪你啊,这扇窗我们换一扇新的就行。”   梁玫听到儿子说不是他的时候,松了口气,根本听不进去邻居的大度说辞。她问:“段烨,真的不是你吗?”   “不是我。”段烨无比笃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仰着头看着梁玫和段瑞林,满脸都是“我很有骨气”。   段瑞林点了点头:“那你刚才见到了谁,在做什么,你如实回答。”   段烨不知道那小孩的名字,但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他把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幕,那小孩当时穿什么衣服,头发有多长,鞋子什么颜色,往哪个方向跑走了都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段瑞林又是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些信任:“好,我知道了,不是你。”   “我儿子不打棒球,如果是他我们定然会责罚他并且给你们赔偿损失,但不是他,也就不用你们过早的原谅。”段瑞林当时已经是领导了,邻居阿姨在他面前自然也要给面子,她只应道好好好,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吃完饭后,打碎玻璃窗的小孩被他的家长领着,先是到领居家道了歉,后又被领到段烨面前道歉。   梁玫推着儿子说:“快说没关系。”   “没关系,知错能改就好,下次犯错别逃走了。”段烨如是说,如果当时没人相信他,那现在被家长拉着到处道歉的人就是自己。段瑞林知道,孩子要的是公义。   段烨跟小孩握了握手,抬头看向在旁边看报纸的段瑞林时,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还朝他点了下头。   “你今天做得很好,你要知道眼见为实,把自己看见的说出来,只要你不说谎,总会有人相信你。”   段烨的印象中,父亲极少夸赞他。这是段烨第一次得到自己父亲的认可,所以他记住了很久。   只要不说谎,总会有人相信你。   段烨在公交车上回忆起小时候,其实段瑞林不是没有教育过他的,他的父亲一直以自己为榜样,教他做人立身。他同样不想被段瑞林看轻,想向他证明他的儿子不是个娇惯的人,不是孬种。就算撤掉司机,就算公交车停了,他段烨跑步都可以跑回家。而现在不就是下场小雨吗,多大点事呢。   可这不是一场普通的雨,而是枰南这个夏天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新闻直播加急发出了红色暴雨预警信号,通知市民暴雨不要出门。   而刚到站下车的段烨,发现自己那把伞落在公交车上了……   好家伙,他这非洲人体质真是绝了……段烨沉默地望着远去的公交车,就算大雨把这座城市颠倒,他也要回家证明自己是个坚强的孩子……   “回来了?”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膜,听起来像个沧桑的老人。段烨抬头,大滴大滴的水珠马上打在他的脸上。他猛然发现,这把声音的主人竟然是自己年迈的父亲。   段瑞林而今年过半百,现在从前线退了下来,回到枰南的公安局入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再过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了。一想到这一点,段烨忍不住愧疚——他长大得太慢了,他才15岁,只是15岁,什么都做不了的15岁,父母老去的速度比自己成长的速度还快的15岁。   “嗯。”   段烨在一楼的玄关处换鞋,刚把鞋子脱出来,球鞋里连着的水也跟着漏了出来,沾湿了地板。枰南夏季的雨下起来一向不问深浅,不知道教会多少人游泳了。   段瑞林放下手里的报纸,老花镜掉到鼻梁上,他看了段烨一眼,只说了句:“去换件干爽的衣服,再下来吃饭。”   “好。”   厨房里,煮饭阿姨跟梁玫正在择菜,阿姨说:“烨少爷和老爷脾气都一样,表面上谁都不让,其实心里两父子跟明镜似的。就是吧,有时候吵起来也挺吓人,但他们发脾气也是当天的事,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了,真逗。”   “他俩一直都这样,挺逗的。”梁玫无奈地摇摇头,把菜叶子都倒进了水池泡,“烨儿还没回来前,当爸的在屋子门口来回踱步,嘴里叨念着这雨怎么这么大啊,等看见人到院子门口了,立刻缩到沙发上看报纸。”   “老爷也是的,这么大雨也不让司机去接。”   “他啊,要面子呗,军令如山,说出去的话哪能这么快就收回?”梁玫又朝大厅看去,段烨已经换好衣服下楼了,他把衬衫插进裤子里,领子理得很直,一板一眼正经得很,她这个当妈的又是无奈一笑。   “小烨,快尝尝这道菜,你妈我刚学会的。”   梁玫是梁家的掌上明珠,梁家的家族生意一向做得不错,老父母心疼女儿嫁给了个当兵的,怕女儿吃苦,于是在段烨出生后便给了梁玫不少股份,让她可以安心在家当少奶奶。段瑞林也心疼年轻的妻子,他对梁玫的宠爱不是假的,这些年一直让她在家养尊处优,爱干什么便干什么,从没让她吃过苦头。   段烨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紧接着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像极了电视节目上那些美食家般变换着腔调说,“里嫩外酥,糖油适中,真是一道绝佳菜品。”   梁玫被逗笑了,“就你会哄你妈。”   “确实不错,有进步。”段瑞林也夹了一块吃,适时点评了一句,让旁边的段烨和梁玫都愣了。   “好了好了,我什么水平我知道,你们父子俩别一唱一和地哄我了。”梁玫心满意足,给他俩一人奖励了一块肉。   屋外雨连绵,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屋里灯光明亮温暖,趁着雨声,一家人正在安静吃饭。段烨从小就被老段教育吃不言寝不语,他只在开头说了几句话,便没再开口了,餐桌的氛围难得的融洽。上高中后段烨自己要求要住校,梁玫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拗不过儿子的执着,亲自将人送到学校并且帮他打点好一切。梁玫自诩不是败儿的慈母,只是舍不得儿子吃苦,所以尽管段烨住校,平时该给的零花钱该配的司机该改善的伙食该打点的关系,梁玫一件没少做。   “下那么大的雨,还冒雨回来,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喝点姜茶,小心别感冒了。”梁玫说。   “不用。”段烨笑了笑,“又不是小孩,哪那么容易感冒。”   “听你妈的。”段瑞林喝了口汤,忍不住要叨唠一句。   他爸段瑞林今晚竟然对他嘘寒问暖,段烨当场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噢”了一声,也没过多反应。   段瑞林刚放下手上的碗,客厅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一般在饭点,段家很少有人会来电打扰,除非是特殊情况。   什么是特殊情况呢?例如几年前段烨的外公出车祸,或者是段家早就习以为常的——部队的紧急任务。现在老段已经退下来了,已属于半养老状态,还会有谁打扰他们呢?段烨看向父母,他们两人默契对视了一眼,然后梁玫娴熟地走座机前,拿起听筒。   “喂?您好,对的这里是,好,请稍等。”   “老段,局里的。”梁玫轻蹙眉头,放下了听筒。   --------------------   这场雨真大啊,大得就像依萍找她爸要钱那晚的雨一样大。求海星求评论求关注求收藏!感谢!你们的支持对我无比重要!o(╥﹏╥)o 第12章 滂沱大雨   盛夏的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好像要把枰南填成海洋一般。宿舍唯一的那扇窗半开着,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上,声势浩大,听起来就像有人在粗鲁地敲着窗户一样。谢离在这扇窗前坐了良久,他扶着拐杖,看起来像一尊雕像。他侧耳静听窗外的雨声,冷风从窗的缝隙潜入,带着水气韫散在他的脸上,很快那张白净的脸便晕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任这水汽晕染,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没人知道他坐在这里多久了,他一副沉思的模样,似乎在想象今天的雨是怎样拍打在玻璃窗上,又是怎样跌落大地。   昨天有个人说今天会来见他,但是今天的雨听起来就像倒水一样大,他应该不会来了吧。本来就是一句无心的告别常语,并不等同于约定,那他又在期待什么呢?谢离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找借口,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朋友,才会对段烨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人有了别的想法。   只打过几次照面,谢离这个眼盲的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能算朋友吗?又或者,他这样人会被人当成朋友对待吗?他不想深究答案,毕竟像他这种残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能好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还奢求什么朋友,岂不是太矫情了些?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窗外的树枝乱颤,重重打在了玻璃窗上,这声音听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毫无征兆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谢离并不知晓门外是谁,手放到门把手上停住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一句:“谁?”   门外无人应答,但敲门声越发急促,还伴随着女孩子的抽泣声。谢离有些不安,想起昨天段烨走之前跟他说小翠身上很多淤青,不知道是不是她又被人欺负了。   “是小翠吗?”谢离伸手去开门。   “你是谁!”打开门后,谢离还没确定来者何人,便被拉入了滂沱大雨中。   仓促间,谢离伸手去摸墙边的盲杖,还没抓住就被人拉扯走了。那根孤零零的盲杖失去了依靠,“砰”的一声滚落到门边。   段瑞林接电话的时候,梁玫过来拉走了段烨,作为家人,梁玫自然知道丈夫的工作是带有极高机密性的,知道得越少越好。段烨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接电话的段瑞林,便转身上楼去。但就在他走到一半楼梯时,他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从段瑞林口中说出了一个让他敏感的词汇。   “是追踪了几年那个残疾人案件吗?有新的线索了?”   “好,我立刻回局里,你让老张老陈他们两个部门都一起回来开会。”   段瑞林拨了司机电话让人来接,到门口穿鞋,回头看见站在楼梯口杵着个将近一米八的高个子。只见段烨朝自己张了张口,好像有什么话已经冲到喉咙了,但是到了嘴边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去一趟局里。”   “这事很严重吗?”   “一桩全国追踪了几年的大案。”段瑞林出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多叮嘱了一句,“周末你好好在家陪陪你妈,别老往外跑。”   “好。”段烨点了点头,知父莫若子,段瑞林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周末要加班了。车很快停在了屋前,看着他的年过半百的父亲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这场雨很大,不知还要下到何时。   疑惑如同迷雾般笼罩着段烨的大脑,他回到自己房间,立刻开电脑,输入了关键词 “残疾人案件”进行搜索。   一条条信息检索下来,段烨查到了一个跟自己猜想比较接近的新闻报道:   五年前在北方某个小村庄里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村庄里十几个由于煤矿爆炸致残的年轻人,得不到煤矿老板的赔偿,后因长期无法工作,家庭入不敷出,于是这十几个年轻人组织成犯罪团伙,一开始在村庄附近敲诈勒索孩童,尝到甜头后,他们变本加厉,后来他们成立小规模的“黑机构”开始以“培养教育残疾人”为由诱拐儿童或残疾人,将这些被害的“残疾人”送往城市各处乞讨,以此牟利。   后来一名寻找被拐女儿多年无果的母亲,在异乡的火车站见到一个身体扭曲的女孩,端着碗向路人吟唱一首总是唱错词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时,这个案件随之曝光。   新闻里写到,这位母亲之所以认出自己身体完全扭曲的女儿,是因为她教牙牙学语的女儿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儿歌时,把“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教成了“有妈的孩子像根草”,后来女儿照着错词唱了许久,一直改不掉。   段烨看到新闻末尾,才知道当时这队团伙中有一半人落网,但仍有7个人逃过警察的搜捕,不知所踪。新闻的播报时间是三年前,后排列出了一张张干瘦黝黑的脸,那是全国通缉犯的照片。段烨看完这个心惊肉跳的新闻,目光扫过后面的照片,最后落在其中一张面带凶相的头像上。   刘力强,左手无掌,外号:强子。   长得是非常不像的,一个胖一个瘦,而且现在的强子头发浓密,跟通缉照片上的秃头判若两人,放现在可能连强子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程度。但这断掌的特征又跟通缉信息对上了。段烨不能确定这个强子跟照片上的是否同一个人,他思考着要不要报警。   一道惊雷乍响,黑夜亮如白昼。段烨抬头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晚和某人有约。   这间事过于蹊跷,第六感告诉他,他今晚必须要赴约,见那个人一面。   关闭电脑,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段烨又翻出了自己之前郊游买的雨衣套上身,趁楼下没人的时候,他悄悄移步到后院,攀上墙轻松一跃,他的身影便隐没在大雨中。   枰南公安局气氛十分紧张,源源不断的纸质资料被送到段瑞林面前,他人落脚警局不到两分钟,桌面上就堆满了最新的案情资料。这是他刚调回枰南公安局接手的第一桩大案,局里有明明比他更熟悉枰南市状况的处级干部,上头却命令要他着手,可见这个案件牵连深广,复杂程度难以想象,上边的人想借他这个新官之手揪出泥泞之下的连根错枝。   段瑞林意识到,或许摆在他面前的如同小山般的资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枰南不比边境,公安系统也不比部队练兵,暗处有数不清的人对他这个从部队调回来的高层虎视眈眈,他必须沉下心来,擦亮眼睛,才能将枰南这深不见底的水潭一点点抽干。   “老张,你先来,摘重点说。”段瑞林坐在会议室主坐上,同场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皆是他亲自提拔上来市局的“自己人”。   “好,那我先来,”老张比段瑞林年轻个几岁,由于两人年轻时打过不少照面,很早就认识了,称呼自然熟稔。   “昨天我们在市郊火车站发现一名腰骨头被折断的小乞丐,这种扭曲手法极其惊悚,一下子就让人联想到几年前北方那桩案件,于是我们给这个小乞丐做了基因比对,遗憾的是暂未找到适配被拐儿童的基因……”老张的语气充满怜惜和无奈。   “没找到?那是什么原因?”   “我们怀疑这是他们的升级版诱拐手段——被害的乞丐可能是孤儿。”   在坐的几位警官面色都难看极了,孤儿本就没有父母的庇护,如果没有进入福利院,又或者福利院不想养,那么孩子就算失踪了死亡了也没人会知道。   “啪——”文件夹被砸在桌面,会议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段瑞林开口道:“这个案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多股势力撑腰。今晚来开会的人,我是信任你们的,之后这个案件的所   有行动必须保密,一丁点都不许泄露出去。听到没有!”   “收到!”众人齐声答道。   “马上出发,活抓逃犯!我要看看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撑腰!”   “是!”霎时,会议室里的声音响彻了整栋市局大楼。   --------------------   糟糕!阿离有危险啦!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你们的支持对我无比重要!谢谢! 第13章 命运来推我   5岁的小孩儿静静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天边一道闪电白得吓人,瞬间照亮了屋里所有的黑暗角落。姜恒扔掉遥控器,火速跑到房间里找妈妈。   姜秋正在屋里折叠衣服,姜恒捂着耳朵闭着眼一下子冲到了她的怀里:“妈妈,我害怕!”   果不其然,天上轰隆一声,像是要震裂这苍穹。   “别怕,闪电雷鸣而已。”姜秋抱起自己的儿子,静静坐在床边。   姜恒从他怀抱里抬起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妈妈,舅舅没有人抱,你说他会害怕吗?”   姜秋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笑着说:“你舅舅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害怕,现在他应该也害怕,只是他不说害怕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把舅舅接回来?不能让舅舅一个人害怕。”   姜恒不懂大人们的难言之隐是什么,也不懂谢离为什么固执非要搬出去住。在谢离这离开的一周多,姜恒已经软磨硬泡,旁敲侧击,撒娇打滚很多次了,小孩子心性,就是想见他舅舅,天天粘着他。   姜秋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水,出了神,她今晚一直心神不定,姜恒叫了好几声,她都没跟没听到似的。姜恒又用小手戳了戳自己妈妈,姜秋才反应过来,“好,等明天一早雨停了我们就去接舅舅回家。”   大树被风吹得四周乱倒,雨水已经淹没了庭院。   谢离被人拉走后,就一直踉跄地走在雨中。眼睛看不见一丝光亮,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拖拽着往深不见光的海底下坠,这场大暴雨淋得他简直无法呼吸。他完全搞不清状况,拉着他走的人一声不吭,小小的个子却力道惊人,有着让谢离难以挣脱的力量。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前面拖着人走的那个没注意,而谢离根本无从察觉,膝盖重重撞了上去,他吃痛地沉下身体,整个人倒在水潭中。   “小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谢离知道是小翠,挣扎着想开口的却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除了小翠没有谁了。   小翠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了,如果谢离不是盲人,此时一定能清楚地看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伤,以及一张眼睛充血肿胀的脸,她平时没少挨打。   谢离蹲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腿,小翠掰开了他的手掌,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字。   “杀——人——”   谢离心中一惊,他抓住小翠的手臂:“你说什么?有人要杀你?”   小翠咿呀了两声,又在谢离手上用力写了两个字。   “我——们——”   雨水已经将谢离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淋得湿透,他身上的衣服如同千斤重,寒意从每一个毛孔传到他的神经。几乎是同一瞬间,这一个星期在残疾人机构发生的种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慢慢涌进他的脑海。   他用尽全力回想,这几天少了谁的声音。平时集合听讲,身边总有一个先天弱智的男孩在哆哆嗦嗦,谢离突然发现,大概是昨天,这把声音消失了。   姜恒之前告诉他,这里有一栋不让人进去的白房子,就在教学楼旁边。段烨说,小翠身上很多伤。刘主任说,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强子说,带外人进来肯定有什么企图。   有些细节一旦串联起来就细思恐极,这所机构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同为残疾人的学员为何处处为难他人?   谢离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已经不敢往深处想了,当下之急必须先逃出去。   隐约有声音传到了谢离耳中,他一向对声音比较敏感,听出来是来刘主任和强子那帮人。   “不是说了吗他不能打不能揍,要干干净净送出去!”   “妈的捉到小翠那丫头非得把她骨头打八折!竟然通风报信把人弄走了!”   “别急,肯定还在机构里,他们跑不出去的……”   雨水濡湿了谢离的眼睫,渗入到了眼睛里又顺着泪腺滑落,跟瓢泼的雨水融合在一起。谢离拉着小翠的手示意她蹲下来,他快速地说着:“小翠,我们分头走,我听说后院的围墙有一面比较矮的,你先去那里,爬上树跳出去,记得一直跑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小翠不愿意,她重新握紧谢离的手腕,但是马上被谢离甩开了。   “小翠听话,快去!我们两个必须分开走,我知道他们暂时不会杀我,所以我来引开他们。”谢离决绝站了起身,声音小得只有小翠听得见:“你出去之后找到警察局报警,知道了吗?快走!”   “加油!你可以的!”这句话谢离是对小翠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不管结果怎样,也要让姜秋姜恒,我的家人知道我的情况……任何情况……   声音越来越近了,谢离已经无暇顾及小翠是否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他说完“三二一”便快速起身走出了草丛,同时他也听到了小翠跟他反方向跑走的声音。   这机构的庭院很大,有很多绿树草丛作为屏障,他闭上双眼,凭着记忆,双手往前探空走着。雨水已经浸透了谢离全身,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如千斤重。此时积水已经没上他的脚踝,他每一步都举步维艰,但每一步都义无反顾。   “快看,瞎子在那!”   “就知道跑不远,一个瞎子能做得了什么。”   裹夹着雨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看来已经被人发现了,这正合谢离的意,他希望小翠赶紧逃出去,不要再回来。   千万滴雨水带着寒意如同针一样滴在谢离的皮肤,渗透了他的毛孔,又痛又冷。仅仅只是几天前,谢离还和姜秋母子一起吃饭散步,带姜恒去吃冰淇淋,陪姜秋煮饭,有着平凡而美好的生活。现在,却在这狗日的残疾机构里面临生死未知的困局,这也太讽刺不是吗?   现实好像总爱跟他开玩笑,总是先给他一颗糖又扇他一个巴掌。   谢离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夏天,前一晚收到枰南最好的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他满心欢喜准备好要迎接全新的高中生活时,第二天醒来却漆黑一片,他问姜秋是不是停电了,姜秋说已经是白天了,于是他用手猛地搓自己的双眼,几乎要搓出血来了,他还是看不见任何光亮。   还有他五岁时,人生第一次去游乐场,他那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却没想过走出游乐场后就被亲生父母丢在孤儿院门口。   有些人或许天生就不被命运眷顾,每一次意外来临都不会提前跟他打招呼,而每一次,命运都将他推到悬崖边上,任他被风吹雨打,任他苦苦挣扎。   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沉,谢离就这样站在雨中,凄然一笑。   他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命运来推他。   那些要来抓他的脚步踏着积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谢离闭上眼睛听着那些人的辱骂,说要把他的手脚打残,把他的器官挖出来,把他的脸烧花,把他扔到繁华的大街上供人欣赏。   这时谢离竟然没有害怕,如果今晚就要死去,他只是有点后悔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姜家母子道别。   一阵风刮过脸庞,突然地,那些辱骂声止住了。原本践踏出水花的声音也停住了,但是谢离还是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就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谢离警惕了起来,虽然睁眼他也看不见,但他还是习惯性睁开眼,往前探出一双手。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反而有些温柔,像是跟他撒娇玩儿一样。   “找什么呢小瞎子,我在你后面。”   --------------------   呜呜呜太难受了这一章。 第14章 逃不掉了   可能是这把略带沙哑的声线来得太过出人意料,谢离愣了一秒,才讶异地转过头来:“你怎么在这?!”   “刚到的。”段烨根本没时间解释,但还是不忘跟人说一句“别怕”。   一句轻飘飘的“别怕”,落在谢离耳中却变得沉甸甸的,让刚才已经准备赴死的人心头一软,嘴唇咬得发白才不至于流下泪来。   段烨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敏锐地捕捉到谢离的情绪。再转过头时,段烨的眼神已经变得狠戾:“别怕,站我后面。”   正处于青春期发育阶段的段烨,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八,比谢离还要高出几公分,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以刘主任和强子为首的一排黑衣人,立刻闪身挡在了谢离面前。   谢离也没有心思去追问这人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他。冰冷的手往前探了探,触到了那人的雨衣袖子,猛地扯了几下:“现在很危险,你……”   “我知道。”   “你看到有多少人?”   “不多,小意思。”段烨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谢离一个人能听到,“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要好好站在我后面,别乱动。”   段烨其实没说实话,谢离从刚才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就已听出来,他们前面少说有六七个,多说有十个左右,这些声音他平时没少听过,基本都有印象。他之所以问段烨有多少人,只不过希望段烨不要迎难而上,不要逞强。   此刻的谢离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陷入了何种状况,如果小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原本好端端的一个残疾人机构会变成罪犯收容所?这所机构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段烨的出现会是偶然吗?   这所特殊教育机构前身是一所私立学校,从这里的建筑占地面积可以看出这所机构的规模并不小,也不知道现在刘主任他们租下这个学校还免费招收残疾学生,到底怎么盈利。谢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前院有几个篮球场那么大,院中错落有致地种植了不少树木花圃,围墙围得很高,大门不开的时候,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更别提是这种大暴雨的夜晚,连人声都传不出围墙。   “多了一个,怎么办?”说话的是强子。   “别管是谁,打晕了一起带走!”此刻的刘主任一洗往日的伪善面孔,面目狰狞得叫人害怕,就连谢离这个看不见的人,也被原形毕露后的刘主任的面目恶心到了。   段烨从小好动,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和军营里的哥哥叔叔们学过些拳脚功夫,再加上读书后三天两头勤奋地“请家长”,身手日渐长进。至少在段烨的记忆里,他还没打输过。   雨中传出段烨带着怒火的吼声:“有本事一起上!”   “给我上!”刘主任一声吼,那一排高大的人影二话不说就冲段烨扑了过去!   段烨迅速把雨衣扯开,扔给了谢离,“穿上雨衣,后退十步靠到到墙边,不要往前!”   谢离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听话照做,他把雨衣穿上身,心里默念着十个数,一步一步往后退,果然,十步后他靠到了坚实的围墙。   可能由于紧张,谢离紧紧背靠着墙,他看不见面前发生什么,只能本能般靠声音辨别现在的情况。   雨下得很大,已经掩去了一部分打斗的声音,他只听到前赴后继的踏水声、人体拳脚接触的声音、不停响起的惨叫声、以及人体倒在水泥地上连带着积水的厚重的撞击声。   还有一把声音,穿过层层障碍,落在谢离的耳中。是正在变声期的少年独有的沙哑声线,发出了迎战时急促的呼吸声和用力的嘶吼声。   在这把声音的保护下,谢离在失明这两年里头一次读懂了“安心”这个词。   谢离想把双眼睁得再大些,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他真的很想亲眼看看面前这个正在拼命保护自己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想看见他挥动每一个干净利落的拳头,每一个不留情面的招式,撇下每一滴落在头发上的水珠。   想看见他,真的很想。   这群残疾人并没有想象那么好对付,他们的功夫不是普通的拳脚功夫,明显是经过长时间训练得来的,十几个人轮番上阵,段烨在长达十几分钟高强度的搏斗后,慢慢败下阵来。   段烨从一开始距离谢离十步之遥,被逼到距离谢离只有三步了。但是他还是坚定不移地挡在谢离面前,一招一式地挡住了来者的侵犯,就像孩子守护自己珍爱的宝物一样,不由旁人碰到谢离一分一毫。   “段烨……你先走!不要管我了!”谢离蜷缩在墙根,他紧紧抓住雨衣的帽檐,防止帽子被风吹走。那些渐渐逼近的声音,早就暴露出现状——段烨落于下风了。谢离心想,自己应该是跑不掉了,但段烨不是,他还有逃跑的可能,他不能拖人后腿。   “你闭嘴!”段烨将面前的人抡了一拳,那人应声倒地。   雨实在太大了,就算是视力正常的人也变得视线模糊,段烨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往后倾倒在谢离身上,但他很快有清醒过来,重新站到了谢离的面前。于是就是这时,谢离嗅到了血液的味道,他有些恍惚,担心段烨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段烨你听我说……你现在出去报警,我还有获救的可能!你听见没?”   段烨双手在前一个格挡,将来者挡出几米外。他听见了谢离的话,但是他不想听他的话。   “说什么屁话……”   “你不要逞强!本来就与你无关,今晚你来赴约我会永远记得的!你就算走了我也会感谢你!”   “你……别说话了!会……分散……我的注意力!”话从   牙缝里使劲蹦出来,段烨用尽全力一躬身,将背后的人翻倒在地。   谢离刚站起来,立刻感受到了一阵炽热。段烨再次被逼退到了墙边,他滚烫的后背重重撞到谢离身上。   两人已经被逼到墙角,再无退路可言。   谢离听到了段烨的心脏鲜活的跳动声,一下接着一下,猛烈撞击着他的胸腔。   “段烨……”   前面那人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液,裂开嘴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抱歉,好像我,已经逃不掉了。”   “想报警?不可能!给我上!”   一群黑影冲着墙角两个少年冲去,声势浩大,却无人知晓这高墙内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谢离只听到耳边响起了人头骨被重物击中的声音,本来如松树般坚定立于自己面前的人,倒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慌乱,因为下一秒,他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   谁敢说段烨打架不厉害?太牛了弟弟!求评论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爱你们! 第15章 老子的初吻啊   谢离猛地睁开双眼,还是那如同魔咒般的无边黑暗。   他突然觉得睁眼这个动作于他而言是那么的多余,明明他睁着眼和闭着眼都是一样的,就算没被人绑住眼睛,他依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确定不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更别提逃出去了。   双手被反绑在腰后面,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使劲动了几下,没能把手抽动分毫。于是他试图往前蠕动,还没移动多少,头就碰到了一处柔软之物,接下来就是某人的一声惨叫:“啊——”   谢离应声抬头,耳朵侧向了声音的方向:“段烨?”   “你……碰到我那里了……”段烨气息微弱,先前打架早就体力透支了,而且刚才那一声……听起来就痛。   谢离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段烨的“那里”是哪里,瞬间脸似火烧一般热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没发现你在我前面。”   谢离这话说得憋屈又尴尬,段烨听完又觉得没那么痛了,反而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两声,“阿离,你往我这边靠过来。”   “什么?”这人想干嘛?   “我被蒙住了眼睛,手脚也被绑住了,你往我这边挪挪,帮我把眼罩咬下来。”   刘主任他们知道谢离是盲人,并没有给他戴眼罩,只给段烨一人戴了。其实段烨醒得比谢离还早一些,他刚才已经已经磨蹭了好久,还是没能把眼罩弄掉。   谢离淡声应道:“好,你等等。”   两个被绑的人呈一个“人”字躺在地上。谢离循着段烨的气息,调整自己的动作抬头往上移,好不容易把头从段烨的腹部移到了段烨的下颚处,头顶轻轻碰到了段烨的下巴,有点硌。   “对就这样,你的头再挪出去一点,往上移一移。”段烨有模有样指挥着。   “好。”   手背的绳子绑的实在太紧,就连肌肉都抽动不了分毫,谢离稍微移动一下都要花好大力气。他继续调整自己的姿势,大概是觉得快够到段烨的眼睛了,谢离抬起头,嘴巴慢慢凑近了段烨。   与此同时,段烨也感觉到谢离要接近自己的眼睛了,他往下收了收脖子,想配合谢离快点够上自己的眼角。   于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一个抬头,一个垂头,一不下心就……对上了对方的唇瓣。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新鲜又奇妙,就像嘴边绽放了一朵蔷薇。   两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巴到底碰到了对方哪里。大概过了两秒,两个童子鸡终于如同五雷轰顶般开窍了,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跟对方“亲吻”着,像被雷劈开了一样,他俩默契地闪缩回了脖子,撇开了脸。   段烨:卧槽?他亲我了?他为什么亲我?这可是老子的初吻啊啊啊!   谢离:……   空气凝固了几秒。   正当谢离因为自己的失误难以启齿,在想要找什么话头来盖过刚才两唇相碰的尴尬时,屋子里响起段烨没头没脑的笑声,像是在掩饰自己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笑什么?”谢离深呼吸一口气,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亏段烨还笑得出来。   “哎……我说,你该不会脸红了吧?”段烨假装大方镇定,其实他才是满脸通红的那一个,真是庆幸谢离看不见,他才能继续装。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谢离嘴上冷不防冒出一句“脸红个屁”,心头升起一股怒气。   下一秒,谢离抬头,凑近到段烨的鼻梁上,他的嘴唇刚碰到段烨的眼罩,便一口噙住了布料的边缘,无比准确地一扯而下。或许是心里有股莫名的气,谢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留给段烨任何反应的时间。   段烨堪堪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两瓣红唇咬着黑色的布带这个画面,到完全睁开眼后才终于看清,淋过雨的冷白皮肤衬得那两个唇瓣更加的鲜红,就像玫瑰花的刺一样深深扎进了段烨的眼球。偏偏那人的眼神空洞无光,无欲无求,弄得段烨好像多看一眼都像在亵渎。   原来刚才蒙着眼睛嘴唇亲到的奇妙触感长这样,柔软、湿润、诱人,就像蔷薇的花瓣一样。   段烨觉得自己这样盯着谢离的嘴唇看,多少有些变态,同时又庆幸面前的人是个瞎子,自己可以多瞧几眼。   他抬起头,干咳了两声:“谢谢啊。”   四肢被束缚了不知多久,段烨感觉自己浑身没力,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坐起身,靠在墙上。谢离依然在地上挣扎着,段烨坐起身后用头给他借力,终于两人都坐了起来,靠在墙边。   段烨警惕地环视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空间不大,密不透风,只有一个小窗透进幽幽的月光来。实际上他们靠着的墙也不是“墙”,而是铁皮的箱,看上去应该是货车的后车厢。   他俩肩抵着肩靠得很近,不说话的时候能够听到彼此胸膛起伏的呼吸声。谢离坐得不够正,头往段烨肩膀处歪着。除了姜秋姜恒之外,段烨是第一个跟他靠这么近的人。可能是现在他们的情况过于特殊,谢离一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是哪?”谢离问。   “我们在货厢里,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段烨语气中没有失望也没有沮丧,就像回答谢离今晚吃了什么晚饭一样。   谢离不懂他语气中的平静从何而来,觉得段烨这孩子真是胆大得很,他的果敢和勇气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对不起,连累你了。”   “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抓的我,要怪就怪这群王八。”一说到这群罪犯,段烨就一肚子气,他希望他爸段瑞林赶紧找到这群人,然后将他们绳之以法。   谢离隐约觉得段烨是个知情人,他心中无数的疑问呼之欲出:“你认识他们?他们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抓我们?”   段烨背在后面的手用力摩擦着,试图想找到一丝空隙:“他们本来是一个拐卖团伙,几年前成了逃犯,这次来到枰南开了残疾人机构,就是为了奴役你们这些傻孩子,打断腿丢到大街上当乞丐,给他们赚钱。”   这些都是段烨自己猜的,其实他只能凭着几年前新闻报道的案件来猜想,他并不知道几年后的这伙恶人,有没有升级犯罪手法。   比如贩卖人体器官、强迫残疾人卖淫……或者别的。   只是15岁的段烨,还没能想到这一层,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说出自己的猜测。   仅仅是这个说法已经让谢离不寒而栗了。起初,谢离走进这所机构,是为了给自己找出路,没想到给自己寻来的是一条死路。   果然,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好。   谢离突然有些想姜恒,有些想姜秋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他们吃饭了没有,姜恒有没有调皮不肯睡觉。   本来以为封闭式学习几个月后就可以回家,找一份工资还过得去的工作上班的。就算之后视力不能恢复也没有关系,能跟自己的家人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很不错了。   但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晚能否活着离开这里,还是未知数。   “对了,你看见小翠了吗?”谢离想起今晚助自己逃跑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获救。   “我去救你之前就把她扔到围墙外了。”段烨的喉咙有些干,说话更沙哑了些,“应该逃出去了,没被抓来就是好事。”   谢离沉默,他无比惭愧。   突然,好像被人撞见了心事一样,谢离的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这个动作稍显亲昵,就好像在哄人一样。   “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段烨说得胸有成竹。   --------------------   段烨:看他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老子勉强承认这是我的初吻,感觉不错,还想试试~   谢离:一时失误,人总有失误的时候,淡定深呼吸……   果然段烨在就很有安全感!阿离不要怕!每天都要求关注求海星求评论求收藏,我太需要了,谢谢你们! 第16章 狠人   “你说什么?”   “当时我跟你靠在墙根,我手放在后面发了信息给我爸。”段烨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自己口袋还有一个手机,他火速输入了几个字,发出了短信。   “你爸?”   见谢离不解,段烨又补充道:“我爸是警察,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他加班就是为了处理这件案子,我发完信息给他,就把手机扔在草丛里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谢离恍然大悟,这个人总是莫名让他感到可靠,是因为他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身上的种种品质不是一般的中学生可以比较的。   段烨突然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来,他自己松开了绑。如果谢离能看见,会发现他手腕处的勒痕很深,手碗骨头凸起那一块都已经皮开肉绽,血迹渗出皮肤表层并未滴落就凝固了。如果让段烨的那几号室友看见了,肯定又要惊叹一番“老三是个狠人”。   血淋淋伤口在骨骼分明的手腕上显得异常刺眼,但段烨并未多看一眼,他抽出手来后立刻去解谢离身后的绳子。   “你……怎么松绑的?”谢离惊讶问道。   “嘘,我自己解开的。”段烨小时候在部队,他父亲的下属总是带玩他逃生游戏,慢慢地也学到了一些解绳结的本领,段烨一边迅速解掉谢离手上的绳子一边给他分析:“我们醒来快5分钟,这5分钟根本没人来监视我们,估计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   “可能是拿不定主意,在等一个领导者的决策,又或者是商量怎么解决我俩换取最大的逃跑机会。”段烨说得很笃定,小时候段瑞林带他看警匪片,段瑞林给他讲解“受害者自救的黄金时刻”,他便一直牢记在心。他很快就解掉了谢离手上的绳结,又去给他解脚上的束缚。   “没时间了,你能起来吗?”   “可以。”谢离前所未有地相信段烨,他摸着车厢的铁皮站了起来。   谢离明显被段烨的临危不惧震惊到了,他之前只当段烨是个闲得蛋疼无事生非的小混混,没想到他在关键时刻却变得那么清醒果敢,就连时间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不禁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确实是“眼瞎”。   “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情况。”段烨往车厢门处走过去。   “好。”   一开始的失望和沮丧已经烟消云散,现在谢离只想跟段烨活着走出这里。   刘主任拿着手机唯唯诺诺,明眼人都能看出手机里说话的人是个让他畏惧的人。   “老板,那俩个小孩现在……现在怎么办?”   “你们动作太慢了。”说话人语气不急不慢,好像带着笑意一般,听起来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却让人胆战心惊。   “老板……那个小伙子不是一般小孩,猛得很!我们几个跟他斗了十几分钟才将他打晕的!”刘主任抹了一把汗,额上还有被段烨打伤的淤痕。   “半小时内把谢离转移到南港码头,会有人在路上接应你。”   “那……那另一个呢?”   电话另一头依然温柔可亲地说道:“另一个啊,打残了,丢出去喂狗。”   “啊……?喂狗?”刘主任背后一凉。   “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依然是笑意盈盈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只是这温声软气的话语却让刘主任感到害怕极了,他腿脚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是是是!听明白了!”   电话里的人低笑了两声,道:“再给你们支个招吧,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们分两路出发,一路引开警察的注意,一路带着谢离来我这边,最好快点,我不习惯等人。”   “……明白!”   刘主任挂掉电话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马上招来强子等人,一刻都不敢耽搁。   由于紧张,手心出了不少汗,刘主任塞了张纸巾进手套里擦了擦。这位主任一年四季都戴手套,说是容易过敏,手下的人都习惯了。   刘主任拍了拍强子的肩膀,手掌说不出的僵硬。等强子看向他时,泪水立刻盈满了他的双眼,“强子,我的好兄弟,老板让我们兵分两路出发,你带几个人负责引开警察,我带那小子离开……”   此话一出,强子就知道了引开警察的那一路肯定更危险,他有些不愿意:“不是刘哥,那我们兄弟几个岂不是很……”   “这是老板的意思,你放心,老板神通广大,早就安排了人在路上接应你们,不会让你们落入那帮饭桶手里的!”   “老板还说了,等你们完成任务,就给你们装上假肢,用最贵最好的材料,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吃苦了。”姓刘的果然明白残疾人的弱点,这一招攻心计让强子几人瞬间就动摇了,眼看就没时间了,刘主任又好言好语给强子灌输了一堆“他们的任务无比很重要”的思想,最后强子只好答应了。   “行吧,刘哥你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强子带着几个手下上了其中一辆货车。   “兄弟一路顺风!”刘主任留下了两行泪水,眼神却几不可见地闪过了一丝阴暗。   十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上,一排警车来势汹汹。   段瑞林坐在副驾驶座,一脸严肃,手里握着一台沾了泥土的手机。段烨上高中前,梁玫吵着要给儿子买一台手机方便联系,发了好几张图片给段瑞林让他帮帮眼,当时段瑞林选中的就是这款,说是配色简单,还抗摔,适合男孩。而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家里看见儿子随手把手机甩到鞋架上。   而现在,这台刚从残疾人机构的后院草丛里找到的手机,已经失灵了,连同它的主人也不知所踪。   段瑞林又拿出自己手机反复看了几遍段烨给他发的短信,上面是几个简单的字:“一中,救人。”   他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跟案子扯上关系,所以收到这条短信时,他第一时间是回拨给段烨,那边提示关机后,段瑞林觉得事有蹊跷,立刻打电话给梁玫问儿子是不是不在家,直到梁玫告诉他段烨房间人影都没有后,他才开始不安——儿子可能出事了。   但段烨的这一条短信打通了段瑞林的思路,他凭借多年的侦查经验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罪犯可能就在最繁华的地方光明正大出没。   “老张,查一下枰南一中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出现可疑车辆,再查附近的残疾人据点。”一条短信打通了段瑞林的思路。   “收到!”   没两分钟,老张那边就回了消息:“段处,一中对面的巷子里有一间新办的残疾人培训机构,刚开业没多久。”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段瑞林,就是这里!   “就是那所机构!即刻出发!”   但警察们冲到残疾人机构时已经晚了,他们只找到段烨的手机,和一个哑姑娘。小翠一直躲在机构外围的垃圾堆里,她亲眼看见刘主任他们的车从里面开出,她见车没了踪迹才又返回到机构里面寻找谢离和段烨,没想到没找到他俩,但却等来了警察。   段瑞林就是从小翠这里得知了段烨的去向。   疾驰的警车上,段瑞林双眼布满血丝,拿着对讲机说:“罪犯绑架了两名少年,禁鸣警笛,突围先救人!”   段烨在车厢门边摸索了一会儿,根本推不动门,他们被人反锁在里面了。   “段烨,有人来了,有脚步声!”谢离小声说。   “你听到?”段烨对谢离的听力表示震惊,因为他就站在门边,都没听见门外有动静。   “嗯,大概有六七个人,很快就到了,你快回来!”   “好!”段烨跟谢离躺回原地,把绳子缠回彼此的手脚上,都打上了虚结,又给自己戴回眼罩,“先假装晕倒,一会有人开门进来,我拖住他们,你站起来后直接往前跑,冲出去,听见没?”   “那你怎么办?”谢离一个眼盲的,他不确定自己能走对方向,“要不我拖住他们,你跑出去?你出去的胜算比我大……”   段烨笑了:“你这把软骨头能拖住谁啊,不能拎不能抬的。”   谢离神色冷然,没回答他。   见状,段烨又改了语气哄人:“别害怕,一会听我指令,往前冲就是了!你一定可以的!”   “行……”既然段烨说他可以,那他就试试!   咔哒,车厢的门被打开了。刘主任和强子前后脚进来,看见地上两人依然是昏睡的状态。   “奇怪,正常不会睡那么久啊,主任你该不会把人打死了吧?”强子问。   “可能是下手重了一点,还有呼吸呢!”刘主任凑到谢离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另一个死了没关系,这个可不能死啊。   “快来,趁他们还没醒,把谢离搬走,另一个打残。”   “我看你小子还有多能!”强子上前狠狠踹了段烨的腹部一脚。   “啊——啊!”一声惨叫在车厢里回荡。   强子踹出去的脚没能收回,反倒被躺在地上的段烨紧紧抱在怀里,他伸出手往上一拧,强子就痛苦地倒地大叫。这一招还是军营里的哥哥们教他的,叫“猴子偷桃”。   紧接着段烨一个扫腿,几个人相继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谢离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就等段烨一声令下。   --------------------   嗯,笑里藏刀的反派。   谢离给我冲啊不要怕!求求宝贝们关注一下作者吧,你们的支持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啦! 第17章 不能回头   段烨刚醒来时,在货厢里捡到一个船运的贴牌标签,他告诉谢离,这可能是运往港口码头的货运车厢,这群绑匪可能要将他们送到港口,他们停留的地方或许在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   谢离隐约记得在几年前,他还没完全盲的时候,是来过这一带的,距离港口不远处,应该不少渔村,只要一直往前跑,就有机会被人发现,他们就有机会获救!   谢离摸着铁皮墙一步一步走到了货厢门口,距离他两步之遥的段烨,在他身后拼命将刘主任一群人拦住了,谢离仅仅是听声音就知道场面有多残酷。突然他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就是这一步,将他逼出了车厢。   紧接着,那扇沉重的铁门“砰”的一声死死关上了,谢离一个人被隔在了外面。   “谢离——从外面拉上闸!然后——给我跑!一直往前跑!听到没!”   沙哑的声线隔着一面铁门,撕破了黑暗,雷霆万钧般冲入了谢离的耳朵。   谢离转身摸到了关闸,他含着泪,用力拉下。   “咔哒——”车厢门紧紧合上了,里面的人再也出不来,包括段烨。   这是那个人拼命给他挤出的生机,他不能犹豫,不能回头,必须往前跑!   “段烨你坚持住!等我!”   没有导盲棍傍身,谢离只好伸出手往前探,他踉踉跄跄,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从一开始的快速行走变成了跑,中途摔过几次,但他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谢离此刻无比痛恨自己没用的双眼,看不见任何光亮,也看不见希望。不知道走了多远多久,谢离已经完全听不见段烨的声音了,耳边只有风呼呼吹过。突然他脚绊到一块大石上,身体往前倾去,整个人扑倒在砂石地面上,尖锐的砂石扎进了他的膝盖,他没有时间喊疼,只能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呼救。   “有人吗?求求你帮帮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朋友!”   “有人吗?”   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还是往前伸着手,倔强地走着,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个瞎子摸黑走在夜中,但谢离不敢有一刻的迟缓,他还有一个朋友在坏人手中,等着他带人去救他。   突然,脚底下的地面由砂石泥土,变成了坚实的平地,谢离知道他走到马路上了。心中升起了希望,他站在路边,使劲挥手呼喊,希望有一辆来往的车辆能够注意到他这个瞎子。   可能是他的霉运终于用光了,没多久他就听见一辆车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车上走下一个人。   太好了!段烨有救了!   眼泪夺眶而出,谢离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的朋友!”   “我和我朋友被绑了,他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我,我不能弃他不顾,如果你不能帮助我,请你帮我报警!”   “求求你……”那边没人应答,谢离带着哭腔又解释了一遍,他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巡视,似乎是在辨别他有没有说谎。   过了几秒,终于有人开口,那人扶着谢离的手臂,温声答道:“好,你先起来。”   高速公路上,警车依然在驰行。   “老段,前方冲出一辆货车,要不要跟?”开车的老张问道。   段瑞林蹙眉盯着前方那辆突然窜出来的货车,目光微动,多年的部队侦查经验告诉他,可能有诈。   “派两辆车跟着这辆调虎离山的货车,余下所有人沿着这辆车开出来的方向追去,找到他们的出发点!”   “是!”   一排警车分支出两路,分头行动,段瑞林所在的这一队人马渐渐靠近段烨所在的位置。   被三人压制在地上的段烨,脸青鼻肿,已经安全看不出原本俊俏的模样了,被打的过程中他不慎咬破的舌头,嘴巴正哗哗地流出浓稠的鲜血。如果梁玫现在在现场看到自己儿子这般模样,肯定提刀杀了这些施暴的人。   “刘哥,门被关地死死的,我们太大意了,一下子所有人都进来,让那瞎子跑了。”一个瘸腿的手下害怕道。   刘主任往段烨脸上吐了一口痰:“呸!真是该死,给我继续打!把他打残了喂狗!”   “这下怎么办?那瞎子跑了老板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个手下害怕极了。   “他已经知道了,出去了我们马上逃,那个变态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主任拿着短匕首,在段烨面前晃,匕首的寒光在段烨眼中闪烁不停。   “怕了吗?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好事?”   段烨哫出一口鲜血,蔑视道,“你们这些狗也配爷爷我在意?”   刘主任大怒,把匕首丢给瘸腿:“给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我要让他终身残废!”   段烨挣扎了几下,放声大笑:“刘力强!你才是五年前那个逃犯强子!你左手的是假肢吧?手下那个假强子呢?他该不会替你先去死了吧!”   段烨此话一出,瘸腿手上的匕首就拿不稳了,他惊恐地看向刘主任,简直不敢相信。   段烨当时查资料看到的“强子”跟现在的强子相差很远,俨然不是同一个人,然后他却具备了断掌的特征。而他们这伙人的另一个头儿刘主任,长相跟通缉令上的“强子”有七分像,段烨往几乎不可能的的方向猜测,会不会刘主任才是真正的“强子”?   目前看这群人的反应,极大可能是段烨猜对了。只能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了,能拖一秒是一秒。   他自始至终都相信会有人会回来救他。   刘力强颤颤巍巍地回过头,他指着段烨大骂:“我看你是嫌命长了!给我先切断他的舌头!”   瘸腿不干了,他拿着匕首对着刘立强,开口问道:“刘哥,他说得是真的?强子两年前意外断掉的手掌,跟你有关系吗?”   一时间,车厢里的其他人也质疑起刘力强,“刘哥,你说等我们干完这一票,赚到钱就带我们去治好残废,这……是真的吗?”   压在段烨背上的腿松了些,他继续添油加醋:“当然不是真的……你们只会像另一个强子一样一个一个替他去死,你们问问五年前跟他逃走的兄弟现在在哪了?”   “不是的……兄弟们,这个小子在挑拨离间!别信他!我之前承诺给你们的哪一次没有兑现?这次只是一个小挫折,我们会度过的!”刘立强又开始给他的兄弟洗脑。   “放屁!他要是答应给你们治残废,不早带你们去治疗了!你们看看他的左手便知道了!他只治好了自己没带你们,就是想继续奴役你们给他卖命!”   段烨的话实在太具有煽动性了,车厢里另外五人转头向刘力强看去,“刘哥,你的左手手套摘了吧……我们就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像你说的那种材质难得的假肢……”   刘力强感受到了威胁:“兄弟们,这小子分明是想挑唆我们……”   “你不给我们看,是心虚吗?”瘸腿的把匕首指向了刘力强。   “我……”   “哐当——”   货厢的铁门乍然被打开,刺目的光线一时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终于!他等到了!   被人压在地上的段烨抬头眯眼看向光的来处,那是一排庄严的警车。长久的坚持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极限,他晕迷前的最后一秒,清楚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段烨!”   --------------------   呜呜呜段烨阿离啊……你们两个都很勇敢!   今晚多更一章!本周任务1.5万字,我会加油的!求关注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求了!o(╥﹏╥)o 第18章 我来换他   眼看警察就在面前,逃犯们都慌了。   “我刘力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利用过你们!我的手确实是做的假肢,但老板当时只答应给我一个人做啊!我是真的想带你们恢复健康,今天的事情都是意外!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现在唯有拿这小子当绑票才有一线生机了!老板已经答应我要给你们全部都装上义肢,今晚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可以退下来好好生活了!”刘力强的话极有说服力,解释之余还给了甜头,主要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坐牢。   在警察包围圈下的本来对刘力强怀有戒备心的众人只能选择相信面前的同伙,他们很快就跟刘力强拧成了一股绳。   他们抬起已经昏迷的段烨,拿他的身体当挡箭牌。当时段烨已经失去意识,他的头没有力气地垂下,又被人拧紧了脖子,架了把刀。   “别过来!再过来我捅死他我!”刘力强红了眼,他太想活命了,不息一切代价,“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听到没!”   看见段烨这副垂死的样子还被人挟持,段瑞林脑中闪过不少儿子的片段,小时候的,长大后的,无论何时段烨都是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何时有过这般任人摆弄的姿态。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晚儿子不能平安回家,他和梁玫今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这是段瑞林作为一名父亲,无法面对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是一名警察,他不能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救出人质,惩治坏人。   段瑞林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喊道:“你已经被包围,放弃无谓的抵抗!”   警队众人已经不约而同掏出手枪,抢孔齐齐面向面前黑压压的人影。   “谁敢过来我就一刀杀死他!”那把刀已经抵到段烨的喉咙。   “放开他!”   “段烨你还好吗?段烨!”   “段烨!”   正在僵持的警匪双方谁也没想到,在尘埃四起的白色车灯照耀下,竟然踉跄地走出一名清瘦的少年,他浑身湿透,满脸是伤,他全身挂彩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久前谢离在马路上求得一名好心人的帮助,没想到凑巧的是,好心人刚答应帮忙报警,一辆警车就从他们旁边的马路呼啸前来,眼尖的警察发现了他们,下车询问后立刻将谢离带到了现场。   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盲人少年身上,只见他往前探着出双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段烨的方向走去。   “你们一开始不是要抓我吗?那就用我来换他!”   “用我来换他听到没?不许伤害他!”   狂风刮过,飞沙走石,少年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发丝扫过他失明的双目和血迹斑斑的脸庞,看起来竟然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每走一步就重复一遍“用我来换他”这几个字,无论当时的风有多强烈,他那份坚定与执着都未曾止步。   才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愿意以一命换一命,这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包括正在拿段烨当挡箭牌的刘力强,包括正在举着枪的段烨的父亲,也包括那位跟着谢离一起前来的答应要帮助他的好心人。   刘力强的注意力此时也都放在突然出现的谢离身上。   刚才逃跑的最佳筹码,如今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刘力强看向谢离,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便掠过了谢离,落在他身后某人的身上。这时刘力强突然手一软,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眼神充满惧怕。但他的目光落处极其短暂,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大家都当他是被谢离吸引去了注意力。   仿佛经历了短暂的内心挣扎,刘力强突然高高抬起手上的短刀,作势朝着段烨的心脏插去,在场的人看见后,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   “糟糕!他要杀人了!”人群中有一把声音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粒火光穿尘而过,继而一声枪声响破云霄,众人顺着火光看去,子弹已经准确无误落在刘力强的太阳穴上,紧接着他整个身体应声倒地,当场死亡。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段瑞林,他手上的枪,枪孔正在冒烟。   本来规定是要活捉逃犯的,但段瑞林救子心切,在刘力强举起刀时,他果断射杀。   所幸的是,僵局总算破了。   一切都无比顺利,罪犯头儿被当场击毙,其余同伙被关押,无人牺牲,人质安全,无人不称赞这是一场完美的营救。   “段烨!”   “段烨!段烨你醒醒!”   ……昏睡中,不断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一次比一次嘹亮,在他耳边盘旋不息。这把声音从来未曾如此慌张过,他带着哭腔,叫得让人心碎,好像再不醒过来他都不好意思了。   段烨睁开双眼,对上了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他全身像是被人大卸八块又重新组装起来了一样,难受得很,还没完全醒转就被旁人的声音喊得头痛。   “烨儿!你终于醒了呜呜……”自己老妈立刻就在病床边哭成泪人,“医生!医生快来,我儿子醒了!”   段烨头都被他妈哭裂了。   紧接着七八个医生进来围着段烨一顿检查,翻翻眼皮听听心跳敲敲膝盖,折腾了好一会儿,医生跟梁玫说段烨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无需再住院了,只有几处明显的皮外伤需要时间恢复。   担心一个医生诊断不够全面,梁玫把医院脑科、眼科、骨科、神经内科、甚至肛肠科的医生都请了过来给他儿子看了一遍,就算是市长来了也没试过那么大大的阵仗。   “真的吗医生?他真的没有哪里骨折了或者脑袋淤血?这就能出院了?”每一个专业的医生都说段烨已经可以出院了,梁玫还有些不相信,又多问了几句。   “妈,我没事……”   “你闭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梁玫截断了段烨还没说完的话,她到底是一名母亲,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了孩子,又尽心尽力将他抚养成人,尽管她平时再放心段烨,当她昨晚听到段烨被警察从一群逃犯手中救出来时她还是差点晕了过去。   “妈……”段烨愣住了,母亲在他记忆中一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以往再生气她都不会这么大声说话,他第一次见梁玫发那么大的脾气,突然就变怂了。   梁玫失去了情绪管理,当着那么多医生专家的面自觉有些失礼,转身跟医生们道谢,将医生们送走后,她才又折返病房。   “妈……”段烨小心试探。   梁玫听到这一声“妈”,缓缓回过头来,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泪眼婆娑。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段烨哑口无言。   “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做了什么?你还是一个小孩,你才15岁啊,一个人跟那些国家通缉犯肉搏,你不要命了吗?”梁玫看见儿子身上伤痕累累,心疼得不行,边说边流眼泪。   “妈,我是为了救人,我不是去干坏事。”段烨明白梁玫是在担心他,他现在静静躺在病房里,再回想起昨晚惊心动魄的画面,着实有些后怕。   “那么多警察还轮不到你去救,你差点吓死我跟你爸了你知道吗?”梁玫知道孩子说得没错,他不是去干坏事,他只是去见了一个朋友,不小心陷入了逃犯的圈套,可这也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段烨当一个纨绔子弟,也不想他跟他爸一样走那种铤而走险的路,。   段烨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还敢。”   梁玫被气到哭笑不得,使劲拍了一下床褥。   “对了!妈,我那朋友呢?”   “你是说那个眼睛不好的小帅哥吗,你就是为了救他?”   “妈,他叫谢离,一个校外朋友,之前他……帮过我一些小忙。”我欠他钱至今未还。   “他也受了不少伤,昨晚陪着你到医院就被送到其他病房了,不过他甚至还很清醒,今早来看了你一眼就去警局录口供了。你一会啊……哎你怎么起来了?”   梁玫看见自己儿子已经爬下床了,拦也拦不住。   “嘶——”脸上和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拉扯着段烨的神经,稍微动一下就痛到不行。   “知道痛还到处走,你这孩子真是……”   “妈,我想去警局。”   段烨从小就主意大,脾气又倔得要命,她这个当妈的又不喜欢管得太严,认为让孩子独立些更能锻炼他,所以就养成了他现在这种“谁的话都不听”的性格。   拉不住段烨,梁玫只好拿上衣服给他换,领着人去了警局。   段烨到了警局,段瑞林队里的一名叫赵兴文的小警官跟他讲述了昨晚他晕倒后遇到的凶险,因此段烨也知道了,昨晚有个人竟执着地要以己命换他命。   他杵着拐杖,一拐一拐走到警局的询问室门口,看见谢离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前面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段烨抬起拐杖戳了戳他的大腿,“让一让。”   谢离回过神,他听到是段烨来了,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段烨自觉坐到了他旁边。   如果段烨没记错,谢离离开残疾人机构时,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衣,如今白衣变得乌糟糟,没一处是干净的。他原本透白透白的脸,此时贴着大大小小的创可贴,手脚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只是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伤口已经干了,没再渗出血来。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像一件刚被修复的珍贵瓷器。   段烨问:“你在这儿干嘛?”   谢离答:“等人来接我。”   --------------------   这该死的爱情呜呜呜!半夜更新,实在不好意思!码字不易,求大家收藏之余,再关注一下作者专栏吧!谢谢! 第19章 一眼都好   两人静静坐在警局走廊边,没一会儿就听到姜秋的声音,她四处向人打听谢离在哪。段烨闻声抬头,下一秒,就见到姜家母子慌乱的身影出现在警局的转角处。而听到声音的谢离也抬起了头,他不太确定地侧着耳朵。   姜恒最先看到了谢离和段烨,小馒头一样的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两名伤残人士说:“妈妈,舅舅在那!”   姜秋双眼红润走到谢离跟前,扶着他的肩膀上下检查,目光凝重:“谢天谢地,幸好只是擦伤淤伤,阿离我对不起你……”   “姐,我没事……”   姜秋的眼泪瞬间决堤:“阿离,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送你去什么机构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咋们一家人好好的,有饭吃饭有粥吃粥,我就算自己饿死也不会再送你去那样的地方……”   “只是意外,我这不好好的吗……”谢离把姜秋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姜秋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没有谁比姜秋更在乎他了。这个机构潜藏的危险没人可以预知,谢离不可能会怪罪姜秋把他送进去,更不可能怨恨她。   “对不起阿离……是我不好,我不好……”姜秋泣不成声。   “姐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谢离向来不太会哄人,难免有些招架不住,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捅了两下旁边的段烨,像在求救……   其实谢离不知道,段烨一直有点怕女生。他可以在家对自己老妈甜言蜜语把老母亲哄得好好的,但去到外面见到别的女生就不同了。   他在学校很少跟女生讲话,他的怕主要是怕在不知道怎么跟女生沟通,总觉得女人心海底针怎么都弄不明白。比如之前有个女孩子送他巧克力,他把人家一盒巧克力全班分个遍,后来女孩子哭着问他为什么给别人吃,他反问:“你送我巧克力难道是为了监视我?”   于是女生哭得更大声了,还是王京出面给哄好的。   又比如有个女孩子给他送了情书,女生说请你一定要亲自打开看,他想都没想便当众打开了,看了后冷飕飕丢出一句“有错别字”,气得女孩子一下子把情书撕了扔在他脸上。   ……   于是到了后来,就算有女孩子示好,他都尽量躲得远远的。   不过段烨还是挺双标的,他对别的女孩过敏,但他妈除外。   谢离见段烨没领会他的意思,又伸手抓了抓他胳膊。   “啊?”段烨疑惑。   谢离:……得了,这傻子比自己还没用。   还好旁边的小萝卜头姜恒比两个大哥哥懂事,他一看见妈妈哭个不停,便踮起脚给妈妈抹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姜秋,奶声奶气说:“妈妈不哭不哭,我把糖都给你吃,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妈妈再哭就不好看了哦~”   姜恒此话一出,迟钝的段烨终于心领神会,他自信地附和道:“对啊姐,再哭就更丑了……”   再哭就更丑了……   谢离听完身体一僵,他满头黑线,默默紧了紧拳头——真想一拳打死这个不会说话的死直男。   而旁边的小萝卜头姜恒代替谢离朝段烨翻了个白眼,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看向段烨,满脸写着“不会说话就闭嘴”。   段烨:我说错了什么?   没想到姜秋却被这话逗笑了,她一时苦笑不得,用纸巾擦掉了自己的泪水:“好好好,见笑了,是你救了阿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别别别,千万别感谢,举手之劳而已。”段烨摸了摸后脑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感谢还是要的,不如这样,你有空了就来我们家,姐给你做我最拿手的口味鸡。”   “……好。”段烨应声答道。   姜秋在警局登记完毕,跟警察道了谢,走之前她还特意前来向段烨鞠了个躬,再次感谢他挺身而出,救了他们家阿离。   这么大的礼段烨可受不起,他连忙托住姜秋的手肘,阻止他鞠躬:“姐姐别这样,小事而已,阿离是我朋友。”   “阿离从小就内向,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说好了等你有空一定来我们家做客。”姜秋扭头看了看正在晃着脚丫跟谢离说话的姜恒,又补充道:“看得出来,姜恒和阿离他俩都很喜欢你。”   段烨也顺着姜秋看的方向看了过去,此时谢离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样,也抬起头往段烨的方向看来。只是谢离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从段烨身上穿过又不知落在了何处。   姜家母子还没来之前,两人静坐在警局走廊,谢离曾问:“段烨,为什么救我?”   段烨反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还回来?。”   明明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回来?不仅眼瞎还傻,大傻子。   谢离答:“我怕你死,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段烨说:“我也是。”   我也怕你死,怕再也见不到你。   谢离他们离开后很久,段烨一直坐在长椅上,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尝试去捕捉谢离那没有焦点的视线里残余的光亮,哪怕一丝一缕都好,但他发现这根本是徒劳。   他摇头自嘲,竟然开始羡慕起那些曾经走进过谢离记忆里的面孔,那些曾切实在他目光中停留过的身影。哪怕是一个卖包子的,一个开电瓶车的,一个过路人,段烨都无比羡慕。   之前从来都不会在意的事,他现在竟然变得狠狠地在意了。   因为在这一刻,段烨是多么地渴望,渴望谢离这个瞎子能够看见自己。   哪怕看一眼都好。   --------------------   谢离:死直男。   段烨:我哪里说得不对?   姜恒:两个傻子除了年龄比我大没有一样比得上我。   今晚算是糖吧~段烨你快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吧!本周任务字数1.5万字已完成啦,下一章周四晚上更!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你们对反派的执着我都看到啦哈哈哈哈!求收藏求关注求海星求评论~祝大家天天开心! 第20章 少年英雄   段烨和谢离被绑走的那天是9月30日,这天也是案件爆发的日子,因此此案被命名为0930案。   0930案牵连甚广,但在枰南警方的努力之下,半个月内理清了所有线索,案件顺利告破。那所刚开业不久的残疾人机构,也被查封了,警察在机构内一幢白房子里找到一些用刑工具,这些工具多用于虐待、残害人体。   这个残疾人机构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是一个普通的特殊教育学校,这里接收残疾人,也“制造”残疾人,将他们重新“制造”的残疾孩子输送到城市各地街头,让他们去乞讨、卖艺,得来的收入便成为这帮恶人的收入来源。而他们尤其欢迎福利院不要的孤儿。   那些无家可归的身体残缺孩子,怀着能学到一技之长的希望走进这里,以为这里会成为自己的避难所,却不曾想,他们走进的是一个比外面的世界恐怖一万倍的索命之门。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所幸的是,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和残疾人已经被送进福利院了,他们暂时有了一个更为踏实的落脚点。   段瑞林加班了好几晚,案件告破终于可以回家吃饭的时候,跟自己儿子详细讲述了这个案件,段烨听完后不知不觉用力折断了手中的筷子,嘴唇止不住颤抖。   “怎么,怕了?”段瑞林问。   “不是,是气愤。” 他没想到人心竟可以如此黑暗。   段烨不禁回想自己和谢离的经历,如果他不冒雨去找谢离,谢离就不会和自己一起被绑架;如果他没挡住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让谢离先逃出去,那他们两个人可能都会被迫打成残废;如果段烨没有提前发短信给段瑞林,警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他们的地点;如果警察来晚几秒,那段烨很可能余生都会在病床上度过……   少了一步,都不可能保全两个人。幸好,他们做到了。   “嫉恶如仇是应该的。”段瑞林递给儿子一双新筷子,“你的短信发得很及时,否则我们不会那么快就找到你们,不过,下次不许再冒险。”   自己那如同教官的父亲极其难得地自己表示肯定,段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瞪着眼睛接过筷子,看了眼梁玫,又看了眼段瑞林,父母都笑着点了点头。   段烨高兴得立刻扒了几口饭进嘴里,话都说不出来。   0930案无疑是一桩轰动全国的大案。   一群以拐卖残疾人营生的通缉犯逃亡多年,终于在枰南落网,警方追踪多年得来全不费工夫,案件很快就上了新闻头条。只是这次案件有个美中不足的地方,警方当场射杀了通缉犯的头目,使得这桩案件一时陷入了舆论旋涡,有人支持也有人猜疑。   【那么大的犯罪团伙背后到底有谁在撑腰?杀死了姓刘的还能查到他后面的背景吗?】   【据说追踪了好多年,一下子杀掉了一个大头,接下来怎么查其他城市的窝点呢?】   【楼上的有什么脸质疑警察?坏人就该杀,杀得好!】   【就是,这种自己残疾还把别人弄残疾的变态死一百次就不为过!】   也由于舆论的推波助澜,使得段瑞林这个刚调任回来的老将新官一时名声大噪,他的事迹被刊登在各大报社头条,一时间这位年龄将近退休老将成为枰南市民心中的人民英雄。他在媒体和人民的歌颂下,愣是被安上了“枰南市定心丸”的名头。不仅如此,连同段瑞林的妻儿也被媒体曝了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位人民英雄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优秀的儿子。   “老三,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大家都知道段瑞林的儿子就是你段烨了,今天是全校表彰,我猜明年的招生简介上绝对有你的大头贴,注解就是我校优秀学生段烨,枰南市少年英雄,曾参与营救0930案件受害者……”王京对刚刚领完奖的段烨开玩笑。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段烨无奈地扯下胸前那块沉甸甸的奖牌,随手丢在王京面前。他这人最反感就是“形式主义”,什么奖牌奖状的一点也不实用。刚才他愿意上舞台领奖已经给足校长面子了,学校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让饭堂给学生加一个星期鸡腿。   罗小飞抱着一沓试卷来到两人跟前:“总算考完期中考试了,要不我们这周末出去玩吧?”   段烨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就回学校上课了,该死的期中考试,将他按在学校认真学了半个月,如今终于出成绩了,段烨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突然想起,自从那天警局一别后,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谢离了。   “好啊,去哪?”王京抽走了自己的试卷,见段烨在分神,又挑出了他那份递给他。   “去鬼屋冒险怎么样?”罗小飞兴致勃勃。   段烨收到试卷看了眼分数,这次考的分数虽然没有很高,但他在带伤的情况下却没有退步,还是维持在班上的中上水平,着实让人惊讶。旁边几个兄弟已经开始对他嘘声问候,但他本人并没多少心理波动。   倒是听到罗小飞的话,段烨瞬间僵住了脸:“你说去哪?”   罗小飞张牙舞爪扮鬼脸:“城西新开了一家鬼屋,据说非常刺激!呜——哇——呜——哇——”   一旁的王京敏锐地捕捉到老三的表情变化,他眯着眼睛问:“怎么?难道我们老三害怕?”   段烨不擅长撒谎,此时他的脑子正在飞快转动,多希望面前有一个“借口箱”让他随意一抽就能抽出一个符合心意的“借口”,推掉这几个损友无聊的周末约会。   “我……”段烨想说我周末有点事,具体什么事他还没想好,但是他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人抢着帮他答应了。   “开玩笑!我们老三什么人?看到这个奖牌没?英雄少年!英雄少年怎么可能怕鬼?”能够一腔正气说出这些话的人除了脑子转不了弯的李庭君还能有谁?   段烨:……我可去你的!   “其实我……”   “哎老三你是不是没钱出去玩?你别担心了!你那一份钱我来出,我们四个组队去,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必定大杀四方!”李庭君十分讲义气拍了拍段烨的肩膀,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说,“老三,不必道谢,放心跟哥几个玩儿。”   段烨:……我谢你大爷!   半个月没见谢离,好不容易考完了期中考试,段烨本想着这个周末没事就去他家看看的,没想到愣是被这几个损友拖了出来,去玩什么幼稚的鬼屋冒险。   “你们……确定要进去吗?”段烨定脚站在这个新开的乌漆嘛黑的鬼屋面前,脚上好像扎了钉子,完全抬不起腿。   “嗯啊,来都来了。”王京特意买了个鬼面具,想进去戴着吓唬人家NPC。   “对啊,我们都准备好了,来老三这个给你!”罗小飞把一个秃头怪头套丢给了段烨。   此时段烨脸上滑落了一滴汗珠,他被迫接下这个丑八怪头套,紧紧攥在手里。   李庭君把卫衣拉链拉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打头阵,老二跟在我后面,老幺年纪小就在中间吧,老三垫后。”   “你……你确定我最后?”段烨真是哑巴吃黄连。   李庭君又拍了一下段烨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嗯!就这么说定了!走!”   段烨:……谁他妈跟你说定了!   没人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段小爷,其实……怕鬼。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来都来了,再不进去,就要被兄弟笑话了!现在什么都没有段小爷的面子重要!   段烨心一横,跟着前面几个人,冲进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屋当中。   --------------------   来晚啦!来几章轻松的~段小烨真是太爱面子了!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关注作者专栏呀! 第21章 怕鬼   按照常理来说,段烨生在军人家庭,是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不过他这小孩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暗里看不见的东西。小时候他跟外公外婆回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农村寂静幽黑的夜晚他根本睡不着,愣是缠着外婆,说他害怕不敢自己睡。段烨外婆也就梁玫的母亲,听了村里老人的建议,给段烨做一场小型的驱邪法事,穿着道袍的“道长”在孩子额前洒了些符水,领了钱就走了。   让大人们不理解的是,这场法事不仅没能让段烨变得更胆大,还更让他确信那些看不见的鬼怪是存在的。   于是孩子怕鬼怕了十几年,都快16岁的男子汉了睡觉还要点灯。   段烨觉得怕鬼很正常,他怕得理直气壮。   不过此时此刻,他觉得面子也很重要。   鬼屋里面黑得出奇,进门不久就有几个敞开的室内窗户,发着幽暗的光。突然其中一个窗口被人扔出一个像篮球一样的东西,段烨顺手接到了手上。当他反应过来手上的“球”还缠绕着毛发时,他吓得把那只鬼头往前一扔,跳着躲到了墙边。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走在前面的罗小飞没被鬼头吓到,倒是被段烨这一声惊叫吓到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老三你吓死我了,这是假的鬼头,你看,头发都被我扯掉了。”   如果不是里面环境够暗,大家早就看到段烨被吓得煞白的脸了。段烨勉强站直身体,心想妈的头发都被你扯掉了,我看你比鬼更恐怖些,再也无法直视罗小飞。   但是,平生最爱面子的段小爷,这时可不能在朋友面前丢脸。他强作镇定道:“没事,刚才……清清嗓子罢了。”   前面三人:……   这个鬼屋规模不小,里面乌漆嘛黑的就像走迷宫一样。前面几个人热衷于作弄NPC,一路带着段烨去找“鬼”。幸好段烨是末尾的,前面那些凶猛的NPC基本都被前面三个人作弄吓跑了,他才没怎么被吓到。   只不过没人知道,段小爷心里依然在骂:这个破鬼屋怎么那么大,走了那么久还没走出去。   不知怎么的,往前拐了几个弯,段小爷就跟丢了。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突然安静了不少,他摸黑伸手想往前拽罗小飞的衣服,却摸了个空,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这时段烨幡然醒悟——自己跟丢了。他正置身于一片幽暗之中,前不见出处,后不见来路。靠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面前的走廊两边各有有一道门,但他哪一个都不想打开。   没人说话,整个走廊安静又诡异。恐怖的氛围拉至满格,段小爷都快站不稳了。   突然前方冒出了一个鬼脸,在灯光变换之下显得恐怖极了,段烨被吓得就近打开左边的门冲了进去,他害怕得要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不敢正面杠他躲还不成?   但是这可是鬼屋啊,“鬼”是无处不在的,当他惊魂未定关上门抹了一把汗,再转过身时,面前赫然出现一张病床,床上还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真是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段烨感觉后背一凉,当场就滑到了地上。   “妈呀……”救命!!!   “过来……”房间里响起了幽怨的声音。   过来个头啊,段烨心想我都吓尿了我还过去我是傻子吗!   “过来……过来……”   “不过!”   “过来……过来……过来……” 这把声音像招魂一样,好像段烨不过去他就不会停下来。   僵持了一会,段烨发现自己没那么害怕了,于是拿出罗小飞给他的秃头怪头套戴上头,心想只许你吓我不许我吓你吗,要是那具“尸体”突然诈尸,看见秃头怪肯定也会吓个半死。   段烨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鼓起勇气走到床边,紧接着“尸体”发出了新的指令:“掀开布……”   “……好端端的掀什么布……真、好、笑、哈、哈、哈。”段烨干笑了几声,企图给自己壮胆。   听完段烨的话,这具披着白布的“尸体”好像有意识地顿了顿,才又开口道:“掀开布,可以满足你一个请求。”   “真的?”段烨不太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这“尸体”答得真诚。   “那你别吓我啊,我告诉你你吓我我也吓你我!”段烨有些语无伦次,他现在是真的害怕。   “嗯,不吓你。”奇怪,“尸体”说话变温柔了。   段烨感觉这具“尸体”像在哄小孩一样,这也太没面子了。段烨堂堂男子汉顿感羞耻,但他又不能跟一只“鬼”计较这些,只能在心里默默对自己生气。现在他的情绪无比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又害怕又羞耻又生气。   于是在这复杂的心情之下,他伸出手用力扯开了床上的白布,马上露出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啊啊啊啊啊——”   段烨吓得又把白布盖上了。   谢离:……   “是我。”   只见“尸体”自个儿扯开了白布,坐了起来——果然“诈尸”了!   “我靠快走开算我求你了,回家一定给你烧纸!”段烨段烨转过身去看都不敢看,退回到门边。他不敢开门,怕门外就有鬼等着,又不敢抬头看屋里那具“尸体”。   谢离:……   “是我啊,段烨。”白衣“尸体”兀自下床,伸出一双手,朝段烨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我靠!这僵尸居然还知道段烨的名字!也太邪门了!   “别别别!别过来我靠……”段烨开始怀疑这只让到底真鬼还是假鬼……   谢离没想到这人怕鬼怕到这种程度,简直跟救自己那天判若两人,连他的脸都没仔细看清。他没再走近他,而是停在离段烨三步远的位置,蹲了下来。   谢离叹了口气,开口道:“段烨我是谢离,你看看我,我只是涂了一层粉,假的。”   房间的灯光本就昏暗看不清人脸,段烨刚才由于太害怕,只看了一眼就盖上白布了。当听到谢离二字时,他才缓过来,抬头看了几眼面前这只“鬼”,确实是惨白惨白的谢离本离。   靠真丢脸……段烨现在的心情比刚才复杂一万倍,他突然发现这种感觉无比熟悉,应该是他第N次在谢离面前丢脸了……   “阿离你要吓死我了!”段烨被吓了半天,总算喘了一口气。   “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害怕。”   确定是熟人后,段烨总算恢复了元气。他死鸭子嘴硬,就算再害怕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承认他害怕,“害怕?哪有!就是,感觉还挺刺激的呵呵。”   谢离:……   “要不我带你出去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谢离已经很清楚段烨这人就是口是心非的代言人,“这个房间有捷径。”   好啊好啊快带我出去,到了段烨的嘴边就是:“好吧,早就不想玩了,无聊。”   谢离:……   段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瞎子带路的一天。谢离推开床,床头的墙上露出一道门,他轻轻推了几下,门就打开了,但那里依然漆黑一片。   “跟我来。”谢离淡淡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另一个漆黑的空间,这里是更窄小的走道,比刚才的房间还黑得多。   后面的段烨也不管谢离同不同意,死死拽着人家的胳膊,脑门几乎贴在谢离的后背。段烨比谢离还要高出几公分,这样一个大高个子此时却小鸟依人般蜷缩在谢离的背后,这让谢离产生了“后面这个人真的是之前在雨夜营救自己以一敌八的段烨吗”的想法。   段烨一开始只是害怕,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贴到谢离身上了,后来头不自觉地凑到谢离脖子上,额头碰到谢离冰滑的皮肤,轻轻吸一口气就嗅到了谢离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他记得这个味道,之前在小卖部吃雪糕,谢离刚洗完澡也是这种味道。   跟容易出汗的自己不同,这个人未免也太香了些,淡淡的薄荷香气,清新又干爽,他忍不住借着呼吸的名义悄悄多吸了几口。   谁知这股芬芳进入他的鼻息后,迅速散发至全身,不经意撩动着某些神经。段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之前两人被绑着的一幕,他让谢离帮自己咬掉眼罩,谢离凑上来,不小心吻上了自己的唇,继而是谢离咬着自己的黑色眼罩,双眼迷离仰头对着自己的画面。当时段烨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而现在这两个画面反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段烨才发觉,谢离这个人未免过分好看了些。   柔软而冰凉的红唇,迷离又脆弱的眼神,在段烨脑中久久停留,怎么都挥之不去。   贴着在人后背走,莫名地耳根就跟火烧一样滚烫。   段烨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不知道谢离有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反正现在紧张得要死,只好稍微退后一步,离前面的人远了一点。   走在前面的谢离动作突然慢了几拍,他感觉刚才有几秒气氛变得怪怪的。   “没想到你这么勇的一个人居然怕鬼。”谢离笑着说。   “我从小就怕鬼,但是这跟我本人勇猛的本质并无冲突。”段少爷真的很爱面子。   “哦。”谢离敷衍道,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人怕丢脸又经常丢脸的本质了。   “这么黑你不怕么?”段烨一时嘴快,话说出去后才想起谢离本就是瞎子,他什么都看不见,又怎会怕呢?   谢离迟疑了一秒,才答道:“……习惯了。”   “我在这里当了两个星期兼职,他们说这里可以躺着赚钱,我就来了。我平时只从这个通道进出,也很方便。”谢离怕段烨想多,便自顾自地解释道。   “那……挺好的,怎么想到出来兼职?”段烨开始没话找话。   “姜秋生病了在家休息,西瓜季节也快过去了,卖不成西瓜,只好来这里赚点钱。”谢离答得坦然。   但正是他这份坦然,让段烨觉得羞愧难当,他自责不该问那个不经大脑的问题,谢离明明是像他这样该玩乐的年龄,却因为眼疾,因为家庭,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出来打工。   或许世界上如同段烨般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而像谢离这种苦难的人才是人间百态。   段烨觉得自己可能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才会对谢离产生奇怪的感觉。但他也无比清楚,谢离是最不需要别人同情的人,他希望别人可以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   段烨(贴贴):阿离真香!   谢离(不敢动):……有这么害怕吗还要怕贴上来?   求收藏求评论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呀!Thanks 第22章 跟你回家   “到了,你走吧。”   谢离推开了鬼屋的铁门,霎时大量的光线涌进来,照得段烨睁不开眼。   费了好几秒,段烨才适应外面白日的光照,而面前的谢离依然面色平静,沉静得如同一潭湖水。由于抹了粉底,他的脸白得一尘不染,在光照之下也显不出多少生气,段烨想,这张脸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谢离见后面的人没反应,用力甩了几下还挂在自己手臂上那个人形挂件,“段少爷,到了。”   段烨的目光从谢离脸上收回,干笑了几声掩饰尴尬,“哦哦,哈哈哈真快啊……”   谢离没理他,有些嫌弃地拂掉了依然扒拉着自己的那双爪子。   “你几点下班啊?”段烨继续问。   “下午6点。”   “好,我等你下班呗。”   谢离疑惑:“还有什么事?”   “我想找姜恒那小孩玩儿,不行吗?”   对方说得郑重其事,谢离心想这人肯定是太闲了,他也不好直接拒绝,点头答应后,就退回去继续躺尸了。   下午六点,谢离再从这个门出来时,已经洗掉脸上的妆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推开小门,盲杖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地板。段烨好奇他在里面怎么换装的,他说里面设有一个隐秘的工作人员洗手间,每天有人来跟他换班,他就去换装。   “这个鬼屋,还挺高级。”段烨心想他今天在里面逛了那么久怎么没发现洗手间?   盲杖触到地面敲出了几声响,谢离问:“你等我,是要跟我回家?”   “不然呢?我没事白等你?”   在谢离出来前,段烨已经跟他宿舍的几个损友道别了,王京问他怎么提前出来了,他说厉害的人都提前出来,哥几个强忍笑意没好意思揭穿他。   “也好,姜秋之前一直念叨着想请你吃顿饭亲自感谢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回去吃顿便饭?”   “不瞒你说,我早就准备好了,今晚就是去你家蹭饭的。”下午出来的时候,段烨听说姜秋生病了,便趁谢离下班前去隔壁的商场买了一堆补品零食和儿童玩具,现在手上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准备登门拜访的。   “只是姜秋生病了,她不方便煮饭,只能由我来代劳。”   “可以啊没关系~我不挑食,特别容易喂饱~”段烨拎着一堆玩具零食跟在谢离后面,走得轻快,连背影看起来都有些雀跃。   谢离是不懂这人为什么开心,但是有他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自己聊天,他觉得回家的路也没那么难走了。盲道前方遇到障碍物,段烨会先一把拉住他,让他站在旁边,自己则回头骂骂咧咧地把障碍物搬走。   “什么傻逼居然霸占盲道,有没有点公德心!”   前面有小孩突然冲出来,段烨第一个挡在他前面,把人臭骂一顿。   “喂长没长眼睛啊没看见那么大个人吗!臭小孩!”   有辆三轮车抢红绿灯从他们面前飞过,段烨手疾眼快搂着谢离的腰把人一旋转,挪到自己身后,。   “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没看见红绿灯吗!”后面免费赠送了一串问候人家祖宗的话。   谢离:……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没脑子。”   谢离:……   虽然这人说话总是给人添堵,但他总能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谢离想如果可以一直跟他做朋友多好,那他就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了不是吗……   产生这种想法很可怕,谢离觉得自己未免太贪婪了些,段烨能够将自己当作朋友般对待已经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他现在竟然还期待别人给他更多关怀,像一片贫瘠多年的土壤,遇到一点点雨露就疯狂地渴望一场大雨降临。   谢离将这种危险的想法一点点掐灭在心里,告诉自己,段烨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到家门的时候,谢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锁眼才把钥匙插进去,段烨也不急着催,就静静在身后等着他开门。毕竟是来别人家,再催促也未免太没礼貌了,段烨有时候是顽劣一点,但该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毕竟是那样的家庭出身,再贪玩也懂得礼仪和分寸。   隔着一堵门,屋里传出女人的哭声:“阿秋,一想起阿离我就觉得我有罪,我是真的没想到那里会是这样的一所机构,警察找到我我都慌了!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你们家阿离去啊……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原谅我自己……”   屋里传来几声咳声,有些虚弱,听起来是姜秋的声音:“兰姐不要自责,我们都没怪你,你的为人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你怎么会害我们呢……”   冯兰继续梨花带雨说:“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这些钱你先拿着,这病都多久了你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你千万要收下,你要是不收下我都原谅不了自己……”   “兰姐别说了,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拿着拿着,别塞回给我!我走了走了!”   当冯兰拉开屋门的时候,看见正直直立在门口的两名少年,愣了愣。   冯兰对着谢离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对不起人家,毕竟当初送谢离去残疾人机构是她的主意:“啊离回来啦……”   谢离“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那兰姐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哈……”冯兰出门时,多留意了一眼站在谢离身后的段烨,见人也没给她好脸色,便绷了个黑脸走下了楼梯。   “舅舅你回来啦!”姜恒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蹦到了前面等他的舅舅,他身上还穿着五颜六色的幼儿园校服,眼睛亮亮的。   “嗯。”谢离往前伸出手,姜恒就主动把脑袋塞过来,让他薅头发。   后面拿着大包小包的段烨,看见这一幕瞬间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他怎么看都觉得姜恒这小子不顺眼:“喂,小萝卜头,过来帮忙提东西。”   姜恒瞪了一眼段烨,不为所动。   谢离不知道这俩人眼神中经历了怎样的电光火石,拍了拍姜恒的脑袋说:“姜恒,叫哥哥好,要有礼貌,哥哥是专门来看你的。”   “哦,哥哥好。”   “叫帅哥好。”段烨不要脸地说。   谢离:……   接过段烨手中的玩具,姜恒这张小脸由阴转晴,帅哥长帅哥短叫了好一阵。段烨这货心满意足,享受到了“有钱能当帅哥”的快乐。   姜秋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走到门口相迎,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见面时差了很多,但胜在五官秀丽,并未显得有多憔悴。   “段烨来啦,哎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一直说要请你吃饭答谢你救了我们阿离的,后来忙着忙着就生病了,这几天一直没出门,见笑了,不过家里冰箱还有很多吃的,我今晚给你露一手。”   经过之前直男发言后,段烨专门请教了自称情商比智商高的王京该如何跟女性相处。王京以为兄弟要开窍了,无比热情传授了他不少干货,这次段烨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王京说,见女孩要笑,嘴要甜,还要投其所好。   段烨觉得自己学到了精髓,现在立刻就可以露一手:“哎呀姐姐你别跟我客气,姐姐这样的美女怎么能让你下厨做饭呢?”   姜秋一抹笑容凝固在脸上,静静等他表演。   “刚刚我跟阿离一起回来,他非说他要亲自下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姜恒又说他要帮忙打下手答谢我给他送的玩具,我盛情难却啊,今晚就由阿离和姜恒来煮饭吧,姐姐你坐在这跟我聊聊天看看电视,看我还给你买了瓜子儿,喜不喜欢?”   段小爷什么都不缺,就缺德,缺大德。   段烨手脚麻利地从零食袋里抽出一包瓜子,倒了一堆在自己手上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姜秋坐过来,跟自己一起看电视,那模样像极了楼下打麻将嗑瓜子讲八卦的三姑六婆姨太太。   姜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动,她看了一眼谢离,以为两人闹别扭了。   “那……阿离……?”   谢离心想果然不能对这人有太多好感,好感度上去不够半小时,一秒钟就让他自己折腾成了负数,段烨好是真的好,但坏也是真的坏。   “姐你招待客——人——吧,我先去洗菜。”   身边还有一个小矮子姜恒,他扯了扯谢离的袖子,惨兮兮问道:“舅舅,我还能看奥特曼吗?”   “去吧,不用你帮忙。”谢离把盲杖放置墙边,摸着墙边行走,为了方便谢离行走,家里墙上特意贴上泡沫条,谢离只要顺着泡沫条的指向就可以到达家里的每一个地方。他轻车熟路走到冰箱前,摸过青菜的叶子仔细辨认,准确取出了今晚的食材,然后右手又顺着泡沫条的导向,走进了厨房。   “姐姐快来,跟我说说谢离呗。”   段烨硬是拉着姜秋唠嗑,这孩子之前看起来不像是话多的人,今天却对着姜秋却问长问短,让姜秋一时无所适从。但段烨好像对谢离的事特别感兴趣,问来问去都是跟他有关的,刚好姜秋也来了兴致,她将谢离小时候的事如数家珍地抖搂给段烨,说到了谢离内向,害怕打雷又不敢说,下雨天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整晚不敢睡觉。   段烨大笑:“哎呀没想到没想到。”   “可不是吗,不过他现在长大了,也没小时候那么内向了,你作为阿离朋友,得帮我好好开导开导他。”姜秋嗑了几粒瓜子,跟段烨聊天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姜秋个人还挺喜欢段烨的,觉得他明明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但人一点都不娇气,还特别接地气。   段烨拍了拍胸脯,一副仗义的模样:“哎姐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以后常来!”   在厨房里清洗碗碟的谢固然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客厅外两人聊自己的事聊得火热非凡,他自己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谁没小时候呢?段烨小时候也不见得比自己好多少。前面听得好好的,但当听到段烨说“以后常来”时,他突然一个手抖,手中的瓷碗“哐当——”一声便掉在地上。   瓷片碎在他的脚边。   --------------------   段烨你也太坏了!   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求关注作者专栏呀!先轻松几章~ 第23章 睡你的床   “怎么了阿离?”姜秋紧张地站起身,往厨房张望。谢离平时没少帮忙干家务活,时不时打碎一两个碗是正常的,但是今天有谢离的朋友在,姜秋难免觉得过意不去。   “姐你坐着,我去我去。”段烨皱起了眉头,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回来的路上谢离随口说了几句自己平时在家也会学着煮饭,段烨便想坑他做一顿饭给自己尝尝。段瑞林在家总说他这种性格容易多生事端,看来知子莫若父,他爸的话是对的。   明明知道谢离失明,还要人家去给自己做饭,这是人干事?   段烨眼睛都飘到厨房里去,他把姜秋按回了沙发,自己便冲了进去。   窄小的厨房里,谢离正蹲在地上默默摸索着,尝试捡起地上的碎片。   “阿离,我来捡。”段烨上前去帮忙。   谢离拂开了他的手,轻声说:“不用。”   段烨以为谢离生气了,嘴巴微微张着,道歉的话卡在喉咙又说不出口,只好小心翼翼又把手伸了过去:“还是我来吧……”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看不见闪电的谢离完全没有预感,他被雷声吓得手一哆嗦,不小心割到了一块碎瓷片上,当感受到痛感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随即流了出来。   天啊……段烨头都炸了,自己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提出让谢离做饭这种缺德的主意,看吧人受伤了。   “我都说了让我来!快让我看看!”段烨急得语气都变重了,也不顾人反对一下子拉过谢离的手,拿在跟前仔细查看。很快他松了一口气,幸好伤口不大,只是普通的割伤。   谢离被段烨这一声吼给唬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抽回手。   “皮外伤而已。”谢离缓缓站起身。   段烨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明明受伤了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心里那股子自责、愧疚突然放大了好几倍涌上他的眼睛。如果谢离能看见的话,就能看见段烨此刻像踢翻狗粮手足无措的小狗一样,想得到谅解又可怜巴巴的眼神。   “你出去拿点东西包扎一下,我来收拾。”   姜秋拿着扫帚垃圾铲进来了,她看见两位少年拉拉扯扯的,连用垃圾铲清理碎片的常识都没有,叉着腰无奈地说:“还是我来收拾吧,你俩给我出去,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姜秋前几天在工作时晕倒被送到医院,谢离他们将她接回时,问她什么病,她只说是工作太累了,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今天姜秋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这晚的饭菜后来也是姜秋做的,谢离他们自觉地没再添乱,静静在餐桌上等着姜秋一盘盘把菜送上来。   枰南的夏季就是雨水丰沛,每次下雨都像跟人有仇似的,没完没了。这场大雨很快打湿了出租屋的阳台,姜恒非常懂事地阳台的门给关上了,然后回屋踮起脚,开了客厅的大灯,屋里登时光亮了好几倍。   “段烨别客气,尝尝姐姐的手艺。”几人落座餐桌。   段烨来别人家确实没客气,大口大口吃得可欢了。一边吃一边夸姜秋人美厨艺绝,夸谢离姜恒有福气。姜秋被段烨夸得可开心了,一直往人碗里夹菜,还叫姜恒多向段烨哥哥学习。   “学我?学我长得帅可以,其他的向你舅舅学去。”段烨很有自知之明。   “也别学我。”谢离心想这人怎么废话那么多,满桌子的菜也堵不住他的嘴。   平时吃饭,都是姜秋夹菜到谢离碗里,谢离再从自己碗里一口一口吃的,今天也不例外。段烨细心留意发现,姜秋夹了好几次鱼肉给谢离,谢离都很快就吃进去了——说明他比较喜欢吃鱼。   于是段烨趁没人注意,也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轻轻放进谢离的碗里。   这张餐桌很小,段烨就坐在谢离旁边,两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的,所以段烨刚才什么动作,谢离基本都能感受到。当他发现段烨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什么进自己碗里的时候,他顿了顿没动筷,好像在等人解释。   段烨:……咋不吃我给你夹的啊?   谢离:……无事献殷勤非那什么即那什么。   “吃鱼。”段烨小声说。   “嗯。”   得知对方并不是在恶作剧,谢离总算放下心来,一边在心里嘀咕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一边夹起碗里的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吃完饭后,外面的大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段烨又跟姜恒玩了一会,没想到雨不仅没停,而且还越下越大了。段烨在阳台门前看了一眼,思考要不要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回家。   姜秋看了段烨背影一眼,以为他是在担心雨太大该怎么回家,心想阿离难得带了个朋友回家,而且自己儿子也挺喜欢这个哥哥的,人在这里玩到这么晚,雨太大了回不去她也不能赶人走啊。   姜秋左思右想,终于开了口:“段烨啊,雨这么大你回家也不方便,公交车也停运了,要不你今晚在这留一晚,明早雨停了再回家吧,你看怎么样?”   段烨回过头,愣住了,准备伸进裤兜里掏手机的手停在空中。   见段烨一副想答应又不好意思答应的样子,姜秋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被教养得很好,在别人家连一句麻烦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不禁有些心疼。她又补充道:“我们这儿房间不多只有一间,但胜在客厅够大,平时都是我和姜恒睡房间,阿离睡客厅,你要是不介意,一会儿我把沙发床打开,你和阿离晚上睡客厅你看怎样?”   段烨这下真的犹豫了。   他在犹豫,要编个什么理由跟他妈梁玫解释今晚不回家。   段烨迟疑片刻,开口说:“要不问问阿离的意见?”   段烨内心有个小人默默在挣扎,拜托谢离你千万不要答应,否则我是不会拒绝的!   谢离心想,你们都商量好怎么睡了还在意我的意见?他突然想翻一个白眼,不过没人见过盲人翻白眼,不知道会不会很吓人。   谢离刚想张开答话,旁边就有一个屁股坐了下来,把沙发都坐凹了,只听见那人单纯地问:“阿离?你觉得我睡里面还是外面好?”   谢离:……   “嗯?阿离你磨牙吗?”   谢离脑门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但他依然保持着礼貌而善意的微笑:“你睡里面。”   “那要不我还是睡外面吧,我怕我早上起得早吵醒你。”段烨拍了几下沙发,又夸了夸这沙发挺软的睡起来应该挺舒服,还问谢离有没有新衣服给他换。   入戏真快……   谢离现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做出了这样的傻事——今天居然答应带这个傻逼回家。   谢离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新衣服的,但幸好他有个称职的姐姐,男孩子个子长得快,姜秋每到换季都会给谢离准备几套新衣服,包括睡衣。她拿出刚给谢离买的新睡衣,大方给段烨拿去换洗。   谢离没穿过的新衣服,给别人穿自然也没意见,他站了起身,熟练地打开沙发床。   等大家都洗漱完,已经很晚了。小孩子困意大,很早就睡成小猪了,姜秋关了房门,客厅现在只有段烨和谢离两个人了。   段烨刚才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打了电话给梁玫,瞎编了个理由,说是今晚同学过生日,一群哥们要玩通宵。梁玫知道儿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也没过多担心,便答应了,让他明天天亮就回家,只要别吵醒他爸就行。   谢离从洗手间出来,顺手摸到开关,关掉了客厅的大灯,这下整间屋子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夜灯了。他一时忘记了今晚家里还多了一个人,正躺在自己平时睡的沙发床上。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会很暗吗?”谢离又伸出手去摸灯的开关。   “没事,都准备睡了,黑点也没啥,况且不是还有一盏夜灯吗?”段烨说完,马上腾出一个位置,拍了拍床,示意谢离过去,“来吧。”   谢离:……   来什么来?   --------------------   段烨:来呀快活呀~   谢离:什么东西?   求投喂海星呀~~爱你们 第24章 夜色之下   “来呀~”段烨拍了拍柔软的沙发床,迫不及待地让谢离过去。   “我头发还没干,等我吹干再过去。”   谢离被段烨这一声骚气的“来呀~”叫得耳根发烫,他绷着着一张脸,摸着墙缓缓往前走,准备到电视柜边找电吹风。   这时,一阵“呼呼——”的电吹风声音在大厅盘旋而起,谢离想找的电吹风筒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就在穿他衣服睡他床的那家伙手上。   “就知道你要吹头发,我已经给你开好了,额……不过你们家这个风力不太好,下回我来给你们买个新的。”段烨这话说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他玩性大发,故意把风口对准谢离,让风吹起他长到眉头的碎发。   “你刘海太长了,得修修。”   谢离:……   管得真宽。   手指缓缓摸过电视机的边缘,又摸到了茶几,再摸到沙发扶手,谢离故作淡定坐到了床边,身后的段烨无比自觉地凑了过来,他把电吹风调到最小的一档,开始给谢离吹头发。   电吹风“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段烨的手若有若无地在耳边摩擦。   “我自己来吧。”谢离有些不习惯。   “你手指受伤了不方便,我给你吹干得快。”   段烨态度坚决,谢离也不多说什么了,深吸一口气乖乖坐着任人的手指摆弄他的头发。   客厅里只剩一盏昏黄的夜灯,微弱的灯光映照在谢离光洁的脖子上,温柔而细腻。段烨的目光在他的修长颈脖处久久停留,他仗着谢离看不见,便明目张胆多看几眼。   奇怪的是,段烨竟然因为可以这样多看几眼谢离而窃喜。   意识到不对之后,段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移开了视线。   多少有点不礼貌。   “那天之后,你见过小翠吗?”谢离问。   “没再见过了,不过我听我爸说,她被送到了福利院,应该比在那个教育机构好很多了吧。”段烨心想这人的头发怎么那么香那么软呢,同样是男孩子的自己,身上从来都不会有这种香气。他一撮一撮地挑起谢离的头发,风筒拿得远远的,生怕把谢离的头发吹坏了。   “你对小翠的事还知道多少?”谢离知道段烨的父亲是何种人物,他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如果没有小翠及时带走自己,那谢离应该还没等到段烨到来就被人带走了,他很想亲自跟小翠道谢,或者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宗大型拐卖残疾人、贩卖器官的案件,警方披露出的部分已经缩减了很多内容,仅保留了案件重点部分和结果。官方发布的措辞也是经过斟酌的,尽量写得让大部分群众能够接受点,以免制造不必要的恐慌。警方没有详细披露每个受害者的经历和被害情况,在公开文件一律做了模糊处理。   谢离录完笔录后,接受了半天心理疏导就离开了,对于其他人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他其实并不关心别人的情况,只想知道小翠怎么样而已。   段烨关掉了电吹风,伏身到人的前方,盯着谢离深灰色的瞳孔,问道:“真想听?”   那双迷离的眼睛依然找不到焦点,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男孩,不知落在何处。于是段烨看见面前若有所思的谢离,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躺下,我慢慢跟你说。”   “她不会说话,甚至不会手语,只会写几个简单的汉字,这些是她在警察局,一幅一幅哭着画出来的。”   刘力强这伙人几年前在北方逃走后,便一路南下,兜兜转转这伙人半年前来到枰南。小翠是他们在来枰南路上捡到的,一个在村庄路边捡垃圾的哑姑娘,脏兮兮瘦巴巴,看上去像几天没吃饭的,刘力强给了她一片面包,她就跟着上车了。   带着哑姑娘来到新城市,是为了给他们的新身份——开特殊教育机构打掩护。不到半年时间这里招募了不少新加入的残疾人,刘力强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笔资助,打着公益助学的旗号,优先招收孤儿,使得附近四乡八里的人都把村里城里没人要的残障人士送了进来,不仅不要钱还能收到一笔酬金。   机构位置也选得光明正大,就在市最好的高中对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路过的人就算看见也不会产生怀疑。   但实际上,刘力强这伙人开了一个专门“制造”残疾人的地方,被送来的基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刘力强要确定对方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人才会接手。因为这类人,就算消失了也无人问津。   随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翠,让她在机构帮忙打打杂,做些粗活。白天他们让小翠装作学生,在课堂上学习,这很大程度让新进来残疾学生放松警惕,“融入”校园环境。   而晚上,不想浪费钱请清洁工的刘主任,则经常叫小翠到那所被封着的白房子打扫卫生,一开始小翠以为是普通的打扫,她提着桶到了走白房子里面,看见好几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从其中一间房间走出,他们见到小翠并未多作停留,只是匆匆推着病床上的昏睡的人往另一个通道走去。   小翠进去后,看到被简单冲洗过的手术室,她嗅到大量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夹杂在其中微乎其微的血腥味。可能是血都被冲进下水道了,她第一次去时没看见血,便按照吩咐,扫了扫地,擦了擦桌子,清理了垃圾桶。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她都没发现异常。   直到后来有一天,那几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可能由于赶时间,离开手术室前没来得及将血迹清理干净,小翠进去时,发现了好几处残留的血迹,她终于意识到这个机构每天都在残害自己的同学。   于是小翠害怕了,她害怕到直接拒绝去白房子。   很快,小翠的反常让强子一伙人意识到她并不忠诚,他们开始虐凌虐她,对她施暴,不给她饭吃,警告她假如她将此事透露出去,下一个被送去白房子的就是她。   但这群欺软怕硬的残疾逃犯,也因此不再让小翠踏足白房子,他们怕她知道更多。   直到有一天,小翠无意中听到他们要对谢离下手,是那个住在她隔壁的盲人哥哥。他有礼貌又温柔,尽管自己是个盲人,却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不小心撞到她,还问她有没有受伤。她不想谢离像身边的同学一样躺着被带走,所以她帮了他和他的朋友,但她没来得及将消息传给盲人哥哥的朋友,他就爬窗走了。   所以第二天晚上,小翠决定勇敢一次,她在那群人还没找来之前,就把谢离拉了出去。   阳台的月光清朗明亮,照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谢离感受不到这月色的温柔,面无表情丢给段烨一个枕头,便躺了下去。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目光朝着天花板。   “那……为什么刘力强他们一直没对她下手?”谢离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残忍的真相。   “因为……”段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说不出口。   “好了,别说了。”   谢离无声地翻了个身,段烨也跟着他翻了身。面对着谢离消瘦而单薄的背,莫名地让人想伸手去抱一下,但段烨忍住了。   客厅如同死寂了一般,只听得见他们轻缓的呼吸声。   良久,谢离长叹一口气,打破了寂静:“也不知道她在福利院过得好不好,今后又会怎样……”   毕竟很多事情是他一个贫穷的盲人爱莫能助的,他可以共情别人的苦难,但却对别人的苦难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重重叠叠缠绕着他的心脏,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罢了,又能帮别人什么呢。   “会好的。”段烨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使得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的声线听起来更多了点稳重的感觉。   过了好几分钟,谢离都没说话。   “阿离?”段烨小声叫唤着,想试探人睡着了没,“阿离阿离?”   这时旁边传来谢离低沉的声音,像是快睡着了,有些不耐烦:“干嘛?”   这明显是被吵醒了。   段烨自觉不好意思,便临时编了个话来掩饰自己无法言说的心思:“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怕鬼。”   “……无聊。”谢离兀自扯了扯被子,没再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终于传来谢离熟睡的呼吸声。   段烨静静躺着,盯着那面有些脱落的旧式天花板,他睡不着,心里一团乱麻。其实今晚段烨决意留下来,还有他自己的原因。   段烨悄悄看了眼旁边熟睡的人,他穿着睡衣,背部的脊椎关节突出分明,脖子修长而白皙,隐约露出的血管微微凸起。   谢离睡得不算安稳,他轻轻动了一下,睡衣的衣领滑落,露出半截干净的肩膀。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睫毛在眼睑处落下薄薄一层阴影,样子沉静又温柔,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美好得就像一朵在夜间悄悄绽放的白色蔷薇。   当段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凑到谢离的嘴唇上方。   他的思绪飘回到两人被劫走的那天,自己被蒙着眼睛,跟谢离两唇相贴,那轻盈又柔软的触感始终萦绕在他的脑中,未曾散去。在学校没能见到谢离的那几个星期里,段烨没有一天不在怀念这种感觉。   他竟然对一个男生的吻产生了思念。   脑子一下子宕机,段烨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在段烨看来,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前人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谢离就躺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这是检验的绝好时机,又或者说,他今晚选择留下来,就是在等这一刻。   段烨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撑住枕头,屏住呼吸,用上了这辈子最轻最轻的一次力量,蜻蜓点水般,吻上了熟睡那人的唇。   这晚,有人趁着月亮被云层遮盖,在夜色之下偷偷亲吻了一朵沉睡的白蔷薇。   --------------------   今晚夜色真美~   家人们,求海星求评论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啦!鞠躬! 第25章 亲了一下就够了   段烨彻夜未眠。   他静静躺在沙发床上,不敢轻易翻身,唯恐惊动了旁边熟睡的人。于是他就这样看着天花板,睁眼到天明。   天微亮时,彻夜的一场雨刚刚下完。段烨蹑手蹑脚起了身,他没等谢离醒来,就换好衣服,踏着残余的夜色离开了姜家。   只留下一张纸条和一套折叠好的睡衣,放在床边。   谢离睡醒的时候,伸手摸了摸旁边本该睡着另一个人的位置,发现床褥已经凉了,再问姜秋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姜秋也不清楚,只说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段烨已经出门了。   不辞而别又走得匆忙,那就是故意趁他没睡醒走的。   谢离垂下头,摸着自己的头发,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什么。   段烨从谢离家出来后,没有坐公交,他一路狂奔,沿着公路跑回了自己家。   少年根本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对于一个特殊的盲人过分同情,还是因为青春期的一时悸动导致自己乱了分寸。   这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情愫一直在段烨心上抓挠,就好像谢离的发丝轻轻拂过自己的手背一样,若有若无的痒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是放学那日天边斜阳刚好照耀到他的脸时,是夏夜冗长闷热他给自己买了一瓶冰阵矿泉水时,是他把“离”字最后一点写出框外时,是他明明看不见却偏偏要拉着别人逃跑时,还是他明明可以逃跑却又选择返回救自己,妄想以一命换一命时?   那喜欢他什么呢?   是他那双不曾见过自己的眼睛,是他手中一粒鲜红的掌中痣,是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还是他害怕却依然前进的脚步,颤抖却依然紧握的手?   还是他的吻?   段烨算不清了……   明明跟谢离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历历在目,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每一次都那么让他兴奋、欢喜。   这种兴奋,就像跑完步后的身体余热,久久不散,又像剧烈运动后的心脏,狂跳不止。   段烨告诉自己,亲了一下,就够了。   就到此为止吧,他可以祸害自己,但不能去祸害别人。   到家门前的大路时,段烨停止了奔跑,改为散步缓冲。太阳刚刚升起,天边一道光芒倾泻而下,照到段烨的身上。他满身大汗,喘着粗气,慢慢往家门口走去。   自家别墅的围墙外站着两个背着公文包的路人,其中一人假装不经意地举起相机朝着段烨家门口拍了张照,然后又迅速把相机藏进了公文包里,另外一人低声讲着电话,看见段烨的时候,机警地别开头去,假装没看见。   段烨跟那人对视的一瞬间,就看出了这个人眼里的闪烁不定和心虚。   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个陌生人一大早在他家门口拍照打电话?   段烨迎着两人往前走去,礼貌打招呼:“叔叔早啊,上班去啊?”   “嗨,是啊。”刚才打电话的人挂了机,腼腆一笑。   “两位叔叔有点面生,新搬来的吗?到哪上班去?”   “对,昨天刚搬来,要去城西。”   “噢,城西……”果然这两人有问题,段烨突然一笑,“叔叔,去城西的公交,在后面两条街那个站才能坐啊,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   两名上班族明显脸都僵了,那个拍照的说:“我们初来乍到,不太熟悉这边,谢谢小伙子提醒。”   “是迷路了……还是故意走错……”段烨笑得漫不经心,指了指自己家门,“要不要带你们去找警察叔叔问问路?”   闻言,两个斯斯文文的“上班族”完全变了一张脸,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朝段烨冲了过去。   段烨简单松了松拳头,已经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迎面跑来的两名高个子竟然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来了个急速转弯,拐进了旁边一条街巷里。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段烨紧跟其后,“看你们往哪跑!”   就在他马上要抓住其中一人衣服时,前面两人正巧冲出了马路,一辆面包车好巧不巧正从段烨前方冲出,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就差那一两秒的时间,那两名可疑的西装男已经消失在马路对面了。   引起舆论风暴的0930案,对外宣称已将本次的罪犯全数捉拿归案,民众只知道这个案件已经顺利完结,但他们并不知道,由0930案牵引出来的更多更深层次的问题。   根据那群罪犯的口供,刘力强作为整个团伙的头儿,是唯一一个跟他们的“老板”有过直接联系的人。除了刘力强,没人见过他们“老板”的模样,更不要说知道“老板”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了。这群没受过多少教育的残疾人,当了最明面的坏人,但他们被洗脑得太过彻底,一直听刘力强的命令行事,妥妥的被人当枪使还帮人数钱。   从罪犯嘴里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在段瑞林眼前,果然如他所料,这次的案件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揪出最终的幕后主使,或许要付出难以预料的代价。   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持这群残疾犯罪团伙?   那群完全找不到踪迹的解剖团队从何而来又去哪里?   曾经被抽走过器官的人到底有多少?这些器官又被贩卖到了哪里?   躲在暗处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他们存在了多久?现在又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们有什么计划和目的?   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是一张无影无踪的暗网。   敌人好像永远比自己快一步,等警察们再去残疾机构搜寻白房子的时候,那里干净到甚至连一根针头都搜不到,罪犯和受害人描述出来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解剖、杀人场面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个团伙作案手法精炼,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并不是短期就形成的。段瑞林猜想,这个犯罪团伙应该在暗处组织了很多年,而这群残疾人仅仅只是被他们推出来当替死鬼而已,又或者说,已经是一枚弃子。   段瑞林年纪毕竟大了,连轴转了好几天,终于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舒展眉头了。突然一阵头痛,他用力搓着眉心,想起了自己已经有三天没回家。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老张,你带小赵组成一个小分队,去工商局调查一下当初办理这所残疾机构营业执照证件的人都是谁,再从房屋许可这个切入点出发去调查吧。”   只要存在过的就会有痕迹,段瑞林不算毫无头绪,一个机构落成开张,必定经过多个政府职能部门的许可,或许从这里出发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其他人该休息的休息,有情况随时报告,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是!”   等到中午老段到家后,段烨便将自己早上晨跑遇到可疑人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当然他隐去了自己从哪里开始出发晨跑这一段。   “可恶,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段瑞林坐在餐桌边翻了一页报纸,他看了一眼儿子,老花镜便掉到了鼻梁中间,“年轻人稍安勿躁,我们家装了监控,一会儿我们去调来看看。”   段烨眼睛一亮,点头道:“我刚怎么没想到呢!知道这俩人是谁,就知道是什么人在搞鬼了!”   段烨在查案这方面表现出的积极性高于常人,急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求着老段带他去查监控了。难得休息半天,段瑞林对儿子也多了不少耐心,他带儿子去查监控,教他注意看时间,留意这两人的动作,再猜测他们的行动。   段烨认真听着,他是亲眼见过两人的,监控视频里两个陌生人在自家门前逗留了将近5分钟,他便开始分析:“这两人,怎么像是来踩点的?”   段瑞林看儿子的眼神多出了几分欣慰之色,“你再说说。”   “他们居然绕着我们家差不多转了半圈,来来回回,而且你看这个人他看了一眼监控,明显是发现我们家门前的监控了,还假装不经意拍了照,我判断他们是负责来踩点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踩点……”   旁边的老父亲欣然点头,他能感受到段烨对事物有很强的洞察力和思考能力,这样的头脑适合干刑侦,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或许可以推迟点退休,可以亲自带一带自己的儿子。   但现在儿子还未满16岁,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早了,他将来想成为怎样的人,还是要看他的选择,无论他想做什么,当父母的都会理所当然给予他支持。   段瑞林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段烨的肩道:“你猜得不错,是来踩点。”   得到父亲的肯定,段烨高兴得很明显,他扭头看了一眼正在看视频的段瑞林,发现父亲的目光深沉而复杂。   段烨的表情僵住了,他脑中闪过一丝不解,“爸……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段瑞林没有回答段烨的问话,而是盯着他几秒,板起一张脸问道:“你昨晚……没回家?”   完蛋……   段烨心道,在自己家装监控也有些缺点。莫名的耳根发烫,他抓了抓后脑勺,躲开了段瑞林的眼神,把跟梁玫说的那一套说辞又说了一遍:“这不昨晚……昨晚同学生日,在同学家过夜了……”   都准备好接受批评了,没想到这次段瑞林只是偏头看了他几眼,并没多说什么。   在段烨张着口惊讶的时候,段瑞林已经把目光移回监控屏幕上,沉声道:“儿子,最近你跟你妈搬回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第26章 姜秋   秋天来了。   谢离穿着宽松的卫衣长裤,穿着拖鞋站在阳台上,阳光照在他的手心,很快手掌就变得暖洋洋的。一阵凉风拂过他的发梢和眼睫,他闭上眼睛眉头轻皱,感受着风路过他的皮肤。早晨的街道很安静,树木被风吹得沙沙地落下了无数叶子,行人踩过便会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些平时没人会注意的声音在谢离听来是如此的鲜活,是他参与世界的证明。   “啊……欠!”一声小孩的喷嚏声从背后响起。   被打破沉思的谢离猛然睁开眼,但他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小孩,“姜恒,我说过多少次了,早上起来会着凉,赶紧穿衣服去。”   在姜恒面前,谢离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导致孩子多少有点怕谢离,本来还没醒的睡意,瞬间被谢离扑头盖脸的冷言冷语打消了。   “是!舅舅……”小屁孩战战兢兢答完,马上冲回房间添衣。   伸缩盲杖被人拉长,敲击了两下门框的木板,“好了吗?说好了今天去医院看妈妈,不能迟到。”   “%@#¥……!”姜恒把吐司包塞进嘴里,叽里咕噜回着话。   但谢离好像听懂了一样,淡淡地说了句:“那走吧。”   小孩骤然瞪大眼睛,猛地灌了一口水终于把面包咽了下去,他火速跑到门口穿上那双会发出放屁声音的鞋子,扯着谢离衣袖小碎步跟着。   先前姜秋生病一直没好转,谢离又实在担心,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姜秋才答应去医院看医生,没想到几天前一到医院就被要求留下住院做各种类型的检查。今天是她在医院第四天,谢离估摸着今天应该出检查结果了。   姜秋住院的这几天,都是冯兰抽空去给她送饭和照顾。谢离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在家照顾姜恒,所幸的是兼职的鬼屋离姜恒幼儿园不远,他每天下班后,便到幼儿园门口接姜恒回家,然后一大一小随便吃点东西应付过去。   他实在是不会照顾小孩,谢离心想。   希望姜秋快点好起来,回家带她的小恶魔。   如无意外检查结果是好的,那么姜秋今天就能出院了,但如果……   谢离紧握盲杖往前探击地面,他每走一步都无比忐忑,好像只要走得慢一点,知道结果的时间就迟一点,那姜秋就可以健康得久一点。   而跟谢离截然不同的姜恒,对于妈妈的病情一无所知,他以为姜秋只是去医院住几天,今天就能去把妈妈接回家了,所以他的脚步轻快,每走一步要蹦三下,鞋子放屁的声音在谢离身后源源不断传来。   谢离轻皱着眉,他心里有些烦躁,但始终没对小孩说什么。   或许他什么都不懂也是一件好事,不用急着去长大。   两人打车到医院,请了一名护士帮忙带路到住院部,很快就找到了姜秋的病房。   病房里传来女人的交谈声,谢离拉着姜恒在病房门前驻足,他的眉头从出门前就没舒展过。   姜恒扒拉他舅舅的衣袖,天真地问:“舅舅怎么不进去?”   谢离一根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别说话,我们等等。”   病房里,冯兰抽泣着跟姜秋说话,她几乎是憋着气说的出口的,声音小得可能只有姜秋能听见:“阿秋啊你……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你这样……让姜恒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医生说了现在……现在已经治不了了……”   冯兰说完一句话,后面落下一长串的抽泣声。   姜秋同样也泣不成声,她艰难开口道:“兰姐……我也不想……可能这就是命吧,我姜秋生来就是命不好……”   冯兰憋了好久终于“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忍不住抱了抱虚弱的姜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别说了别说了……”   姜秋把头靠在冯兰肩上,一滴眼泪滑落脸颊:“兰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姐,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冯兰将人放开,厉声道:“我帮你的忙还少吗?你不用这副表情……现在还好好活着呢!”   姜秋闭上双眼,眼泪还是止不住从眼皮溢了出来,,“我想……等我走之后……请你帮我养小恒和阿离……”   “我的病是瞒不住的,阿离很聪明,迟早都会发现的……而我也不打算治了,把治病的钱省下来,留给你存着,求求你兰姐……”   姜秋爬下病床,直接跪倒在地:“求求你兰姐,帮我养他们吧……我最不放心就是他们两个了……求你了……”   冯兰哆嗦着一双手,将姜秋扶了起来,“你!你不要再说这种话,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别说了别说了……”   “兰姐求你了……我这些年攒了五六万的积蓄,我走之后这笔钱就交给你,求你帮我养养他们,至少让姜恒读完小学吧……”   “阿离很懂事,他也能自己赚钱给你减轻负担……”   “求你了……”   姜秋哭得整张脸都是泪痕,她的病早就有先兆,只是之前不重视,以为是小问题才没来看医生。住院这几天她消瘦了不少,整张脸看上去苍白得没有血色,只有眼眶是哭红的,红得让人心碎。   “好吧……我答应你……”   听到这里,谢离拉起姜恒的手转了身,细碎的头发挡住了他深锁的眉头,却更加凸显出发红的眼眶。他抿着嘴一言不发,拉着姜恒的手微微颤抖着。   姜恒不解地望着他的年轻舅舅,问:“舅舅怎么啦?不看妈妈了?”   谢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姜恒,带我去前台找护士,我们要先去见医生。”   姜恒定定站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的墙角,像个被罚站的。他往里面探头,偷偷看了几眼,很快又缩回了脖子。舅舅说他不能进去,他就听话地站在门口。   小孩子没多想什么,一门心思只想见妈妈,等舅舅见完医生就可以见到妈妈了,便乖乖等着。   手心冒出的汗染湿了他的盲杖,谢离不可置信地问:“肺癌?”   “对,患者已经不舒服很久了你们家属怎么都不注意?罢了,她要是刻意想隐瞒病情,你一个盲人也注意不到。这种病就是早期没及时就医,到现在发展到晚期,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我们这边建议患者回家……”   当听到“晚期”这个词的时候,谢离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便像陷入了一潭湖水之中,窒息得要命,他再也听不进去医生的任何话,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下沉。   谢离颤抖地开口,几乎是在哀求:“医生,我姐要多少钱才能治好?她是我亲姐,她……绝对不能有事……”   “不建议治疗了……”   “带她回家吧……”   “乐观的话还有半年时间……”   足足坐了五分钟,谢离才面如死灰地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他脑袋一片空白,但又不得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面对即将见到的亲人,他尽可能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希望看上去不要太悲伤。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是自己的亲人,而自己怎样都无能为力,他痛恨自己的没用,恨不得替姜秋得病……   明明姜恒最需要的是她,他最需要的也是她。   谢离敲着导盲棍,迈着沉甸甸的脚步走到门口,空着的那只手,手心突然钻进了一小团温暖。   小孩的小心翼翼地问:“舅舅……我们可以去见妈妈了吗?”   大概是姜恒这个夏天又长高了一点,谢离现在不用弯腰也能摸到他的小脑袋了。他习惯地摸了摸小孩的圆脑袋,轻声说道:“嗯,我们去接妈妈回家。” 第27章 残影   段烨和母亲搬到外婆家已经半个月有余。   这半个月里他除了在学校上学,就是待在外婆家里,他被迫放弃了所有的外出活动,哪都没去,也没敢跟朋友多接触。   段瑞林正在查的一桩案子并不简单,他怕家人们受牵连,便让妻子孩子回到老丈人家。梁家是经商的,在枰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只要段烨梁玫回到梁家,段瑞林就可以放心去办案了。   但段烨这些天也很忐忑,他们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上段瑞林了。   梁玫打电话给老段的同事才知道,自从有位姓杜的记者发表了一篇编排段瑞林的文章后,段瑞林就被上级请去喝茶了,一连两天都没见踪影。   未明的案件、不正常的舆论、突然出现的上级……这桩桩件件组合起来就像一张蓄谋已久的大网,把段瑞林困在其中。   仿佛他们全家都陷进了被人用心编织好的圈套里一样。   自那天段烨发现自己家的别墅被人窥探之后,段烨便提高了警惕,时刻注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他害怕给同学添麻烦,连学校宿舍都不住了,平时下课直接由司机接回家,跟三名室友解释不清,只好说是家里人管得严。   他不清楚自己父亲到底查到了什么人头上,才会让他们全家人心惶惶。但是他明白,父亲让他们远离自己,是为了保护他们。   而同样的,段烨远离同学朋友,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王京站在教室门口,看向段烨独自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发问:“哎你俩说老三到底怎么了?不参加活动也不住宿了,怎么好像躲着我们一样?”   李庭君抖了抖书包,无奈道:“又是他家老子的命令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管得严。”   “你们最近没看新闻吗?”罗小飞含着一根棒棒糖,眼神透出隐隐的担忧,“有个姓杜的记者,写了一篇小作文大斥特批段烨老爸,题目叫……哦对……《警察粗暴击毙罪犯头目是否合理》。”   “什么小作文?”王京一脸茫然。   “一看你们就是不关注时事,班级订阅的日报就有,前天刚刊登出来就引起轩然大波,才两天时间就已经有很多跟风蹭热度的记者跟着写了好几篇类似的文了,诺,今天的报纸也写了,这篇文章更过分,直接写《警察粗暴击毙罪犯的背后》,啧啧难怪有人说‘文人’无德,这生生把一个在虎口里救人的警察写成了泯灭人性的杀人魔了都……气死!”   王京和李庭君凑了俩脑袋过来,看完这篇报道后,三人气愤得一人一个角把报纸捏得跟咸菜一样皱巴巴。   “什么人啊这是!简直瞎写一通!我今晚问问我爸认不认识这个报社的人,得想办法把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文章都撤了!”不能怪王家少爷耍脾气,实在是文章内容字字句句都在煽动群众心理,让群众以为警察开枪击毙罪犯就是错的。   简直毁三观。   李庭君拍了拍老二的肩,“行了消消气,这种利用群众盲从心理的文章毫无道德,群众要是那么容易相信就怪了。”   王京幡然醒悟,“所以……这就是老三躲着我们的原因?”   经他这一问,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段烨在学校门口边上站着等自己家的司机,他目光在四周游移不定。自从他在家门口遇到那两个乔装打扮的陌生人后,他就时刻紧绷着,敏感得生出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总觉得有在盯着自己。   “快看那个不是段瑞林的儿子吗?上个月还在舞台上领奖,校长亲自给颁得奖呢。”   “对啊还是什么见义勇为英雄少年奖。”   “你们看报纸了吗?多少人指责他爸乱开枪。”   “看了看了,我看他爸八成为了救他才开的枪,这说起来就是为了救儿子,父子都成本市英雄了……啧啧……”   “就是啊……”   ……   世间总有些人喜欢听风就是雨,他们不在意舆论背后的真相,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哪怕出口成刀,字字诛心,他们也毫不在乎,他们只想享受说出那句话时刺痛别人的快感。   议论声在身后响起,段烨紧了紧拳头,他告诉自己嘴巴在别人身上,没必要跟傻逼计较,更没必要理会。如果这时他发飙,那就正中了好事者的下怀,这些人可能就是巴不得他动手呢。   总之先忍忍吧。   其实段烨并不是不知道父亲这几天被铺天盖地的诬陷,如今已经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但他作为段瑞林的儿子,却没法给自己父亲辩驳。一来他没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专业警察的做法,二来他作为家人无论站在什么立场说话都不会有人相信,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就在段烨准备换一个地方站时,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他妈的会不会说人话?”李庭君极少地说了一句脏话,也是他唯一会的一句。   闻声,段烨转身便看见他的三个室友正在揪着刚才议论他的几个人的领子,准备开打。   李庭君身形最壮实,他揪着人家领子几乎将人拎了起来:“道歉——”   这是旁边突然有人重重挥了一拳,紧接着一个狼狈的身影倒在了李庭君脚边。王京受痛地甩了甩手,咧嘴一笑:“李庭君你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揍。”   一旁的罗小飞也手痒了,他年龄最小,胆子却最大,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撂倒在地。   ……眨眼的功夫,六七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校门口打了起来,场面甚为壮观。   学校的监控遍布校园,很快,一排手拿警棍的保安便从学校里冲了出来。   “艹……”这几个人……   段烨箭步冲上前,两三个拆解动作便将扭打成一团的数人分开了,然后他一边手臂拽一个便往外走,还有一个没手拽,他大吼一声:“李庭君,跑!”   保安终究来迟了一步,睁眼看着有四个学生跑到了对面马路,只好揪着几个躺在地上学生回教导处。   离学校不远的某条小巷子里,金色的落日余晖铺在地上,水泥地板便像倒了油漆一样。   “你们疯了吗?为那几句话就动手打人,这还是在学校门口!”段烨气得涨红了一张脸,几个室友为了他大打出手,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画面。高中生打架不是新鲜事了,但明目张胆在校门口打架,分分钟会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被请上讲台念检讨,小则记过,大则处分。   “谁让他们乱嚼舌根,这种人就欠……”罗小飞的“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段烨瞪了一眼,害得他嘴巴撅得圆圆的,不敢再出声。   “段烨你对我们生气做什么?我们不都是为你出气吗?你就这样对我们?”王京靠在墙上,没好气地给段烨瞪了回去。   段烨扫了三个室友一眼,就短短十几秒的打斗,这几个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幸好都是些小伤,稍微消消毒过几天就好了。   “我有让你们替我出头吗?”段烨低头,冷冷地说。   王京抱着手臂转过身,他的眼睛下方被人指甲抓伤了,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看上去凶神恶煞:“段烨你这又是犯什么毛病?”   眼见老二老三就要呛起来了,李庭君作为老大赶紧出来唱和:“行了你俩,多大点事?不就是打了一场嘛,咱又不是没打过,老三你也别紧张,我们只是看他们不顺眼……也不是全为了你……”   王京和段烨的脾气是四个人里面最爆的两个,一般情况下段烨不会朝自己人发火,就算发火他也会自己想办法消化掉,而王京脾气虽然火爆,但他很快就可以哄好。   李庭君见没人回答,用手肘戳了戳罗小飞。   机智的罗小飞立刻意会:“对啊对啊,我们就是看那几个歪瓜裂枣不顺眼,老三你别气,老二你也别气,那个不如我们今晚去玩游戏吧好不好?反正都打架了,再翘一晚自习课也没啥!”   李庭君悄悄给罗小飞竖起大拇指,果然老幺鬼点子就是多。   “对对对,小飞说得对!好久没组队了,就今晚去吧!”   但面前的两人明显一副“少管我”的嘴脸,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段烨看了这几个人一会儿,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我说,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替我出头。”   “我的事,你们少管。”见没人答复,段烨又补充道。   几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段烨。   王京追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段烨漠然转身,他背对着巷子里的几个伙伴,黄昏的余光将他的影子往后拉得很长,但怎么都没有跟身后几个兄弟的脚尖连上。   “保重。”   说完,段烨便消失在巷口的黄昏里,留下三名茫然的好友,看着夕阳的残影愣了好久。   --------------------   最近更新比较慢哦!谢谢大家还在看!爱你们! 第28章 衣衫薄   段烨再次回到学校门口时,司机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了,老司机跟着段家十几年,可以说是看着段烨长大的,当他看见段烨朝自己走来时,深深松了一口气。   “小爷,你跑去哪了?我只是来迟了几分钟,你就不见人影了,再过几分钟你不出现我就要打电话给夫人了。”   秋天夜晚来得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伯伯,你知道我爸究竟怎么了吗?”段烨钻进了车里,心里还在想自己父亲的事。   “这……老爷的工作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外行人哪能知道那么多呀。不过……”司机伯伯握着方向盘,准备启动。   “不过什么?”段烨从后座往前探去,他看上去有些激动。   “我也不清楚夫人想干什么……我出来之前,看见她在给你收拾行李……”   “什么?!”   段烨瞪大了眼睛,无端端为什么要给他收拾行李?   “伯伯你跟在我爸妈身边那么久,你还知道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爸发生什么事了?”段烨急红了眼。   司机伯伯回头看了段烨一眼,叹了口气,“小爷,你要知道你爸是个好人!其他的你还是回家问夫人吧,我不清楚的事情不能乱说……”   “我……”段烨把头缩回了后座,他眉头紧蹙,对于自己老妈的计划一无所知,心底泛起一阵隐忧。   汽车驶离学校,路两旁穿着校服的学生都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背着书包的在等公交。这时,窗外有个步履不稳的人影从人行道上经过。那人段烨再熟悉不过,正是支着盲杖的谢离。   段烨惊呼:“伯伯!你先停车!”   “怎么了小爷?夫人说你必须马上回去。”司机纳闷了。   “伯伯,就给我五分钟,我见个朋友,摆拜托了很快!”段烨拍了拍车门锁,示意他开锁。   司机执拗不过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只好靠边停车,解了车锁,放他出去:“只许五分钟,五分钟后必须回来。”   “谢谢伯伯,绝对不耽误您!”段烨迅速开了车门,往后方奔去。   没跑多远,他就追上了谢离。   “阿离!”   “阿离!”   “谢离!”   谢离闻声停住了脚步,刚好段烨跑到了他跟前。段烨扶着谢离的肩,气喘吁吁抬头,却见到一张哭红眼的脸。   “……这是怎么了阿离?怎么……哭了?”段烨有些慌乱,他从未见过谢离这副狼狈又无助的模样,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像被抽干了血液和魂魄的空壳躯体。   “……段烨,我……”谢离刚刚张口,又哽咽住了,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街上华灯初上,人影绰绰,凌冽的秋风拂过大地,少年的衣衫立刻被吹得鼓了起来,飘零得像一件没人穿的衣服。谢离就这样站在风里,单薄而脆弱,眼泪溢满他浅色的瞳孔,又从红色的眼眶中漫出,一缕一缕的,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   段烨注视着满眼通红的谢离,时间只不过才几秒钟,但比段烨想象中还要漫长,就好像再不多看几眼,眼前的这个人就要被风吹走了。   段烨并没有让谢离等很久,很快,他在风中伸出了一双手,将那个单薄的少年拥入怀里。   “你别急,慢慢说。”段烨把手覆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抚摸,就像哄一只受伤的猫儿。   可能是拥抱来得太过突然又过于温暖,一下子驱散了谢离身上所有的凉意。这是谢离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靠近段烨的身体,他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竟然比自己还高半个头,他被按着脖子靠到段烨的肩上,如火的体温从那人的皮肤让渡到自己身上,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只穿了一件单衣。   原本是不觉得冷的,但是这个怀抱太暖了,才让他意识到早就存在的冷风。   段烨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二话不说裹在谢离的身上。   谢离压着嗓子说:“段烨,我需要钱……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好,你要多少?”段烨甚至不问原因,就答应了他。   只要他想,只要他有,他都可以给他。   谢离没想到他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谢离继续补充道:“姜秋得了重病,我急需要10万……”   后来辗转了多个医院,终于有医生提出,姜秋的癌症可以先进行放疗,等癌细胞不再扩散后再进行手术切除。这让谢离看到了希望,他不可能放弃。但是姜秋的住院手术金额实在太大了,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简直雪上加霜。   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可以找亲人帮忙渡过难关,但是他和姜秋都是的孤儿,从小就相依为命,没有亲人帮忙。谢离想了很久只能想到一个人,是那个救过自己一命的段烨,家境不错的段烨。   很难得才有一个朋友,谢离并不想给自己的朋友带来麻烦,但是思前想后,谢离还是决定来问一问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帮自己,他都想试一试。   如果他答应救姜秋,那日子地久天长的,他总有机会把钱还给他,不是吗?   车上的司机正在朝段烨招手,拿着示意有人催了。   段烨必须走了。   他不舍地把人从自己怀里抽离,双手捧着他的脸,又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好,我明白了阿离,秋姐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但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先回家处理,外面太冷了,你先回家等我好吗?”   “今晚!今晚我取到钱就给你送去!你在家坐着沙发舒舒服服等我来,好吗?”   秋天的夜晚风来得急劲,段烨的承诺从嘴边说出,立刻就被一阵风声掩盖。   不过谢离听见了,只有他听见了。   无论任何时候,段烨都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答应帮助姜秋,那姜秋就有救了。   谢离抬头,他多想看看面前这个人的样子,他最好最好的朋友,哪怕一眼都好。   但无论怎么用力,这双不争气的眼还是无法窥见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候,谢离突然有些害怕。他想起了知道中考成绩的那一晚,傲人的成绩就摆在眼前,美好的高中生活即将来临,他满怀期盼,满心欢喜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可是到了第二天,他睁开眼却如同没有睁开一样,他什么都看不见,再也不能读书了。   他好像一直都不够幸运,所以他害怕即将到来的希望落空。   “今晚你会来吗?”谢离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句。   段烨轻松一笑,帮谢离把风衣拉链拉上:“之前你是我债主,我可太期待当你的债主了。”   “所以你放心,我这么缺德的人,一定会来。”   谢离苦笑着,缓缓伸出手抚摸段烨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   “好,我等你。”   --------------------   哎。 第29章 段烨   司机连接了三个电话,急得眉毛都竖了起来,见段烨还没要走的意思,他只好亲自下车来带人走。   段烨朝着司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目送谢离离开后,他才肯回家。   回的自然是梁家,刚进到门口,就看见梁玫穿着棉拖鞋,拿着手机在客厅来回踱步,她愁眉紧锁,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就连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都变得毛躁了不少。   外公外婆两个老人相互依偎在沙发上,他们面容凄然,看上去大事不妙。   “妈,外公外婆,到底发生什么事?”   直到段烨开口,客厅的几人才反应过来孩子到家了。梁玫把手机放在一旁,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微笑着向段烨走过来。   “烨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去英国探望你舅舅吗?妈妈帮你收拾好了行李……”梁玫说到“行李”时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下去,“其他的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今晚就坐专机去英国,舅舅们会到机场来接你的。”   梁玫站在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儿子面前,显得无比娇小。但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站在儿子面前,那种对自己孩子强大保护欲无形地将段烨包裹着。   她看了段烨很久,看着看着竟然流出了眼泪。眨眼快16年了,儿子从呱呱落地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仪表堂堂的小伙子,他现在那么高大,那么聪明,那么勇敢,那么独立……   他是她见过最懂事的孩子,他以后,应该有光明的人生。   段烨被梁玫哭懵了,这是他今天遇到第二个对自己哭的人。眼泪如豆子般从梁玫眼中滴落,在段烨的印象中,妈妈永远是温柔端方的,从未有过这般不得体的时候。   “去哪门子的英国!妈你先别哭,我爸到底怎么了?”一定是父亲出事了!   段烨焦急地给她递纸巾,满脸疑惑看向外公外婆,不料两位老人均是摇头,他们一定是商量好了守口如瓶。   “外公外婆,求你们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走?”段烨几乎在哀求。   “我来说……”梁玫闭了闭眼睛,咬着牙根说:“你爸的情况不妙,他被诬陷收黑钱,现在已经在拘留所了,证据审核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最终‘证据确凿’,他就会入狱……”   “……被坐实黑警。”   段烨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了梁玫为什么要让自己连夜出国,她想他离开枰南,离开这片是非之地,送他到舅舅那边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我爸什么都没做!”段烨从沙发站起身,他大声说:“妈!我爸什么都没做你们是知道的!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真相大白!”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梁玫再清楚不过,她只好态度比他更强硬:“真相留给大人来找,你一个小孩什么都做不了!   “你今晚必须走!”   “我走了,外公外婆怎么办?你怎么办?谁看着你们……”段烨擦了擦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亲人,却发现怎么都看不清。   ——男子汉不许哭。   ——要坚强,要顶天立地。   ——哭没用,只有变得更强,才能照顾好自己爱的人。   ……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响起,段瑞林对他为数不多的教育,竟然像将军的号令一样,深深刻入了他的骨血里,时刻提醒他,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你现在还小,留在这里会给我们增加负担。只有你安全了,妈妈才能想放心的想办法帮爸爸上诉,给爸爸找到真相,还爸爸清白,知道吗?”   临阵脱逃的懦夫行为,段烨是不会做的。他扶着梁玫的肩膀,试图说服自己的母亲不要让自己走:“妈……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保证我今后都会很听话,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妈……”   段瑞林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人,对方背景如何尚未可知。但段瑞林这个曾经功勋赫赫的军官也能被诬陷至此,那群人不留余地地要将他处于死地,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梁玫的直觉很不好,母性的保护欲使得她必须要先想办法保全她的儿子。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梁玫是不会让段烨走到这一步的。   “烨儿,你说你会听话,那你就听妈妈的话,乖乖出国好吗……就当妈妈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梁玫突然抬头看向别墅二楼的平台,她抬起手一挥,从二楼的楼梯处涌出了数十名人高马大的黑衣保安,他们在梁玫的命令下全数向段烨冲了过去。   “妈你要干什么!”段烨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但梁玫哪还由得他胡来?她哭着背过身去,再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   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狠不下心来了。   “把他带走!”   “妈——我不想走!”   “妈——”   “妈!我不走……”   十几个彪形大汉将段烨紧紧包围,一开始他还游刃有余地躲开前几个人的攻击,但后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段烨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黑衣保安们对他并没有下狠手,只想将段烨制服绑走而已。段烨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他在密集的反击下,很快便露出了弱点,脖子后方被人重重一击,他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段烨倒地之前,嘴里说出了一个弱得只剩气息的字:“妈……”   妈,我不想走……我想留在你们身边啊……   夜深了,老式居民楼隔音不好,楼下有老鼠翻垃圾的声音都能一清二楚地传到二楼。谢离已经在客厅做了一晚了,他习惯性将盲杖放在大腿旁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一动一静。   屋里挂着一个老式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一声不少地敲响了12下。   看来今晚是不会来了。   其实姜秋的医院已经找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借到钱,便可以安排入院治疗,只要她好好配合化疗,那康复的机会就很大。那天谢离跟姜秋聊了很多,告诉她姜恒还小,不能没有妈妈,只要活下去,钱可以慢慢还,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如果可以活下去,没人想死。   姜秋被谢离说得声泪俱下,对之前自己轻易就放弃生命的想法感到羞愧。谢离这些日子一直为她的事情奔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看着面前这个伴随自己长大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主动担当起了这个家。   直到姜秋对自己承诺,一定会努力抗癌,要活着看谢离复明,看姜恒长大,谢离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差这笔钱了。   段烨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就算明天、后天再来也没关系,到时段烨肯定是泼皮耍赖地跟他胡扯一堆理由,但无论他说什么,谢离都会理解的。   脑子这样想着,但谢离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慌。   晚上分别的时候,段烨故作轻松的语气又浮现在谢离脑中。相对于钱没拿到手导致姜秋无法按时治疗,谢离现在更像是在担心段烨,抓心挠肺的担心。   就好像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某样东西,正在被打破,即将分崩离析,并碎落一地。   谢离躺在沙发床上,眼睛闭了一夜,却怎也睡不着。   早上姜恒饿醒了,他自己去拿奶粉冲了一杯喝,也顺便给睡醒的谢离冲了一杯。小孩子一边喝牛奶,一边开电视,准备看儿童频道的动画片。   电视频道被按到枰南本地电视台的时候,刚好在播放晨间新闻。电视机里传出一把冷静又无情的女声,机械般念着新闻稿。   “昨天夜晚9点,我市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其中一名未满16岁的学生经过3小时的抢救,遗憾离开人世……”   “经证实,该名学生就读于我市枰南一中,正是我市公安局处级干部段瑞林的儿子段某……”   “砰——”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瞬间碎了一地,那滚烫的牛奶洒在谢离的脚背上,马上烫红了一片,但谢离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   “舅舅……”姜恒回头,看见谢离无比痛苦地捂住了双眼,浑身颤抖。   电视机里还继续播放着段瑞林涉黑被捕的新闻,但谢离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完听不见……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谢离从枕头底找出了段烨留宿那晚留下来的纸条,上面是他的手机号码,让姜恒念了数字拨打了过去。   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   接电话啊!   段烨……你他妈给我接电话啊……   “段烨……”   谢离就这样不甘心地重复拨打了无数次,他多希望下一秒电话里就响起段烨那欠揍的沙哑声线,但是每一次都是无人接听……   可能这个号码永远都无人接听了。   姜恒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难过得想哭,但是看见自家舅舅那难受的模样,他又不敢哭,只好小心翼翼拉着谢离的裤腿,“舅舅……”   不知过了多久,谢离终于停了下来。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颤颤巍巍地滑落在地,一声呜咽从谢离的喉咙中发出,他惊慌失措般蜷缩在地,眼泪不受控制落下,一滴接着一滴,怎么也止不住。   突然,他发疯似的一口咬住了自己手腕,牙齿穿破了皮肉,深到渗出了血珠,跟自己的眼泪混在了一起,整条手臂看上去血肉模糊。   旁边的小孩怎么拉都拉不开,吓得哇哇大哭:“舅舅你别吓我……求求你了别咬了……”   “别咬了……会疼的……”   “舅舅求你了……我害怕……”   --------------------   …… 第30章 路   早年靠着做海外贸易发家的梁昇,如今已经年事已高,公司让大儿子打理了多年,他和老伴已经颐养天年很久了。现在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在国外,只有二女儿梁玫留在身边。当初梁玫执意要嫁给一个当兵的,梁昇不是没有阻止过,奈何女儿过于执着,他看着段瑞林为人确实算老实,便就答应下来了。后来段瑞林步步高升,女儿也过得幸福,梁昇便对段瑞林更满意了。   但身在官场,步步艰险。梁昇对于自己的女婿段瑞林更多的是惋惜,没想到他临近退休了,还是要遭这一罪祸。   梁昇坐在书房里,台灯映照着他斑白的两鬓,老花镜落在鼻梁的中间。他定眼看着梁玫,有些不忍:“你真的决定了吗?”   “爸,我决定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能牵连梁家。”   段瑞林被捕这几天,无数念头涌上梁玫的脑海。她要为段瑞林洗脱冤屈,就意味着她要与整个枰南政府做对,她要控诉枰南政府,揪出躲在这个政府背后的一双双幕后黑手。她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在此之前,她不能自私,她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你可知道跟梁家断绝关系,意味着你失去了最大的资本支持,你一个弱女子,又有多少底子可以支撑着,直到为他洗脱罪名?”梁昇放在案前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梁玫提出断绝父女关系的想法。   “爸,梁家的资产这是你积累半生的财富,你不能拿梁家给我当后盾……就算你和哥哥都同意,我也不会答应,目前尚且不知瑞林到底碰到了谁的触手,但必定牵连甚广,以乃至于整个枰南政府内部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他出来当替死鬼……”   说到这里,梁玫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人先是制造舆论诬陷,将段瑞林的名声搞臭,使得他民心尽失,到后来以伪造出的证据直接逮捕,满城骂声一片。   梁玫从椅子上站起,双膝下跪在地,乞求道:“女儿不孝……如果将来某一天连我也遭遇不测,还请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帮我照顾好烨儿……”   “段烨的身份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或许老段一辈子都要背负黑警的罪名,但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他不可以背负这样沉重的背景……”   梁玫说着说着,无力地笑了笑:“那孩子很聪明,如果他将来想当警察或者别的什么职业,有我们‘这样的’父母,将会是他最大的阻碍……所以,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吧,让他摆脱我们,更自由地长大……”   梁玫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或许,做出让段烨换个身份生活的决定时,梁玫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结果了。不知道段烨会不会记恨她这个不负责任又狠心的母亲呢?   他会理解她的决定吧……毕竟,是她的儿子。   梁玫含泪乞求,字字决绝:“为人母亲,我未能尽责,为人女儿,我也未能尽孝,爸,发公告吧,跟我们划清界限,以后也不要再帮我了……您和母亲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是女儿最后的请求……”   梁昇面色凝重,良久,老人缓缓摇了摇头哦,发出一声长叹,便走出了书房。他步履蹒跚,走出书房后,在梁玫看不见的拐角处,他伸手捂住眼睛,淌下了两行浊泪。   第二天,梁家与段瑞林梁玫断绝关系的公告登上各大报刊的头条,在这一则新闻的下方,是同样震撼的一则新闻——梁家证实其外孙段某已去世。   谢离的手腕包扎了好几层白纱布,有几处还渗出猩红的血色,那是他自己啃出来的伤口。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神情复杂,还问了问要不要帮他挂号到心理咨询科。但谢离神情冷漠,全程闭口不言。   “太疯了!简直太疯了!我看你们家,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带谢离来医院的是冯兰,姜秋实在走动不了,便打了电话拜托冯兰前来将浑身是血的谢离拉去了医院。冯兰本来就对谢离没好印象,加上现在姜秋生病,她更没好脸色去对待这个白养的瞎子了。   “我说你真是个灾星!你要是不要命就尽早死去,没人要的东西!早十几年前就该死了!”   “你想死就去别拖累姜秋!她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倒好,还添乱!今天这一次是我大发慈悲带你来医院,我把话撂这了,下次你再犯贱我绝不会再管你!”   冯兰的话够难听的,骂得连整个医院走廊的人都回头看他们,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凶,又没人敢上前阻止。   事实上她骂了那么多,骂得再难听,谢离一星半点都没听进去。他从早上开始就没说过话,整个人面无苍白,如同行尸走肉般了无生气。   好像有某种无比重要的东西一夜之间被人打碎了,但碎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想找它的碎片来瞧瞧,但他却连一片碎片都看不见。   看不见,也再摸不着。   曾经他以为时间很长,很多事情都来得及。但命运总跟他背道而驰,谢离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贪心被发现了呢?导致老天爷知道了他的索求,刻不容缓地来夺走他想要的东西。   是了,或许他连想都不该想。   或许冯兰说得对,他真的是个灾星,谁跟他好,都要倒霉。   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没来得及带盲杖。谢离走出医院时浑身不自在,颤颤巍巍的伸手往前探,他连迈出一步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就好像每走一步前面都有可能是万丈深渊。马路上人那么多,总有人没注意到他是个盲人,莽撞过来,连句道歉都没有。   冯兰自然是不管他死活,她独自走在前面,不坏好意地想这瞎子不小心撞死最好了,少个包袱。   在谢离的左侧,突然有汽车轮胎激烈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然在谢离耳边响起。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走到了马路中央,于是立即停住了脚步,定定站着不敢往前再挪一步。   紧接着,响起了开门声,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是皮鞋落地的声音,有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温声开口:“请问,你是叫谢离吗?”   这把声音说不上熟悉,但谢离一定听过,他不断翻着记忆中的声音,终于想起了那天夜里逃亡,在马上边上遇到的那位好心人。   “我是。”谢离答道。   好心人拉起他裹着纱布的手腕,慢慢将他引回了人行道上,他心情不错地说:“马路上危险,不要随便乱闯,很多人……不安好心的。” 第31章 走了   段烨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国外了。他愣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被送上飞机的,只记得当时去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他本想趁机逃走的,但没想到被自己家保镖给逮住了,后来他又是一晕,被抬上了担架,上了救护车。   之后的事他就没印象了。   现在想来,去机场前发生的种种,应该都是他母亲梁玫的安排。   “大舅,我到底怎么被送过来的?”段烨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觉他里被人打了十几拳,痛得很。   梁耘坐在段烨的旁边,眉头深锁。他穿着深棕色衬衫,挽起了两袖,看上去像是刚开完会不久,匆匆赶来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就被他撂在一旁的柜子上。   梁耘看了段烨一眼,沉声道:“重症病人。”   接到妹妹梁玫的电话时,梁耘确实正在英国出差。他接手公司已经很多年了,英国这边的生意是公司每年很大一笔的资金收入,他每年都有一半时间在英国这边处理业务。当时梁玫的情况紧急万分,把段烨接过来的主意是梁耘出的,他说,大不了把段烨认作他的儿子。   于是就有了段烨车祸、去世这条新闻出现。   只消医院、媒体的配合,那就没人知道段烨已经被转移到了国外。   “大舅,我想回国,我回去照顾我妈,她现在肯定忙得焦头烂额了。”段烨故作轻松笑了两声,便摸索着爬下床找鞋子。   “你回不去了。”   段烨动作一僵:“什么?”   只见梁耘丢给他一只手机,上面是一则刚打开的新闻内容——《枰南重大车祸死亡少年未满16岁,为被捕处级干部段段瑞林亲儿子》   “砰——”手机掉到了地上,屏幕瞬间裂开了一道裂缝,但那新闻页面依然亮着,提醒着段烨,他已经“死了”。   一切都太过玄幻了,他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怎么就“死了”?   段烨不可置信,颤抖着开口问:“舅舅……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妈说要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懂什么意思吗段烨?”   “意思就是……你妈已经做好了什么都不要的准备了,你爸这冤,估计洗不清了……”梁耘从不觉得男孩子应该瞒着,事情的真相他应该有知情权。梁玫连哄带骗把段烨蒙到英国,如果梁耘不告诉他真相,他估计很久都消停不了。   但他太直接了,每一句话都像奔涌而来的海啸,段烨根本跑不及,他连人带身都被席卷进了深海里,连一声呼救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只能窒息在海里。   段烨低头站在洁白的床边,他紧握拳头默不作声,沉默得像被冲到海底的哑巴。   梁耘不再说话,他转身走出门,轻轻把门带上。关上门后,他摇了摇头,“咔哒”一声,将门锁也拉上了。   他转头吩咐保镖:“看紧点,别让他伤到自己。”   转眼两个月过去,秋天也快过完。湿冷冷的寒意被风包裹着侵蚀人的体温,走在外头的人都忍不住抖擞几下身子。   谢离陪着姜秋姜恒,早已搬到了医院附近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霉运到头了,那天他在马路上遇到的那个好心人,竟然愿意帮助他。   “你有困难?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跟那天夜里见到的模样也不逞多让。”好心人一针见血。   “我……”谢离抿了抿唇。   好心人又笑了,他的声音听上去还很年轻,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两次遇到你,也算是缘分。我的事业还算顺利,如果是钱方面的困难,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这个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   谢离思考再三,将姜秋的状况和盘托出,没想到那人听罢,当即就答应了谢离的借钱请求。   “治病的钱可以借你,但是你的姐姐能不能治好,我不能保证。”   谢离点头:“这个病难治,我知道的。”   “钱不是问题,不过……你得给我签一份协议,你得保证将来不管你姐姐的病治没治好,你都要承担起还债的责任……”   生意人做事总是精明的,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谢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失去了一位挚友,他不能再失去姜秋,他现在只想让姜秋活着。   “我会还债的,先生,有拖不欠。”谢离答完,突然想起什么,才又开口问,“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好心人宛然一笑,道:“陆启鸣。”   “阿离。”姜秋虚弱的声音传到谢离耳边。   这两个月她已经做了三次化疗,为了方便治疗,她剃了头,原本一头乌黑的长发从此再也没有了。谢离和姜恒说什么也不答应,也陪着她剃了头。一个病房里,总有几枚光秃秃的卤蛋晃来晃去。   “要喝水吗?”谢离转身,熟练地摸到了水壶和水杯,准备给她倒水。   “不是……”   一张最新的报纸摆在姜秋的腿上,她讶异地看着上面的大标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谢离。   谢离听到了报纸的摩擦声,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报纸登了什么?”   姜秋知道瞒不住他的,叹了口气,给他念道:“段瑞林在狱中自尽。”   那个曾经救过他的男孩,走了。   那个曾经救过他的警察,也走了……   谢离一声不吭,兀自摸索到了阳台。外面的风很猛烈,但怎么刮,都带不走他一点那些粘附在他身上的比雾还浓的忧伤。   远在英国的段烨,已经被关在别墅里很久了。梁耘这个武断的家长,直接给孩子断网断电话线,他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外界。而梁家这俩儿子对段瑞林和梁玫的事一概不提,段烨连父母的消息都没能知道多少。   这段时间他除了看书就是在房子里锻炼身体,学乖了些。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段烨这么安慰自己。   小舅梁勋比他大十来岁,还在英国念书,知道外甥被关在这里便经常给他带些新奇玩意儿来,因此段烨也跟他更亲近些。   段烨多次尝试说服梁勋倒戈,想办法带他回国,但都被梁勋拒绝了。   “没有你大舅的允许,你别想离开这栋房子。”   看来还是关系不够硬,段烨只好密切留意梁耘梁勋两人的举动,一发现他们有异常就当场拦截。   这天夜里,本来安安静静在楼下睡觉的梁勋,半夜突然接了个电话,便连忙起身收拾行李。   段烨在电话响起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隔音太好,他根本没听清梁勋在电话里说了啥,云里雾里的,但他都起来收拾东西了,想必是不小的事。   这个时候国内还是白天,他的母亲梁玫应该还在忙着给父亲上诉打官司,能有什么大事?   除非是上诉成功,父亲要释放了!   段烨兴奋地从床上弹起,踮着脚走出房间,从二楼的走廊围栏往下看,梁勋和梁耘两人一身黑色西装,正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梁耘交给保镖一串钥匙,小声嘱咐着。   “舅舅!舅舅!顺便带我回去吧!”浓冬的地板冰凉得像冰面一样,段烨鞋子都没穿就从二楼楼梯奔了下来。   直到他走到一楼,见到两位舅舅满脸愁容,眼眶红肿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他往后退了一步,磕碰到阶梯,整个人往后仰,重重坐在了楼梯上。   段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两位舅舅:“梁耘梁勋,你们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梁耘和梁勋回头看他,带着怜悯与无力。   “快告诉我!”段烨的声音响彻整栋别墅,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双眼正在流泪。   段瑞林在狱中自尽那天,梁玫正在去往法院的途中,后来她到法院,收到了丈夫死去的消息,当场宣布官司不打了。   第二天,她拿着准备好的所有资料,到法院门前一撒,漫天的纸张随之落下,又乘着猛风飘散到广场各处。   一身素色衣裙的梁玫,显得瘦弱又单薄,她在诺达的广场上高喊着:“段瑞林不是黑警,法律不能还我夫清白,我只好以死明志!”   她的声音引来不少围观群众,警察们纷纷上前维持秩序,并准备“清场”行动。   梁玫不顾阻拦,依然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人们开始发现不妥时,她已经倒在了那一片混乱之中,数张白纸落下,恰好盖住了她的脸。   这场轰动整个枰南市的“黑警案”,终于在这天落下了帷幕。   因为最后一个为段瑞林申冤的人,他的挚爱,都走了。 第二卷 第32章 十年惊醒梦里人   “快跑!”   “阿离!快跑啊……”   少年独有的变声期声线,沙哑又带着些磁性,一瞬前还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就变得渺远了。   谢离在大雾中探着双手前行,他忽然觉得很难过。迷雾里看不见任何人影,这把声音消失后毫无踪迹,谢离无论往哪个方向找,都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段烨……你在哪?”   “别走啊段烨!”   谢离一边擦眼泪,一边奋力往前跑,但始终徒劳无功。突然撞到了一块巨石,他整个身体失重猛地往前倒下……   谢离就在这时睁开了双眼,眼角有几分湿润。   ·   车窗外,阳光猛烈,现代化都市高楼林立,车来人往,谢离刚睁开眼时,强烈的光线刺进他的眼球,他清楚地看见城市风景正在快速往后倒去。   他还是不太适应强光。   一只手挡在额角,另一只手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副银边眼镜架上了鼻梁。得益于这张精致的脸,这副看上去既普通又单调的眼镜,现在矜贵又独特。   旁边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实习生,正傻愣愣看着他,明明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眼镜,但戴在谢离的脸上,未免太好看了些。   实习生徐远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礼貌,便随口起了个话头掩饰自己刚才偷看的尴尬:“谢医生你醒了?我就说早上我们应该早点出发,你看现在刚好,不用撞上早高峰。”   他们这次代表枰南眼科医院来首都参加一场全国医学研讨会,本来是指定谢离一个人来的,但是医院觉得谢医生一个人代表医院去参加这种大型会议不够气派,非得给他安排一个助手,于是就把刚进来实习的徐远拉了过来。   “嗯。”   谢离看了下手表,他上车只是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就梦到那么久之前的事。   已经过去十年了。   他有时会怀疑十年前那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过,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一把已经淡忘得差不多的声音,看不见摸不着,他找不到这个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但这些年来,他总能在无意之中,就梦到那时的事,那时的人,有时很近有时很远,真实又虚幻。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念想太过执着,还是潜意识在提醒他,有些人,他不能忘记呢?   谢离搓了搓眉头,问道:“还要多久到会场?”   “快了,还有5分钟。”徐远晃了晃手机的导航。   “听口音,你们是南方人吧?”首都司机一口京腔。   “嗯对啊,我们枰南的,来首都参加医学研讨会。”徐远真是个自来熟,就差银行卡密码没抖漏出来了。   “哟!巧了不是,我这儿前几天也接到一个小姑娘,听口音跟你们挺像的。” 司机大早上开车也无聊,看见徐远这小伙子爱聊天,便拉开了话匣子,“小伙子会议开多久啊?是哪方面什么的医生?”   “哦!我们是眼科医生。”   “哟,了不起了不起!”   “哪里哪里……哈哈哈。”徐远摸了摸脑袋,他刚进医院不久,在科室主刀医生谢离面前被外行人夸奖,难免有些心虚。   谢离一直静坐着看向窗外飞逝的景物,对他俩的聊天内容充耳不闻。他向来少话,在医院上班这几年,不是手术就是坐诊,很少跟同事有过多的交互。   徐远入院这几个月已经习惯他身边这位大佬的高冷气场了,他觉得谢离不算冷漠,因为平时在专业知识上这位大佬也乐于指导新人,或许人家就是不爱交朋友,立志要将青春奉献给医学事业呢?   不然生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   到了会场门口,谢离下车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和袖子,便拿着公文包大步朝里走去。其实他平时极少穿全套的西服,一来工作不方便,二来他不喜欢西装给人精致刻板的印象。平时上班白大褂无菌帽已经够刻板印象了,下班后他还是喜欢穿休闲宽松的衣服。但今天他是代表医院来的,见的人都是医学界的大牛,穿得正式些是对他人和自己的尊重。   谢离明显低估了自己,这身简单的黑西装穿在他身上,并不仅仅是“正式些”而已。不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过于出众,他走到哪都能引来旁人侧目。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无心理会,这位谢大帅哥对别人刻意或是不经意投来的目光,总是选择性忽视。   “那位帅哥,就是你们学院眼科毕业的高材生吧?”陈家行教授问他身边的助理小丘。   “没想到教授你还关心帅哥?没错,当初毕业被院长推荐到首都医院工作却拒绝了的那位,就是他。”小丘朝那个挺拔的身影看去,看见谢离在签到墙上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的名字签到最下方。   “略有耳闻,是个怪人。” 陈家行并非特意打听,只是因为小丘的院长是他好友,当时院长跟他说这件事时,整个人都气疯了。   这个学生拒绝首都医院年薪百万的邀请,非要回一个南方二线城市工作。   竟然还有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小丘将视线收回:“这次会议来的很多都是我们学校出来的大牛,今晚的聚会,这位师兄也会到场,院长也来,陈教授你应该收到通知了吧?”   “收到了,你今晚得叫我学长。”陈家行笑说。   陈家行也是小丘他们学校的学生,只是比她早十年毕业,如今成了她的上司。   视线前方的谢离将签字笔合上,双手递还给礼仪小姐,他身上那份淡然自若的气质使他跟周围人拉开了距离。陈家行又多看了一眼那个特别耀眼的年轻医生,才在助理的催促下前往签到区。   ·   会场门口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人,研讨会马上开始了。这个人数大约200人的大型研讨会,其中有将近50人都是谢离的校友,不过除了几个同届曾经碰过面,其他都是谢离未曾谋面的前辈或后辈。   他找到贴有自己名牌的位置坐了下来,不少人经过他的时候,都来跟他打招呼。大部分人谢离都不认识,但他依然耐心地保持礼貌点头,回以职业微笑。   旁边的座位来了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行色匆匆,领带都打歪了,数滴汗珠从发尾悄悄淌下。他见到谢离的时候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谢离点头示意,瞥了一眼他位置上的名牌,写着“欧阳”二字。   ·   欧阳从包里取出纸巾,擦了两遍椅子才坐下来。他扶正自己的领带,又从背包里取出纸巾,一丝不苟擦掉了脖子上的汗,接着又取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面。   “公务繁忙,还好赶上了。”   没人顺着他的话回答,欧阳顿时感到一丝尴尬。   他扭头看了眼谢离的名牌,又看了看他的脸,当场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但他在谢离面前很快又咧开嘴,笑得有些僵硬:“你就是我们学校那个读眼科的谢离?”   “嗯?”谢离认真注视着面前这人,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他。   “哦……你应该不认识我。我跟你一届的,学的法医专业,那会我们班女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幸会!”   “原来如此……”   谢离似懂非懂回了一句,旁人听起来就是十分敷衍。   气氛再度跌落冰点。   欧阳表面的笑容稍纵即逝,因为他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字骂人了。他点开一个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4人群,愤怒地发出了几个字:晦气!真晦气!   朵朵:哟!欧阳法医今天不是公事外勤参加什么医学大会吗?咋的参加了个晦气?   陈晓峰:怎的欧阳大哥,难不成开个会遇上尸体了?不对啊,咱也没接到案情啊?   欧阳:比遇到尸体还晦气!我遇到我大学的情敌了!就坐我旁边!淦!   朵朵:哈哈哈哈哈哈哈.gif   陈晓峰:就是传说中那位迷倒万千少女的校草?你暗恋对象喜欢也不奇怪,小姑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欧阳: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陈晓峰:你喝醉酒自己说的,而且还不止一次,我们整个局的人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朵朵:校草跟我们梁哥比谁帅?拍照看看!   欧阳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他左边的谢离,仪表堂堂,坐姿端方,他眼神漠然,看上去是看向讲台的主持,但实际上焦点好像又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几根细碎的发丝恰到好处垂到谢离的眉骨上,使得他整张脸上看是有种难以言说的静美。   这一眼看得欧阳那个自惭形秽哟,他完全没心情跟群里几个小伙伴闲聊了,更不想继续听这无聊彻底的研讨会!   ·   群里突然冒出一个黑色头像,发来了两段语音。   欧阳点开第一段语音,迅速放到了耳边,语音自动切换成听筒模式播放。   “欧阳,晦气就别看了,赶紧回来写尸检报告。”   这把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说话的语气却是懒洋洋的,听起来多少有些痞里痞气。   欧阳拿开手机,想喷回一句“你大爷的”。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手机自动播放了这位爷发的第二条语音。   “什么校草不校草的,你们学医的就没几个不秃头的,我看啊……”   欧阳:……   这话是在骂谁呢?   他眼疾手快掐断了这段语音,但几秒之后,他更想掐断这家伙的脖子……   --------------------   不得不说我的阿离宝贝真的又帅又美呜呜呜!他现在看得见了!   不好意思宝贝们,这本我打算继续存稿啦,上榜就会按照任务字数更新,不上榜就缘更。   这本要研究的东西比较多,我的水平有限,要花很多时间去构思,加上三次元也很繁忙,就更慢了。   请相信我不会坑的!! 第33章 宴会上的关照   “什么校草不校草的,你们学医的就没几个不秃头的……”   这句话一字不差传到了谢离的耳中,他眉头轻轻皱了皱,面无表情地跟欧阳对视了一眼,就别开了脸。   他对声音还是那么敏感。   欧阳:?   姓谢的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妈的梁夜,你害老子在情敌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   欧阳坐如针毡度过了一天的学术分享会。   身边那位帅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喝水看书记笔记回信息优哉游哉,还时不时跟他旁边那个小助理解释专业术语,完全把欧阳的手机语音抛于脑后。不知道是他为人有肚量,还是已经暗自记下了一笔账。   这场医学研讨会主要是当今医学界的大牛分享自己在各自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欧阳现在在公安系统工作,已经脱离医学系统很久了,但对于那些行业的先行者和探路人,他还是会由衷敬佩。   这场会议上,每一位走上讲台的老师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学者兼医者,他们在医学领域已经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努力,有的两鬓斑白,有的步履蹒跚,如今却依然奋斗在一线,为国家的医疗事业发光发热。   正是因为有这群人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和贡献,国家的医学才有今天的成就。   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分享会结束。晚上是欧阳他们医学院的校友聚会,他早就在群里找到了组织,跟随着大队一起到了聚会酒店。   这类职场社交聚会,说白了就是资源交换。来者都是全国有名的医生学者,聚会叙旧是其次,互相攀谈,了解当今行情和最新行业动态,发现新的峰值才是大家的主要目的。   晚上聚会的时候,大家按时入场。不得不说,他们医学院出来的牛人确实多,像欧阳这种在业内没多少知名度的学生,都很默契地自觉坐到最末尾的那桌。   好巧不巧,他刚坐下的时候,发现谢离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正敲着手机回信息,看上去忙得不行。   正当欧阳在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座位时,就有人举着来红酒杯来找谢离。   “谢离同学,好久不见。”说话的是陈教授的助理小丘,欧阳今天看了一天的分享会,对会议主理人的助理还是有印象的。   谢离抬头的时候,眼睛有一瞬的茫然,看上去他也没认出这女生是谁,礼貌地答了句“你好”,等人继续说话。   “院长和陈教授到主桌落座了,大家都说想见见你,特意让我来邀请你过去。”小丘的长相看上去就很漂亮,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让人很难拒绝。   谢离闻言很快站起身,看了眼主桌的方向,答了句:“好。”   走开前,小丘特意跟欧阳握了握手:“欧阳法医,久仰大名,稍后我再来拜会。”   欧阳伸手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没想到陈教授助理还认识他,但后来想想也不奇怪,陈家行作为会议主理人,来宾的名单估计他的助理小丘早就看过了。   ·   走到主桌时,谢离手上多了杯红酒。   “赵院长,陈教授,瞧瞧我把谁带来了?”小丘说话很会拿捏腔调,是个很擅长交际的女人。   在主桌上站着互相敬酒的几人纷纷回头,看见谢离后脸上的神色各异。   “院长,陈教授,李教授,你们好,许久不见了,学生先自罚一杯。”谢离举了举手上的酒杯,一口下肚。   “诶?谢离学弟,你这自罚一杯,怎么说也得有个由头吧,你没事自罚什么呢?”带头说话的是陈家行,他这话一下子就挑起了气氛,整桌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向谢离投来,接着传出了些细碎的议论声。   赵院长就站在旁边,看见谢离后就有些来气了,他脸上绷着张黑脸,并不高兴。实际上,是陈家行私自安排小丘去叫谢离来这桌的。他刚好跟老友赵院长聊起这个叫谢离的学生,简直是赵院长的心头恨,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气消,就想着让人来敬杯酒,化解化解两人的矛盾。   “陈教授你真是,别多喝了两杯就倚老卖老了啊,人谢离是来敬酒的。”帮谢离说话的是心脏外科教授李香,谢离在大学的时候曾听过这位女教授的选修课。   现在是什么情况,其实谢离心知肚明。当年谢离拒绝京北医院的工作执意要回枰南,实在把赵院长气得不轻,现在院长肯定是心头有股气儿还没消,估计只有谢离做低伏小,他才能把那口气咽下去。   “罚的原因是,没有第一时间来向老师们问好,是学生不对。”谢离边说边拿起餐桌上的红酒瓶,又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当着众人的面又喝了个精光。   一杯喝完,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朝赵院长说道:“赵院长,学生再敬您一杯,如何?”   次不过三,赵院长这面子也赚回了,也该收一收脾气了,他转身拿自己的杯子跟谢离碰了碰:“谢离同学,随时欢迎你回京北工作。”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院长还会对他发出邀请,不过谢离很清楚,这只是些场面话罢了,有些机会不是他想要就有的。他只好努力赔笑,再次表达自己的感激。   “好了好了,老赵你就惦记着人学生的好。” 李香适时地打圆场,她笑着拍了拍谢离的肩膀,“一起坐下吧谢离,准备上菜了。”   “对,谢离同学就坐我们这桌吧,老师们都想多跟你聊了。”小丘给谢离添了一份碗筷。   谢离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他很少跟人围餐,对于这种过分的主动有些不习惯。   趁着上菜这功夫,李香给谢离一一介绍了这桌的剩下的几位医生,分别是李香的得意门生陈升、呼吸道外科专家文晴和她的助手小刘。   陈家行给谢离夹了一块鸡肉,说道:“谢离学弟,你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你们院长就告诫过我,不许帮京北医院挖人,还说你们眼科没你不行。”   作为医学行业内的领军人物,陈家行的人脉甚广,业内许多打过照面的医生都是他的朋友。   谢离盯着那块被人夹到碗中的鸡肉迟迟不下筷,他没什么胃口,只好兀自倒了杯酒慢慢斟酌。   “陈教授言重了,你……跟我们院长认识?”   “枰南嘛,我年轻时也去那边实习过,你们院长还是我当时的同事呢。”陈家行说起当年,眼神飘远,像是在回味那些久远的记忆。   医学生聚会,餐桌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讨论病例,就是讨论医学研究。谢离不太爱说话,很多时候都是听他们讲。   “听说陈教授的团队正在研发一款新药,对治疗脑部疾病很有帮助,到时记得跟我们分享一下成果啊!”   “哎,都是为了患者,赵院长你也知道,全国各地的脑疾病患者都涌到了我们医院。这款药如果成功研制出来,能救很多人。”陈家行说到患者时,脸上写满一名医生的忧愁。   “确实啊,家行,你是我带过那一批里最出色的医生,医学上有什么突破进展记得跟校友们分享一下。”赵院长一看就是个好酒的,平时在学校习惯了为人师表,在酒桌上却积极得不行。   陈家行给赵院长斟了杯酒,对着圆桌举起了杯:“一定一定,也请在座各位多多关照!”   饭店所在的地段很好,透过偌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城市的璀璨夜景,谢离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对面那间国际酒店门前伫立的国旗,在夜色当中尽情飘扬。   谢离收敛神色,随大众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   emm……这本真的要更得比较慢,最近在写隔壁那本一周之内,抱歉抱歉!给大家鞠躬!   还是求求大家海星收藏评论!人气值上不去没有好的榜单,难受……   下一章两人重逢了! 第34章 是他   徐远第一次到京北,去到哪都感到好奇。下午散会后,非要尝一尝路边小车拉来的糖葫芦,吃了一颗就说京北的糖葫芦糖渣都比枰南的好吃,紧接着他就一个人吃了十串……谢离见了只说了句小心闹肚子,也没别的了。   没想到还真让谢离说中了,到了饭店后徐远连宴会厅都还没进去,就跑去了洗手间,“噗呲噗呲”的一蹲就蹲了半个多小时。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席了。   戴着口罩的服务员小哥推着一辆餐车路过,餐车上一个银色大圆盖,圆盖旁边是一个蒸笼。   “诶?是京北烤鸭的餐前表演吗?来来来,来这桌。”徐远之前也不是没吃过烤鸭,只是难得来一趟京北,怎么说都要体验一下正宗的京北烤鸭,看看本土特色的餐前表演。   “这个不是……”服务员小哥有些难为情。   “不是我们这里的吗?”徐远说完,就喊来了饭店领班:“麻烦这边快点上烤鸭谢谢啦!”   领班走上来一看,当即就给客人解决问题:“这一套就是你们的,现在就可以给您表演。”   服务员小哥整个人愣怔在原地,他显然不太接受这个安排:“可是……”   领班拉过服务员小哥说:“这个厅的老板是我们的大客户,先给他们安排,听到没。”   小哥只好点点头,把餐车推到徐远和欧阳这桌前面,揭开了大圆盖。   一只香喷喷热腾腾的烤鸭就在桌面,烤成红色的脆皮十分吊人胃口,只见服务员小哥从桌底下拿出刀具,专心致志地切割面前那只鸭子,一片一片地把皮肉分离,装在餐碟上,徐远都看流口水了。   宴厅里一共有六围,人多吵杂,不少都是阔别多年旧友,难得今天相聚一个开心就喝上头了,几个醉酒的校友跌跌撞撞冲来徐远这桌找人喝酒。   带头的那个喝得脸红得像关公,一个不小心往前踉跄了几下,“砰”的一声撞到在那辆烤鸭餐车前,服务员小哥吓得一跳,刀从手中掉落在地,差点砸到了醉汉。   “你会不会拿刀啊?差点伤人了你知道不知道!”醉酒的那位平日里是个脾气好的医生,但喝酒后脾气就上来了,他带着浑身酒气冲上前去推翻了那辆烤鸭餐车,服务员刚片好的烤鸭还没来得及送上桌就碎落一地。   “啊——”徐远可惜地叫了出声。   见有人撒酒疯,一堆人冲了上前,有的责骂、有的调解、有的扶人、有的喊人来帮忙……场面一度混乱。   同时被撞倒的还有服务员小哥,他整个人扑到了墙角,可能是撞到了关节,他站起来都不利索。   隔了几桌的主桌,陈家行注意到这边的骚乱,忙不迭叫了小丘:“去看看什么情况。”   小丘应声放下酒杯,匆匆往徐远那桌赶了过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撒酒疯的那名医生,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他瞬间清醒了,从地上爬了起来。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从餐车下层摔出来的东西。   一个蓝色的箱子,箱子的锁口处,有个电子计时装置,正在无声地按秒倒数。   怎么说都是在公安系统上班的法医,欧阳对这类突发情况比在场所有医生都要反应迅速,他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边指着门口方向冲屋里人大喊:“有可能是炸弹!全部人马上撤离!立刻报警!”   ·   京北市公安局。   接到警情的时候,刑侦队二组所有人刚加完一个小时的班,半只脚迈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正商量着晚上去哪自助烤肉。   “什么?谁那么大胆敢在京北放炸弹!”陈晓峰几人立刻折回办公室,穿上了防弹服。   “废话少说,马上出发!”刑侦队里最年轻的组长梁夜,目光如炬盯着前方,“砰”的一声关上了警车车门。   十辆整齐肃穆的警车,从京北公安局一排开出,紧急前往警报现场。   ·   长盛饭店这边,整个医学院聚会的宴会厅已经清场完毕,欧阳站电梯门口,帮忙指挥着这层楼的人群疏散。   那位片烤鸭的服务员小哥在逃跑时已经被饭店保安们制服了,押到了饭店一楼的空地处等待警察来处理。   “欧阳!”梁夜那一组人从安全出口处冲了上来。   “拆弹专家刚刚进去了,我只看了一眼确定是个定时装置,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炸弹,现在这一层的人基本撤离完毕。”在公安系统多年的欧阳,临场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梁夜拍了拍欧阳的肩膀,挑眉道:“辛苦了,朵朵在对面酒店大堂收集笔录,你是目击证人,下去自己填张单吧。”   欧阳:……   过河拆桥第一人,梁夜今天欠的账欧阳都一笔一笔狠狠记下了……   梁夜走进“炸弹”所在的宴会厅,两名拆弹专家全身武装,正围着一个蓝色的箱子观看。他们看见两位刑警走进来时,也没驱赶,只是简单汇报了一句:“梁警官,我们检查了几次,这个不是定时炸弹,不会爆炸。”   闻言,梁夜皱了皱眉,往前大步走去,看见这个蓝色箱子上的定时装置时间显示在“01:30:50”,并且以秒为单位,一秒一秒稳定地倒计时,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那它为什么还在倒计时?”   “确实是定时装置,但里面没有炸药。”拆弹专家轻轻敲了敲箱壁,传出几声钝响。   “有液体?”梁夜看向拆弹专家。   “对。”   “能拆开吗?”   “可以,你们离远点。”拆单专家从盒子里掏出了工具,准备撬开这个神秘的蓝箱子。   没想到这个箱子两三下就被撬开了,当蓝色外壳脱开的时候,梁夜目光锁定在里面那个有两面透明的玻璃箱上,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盒子里被冰水包围的东西——那是一颗人体心脏。   “真是狡猾,里面还有一个。”   那个玻璃箱子最上方,竟然还有一个类似的定时装置,倒数的时间竟然只剩下1小时。   “还能拆吗?”梁夜轻蹙眉头,“我要里面那颗心脏完整取出来。”   “目前比较棘手的正是这个”两名拆弹专家交流了一下眼神,回答他:“这个箱子没有炸药是不会爆破的,我们猜测这是一个自毁装置。”   其中一名拆弹专家点了点玻璃箱子上方的计时装置,下面镀了一层银色的钛合金,谁都看不见这层金属里面还有什么。   梁夜大概猜到了:“你是怕里面有强腐蚀性的化学物质?”   “是的,我怕贸然拆开触发到某些装置,心脏就不保了。我们现在马上带回局里的实验室,进行隔断拆除。”   “行,拜托二位了。”   专家组带着心脏乘电梯下了楼,梁夜叫来饭店经理带自己到处转了转,他重点看了厨房和冷库,还有逃生通道。   “晓峰,嫌疑人那边怎么说?”梁夜按着对讲机,重新回到宴会厅,扫了一眼这个有六围的包间,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几乎还没人动过筷子,几支昂贵的红酒刚揭开木塞,还没来得及喝,在场的人就被紧急疏散了。   对讲麦信号不太稳定,陈晓峰的回答充斥着沙沙的声音:“梁哥,他说他只是负责送货,并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梁夜绕着这几张大桌子逡巡了一圈,最后蹲在那辆被撞倒的餐车旁边,他按着耳边的对讲麦说:“朵朵,你那边呢?”   耳朵里突然传出朵朵花痴的声音:“梁哥!我看到校草了!好帅啊~跟你不相上下!”   有多帅啊……梁夜眯了眯眼:“你醒醒,我问你在场人资料都收集完了没?”   “报告组长!收集好了!”   “好,晓峰,你先把嫌疑人带回警局一会儿我来审。”梁夜站了起身,一边下楼一边冲着对讲麦说:“朵朵你收集好所有人员资料,我下去筛选重点人员带回去警局吃夜宵。”   “是!”   “是!”   ·   “你……你好,我来收一下你的资料。”林朵朵面对帅哥含羞带怯的,红着一张脸收完所有人的资料才敢靠近。   “好,填完了。”帅哥将纸和笔归还给面前这个女警,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林朵朵转过身深呼吸了几口气,还好帅哥没看她,不然就看见她像喝多的一张脸了……   “你干嘛呢脸红成这样?喝多了?”梁夜扯下耳朵上的对讲耳机,笑着看林朵朵。   靠……这张开过光的嘴!   校草就在身后,肯定听到了!   林朵朵整张脸顿时僵硬了,她将手中的一沓资料重重砸到梁夜的手上,骂了句:“臭直男!”   “喂!林朵朵同志!禁止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啊我说了多少次……”梁夜还要喋喋不休。   “我没有!”林朵朵同志果断跑到。   梁夜“啧”了两句,目光才移回手中的那一沓资料上。   当看清最上面那张表格填写的姓名时,梁夜紧握着纸张的那只手,一下子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姓名栏写着——谢离。   字体工整漂亮,笔划稍微有点潦草,离字最后一点漫不经心地落在横折钩的上方……   谢离……   谢离。   是你吗?   再抬起头时,梁夜双眼发红,疯了似的四处张望寻找这份资料的主人。他张开口却叫不出声来,咽喉被什么堵住了,连着泪腺。   他在心里默默催眠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镇定,个人情绪不能带到工作中。   酒店大堂挤满了从饭店撤离出来的人,喧闹吵杂。但梁夜什么都听不见,他像是屏蔽了所有声音,只听到自己心里头默念的名字。   梁夜甚至是有些疯魔了,一个一个掰过别人的肩膀看。   第一张脸,不是。   第二张脸,不是。   第三张,依然不是……   在哪……你在哪……   看了大约十多个人,都不是他。梁夜靠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稍微给自己松口气,真是魔怔了,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恰好又习惯将“离”字最后一点写出框呢……   他摇头,笑了笑自己。   就在摇头的那一刹,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人,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静静抽着烟。   男人的脸在白色的烟雾中若隐若现,他抽烟的样子有些迷醉,烟雾掠过他的下颌线,又缠上了喉结,扰乱了梁夜的思绪。   是记忆里的那个侧脸,但又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似乎是被人注视得有些久了,男人终于转头看向他,略带迷茫地,将烟盒递了过来。   “要来根吗?”   烟雾飘散,面前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小瞎子的脸已然重合,瞬间化成了一体。   是他。   这一刻,许多许多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些激动的、喜悦的、难过的、沉重的……隐蔽又无人知晓的情感,冲破十年冰封的河面,越过漫长岁月,在他心底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浪涛的声音在心中回响不绝,又经久不息……   ——但他只是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身。   ——憋回眼泪,偷偷喘了一口气。   然后,梁夜转过头,目光透过男人的眼镜,扎扎实实落进他的瞳孔里。   他笑着对谢离说:“你的眼睛……”   谢离眉头轻皱,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越发茫然。   --------------------   呜呜呜呜呜呜……是他啊! 第35章 热茶   纵然十年过去了,梁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谢离。   “你的眼睛……”说话间,男人的目光未曾离开过谢离一秒,他还有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但早已习惯被各种各样的目光审视的谢离,只当这位也是其中一种罢了。   谢离又抽了口烟,等了两秒,这人总算把后半句屁话放出来了。   ——“真好看……”   谢离迷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见对方目光有些异乎寻常的炽热——于是伸出去的烟盒又收了回来。   但不遂他愿,那个烟盒很快被人从手中抽了出去。那个男人从里面倒了一根烟出来,收进了上衣的口袋。   “谢了,借你一根烟,下次还。”   烟盒又回到了谢离手中。   “不用还,请你的。”   听罢,那人只是笑了笑,刚想说句什么,手机就响了。   梁夜在谢离面前接听了电话,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轻蹙眉头低声说了句:“行,我马上回去。”   “有事,先走了。”他朝谢离抬了抬下巴,就当打过招呼了。   谢离转过身吐出一口白烟,遮住了他跟着人移动的目光。   拿走他一根烟的男人走路很快,他走到了一辆警车前时,路过的风刚好扬起他的深色风衣的衣领,遮住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他不甚在意地将衣领压回肩上,穿着军靴的长腿往车里一迈,钻进了警车里。   他从警车车窗探出头,招呼来那位女警,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她,吩咐了几句,然后等到那个叫欧阳的法医上了车,一踩油门就离开了酒店。   很快,大概是谢离把指间的香烟抽完时,那位女警来拍了拍谢离的肩膀,让他去警局一趟做个笔录。   ·   京北公安局问询室外面的大厅里,坐着二十多名医生,都是被梁夜筛选出来的“重点人员”。   陈家行是宴会的主办方,醉酒闹事的几个是和徐远是跟嫌疑犯密切接触的人,他们最先被邀请去了问询室。他们这些剩下的精英医生学者则在外面等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炸弹”被发现时,谢离远在主桌喝酒,只听到欧阳大喊“有炸弹”,便跟着人群急匆匆疏散了。当时在饭桌上没胃口,现在谢离有了饥饿感,倒有点想念陈家行给他夹到碗里的那块肉来了。   他坐在大厅的一角无所事事,点开手机看病人的病历,中途又回了几条信息。   期间那位穿军靴的警官进进出出过几次,中途不小心跟谢离对视了一眼,谢离没什么反应,倒是姓梁的警官了然般朝他点了一下头。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男人对他上心。   谢离默默别过头去,并不想理会。他后脑勺抵在墙上,准备闭目养神。   眼睛刚闭上不久,有人给谢离送来了一杯热红茶。   来送茶的是个穿制服的小警察,他客客气气的把茶端到谢离边上,然后又给其他人分了几杯:“我们梁哥说了,就是例行公事问个话,让您……您们放心,他很快就过来。”话显然是对着谢离说的,只是临到“您”的时候改了。   谢离不明白为什么这话要对着他说。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喝了一口热茶,是刚好合适的温度。   ·   爆破实验室里,梁夜和欧阳正在围观两位专家拆除定时装置,上面的时间倒计时显示还剩下20分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欧阳拿着刚冲扫出来的物证照片,喃喃自语“根据切口情况来看,就像是……”   “像什么?” 梁夜目光盯着那个玻璃箱,被冰水包裹的人体心脏呈现出白色,看上去心脏已经离开人体多时,失去了活力。   欧阳冷静地看向梁夜:“像心脏移植手术的供体。”   “心脏移植手术,是由合适的供体捐献心脏,由专业的医生进行切除手术,保存在低温环境里,再在规定时间地点移植到匹配的受体身上。你看这个腔静脉在右心房以上4到5厘米处切断,下腔静脉根部切断,主动脉自无名动脉起始处横切断,肺动脉分叉切开……这种熟练的切断刀法和精准程度,一看就知道是经验丰富的人做的。”欧阳说起尸体、器官这些的时候,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总喜欢解释一番切割刀法诸如此类的。   梁夜边听边静思,其实他一开始看见心脏的时候就往这个方向猜想过。   “目前没有接到医院丢失心脏的警讯,我刚才让老张去查京北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院了,目前没有最新消息。”   “要真是移植的心脏丢失在饭店里,你想想多恐怖!”尽管欧阳经常在解剖室对着尸体吃火锅,但只要一想起今晚那只烤鸭下面有一颗人体心脏,他还是有些心理性反胃。   “怕就怕是来路不明的器官……”梁夜目光深邃,想到了些很久以前的事。   “啊?”   “不管怎么说,这颗心脏有可能牵涉到两条人命。”梁夜对实验室里的两位专家说:“必须尽快拆除定时装置,不能让心脏受损!”   这边欧阳也戴上了手套,准备进去实验室帮忙:“心脏移植手术保存时间最多6小时,先不管这个倒计时是怎么回事,越快找到受体就越好,不要白白浪费供体的付出。”   实验室里那颗泛白的心脏,几个小时前,还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又或者说,几小时后,这颗心脏又将拯救一条命。   人命相关。   “我再去审审那孙子。”梁夜话音未落,长腿已经迈出了实验室。   ·   审讯室里,那个片烤鸭的服务员小哥紧张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求求你了警官……我我我真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出来打工没多久,房租水电又贵,实在没办法才到处找活干的。我只是帮朋友送个货,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陈晓峰用钢笔敲着桌面,厉声道:“不知道什么东西你也敢送?我说哥们你是不是嫌外面的空气不够新鲜想进牢里吸两口?如果你送的是毒品你就是贩*,如果你送的是个孩子你就是拐卖!以上任意一条你就能在牢里坐五年以上不封顶,你还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我……我真是不知道啊警官!况且……那个箱子也装不下一个孩子啊,你不能吓唬我啊警官!”   “别扯开话题!”   “那哥们名叫刘成山,20岁,刚来京北打工满两个月,工作一直不稳定,做过快递员、外卖员、餐厅兼职,全都是些散工。刘成山跟一个名叫李强的人合租,也是个外送员,李强今天下午临时有事送不了这个快件,就委托刘成山帮忙去送。”   刑侦二组的大姐肖丽蓉,正注视着审讯室里刘成山的一举一动,就连跟梁夜说话眼神也没挪开一寸。   “送货送去哪?”梁夜问道。   “你问到点子上了,量你也想不到。目的地是长盛饭店地下停车场里的车牌号为AA156的后备箱。他把东西带来兼职的地方,就是打算抽空溜下去停车场把东西送到那。”   “车牌号AA156……那车找到了吗?”   “停车场监控没拍到这个车牌号的车进出,我们查了车牌号,显示号码不存在。”   梁夜听罢点了点头:“他可以临时换假牌,让人去查一下停车场全部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和车,另外马上再找几个人去把李强给我找来。”   审讯室里,陈晓峰还在给刘成山唱黑脸。   梁夜隔着一片单向玻璃,俊朗的脸庞映在玻璃上有些模糊,看不出是何种神情。他对着耳麦说:“晓峰你出来。”   审讯的换成了梁夜自己。   “来,喝点水。”梁夜把矿泉水递到刘成山的桌板上,自己也拧开了一瓶仰头喝了起来。   进来的帅哥还给自己带了水,比刚才凶巴巴那个警官态度好多了。刘成山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个跟自己没时间洗衣服的辛苦打工人,看帅哥的眼神突然多了点同情。   “警官,加班很辛苦吧。”刘成山也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看上去应该渴了很久。   梁夜挑了挑眉,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可不吗?”   他将本子往桌面一丢,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两条大长腿在桌底跨开,姿势自如又桀骜,“刘成山是吧,你都知道打工辛苦,那就别浪费我时间,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试图骗我?明白?”   刘成山眨了眨眼,他喝完这位警官给的水,才发现他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好相处。   梁夜看了眼手表,又过去了15分钟。这时耳机里传来了欧阳的声音:“定时拆除了,心脏已经完整取出,脱离供体大约4到5个小时,你抓紧时间。对了,定时装置上那些液体你猜是什么?”   “浓硫酸。”   梁夜没有说话,而是敲了两下耳机,对着黑色玻璃指了指腕上的手表。然后,他开口对刘成山说:“开始吧,李强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是几点?”   --------------------   好久不见!这本之后会尽量多更一点! 第36章 不必这样   单向玻璃外,陈晓峰捅了捅刚审讯完重点医生的朵朵:“我赌这次10分钟。”   朵朵给他捅了回去:“你也太小看我们梁哥了,我赌8分钟!丽蓉姐呢?”   肖丽蓉静静抱着手臂:“我看,5分钟。”   两个小的“哇塞”了一声,就被肖丽蓉赶出去协助其他部门工作了。   审讯室里,梁夜右手戴着手表,拿起钢笔在纸上画了几下。   “李强是几点把东西交给你的?”   刘成山小心翼翼看了眼梁夜的手表,但动作很小,小到几乎让人以为他只是眨了下眼。他说:“我都说多少变遍了,就四五点啊。”   梁夜拿笔的手在纸上点了一下,他抬头扯了扯嘴角:“别跟我废话,到底是四点、还是四点半、还是……五点?”   他特意将这几个时间点说得很慢,中间的停顿却不明显,听起来倒像是百无聊赖耍着人玩。   刘成山偏头,眼神闪烁:“大概、大概……大概五点吧,不记得了。”   “呵。”梁夜将手中的钢笔拍在桌面,“我说到四点半的时候,你的眼皮眨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刘成山眼睛直直瞪着梁夜,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但梁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松开手表丢在桌面,“我一进来,你就盯着我手表看,你那么注重时间的一个人会忘记时间,是不是有点假?”   刘成山脸色发白,打算再为自己辩驳一下:“警官,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真的……”   “别急啊,你又不赶时间,来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梁夜毫不犹豫打断了刘成山的话,在审讯室里,梁夜向来都是主导的那一方。   “我抬手的时候,手表上的时间正好是8点,而恰恰在这时,你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时间,会出现让你觉得可以松一口气的情况?”   听到这,刘成山骤然吸了一口气,额角一滴大豆般的汗珠滑落到腮边。   突然,梁夜大声吼道:“说!是自毁装置吗!”   这一声把刘成山腿都吓软了,要不是被扣着裆部,他估计得滑落在地上。   “我……我我……”   一只军靴直接踩上了刘成山面前的桌板,梁夜的手臂搭着膝盖,食指指着刘成山的太阳穴:“你他妈别跟老子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就在拖延我们的时间,我告诉你李强我们已经找到了,他都招了。”   “不!我不信!李强四点就出发了,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他!绝不可能!”   刘成山摇头晃脑,头上的汗珠洒到梁夜的军靴上,他嫌弃地把脚放了下去,转过了身。   “很好。”梁夜颔首笑了笑,“接下来说说他去哪了?”   这下,刘成山奔溃了,他因为一时心急,被套路了。   梁警官按着耳麦说话,“追踪路线立刻调整,调取李强家附近监控看他到底往哪条路走,沿路不许放过任何一个监控点。”   再转过身的时候,刘成山一副蔫了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你一开始就在撒谎,你很清楚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你也知道里面有个定时自毁装置,你很自信地以为我们破解不了这个装置,等你拖到自毁装置摧毁里面的东西后,我们没有了重要证据,也就没有办法证明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是不是这么想?”   “你太低估现代的刑侦技术了,也太低估京北的警察了。”   “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往刑法上撞。”   梁夜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审讯室,便把他交给了肖丽蓉来跟进。   “正好,五分钟,这次还是我赢。”肖丽蓉把梁夜的审讯时间发给了两个小的,梁夜不用想也知道,很快陈晓峰和朵朵就会哭着给肖丽蓉转账。   “啧,歪风邪气。”梁夜摇了摇头,往大厅走去。   ·   被“邀请”来的二十多名医生学者黑着脸坐在大厅,有些不耐烦的已经开始找小警察麻烦了,囔囔着要投诉他们警局。   梁夜朝原本谢离坐的位置看了眼,那个座位空空如也。人虽然不在,但是他喝过的纸杯还剩小半杯红茶,已经凉了。   他拿起纸杯端详了几秒,放到鼻尖处嗅了嗅,又轻轻放下。   谁料刚转过身,就跟西装笔挺的谢离碰个正着,两人面面相觑。   谢离刚做完笔录从问询室走出来,他的视线从面前这位梁警官的脸上移到自己喝过的纸杯上,紧接着又移回到他的脸上。   谢离疑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察觉到这束目光中夹杂着对自己人品的无限怀疑时,梁夜显得捉襟见肘,他连忙摆手:“那个,你别误会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京北刑侦队最年轻的组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他却在这时露出了自己少有的慌乱,好像生怕人家不相信他似的。但当话说出口后,他又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刚才那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是什么来着?   谁知这位冷脸的谢医生,看也没看他,一句裹着冰碴子的话打在梁夜的脸上:“梁警官大可不必这样。”   梁夜:……   我怎么了?   旁边的医生警察们皆是迷惑不已,这两人就跟猜谜语似的,一个“那样”一个“这样”,谁也不知道他们指的是哪样。   已经摘掉眼镜的谢离,鼻梁上有一条浅浅的压痕,他微微垂着眼帘,神色疲惫。从梁夜身边走过时,他气场依然冷漠,并没有选择坐回原本的位置,而是换到了更远的偏角。   比起嫌恶,谢离更像是“懒得理你”。   看着某人靠着墙角偏头休息的背影,梁夜往前挪了半步,又停了下来。他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便果断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朵朵,没什么问题就让已经做完笔录的医生先回去,客气点礼貌点啊。”梁夜路过问询室时,嘱咐了一句。   “这位是梁警官吗?”   刚准备转身走的梁夜,被人叫住了。   他转过身,对着声音的主人点了点头,“昂,您是?”   “噢,梁哥,这位是陈家行医生,他是这次医学研讨会的主理人,也是宴会的主办方。”朵朵帮忙介绍道。   本来梁夜前脚已经迈出了一步,但听到这人来头后,半个身体又折回咨询室门口:“不是安排最先给主理人做笔录吗?怎么放到了最后?”   “哦是这样的……”朵朵刚想出于礼貌替这位医生解释几句,不料被他自己切断了。   “是这样的,我肠胃不好,来到这儿先借了一下贵处的厕所,让警官们久等了。”陈家行说话礼貌又风趣,加上此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给人感觉是个很开朗的长辈。   “原来如此,那陈医生麻烦您先配合我们小姑娘做个笔录,没什么事也好早点回去休息。我有事就先走了,再会再会。”   梁夜前脚刚离开陈家行的询问室,后脚就去找陈晓峰要了一份宴会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单。看完名单他若有所思,又打了个电话给信息组:“小张,帮我查一下京北医院陈家行教授的背景,私下帮我查一下,明白?”   “明白梁哥,我嘴最紧了!梁哥你要的是哪方面的信息?”   梁夜握着手机,想了两秒答道:“能多详细弄多详细。”   ·   “梁夜!”欧阳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穿过来,急不可待。   梁夜给了他一个眼神,欧阳意会后立马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快步往法医室走去。   “什么事那么急?”   欧阳站住了脚步,他回头郑重说道:“心脏……可能没活性了。”   --------------------   催更有效! 第37章 心脏   面前那颗心脏静静躺在冰块里,跟之前并无二致。   “你会不会搞错了?不是说一般可以保存6小时吗?李强4点把心脏移交给刘成山,现在也才八点半,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个半小时……”   “医学数据不是永远正确的,时间只是一个参考。梁夜,或许这颗心脏本身就不太健康,又或者说,这颗心脏可能在更早之前就被人从供体取了出来。”   ——也就是说,供体很可能在下午三点就死去了。   欧阳明白梁夜的沉默,心脏到这里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他们还是没找到受体进行手术植入,这意味着这颗心脏原主人的“贡献”很可能要白白浪费了。   他们现在就像在大雾中漂泊航行,既找不到出发点,也找不到落脚点。   ·   “梁警官,欧阳法医,我以我从业40多年的心外科经验告诉你们,这颗心脏确实已经失去的活性,没办法再进行移植手术了。”李香站在法医室里,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着那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脏。   梁夜不肯相信欧阳的判断,两人便请了刚好被请到局里的李香教授来给出权威答案。梁夜听到这个结果时,重重锤了几拳墙壁泄气。无能为力是常有的事,更多的谜团等待他去揭晓,接下来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我很好奇,这颗心脏到底从哪里来的?按照他的分离手法,这确实是最常见的心脏移植手术分离方式。但如果真是心脏移植手术,是绝对不会出现丢失的情况的,要知道一颗适配的心脏,千金难求,审批手续完成后,需要交通部门、公安部门多少人力排万难来完成输送任务,这个环节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纰漏……”   “除非……”李香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确实不是一颗走正常渠道运送的心脏,作为一名经常与器官打交道的专业医生,她联想起今天晚饭出现的“炸弹”,便大概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在证据还没确凿前,请李教授对今天的事情保持缄默。”   一颗无主的心脏,牵扯着两条人命。送走这位年过半百的心外科教授后,梁夜立刻向上级汇报了今晚的情况。   “这事没那么简单,老张,我申请立案调查!”   电话那头大概是思考了几十秒,才终于给出答复:“小夜,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向上面申请,你先尽力去查,但是有一条你必须遵守,无论你查到什么,进展如何,必须马上向我汇报,不许擅自行动,听明白吗?”   “收到,我明白!”   “这样吧,先让三组去跟进情况,你们二组的好几天没休息了,都先下班回家待命吧。让那些医生也走吧,我这边都收到好几条投诉了,别给我整那么多幺蛾子知道没。”电话里的老张几乎是语重心长地说话了。   “行,知道了。”   二楼刑侦部,一条长廊将两边的办公室分隔开来,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采光极好的透明落地窗,白天可以看见日出东方,夜晚可以看见月明星稀。据说是当年的老局长专门请建筑设计师来设计的,寓意是“走过黑暗,终遇光明。”   梁夜站在这扇落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出了神。   ·   京北市公安局的大门,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公文包,板正的西装被解开了纽扣,风吹过时,将他的西服扬起了一角,露出里面紧贴着腰线的白衬衫。   他好像并不赶时间,两条大长腿往下慢悠悠迈着步,骨感分明的脚踝在皮鞋之上隐隐约约露出了半截。   明明是那种放在人群里无比显眼的人,但他仿佛总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路目不斜视,对谁都神情漠然,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恨不得谁都不认识他。   助理徐远比他早录完笔录,谢离让他先行离开了,现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还没点开屏幕,手机便振动了两下,屏幕弹出了绿色的信息框。   陆先生:【累坏了吧,我让人去接你了。】   公安局前的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停下,打了边灯。谢离的嘴角拉了下来,他捏着手机过了好一会才输入了一行字:【不用了,让你的人回去吧。】   陆先生:【人都到了,上车吧。】   谢离:【我说过了,不要再监视我!】   陆先生:【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关心你。】   陆先生:【你自己也亲口说过,除了我,没有人会对你这么好了。】   陆先生:【忘了?】   谢离拿着手机的手隐隐颤抖着,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就像墓地里腐烂多年的泥土,带着浓重的恶臭向他涌来,从他的脚底缠上了身体,又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无论怎么用力都甩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腐烂的东西爬满自己全身。   他觉得自己应该躺在腐土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在大街上。如果当年在马路上不遇到这个人,那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恍神间,一辆黑色BJ90从公安局停车场驶了出来,缓缓停在谢离的面前。谢离收敛神色,以为自己挡着别人等人了,便往车后方又走了几步,打开手机准备叫车,他打定主意就算是走回去也不会坐陆启鸣的车。   谁知那辆黑色BJ90,像是故意般,又往后退了几个屁股位。   谢离抬头疑惑地朝车窗里看了看,怀疑这辆车才是陆启鸣派来的。   但BJ90车侧窗贴了防窥膜,谢离只能看见一片黑色。   他不再好奇,又往后走了十几步,只想离这辆车越远越好。   但这辆车好像故意逗他一样,又穷追不舍从前面倒退了几米,又挡在了谢离的跟前。   这下谢离真的开始不耐烦了,脸上甚至出现了恼怒的神色,他抬起手,重重敲了几下面前车窗。   车窗终于落了下来,露出某个梁姓警官一张欠揍的脸。   “嗨谢医生,那么巧,又见面了。”梁夜笑得跟只秋田似的,眼睛眯得剩下一条缝。   现在,谢离的脸色确实是很不好了。   “不巧梁警官。”谢离单手撑在窗框上,朝里面的人点了点头,但态度却十分强硬,“你在这堵我呢?”   “哟!怎么说话呢谢医生。我只是下班了看见你在路边打不到车,在想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完全是出于好心。”梁夜顺势拍了拍副驾驶座,脸上洋溢着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来啊谢医生~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马路对面那辆黑色轿车不能变线,它突然开往前方的路口,掉了个头直接冲谢离这边开来。   上了陆启鸣的车,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之后就更难摆脱他的人了。更何况他此次来京北,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完成,他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陆启鸣的车走。   谢离没有别的选择,他朝梁夜淡淡看了一眼,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去哪呢谢医生?整个京北我哪都能送。”梁夜心满意足,偏头看向谢离,好看的侧脸依然带着不耐烦,但比一开始温顺了不少。   “去H酒店,我住那。”事实上这并不是谢离一开始来到京北住的酒店,他今天出来后又重新定了一个,就是为了避开陆启鸣的监视。   “H酒店在六环外,开会地点在二环,谢医生怎么住那么远?”   谢离扭头,低眉笑了笑说:“不是所有人都像梁警官一样喜欢吵闹的,我喜欢安静的地方,人也是。”   梁夜:……   我话很多吗?   梁夜挑了挑眉:“也对,谢医生系好安全带,我这就为你服务。”   ·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后侧方被两台车挡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引起梁夜的注意。如果他没记错,这辆车跟他今晚在公安局门口遇到的那辆是同一辆,当时谢离就站在公安局前门大马路等车。   这辆车的车牌号刚好被前面的车挡住,梁夜从后视镜根本看不见车牌号。梁夜的疑心缓缓升起,但就在他准备开慢点“钓鱼执法”时,这辆车却忽然开进了另一条岔道,消失在梁夜的视线里。   职业病,梁夜拍了拍自己脑袋。   副驾驶座上安安静静的,不知谢离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困到睡着了。他右手撑着半边脸向窗边靠着,轻蹙的眉头,好像有一团散不开的心事。   其实在梁夜脑海中,十年前谢离的模样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此刻看着面前的人,当年那个依靠一根盲杖与世界连接的男孩又清晰出现在他的眼前。   记忆像是一幅被修复的画卷,泛黄斑落的人影被修补重塑,在梁夜的脑中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没变,至少睡着的时候还是那个样子。   正放在车前导航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来电的是三组的小曾。两夜熟练地戴上蓝牙耳机,放低声量接听电话:“怎么了小曾?”   “梁哥,最新消息,李强死了。”   “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用力。   大概是被声音吵醒了,谢离睁开眼,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梁夜,没有说话。   梁夜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谢医生,今晚可能要麻烦你陪我加加班了。”   --------------------   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爱你们! 第38章 凶手现身   梁夜打转方向盘,在高速分叉口处选了通往B市的方向。   案发地点并不在B市,而是在去往B市路上,高速公路旁边休息区的某间宾馆里。   京北是个大城市,而B市距离京北不过100多公里,每日往来两个城市之间的车辆络绎不绝,车流量极大。受到城市辐射和车流的影响,这段高速公路的休息区都比别的地方的要豪华得多。休息区很大,间隔着几条小街巷,还有一个大型超市,案发地点便是在这几条街巷后的宾馆里。   梁夜将车停好,扭头对谢离说:“那个……我先上去看看什么情况,一会儿再送你回去。”   谢离面无表情看了梁夜一眼。高速公路又打不到车,他好像并无选择。本来就是想利用他甩掉陆启鸣的跟踪,现在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也不能怨别人不是……   谢离解掉安全带,扯了扯西装也跟着梁夜下了车。   “你去吧,我到附近找些吃的。”他对梁夜口中的案发现场并无兴趣,何况他是真的饿了。晚饭没胃口只顾着喝酒,晚上又折腾了一晚,现在又跟着这个刑警来到高速公路上,再不找点吃的他怕他熬不到回酒店就体力不支饿晕了。   梁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行。”   平时极少穿西装都谢离,今天穿着这一身走了一整天属实是太勉强他了,他别扭地扯了扯衣袖,已经开始对西装这种服装产生了严重的个人情绪。   不舒服摆在了脸上。   大城市的高速休息站就是不一样,深夜依然灯火通明,各式食店大门敞开。谢离兀自站在大街上张望,思索着要去哪家宵夜档,手上突然被人塞了一件大衣。   “车里备着的,没穿过,需要可以换上。”   没等谢离回应,梁夜便头也不回地往那间被封锁线包围的宾馆走了过去。   大概是怕多给一个眼神,那人就会拒人千里。   ·   “梁哥你可算来了!”三组的曾宇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辛苦了。”梁夜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体恤。   刑警干的都是累活脏活,在他们从刘成山口中得知李强的去向后,小曾立即带队一路从京北追查到这,好不容易才找到李强的落脚点,没想到人找到了,却死了。   “不辛苦,命苦!”曾宇拉下脸装可怜立刻就要扑到他梁哥身上,梁夜身手敏捷闪开了。   “走开点,别挡道。”梁夜一脸嫌弃,“说说什么情况。”   “我今晚去交警部门拿到了监控视频,顺着李强逃走路线一路追查到这。没想到一进这门,就发现他死在了床上,床头放着一瓶安眠药的空瓶,还有好几粒掉在了地上,初步判断是服用安眠药过量死亡。”   梁夜一边听,一边往尸体走去。案发现场是标准双人间,李强的尸体静静躺在靠窗的床上,而另一张床干净整洁,连床褥都没动过。   “为什么他一个人逃亡,偏偏订了个双人间?”曾宇纳闷了。   梁夜回头看了曾宇一眼,从他手中拿走了手电:“你怎么知道他一个人?”   现勘组的警员正拿着手电搜查屋子的其他地方,梁夜戴上手套,在尸体前蹲了下来。   李强的身体还有残存的体温,但早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尸体表面的脸色很不好,是死前挣扎过的狰狞。梁夜皱着眉头,撩起尸体衣袖和裤腿,手腕脚腕处赫然出现了四道红痕。   “这这这……”曾宇颤抖地指着尸体身上的红色,那显然是被捆绑的痕迹。   “你们组的痕迹检查做得太粗糙了,拿镊子给我。”梁夜趴在地上,仔细地从床头柜的边缘夹起了一小撮泥土放进塑封袋里,“拿回去。”   “这是鞋印!”   “唔,鞋印跟李强的鞋底不一样,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曾宇瞪大了眼睛,由于他的粗心大意差点就错过了关键证据!   床头柜面摆着几张便签纸和一支笔,还有一只安眠药的空瓶子,幽幽的床头灯开着,但并未照亮多少地方。   “尸体四肢有捆绑的痕迹,凶手将李强的四肢捆绑在床上,然后逼他吃进了大量安眠药。”曾宇托着腮,开始自行推理,“瓶子是空的,证明凶手不想留活口。”   “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安眠药?”梁夜挑眉,拿起瓶子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   “瓶子上不写着‘安眠药’几个大字?况且地上也掉了几颗,我们刚刚将这几颗收起来了。”曾宇晃了晃手中装着几粒安眠药的袋子。   “安眠药或许是个幌子,真正致死的东西还在他的胃里。”梁夜把瓶子丢给他:“一个做事果断干脆的凶手,不至于粗心到这种程度,特意把致死药物暴露在警方面前。瓶子也拿回去化验,要跟李强胃里的东西作对比,有时候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那凶手为什么要这样……绑他?太变态了吧!”曾宇跟在梁夜屁股后若有所思,一想到这奇怪的捆绑方式他就毛骨悚然。   “或许他本来还有其他计划,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啊?”   “你们是几点到的?”梁夜走到窗边,使劲往外一推,对面是一栋比这层还高两层的超市的楼顶。   “我们比你早到半小时。梁哥……是有发现什么吗?”曾宇挫着手跟在后面,他们三组的组长年纪较大,对外勤已经不那么热衷了,曾宇跟在他身边学不到多少,平时在局里就羡慕陈晓峰和朵朵跟着梁夜这么一个优秀又年轻的刑警,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他都会多跟梁夜请教请教。   高速休息站的商店基本都是24小时营业,对面的超市的发光海报和灯牌正在夜色中安静地闪烁着缤纷色彩,这边发生的命案丝毫不影响对面的生意。   梁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审视面前的尸体。或许不久前,凶手就站在他现在站的位置,镇定地看着李强断气。   “医院开的安眠药都是成分固定的,正常情况下服用安眠药要达到一定量和一定时间才会致死,这一小瓶连二十粒药都不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致死,还有别的原因……”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梁夜有了基本的猜测。   他站在这间屋子里,脑中浮现李强挣扎着在凶手面前断气的画面,凶手冷漠旁观着这一切,并未有一丝犹豫。李强的睡姿并不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死后被人匆忙摆出的姿态,但他的头半侧着脸,正对着窗户的位置。梁夜猛然转身,恰好从窗口的位置看到了对面超市的楼顶。   “可能就在对面,有人看着这一切,李强看到了对面的人,死前出现惊恐、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三个之间有可能是认识的。”梁夜抱臂思索着这三个人的关系,“马上让人去对面楼顶看看,调一下监控。”   “收到!”曾宇转过身,唤了几个辅警前往对面超市找线索。   那几个辅警刚出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梁夜的自言自语:“人在濒死状态下看见的东西不一定真实,对面不一定有人……”几人浑身一抖,思索着迈出去的脚要不要收回来。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曾宇猛地抽了一口气,不止他,还有在场的其他几个小刑警都不禁搓了搓手臂。他们听了梁夜的推理,没有一个不背后发毛。   曾宇又看回尸体四肢的痕迹:“那不对啊梁哥,那绳子从哪里来又去哪了呢?”   “他带来的,又带走了。”梁夜从酒店的窗户探出头去,看到四层楼下面的幽深街巷,传来了几声猫叫。   这时,梁夜注意到手边的窗框卡住了几丝麻绳的丝线。突然茅塞顿开,梁夜一只脚跨上了窗台,做着往下跳的姿势:“鞋印长度大概26公分,人的足印与身高平均比例是1:7,凶手身高大概176到180之间,体重在60公斤左右,身形偏瘦,体力丰沛,年龄大约22到27岁之间。他可能伪装成维修工清洁工之类的身份进入宾馆,时间紧急,在你开门前不久,他借助麻绳从这扇窗跳了下去!”   曾宇瞪大眼睛,冲上前要拦着准备跳窗的梁夜:“梁哥你干什么!不至于跳楼啊!”   “撒手!老子要去捉人!你现在让医生上来搬尸体,把阵仗搞大点,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徘徊,让兄弟们记住凶手特点,看准了就捉人!”   “哦哦!收到!”曾宇一松手,他梁哥就咚的一声跳到了下一层的窗沿,再往下探了两眼,梁夜的矫健的身影已经落到了一楼地面。   曾宇咬着牙齿说了句“是个狠人”。   ·   兜兜转转,谢离找了间吃鱼粉的店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金汤鱼粉。   他本人并不挑食,但是时常没有食欲,要不是实在饿到走不动了,他估计能撑到明天早上睡醒再吃。   来吃鱼粉,也不过是因为路过时从外面看见厨房里面烟雾缭绕鲜汤滚烫,充满烟火气,他才迈步进来的。   “来了,帅哥你的金汤鱼粉。”老板将鱼粉捧到谢离面前。   一次性筷子被掰成两半,谢离说了声:“谢谢。”   “来了,同样是一份金汤鱼粉。”老板将鱼粉送到谢离对面那张桌子上,笑嘻嘻地跟人拉家常,“这么晚还搞维修啊?”   那人闻言,脱开了身上的维修工衣服,塞进了背包里:“前面宾馆修了修水管。”   老板哪管他回答的哪里,也就随口一问罢了,于是回答也很潦草敷衍:“辛苦了辛苦了,趁热吃。”   老板退回后厨,小小的餐馆里只剩下两名客人,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坐,离得不远不近,两人吃东西动作也很斯文,用餐时十分安静。谢离没有观察别人的习惯,但是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对着自己吃粉的那双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双手——看上去格外干净。   ——不像是做维修的工人的手。   但谢离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很快他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鱼粉上。   金汤鱼粉汤底是金黄金黄的,汤里还飘着不少鲜嫩的鱼肉,看上去就很有食欲。谢离夹起鱼粉吸溜了两口,又喝了一口汤,暖气入胃,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他不紧不慢地吃着,静静享受着今晚的第一顿饭。他怎么都没想到,来到京北后第一顿算得上有滋味的饭竟然是在小餐馆解决的。   餐馆外的街道突然响起了如雷贯耳的警笛声,引得后厨的老板搓着毛巾出来张望,原本安静舒适的吃饭环境被破坏了,谢离不禁皱了皱眉。   “嘿,死人了。”老板看完这热闹念叨了句,等他发现屋里还有客人时,又赶紧改了口:“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两位慢吃。”   来之前谢离就猜到肯定没好事了,不然也用不着梁夜马不停蹄赶过来。常年在医院工作的他,这种盖着白布被推走的人他有时候一天能看到好几个,算得上是看淡生死了,他对这种不吉利的热闹并不感兴趣,面无表情继续吃自己的粉。   但是,明明梁夜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警察在现场,为什么当时没有声张,反而到现在才大张旗鼓呢?   很多时候谢离对待周遭发生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尽管他心中有惑,但也只是仅存在自己心里随便一想就作罢,并不会深究到底。   许多事情一旦追究起来,就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美好了,谢离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坐在餐馆里的另一个人,貌似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吃饭上。修理工听到警笛声后就将筷子放了下来,拎起黑色背包往肩上一背,便起身往餐馆外走去。   恰好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来者风风火火,开门的一瞬间有大量的冷风灌入屋内,吹乱了谢大帅哥的头发,彼时谢离正夹着一小撮粉往嘴里送,微张的嘴巴刚噙住鲜嫩的鱼粉,头发便遮住了眼睛。   ……他眼神漠然,缓缓抬起了头。   “哟!谢医生!”   谢离:……   我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   梁夜双手背着合上了餐馆的门,说话间眼神不离他的谢医生:“我就说我们有缘,你看无论你去到哪我都能遇上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高冷的谢医生并不想理他,黑着一张脸低头默默将嘴上的粉吸进了口中。   此时此刻,屋子里另外一个准备离开的维修工着急了,因为梁夜挡住了他的去路。   “请让一下。”维修工冷声说。   梁夜依然整个人堵在门口上,他笑了声说,“我要说不呢?”   维修工警惕地退后两步,紧握手中的背包:“你是谁!”   梁夜冷笑道:“社会主义接班人?”   梁夜原地一脚,将那人踢到几米开外,一时间餐馆里的桌椅翻飞,一张凳子将将飞到谢离身边时,又被梁夜一脚劈了下地。   情况变化得太快,谢离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他手里捧着一只大碗,嘴巴噙着一撮米粉,正在强作镇定。   梁夜回头看了他一眼:“阿离,没吓着你吧?”   “阿离”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谢离猛然一怔,双目呆滞地看向了面前的人。   热衷于耍帅的梁警官松了松肩膀的肌肉,朝谢离笑了笑:“放心,你坐着继续吃,保证不会伤到你。”   谢离坐着没动,还沉浸在那声久违的呼唤中,他眼看着面前的梁夜,心想,就连臭不要脸的性格都有些相像……但理智很快回归,他否定了自己的荒谬想法。   因为那个人,在很久之前就死了。   梁夜没猜错,维修工确实体力充沛抗打抗摔,他刚才被踢飞后又瞬间站了起身,他撩起衣袖朝着梁夜冲去,两人很快便扭打到一起,维修工不像个莽夫,他的出招很理智,但招招都往死里打,短时间内压制了梁夜的招式。   两人打斗期间,谢离找准时机迅速端起大碗委身往角落站了过去,果然他刚离开座位,那个位置的桌子就被两人砸了个稀巴烂。   突然维修工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刀,迅速退后几步抓住了谢离的胳膊,把人挟持到自己跟前。   实际上谢离还比他高几公分,只是看上去体型更瘦弱些,维修工便抓软柿子捏。   刀尖戳到谢离的脖子皮肤,瞬间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下来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衣衣领,谢离难受地别过头,但很快又被人扭了回来。   逮到人质的维修工瞬间硬气,在刑警面前也变得嚣张起来:“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梁夜看向谢离脖子上的红色,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   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 第39章 谢离受伤   一时间,整个高速路休息站警笛声轰鸣,鱼粉店的老板知晓店内情况后便死死锁住了后厨的房门不敢出来也不敢作声。小小的店面在几分钟之内变得残破不堪,宛如灾难现场。   不知何时,一把92式手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维修工。   “现在警察已经包围了这一片休息区,你觉得你能完整离开吗?”梁夜现在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   谢离领口处的红色异常夺目,导致梁夜握着手枪的手指都下意识扣上了扳机。   伤口很痛吧……脸都白了。   实际上,维修工作为这个案件第一个突破口,梁夜并不想将他射杀,但这人竟然拿他人的性命来当筹码,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他必定会选择救人。   更何况,那人是谢离……   维修工笑得古怪:“你看见我的刀了吗?刀口再深入几毫米,就能割开他的动脉,你是想我死,还是想他活着?”   “把枪放地上踢过来,双手举起听到没!”维修工手里的刀貌似抖了一下,谢离干干净净的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嘶——”谢离闭了闭眼抽气,这把刀的锋利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但他依然保持直立的姿势,身体没有一丝抖动。   梁夜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谢离,只好听话地将枪放到了地上,“你别动他。”   枪被踢到了两方的中间,这是梁夜故意的。那个距离,维修工必须弯下腰往前走一步才能抢到枪,而只要他一放开谢离,梁夜就会踢掉他手上的刀,再率先抢走枪。梁夜抬了抬下巴,举起了双手:“把无辜的人放了,你可以把人质换成我。”   “有病。”维修工将信将疑,推着谢离往前走,准备委身下去捡抢,刀尖在谢离的皮肤上若即若离,不知维修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又给谢离添了两道划痕。   “操……”梁夜暗骂。   鲜红的血液从脖子上淌下,很快染红了谢离的白衬衫。他谨慎地跟着维修工的步伐往后退着走,眼神却始终留在对面那位急红了眼的梁警官身上。   谢离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由于过于强大的情绪控制,越是在危急关头,他反而越冷静。   倒是对面那位梁警官明显不够镇定,整个人身体都开始颤抖了,不是恐惧,而是被怒火焚烧着。   拥有将近十年的从军从警经历的梁夜,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少年了。刚去军校的时候,他胆大包天,所有的行动都在校规军规的边缘试探,又准确避开了所有重大惩罚,老师同学都说军校的规则条框是为他这种人而设的,最后逼得营长没法随便找了个洗澡时间太长作为理由罚他扫厕所扫了一周才安分下来。执行任务时,梁夜每每冲在最前面,拼起来连命都不要,五年下来一个稚气的愣头小子成为功勋累累的少尉。也因为他这种莽撞的性子,在一次任务中落下了病根,无奈只好从前线退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梁夜估计会在从军之路走很远。   但他也不是闲着的人,退役后在修养的时间考了公务员,后来直接被上级推荐京北公安局入职了,这几年在京北参与破过的要案大案数不胜数,也使得他业绩水涨船高,在二组上一任组长退休后,顺利补位成了二组的新组长。   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忽略了这个天赋、胆色都高人一等的二组组长,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只当了四年的刑警。但他身上那种松弛的沉稳、张扬的笃定,总能让人自动忽略他的经历和年龄。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趁维修工将注意力在地上的手枪上时,梁夜一脚蹬上桌面,迅速抓起一个酱油瓶,从侧面猛地投向维修工左腿膝盖,一瞬间玻璃瓶在人腿上炸成碎片。维修工吃痛跪落在地,紧接着,架在谢离脖子上的小刀也应声落下。   一条有力的手臂迅速将谢离拦腰揽起,拉离了维修工的束缚范围。谢离被强有力的臂弯搂着转了半个圈,然后被人紧紧挡在身后。   黑色的军靴用力踩着维修工脊背,将他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枪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梁夜手中,他一手拿枪指着维修工的脑袋,一手掏出了手铐,居高临下看着脚底的人:“知不知道,我最烦别人威胁我。”   ·   谢离用手捂着脖子,血液从他的指缝渗出,修长白皙的一只手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他嘴唇发白,目光晕眩,定定立在原地。面前的人忙不迭地把维修工拷上交给了别的警察,又唤来医生给他包扎。   “伤口还痛吗?”梁夜从鱼粉店里拾回自己的大衣,披到谢离身上。那是他离开前给谢离的,他没穿,但是吃饭时还是留在了身边。   “去医院缝两针?”梁夜满眼担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两下,却并未睁眼看问话人。修长的颈脖被围了一圈白纱,衬得皮肤更加苍白了。血液早已止住,白纱布上残留了些许红色,在灯光下显得尤其刺目。   谢离声音很轻:“不用,伤口不深,过几天就好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衬衣都染红!”梁夜语气有些重,他没再看谢离,猛地摆转方向盘准备送人去医院。   谢离不明白这位梁警官的火气从何而来,明明受伤的是自己,而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并不算严重。   “不去,送我回酒店。”   “不行。”梁夜脱口而出,一张臭脸绷着,也没看人。   谢离无奈叹了口气,他别过脸看向窗外,避开与梁夜的对视。冷不防吐出了一句话:“不要缝针,会留疤,很难看。”   什么?梁夜怀疑自己幻听了,他歪着耳朵给谢离抛去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谢离没看他,像是猜到这人想什么似的,抱住手臂往车窗边坐近了些,离开车人更远了些。   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良久,梁夜转头对谢离认真地说:“那……我保证给你找最会缝针的医生,帮你打个漂亮的结?”   谢离:……   谢离僵硬地扭过头,脸上是一副“你看我会不会打死你”的表情。   --------------------   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爱你们! 第40章 思想觉悟   “说了不去,我也是医生,这种皮外伤我能判断需要做何种治疗,梁警官不要强人所难,我现在只想回酒店好好休息,你要是不愿意送,就把我放下。”谢离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不想再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   车前镜反射出谢离说话的样子,那副执拗又毫不留情的模样还真是一点没变。恍然间梁夜竟觉得十年好像也没过去多久,他们曾经并肩坐着啃雪糕的日子也并未走远……只是,他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梁警官……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谢离捂着脖子,盯着反射镜中的梁夜,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竟有些……忧伤?   梁警官——   对啊,他现在是梁夜,那个名叫段烨的少年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他死在一场伪造的事故中,死在整座城市的谣言里,死在自己亲人编造的记忆内。现在活着的,坐在谢离旁边的人是梁夜,他不能提起……也不能跟他相认。   梁夜举重若轻地笑了笑,眼角的笑纹明显:“听着呢,不过我说实话啊谢医生,别人有疤可能会难看,但你绝对不会,你完全可以放心……”   BJ90正平稳地往六环方向驶去,漆黑的车内十分安静,谢离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亮光,一线光从口袋缝中照射出,勾勒出谢离好看的下颌线。他像是察觉到手机光一样,本来眯着休息的双眼骤然睁开,他看完信息面上并无太多表情,轻敲了几下屏幕,回了信息。   “这么晚谁找你啊,女朋友?”梁夜若无其事问了句。   谢离将手机放回口袋,又继续合上双眼,“患者家属。”   “患者家属?什么患者家属这么没时间观念要凌晨一点给你发消息?医生这个行业是不用下班吗?这个时间狗都睡了。”梁夜把着方向盘,浑然不觉自己才是那个最没时间观念的人,“你还回他,你这个医生可真有耐心。”   “梁警官你不照样没下班吗?依我看你对犯人也挺有耐心。”   “我抓人,当然争分夺秒,跟你的性质不一样。”   “我救人,也须得争分夺秒。”   看来被强迫陪同加班并且负了伤的谢医生已经把今天最后一滴耐心都用完了,他再也没心思应付梁夜,话里话外都表现出自己不好惹。梁夜“嘿”地笑了一声,不知怎么的感觉现在这位跟自己抬杠的谢离才是真实的他,是生动的,鲜活的谢离。   其实梁夜看出了谢离对他有所隐瞒。   但梁夜仔细想想,一般人谁会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坦诚相对啊?更何况是一个刚带他陷入险境的人。   换作别人是谢离还不赶紧离梁夜这瘟神远远的?   “对对对,谢医生说得对。”梁夜心中有愧,赶紧闭上了那张不懂事的嘴。   车里短暂沉默,谢离突然想到了什么,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对了。”   闻言,梁警官十分紧张转过头:“怎么了?不舒服?很痛吗?我就说要去住院,你这人怎么那么不听话呢?这回得听我的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   说着说着梁夜就准备打电话,嘴里念念有词要让医院留一间高级套房……   谢离:……   毫不领情并略带冷漠的谢医生拦下了那只打电话的手:“我想说,刚才那个人,用的好像是手术刀。”   谢离两手交叠在腿上,目视前方回忆着刚才的惊险遭遇:“外科手术常用的手术刀,刀柄和刀片是分开的,如果我没看错,那把刀的刀片正好是常规手术的21号刀片,通常用来切开皮肤、肌肉等表层组织。而且……他拿刀的手法也很专业。我只是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个信息对你们破案有没有帮助,如果没有那当我没说。”   普通人谁会随身带手术刀?联系上那颗无主的心脏,维修工的真正身份呼之欲出。   高速公路上的路灯总是隔得很远,车内一片漆黑,路灯闪过的瞬间,照亮了驾驶座上梁夜轮廓分明的半张脸。   梁夜放下手机的动作微顿,比起维修工的身份线索,他更震惊于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谢离清醒的头脑和过分的冷静。   “谢医生,我很好奇。”   谢离闭了闭眼,无所谓地答了句“说”。   “……你当时不害怕吗?”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谢离没有立刻作答,他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又像在思索。   车大概又往前开了几公里,梁夜的耳边终于传来了谢离的话:“我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   刚才还跟人民警察抬杠,现在就开始阿谀奉承了,梁警官嘴角肉眼可见的上扬,却也没反驳:“谢医生思想觉悟很高嘛。”   ·   凌晨两点,京北六环外的H酒店,谢离推开了某个房间的门。   “你来了。”一位老人端坐在房间里,为谢离倒了一杯刚泡好的普洱茶。   谢离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衬衣的领子依然是红的,透出浓郁的血腥味。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见到了面前的人。   “久等了。”谢离礼貌地朝老人鞠了个躬。   “怎么受伤了?”老人担忧地看向他。   “回来路上遇到点小麻烦。”   见谢离不想说,老人也不追问了,他将茶杯推到谢离跟前,“第一次见你,也像今天这样,身上都是血。”   许是失了些血,谢离的手特别凉,拿起杯子时竟然觉得烫手。杯中的红色茶汤正冒着白气,他下意识吹了两下,才一口饮尽。   喝了热茶,谢离抬头往四周打量一番,酒店房间里,窗户关得死死的,就连窗帘也拉了三层,只有一丝月光悄无声息从窗帘的一小条缝隙投落到房间的地上。   “不用担心,这里很私密,不会有人发现。”老人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茶杯被放回桌面,谢离问:“你约我来这,应该不是单纯的叙旧吧?”   “是有些事,跟你有关。”老人又给谢离的空杯子满上了茶汤。   “我?”   老人点开手机某个页面,递到谢离跟前:“唔,你看看这个。”   谢离伸过来的手悬空了几秒,才接过手机——照片上的人,岂止是有所了解?这个人……谢离再熟悉不过了。   谢离低头又抿了一口热茶:“你想问什么?”   两鬓斑白的老人,眉头深锁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始娓娓道来。   茶壶里的茶叶已经换了三轮,这夜也差不多过完了。   “我明白。”谢离站起身,半皱眉头除下了满是血腥味的西装外套抖了抖,里面浸染了一半血色的白衬衫黏腻地贴在胸前,他披上了某人强硬留给他的深色风衣:“不过作为交换,也要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   “你要查谁?”   谢离凝神看着杯中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普洱茶汤,淡淡说道:“一个死人。”   “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   求收藏求关注求海星求评论!海星投喂每满一千会加更哦~   不好意思年末实在太忙了,写得慢,实在抱歉!给大家鞠躬啦! 第41章 悬案   这是一桩史无前例的悬案。   不明心脏的供体,也就是第一个被害人,信息全无。   而心脏的受体,可能因为此案成为第二个受害者的那人,依然下落不明。   而负责输送此案货物的其中一个“送货人”——李强已经被害。   但匪夷所思的是,跟以上三条线索有关的犯罪嫌疑人已经找到了。   昨晚送完谢离回酒店,梁夜连夜赶回了局里审问被带回的维修工,旁边做笔录的警察全程观看了这场审讯,出去的时候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审讯室里,灯光昏暗,只看得见近处的人脸。梁夜轻敲桌面,直视着维修工:“高志,你为什么要杀他?”   高志就是那位年轻力壮的维修工。   高志一直低着头没看任何人,他矢口否认:“我没杀他,他是自杀的。”   梁夜眯了一下眼睛:“你没有杀他?那你为什么绑他?”   “我不想他动,我要解剖他,挖出他的器官。”高志在回话的时候面色如常,仿佛将杀人当成了杀一只蚂蚁般寻常的事。   梁夜目光凛然:“你想挖出他什么器官?”   听到这个问题,高志脸色总算有了些变化,他抬眸看了一眼梁夜,笑了:“心肝脾肺肾,哪个不行?”   “据我所知,人体器官想要移植都需要配型吧,你哪有时间给他配型?万一配不上,你不白挖了?”   高志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诡异,接着他细声说道:“警官,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挖来卖?”   这似乎是一个提醒,梁夜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高志离开犯罪现场后并未走远,他留在尸体附近,是在等待着别的机会。   梁夜坐直了身体,他手臂支着桌面,向高志投去凌厉的目光:“他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你要拿走。”   “所以是什么?”   高志无所谓地说:“我就好奇……想看看人死之前,器官是怎么死亡的,不过你们的人来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切开他。”   做笔录的警察手中的笔陡然停住,他感到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高志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作案动机,简直太变态了吧!   “你刚还说想要挖出他的内脏,怎么现在改口了?”梁夜双手交叠在桌面,轻轻一笑,“怎么,你这作案动机一时一样啊?”   高志还没回答,审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欧阳拿着一份检验报告站在门口,示意梁夜出门说话。   ·   “是什么?”   “芬太尼,是一种常见于临床手术的麻醉剂成分,合成阿片类药物,它的药效是海洛因的50倍,吗啡的100倍,所以也是我国的管制药品。刚刚尸检发现李强的胃里残留的芬太尼,远远超过了临床麻醉药的剂量。”   “多少?”   “两毫克的芬太尼足以让一个成人死亡,他胃里大概有这个的十倍之多。”欧阳将报告递给梁夜。   梁夜眸中一亮:“高志回来取的东西该不会是……”   “那个安眠药的瓶子查了吗?”他转而低头翻动手中的纸页。   “查了,跟你想的一样,有几个药品成分跟他胃里的吻合,可以确定那药就是用那个安眠药的瓶子装的。”   “ 我国管制药物方面一直很严格,他哪来的这么多芬太尼?难不成……”   “那药瓶子我看过了,不属于市面上任何一种安眠药,所以我猜这是一种——”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新型毒品。”   “我本以为只是一桩器官贩卖案,没想到扯到毒品上去了,这事不简单。”   欧阳忽然打了个哈欠,他的黑眼圈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半夜三更被梁夜一通电话叫回警局尸检,他实在敢怒不敢言:“确实不简单,如果没啥事呢我先去补个觉,看来明天事情只多不少。”   梁夜拿着报告打了下他的手臂:“行你去吧,头发要紧。”   “我可去你丫的!”欧阳刚想揍人,梁夜已经转身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   “李强胃里有大量的芬太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梁夜回到审讯室,他将尸检报告拍到桌面。   高志唇色发白,被铐着的双手隐隐颤抖。   “不说是吧,行,那我来猜猜。”梁夜摸着下巴的粗糙胡茬,道,“你是要取走他的胃吧?”   高志眉眼一动,瞪着眼睛看向梁夜。   “尸检报告出来了,真当警察没用?管制药物你们也敢沾,说说,都是从哪来的?”   这下高志开始变得惊恐起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李强的房间里?!”梁夜怒声喝道。   高志被铐着的双手开始发抖:“……这是我的任务,我接到任务就去了。”   “任务”,这个词听起来跟刘成山嘴里的“送货”差不多一个意思。   “任务发自什么人?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我……”突然,高志开始浑身颤抖,额头渗出了汗,看上去像是呼吸不过来了。   “你怎么了?”梁夜盯了面前的人两秒,立刻反应了过来——毒瘾发作。   “给我点药……什么都行……”高志声音沙哑,被手铐铐着的手颤抖着抬起,又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求求了,给我点药……好难受……给我点药,什么都行,我什么……什么都告诉你……”突出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梁夜。   梁夜扬起下巴:“你没搞错吧,知不知道这是哪?来公安局吸毒,你当这是哪?”   “求你……让我过了这劲儿……你不是想知道我听谁的指挥吗?只要你给我来点药,我我……我一定配合,不然……我会死的……”   高志像是换了一张脸,鬼气森森地看着面前的人,要不是他被扣在椅子上寸步难行,他恨不得紧紧抓住梁夜这根救命稻草。   “轮到你跟我谈条件了吗?!”梁夜拍案而起,揪起高志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啊?”   正在做笔录的小警察立刻起身拦住了他:“梁哥冷静点,要不先上报给张局?”   梁夜收回手:“看着他,我去打个电话。”   ·   “H大医学院毕业,心脏外科高才生,毕业后在京北医院就业不到一年就出了手术意外被辞退,身上还背着欠受害人家属的债。都说医者仁心,怎么你高志偏偏走到这一步?”   高志并没有理会梁夜说的话,他低头凝神,静候医生给他注射。   “你说他是自杀,你又怎么知道他是自杀?”   “我……看着他服药,断气。”审讯过程中遇到瘾君子发作,为了审讯顺利进行,按照规定是可以适量提供一些“帮助”的。注射了镇定药物的高志,配合度变高了。   “按照你的意思——‘自杀’是李强的‘任务’吗?”梁夜的推测一针见血,就连高志也有些蒙。   “你不说话,那就是了。”一张图被拿到高志的跟前,“说说,眼熟吗?”   图片上是一颗泛白的心脏,看上去跟菜市场案板上的猪心没太大差别。   高志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脸:“不眼熟。”   梁夜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你最好是知道多少说多少,反正证据我们迟早都能找出来,你进来这里就别想出去了。”   “这心脏是不是你取的?人呢?”   高志抬起被手铐铐着的双手,手心面向了自己,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双手,取过的人心太多,记不清了。”   审讯室天花板上的灯光线太暗,梁夜一个高个子站在灯光下,眼神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那我给你画个重点,就是昨天。”   高志抬头,梁夜的高大身影如黑夜般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无处可躲。   声音幽幽地从高志口中传出:“我取出她心脏的时候,血溅到了她脸上,不可否认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只是可惜了。”   --------------------   从这一章开始后面的内容都由洗洗睡吧校对组帮我校对啦!十分感谢校对老师们,让我从此远离错别字和病句,呜呜鞠躬!   求海星求关注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 第42章 来了   法医室的大门紧闭,里头传出人的打鼾声,一呼一吸节奏紧凑,一听就知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砰——   梁夜开门的力度毫不保留,恨不得吵醒整个京北市:“欧阳!起来了干活了!”   梦中的欧阳正在享受美好的假期,阳光沙滩,美女环绕,但这一切都在梁夜这一声喊出的时候化为了泡影。美梦幻灭的欧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他痛苦地朝梁夜大骂:“去你妈的梁夜!我上辈子欠你的吗?你自己不怕猝死别拽着我陪你一起死!回回都不让人睡觉……真他妈有你的!”   一只拖鞋飞了过来,梁夜轻松躲过:“哟!欧阳大师投掷得还挺准!”   “你看见我日渐稀疏的头发没?啊?看见我的黑眼圈没?啊?我还没谈过恋爱,今年过年还要去相亲,你就这么对待我?”   “别这么说欧阳,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保证给你介绍妹子让你恋爱顺利结婚生子三年抱俩,怎么样?”   “别在这给我画饼,就你这样儿天天住警局,你认识的妹子我都认识!你还不如说给我捐毛囊让我去植发更现实些。”   “那可不行,你梁哥乌黑浓密的头发可得留着吸引你未来嫂子,千金不换,别打我毛囊的主意。”   “呸!当哥当上瘾了是吧,老子才是你大哥!”欧阳喷得没错,他确实比梁夜还大两岁,后者在队里使唤别人惯了总是没大没小。   “行了欧阳大哥,别逼逼了,赶紧的收拾东西跟我出去。”   欧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好检验工具,跟在了梁夜后面。   ·   根据高志的供述,梁夜他们在京北市远郊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里找到了解剖现场。   厚重的卷帘门被警察掀起,黎明已至,一束阳光抢先一步从天边射出,照亮了黑暗。   梁夜站在阳光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两指夹起一根,静静点燃。随行的警察们最先进去检查情况,众人在他身边来回穿行,忙碌又紧张,将他衬托得肃穆而寂寥。   “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负责将她的心脏取出来,然后交给李强,到此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这种损阴德的事,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不是吗?”   “你做的事可不仅仅损阴德,你还是人吗你?害了那么多人!”做笔录的小警察按捺不住了,骂了一句。   高志面如死灰般笑出了声,并未理会:“……对了,你刚问我用什么工具怎么取的心脏?你也知道我是医生……至少曾经是医生,她躺在手术台上,我就跟做手术一样把她的心脏完完整整取出来……”审讯室里,高志麻木地阐述他的杀人过程,这让梁夜很反感,拳头紧握却又不能出手。   “你看着形状还行吧?我做得很仔细,我每一次手术都很仔细的。”   “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是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组织,他们入侵了我的手机,用短信和我对话。我的手机被他们植入了病毒,每次任务结束后病毒都会自动清理我手机的所有信息……他们就好像是无处不在一样,监控着我的生活,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   梁夜敲了敲桌面:“你第一次收到他们的信息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收到短信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是我被医院开除的第三天,当时患者家属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医院不得不开除我。你说手术失败是常有的事对吧?我当时刚来京北,能在北医上班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我每一次手术都很认真很仔细,不可能会死人的,但后来出事后医院就把我解雇了,也算还家属一个交代,我学了那么多年医,全都白费了,患者家属把我的个人信息发布到网络上,自此哪一家医院都不肯收我,我家庭条件不好,父亲好赌,恰好那个时候他欠了十多万赌债,追债的都找上我了……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收到了‘任务’信息,完成‘任务’后,我拿到的第一笔钱,十万块,后来的钱有多有少,我一笔一笔地的攒起来,就把我爸的赌债还清了,还给他们买了套小房子。 ”   “所以你,后来也杀人了?”   “我第一次做任务,取的是一个男人的肾,你知道人的肾有俩,那人少一个肾也不会死。”   “后来这个人去哪了?”   高志摇了摇头:“不知道,被带走了,那次我不负责善后。通常只有会死人的任务,我才会负责处理尸体。”   犯罪永远走在法律和正义的前面,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出现了那么多外人不知的被害者。他们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一样有亲人有朋友,每天朝九晚五地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周末和三五知己约好一起吃晚餐,甚至可能跟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走过一样的路。但某一天,他们不幸被罪犯盯上了,原以为还有无限可能的人生一下子走到了尽头,再无续曲。   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被害人,有没有人寻找过他们呢?有没有人为他们的失踪而担心,为他们的离开而难过?   梁夜无法想象……如果这次不是“送货人”暴露,那作为警察的他们,还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一桩让人悚然的案件?   梁夜回过神,他扬了扬下巴,身边的小警察立刻意会,递给高志一张白纸,一支笔。   “你应该明白你现在只有死路一条,在这张纸上写上那些你处理过的尸体的性别、特征,还有抛尸地点,警察已经去你的住处查实情况了,别想着耍花样。”   高志张着干裂的嘴唇,边写边说话,他的话没头没尾,更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麻醉不够,手术台上的人会醒来。我有时会跟他们聊一聊,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是自愿的。人就是这样,只要想换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能卖,哪怕是自己身上的器官,他们也毫不犹豫。哦对了,那些是自愿来送死的,可不能算我杀人啊警官……这充其量是一桩买卖,你懂吧?买卖。”   高志写完后,将纸递给梁夜,他抬头看了一眼审讯室的天窗,仿佛解脱般叹了一口气:“这种事只要做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三年我一直活在这种控制之下,我就像他们的杀人工具,只要有需要,我就必须服从……每天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着警察,还要躲着那群人……只是没想到今天被抓了,我竟然轻松多了。”   旁边的小警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刽子手,气得笔都拿不稳了。杀人犯永远有理由为自己的罪行开脱。梁夜捏皱手中的清单,那上面罗列出来的不知姓甚名谁的人,总共有四个。   光明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又或者说,总有人选择躲在终日不见光明的阴沟里。   梁夜对他的看法无法苟同,他永远也无法跟犯罪分子共情。   “轻松?你有什么资格说轻松!”   “你说你觉得轻松,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躺在手术台上,你刀下的人,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失去自己的器官,甚至失去性命!既然一直被人威胁,你这三年为什么不报警?不就是因为有利可图才选择做这种见不了光的买卖吗?你这种人自卑、懦弱、自私,又爱自我感动,有什么资格谈解脱?”   “哦不,我说错了,住在臭水沟里的蛆永远无法直立行走。”梁夜站起身,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觉得你是人吗?”   被椅子锁住的高志拼命仰着脖子想要逼近面前的人,奈何他几乎全身都被扣在椅子上,做出再多的反应也只是徒劳。手铐下的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高志张口大声反驳,但梁夜走得实在太快,话还没传出去,审讯室的铁门便已然合上。   声音穿透墙体,传到梁夜耳中时,只剩下一句:“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是走投无路……”   “梁大警官你杵在那想什么呢?那女孩找到了,赶紧过来帮忙,还好高志那人渣说了实话。”   欧阳的声音传来时,梁夜手中的烟刚好烧尽,他晃了晃手指,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来了。”   ·   “来了。”   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两次,谢离从床上爬起,熟练地摸到了眼镜戴上,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谢先生,这是您的早餐。另外,这是昨夜送您来的梁先生给您寄的东西,请您签收一下。”酒店的服务员推着早餐车站在门外,手上还捧着一个黑色包裹,露出礼貌的笑容。   “噢……”谢离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签下名字,“谢谢。”   服务员刚转身准备离开,便被谢离叫住了:“那个……请问他怎么知道我的房号?”   谢离记得昨晚明明他没有跟着上楼啊。   “您上楼后,梁先生给您订了今天的早餐和午餐……”看见谢离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服务员懂事地闭了嘴。   “……好的,谢谢。”   想来也是,京北市局的刑警,想要知道他的房号只需要动动脑子就有了。   碗中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荷包蛋煎得很有水准,酒店厨师还给摆了盘,撒上了葱花。餐盘上还别着一张手写便签,大概也是某人昨晚提前写的:“受伤了,先吃点清淡的。”   “多管闲事……”谢离只看了一眼就掀了下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他拿起勺子,气定神闲地喝了两口热粥。   包裹里装的是高领毛衣和打底衫,布料亲肤柔软,不过码数大了点,谢离换了一件上身后显得整个人都缩水了一个码。   他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袖,戴上了眼镜。   “丁零——”   房间的门铃又响了,他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口,边整理纽扣边拉开门:“又怎么了?”   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谢离的眼眸,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骤然紧缩,再想关门时已经太迟了——   对方用手挡在门框上,从容不迫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又?”   --------------------   2022年,祝小可爱们诸事顺利!未来也请多多指教呀!爱你们!鞠躬! 第43章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谢离拦不住人,干脆撤回手,抱着双臂定定站着,没有要请人进房间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谢离很清楚陆启鸣的手段,他并不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站在这里,只是由于厌恶,忍不住质问他。   西装革履的陆启鸣站在门口,他对谢离无礼的态度并未生气,反而看见他心情更好了:“你在等谁?”   “你有什么事吗?”谢离这语气听上去很明显想赶人。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陆启鸣这种人,就算是在杀人都能表现得温文尔雅,随时可以上颁奖典礼一样,“这几年你搬出去住,一直不肯回家,也不愿见我,我们很久没好好谈过了。这次刚好我也在京北办事,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行吗?”   谢离准备关门:“不行,没空。”   “据我所知医学研讨会已经暂停了,你今天还有什么要忙的?”陆启鸣一眼看破,“你在等人,是谁?”   谢离清楚知道陆启鸣这人的变态之处,也明白自己在他面前什么都瞒不住,但是谢离依然不想给他任何好脸色:“跟你无关。”   “就不能陪我吃一顿饭吗?阿离——”   放在柜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谢离盯了陆启鸣一眼示意他别动,便走进房里接听了电话:“您好,谢离。”   “是的……行,那一会儿见面。”   陆启鸣站在门外,脚步并未逾越半分,谢离的无礼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谢离在他的注视之下,穿上了外衣和鞋袜,走出了房门。   “现在忙了。”谢离只想赶紧摆脱面前这人。   “你去哪?要不我让何辛送你?”陆启鸣跟到了酒店楼下。   “管好你的狗。”外面风大,将谢离的头发吹得凌乱,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果断摔上了门,“别老跟踪我,再有下次,我直接报警。”   直到出租车扬长而去,助理何辛才从陆启鸣背后走出来,他语气恭敬地问:“陆总,要不要跟上去?”   谢离的倔强陆启鸣深有体会,他看着谢离远去的方向摆了摆手,意味不明地笑道:“不用,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回枰南等他。”   ·   京北市局二楼刑侦部的大会议室里,几乎坐满了人。   “这次的案件严重程度超出我们预想,我们从罪犯高志身上得知,存在这样一个团体或组织,涉嫌器官贩卖,诱杀,私自制作或贩卖新型毒品。”   梁夜指着高清屏幕,点开了被害人栏:“我先说第一个部分,心脏的主人,于小娟。三组从李强和刘成山的合租出租屋的电脑里,恢复了李强和于小娟的部分QQ聊天记录,确认了于小娟的身份。   “半年前,于小娟与李强在一款网络游戏上认识,两人开始使用QQ交流。   “11月初,在李强的猛烈追求下,于小娟答应了他,两人开始网恋。   “12月10日,于小娟的父母欠债无力偿还,被讨债的追上门,她将自己的困境告知李强,李强说有办法帮她,给于小娟买了从枰南到京北的机票。   “12月12日,于小娟抵达京北,李强到机场接机,机场的监控录像证实,他们相见后一起打车前往了李强提前订的酒店。   “根据两人网上买票记录,可以知道12月13、14日,两人游玩了京北著名景点,在15日后,也就是前天后,于小娟手机关机再也没开过。   “12月16日,也就是昨天,于小娟的心脏被高志取出,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在城郊一处废弃工厂找到了高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梁夜关了幻灯片,双手交叠在桌面,屏幕灰白的光线照白了他的半张脸,他的眉峰微蹙:“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器官贩卖案,我们已经通知了枰南的警方核查于小娟的背景,信息反馈还需要一点时间。”   梁夜把遥控器递给肖丽蓉:“丽蓉姐,你来说一下刘成山那边的情况。”   在刑侦部其他人都出外勤时,怀孕在身的肖丽蓉被安排留在办公室对刘成山进行二审。   身穿警服的肖丽蓉怀孕五个月,除了肚子突出明显,身上其他地方没有多长一斤肉,依然苗条。她拿着遥控,翻了一页PPT:“刘成山最后招了,他知道李强把人家姑娘骗来京北就是为了要她的心脏,李强让他帮忙送个货,说是事成后给他十万。刘成山说,李强告诉他如果货物不准时送到,自毁装置会把箱子里的器官毁掉,到时也不需要他担责任……如果刘成山没有说谎,他真对李强背后的组织并不知情的话,那他就只能算是李强的下线。至于李强为什么不自己送货,尚不明确。”   梁夜问:“刘成山说的收货人,车牌号AA156的车主找到了吗?”   “还没,查遍了停车场所有可查的监控,没发现套牌车出入。”   “有没有查监控死角?”   肖丽蓉摇了摇头:“监控死角自然没有监控可查,问过饭店经理和停车场当天的值班保安,16号晚上,饭店已经提前被预订包了半个场,来的客人是当天聚会的医生学者,另外半个场地是些散客,不过一百多人。停车场监控能拍到的我们都看了,都是些拖家带口的普通客人,未见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等等……不对。”梁夜手中转动的签字笔倏然停止,他回头看向PPT上停车场的监控截图,拿笔敲了敲画面空白处,“你们追查的角度错了。”   会议室众人的眼睛朝梁夜的笔尖处望去。   “大家平时网购,收件地址一般都是选择自己家或者自己公司对吧?没人会选择让快递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我是那个不愿透露身份的收货人,那么我肯定会选择一个我熟悉并且在我掌握范围内的场地进行交易,我会找自己熟悉的停车位停车,而这个位置在我的掌握之内,也恰好避开所有监控。   “所有的罪犯首次犯罪,都会选择在自己的安全范围里动手,所以,这个收货人,很有可能是饭店的熟客。   “你们去找饭店经理,确认在心脏出现前后一小时这个时间段内,恰好把车停在监控死角的熟客。”   签字笔在屏幕空白处画了一个无形的圈:“还有一种可能,熟客的车在更早之前就开了进去,一直在监控死角等到昨天。但由于没收到‘货’,这辆车一直等到今天才被人开走。”   “明白,我立刻联系饭店经理来核对那群医生学者的名单,查查都有谁的车停在监控死角。”肖丽蓉比梁夜大三岁,是个颇有经验的女刑警,这几年她跟梁夜搭档也培养出了默契,反应也比其他人快些。   “等等,你怎么知道可能今天才被人开走?丽蓉姐你咋就明白了?”陈晓峰抓耳挠腮,梁夜也没说清楚原因啊,怎么肖丽蓉就懂了?   梁夜看了他一眼,镇定答道:“因为,昨晚有一部分人被请到公安局喝茶了。”   陈晓峰顿时醍醐灌顶,通过梁夜这番排除,“收货人”在熟客当中,而昨晚被警察请回来喝茶的,也就是被限制行动的人,就是那一群医生学者!   “我的天!”坐在边上的朵朵一个激灵,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昨晚她基本跟每个医生学者都打过招呼,这人很可能还喝过她泡的茶呢!   坐在会议桌主位的张剑明颔首道:“芬太尼什么情况?”   这次回答的人换成了欧阳:“我们解剖了李强的尸体,在他的胃部发现了大量尚未消化的芬太尼混合成分,这和宾馆里找到的‘安眠药’瓶子里残留的成分并不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安眠药瓶子里装着一部分真实安眠药,也混着一部分含芬太尼的混合药丸。李强胃里的残留物,跟高志吸的属于同一种成瘾性的药物。所以,基本可以判断这是一款尚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新型毒品。”   梁夜补充道:“根据高志的供述,他一开始嗑药是在三年前,第一次完成‘任务’后被强行灌的,后来会有人定期将‘药’送到他的住处门口,他通常收到信息后就出门查看,奇怪的是,就连他这种级别杀手也从未见过给他送药的人。‘监督李强服药死亡’是他的任务,任务信息发到他的手机被查看后,被自动清理了,目前技侦还在追踪信息的来源。”   张剑明点了点头,看向梁夜:“跟缉毒警打过招呼了吗?”   梁夜答道:“早上晓峰已经送了一份毒品样本过去了,还没出对比结果。”   “好,这个案件梁夜你继续主导铺排工作,一组和三组多帮帮忙。”京北的副局张剑明一向对梁夜的工作非常认可,当初梁夜就是被他“钦点”到京北市局的。梁夜年纪轻轻当上二组组长,仅凭个人能力刚开始并不能服众,是张剑明力排众议提携,才让他坐稳了组长的位置。   老张不仅仅是梁夜的伯乐、恩师,还是段瑞林的至交好友。   十年前,段瑞林好像预料到自己会出事一样,提前将张剑明调离了枰南,使得张剑明免受牢狱之灾。张剑明在京北入职后,才知道段瑞林出了事,但一切都太迟了,枰南的水深不见底,他回去也是无济于事。   原本张剑明也以为段烨如新闻上说的那样死了,但几年前的一天,他收到了军校领导的推荐信,当即认出了被推荐的孩子便是十年前的段烨。   梁夜的身份秘密,估计世界上除了梁家人,就只有他张剑明知道了。   对于张剑明来说,他将梁夜留在自己身边,不仅仅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前程,还为了好好护着段家唯一的血脉,这样将来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给老段好好说说,他的儿子没给他丢脸。   “收到!张局!”   平时都老张长老张短的梁夜,突然假正经,他朝张剑明敬了个礼,年轻人张扬的自信从眼光中溢出。   张剑明摸了摸自己的茶杯,心想这小子跟他老子年轻时真像,同样的聪明同样的有胆识,不过他可比他老子嚣张多了——现在,段瑞林的案件,能交给他了吗?   --------------------   求求海星求求关注求求收藏求求评论啦!数据对于糊糊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对于剧情有疑问可以微博私信我,我看到会回复的,为防止剧透在评论区就不方便回答啦!谢谢大家!祝大家新的一年一切都好!我会努力填坑的! 第44章 无辜的男人   ·   陈晓峰拿着一沓资料推开梁夜的办公室门,后面还跟着个朵朵,两人一口一个“梁哥”,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陈晓峰其实跟梁夜同龄,只不过小了几个月,就被逼得跟组里的人一样喊“梁哥”,一开始陈晓峰有多排斥,后来就有多真香,照他的话来说,还是有“哥”好,“哥”能背锅,平时组里谁犯点小错误,都是梁夜出面去领导面前担下来,他这个“哥”当得名副其实,陈晓峰也叫得心甘情愿。   彻夜未眠的梁夜,开完会后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了不到两小时,就被这两个没有眼力见的吵醒了。   “有话快说。”梁夜随手从抽屉里抽出湿纸巾,往自己脸上糊。   “你不是让我们去查收货人吗?我们复勘了停车场,专门查了监控死角的车,加上饭店经理帮我们排除了一些,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符合你推理结果的,你猜是谁?”陈晓峰将技侦提供来的资料悉数摊开在梁夜办公桌上。   “谁?别卖关子。”   “车是陈家行助理的,还是个美女呢!那个朵朵,人叫……丘什么来着?”陈晓峰捅了捅朵朵的手肘。   朵朵朝他翻了个白眼:“陈哥你能不能长点记性,人叫丘艾珍,你别跟我说你昨晚光顾着看脸了!”   “对对对,丘艾珍!这辆车登记在丘艾珍名下,但饭店经理告诉我们,陈家行才是老板,他们经常来这家饭店吃饭,是多年熟客了,通常都是丘艾珍负责开车,她作为助理还是很称职的,至于为什么她要把车停在监控死角,饭店经理也解释不了,如果是碰巧停在这个位置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对。”梁夜翻了翻陈晓峰拿来的资料,指尖敲了敲桌面,这是他惯用的思考动作。   “怎么不对?”站着的两人表情是蒙的。   “我听欧阳说,他们昨晚喝了酒,如果说她要开车送陈家行回去,那她在晚宴应该不会喝酒。”   “会不会是应酬迫不得已?毕竟女性在席上被劝酒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不是这种情况。”梁夜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欧阳跟他的对话是这样的——   欧阳指着警局大堂处休息的谢离,拍了拍梁夜的肩:“你看见那个穿黑西装的没?就长得还行那个,他就是你说的秃头校草!我为了不被误会,已经告诉他骂他的人是你了,看吧,果然没给你好脸色!可真记仇哈哈哈!”   梁夜:“……”   欧阳:“不过也不见得是针对你,今天晚上本来他跟我同桌的,中途被陈家行的助理小丘叫去主桌敬酒了,据说当年他不肯来京北医院工作,把院长的介绍信退了,啧啧,他去主桌那一圈大佬那估计受了不少气吧,脸色差成那样……对了,那个小丘还给我敬酒了,她居然记得我!你觉得她怎样?”   梁夜狠狠剐了欧阳一眼:“不怎么样,你死心将自己贡献给国家吧!”   “所以你觉得,小丘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开车回去?”陈晓峰终于动了动脑。   “不一定,现在叫代驾也很方便啊,为什么非要自己开车?”朵朵补了一句,否定了陈晓峰的推测。   但他们这两句话却提醒了梁夜——收货人之所以隐藏得那么好,是因为他一直将自己摆在情理之中的位置,而意料之外的情况,正是梁夜他们尚未掌握的线索。   “没错。”梁夜从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里抽出一件黑色衬衫,换掉了身上皱巴巴的那件,“晓峰继续追查高志说的‘联系人’的线索,朵朵十分钟后跟我出发。对了,顺便通知欧阳和我们一起去。”   “去……去哪?”朵朵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需要我cos什么角色?”   “去医院。”梁夜对着玻璃窗挤了一大坨剃须膏,从容不迫地刮起了胡茬。   “哇噻!刺激!”林朵朵同志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她刚转正,出外勤的机会并不多,只要有机会出去都会拿出百分百的热情。   陈晓峰:“?”   “做个走访调查,想什么呢?”   玻璃窗前的人站得英挺,那几年的军校训练得来的肌肉记忆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些独特的飒爽气质。   有时候看梁夜,陈晓峰会很自然地产生一种他跟自己不一样的感觉,这人在军校期间经历过的真枪实弹有多恐怖他无从得知,但他可以从那人衬衣底下藏着的刀枪疤痕中猜测到一点——他是带着从战场上捡回的命来到这里的。   梁夜仔细地扣紧衬衣的袖扣,又将衬衣的衣摆塞进裤子里,衬衣十分修身,看上去整个人干净利落。   “对了!”梁夜穿戴整齐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面朝办公室的大柜子。   在陈晓峰和林朵朵同志的几乎屏住呼吸的注目礼下,梁夜神情严肃,庄重地拉开办公室柜子的门,那重视的程度跟升旗时候的并无二致。   陈晓峰和朵朵大气也不敢出,目光跟随着梁夜的指尖游走,只见梁大警官,梁大组长,他们梁哥……缓缓地从柜子里,捧出了一双跟他脚上的一模一样的军靴……   陈晓峰&林朵朵:“……”   妈的还以为他在里面藏了个圣杯!   离开军校后,梁夜特意从军校定制了一批靴子,这些年不知穿坏了多少双,同样的款式也没见他穿厌。   “奇怪,梁哥平时十天半个月不剃一次胡子,今天这么自觉了?哦哟!换掉穿了三天的那件打底衬衫,居然还特意换上新鞋子!虽然跟之前那双也没差……”傻了眼的朵朵抱着资料走出梁夜的办公室,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陈晓峰摸着下巴配合地点了点头:“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你梁哥一定是思春了!”   “哟!谁呢谁呢?”朵朵内心的八卦火焰熊熊燃起,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是陈晓峰在胡说八道,“不对啊,一年365天梁哥有360天都住局里,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女孩啊?再说了咱局里的漂亮女警他也不是没见过,也没听说多瞧过谁两眼啊?我之前还寻思梁哥是不是不喜欢女孩来着……”   陈晓峰拍了拍朵朵的肩膀:“很好,林朵朵同志,自从转正后你的侦查能力已经乘火箭飙升了,那调查梁哥的思春对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林朵朵同志两眼冒着八卦之火,握了握拳:“放心峰哥,梁哥的终身大事就是本局的大事,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   京北市区医院旁,一间高档的茶室里,陈家行和李香正在悠闲地喝茶聊天,同桌的还有陈家行的助理小丘和一名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得体,妆容精致,在两位长辈面前表现得大方优雅,一看就是家长们喜欢的大家闺秀类型。   “舒雅,你得多谢陈教授,如果不是他在中间牵线,今天谢离怕是不会来的。”   被唤作舒雅的女孩微微低头,懂事地说:“多谢陈教授,也多些姨母帮忙相看。”   “舒雅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啊,听说在大学时候就喜欢上人家谢离了?”陈家行这人圆滑又好打听,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那个……不能说是喜欢,只能说是欣赏,不过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这次听姨母说他来了京北,就想着见上一见,好歹也能叙叙旧……”舒雅说话声音温柔,话语间也能看出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女孩,这次托自己的姨母李香找陈家行帮忙约人出来,想必也是思前想后的结果。   李香拍了拍自家外甥女的手背,温声说:“昨晚我都打听过了,谢离没交女朋友。何况咱家条件不差,既是三代从医,又是京北户口,你人长得还那么好看,哪个男孩不心动?”   “舒雅你呀就是胆子小,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牵线呀!”小丘在一旁搭话,起到了活跃气氛的作用。   其实舒雅并不是胆子小,京北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从来都不会胆小。在外表现得柔柔弱弱,得体大方不过是她的外衣罢了。毕竟,小鸟依人的女孩更讨男人喜欢不是吗?   她向来很会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但这不代表她就是真的柔弱。   面对几人的夸赞,舒雅也只是娇羞地点了点头。   “欸,人说到就到。”陈家行朝茶室大门望去,一名穿着厚实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男人走路带风,长至膝盖的深色风衣被吹开一角,许是京北的冬天太冷,他的双手都插进了风衣口袋中,只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深棕色的高领毛衣紧紧包裹住他修长的颈脖,他还时不时无意识地把下巴埋进毛衣中摩擦避寒。尽管他的脸足够惊艳,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双漠然的眼睛,在玻璃镜片之后,他的眼神显得更加神秘难测。   这样的一个人,难怪会让人惦记多年。   “陈教授,李教授。”谢离跟两位前辈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旁边两位女生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你们好。”   李香一副看外甥女婿的眼神,关切道:“谢离啊,怎么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谢离淡淡说道,“陈教授今日约我出来,说是李教授有事要向我咨询,是学术上涉及我们专业的——”   谢离还没说完,陈家行就打断了他:“欸谢离,不急着聊学术,你跟老同学舒雅好久没见了吧,见面就没什么想聊的?”   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谢离顺着众人的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旁边的女生,再三确认后——他确实没能认出她是谁。   谢离含蓄地开口:“你好……我们认识?”   “你不认识我?”舒雅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谢医生,我们在大学时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你还追求过我……你忘了吗?”   谢离还是莫名地摇头。   舒雅从小就被捧着长大,读书后追求者不断,她从来都没有青睐过谁,唯独谢离这人,她曾经对他有过不少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到了适婚年龄,家长们催她找个女婿入赘,她才不想费尽心思让陈家行帮他组今天的相亲局。   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相过好几个男人了,所有人都表示愿意入赘,毕竟舒雅的京北户口、家里人在医学行业又财权兼备,谁不心动呢?但舒雅都不喜欢。   这次听说谢离来了京北,她才想见一见的。   原以为谢离拒绝她的方式会是“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不愿为了一个户口迁入京北”、“太没面子”之类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谢离竟然说“不认识她”。   之前,在几位长辈面前她已经将两人大学时期的故事说得声色动人了,现在被谢离这么一说,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呢?   ·   “我们怎么会不认识!你在开玩笑吗?”   梁夜前脚刚步入茶室,就听到一把带着哭腔的女声正在指责某个负心汉。   再循声一看,不得了!   一位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情绪激动地举起了手中的浓茶,作势要往对面那男人身上泼去。   男人一脸茫然地抬头,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泛起层层不解与疑惑,甚至还带着点无辜……   慢着——   这个无辜的男人,不正是谢离吗?   --------------------   求求各位宝贝投喂海星,点击收藏,留下评论,关注作者吧::>_<::,孩子除了新书期一次都没上过首页,只好向大家乞讨了(不要打赏,只想要海星、收藏量还有评论,求求啦!)…… 第45章 加个微信方便报警   ·   “啧——”   滚烫的热茶迎面泼来,尽管梁夜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抬手挡住脸,还是溅了不少在脸上。   梁夜用手掌抹干净脸,随后竖起大拇指:“泼得真准。”   “你……你是谁?”舒雅浑身发抖,气得不行。   挡在身前的人来得太突然,谢离愣了两秒,才开始扯梁夜的衣角:“你怎么在这?”   被他这一抓,梁夜许是回忆起了什么,愕然一愣。随后他回头,目光与谢离的有短暂的交会,只是淡淡的一眼,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这悄无声息的一眼,就像羽毛落地般轻盈,并未激起任何尘埃。   他反将目光投向对面泼茶的女生,笑道:“巧了吧谢医生,路见不平,不用感谢。”   谢离:“……”   “梁警官,怎么这么巧?你这是出来办公?”陈家行站起身,言语中尽是客套。   走在梁夜后面的欧阳和朵朵终于气喘吁吁追了过来,直到走到跟前才明白刚才梁夜跑那么快原来是为了帮谢离挡茶……他们组长这顿操作让两人脸上摆满了问号。   梁夜看了欧阳一眼,欧阳立刻意会,转向了陈家行,客气道:“陈教授,我们刚去过医院没找着你人,找人打听了才知道你今天休假,就找到这儿来了。”   “哦?找我?”陈家行眉头一抽,梁夜看出这是个有戒备意味的微表情。   “是这样的,我们办案遇到些麻烦,特意来问问你。”欧阳朝坐着的丘艾珍打了个招呼,“巧了不是,丘助理也在那就好办事了。”   丘艾珍指了指自己,莫名其妙地问道:“跟我也有关系?”   与此同时,湿了衣服的梁警官拉来一张椅子,无比自觉地坐到了谢离身旁。   “与昨夜的案件相关,麻烦陈教授和丘助理配合一下,我们就问个话,很快就好。”他没有给陈家行反驳的机会,朝另一边的茶室抬了抬下巴,“朵朵欧阳,你们带陈教授和丘助理到那边谈话,我过会儿就来。”   来活了来活了,好不容易接到活的林朵朵同志浑身都来劲了,她兴奋不已张口想回答一个响亮的“收到”,但她发现自己的组长注意力完全没在办案上,他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对面泼水的女孩,林朵朵这下迷惑了,难不成这女孩梁夜认识?   林朵朵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梁哥你呢……”   “管我做什么?去忙你的。”梁夜挥了挥手,视线根本没离开过。   完了,看来她梁哥要坠入爱河了!   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一场误会引起的狗血爱情故事!一定是这样的!林朵朵暗自在心中给梁夜的行为下了定义,依依不舍地离开吃瓜现场。   ·   “你是警察?”舒雅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狐疑地看向梁夜,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插手她和谢离的纠葛。   “我是谢医生朋友,出门办事偏偏让我遇到这一幕,不知道这位小姐姐为什么要泼我朋友?”梁夜丝毫不顾桌上其他几人的目光,自来熟地拿了个茶杯给自己斟满热茶,喝了一口。   “梁警官,这只是误会,你不必多管闲事。”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谢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泼茶的事,我替这位女士向你道歉。”   “什么误会?说来听听?”梁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谢离一时语塞,他仔细回想了大学时期,并未找到跟这张脸有关的记忆——他也不知道他跟面前这个女生有过何种误会。   “那个梁警官啊,这是我外甥女跟谢医生的事,要不我俩先回避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外人在他俩也不好说话呀。”李香作为全桌仅剩的长辈,是该说些话打圆场的,不然这局面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用了,既然你是警察,就请你帮忙评评理,我想知道大四那一年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你谢离故意为之!”   梁夜登时拍手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好很好,既然小姐姐都这么说了,盛情难却啊,你这个理我必须评评,阿离你说对不?”   谢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里的杀气已经蔓延开来。   “如果当年真的有什么误会,我一定给您道歉赔罪,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希望您明说。”谢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舒雅轻吸一口气,回忆起过往:“大四那一年,我去图书馆学习,你几乎整整一年都坐我旁边的位置,有时候还用书帮我占位置,还有……你还送我礼物和零食!你难道不是对我有好感吗?”   最后一句反问句,特别强烈地表达了舒雅的不可置信。听她这么说,梁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扭头嫌弃地问道:“谢医生,想不到你当年这么纯情,还占位置送零食……啧,快快快,我倒要看你要怎么解释!”   听完舒雅的话,谢离确实回忆起了一些往事。他的目光从梁夜欠揍的脸上移到舒雅一脸委屈的脸上,略带遗憾地开了口:“我可以解释。   “图书馆占座位其实是偶然事件,有时我的书不小心放到旁边的位置了,我看到你走来,就把书拿了起来让你坐。至于送礼物和零食,是帮同班的同学转送的,你不记得了吗?我当时有说是帮人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几天就听到了你拒绝他的消息。   “如果是以上这些行为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我向来记性不好,许多同学的模样和名字我至今没能记住,我为今天没能认出你,再次跟你道歉。”   短短几句话,就将几年前的乌龙解释得合乎常理又滴水不漏,听起来是礼貌客气的道歉,实质是冷酷无情的拒绝。梁夜虽然是旁观者,但此刻却能深深体会到谢离冷漠的本质以及那拒人千里的决然。   听完谢离的解释,舒雅满脸惊诧。毕竟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人,她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为什么我坐在你旁边那么久你都不拒绝我?”   谢离叹了一口气:“图书馆是公共场合,谁都可以坐。”   “你!”舒雅从开始的气急败坏,变为了哭笑不得,“我一直以为你不刻意挑明也不拒绝是为了让我开口……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梁夜笑了笑,凑到谢离耳边狡猾地小声说道:“阿离,我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谢离嫌弃地推开梁夜,继续认真道歉:“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回想刚才这一桌的局面,梁夜差不多明白了——谢离被陈家行叫来相亲,对相亲一事并不知情。顿时一股莫名的喜悦从心底喷涌而出,他决定要请大家吃顿饭贺一贺。   他连忙站起身,给舒雅倒了杯茶:“对不起啊这位小姐,阿离从小就这样,脑子里……就少根筋,你别生气,京北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不如我给你介绍啊!你看刚才跟我一起来的那位英俊法医如何?他可是我们京北市局首席法医,美貌与智慧并存啊……”   见舒雅并不领情,梁夜转向了李香:“李教授,今天这顿饭不如我来请客,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姨母我们走。”舒雅拎起包抚平裙子,抬起高跟鞋就往门外走,连告别也没有,一副跟谢离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李香婉拒了梁夜的好意:“今天这件事是我和我们家外甥女的误会造成的,给谢离你添麻烦了,也是没想到梁警官你和我的学生是好友,两位认识很久了吗?”   梁夜:“?!”   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好像确实说漏嘴了一句“阿离从小……”   梁夜刚想解释什么,却听到某位好友帮他回答了。   “昨天才认识的。”谢离淡定喝了一口茶。   “对对,我自来熟。”机智的梁警官马上顺着台阶下。   李香了然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看你们这么默契,还以为是从小就认识了。”   “我与谢医生确实是昨天才认识的,不过,确实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梁夜假装正经地输出了一个成语,抬眸看了谢离一眼,满眼得意。   很快,李香就告辞了,剩下两人坐在茶桌旁面面相觑。   “谢医生,想不到你还真的穿了我送你的衣服。” 梁夜撑着下颌,明目张胆地欣赏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谢离昨夜换酒店匆忙,带来的行李还在助理徐远那,没来得及拿。不过梁夜对他这反常的行为并未多问,谢离就权当他并不好奇罢了,毕竟在这个社会上,谁还没点秘密呢?   谢离抿了一口茶,没看他:“有什么想不到的,我还得感谢梁警官‘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四个字说得有些阴阳怪气,梁夜听了也不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点了点:“不用客气谢医生,这两件衣服呢我都没穿过,还是全新的,虽然不是多出名的牌子,但也是有点小贵的,看你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给你打个八折吧,再去掉零头,一共3000块。”   闻言,谢离端茶杯的手停在胸前一动不动,过了一秒他才缓缓转过头,愕然看着面前的人。   梁夜朝他眨了眨眼,笑着说:“现金还在转账?支付宝还是微信?”   多少还是对谢离造成一定程度的震惊的,这人出其不意的做法,让他一时弄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谢离推了推眼镜,拿出来手机,点开了扫一扫功能:“微信转账,收款码给我。”   嘀——   “扫到了?”   “你?”   “别你你我我的,加个微信,日后你有事也方便报警。”梁夜立刻抢过谢离的手机,点了添加好友。   谢离心想如果我能打得过他,一定要给他点教训,但一回想昨晚这人跟人搏杀的场面,他想他大概率是打不过了。   所以谢离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地抽回了手机,迅速给对方转账了3000元。   “喂喂谢医生你这么快转账,该不会想拉黑我吧!”   “在京北多亏了梁警官多次出手帮忙,不至于。”   这句话在谢离心里的意思就是:在京北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暂时不会拉黑你,等回到枰南立即拉黑。   “行,你说的啊。”见谢离又继续将新茶叶放入茶壶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梁夜问:“你相亲的事解决了,怎么还不走?”   “我要等陈教授来谈话。”谢离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直勾勾回视梁夜,“梁警官向来都这么不务正业吗?”   还是第一次被谢离这样盯,梁夜感觉良好,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谢医生的事也算正事。不过巧了,我也准备过去看看,谢医生有兴趣一起吗?”   陶瓷茶杯被稳稳放回桌面,里面的茶已经一滴不剩,只剩下杯子散着余热。   “走吧。”谢离道。   --------------------   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滑跪~ 第46章 想一出是一出   ·   “车确实是我的,我们部门平时常来这家饭店聚餐,久而久之就干脆办了张会员卡,至于你问为什么停在那……警官,这我要怎么回答?停车场本来就没几个空位,我随便选了一个空的停在那也没什么问题吧?”丘艾珍抱着双臂,觉得警察的问话有些好笑。   “刚才我也说了,社交应酬喝酒很正常,喝了酒就找代驾呀,什么叫是不是我没打算自己开回去?我们就是搞科研的,好不容易有一场学术交流聚会,见到老朋友喝一点酒也没违法吧。”   缺少审讯经验的林朵朵,面对社交达人丘艾珍的一连串反问句,被怼得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干干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   “欸,小丘,你别为难这位小女警,人家也是为了工作。”一旁的陈家行满眼疑惑,将问题抛给欧阳,“不过欧阳法医,你们别怪小丘有脾气,只是我俩都不懂,你们到底想了解什么?我们小丘开不开车,车停在哪是跟什么案件有关系吗?”   “方不方便说出来?这样我们也好看看能否给警察同志提供些帮助。”   欧阳朝紧闭的茶室门望了一眼,犹犹豫豫开口了:“我这个级别,只能透漏一点。陈教授,丘助理,烦请你们听完如果有值得提供的信息一定要跟警方说明,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线索,请你们听完就忘记……”   “照你这么说,这个案件很严重?”   欧阳愁眉紧锁:“唔……不知陈教授对芬太尼有研究吗?”   陈家行斟茶的手悬在半空,稍不留神洒了一些茶汤在桌面,但他很快注意到了,用茶巾轻轻一擦,动作自然得体,掩盖了他刚才一瞬的失神。   “芬太尼?这不是最常见的麻醉药成分吗?只不过芬太尼有成瘾性,属于管制药物。怎么了?”   “是的,陈教授是脑科和药品研究专家,不用我多做解释也知道芬太尼过量的危害。”欧阳定眼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我们怀疑,含芬太尼的新型毒品已经在市面上流通。”   陈家行一惊:“啊?竟然有这种事?是什么人敢冒这么大风险干这种事?”   欧阳摇了摇头,愁眉紧皱:“是啊,太猖狂了。我是在尸检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主要死因是吸食芬太尼过量。我们警方也很头疼啊,根据线索,昨天很可能就有人在长盛饭店地下停车场进行交易,而你们的车刚好在我们排除出来的范围内。”   “原来如此,这还是京北啊,这些人实在太猖狂了……真是太猖狂了。”陈家行收回了目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陈教授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吧,我们今天就是出来走访调查的,你们只是我们其中两个走访对象,排查工作还在进行呢。今天之所以是我这个法医来跟你们谈,不还是因为我们是校友,你是我的大前辈,咱俩至少有些交情在,说话也方便,不至于太见外。”   “确实确实,是这个道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陈家行说话间给欧阳这个后辈斟了杯茶,欧阳的手指连忙叩了两下桌面表示敬意。   林朵朵差点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心想,你明白啥了?废话文学?   而丘艾珍则在一旁持观望态度,始终没加入过这段对话。   “今天就当是我们简单的叙旧吧,陈教授,丘助理,你们不用惊慌,新型毒品的事还请不要声张,你们知道这是很敏感的……如果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信息,劳烦主动提供给警方。”欧阳说完欠了欠身,拉着朵朵准备走。   刚好这时,梁夜推开了小茶室的门,眼看各位都准备散场了,有些不解:“这么快就结束了?朵朵同志,我交代的你问完了吗?”   林朵朵迫于梁夜的领导气场,躲在欧阳身后支支吾吾:“问……问完了!回去给你看笔录!”   欧阳给梁夜递了一个眼神:“聊完了,去找下一个走访对象吧。”   “噢……那行。”   梁夜挑起半边眉,笑道:“陈教授,今天真——是——谢——谢——你给我朋友相亲啊。”   谁都听出“谢谢”二字,透着一股怪味。   梁夜说完,大概觉得还是差点意思,他又刻意抬高了音量:“为了表示感激,你们这桌和外面那桌,我都买单了,算我请客。”   “?”谢离不解地看向他,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觉察到谢离的异样目光,但梁夜表现得并不在意,而是嘴角浮起一个坏笑:“欸对了,我朋友谢医生有事要找你聊。”   趁身后的人毫无防备,梁夜往后伸手一捞,揽着人肩膀强硬地把谢离拉到了自己身旁……   “你!”   谢离推了梁夜一下,梁夜没松手,又将人拉近了点。   然后,现场的画面就是——两个又高又帅的大男人,双双堵在了茶室门口互相推搡了几下,一个看人不顺眼,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但谁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欧阳、朵朵、丘助理、陈家行:“……”   意识到众人异样目光的谢离,嘴巴抿成一条线。梁夜这人浑身都是鬼主意,想一出是一出,压根猜不出他想干嘛。两人身体还是贴着,他动也动不了,只好选择忽略,懒得再理梁夜这厮。谢医生自己收敛好神色,才缓缓开口:“是有些事情要跟陈教授私下谈谈。”   陈家行表面看上去有些着急,他开着手机屏幕给大家看,上面是几十条工作信息:“噢……这样,谢医生,我眼下事情确实很多,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你看晚些时候我们电话联系好吗?这样大家都方便。”   “哟,想不到陈教授这么忙还有时间出来兼职当媒人啊?”   谁都听得出梁夜话语中的讽刺,旁边丘助理的眼神已经变了,刚想开口反驳两句,就被陈家行拦了下来。陈家行委婉道:“李教授是我的前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梁夜脸上:“好事好事,陈教授有空也给我们欧阳法医介绍介绍,就算给我的面子,怎样?”   “当然可以。”陈家行心想,这小子还有多少出?但他没给梁夜拖延时间的机会,转过头便跟谢离约定一旦空出时间就联系他。   谢离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也好。”   ·   黑色BI90车上,梁夜双手把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离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只手在梁夜面前晃了晃,梁夜用力一拍,那只手便缩了回去。   “干吗呢?!”   “梁哥,人都走老远了,不跟吗?”林朵朵疑惑地看着他。   “跟谁?”   “谢医生啊!你从刚才出来就一直盯着人家,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难道不是因为怀疑他吗?总不能因为他好看吧!”   林朵朵算是同一批转正的里面比较机灵的,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刚才已经一语道破,她梁哥看人确实是因为人好看。   梁夜将视线收了回来,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道:“林朵朵同志,请你不要忘记,我是你的领导,领导的心思你不懂就不要乱猜,明白吗?”   “噢——”林朵朵扁着嘴缩回脖子,“对了梁哥,欧阳,今天我表现怎么样?我的演技是不是浑然天成?还行吧?”   欧阳笑了声:“不错,你算是本色出演了一个新人警察。”   “嘿!我还觉得你浮夸呢!”林朵朵不服。   梁夜听完他们带出来的录音,摘下耳机:“你们聊天过程中,陈家行总是看手机吗?”   “倒也没有,就看了一两眼,都是很快就放回口袋了,大概是在看时间?”欧阳猜测。   梁夜目视着前方的空位,心不在焉地说:“行吧。   “之所以让你们两个去谈,一是为了把信息带到,二是要让‘收货人’放松警惕。总之,不管他俩谁是‘收货人’,又或者两个都是,这几天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会有动作。   “通知外勤组,两边都得盯紧,不可以掉以轻心。”   --------------------   啧啧!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作者!谢谢! 第47章 他怎么会在这   ·   京北某个别墅小区里,一幢三层小别墅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死死的,透不出一丝光。陈家行正在客厅里坐着,面色惴惴不安。从茶室离开后,他如常回了医院实验室,待到晚上八点才离开。直到现在,他已经拿着手机等了三个小时了,依然没能收到任何信息。   那是他和任务发布者联系的手机,平时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不会带在身上。其实很久之前他们联系不需要这么复杂隐蔽,当时科技并没有现在发达,很多时候都是接到任务直接行动。现在非要搞个什么虚拟信息系统,还要连接那些层层加密的网络,麻烦了不少。   不过,麻烦点也没什么不好。   自从有了这些麻烦的操作,陈家行便有了脱离那个组织的机会,现在他已经不会直接参与犯罪行动,跟那个组织关系不大了。他换了个光鲜亮丽的身份,照样在那个组织建立的“网络”下搞到了不少钱。   既然是借地发财,自然也要回报一下的。陈家行现在偶尔能收到一些鸡毛蒜皮的“任务”通知。他不需要问前因后果,收到“任务”就去行动,反正会有人善后,之后这些事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闷声发财的,可以说名利双收。   而今天,当了多年老狐狸的陈家行,嗅到了一丝危机。   欧阳法医跟他说的话其实都是试探,他的警惕性很强,当场就已经明白了。仔细回想,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妻女都在外国旅行,保险起见,他打了电话让她们再玩半个月,不用急着回来。   快被捂出汗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白色的界面上赫然出现一条信息——   【Boss建议你这几天不要出门,尽量留在家里。其他事宜我们会处理。——From H】   看完信息后,陈家行松了一口气,看来就算已经脱离组织核心多年,自己还是很受重视的,毕竟他可是掌握了很多关于这个组织的秘密,Boss怎么都不会不管的。   他这样想着,走到酒柜前开了一支香槟,开始安排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   来京北四天,谢离就住了四个酒店,徐远是今天才拖着行李跟过来的。他办完入住就到谢离的房里了,一开始他想问有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带上他,谁知谢离说了三个字“不需要”,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于是多嘴又问了一句谢离为什么连换三家酒店,人家嘴里再次只蹦出三个字“睡不惯”……这下徐远讪讪闭了嘴,心想谢医生真是人狠话不多,还身娇肉贵。   但干坐着不说话也不好,徐远开始跟他聊点别的:“谢医生我跟你说,京北西门有一家特好吃的涮羊肉,你要不要跟我去尝尝?”   “还有一条很出名的小吃街,里面的东西可好吃了!”   他们两个出差京北,枰南眼科医院批了一个星期的出差假,实际上他们只有第一天是开了研讨会的。由于晚宴发生的事,许多专家学者都有些后怕,研讨会干脆就停办了。谢离也不要他这个挂名助理跟着,所以徐远这两天一直在京北各处游玩,吃吃喝喝。   “不去了,今天约了陈教授面谈。”谢离收拾好公文包,终于抬眼看了眼徐远,疑惑道,“你嘴角怎么受伤了?”   徐远摸了摸自己嘴角,那里贴了一张创可贴。   “昨天光顾着找吃的,走路走着走着撞墙上了,幸好没磕掉牙哈哈哈哈。”徐远倒是乐观。   谢离了然地点头:“注意点。”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徐远说要出去探店,谢离自己打了车离开了酒店。   ·   陈家行所住的别墅区封闭性很强,一般外来车辆进不去,本来想公事公办申请监视的,但又不想打草惊蛇,梁夜便找了小舅梁勋帮忙,搞到了进入许可。   “有钱就是好啊,哪都有房。”陈晓峰吸溜着泡面,埋怨着上帝的不公。   林朵朵戳了戳自己的那杯泡面,附和道:“就是啊!你说梁哥家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只请我们吃泡面啊!真抠!”   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一阵冷风立马灌进车内,坐在车里的两人冷得赶紧用手掌盖住泡面,生怕泡面被冰冻了。   梁夜刚才下车抽了根烟,等味散了才回来,一上车就闻到一股老坛酸菜的味道,他嫌弃道:“下次外勤只能吃面包。”   “为什么啊?!”两人异口同声道,情绪激动得差点要起义。   梁夜没理看上去快疯的这两人,开口说了最新情况:“小曾那组这两天一直在跟丘艾珍,因为陈家行休假,她这两天正常上班,晚上加班也挺晚的,除了工作上和人接触,没什么特别情况。”   闻言,陈晓峰火速吞下一口泡面:“前天你们见完陈家行后,他第二天就休假了,这么突然该不会说明他心里有鬼?”   “不一定啊,我们在这待了两天,他都没离开过家,有时出来阳台浇浇花,看看风景,一副休假状态……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林朵朵加入讨论。   “朵朵同志,你经验还是少了点。他就是待在家才古怪,他妻女都在国外旅行,休假为什么不去跟家人团聚?也不出门也不社交?”陈晓峰提出了重点。   技侦刚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梁夜一边听他俩的对话,一边看手机:“技侦有最新发现,高志和李强的手机都被植入了一种手机病毒,这种病毒相当于一个控制器,可以远程控制手机的所有信息和记录,他俩的手机都被清理过了,任务发布者还没发新信息。”   “这种病毒相当于在手机里建立了一个虚拟信息系统,追踪起来比较困难,所以现在的突破点在陈家行身上,一会儿朵朵和我直接去按门铃,晓峰在车上随机应变。”   泡面二人组迅速把面汤都喝个干净:“收到!”   不巧的是,在梁夜刚准备推开车门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陈家行别墅前面。出租车上走下一人,比他抢先一步按响了门铃。   梁夜一摆手,制止了林朵朵出车门的动作。   “先别动,再等等。”   那个突然前来拜访陈家行的男人站在风中,他穿着厚实的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得很高,挡住了有伤口的脖子。由于身材比例很好,一件本来看上去十分累赘的羽绒服,他却穿出了一种干净高雅的气质。   一副银质边框眼镜,将他的脸衬得更加清冷。   别墅的大门打开了,穿着休闲装的陈家行站在门内,亲自迎接。   门外的男人微微点头,跟着他走进屋内。   梁夜沉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各种想法交织,只得出一个结论:他出现的时机也太巧合了。   谢离,他怎么会在这?   --------------------   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谢谢!求点评论吧!如果你在看的话你就眨眨眼? 第48章 梁夜你疯了吗   ·   梁夜盯着陈家行别墅大门,距离谢离进去,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在谢离进去后,他马上吩咐了三组的小曾直接上医院找丘艾珍,调查陈家行实验室研究的新药。   “你们去找丘艾珍,查清楚实验室所有药品原料、用具的进货渠道,让她给出明细,要这个研究从开始至今所有的明细。”   “好!”   “去办吧,要是她敢不配合,直接带回警局。”   “收到,吩咐兄弟去了,还有别的要办吗?”   “没——”梁夜话说了一半,一个想法从脑海中跳出,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还有,查一下谢离这个人跟这个研究有没有联系。”   陈家行申报的这个研究治疗脑部疾病药品的项目是国家层层审批下来的,药品成分与用量都经过多层检查,每一次的实验数据都有记录,这些之前他们已经看过了。正是因为没有人看出这个研究有何问题,老张就建议先放弃这条线,先去找人比较直接。   新型毒品不会凭空出现在京北,不是被人运来的,那就是被人造出来的。   梁夜细想,陈家行这个研究室没那么简单,一定存在更大的秘密。   一群顶尖的医生学者相聚京北,会不会有人趁此机会来交换一些什么呢?   而谢离,他一直渴求一个跟陈家行单独会面的机会,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梁哥,来了个送快递的,按门铃了。”   陈晓峰的提醒打破了梁夜的沉思。   他们的车停得很隐蔽,在一处拐角的岔路口边,刚好又在陈家行那栋别墅的盲区。几人静静待在车里,看见陈家行出来取了快递,关上门后,快递员骑上电驴离开了。   “晓峰,去找那个快递员问问是什么快递。”   ·   陈家行的别墅一楼是会客厅,谢离进来后就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等,看陈家行给他捣鼓茶水,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水还没热好,陈家行又出门取了个快递,看了两眼,随手放到屋里的鞋柜上。   “是妻女从国外寄来的快递,想必是纪念品之类的。”陈家行又回到茶水间泡茶。   谢离远远看了眼那个饭盒一样大小的快递盒,问道:“不拆开看看吗?”   “不急,先给客人泡个茶。”   谢离不懂为什么这个年龄段的前辈总喜欢泡茶,他个人是不会介意喝茶,喝咖啡,喝酒还是喝水的,但谈事情就谈事情,每次见着人总要喝上几杯,这就让谢离费解。他虽心里这么想着,却从来不会在人前多言,毕竟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生存法则,他很聪明,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只要无伤大雅他只管遵从就是了。   因为这样,才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合群,而不是游离在社会的边缘。   但陈家行泡茶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谢离忍不住了,说了句:“不用麻烦了陈教授,我不会打扰你很长时间,了解完一些事我就走。”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最大化节省时间,是谢离一贯的作风,加上他对与人社交的心理需求很低,所以陈家行对待其他人的那些弯弯绕绕,在谢离这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玻璃杯被放到谢离面前,里面是刚泡好的热茶,白汽蒸腾而上,谢离只要坐得再近些,蒸汽就会蒙上他的眼镜。   陈家行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谢医生,你一直说有事想找我打听,我也认真想了想,你到底想了解些什么呢?”   谢离推了推眼镜,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想问,陈教授十年前在枰南实习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骇人听闻的0930案?”   陈家行右眼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他“噢”了声,答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怎么了?”   谢离动了动喉结,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镜片,落在那杯蒸腾着白汽的水上。他缓缓道:“这个案件其实比想象中复杂,一开始警察以为只是一宗残疾人拐卖案,后来发现,这是一宗恶性的器官贩卖案,罪犯们开设了一间残疾人培训机构,名义上免费培训残疾的孤儿,实际上是在寻找适配的器官。每个学生入学前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基因检查,后来慢慢地,机构里的孩子越来越少。”   说到这,谢离顿了顿,他的余光瞥见陈家行拿茶杯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然后呢?谢医生今天是来跟我讲恐怖故事的?”   “当然不是。”谢离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叠资料,摆在陈家行面前,“我这里有一份你十年前在枰南实习的资料,当时你在器官移植科跟组实习,主攻的是器官移植手术,为什么在那一年来到京北之后,突然转了医学研究方向,改行进行神经药物研究了呢?这跨度未免太大了些吧。”   听完谢离的话,陈家行放下茶杯笑了笑:“学海无涯,突然对另一个医学领域产生了兴趣,就这样。”   谢离定眼看了老油条一眼,嘴角也挂了一丝笑意:“听我们眼科院长说,他当时跟你一起在医院实习,交情不错。他说当时你是个在器官移植手术上天赋极高的学生,他观摩过你做手术,拿手术刀的手从来不抖,他多次为你转领域感到可惜。”   陈家行没再搭话,而是喝了一口茶。   “当时0930案的报道推测,负责挖器官的人应该是个专业技能过硬的人才,”谢离在这里特意停了一下,继而补充道,“跟你一样。”   听完这话,陈家行好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但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带了明显的怒意:“谢离!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情?你跟我说这些想说明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陈教授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刚好拿到你的实习资料,里面有关于你当年多次缺勤的一些信息,我刚好好奇而已。”谢离用手指点了点茶几上的纸张。   陈家行翻看自己的实习资料,导师评语一栏赫然写着一句“该生资质优秀,但脾性态度有待研磨,实习期间多次缺勤,建议延长实习期”。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份资料?”陈家行说话稍微客气了点。   谢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导师建议延长实习期,但陈教授却能轻松脱离枰南的医疗体制,来到京北开始全新的职业生涯,陈教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家行捏着纸的双手用了力,几张纸边缘皱在一起,他沉声道:“你还知道多少?”   “目前只知道这些。”谢离又习惯性地低头推了推眼镜,再抬头时眼神变得冷若冰霜,他说话向来少有感情,现在的语气听起来更冷漠了些,“所以陈教授你跟0930案有关吗?”   ·   梁夜一直盯着陈家行的别墅,谢离进去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也没见出来。但很快,他等来了陈晓峰的电话。   电话那头,陈晓峰着急忙慌地说:“那个快递有问题!快递员查快递的时候发现原本的包裹还在仓里,他要送出去的那个被调包了!”   梁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他的手心甚至渗出了汗。某种久违的不适又突然出现在他身上,从脚底滋生出来,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狠狠蚕食他的脑神经。   多年的职业生涯使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一刻,他感到害怕。   梁夜根本来不及犹豫,他的身体本能地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跑出车门,后面的林朵朵也准备跟上,但被梁夜吼住了:“你在车上!”   他冲到陈家行的别墅门前狠狠拍响门铃,手脚并用地对着那扇门拳打脚踢,疯了一样喊着:“陈家行开门!快给老子开门!”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了,谢离的听力极好,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梁夜的声音,他站起身,疑惑地看着门口。   旁边陈家行走出去开了门,门刚开一条缝,梁夜就推开另一半边门冲进屋里,他喘着气,慌乱中先是看了眼谢离,然后焦急地朝四周环视——他在找那个小小的快递盒。   “快递呢?陈家行!快递!”梁夜急不可耐,说话都是吼的。   “梁警官你这是——”   在陈家行站在门口回话时,梁夜已经拿起鞋柜上的快递盒,他用蛮力一下扯开外面的纸皮,露出里面正在无声运作的倒计时装置!   还剩五秒!!!   “阿离——跑!”   一声嘶吼将谢离从惊诧中带出,这个警察的反应太快了,虽然谢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明白了他手上的是什么,但待谢离明白过来时,他的目光只来得及擦到梁夜义无反顾转身的背影。   “梁夜你疯了吗!”谢离冲那人的背影大喊。   前面的人根本充耳不闻,他单手持着炸弹极快地往门口方向冲出,一声声“快跑”传回屋里。但谢离并没有立刻动身,他僵立在原地,就像被一支箭射中了脚,他突然迈不出腿去——在那一瞬间他有些迟疑。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份迟疑的来由,为什么他的目光要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一瞬,是想从他身上寻找谁的影子吗?   不该,不该这样。   谢离收回了目光。   那流连一眼,只短暂得如同一次心跳。   显然,梁夜不是鲁莽的人,很快谢离就意识到了。他在确定好对方想要做的事情后,才挪动脚步转身,往与梁夜相反的方向冲去。   三——   二——   一——   “嘭!”   --------------------   呜呜呜!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第49章 昏迷   ·   被投掷上天空的小型炸弹,在脱手后立即爆炸,冲天的火光在空中轰然炸开,强烈的白光瞬间覆盖了整个视野,他本能地伸手护住双眼,随后浓烟包裹着炸弹碎片滚滚落下,污染了别墅区的大片空气。一时间,耳边响起各种吵杂的声音,但都很模糊,很快就听不见了。   这是梁夜昏迷前最后的景象。   只记得,有人不停呼唤他的名字,好像在叫梁夜,又好像在叫段烨……   ·   “居然敢往京北市区送炸弹,必须给我查出是谁,听到没有?!”   张剑明在医院拿着手机,压着声音说话,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平时慈眉善目的张局,今天真的发怒了。   摆在面前的两个案件——器官贩卖案和新型毒品案尚未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偏偏梁夜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带给京北市局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看见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年轻人,这个他自己一手提携上来当儿子疼的孩子,他死去战友的儿子,张剑明怎么可能不怒呢?   挂掉电话后,他转身稍微收敛了怒容,询问医生梁夜的情况。   “放心,梁警官没有生命危险,算是走运了。只是爆炸的时候他离得近,导致中度脑震荡,目前还醒不过来。”   听到这话张剑明眉头才舒展了些:“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继续输液吧,最快明天早上就会醒来。”   “好……那就好……”张剑明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刚准备推门进去,林朵朵就来汇报情况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张剑明抬头跟林朵朵身后的人对视一眼,随后面露疑色。   林朵朵见状开始介绍:“张局,这位是谢离谢医生,是梁哥的朋友。当时他刚好去找陈家行谈事,被梁哥救了,他说想来看一眼梁哥再去做笔录。”   爆炸发生前,谢离拉着陈家行往别墅的厕所跑去了,由于炸弹是被梁夜扔到空中才爆炸的,加上这个小型炸弹杀伤力有限,他们并未受到伤害。   谢离往前走了一步,开口说:“张局您好,我想进去看看,很快就走。”   张剑明握着门把的手停了片刻,他定眼看着谢离,大概过了两秒,他才点头说:“跟我进来吧。”   林朵朵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张剑明拦住了:“你在外面等。”   “收……收到!”领导的领导发了命令,林朵朵这个“底层人士”只能看着张剑明将谢离领进去关上门。   其实林朵朵是绝不相信梁夜跟谢离之间是朋友关系的,她跟了梁夜一年多,又看过谢离的资料,两人之前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交集嘛!   要硬说认识,这两人也才刚认识几天,能有多熟?再说,之前梁夜在车上就怀疑谢离跟案件有关,张局单独跟谢离共处,大概是要亲自问话了,林朵朵目前只能推断出这些,看来她得改掉以貌取人的毛病了,果然越迷人的东西越危险。   ·   病房里,平时话多的人正安安静静躺着,他眉头微蹙,睡得并不安稳。透明的药水正一点一滴进入他的体内,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感到不舒服才皱的眉。   谢离走到梁夜的病床边,垂眸看了眼躺着的人,没说话,走近才发现,原来是输液管被他的手掌压住了,输液不均匀。   看罢,谢离躬身,抬起了梁夜插着针管的手,将压在他手心下的管子挑了出来,随后又调慢了输液的速度。他做这些的时候所有动作都是轻轻的,再放下梁夜的手时,被子上没有出现一道皱痕。   很快,梁夜原本皱着的眉松开了。   看完这些,张剑明张着嘴哑着一时说不出话。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你们……什么关系?”   “见过几面。”谢离淡淡答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只见过这人几面而已,却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熟悉。   或许真是应了这人不要脸的解释——一见如故。   但那又怎样?他的人生并不需要无用的人参与,也不需要多余的关系。   谢离问:“他是你的下属?”   张剑明还沉浸在对两人关系的猜疑中,现在谢离这话把张剑明直接问晕了,但这个问题已经很直接地告诉了老张答案:谢离并不知道梁夜就是当年的段烨。   老张“啊”了一声,答道:“是,年少有为,是个难得的人才。”   谢离点了点头,说:“看得出来。”   既然谢离没认出梁夜,那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两人又往窗边走了走,张剑明一心只想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陈家行跟一个大案有关,现在有人要灭口。”   “这个案件与十年前的案子有关吗?”   “目前来看没有必然联系,没有证据,所以突破口就是陈家行。你当时去找他,他什么反应?”   “比较反常,没有承认,但是有些激动。”谢离答道。   张剑明转头看着沉睡的梁夜,沉声说:“我们没有证据,只能先去试探试探。陈家行我来审,这次你的任务就先到这吧。”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枰南?出差假期不多了吧?”   “两天后。”   “好,你回枰南后,我会再联系你。”   张剑明已经老了,谢离又生得高,他想拍拍面前这孩子的肩膀,抬起手的时候肩周炎突然犯了,他小声地“哎哟”,肩膀抽痛。   谢离对人情世故到底还是有些迟钝,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与他亲近了。等他反应过来老人想干什么之后,人已经痛完了。   “你没事吧?”谢离帮他活动了两下手臂。   “没事没事,老毛病。”张剑明呼了口气,“记得回去后,也别轻举妄动,该上班就上班,该干吗就干吗,不要表现得太明显,这件事急不来,你……”   “你辛苦了。”后面这句,带着些许无奈。   “好,我记住了。”   ·   林朵朵在门外大概等了十分钟,终于等到谢离出来了。张剑明仍在里面坐着,而谢离面色如常,看来张局没有强人所难,是林朵朵多虑了。   “谢医生,那我们去录笔录?”上一次说这句话好像只是几天前,林朵朵心想这帅哥跟警局真是有缘。   “嗯。”病房门合上之前,谢离又回头看了里面的人一眼,才跟随林朵朵迈动脚步。   “你们张局跟你们梁哥什么关系?”谢离边走边问。   话少的谢医生突然发问,旁边的林朵朵明显感到惊讶。   “我看他们不像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关系,有些好奇。”   “噢,他们……”张局和梁哥的关系整个局里都知道,简单说几句应该没多大问题,林朵朵经过深思熟虑,跟他说,“梁哥是被张局一手提上来的,师徒情深吧,张局很看重梁哥。”   “原来如此。”谢离又继续问,“我看梁夜经常穿军靴,他以前当过兵?”   “噢,梁哥是军校毕业的,哎哟你一说到鞋子!”林朵朵恨不得拍大腿,说到她的八卦专业上了,她开始眉飞色舞,“我告诉你啊谢医生,就那款鞋子,我们梁哥有一百双一模一样的!我跟着他都一年了,就没见他换过别的款式,穿坏一双换一双!他办公室后面有一堵墙,里面藏的都是这种鞋子……”   谢离没克制住,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一点没夸张!”林朵朵造谣造得丝毫不心虚。   谢离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那他还挺专一。”   “呃这……算是吧……”林朵朵蒙了,一时跟不上谢离的脑回路,一双鞋子,跟专一有关系?   谢离递给林朵朵一张名片:“这里有我号码,如果明天他醒了,方便通知我一下吗?”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帅哥的请求!更何况是面前这种不可多见的颜值!与梁夜的话多不同,谢离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平时一定很少说话,更别提开口请人办事了!这能拒绝吗?NO!   林朵朵小心隐藏自己的颜狗属性,她接过名片,潜藏笑意,不停点头说了一串“行行行”。   --------------------   求求评论吧!没有评论好像回到了单机的日子……滑跪了…… 第50章 谢离要走了   ·   第二天,整个京北市局都知道梁夜出事了,张局昨晚亲自审了陈家行。这次的爆炸虽然让他们的梁组长受伤了,但却让案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枚炸弹显然是来要陈家行的命的。陈家行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弃子,那人恨不得马上灭他的口,他现在害怕得要命,巴不得给张剑明磕几个头。   “求求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有人想杀我!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我的妻子和女儿正在国外,我让她们回国,你们立刻去机场接人,你们……你们把我的妻女保护好,到时候我什么都说!”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尽管张剑明年纪大,两鬓斑白,不复往日的风采了,但作为警察的威严依然时刻印在他的身上,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森森的寒意。   现在陈家行已经没有任何人庇护了,他只想活命,想要得到警察的保护,必须先给出有价值的筹码。他颤声说道:“我……我是那个组织最早的成员之一……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组织的成员有谁!”   “陈家行,我看不止这些吧。有群众举报,你十年前在枰南也参与过犯罪,你还有印象吗?”   陈家行愣怔在椅子上,枰南枰南,全都扯到枰南去了!明明他已经脱离枰南十年了,为什么如今一个个索命似的都来找他问枰南的事?桩桩件件的秘密,他多少都知道一些,但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在我见到我的妻子和女儿之前,我不会再说话!如果你们想要我口中的信息,必须保证我们一家三口的安全!”   他很聪明地保留了自己任务最有价值的部分。   张剑明盯着他,没说话,但脸上已浮现厉色。这些年来,张剑明始终记得段瑞林出事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张,枰南雾重湿气多,离开这里,你的风湿会好转的。”   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后来人出事了才明白,段瑞林当时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蹚入枰南这趟浑水。   但这么多年,张剑明一直没放弃过追查。他不相信段瑞林是黑警,更不相信段瑞林是自尽而亡的。如此多的难以置信始终鞭策着他,提醒着他,段瑞林的冤案,他张剑明绝对不能带到坟墓里!   如今,苍天有眼,总算让他找到了陈家行这条关键线索,那个他暗中追查了十年的案件,总算有了一丝真相大白的希望!所以他不可能放弃,必须要撬开陈家行的嘴!   但陈家行一副打死都不说话的模样,让审讯陷入了僵局。   审讯室经历了长久的沉默。   做笔录的是陈晓峰,可能由于年轻,他并不了解张局说陈家行在枰南参与犯罪指的是什么案件,但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字眼。这场沉默的对峙持续得确实有些漫长,陈晓峰放在键盘上的手都开始发酸了。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张局,发现张局那刺剌剌的目光就没从陈家行身上离开过,不知藏了多少深仇大恨。陈晓峰偷偷咽了口唾沫,准备继续打字。   陈家行被人盯得发慌,却依然坚持不再松口。不论是枰南的案件抑或是现在的案件,他知道目前警察都没有证据证明他直接参与了犯罪,只能暂时扣押他。但他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敢出去,现在只有留在警局才能保命。只要警察能答应保护他们一家三口,他到时绝对把所有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   终于,张剑明收回了目光,他拿起手边的陶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陈晓峰知道,这场审讯要结束了。   “照他说的,给他安排。”   ·   梁夜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十年前,他堵在废弃车厢的门前,眼看着一个小瞎子跌跌撞撞往前奔跑,小瞎子脆弱又无助,跑了好久都找不到方向……梁夜多想冲上去拉小瞎子一把,可是他已经跑不动了,一群人将他压在地上暴打,血不停从嘴巴鼻腔流出,他痛得要死……   但他口中依然不停叫着小瞎子的名字,他知道谢离只要听到声音就会安心地往前走,所以他竭力发出声音,哪怕自己仅一息尚存,也还在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阿离……阿离……跑啊……   快跑……   就在他痛得几近晕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白雾刮过,梦境换了场景。   下一秒,十年后的谢离西装笔挺,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在只有一臂远的地方,他抬头吐出一口烟雾,随后他转身,向自己递来烟盒,说:“要来一根吗?”   梁夜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醒后他摸了摸眼角,一片湿润。   林朵朵推开病房门时,刚好碰见梁夜自己拔掉针管,作势要下床。   “梁哥你干吗!你千万别动!医生快来,病人醒来了!”   梁夜咳嗽了几声,面色苍白:“谢离呢?他怎么样?”   林朵朵愣了愣,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组长死里逃生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担心谢医生的安危,这让她迷惑不已,到底两人是什么关系?没法深思,梁夜这举动提醒了她,要赶紧打个电话通知谢医生梁哥醒了。   “他没事,你放心好了。”   “没受伤吗?”梁夜被按回床上,医生护士涌进病房开始给他例行检查。   林朵朵点点头:“谢医生没受伤,你把炸弹扔那么高,谁都没伤着,除了你自己。”   听到谢离没事,梁夜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多打几瓶维生素才能离开。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梁夜便把陈晓峰叫来医院,听他汇报了案件最新情况。   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梁夜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照你这么说……陈家行的家人什么时候到京北?”   “今天晚上。”陈晓峰递给他一个密封文件,“这是信息组小张让我带给你的,他说本来昨天就想给你的,听说你出事了,他今儿早上急着给我送来了。还装了密封袋,这里面什么东西?”   梁夜接过密封袋,拉出资料一看,正是他之前找小张帮忙查的陈家行的背景资料。这份背调不简单,里面详细记录了陈家行从大学毕业一直到现在十年间的大小事件,比如去哪实习,去哪工作,做了哪些研究,获得哪种成果等等。像这种背调警察要是想查,只要是个活人基本都能被查出个七七八八,再说陈家行在医学行业是个名人,想要挖出他的履历就简单多了。   梁夜翻到最后一页时,动作顿了顿,他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一行字上。梁夜心想,原来陈家行十年前也在枰南,那谢离去找他又是因为什么?   “昨晚老张来过?”   “嗯嗯嗯!”林朵朵猛地点头,但对张剑明审问谢离的事情绝口不提,因为老张给她下了命令,不能把他与谢离见面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梁夜。她虽想不通梁夜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却也不敢违抗大领导的旨意,只能缝上自己的嘴巴。   “还有谁来过?”   “没了没了……”林朵朵摇头。   “没了?”梁夜有些不相信。   “真没了……”   梁夜自己扯掉针管,一串小血珠跟着药水飙了出来,弄脏了他的手背。他“啧”了一声,起身穿了鞋子准备回警局。   “梁哥!医生说还要再打两瓶维生素!”林朵朵和陈晓峰马上去拦人。   “打什么打,浪费时间,你梁哥我现在精神得很,一个人打死八头牛都不在话下。”   甩掉两人后,梁夜拉开病房的门,不开门还好,一开门不得了,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提着保温饭盒的漂亮男人,正茫茫然地看着他。   谢离推了推眼镜,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本来确实恢复得不错了,但看见谢离一副前来慰问关心的模样,梁夜一个脑筋急转弯,猛地转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摸自己的腰开始表演弱柳扶风:“哎哟哎哟哎哟……不行,我突然有点晕……”   紧接着他又转过身,当着谢离的面按着自己胸口,装模作样咳了好几声,那“虚弱”都模样跟黛玉比有过之无不及。   “刚不是还说,能打死八头牛?”谢离笑了,笑得特别自然,看得出他是被梁夜逗笑的。   “现在勉勉强强能打死八只蚊子。”   此时,病房里的受害者林朵朵、陈晓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夜靠着门框唉声叹气了好一阵,才问:“你这拿的是什么,给我的?”   谢离将保温盒提到跟前:“炖汤,不过是外卖,介意吗?”   只能打死八只蚊子的梁警官接过保温盒,美美地坐回了床上,才发现还有两个光明使者在屋里:“你俩怎么还在这?”   “哎哟我去,走走走!”陈晓峰捂着眼睛,拖着林朵朵走出了病房,而后者只能眼巴巴地错过一个惊天大八卦。   受害者1号林朵朵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陈哥,刚才梁哥是……撒娇吗?我没看错吧……你说他是不是被炸坏脑子了?”   “如果不是他疯了,那就是我们疯了……”受害者2号陈晓峰的三观正在摇摇欲坠。   “那还是他疯吧……”林朵朵扶额。   而病房里,梁夜正有滋有味地喝着汤,谢离抱着手臂靠墙站在他对面。   “你杵着做什么?过来坐啊。”梁夜拍了拍自己的床,笑得不怀好意。   谢离:“……”   见人喝汤喝得差不多了,谢离看着他说:“我要走了。”   闻言,梁夜一口汤呛在了胸口。   --------------------   完了,刚重逢的老婆就要走了……   求评论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 第51章 幕后组织   “咳咳……咳……”梁夜被汤呛到整张脸红得跟发烧似的,他伸手到处乱摸想找纸巾,样子有些狼狈。   “你没事吧?”谢离走过来想要拿张纸巾给他擦擦,却被人伸手一晃,远远拦住了。   梁夜好不容易顺了气,他垂着头不知看哪,连说话都在喘气:“没……没事,不用管我。”   被人拒绝的谢离怔怔地立在原地,没再往前一步。病床上的人缓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再对上谢离的仍然是一如往日的嬉皮笑脸,谢离有些不解。   梁夜抬头,定定看着谢离的眼睛,随后又挤出一个笑容:“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本来谢离想拒绝说“不用,我会打车”的,话都到了嘴边,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结果变成了“明天早上十点”。   梁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将保温盒稳稳盖好,夸了夸汤买得好。然后他目光烁烁地与谢离对视:“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就是这种目光,藏不住的隐忍与不舍,不止一次浮现在梁夜看向他的眼波中。   谢离突然感到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可能只是被人盯得不耐烦了。于是在离开医院后,他走过了几条马路,独自站在路边抽了很久很久的烟。   没人管他,他一根接一根,直到烟盒空了才停下。   ·   梁夜打完维生素,便立刻马不停蹄赶回局里。案件还有不少疑点没法解释清,为防止生变,梁夜要在陈家行见到妻女之前,亲自再审他一次。   审讯室内灯光很暗,四面灰蒙蒙的墙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梁夜审讯风格就是没有风格,他向来不走寻常路,擅长攻心的他对待不同的疑犯使用不同的手段。时而温和时而凶狠,时而嚣张时而沉稳,总之他的花样层出不穷,许多第一次帮他做笔录的警察看一场下来都会大开眼界——审人还能这样审!   “陈教授我很好奇,这个贩卖器官案件,你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查过你的家族病史,没有一个人的基因是跟心脏供体于小娟的基因一致的,所以你是收货人?还是收货人的下线?”   被关了一夜的陈家行面容憔悴,他不吃不喝不开口说话,俨然一副负隅顽抗的态度,甚至梁夜将一沓资料摆在他面前时,他都毫不动容。   行,摆烂了。梁夜不是没应付过这类角色,对待这种人,只能抓住他的痛点使劲捶:“我告诉你陈家行,现在盯着你家人的可不仅仅是我们警察,还有想杀你的人,就等着要你全家的命呢!你说你跟我耗什么时间,你在这边拖我一分钟,我去接你家人就慢一分钟,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到家人,陈家行总算有点反应了,他抬头死死盯着梁夜,还是没出声。   果然,家人是他的弱点,还算有点良心,梁夜腹诽。   “你干瞪我没用,这个案件我做主,张局说了不算,他让我接人我就接人?我不去接人最后也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啊陈家行,是你拖延我办案的时间,你懂吗?”梁夜回到座位上,不耐烦地转着笔,“所以你最好配合一下,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不按套路出牌的梁夜,还真把陈家行逼出了一句话。   “别,我说……我不是收货人,是转货人。”   梁夜眼睛一亮:“真正的收货人是谁?”   陈家行摇了摇头:“在那个组织,所有的供应、传输,任务都是被拆分的,少则十几个任务,多则上百个任务,每个任务执行人独立行事,彼此不认识的情况是常有的。这次运送心脏的任务只是我帮的一个小忙,因为我在京北行事比较方便,他们……他们经常会给我分配一些小任务……”   这次的心脏运送,陈家行的原计划是先引导送货人将心脏送到小丘车上,然后到时借醉让小丘先送他离开,请早就安排好的代驾将他们送走。真正收货的车辆,也就是车牌号AA156这辆车到时会在路上与他们的车辆发生碰撞,也就是那个时候,那辆车会将心脏接走。   “挺聪明,还知道拉上丘助理当你的证人。但可惜,送货人中途出了差错,心脏被我们警察当成炸弹带走,所以后面的收货人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我说得对吗?”梁夜大致梳理清楚心脏运输的过程了,也就是说,这种任务是一环扣一环的,只要其中一环出了差错,那后面的任务以及任务人就会直接消失,彻底终止交易的进行。   “对,是这个意思。”陈家行无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当时不是刘成山这个临时被委托的送货人所接收的信息不全面以及他对“送货”工作并不熟悉,也不会出现“疑似炸弹”的报警。   警察们一路抽丝剥茧,从一宗假的爆炸案,查到了器官贩卖案,再到新型毒品案,才查到某个还没浮出水面的组织上。   梁夜感到一丝发寒,如果刘成山这个送货人不出现纰漏,那么这个组织是不是就会一直畅通无阻地在警察们的眼皮底下,像蚂蚁搬家一样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犯罪?   拆解犯罪行动,一个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任务,最终构成了一宗大型的罪案。让人惶恐的是,每个参与者都以为自己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员,只是顺手完成一个小任务就有钱进口袋,何乐而不为?殊不知,他们早就被站在高处的人拉上了同一艘贼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何其高明的犯罪手法!那个站在高处的人,是不是已经算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又预判了什么?又准备做什么?   除此之外,警方经过多番搜查,终于在陈家行的别墅厨房里查出一些芬太尼合成药物粉末,检测后发现,有八成跟李强体内的毒品相同。   梁夜问:“从你家里搜出了芬太尼合成药物,解释解释?你还制毒?”   “前面说了,我是偶尔帮人一些小忙,处理一些小任务。我在这个组织之所以可以安然无恙那么久,就是因为有交易在。两年前我申请的脑神经药物研究项目批了下来,对于研究型学科的医生来说,药物研究是一项无比繁复又持久的工作,而实验失败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的事情。在一次实验过程中,团队有个学生将几类罕见的成分与芬太尼混合在一起,经过几个小时的催化作用,产生出一种带有一定毒性的失败品。   “通常来说,我们每一次的失败数据都会记录在册,方便统计成功的概率。而那一次,我发现这个带有芬太尼的失败品具有成瘾性,吸食一定量后还会让人产生幻觉……也就是说……我们在实验室里合成了一种毒品……   “于是我修改了各类药物成分的数据,将具有成瘾性的那份失败品的结构式以及成分配比单独保存。”   “所以你制毒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将我得出来的毒品分子式和合成办法卖给了组织。”   梁夜抬头朝玻璃窗摆了摆手,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递给他一份资料,上面是李强体内的毒品成分结构与陈家行家中的合成物成分结构对比图,两者确有差异。   “所以你否认了你制毒?那你家里为什么还有残留的粉末?”   “卖出去的终究是一个失败品,我知道那个组织一直有在研究如何提升这款毒品的药性,我害怕被当成弃子,只有我一直有利用价值,他们才会让我活着!于是我利用工作之便,带一些药品回家实验,但很可惜,我再也没有成功合成过一次。”仅仅一天的时间,陈家行仿佛衰老了十岁,他两眼无光,胡子拉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体面。很难想象一天之前,他还是那个在医学行业里颇负盛名的陈教授。   制毒的另有其人。【屁夲】   梁夜明明已经看见了这些案件的底下涌动的暗流,明明只要伸出手就能一把揪住所有的线索,却伸手不见五指,他仿佛依然漂浮在大雾弥漫的海面,极力远眺也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那个组织到底有谁?都是些什么人?”   “这类问题需要在确保我的家人受警方保护后,我才会交代,现在我不会说的。”一涉及组织成员,陈家行就闭口不谈。   “你是怕……怕有人盯着你?”梁夜似乎已经看穿陈家行的担忧,他绝口不提关键信息,其实是害怕自己全盘供出后,对方会毫不犹豫就杀他全家。   “这里是警局,就算他们手再长,也不会伸到京北的刑侦队里,你没必要害怕。”   陈家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让审讯进行到了瓶颈阶段,梁夜再多番试探询问,他都跟哑了一样。   “好,前面的不说,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谢离找你做什么?”   问题一出,陈家行像是被人敲了一记脑门,他乍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觉得梁夜长得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到底像谁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些改变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梁夜恼了,他厌恶被人审视的感觉:“我问你,谢离昨天去找你,到底聊了——”   “砰”的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陈晓峰走进来说:“梁哥,他家人到了。”   梁夜对此置若罔闻,他还在追问陈家行,试图从他嘴里挖出更多信息。   他还想知道为什么提到谢离的时候,陈家行的反应与提到那个组织成员时的反应一样——他都选择了缄默。   陈晓峰看了一眼衰颓的陈家行,又看了看时间,说道:“梁哥……”   梁夜无奈地站起身,他瞥了一眼手表,让陈晓峰看着人,自己先去见见陈家行的家人。   --------------------   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求海星!求评论!喜欢看评论!谢谢! 第52章 不要拼命   警方从机场把陈家行的妻女安全接到警局交给了梁夜这一组人。   梁夜安排了肖丽蓉与陈夫人对话,林朵朵则带小女孩聊聊天。   大人会说谎,小孩就不一定,虽然小孩的话不一定百分百准确,但分开问话,可以让警察收集多方佐证,更好分辨大人是否说了实话。   肖丽蓉因有孕在身,整个人看上去百分百无危害,去找陈夫人问话的时候,陈夫人也比较放松。其间,梁夜一直在隔壁观察她的反应。   没多久,肖丽蓉借故离开了一会儿,来到隔壁问梁夜:“我感觉她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普通的贵太太,你看她有问题吗?”   林朵朵那边也是一无所获,她让女孩回去找妈妈了,来到两人跟前唉声叹气:“那小女孩只知道陈家行是个好爸爸,跟我说她爸给她送了好多礼物和裙子……现在的孩子啊都什么家庭条件啊!”   肖丽蓉笑了笑,梁夜还是一副扑克脸,并没有因为林朵朵的笑话而放松。   自从审完陈家行出来,梁夜就一直拧着眉,莫名散发出一股低气压,这让林朵朵有些害怕,毕竟梁哥狠起来的样子真能吓死人。林朵朵忍不住小声问了旁边的肖丽蓉:“丽蓉姐,梁哥经常这样自己生闷气?”   肖丽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梁哥这副样子一般是有事情没想通,等他想通就好了。”   “哦……”林朵朵自动自觉远离了这座不知什么时候会喷发的活火山两米。   “通讯设备检查了吗?”梁夜问道。   “检查过了,没有病毒入侵痕迹。”   “看来陈家行把家人保护得很好。”梁夜摘下耳机,“既然套不出什么话,就先带她们去见陈家行吧。”   家属探望的时间其实很短,梁夜本想旁听的,但老张那边突然有事把他召了过去,只好由陈晓峰和肖丽蓉去那边盯着了。   陈家行一家人在依依不舍泪眼婆娑地说着话,陈夫人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陈家行一概不答,只让她们以后换个城市生活,照顾好自己。   这话越听越像告别,陈家行许是料到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还要跟陈夫人离婚,但陈夫人说什么都没答应。   这类犯罪分子与亲属话别的场面警察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肖丽蓉怎么说都是审讯专家,陈家行的行为越是正常,她就越发感到说不出的古怪。   “晓峰,你觉不觉得陈家行有点奇怪?”肖丽蓉问。   “怪?”陈晓峰眯着眼朝那边看了一遍,说,“看不出来啊,哪里奇怪?”   肖丽蓉摇了摇头:“说不出,可能是我敏感了。”她本身就是心思细腻的人,加之现在有孕在身,孕妇的激素分泌不比常人,对很多事情都更敏感也正常。很快她就把这种略显多余的奇怪想法压了下去。   “时间到了。”陈晓峰走进去,敲了两下门。穿着警服的警察立刻将陈夫人和小女孩请了出去,与此同时,陈家行被警察从另一扇门带走,陈晓峰和肖丽蓉一路跟在后面。   走路的时候,陈家行一直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许多即将伏法的犯罪分子会在入狱前良心发现,表现出痛心疾首的后悔情绪,会多一些小动作,警察们已经司空见惯,但在陈家行提出要去上个厕所的要求时,他们还是犹豫了,回头看肖丽蓉和陈晓峰的意思。   肖丽蓉点头道:“让他去吧。”   她刚见过陈夫人,这位衣着光鲜亮丽的阔太太差点跪下为陈家行求情,肖丽蓉没法代替法律去宽容谁,但同为女人,她到底还是被陈夫人的深情打动了,不至于那么不通人情,连个厕所都不让陈家行上。   “谢谢。”陈家行神情漠然,对肖丽蓉道了句谢。   往日神采奕奕的陈教授,此刻面呈死色,他戴着手铐脚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卫生间。   ·   “小夜你听我说,老段的案子,你不要急。”张剑明知道梁夜已经发现陈家行十年前在枰南的踪迹,怕他一时冲动打草惊蛇,不得不立刻把他叫来说话。   梁夜蹙眉,他说话有些急:“你什么意思老张?你是不是也怀疑陈家行背后的组织跟我爸当年的死有关?”   “我没这么说,凡事要有证据。”虽然张剑明他也很急切想找到证据,但是表面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老油条做事总是恨不得滴水不漏,现在还没到他急的那一步。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不要逼陈家行?”梁夜不理解,这宗深不见底的案件,他经过这些天锲而不舍的追查才终于找到关键线索,怎么可能不急?   “好啊,你要证据,你张剑明审不出来的东西,我这就去让他从嘴里一口不剩给我吐出来。”说罢梁夜气急败坏转身,准备冲出去。他等了十年,他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他都想知道他爸当年是怎么死的,到底跟谁有关。   “砰”的一声,是紫砂茶壶被用力按在桌面的声音。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梁夜在门前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   如果说梁夜苦等十年,那张剑明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他苦心追查,好不容易才找到陈家行这一条线索,还是唯一一条明显的线索,他比谁都急!   但是他不能急,他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十年过去了,那个组织却一直无声无息地发展壮大,他们背后的手有没有伸到京北警察内部尚未可知。只有沉下心来抽丝剥茧,才能从陈家行身上慢慢找出他背后的人。   不过张剑明老谋深算,现在还不是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梁夜的时候,显然,他暂时还不愿让梁夜涉险。当然,当务之急是要敲打敲打他。   “你想想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前几天跳楼抓人,昨天又扔炸弹,今天脑震荡刚苏醒,饭也没吃吧,你就这样去审陈家行,又去见他的家人……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拼命不要拼命,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真当自己的命不是命?!”当初梁夜从军校出来,受过多重的伤都记录在案,张剑明再了解不过,他担心梁夜鲁莽行事打草惊蛇是真的,担心梁夜也是真的。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样了!脸色白得人不人鬼不鬼!狗都看不上你!”张剑明气出了颤音。   “行了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梁夜有没有真的听进去,不过他压下自己的火气,说话变得温和了许多:“就这点事,犯不着担心我,你还是少生气,控制好自己的血压吧!”   见梁夜拉开门,张剑明捂着胸口又问道:“你知道什么!你去哪?”   “照镜子!”   “你!”孩子大了,气人的功夫也见长了。   谁知,办公室的门刚拉开,林朵朵就在门前紧急刹住了脚。   她气喘吁吁道:“梁……梁哥……陈家行死了!”   --------------------   求关注作者专栏!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谢谢大家! 第53章 暗网   十几分钟前,陈家行以上厕所为由,在洗手间里服毒自尽。六七个年轻刑警挤在张局的办公室内默不作声,一筹莫展又大气都不敢出。老张眉头深锁捧着工夫茶杯喝了一口茶,面露厉色。   欧阳法医检查完陈家行的尸体,匆匆摘了手套摇了摇头:“氰化钠中毒,服入少量两三分钟即可毙命,他明显是一心寻死。”   “砰——”梁组长一拳砸在老张的茶几桌面,工夫茶盘都震了几震,发出一些陶瓷碰撞的声音。   梁夜怒喝:“是谁放他独自去洗手间的?!”   肖丽蓉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认错:“是我,我放他去的,任何责任我来承担。”   “你?”   众人齐刷刷看向站出来的肖丽蓉,没敢吭声。   梁夜憋着气,简直难以置信:“你不像是会做出这种错误判断的人,怎么这次这么不谨慎?!他见妻女时一副交代遗言的模样,你看不出来?”   欧阳验尸期间,梁夜火速查完了陈家行妻女探访的监控视频以及录音,虽然陈家行装得很好,但一些微表情和动作,以及他眸光里即将赴死的暗光,还是被梁夜察觉到了。   肖丽蓉是公大毕业的高才生,对犯罪心理学有深入研究,又有多年的刑侦经验,一直以来她都是个谨慎的人,从未在工作上出过什么岔子。梁夜十分不解,她今天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一个明显异常的决定。   一个危险的想法猛然闪现在梁夜的脑海,他眼含刀锋,目光极快掠过肖丽蓉的面容,只见她轻蹙眉头,一脸愧疚,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极其坦然,与往日无差别——不是,不会是她。   同事数载,肖丽蓉的为人和身家背景梁夜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有工作上无人可替的信任,卧底有可能是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但不可能是她。   梁夜为自己这一瞬间的怀疑感到羞愧,他合了合眼,转身,狠狠踹了陈晓峰一脚,将火气发泄到他身上:“你呢?你他妈不跟在旁边?也没发现异常?”   末了他又指着后面几个穿着警服的刑警,骂了几句脏话:“你们几个,也不跟紧点?他妈的这可是重犯!”   一个小警察颤声回答:“梁哥,我们跟进去了,就背过身一分钟,他就服毒了……”   “废物!”梁夜红着眼,对着屋里的一群人吼。   他明明已经很接近答案了,明明马上就要触到真相了,但偏偏这个时候陈家行服毒自杀,将他嘴里的秘密一并带到了地下,这些天的拼命在此刻全部白费,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梁夜内心的怒火汹涌而起,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于公于私,他都无法不怒!   “任何责任我来承担。”肖丽蓉坚定道,她深知这次自己判断失误对案件进展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但她并不想连累一群后辈受罚。   “行了!”一直静坐在旁的老张拿起自己的陈年紫砂茶壶哐当敲了几下茶几。   “有没有查出他的毒品从哪里来?”   “氰化钠晶体体积很小,应该是被他一直藏在裤袋的隔层里,在上厕所转身的时候吞服进去的。”欧阳检查了陈家行的衣服,发现了一个小口,刚好够藏进一小包粉末。   老张沉下脸,没说话。   陈家行根本就没打算说出组织成员的名单,他锒铛入狱那一刻就预料到自己必定要死,只是利用警方,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人。他明白如果自己将组织成员的名单透露出去,不仅自己必死无疑,他的家人也不能幸免。但是只要他将这些秘密带进地底,这个组织的人或许还会留妻女一条生路,而自己妻女在警察手上,那些人也不敢轻易乱来。   这是陈家行的算盘,他死之前,把警方摆了一道。   梁夜和老张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意会了陈家行的目的。而后张剑明轻叹一声,道:“丽蓉有孕在身,暂时调到行政部帮忙,陈晓峰写八千字检讨,林朵朵负责安抚家属,其他人该干吗干吗去,都出去吧。”   “是,服从安排。”肖丽蓉低头应道。   其实梁夜早就有意将她调到行政部安心养胎,只是之前她认为自己在刑侦队还能帮上忙,一直不同意。这下好了,犯了错,老张顺理成章把她调走,明面上是惩罚,实际上是另一种关顾。   梁夜与肖丽蓉对视一眼,他没说任何一句话,但肖丽蓉知道他没有怀疑她。   ·   信息部的小张在老张办公室门口徘徊良久,总算见到张局的门打开了。梁夜跟着一排人出来,他上前压低声音说:“梁哥,那个暗网信号我们追踪到了!”   先前警方发现在酒店死亡的李强,杀人凶手高志,还有陈家行的手机上都被植入了某种类似于信号屏蔽器的病毒,这种新型的数据病毒不仅可以远程操控被植入者的手机及其他电子设备,还能独立开辟通讯渠道联系上下线。   除此之外,信息部的同事对比过几人近期用电子产品浏览过的所有网站,后来找到了几个相似的网址。这几个网址正常人登录会显示成普通的黄色网站,还是要收费的那种。   后来梁夜拿了台没用的手机给小张,让他植入这款病毒再登录那几个网址,没想到手机屏幕在闪烁了几下之后,直接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图标——禁止进入,倒计时三秒后,手机直接黑屏了。   众人惊觉:这是暗网系统的拦截警告!   梁夜深刻意识到,目前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案件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尽管对方使用了信号屏蔽手段,但是信息一旦发出,就会有迹可寻,技术科的同事这几天加班加点,花了不少力气,就在十分钟前,总算追踪到了最新的信号源。   结合陈家行的供词判断,敌人十分狡猾地将犯罪信息碎片式拆解成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任务,通过自己开辟的信息渠道传送到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手上,又在利用完之后,将犯罪信息抹去得一干二净。   拥有如此强大的数据分析能力,又能精准屏蔽警方的追踪,这个如此庞大的发布任务的中心,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先前差一点就追踪到的“不知名暗网”。   梁夜连忙拉走小张,避开了众人,他问道:“什么时候?”   “大约十分钟前,你们在里面开会我不敢打扰,打你手机又没人接,我就赶紧到这里等你。”小张激动地说。   经过陈家行在警局里自杀这桩事,梁夜明白京北市局现在恐怕已经被某股势力渗透了,而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还没确定谁是敌谁是友之前,凡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有些关键信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梁夜现在总算明白自己之前的鲁莽,张剑明教训他没有错。   “十分钟前……”十分钟前,不正是陈家行被宣告死亡的时候?!   “信号从哪里传出,哪里接收?”   小张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模拟的信号传输图。   “接收地点比较近,可以确定是在京北,而传出信号的地点较远,追踪有点费力,我们目前只能确定一个大概方位,这个病毒狡猾得很,信号竟然同时从四个地方传出,分别是英国、美国,我国东部尚海,还有我国南部枰南。”   枰南……   梁夜太阳穴狂跳,心脏的供体于小娟来自枰南,陈家行十年前实习的地方是枰南,病毒传出的信号来自枰南……   谢离……也来自枰南。   器官贩卖、毒品交易、暗网,现在所有关键线索都指向枰南,为什么偏偏是枰南?除非,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就在枰南!   半个多小时前陈家行带着所有秘密死去,梁夜以为自己彻底要与十年前的秘密失之交臂了,但现在,他终于又瞥见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以后与这个不知名暗网相关的所有信息都不要透露出去,只能传给我一个人,谨记。”   小张震惊了两秒,而后一脸正义地点了点头。   梁夜拍了拍小张肩膀,随即转身,再次推开张剑明办公室的大门。   ·   京北机场是全国最大的机场,每日人流量高达十万人次,是名副其实的国际中转站。   手臂上挂着大包小包特产的徐远,从人群中跑回头,一脸焦急地喊:“谢医生!谢医生快点,没时间了!”   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谢离一身黑衣,久久回望着安检处入口。   昨天有个人信誓旦旦说要来送送他,结果他早上在酒店等到快八点,那边都毫无音信,谢离只好跟助理徐远打车到机场。   “谢医生,你在等人吗?”徐远也是奇怪,今天谢医生做事拖拖拉拉的,不像平时那般干脆果断,他过来准备拉人走。   谢离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五了,看来是不会来了。   他神色淡然,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划拉到某个头像,点开,将对方加入了黑名单。   “走吧。”   --------------------   求评论求关注作者专栏求海星求收藏!谢谢! 第54章 去枰南   谢离坐上飞机后就戴上了眼罩,他的眼睛见光太多容易疲劳,所以一有机会就会抓紧时间让自己休息。他听见飞机平稳起飞,空姐推着小车在走道上给乘客派发饮料,然后身边的徐远站了起身上了个厕所,一会儿后又坐回了原位。   突然,旁边的徐远给他披了张保暖毛毯,扯到他的肩膀上。平日里徐远这小子见到谢医生都是恭恭敬敬避而远之,从未跟他有过任何亲近的动作。他并未睡着,戴着眼罩的头朝徐远的位置直接转了过来,不明所以又有些惊讶。   “你没睡着?”   这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强烈的光线突然涌进他的眼睛——眼罩被这人扯了下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你……怎么在这?”短暂适应机舱里的刺目光线后,谢离诧然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梁警官。   “惊喜吗?感动吗?开心吗?”梁夜唇角翘得老高。   谢离满脸疑惑,没记错的话,他们这趟航班是去往枰南的:“不用上班?”   “看来你还挺关心我。”梁夜没回答他,自然地将滑落到谢离腿上的毛毯拾起,又盖到人家肩上,按实,“飞机空调冷。”   谢离无言以对,他又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徐远坐在前面几排的位置朝他苦哈哈打招呼。   看来是这位刑警先生使用了某些“强制”手段,逼得徐远跟他换位置了,谢离按了按太阳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把我拉黑了,我没去接你你生气了?”梁夜晃着手机,上面十几条发送失败的信息,他凑过来假装要审问。   谢离不喜欢与人亲近,他稍微往窗边避了避,没看梁夜:“删就删了,没有原因。”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去接你?”   “无非是工作繁忙,没什么。”   “那你问问我。”梁警官像是要赖上谢离了。   谢离懒得理他,准备戴上眼罩继续睡,眼罩还没戴上,又被梁夜扯开了:“问我呀,你不好奇?”   谢离合了合眼,叹气道:“那你为什么不来送我?”   梁夜笑着说:“工作繁忙。”   谢离冷笑一声,无奈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你现在打算送君千里,送我到枰南?”   梁夜笑出了声,仿佛看什么新奇物种一样看着满脸无奈开始胡说八道的谢离:“错。”   “当然是公务出行,去枰南捉人。”梁夜没说谎,他确实是公务出差。昨天陈家行自杀后,他们查到了一个从枰南发出的异常信号。一时间,各种线索纷纷指向枰南,警方连夜申请成立专案组,委派梁夜前往枰南全力调查此案。   只是委任状还没审批完,梁夜是调了年假提前走的,他手下的几人要过几天才出发。   为什么提前走?   梁夜语气暧昧地对旁边的谢医生说:“不过当然了,我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谢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这人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废话多。   “谢医生想知道我这次去捉什么人吗?”   “不想知道。”谢离又戴上了眼罩,抱着手臂靠到窗边的扶手上。   “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梁夜舒服地靠到椅背上,没人回答他,他还是自顾自地小声开了口。   “一天,有个身世悲惨的年轻女孩被她网上认识的男朋友骗到了京北,以为自己找到了避风港,但实际不然,那男的将她卖给了某个残忍的器官贩卖组织,有人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要换到另一个跟她的抗原配对成功的人身上。”   这是哪门子的睡前故事?分明是恐怖故事!谢离听到这感到浑身不舒服,他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罩下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能那男的饱受良心的谴责,也不想活了,自己躲了起来,服毒自杀了。后来警察到了现场,发现那男的死相骇人,你猜警察发现了什么?”   梁夜这浑蛋竟然还在紧张时刻卖关子!   “不猜。”谢离又挪远了一点,头靠到了窗边。   梁夜不以为意,笑着继续说:“警察发现,这男的死前一直瞪着窗外的对面阳台,上面……”   “上面有什么?”谢离皱了皱眉,不知是好奇还是紧张。   “上面空空如也。”梁警官仿佛奸计得逞般哈哈大笑。   谢离不耐烦地说了句:“幼稚。”   “其实他是嗑了药产生了幻觉,可能幻觉还没消,人就断气了。”梁夜三言两语解释道,“不过呢那个女孩其实就来自——”   梁夜话还没说完,一阵尖锐的小孩哭声如同午夜凶铃突然从他背后响起,吓得他猛吸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呜哇哇……呜呜哇妈妈睡前故事太吓人了……”小孩边哭边说。   一位年轻的妇女怒气冲冲拍向梁夜的椅背:“前面的赶紧闭嘴!我家小孩都被你吓哭了!说什么不好,大白天的讲鬼故事,你再逼逼我就跟空姐投诉了!我们家小孩要是有心理阴影我跟你没完!”   梁夜心想,我才被你家小孩吓得不轻!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礼貌回头,面露愧疚地连说了十几句“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了”,看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孩。   再转过来时,他发现谢离正靠在窗边,无比克制地抖着肩膀憋笑。   “笑什么笑!”梁夜捅了下谢离的手肘。   “没……没笑。”谢离很艰难地将笑声憋了回去,“梁警官还是闭嘴吧,别打扰到无辜的乘客。”   谢离这人,不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像只高贵的小猫,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往你身上挠几下。   害得人心头痒痒的。   只是梁夜不知道,他极少在人前露出这样轻松的一面。   就连谢离本人都没发现,自己总会在这人面前松懈下来,直到后来某天他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梁夜朝谢医生刚刚收敛笑容的脸上看了看,又帮他把滑落的毛毯扯回他的肩上,然后才靠回椅背,安安静静睡了。   过了不知多久,谢离听见从近处传来的细微安静的呼吸声。身上的毛毯竟然重了不知多少倍,他动了动肩膀,发现上面靠着个人。   他强忍烦闷取下眼罩,正想摇醒这个睡觉不安分的人,却在刺眼的光线中看见那人被勾勒得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的眉眼舒展,睫毛轻颤,眼底一圈淡淡的黑色,看得出是经常熬夜的痕迹。   许是平时工作繁忙睡眠少,梁夜睡得很沉。此刻他的睡容平静而踏实,露出了些许与年龄不符的孩子气。   这人安静起来,与谢离往日见过的模样截然不同。   于是他迟疑了,伸出的手愣愣停在了空中,片刻后,又悄然收进毛毯里。   他没舍得打破梁夜难得的睡眠。   天高云淡,飞机平稳地在蓝天中穿行,最终一路平安地抵达枰南。   --------------------   --------------------   下一卷开启枰南新副本,主角团重新组队,一些旧角色回归啦!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吧!求求啦!   ====================   # 第三卷   ==================== 第55章 心有所属   与北方的寒风刺骨不同,十二月底的枰南,才刚刚入秋,路上行人穿得也没有北方那么厚重,一件打底,一件毛衣,一件外套足够御寒。   梁夜已经很久没回枰南了,十年前他们家出事后,外公外婆也伤心不已,不想留在旧地徒生悲伤,他们便举家搬到了京北。但是梁家的产业还在枰南,他曾经的大舅,也就是现在的挂名父亲梁耘,以及小舅梁勋两人依然在枰南操持家业,他们每年有一半时间在枰南,其余时间不是在国外,就是在京北陪老人。   这几年枰南的房产业迅速崛起,沿江两岸陆陆续续建起了不少高楼大厦,一个庞大而现代化的商业中心渐渐有了雏形。据说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枰南十年之内有机会跃居一线城市,与北上广深齐名。当然这只是一些经济学家和社会学者的推测。枰南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有高楼万丈起,也有破房残瓦存,贫富差距依然明显。与此同时,许多领域也面临着头部势力更新换代的情势。   新的高速发展,旧的逐渐没落,但是地方就这么大,要想彻底换血,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不同的势力在暗地里进行着较量,也会催生出一些新的东西,不管好坏。   梁夜独自伫立在江边,久久注视着沿江两岸的景色,他眼神深沉而茫然,思索着一些深奥的大道理。秋风微凉,他外面穿着黑色皮夹克,内搭一件浅色卫衣,略显宽松的深色机车裤下面依然是一双雷打不动的军靴,两条大长腿站得笔直,只有上半身稍微松懈地靠着护栏。   偶然路过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女生,向他投来暧昧不明的目光。英明神武的梁警官早就注意到了,几个小女孩还来来回回装作路过他好几次,嘴里叽叽喳喳小心讨论着什么。   这种情况梁警官在有限的人生中已经遇到过不知多少次了,梁夜明白的。除开优异的身高比例不说,多年的锻炼使他有着近乎完美的体格,还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去到哪不招人喜欢?梁夜夹着烟轻轻吸了一口,然后微微翘起嘴巴,慢悠悠吐了出去,自以为是地散发着雄性荷尔蒙。   突然一个小巴掌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女生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哥哥……那个……”   梁夜回过头,笑得如同秋天的暖阳那般温和:“什么事小妹妹?”   “哥哥你……可不可以……”小女生脸都红了。   梁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依然是笑着:“不可以。”   想加他微信QQ的陌生人他遇到太多了,他已经没有最初那般不耐烦,也学会了礼貌回绝,但依然是一如既往拒绝得干干脆脆,绝不拖泥带水。   小女生急了:“不是哥哥,你千万别——”   梁夜又笑了笑:“我说了不可以,哥哥我早已心有所属,不好意思,你赶紧走吧。”心想就不能给这些小孩机会。   “……别想不开。”卡在女生喉咙里的后半句话总算说了出来。   心有所属的梁警官:“……”   不远处跑来的另外几个女生后面跟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警察叔叔就是他,这人站在江边半小时了,一定是准备跳江!”   “警察叔叔快救救他!”   梁夜扔掉烟,一脸疑惑地看向身边这个小女孩,女生依然是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们……刚刚报警了……”   梁警官五官僵了僵:“妹妹你你你这这结巴有空要治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名警察已经飞快地跑到了梁夜跟前,一个虎扑对他实施了“救援”。   被两人压着肩膀的梁夜骂了出口:“操……谁让你们救我的!”   “长得这么俊怎么就想不开呢!”   “就是啊,你这张脸做什么没有前途?千万别自杀啊!”   “靠……谁说我要自杀!赶紧给我松手!”   “不行!万一你再想不开呢?你得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自杀!”   梁夜翻了个白眼,没工夫再跟他们废话,两三下动作就挣脱那两人的压制,他往前跑了两步做预备动作,轻松一跃便跳过花坛到了马路上。他坐上那辆刚到手的川崎ZH2,利落地戴上了头盔。   其中一名警察急呼对讲机:“李警官李警官,刚才要自杀的小子跑了,他身手不错,反抗情绪激烈,形迹有些可疑!现在他开机车走了!”   “收到!我跟上去看看!”接到消息的李警官立刻坐上了自己的坐骑,顺着沿江大道加速赶来。   梁夜开着自己的新宠在沿江大道上逍遥自在,突然发现身后跟了个警察。委任状还没正式下达,枰南的水有多深谁也不清楚,他现在还是别跟枰南警方有任何接触为好。   他立刻加速到八十迈,左弯右绕,躲避着后面警察的追踪。   “枰南警察都没脑子吧,追我干吗!”梁夜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那人依然对他穷追不舍。   他也知道在大路上飙车很危险,只好改变策略,趁着一辆大货车转弯他顺势插进了前方,然后在对方视线受挡的时候火速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才甩掉了那没脑子的警察。   彼时已经跟丢的李警官怒拍了一下车头:“臭小子有种别让我再碰上!”   ·   第一天开新机车出来晃悠,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荒谬之事。梁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熄火脱头盔,眼角突然一阵刺痛,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是刚才被那两个小警察蹭伤了,伤口很小,就在眼角边缘。他用力眨了几下眼,发现还真有些疼。   万一不只是外伤怎么办?毕竟人是肉做的,受了伤得去治疗啊,也不知道伤势会不会加重,会不会影响到视力。他来枰南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自己毁容事小,影响到破案那可就是大事了!   梁夜的脑子里千回百转,终于“说服”了自己——既然受伤了,就得好好去看医生。于是他又重新戴上头盔,一边哼着歌一边发动引擎,准备开新车到谢离上班的医院挂个眼科。   --------------------   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求求啦! 第56章 谢医生你是不是害羞   谢离推了推眼镜框,平静如水地看着对面那位挂了专家号来看磕破皮的梁某人。   梁夜抖了抖手上的一沓检查报告:“怎么都是正常?你们医院查得到底准不准?我可是——”   “梁警官,你的各项检查报告都显示正常,左右眼视力甚至维持在5.1,比大部分小学生都要好。”谢离抬手,礼貌请他滚蛋。   梁夜将那一沓纸啪地拍在谢离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戳了戳自己受伤的眼角,脸上写明了不满意:“你看到没?那么大一个伤口!”   谢医生那边依然是雷打不动的一张冰山脸,点头道:“看到了,再来晚点就要愈合了。”   梁夜装不下去了,“噗”地笑了出来:“我说谢医生,见你一面真难。”   “咱俩好歹是过命的交情,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梁警官,我在工作。”谢离起身,不打算再跟他废话,“等着看病的患者多的是,你没事可以走了,不必浪费医疗资源。”   梁夜也跟着起身,拉住了谢离的白大褂一角:“那晚上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谢离回头,看了眼他拉拉扯扯的手,又瞪了他一眼,梁夜识趣地把手收了回去。   梁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难得放几天假 没想到找个人吃饭都那么难……”   “我今天还有一台手术,下班很晚——”   “我等你!”   谢医生木在原地,觉得自己说话的速度要是再快点也不至于老被这人抢话。   谢离又看了一眼身后春风得意的梁夜,轻笑道:“随你。”   “谢离!”梁夜在背后低声喊他的名字,“你别想跑,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你今天必须和我吃饭听见没!”   谢离没答他,径直走进电梯去往手术室的楼层。   这台角膜移植手术比想象中顺利。患者全身麻醉,他小心地将其病变的眼角膜切除,再把被捐献的新角膜植入到患者眼球中,再用极为纤细的10-0尼龙线缝合锁边。一切严丝合缝,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这个患者便可复明,结束漫长的失明日子,重获新生。这类手术他做得并不多,主要是角膜捐献者少,供少于求,全国一年不足一万台的角膜移植手术,他在枰南这样一个二线城市,一年最多只能做十几台。   缝合完角膜,后面的事便不归他管了。他从手术室出来,褪去层层防菌服,套上一件深棕色风衣,再将手机钥匙塞进口袋,便跟以往每一个下班的日子一样,独自一人迈步走向医院大门。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独来独往惯了,有时难免会对突然出现的人产生些期待。只是这些年他一向把感情看得很淡,和那些偶尔来往的同事朋友,也仅仅止于表面关系而已。   冬季的夜来得比较早,尽管手术结束时间比预计的早,谢离走出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华灯初上,来往医院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显得门庭冷落,路过的车灯光明明暗暗,一阵一阵地照在他干净清俊的脸上。   前方突然亮起一束晃眼的光,谢离伸手遮了遮眼,紧接着那车灯的主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般,瞬间便熄灭那刺目的光芒,改成了按喇叭。   “嘀——”   谢离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梁夜正坐在一辆黑绿相间的机车上,嘴里叼着根烟,笑着看他。   转眼间,那辆机车便开到谢离跟前。梁夜二话不说,趁着谢医生没反应过来便将手里的头盔套在他的头上,“咔嗒”一声扣紧了安全环。   作俑者梁警官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大脑袋,笑着说道:“我的眼光不错,果然适合你。”   看见梁夜的奇怪目光从自己头顶掠过又回到自己的脸上,谢离就觉得不对劲。他不顾阻拦掰过摩托车的后视镜,出乎意料地看到自己——又大又圆的头盔上,竟然长了两只……十分招摇的猫耳朵。   咋一看还有点……可爱?   谢离:“……”   顶着猫耳朵头盔的谢医生木然站在原地,他一时不知道该说梁夜什么,或许他有千万句骂人的话想说,但碍于修养终究一句都没说出口。   谢离只好抬起手,准备摘掉这糟心玩意儿。   梁夜夹着香烟的手迅速握紧他的手腕,一星半点烟灰落在谢离的衣袖上:“你解什么?上车。”   “去哪?”   梁夜挑了挑眉:“谢医生真是贵人事忙,当然是去吃饭啊,今天不是说好了吗?”   “我有事。”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但他直觉这人不仅仅是想请吃饭那么简单。   “陈家行死了。”梁夜倏然开口。   此话一出,谢离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再解头盔,而是淡定地看向梁夜的眼睛。   果然,他跟陈家行的关系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梁夜悠闲地吹出一口白烟,定定地回看他,似乎想从对方眼中挖出他隐藏的心思。   “你被骗去相亲那天,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单独跟陈家行聊?我看过爆炸那天你的笔录,一份学术资料犯不着亲自上门谈吧?所以爆炸那天谢医生你找陈家行到底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你想说什么?”谢离语气淡淡,好像并不关心梁夜怎么看待他。   梁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放到机车后座,轻轻拍了拍。   “陈家行死前说了什么,谢医生不好奇吗?你陪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街上的风凉飕飕的,吹动两人的衣摆,路过的行人难免对这两个僵持的身影投来八卦的目光。   这可是在医院门口,再多待一会儿谢医生的同事就该出来了。谢离轻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头顶那俩玩意儿:“吃饭可以,但要把这个摘了。”   “摘什么,多可爱啊。”   “摘了!”   “行行行,摘了摘了……诶谢医生你是不是害羞了?”   “……”   ·   枰南市消夜一条街的某个大排档前,停了一辆黑绿相间的重型机车,而旁边不远的小板桌边,坐了两个显然与这条街格格不入的男人。   两人不管身高样貌,还是言谈气质,哪样都是百不获一的出众和耀眼,以至于这两人叫老板来点单时,老板一时还以为店里来了两位大明星,心想着能不能求个合影。   但很快老板就甩掉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两人说话是妥妥的枰南本地口音,他们枰南有钱人比较多,但什么时候出过明星呢?没有嘛!   梁夜对着菜单指指画画:“老板,一份海鲜砂锅粥,一份椒盐虾,一份铁板烧鱿鱼,羊肉串和烤鸡翅各来四份,再烧个茄子炒个米粉。”   末了,他看向对面的谢离:“阿离还想吃什么?”   谢离看了眼老板手写的单子,却之不恭:“来瓶啤酒。”   听到谢离要喝酒,梁夜仿佛觉得很新鲜似的:“没想到谢医生还喜欢喝酒。”   “偶尔喝一点。”谢离推给对方一杯热茶,“梁警官要开车,就别喝了吧。”   梁夜瞅了瞅杯子里的茶,笑着说:“谢医生说了算。”   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摆满了两人的小桌。谢离喝了杯酒,夹了只虾到碗里:“听梁警官刚才的口音,你是枰南人?”   其实一开始梁夜载他来这里吃夜宵他就开始怀疑了,这家大排档是枰南的老字号,基本来这里吃的都是本地人,他从医院的同事嘴里听过许多次,就是没来过,毕竟没有谁会一个人出来吃大排档的夜宵。   梁夜“噢”了声,实诚地说:“我老家在枰南,后来才迁居京北的。”   “难怪。”谢离点点头,内心却生出一些疑虑。   梁夜看了谢离一眼,见人家没继续追问,他也没再主动说什么。   菜上齐了,许是两人都饿了,他们心里各怀心事,默契地秉承着你不开口别想我开口的原则,沉默地干了好一会儿饭。   终于,在酒瓶见底前,两人竟然同时开了口——   “谢医生为什么会当眼科医生?”   “梁警官你可能误会了。”   --------------------   哎呀我们阿离真是有点害羞!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求评论呀!谢谢! 第57章 徒手摘蔷薇   这份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尴尬了几秒,好像在思考着要不要接上对方的话,但又谁都没开口。   谢离许是没料到梁夜会这么问他,嘴里的虾肉还没咬几口就不自觉吞了下去,有点堵,他赶紧喝了口啤酒才把肉咽下肚。   梁夜注意到他的动作,又问了句:“你紧张?”   “不是。”谢离淡定地说,“只是意外。”   “那你先回答我。”梁夜吃饱了,撑着脸坐在谢离对面,耐心等待谢离的回答。   与谢离分别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谢离经历了什么,交了多少朋友,做了什么工作,又去过哪些地方……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他统统都想了解。   谢离看向面前人,他知道梁夜是一个聪明人,加之他的警察身份,如果真想查出些什么,就一定会查到。此时,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的主人,不知正在打什么算盘呢。   别的不清楚,但有一点谢离很明白,他正在试探自己。   现在在梁夜面前还没有说谎的必要,再说,有些事越是遮遮掩掩越说明他心虚,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谢离又喝了两口啤酒,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曾经是个盲人。”   没有谁比梁夜更清楚谢离曾经是盲人这件事了,他在心里揣测过无数种谢离的答案,当然也包括这一种,但梁夜还是没想到,如此令人不愿回首的过往,会被他这么平淡地说出来。   但他还是将自己那点心思藏得滴水不漏,表面只展示出适当的好奇和惊讶:“噢?”   谢离看着面前人脸上那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微笑着说了下去:“运气不好,先天的眼角膜脱落。十年前我是个瞎子,后来得到别人的捐赠,就复明了。长大后想为社会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选择了当一名眼科医生。”   梁夜听完,静了片刻,才举起自己的茶杯碰了碰谢离的酒杯,说道:“挺好的,淋过雨的人会给别人撑伞,自己经历过黑暗,就想为别人开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谢医生,我很敬佩你。”   谢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我也很佩服梁警官。”   这句“佩服”梁夜可是听出来几分敷衍的味道,谢离对他的戒备心显而易见。既然对方那么防备,梁夜也不在推杯换盏间绕弯了:“你好像对陈家行的死并不意外?你是早就知道了?”   谢离推了推眼镜:“梁警官是不是忘了,陈教授是我同校的前辈,他的事第二天校友群就传遍了。”   “噢,原来如此。”梁夜继续试探,“爆炸那天,你找陈家行要的是什么资料?”   “一份关于视神经的学术研究资料。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给我,你就闯进来了,这我在录笔录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梁警官还有什么疑惑的?”   “倒也不是疑惑,只是觉得谢医生自带倒霉体质,你就只去京北出差了一周,那么多案件都与你有些关系,毕竟我是……很关心你的。”梁夜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才说出“关心”二字。   谢离笑了笑:“梁警官是当警察的,心思机敏很正常,只是别冤枉我们这些普通人,你要说那么多案件与我有关我就不认同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脖子受伤还是你带我去的犯罪现场?”   说完,谢离还歪了脖子,扯下自己衣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伤口处,一脸“你看看这都是你做的好事”的表情。   灯光之下,谢离的皮肤白皙细腻,被光线覆盖后泛起更多光泽,一小块泛红的刀疤异常突出,明晃晃落入梁夜眼中。   面前这人冷艳又危险,他满不在乎地向梁夜展示出自己最为脆弱的颈脖,如同一朵带刺的蔷薇在展示自己的花蕊。   徒手摘蔷薇,是要付出鲜血作为代价的。   梁夜别过头,悄悄吞咽了一下。如果他不是在试探谢离,在除今日之外的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他都合理怀疑谢离是在勾引他。   “咳咳……咳咳……”梁夜心虚地喝了一口茶,不小心又呛到了。   “这个伤口是我的责任,那要怎么补偿谢医生你好?”   “没事,梁警官办案用心,一点小伤我不会追究。”谢离松开衣领,若无其事地继续把酒瓶里剩下的一点酒喝完。   他真是把梁夜的话堵得死死的。   谁承想时隔十年,当年单纯的小瞎子已经变成大尾巴狼,又或者说,他的防备心实在太重了。为什么会一个熟人都带着那么强烈的防备心理?梁夜在心里对谢离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与不解。   但不急于一时,迟早他会把谢离这个人藏着掖着的秘密,里里外外都摸得一清二楚。   横竖梁夜今晚是没办法再从谢离身上套到话了,只能到此为止:“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其实在今天早上,梁夜手里就已经收到一份关于谢离的详细资料,比如他的工作、居住地点、亲属关系等信息,上面都有记录。但为了不不暴露“自己正在查他”的事实,梁夜在谢离面前还是得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谢医生住哪?”梁夜问。   谢离张口刚想回答,他的手机就响了。   站起身准备付款的梁夜听见铃声回头看,发现谢离仅仅只是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便果断滑了拒绝接听。   “不接电话吗?”   谢离面色不改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答道:“骚扰电话。”   “噢。”梁夜自然地拿了账单去找老板结账,趁老板在算账,他又瞄了眼谢离,他很肯定他刚才没看错——谢离看见来电显示时,拿手机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但他藏得很好,颤抖的幅度微乎其微,梁夜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车吧阿离,你家在哪来着?”   就连谢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对梁夜唤自己“阿离”已经不敏感了,还听得很顺耳。他戴上那顶已经摘掉“猫耳朵”的头盔,报了地址,便上了梁夜的车。   ·   宵夜街对面,一辆停了很久的黑色轿车里,坐在驾驶座的何辛回头:“陆总,要不要继续跟?”   后座的陆启鸣摆了摆手。他手里拿着手机,上面赫然显示刚刚拨打出去的号码是“阿离”的。他看向谢离他们远去的方向,眼神阴沉地说:“何辛,你说他们时隔十年还能遇上,是不是挺有缘分?”   “巧合,如果不是京北那个送货的出了问题,他们没那么容易遇见。”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   “别紧张,随便聊聊而已。”   “何辛不太会聊天。”   “没事,不怪你。”陆启鸣笑得温和,“梁夜的身份,谢离还不知道吧?找机会约梁家的人吃个饭,我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顺便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好。”   ·   自谢离从陆启鸣家搬出来后,他自己在城北一个小区租了个一厅一室,房子的家具很少,也没有多少电器。他回来一般都是休息,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有时甚至在办公室凑合睡一晚,这间只是用来睡觉的房子也就没必要摆太多东西了。   梁夜送他到小区门口,原本还旁敲侧击想跟谢离回他家坐坐的,但毫不意外被谢离无情拒绝了,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邀请对方来自己住处的地步。   “多谢梁警官的夜宵,就送到这吧,改天再见。”   “那改天是哪天啊?”梁夜还在后面唤他。   谢离潇洒地走进小区,头也不回。他心想只是跟你客套一下,改天就是改天,谁知道是哪天?   到了家门口,谢离深吸一口气,开门,关门——但并没有立即开灯。   他熟练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在黑暗中仔仔细细扫过屋里每一个地方,每一样东西。从玄关处到客厅,再到卧室,最后到浴室……大到天花板沙发电视机,小到花瓶插座门缝,他都系统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安装了摄像头的痕迹,他才松出一口口气,开了灯,静静躺在沙发上。   这种荒唐又怪异的“回家仪式”,谢离在过去的日子里,早已重复千百遍。一开始的时候,他翻出监控摄像头,还会愤怒,会怒斥监控他的人。   而现在,他已经见惯不惊。摄像头找到一个,他就毁掉一个,找到两个,他就毁掉两个……   他知道他再愤怒也没用,只要自己和那个人还同时活在这世上,被跟踪、被监控的事情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谢离还不想死,他还想活久一点,所以尽管他对那人的行为有再多的厌恶,都能继续忍下去。   至少,得活到那个时候吧……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谢离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面容带有几分疲惫。   今晚没有监控,他可以安心入眠了。   --------------------   求求海星和评论啦!谢谢!鞠躬! 第58章 那些被时光冲散的人   阳光灿烂的清晨,梁夜早早便骑车出门去了。提前到枰南,美其名曰休年假的梁警官,其实是提前回来进行一些工作铺排的。   信息部小张那边这几天都没监测到新的信号源,也没摸到其他线索,推测是暗网系统临时关站,休养生息了。   新型毒品案件已经移交给京北的缉毒警继续追查,而梁夜这组人则以器官贩卖案的受害者于小娟为切入点,来枰南继续追查这幕后组织者的下落。   大量的线索都在说明,器官贩卖案和新型毒品案很有可能是由同一个犯罪组织操盘的。   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才能搭建出如此庞大的犯罪网络呢?梁夜心底漫起一阵寒意。   枰南警局的高层,有几个老领导是他父亲的同僚,十年前梁夜甚至与这些人有过接触。当年父亲的冤死,对梁夜打击实在太大。   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段瑞林的案件真相大白之前,都绝不可透露出去,这些人虽然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但孰正孰邪,梁夜并不确定,他也不确定自己贸然出现,会不会被认出来。   除此之外,张剑明手上还有一些线人,但梁夜暂时还用不上。他有些头疼,还需要些时间摸清这些“线人”的底细。   现在在枰南警方中,他最缺自己的人,那种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   梁夜一边骑车一边思索,突然马路前方冲出一道黑色影子,他立刻摆转车头,并由于惯性,往旁边的车道冲了过去。   “嘭——”   刚开没几天的川崎与一辆正常行驶的白色玛莎拉蒂相撞,玛莎拉蒂车头毁了一边,川崎车头碎裂滑倒在地,两只轮子还在不停滚动着。   幸好梁夜车速不快,早上路上的车也不多,这一刹那的碰撞只是将他甩到了马路旁边的草丛里,他利落地翻了几圈,并未受伤。   很快他便从草丛里爬起来,胸前的衣服鼓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玛莎拉蒂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拉下自己的墨镜,说道:“突然变道,你全责。”   “说吧,私了还是报警?”玛莎车主高傲地戴上墨镜。   梁夜闻声走到说话人跟前,皮衣拉链里冒出一个黑色的猫猫头,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正慌张地看着面前的人,小小的身体正在不停抖动。   “如果不是我卡住你,这猫就被你撞死了。”   “这猫这么小,我又没看见……”玛莎车主没说谎,从他的角度确实是看不见那么小一只黑猫,他只在摩托车冲过来时及时刹住了车。他还寻思谁那么不长眼上赶着给他送修车费呢。   梁夜冷笑一声,指了指地面:“你丫开的还是非机动车道,你要是遵守交通规则老实跟在我后面,我从隔壁机动车道变道也撞不上你。”   “什么?!”   车窗又升了上去——考了五次驾照总算拿到驾驶证、第二天就开玛莎拉蒂出门炫耀的王公子,发现自己一路开在非机动车道上时简直没脸见人。   梁夜拍了拍车窗:“你说这是判你全责还是我全责?还是一人一半?欸你倒是下车啊,刚才不还是很硬气吗?”   王公子在驾驶座上顶着川崎车主气势汹汹的压力,拨通了电话:“喂李警官,我被人撞了……对啊我报警了,你不就是警察吗?我就认识你这一个警察……就是沿江大道,你快过来……别磨叽快点来!我可不想被我爸骂……”   听到对方说马上到,王公子这才硬气了点,他降下车窗,壮着胆说:“哥们我告诉你,就你这态度这事没法私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来!”   “啊?”   梁夜心想,就这点屁事也犯得着报警?他突然迷信星座,看来上面写的这两天他不宜出行是对的,只要出门必定能碰上他现在最不想碰见的警察。   见这位没有驾驶常识的玛莎车主并没有下车跟他私了的意思,梁夜也只好蹲在路边,若无其事地安抚他刚救下的小黑猫,认命地等警察来。   几分钟后,一身警服的李警官开着警用摩托来到事发现场。见到眼熟的玛莎拉蒂被撞毁车头他先是一惊,再见到熟悉的川崎倒地他却是一喜。   李警官窃喜:这车撞得妙啊,今天总算逮到你小子了。   看见前方的警察走过来,王公子马上打开车门下车迎人。   “臭小子又是你!”李庭君指着戴着头盔的梁夜准备发飙。   “哎李庭君你可算来了,就是他先撞的我!”王公子跟在李警官后面狐假虎威。   慢着,他刚叫什么?李庭君?   那这个……这个是王京?   梁夜顶着头盔缓缓抬起头,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男人,阳光有些刺眼,他突然看不太清他们的面貌。   “愣什么愣,身份证驾驶证拿出来。”李庭君问他。   怀中的小黑猫又把头钻了出来,小声地“喵”了一声。梁夜站起身,又摸了摸猫头:“警官……不如我们私了?”   一旁的王京摘下墨镜,嚣张地说:“私什么私,警察都来了公事公——”   此时,梁夜已经脱掉自己的头盔,露出完完整整一张脸,他笑中带泪,带着重逢的欣喜。   “你……”   时间仿佛一瞬间被拉长了好几倍,看见面前人的样貌时,王京和李庭君同时傻了眼,一时语塞,久违的记忆就在这时涌进脑海,一下子覆盖了间隔十年的时光。   好像那十年不曾存在一般,李庭君和王京,强忍着泪光,走到梁夜跟前,一人锤了他一拳。   他没死,他回来了,这就是他!   有一种朋友,叫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   联想到老三可能有什么难言之忍,李庭君立刻回头把后面跟来的两名警察都赶了回去,又赶紧给两人叫了拖车,紧接着又迅速将梁夜的头盔套回他头上:“什么都别说,跟我走。”   ·   十几分钟后,一行三人出现在城北徐公路的一家破旧网吧里。   李庭君和王京轻车熟路地带着梁夜走进了经理室。   “可以摘掉头盔了。”李庭君说。   梁夜好奇:“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怎么带我来这儿?”   王京没理他,直接喊道:“小飞!出来!”   很快,网吧经理室隔间里走出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那多年不变的娃娃脸不是罗小飞还能是谁?   罗小飞定睛一看,发现跟在李庭君和王京身后那个黑衣人怀里还兜着只黑猫,立刻印堂发黑被吓退了几步:“卧槽卧槽!白日见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什么都看不见……”   梁夜、李庭君、王京:“……”   李庭君一拍罗小飞脑门:“发什么神经,他是人!”   “是人?”罗小飞鼓起勇气往梁夜跟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紧实的脸,“卧槽卧槽!你们上哪找到一个跟老三那么像的?简直以假乱真啊!”   梁夜礼貌一笑:“小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   罗小飞:“?”   罗小飞:“!”   理解消化完摆在面前的情况后,罗小飞急急后退一步,继续“卧槽卧槽”夹着“阿弥陀佛”了好一阵。   梁夜表情僵了僵,真希望我佛慈悲不要责怪他。   王京从冰箱里拖出一打啤酒,摆到梁夜跟前,敲了敲桌面:“喝吧,喝完这一打,我们再听你的解释。”   三人围坐在梁夜跟前,显然已经达成一致,毫不让步。   十年岁月流转,他原以为已经失去的东西,倏然又回到他的跟前。就好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样,那些被时光冲散的人,注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梁夜把猫放下,释然一笑:“好。”   --------------------   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求海星!十分感谢啦!很喜欢看大家的评论,会有种“哇!有人在看我写的文耶”的开心哈哈哈! 第59章 少年自杀事件1   这间旧网吧是罗小飞老爸开的,他大学从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没有去大厂上班,而是选择回来这里当网管,一个原因是自己并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去干一番事业,另一个原因是他爸身体不好,他回来子承父业守着这网吧,也能照顾照顾爸爸。   四个高大威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挤在一间破旧网吧不足五平米的小小房间里,其中三个愁容满面,热泪盈眶,更有甚者,已经梨花带雨,哭得瘫倒在地上打滚。   毕竟他们曾经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找不到一丝“段烨”还活着的证据,慢慢就接受了他在车祸中亡故的结果。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法律上已经死亡的“段烨”竟以另一个身份好好生活着。   “呜呜哇哇哇……原来我们老三没死啊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罗小飞哭得动容,黑框眼镜上都氤氲了一层白雾。   梁夜怕他视物不清撞到茶几,伸手给他取下眼镜,把他人扶回沙发上。   “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吗?哭什么哭,难听死了。”   “老三,委屈你了,今晚夜店我请客。”一身名牌的贵公子王京拍了拍梁夜的肩膀,表示要好好给兄弟接风洗尘。   “别别别,低调点好。”梁夜的正事还多着呢,时间完全不够用,况且他早就有了洁身自好的自觉,烟花之地还是少沾为妙。   听完梁夜轻描淡写地讲述十年前是如何被家人安排假死,是如何被辗转送到国外,这些又是如何被家人隐瞒下来的后,李庭君沉默了许久。待屋里几人闹完一轮,他才一脸正义地开口:“老三,我这个警察不是白干的,你爸的案件我帮你查。”   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其他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齐齐看向身穿警服的李庭君,房间里唯一一盏昏暗的顶灯照着他身体,使他看起来周身发光,散发出一股正义的气息。   梁夜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随后,王京扯了扯领带笑着开口:“我这个富二代也不是白当的,需要花钱的时候找我。”   紧接着,罗小飞也不甘示弱地拍了拍胸膛:“我这近视眼不是白来的,网吧也不是白开的,这些年计算机更不是白学的……嘿嘿,总之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听罗小飞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梁夜有些好奇:“老四,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罗小飞我说过多少次,要是我发现你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我第一时间抓你。”李庭君表情严肃,并不像开玩笑。   “哎呀我知道了,我又没做什么……”罗小飞秒怂。   梁夜丢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又给王京递了一粒。   王京吃着花生米笑着说:“他丫的,长本事了,职业黑客。”   “兼职兼职……”罗小飞决定一怂到底。   梁夜眼前一亮,他想到了那个警方一直找不到痕迹的暗网,没准可以让罗小飞试试?   但是案件还在侦破中,一切线索都属于机密,他不能,至少不能现在就让他们这些局外人掺和进来。梁夜细想,于公于私终是都有不妥,便没再提及这事。   整场酒局下来,大家知道了梁夜和李庭君是同行,不过他只说了自己是因为一个重要案件才回来枰南的,更多细节并没有透露。   兄弟几个也是明白人,他不说自然就是不方便说的事了,都是一百多斤的人了,并且几个人在工作上并无太多交集,向来都是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状态,梁夜的回归并不会改变几人的相处模式,梁夜自己也融入得很自然。   无论是叫段烨还是梁夜,他都依然是那个主意比天大心思比海深的老三。只是十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足以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打磨成一个收敛锋芒的汉子。   四人几度相顾无言,只能举杯喝酒,又说几句不咸不淡的笑话,就打消掉那些难以启齿的情绪了。   兄弟们的坦诚相待,确实触动了梁夜内心那根弦。他从前只觉得自己辜负的是家人,却不曾想过自己也会辜负手足。抱歉的话太过矫情,他没能说出口,只是举起酒杯,对着三人敬了敬,再一饮而尽。   末了,道了一声“多谢”。   谢谢你们过了十年依然对我无条件地信任。   ·   下午五点,天已经暗了下来。谢离好不容易看完了今天所有的患者,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空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摘下了眼镜闭目养神。   医生的工作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但是看见那些有眼睛疾病的患者得以康复,作为医生的他也会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谢离睁开眼,答了句“请进”。   徐远拿着一份病历急急忙忙推门进来:“谢医生,有个病人约了明天手术的,但是他今天没来见麻醉师。”   “是谁?”   “是一个学生,之前来过几次,是个视网膜矫正的小手术,手术定金也给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没来见麻醉师。”徐远把病历翻到病人资料那一页,递给谢离。   谢离接过资料,患者名叫杨子贤,性别男,十七岁,症状是右眼视网膜移位。谢离对他有印象,这个孩子性格内向,每次来看眼睛都默不作声,医生的任何问题都是陪着来的家长替他回答的。   谢离又戴上了眼镜:“联系了吗?”   “刚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   “打的是家长电话还是他本人的?”   “都打了。”   “嗯。”谢离顺手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资料页上留的号码拨打出去。   第一次没人接,谢离等了一分钟,又拨打了一次。   又是漫长的等待接听,大概响了十下,谢离准备挂断时,手机那边却传来了一声气息稍弱的“喂”。   “你好,请问是杨子贤吗?我是眼科医院的谢医生。”   对方犹豫了几秒,缓缓应道:“……你好,我是。”   “是这样的,这里显示你预约了明天的手术,手术是要全麻的,按照通知应该今天来见麻醉师,为什么没来?”   “我……我没空。”电话对面传来呼呼的风声,显得杨子贤的声音很小。   本就对声音比较敏感的谢离听出了对方的异样,他奇怪道:“那明天的手术你还来吗?”   “……不去了。”   “你的手术难度不大,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做完,做完手术就会好了。”谢离解释了很多,见对方没什么表示,又关切地问道,“你那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们医院也有爱心通道——”   “没……是我……我不需要了。”风仿佛要把他的话吹散了。   “那定金——”谢离还想说定金会原路返还,但已经传来了挂机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电话有说不出的怪异,但医生不是救世主,工作上,他已经尽到了应尽的工作职责。   谢离想帮很多人,却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   经过再三思索,他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杨子贤,又让徐远将手术室保留到明天下午。万一他又改变主意了呢?可以早上见完麻醉师,下午进行手术,时间也是够的。   ·   枰南的西边,一处普通居民楼的楼顶,寒风凛冽而无情,吹刮着少年凌乱不堪的衣衫。   一滴泪从他的右眼滑落,右眼是他被人打到视网膜移位的眼睛,几近失明。   “做了手术就会好吗?   “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好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手机,他睁着眼睛看向苍茫夜空,背对着身下的万家灯火,如同飞翔般展开了双臂——   而就在他脚尖脱离天台的瞬间,放在水泥台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他知道那是一条新的短信。   但短信的内容,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那是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眼。   --------------------   阿离想帮很多人,却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 第60章 少年自杀事件2   最近所里没什么要紧的案件,李庭君特意请了半天假跟他们几个好好聚聚,但他没怎么喝酒,这三人酒量一个比一个差,总要有人清醒着善后的。   “老三你少喝点,别跟他们疯。”李庭君适时劝了劝。   “没事,这种啤酒对我来说就跟水一样。”梁夜说是这么说,但李庭君看得出,他除了前面喝了一打,洗完脸解了酒回来就没怎么喝了,都是虚晃着哄王京和罗小飞喝。   梁夜从小到大都这样,鬼主意多得很,任何时候自己都绝不吃亏。   “好你个老三,你……你居然说我的酒不好?本公子……本公子必须要你尝尝我珍藏的好酒!”王京瘫软在沙发上,贵公子的形象已经烂成一摊泥。   李庭君把王京的身体摆正,给他理顺了西装,对梁夜说:“别管他,富二代被骄纵惯了,一身公子病。”   梁夜点头,以为李庭君只是想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半沙发。但他发现自己太单纯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李庭君把趴在王京身上的罗小飞挪开,平稳地搬到了地上。   梁夜张着嘴,他想问李庭君你做人为什么如此双标,咱小飞不值得睡一下沙发吗?但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因为他又眼睁睁看着李庭君拿了一张毛毯披在王京身上,而罗小飞只有空气。   “这……”梁夜指了指地上的老四,替他不平。   “有暖气,不怕。”李庭君答得理所当然。   ·桌面摞了四台手机——是王京这个富二代定的不准看手机的酒桌规矩。上面第一台手机突然振了两下,然后发出一串响声,那是李庭君的手机。   工作原因,他总是条件反射在三秒内接听电话。电话里面,对方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好,我马上来。”   挂掉电话,李庭君扭头对唯一清醒的梁夜说:“我出个现场,你在这儿还是回去?”   梁夜站起身,将躺在怀里睡着的小黑猫放进罗小飞曾经养仓鼠的笼子里:“要不,我跟你走一趟?”   李庭君抬头与梁夜对视,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   枰南城西,案发现场的居民楼周围已经拉好了警戒线,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开到现场,几名警察在楼下维持秩序,拦住前来围观的群众。   “听说是二栋三楼那一家,哎呀太惨了。”   “跳下来的是我孙女的同学,才十七岁!”   “哟警察都上去了,听说一家三口都死绝了……”   梁夜穿过吵闹的人群,直接撩起警戒线进入现场。而未见过梁夜的警员,见他一副从容不迫气场强大的样子,也不敢拦着,只好向李庭君投去疑惑的目光。李庭君说了句“自己人”,他们才转过身不再过问。   李庭君在后面跟这些看热闹的邻居交流了几句,让警员帮忙遣散所有人,才迈步进去。   命案现场血液漫延,一道道血痕顺着低处延伸向了下水道。尸体上覆盖了一张白布,就算不掀开看,都能想象出脑浆洒地血肉模糊的场景。   周围变得安静了,但梁夜浑然不觉,他蹲在地上,掀开布,仔细看了看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然后他又将白布轻轻盖上,站起身,抬头望向自己正上方的楼顶。   这个小区楼宇密集,当初政府规划建设,统一都是八层楼高,没有电梯。居民楼可以看出都有些年代了,外墙斑驳破旧,露在外面的铁水管早就锈迹斑斑,一副随时都会爆裂的状态。   梁夜仰头看向正上方的八楼楼顶,半小时前,身旁这个少年还在上面看过风景。警察的探照灯在楼顶扫过,给夜空增添了一抹黄。   这时李庭君也看完了自杀的孩子,面容沉重。   梁夜拍了拍他的肩:“我直接上楼顶。”   李庭君站起身,答道:“好,我已经跟楼顶的同事打过招呼了,你上去不会有人拦你。我先去三楼。”   ·   冬天的楼顶,冷风吹拂。   梁夜刚走出去,就被吹翻了衣领。他伸手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步一步走到水泥围栏边,静静看了会儿风景,又在空荡荡的楼顶走了一圈。   “他有留下什么吗?”梁夜问楼顶拿着手电的小警员。   那个警员看来是收到了李庭君的指示,立刻小跑过来,递上塑封好的手机一只:“围栏上发现一只手机,应该是那小孩的。”   梁夜接过手机,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弹出最新一条短信。   发信息的是陌生号码,没有备注。   可是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一长串号码,梁夜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   梁夜动作自然地将手机收入口袋里,面上神色不改地说:“我下去找你们李警官。”   “啊可是那手机……”小警员显然对梁夜这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不太放心。   “当然是找技术科的同事解密啊,有问题?”   可能是梁夜天生带着点压人一头的气场,说话语气又不容质疑,小警员只好惶恐地答了句“是”。   “你这边怎么样?”   梁夜跨进三楼房间的门时,李庭君正拿着一个水杯观察。   “这小子弑父弑母,是畏罪自杀。”李庭君简单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直到走进房间里面,梁夜才看见床上盖着一张大的白布,凹凸的部分显示出两个人的体形。   梁夜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问:“有没有发现遗书之类的?”。   根据梁夜多年的经验,通常这个年龄段自杀的孩子,都是遇到了某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找不到人帮助,才会做出这种残酷的行为,而大部分选择自杀的孩子都会留下遗书,解释不为人知的真相。   “问对了,留了‘血书’,在洗手间的墙上。”李庭君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上面六个大字——一切都结束了。”   梁夜走进卫生间,白色瓷砖墙上大喇喇的几个红字非常抢眼,地下摆着一个油漆桶,沾了红漆的刷子随意丢在地上,已经被漏水的洗浴花洒冲刷掉大部分颜色。   “你怎么确定是杨子贤的字迹?”梁夜随口一问。   李庭君指着桌面被翻开的练习册,脸色微僵,他似乎不太认可梁夜这句随意的质问:“我看过了,跟杨子贤的字迹基本一致,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我们可以再做痕检。”   一山不能容二虎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常年在京北当老大指挥惯了的梁组长,跟李庭君出现场一时失了分寸。   这是枰南,是李庭君受理的案件,他本就不该多言。   梁夜颔首,若有所思走出卫生间,他决定合上嘴巴不再多说。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表达得过于直接,有失风度,李庭君兀自在原地尴尬了几秒。此时几名法医上来搬尸体,李庭君趁没人注意将梁夜拉到楼梯间,问他:“你在楼顶有发现什么吗?”   梁夜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李庭君疑惑:“你今晚跟着我来,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都等了梁夜一个晚上了,这人一句旁的话都没说,搞得李庭君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破案要紧,等你忙完吧。”梁夜拍了拍李庭君的肩,就抬脚下楼了。   五分钟后,李庭君上到楼顶,那个小警员早就在等他了。   “有什么发现吗?”   “已经都拍照取证了,通过鞋底的痕迹可以确认是那个叫杨子贤的学生。”小警员认真答道。   “嗯,还有吗?”李庭君走到围栏旁确认。   “有,刚刚来的那位警官,他把杨子贤的手机带走了,说是拿去技术科解密。”   “什么?”   这小子居然知法犯法偷证物?   李庭君呵斥道:“谁让他带走的?”   “梁警官他说他拿下去找你……”   居然还利用自己,老三这家伙真是个不省事的!他到底在搞什么?   李庭君面色一凛:“手机我去找回来,这件事先别对外说听懂没?”   “明……明白!”   --------------------   求求海星求求收藏求求评论求求关注作者专栏吧!如果觉得这本写得还有一丢丢行,可以帮忙安利一下给朋友哦!谢谢!鞠躬! 第61章 少年自杀事件3   罗小飞被人摇醒时,脸上带着难消的忧怨。他当时梦到自己与一位小仙女一起在公园里漫步享受夹娃娃的乐趣,突然被人棒打鸳鸯,这对于他这种死宅来说是何其致命的打击啊!   “老三你赔我女朋友!”   梁夜:“?”   “我说我刚刚做的梦!”罗小飞白了他这个没良心的一眼。   “行了,别废话,赶紧帮我解锁这台手机。”   是刚才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手机。梁夜戴上手套,才从塑封袋里将手机取出,还不忘让罗小飞也戴上一双。   “搞这么神秘?这什么手机?”   梁夜十分淡定说:“死者的。”   “卧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怪莫怪有怪莫怪……”罗小飞无比抗拒,恭恭敬敬地将手机双手奉还给梁夜。   “快点,没时间了!我佛慈悲,他会保佑你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梁夜不用想也知道——李庭君一定正在赶来取走物证的路上。   罗小飞深吸一口气,还在胸前画了个跟佛祖毫无关系的十字架,才将手机连上电脑,极其迅速地敲打键盘。   不到两分钟,手机噔的一下解锁了。   “不错啊,计算机没白学。”梁夜夸了他一句,拿起手机立刻点开查看那条短信的内容。   “老三,这不就是一个医生劝病人去做手术的短信吗?有什么特别吗?”罗小飞的电脑同步了手机屏幕,他也看到了这条短信。   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梁夜有些郁闷。这个号码确实是谢离的,但却是一条极其普通的短信,没有透露出任何跟这桩自杀案相关的信息或者暗示。梁夜除了能看出谢医生工作认真负责,对待患者真诚友好之外,并没有看出别的端倪。   不甘心的他,又开始极快地翻阅着杨子贤的手机,将各类手机软件统统查了一遍。但是除了那条在他死前收到的短信以及通话记录,再也找不到任何与谢离有关的线索了。   梁夜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不久谢离被通知到警局做笔录的画面,他将平静如常地出现在那里,而他的笔录内容也将一如既往的正常且自然,找不出一丝破绽。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为梁夜还有一个疑惑。   “小飞,你会检测手机病毒吗?”   “小菜一碟~”罗小飞得意扬扬,心想老三你真是不了解我的牛逼呀。   啪的一声,一个U盘被梁夜拍在桌面上:“麻烦你帮我检测一下这台手机有没有这种病毒。”   罗小飞插上U盘,毫不犹豫地开始噼里啪啦敲打键盘。没一会儿,电脑屏幕连同手机屏幕出现闪白,没几秒,又恢复了正常,这时罗小飞电脑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代码。   “这?!”罗小飞满脸不解地看向梁夜,但下一秒他就怂了,不敢再说话。   梁夜这时的面色难看得好像下一步就要砸电脑。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屏幕上那串熟悉的代码——在信息部小张的电脑上看过太多次,他早已熟记于心。   电脑屏幕的幽暗光线映照在梁夜半边脸上,显得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深刻突出,而他闪着光亮的双眼多了几分神秘气息。他解释道:“这是一种名为PB的新型数据病毒,只要将这款病毒植入手机,用户的手机可以进入某个虚拟系统,不占用任何网络信号也可以传输信息。而且,这种病毒还会根据操控者的意愿选择被攻击者,不会对所有人进行大面积无差别入侵。同时也意味着它能远程控制用户的手机,进行一系列远程动作。”   突然地,一直安静的黑暗室内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所以呢?你到底在查什么案件,梁警官?”   罗小飞被这听起来冷飕飕的声音吓得一跳,他回头一看,发现沙发上的王京依然睡得正香,这这……王京不可能说话!于是他头皮发凉地又扭头往门口一瞧,这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庭君正靠在经理室的门口。   而梁夜早有所觉,并未显得太惊讶。   “老大你吓死我了!”罗小飞摸摸心口。   “你这胆子,怎么越生越小了,小时候不是挺胆大的?”梁夜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用回头看李庭君,也知道他现在的脸有多臭。   “你还好意思说!!!”罗小飞拿起键盘作势要砸人,怨梁夜不提醒他。   等在门口的李庭君怒气都摆在脸上,他一上来就揪起梁夜的衣领:“梁夜,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在查什么?为什么要偷走杨子贤的手机?”   不明状况的罗小飞,正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剑拔弩张,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自家兄弟打架应该帮谁。   梁夜没想到李庭君的情绪这么激动,他用力握住李庭君的手腕,让他撒手。   脸上怒气难消,但李庭君还是镇定了下来,把手拿开了。梁夜不紧不慢的递给李庭君一根烟,自己也夹了一根,准备点火:“出去我告诉你。”   李庭君回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罗小飞,还有岁月静好地躺在床上王京,点了点头。   ·   几分钟后,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李庭君神情复杂,他手上的香烟燃到头也不见他吸一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旁边的梁夜,无比悠闲地吞云吐雾,就连路边走过一只狗也要逗几下,丝毫没有危机感。   “照你的意思,这个案子你们要介入?”李庭君问。   “嗯,是的。”梁夜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从这个自杀的十七岁少年手机里查出了与手机屏蔽系统同款PB病毒,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自杀或者凶杀案,而是一桩与暗网幕后犯罪组织相关的案件。找出暗网组织的幕后黑手,才是他来枰南的主要原因,只要有一丝线索,梁夜都不会放过。   不过让梁夜生疑的是,他来枰南才几天,就连委任状都没正式下达,枰南这边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专案组才对。   这条线索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甚至不合常理。   就像是有人在钓鱼,故意向他抛的饵。   不管渔翁是谁,梁夜都决定愿者上钩,无论这条线有多长,只要顺着鱼线走,最后总能找到幕后的钓鱼人。   “本来不想这么快跟你说的,没想到今晚就遇上了这么个案子。”梁夜又低头吸了一口烟,他目光迷离地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在想什么。   这句话让李庭君想起十年前的段烨,他父亲段瑞林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而他在朋友面前却闭口不言,疏远自己最亲近的好友,独自承担着所有的恶言相向。   如果不是他今天恰巧遇上了这个案件,梁夜是不是也打算无论处于多危险的境地也对他们绝口不提?   突然,李庭君向梁夜的侧脸用力使出一拳,被梁夜身手敏捷地格挡了招式,但那犀利的拳风依然将他额前的头发扬起。   “你干什么?”梁夜用力一堆,将李庭君推开半米远。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你在枰南是没朋友没兄弟吗?这么危险的案件,如果不是我今晚撞见了你还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又要等你再一次在我们面前死去我们才有资格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当年得知你死去的消息有多难过?又过了多久我们才肯接受这个事实?我们当时想了很多办法,但关于你的任何消息都查不出来,你知不知道小飞他现在终日疑神疑鬼,就是当初被你这一死吓得!   “梁夜,不,段烨,我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几个当兄弟?”   烟头从指间滑落,梁夜愕然怔在原地。   刚才那一拳没打到他身上,但李庭君这番话,却字字句句都打到他的肉里,一下接着一下,疼得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别人固执的疏远保护,却会让这些挚友受伤。   “我……其实我只是觉得……”梁夜想试图解释一下,却发现他那无足轻重的理由在李庭君面前没有任何说服力。   两人沉默了片刻。   李庭君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枰南警局知道你过去身份的人不少,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你如果要介入调查,我也随时欢迎和配合你,但你绝对不要擅自行动!还有一点,老二和老四是局外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果然,就算相隔多年,那点默契还是有的。梁夜看了李庭君一眼,目光中多了一星半点的亮光:“这就是我让你出来说话的原因,我没看错人啊李警官。”   “去你丫的!你早该跟我坦白!”李庭君又推了他一下。   梁夜没还手:“行了消气了吧,那我们走。”   “去哪?”   “回你们所里,见一个熟人。”   “谁?”   “对了差点忘了,得回去拿手机和我的猫,还得给小飞付点封口费。”   “你还没说要见谁!”   “我对象!”   “谁?你对象都有了?在枰南?”   “别废话!到了就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梁夜怀里抱着只娇滴滴的小黑猫,站在灯火通明的派出所门口,向迎风走来的谢离,热情招手。   谢离:“……”   --------------------   久等啦!如果觉得这本写得还行的话能不能点点收藏点点海星点点评论点点作者关注呀!感谢!鞠躬!爱你们! 第62章 少年自杀事件4   “谢医生,看来今天就是改天啊。”   梁夜站在派出所门前,无所顾忌地抬起小黑猫一只爪子朝谢离打招呼:“乖孩子,叫妈。”   闻言,谢离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叫谁?”   “叫你。”   被人占了便宜的谢医生用“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再跟这人纠结这些无聊幼稚的话题。   谢离直截了当问道:“你怎么在这?”   “要不你猜猜是谁让人请你来的?”梁夜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得了,这人一脸不正经,不用想也知道。谢离说了句来做笔录,便径直走进派出所。   “我知道。”梁夜抱着猫转身跟上,“我说,谢医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谢离走在他前面,根本不想回头看那人贱兮兮的嘴脸:“梁警官,过于自恋也是一种病。”   “行行行我自恋。”梁夜的笑意更浓了,“那能否请谢医生解释一下,为什么自从跟你认识后,我查的每一个案子都多少跟你沾点关系呢?”   这个问题,就连谢离也解释不了,而且他最近跑警察局和派出所实在太频繁了,比他过去二十多年还要多,导致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姻缘玄学一说。   ——不对,他在想什么呢!   谢离低头扶了扶眼镜,试图用做这个动作的几秒时间把刚才的奇怪想法抛到脑后。他突然感到背后一片温热,便急忙刹住脚步,回头对不要脸的梁某人说道:“别跟我那么紧。”   其实不是梁夜跟得紧,而是他既腿长又走得快,没走几步就跟上前者了。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刹住脚步,谢离一回头就对上他怀里的小黑猫。   幼猫圆不溜秋的眼睛正瞪着谢离,有些惊慌和无辜。   谢离反应很快,他怕撞着猫,重心不稳猛地后退了一步,但马上被梁夜一手拉住了。   梁夜内心也跟着慌了一秒,但他很快就因为手上的触感了而暗喜不已:“谢医生,怎么站都站不稳啊?要不我扶你走?”   两手相贴时,另一个人的体温传到自己的肌肤之上,谢离心跳骤然加速,“怦怦怦”的声音不受控制似的传到他的耳内,那阵仗像在击鼓雷鸣,吵得他脑门的太阳穴都跳了两下。所幸的是,这跟放烟花似的心跳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极其迅速地、不假思索地撇开了那人的手。   克制又疏离。   以至于梁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由晴转阴,他空悬着一只手在中间,放不下又抬不起。梁夜带着失落再去看谢离,只见到后者冷冷看了一眼自己和怀中那只小猫,没再多言半句。   梁夜觉得,谢离在那一刻可能是真的厌恶他。   但另一边,发出低温预警的谢医生,之所以毅然决然转身就走,是因为他怕自己再不走快点,耳根都要红了。   他会突然心跳加速,一定是因为那只猫的问题——谢离想。   梁夜抱着猫站在讯问室的门口,招了个人来:“小奇,你去给谢医生做笔录。”   小奇就是晚上在案发现场楼顶给梁夜挥手电筒的那个小警员,他已经被他的上司李庭君暂时安排到梁夜这边帮忙了。   “收到!”   小奇抱着笔记本走进讯问室,见这个据说是京北派来的高层领导梁警官还直愣愣地杵在门口盯着谢医生,以为他要进来旁听,小奇便贴心地给他拉了椅子。但没想到梁夜根本没想过要进来,他就只看了里面的人两眼,便抱着小黑猫走了。   而坐在小奇对面的谢医生,也绷着一张脸。   ·   按照规定,这宗十七岁少年毒死父母后自杀的案子,明天就会从派出所移交到枰南市局。京北那边来消息说委任状就在这两天会下达枰南,但梁夜等不及了,他已经让李庭君安排法医验尸,同时扩散消息向学校、社区征集证人。   案子一旦到枰南市局难免会遇上一些段瑞林曾经的同僚,委任状没到手,梁夜可不想赤手空拳就前去跟枰南市局的人碰面。   他要掌握一手信息,所以今晚的尸检结果和人证物证尤其重要。   刚从法医部出来的李庭君瞧见梁夜一个人在大厅晃悠,上前拍了他的肩:“怎么,我弟媳还没到?”   梁夜转身认真思考了几秒他的话,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有些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夜沉着一张脸:“来了,但等于没来。”   “还没追到手?不会吧!”李庭君抱着双臂觉得不可思议。   梁夜摇了摇头,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没结果的话题。   ·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前台的警员站起身,对着派出所门口一个黑影说道。   梁夜和李庭君闻声望去,一个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的女生从阴影中走出,她满脸泪痕,哽咽着开口道:“我我……我知道……杨子贤不是……真的想自杀。”   “小……小结巴?”梁夜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女生就是那个当初在江边“见义勇为”劝他不要自杀的说话结巴的学生妹。   被叫“小结巴”的女生看到梁夜,微微一愣。   “你先带她进去,我马上来。”   “你去哪?”李庭君看着讯问室的门口,只见梁夜抱着小猫崽去了对面,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没有猫了。   “猫呢?”李庭君小声问。   “找人带了。”梁夜拉开椅子坐下,给小结巴倒了一杯水,“可以开始了。”   “我我……我是他……朋……朋友,我……我不会……撒谎。”看得出女孩在努力克服自己的结巴,语气都开始着急了。   梁夜朝她点了点头,真诚地道:“我们相信你,你别紧张慢慢说,警察们都听着呢。”   这个被梁夜叫作小结巴的女生名叫赵真真,是杨子贤的同班同学。   不仅如此,两人从小就住在同一片小区,但高中前却相当于不认识。很多时候偶尔在上学路上碰见,也不会多说一句。   赵真真在很小的时候就碰见过杨子贤的父亲打他,拿着皮带追着半大不小的杨子贤满小区跑,抽得他皮开肉绽。她很害怕杨子贤他爸。   后来偶然间听家里的长辈说,杨子贤的这个父亲,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继父。   在别人看来,继父打继子,是世界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街坊邻居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袖手旁观,再到最后的添油加醋,这些冷漠旁观最后都化成鞭子,一鞭一鞭打在杨子贤的身上。   再说杨子贤他妈,也不是不管,一开始还是会上前抱着孩子挨几下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妈也开始对他不管不顾了,男人打孩子时,她不是将人轰出家门去,就是自己逃出家门,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杨子贤的父母如此做派,也是社区里八卦的老爷爷老奶奶闲聊时跟赵真真说的。   挨打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在社区组织的帮助下,顺利读完初中,本来杨子贤爸妈不想花钱给他念高中的,但是他还是表达了自己想念高中的意愿,因为念高中就可以寄宿了,他恨不得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家,他受够了。   最后几番周折,杨子贤还是在社区组织的帮助下,顺利读上了高中,跟赵真真一个学校。   赵真真因为结巴,常被学校的同学嘲笑,杨子贤因为性格软弱,也被同学孤立。就这样,两个校园里的边缘人渐渐成了朋友。   两个好朋友联系比较密切,三个月前,赵真真发现杨子贤有自杀倾向。   “我……我是……无意间发……发现的。”赵真真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当时杨子贤去洗手间,手机留在课桌斗里。她无意中点开,看见了他手机上的信息。   赵真真眼睛瞪大,仿佛看见了十分恐怖的画面:“那……那是一份……自杀计划!”   有人将一份详细的自杀计划发送到杨子贤的手机上,她只来得及翻看前面的几句话,杨子贤就回来了。她吓得把手机塞回他的课桌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放学后,赵真真还是没忍住,她找杨子贤问了个清楚。   “别多管闲事,命是我的,我不想活了,就不要了。”杨子贤只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   后来这几个月,赵真真都暗里明里跟着他,但杨子贤却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跟赵真真说过,他不想死了,因为他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赵真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自己朋友决定不自杀了,那就够了,因为她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她很珍惜。   “所以,你那天在江边劝我不要自杀,也是因为这件事?”梁夜用手里的钢笔不自觉敲了两下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赵真真怔了几秒,然后点头承认。   梁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你为什么自杀?”李庭君没反应过来,转而问梁夜。   “就是你在沿江路追我那天,你的手下以为我要自杀把我控制住了,我跑了还让你来追我。”梁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不满。   没等李庭君搭话,梁夜朝赵真真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赵真真没想到过了风平浪静的几个月,杨子贤还是选择了自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跟自己保证了不会死,却又反悔了呢?   梁夜目光笃定,问道:“所以你觉得,杨子贤最后选择自杀,是因为他受到了自杀计划信息的影响?”   赵真真诚恳地点了点头。   李庭君突然叩响桌面,唱出黑脸:“你还不知道吗?他的父母都被他毒死了,你怎么觉得他不是畏罪自杀?”   这话吓得赵真真没话说了,她今晚来这,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警方,而且她还有一个目的——搞清楚杨子贤到底是自杀还是受人怂恿。   “你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杀对吗?我们查清楚后会告诉你的,非常谢谢你提供的宝贵信息。这样吧,你先留下来,把你想起的关于‘自杀计划’的内容写在纸上,能想起多少写多少,我们会尽力的。”梁夜递了纸和笔给她,和李庭君两人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便出去了。   ·   “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梁夜问。   李庭君看了看手机时间,答道:“我去问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庭君的手机响起,是法医的来电。   “唉,这个十七岁的小孩,太可怜了……”   --------------------   梁夜你醒醒!阿离他是害羞了!   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非常开心!谢谢! 第63章 少年自杀事件5   “我……我可以去……去见见他吗?”赵真真不知何时已经从询问室出来,她颤颤巍巍的手里正拿着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   梁夜和李庭君神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还没开口拒绝,小姑娘的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她表达能力不好,想要顺利说完整一句话都要比普通人花上更多努力。   李庭君往前一步取走她写出来的东西,想对她说尸体并不完好,跟他平时的模样差很远,看了恐怕会伤心之类的,但是他没能开口,因为梁夜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   “去看看吧,看看也好。”   “这……”李庭君不解,这分明是不符合规定的。   梁夜从他手中拿走赵真真写了字的纸张,摇了摇头,十分可惜地叹了一声“唉”。   几人来到法医的解剖室,李庭君带着赵真真避开前面两具遮盖着白布的尸体,走到了第三张解剖台前。   梁夜早已戴上白色手套,转头对赵真真说:“就只能看十秒,看完你就走,绝不逗留,能做到吗?”   赵真真咬着下唇认真点头。   梁夜抬了抬下巴,示意法医掀开白布。   白布只掀到脖子处,露出完整的头颅,就没再往下掀了。解剖台上是一张几乎看不出五官脸型,皮肤松垮的人脸,赵真真弯下腰去,她眉头紧蹙,似乎很着急地在看,在辨认。旁边这几个警察都在盯着她,她手放在口袋里急出了汗。   十秒过去,梁夜说:“好了。”   法医立刻盖上了白布。   “小妹妹,看完了,回去吧。”李庭君请人离开。   “可……可是……求求了我再看一眼!”赵真真不肯走,挣扎着想回头。。   这时,梁夜发出一声冷笑:“怎么,认不出来?”   赵真真听得一愣,她突然拉下脸来,目光森森然地看向梁夜:“认出来了,他不是。”   “哦?不结巴了?”梁夜跨出一步,站到赵真真跟前,“你根本就不是赵真真,你是赵佳佳。”   假扮赵真真的赵佳佳咧嘴笑:“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在“赵真真”走进派出所自称证人时,警方就已经通过她的身份证,查到了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名叫赵佳佳。   “你走进派出所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指甲上有残留的指甲油痕迹。虽然我只见过赵真真一次,但是我记得她的手指是干净整洁的,就连指甲也修剪得边缘齐整,一看就是很爱干净的女生。才两天,不至于把指甲留那么长,甚至还沾了指甲油没洗干净。”   “但是我带着这一丝怀疑,秉持着公正的态度,决定先听完你的证词。不过很遗憾,你的证词漏洞百出。你知道他手机用的是指纹解锁吗?如果想要看到他手机超过两行字的信息,必须解锁才能看完。”梁夜弹了弹手上那张纸,“你这里写了有四五行短信内容了,已经超出未解锁就能看见的范围。并且,我在他手机设置指纹解锁那,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的指纹录入。”   听完梁夜这一番解释,李庭君口瞪目呆。他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梁夜这么不专业地答应让一个身份未明的黄毛丫头来看尸体,原来在这等着呢。   “你演了那么久的戏,要来看一眼他的尸体,你到底要确认什么?”梁夜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还有,如果你默写的这条短信真实存在过,我想除了死者和制订自杀计划的人,不会还有第三者知道了吧?”   赵佳佳惊慌失措:“不是我!”   李庭君反应极快,“咔嗒”一声将赵佳佳的双手反铐在背后,让她没法再挣扎。   “你现在正式成为犯罪嫌疑人了,赵佳佳同学。”   赵佳佳情绪激烈,张口就来一堆脏话。而梁夜只是轻轻挽起袖子,不甚在意地说:“你还是省点力气,等我忙完这边再去听你解释,希望到时候能听到你的‘真话’。”   ·   两名警察来到法医室把赵佳佳带走了,李庭君又吩咐了人去通知赵佳佳的父母以及她妹妹赵真真来派出所确认情况,才折回来,悄悄向梁夜竖起个大拇指。   随后,法医带他们走进另一个解剖室,杨子贤就躺在里面。   梁夜说:“开始吧。”   法医叹息道:“杨子贤,性别男,十七岁。通过检查尸体,我们发现死者身上有几百处大大小小的伤痕,旧伤新伤都有。其中分布在背部和大腿处的多数是鞭打痕迹,脖子、脸部、两条手臂均有被钝物击伤的痕迹,值得注意的是,他手腕上还有不少刀痕。除去高空坠楼的致命伤,通过其他痕迹都可以推测出死者本人长期经受虐待,曾有过割腕自杀行为。”   梁夜问:“有没有做药检?”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给他做了药检,没有发现任何致幻药成分。但我们发现他的身体发育比一般男孩要慢……”法医说到这里略带迟缓地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于是我给他做了激素检查,发现他的雄性激素偏低,应该是长期服用补充雌性激素的药物所致。”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大家心中各有想法,却都没有宣之于口。   “能不能告诉我哪些伤是最新的?”梁夜走到杨子贤跟前。   法医一道一道伤痕指给他看,并告诉他伤痕产生的大概时间以及原因。   接着他们又按照流程,快速地过了一遍杨子贤继父和母亲的尸体。   “这两人均是氰化钠中毒,这种剧毒只需服用少量,就会在几分钟内由于呼吸障碍而死亡。但是这种剧毒属于危险化学品,正常情况普通人是买不到的。”   氰化钠……又是氰化钠。   “能不能查到他们服用的氰化钠来源?”   李庭君答道:“怪就怪在这,这夫妻两人服用的氰化钠剧毒没找到购买渠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查了杨子贤的手机也没有发现购买记录,暂时没法确定氰化钠是什么时候到杨子贤手上的。”   虽说氰化钠是常见化学药品,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到手的。同一种剧毒,会不会跟陈家行自杀的氰化钠来源一样呢?   梁夜站在两具尸体中间若有所思。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突然停住动作,他注意到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然后他又回到杨子贤身边凑近检查。   梁夜眉头紧皱:“他们的手指都很干净,那洗手间墙上的字是谁写的?”   李庭君因他突然的这一句话惊讶到说不出话,怎么老三还揪着这个“血书”不放?   梁夜对上李庭君的视线:“我记得洗手间的油漆桶是打开的,盖子上都沾满了红漆。如果徒手揭开,手指上必定会沾上红色,但现场并未找到手套或者借助其他东西开盖的痕迹。而这种含有固化剂的油漆一旦沾上手,没那么容易洗干净,就算洗掉油漆也会染上颜色,短时间内不会消失。   “除此之外,你不觉得用这种夸张的手法留下作案痕迹,跟杨子贤易于被人欺凌的性格很不符合吗?”   各种线索在梁夜脑中搭建出新的思路:“我们再换位思考一下,杨子贤都准备自杀了,还有心情写作业吗?或许桌面摊开的那练习册,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这样可以扰乱警方的侦查方向。再或者,当时那个人拿出杨子贤的练习册,很有可能是准备从杨子贤的练习册里面找出这几个极具仪式感的字,他要模仿杨子贤的笔迹,给这场死亡仪式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庭君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他分不出是罪犯的心理比较变态,还是推断出罪犯心理的梁夜比较变态。   梁夜的手指在验尸台上轻敲两下,得出结论:“赵佳佳说的自杀计划或许确有其事,在警方赶到之前,还有人去过案发现场!”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自杀计划的制订者。”   --------------------   久等啦 不好意思 我太卡文了T^T 抱歉!这个案件大概还有3-4章就完了! 第64章 少年自杀事件6   梁夜的这番推理让李庭君顿感无地自容,警方差点就因为他的固执己见,错过了最关键的信息!   但梁夜还沉浸在案情中,没看任何人。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李庭君此时的别样想法,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将一开始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争执放在心上。   李庭君也不是小气之人,破案显然比什么都重要,他必须抓紧时间不能拖后腿:“明白,我马上让人去调监控。”   梁夜抬头,对着空气画了一个圈:“以案发地点为圆心,直径三公里内的所有监控都调来。”   “好!”   梁夜走出法医室后立刻拨通京北的电话,跟老张说明现在枰南的情况。   “老张,委任状到底还要多久才下达?不是说这两天吗?如果今晚不能破案,这桩案件明天就要移交枰南市局,我怕……”   老张那头传来几声咳嗽声:“小夜我明白,我现在不正大晚上往大领导家里赶吗?专案组这事中途被一个领导卡了点进度,现在问题解决了,就差吴局签字了。”   “吴局好对付吗?”   “老朋友,没问题。”   “好,我让欧阳、晓峰他们几个随时待命,一拿到委任状立刻带着原件坐最早的航班来枰南。”   挂掉电话后,梁夜沉思了几秒,不知老张口中说的那个故意卡进度的领导到底是谁?为何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卡住他的委任状?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在今晚破案。他已经让欧阳、晓峰和朵朵尽早来枰南协助他查案,而京北那边就交给老张和肖丽蓉好了。   “梁警官,赵真真到了,李警官让我通知你。”小奇来找梁夜。   “行我马上……”梁夜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又掉头回来问:“你给谢离做完笔录了?”   “录完了。”小奇将笔录内容转交给梁夜。   梁夜一目十行看完了笔录内容,果然,谢离的笔录内容符合他所有的猜想,平实自然,没有一丝值得怀疑的地方。但谢离越是正常,梁夜便越怀疑。为什么每一次他都与暗网组织相关的案件擦肩而过却片叶不沾?如果谢离不是与这个组织相关,那就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牵引着他故意让他深陷其中。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梁夜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已经看过谢离自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来所有的资料背景,为什么站在他面前时,却依然像隔着大雾看花,怎么都看不清他?   十年,何其漫长的十年,足以将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变成一团被猜不透的迷。   但想到这,他不禁自嘲,自己又何尝不是雾中人?   每当谢离看向他时,是不是也与他一样,就算再如何努力都看不透面前人呢?   “梁警官?”小奇叫了好几声梁夜,他都没听见似的。   “喔……”梁夜从沉思中醒悟,他面色不改地问:“谢离人呢?”   不管梁夜用什么语气跟小奇说话,小奇都有些害怕他。小奇总觉得他现在平静的外表之下,肯定涌动着丝丝缕缕的怒气,随时都能火山爆发。但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迅速指了指派出所大厅方向,转移他的注意力:“在那坐了很久。”   梁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正坐着一个疲惫的,安安静静打着瞌睡的谢离。   煤球般的小黑猫正在他怀里,舒适地伸着爪子。   这一幕如此和谐,梁夜轻声慢步走到谢离跟前,悄悄蹲了下来。谢离不知何时已经摘掉了眼镜,鼻梁上有一抹淡淡的眼镜压痕,合着的眼睫轻颤,眉头皱出几道痕迹,看上去睡得很不舒服。   跟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猫截然相反。   梁夜蹲在地上,抬起手想轻声唤醒谢离,但他的手刚伸到距离对方的脸十公分处,谢离便骤然睁开眼,茫然而迷惑地看着他。   他在谢离眼中看到过很多次这种眼神,像是隔着层层大雾,怎么努力都无法将他看清。   “刚想叫醒你,我让人送你回去。”梁夜感觉自己心里堵了一块石头,却无法将这种感受向谢离明说。   谢离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你的猫还你。”   “怎么在你这?”梁夜笑了,好像不久前那些隔在两人中间微妙的尴尬已经不复存在。   “我出来就看见它在到处乱窜没人管,我只好把它抱起来。”谢离低头看了看熟睡的猫,他的目光少见的带了些温情。   梁夜点头“哦”了声,看着依然沉睡在他怀里的小猫,抬头道:“我今晚可能要通宵,要不你带回去养?”   “不养。”谢医生拒绝人的方式一如既往地直接。   “它在你怀里睡得那么安稳,你舍得让它留在警局?况且我今晚要出去逮人,没时间管一只猫。”   谢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看你还怎么编”。   “真的!我真没时间,就是你的病人杨子贤那桩案件……对了你都听说了吧?”   谢离目光微微闪烁,他张了张口好像想问什么,但还是没问出口。   “你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对吗?”梁夜像是看穿了他。   “我并不好奇。”谢离答道。他确实对他人的命运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唏嘘,那孩子还那么年轻,明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改变未来。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谢离对于他这种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还是会由衷感到佩服。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   梁夜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将猫塞给谢离了,见人有所动摇,他继续添柴加火,“一个美好的生命刚刚消失在世上,你难道不难受吗?你作为一名优秀又善良的医生,该不会连这只猫都想抛弃吧……你看它多么无辜多么弱小多么可怜,谢医生你真的舍得丢掉吗?啊?”   “阿离?”梁夜蹲在地上仰视着谢离,他声线里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仿佛成了那只猫的代言人,“阿离啊……阿离啊……”   谢离:“……”   英明神武的梁警官在线撒娇,此等大场面要是让林朵朵和陈晓峰看见了,必定再次三观崩塌重组,今后无法直视他们徒手打死十头牛的梁哥。   但,见惯大场面的谢医生依然我自清醒岿然不动。   “阿离……这猫跟你有缘……”梁警官继续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阿离?阿~离~”   这人越叫越放荡,谢医生大概是真的受不了了——他轻轻捏了捏拳:“行了别叫了!”   谢离给猫顺了顺毛,站起身干巴巴地说:“明天来接走。”   习惯独来独往的谢医生坚持自己回家,没让别人送。   梁夜看着他抱着猫消失在昏沉夜色中的背影,目光深远。他内心有把秤在摇摆,一边是对谢离的怀疑,一边是对谢离的信任。梁夜极其不愿看到这把秤倾向怀疑那一方,但他越是这样想,现实便越是打他的脸。   梁夜并不是摇摆不定的人,等到这个案件结束,他必须找个机会,验证自己的想法。   刚准备去找赵佳佳,就听到李庭君出来说:“赵佳佳供认了。”   ·   “今晚大概两个小时前,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任务信息,任务内容是让我前来确认杨子贤的死亡状况,并拍下他的……遗照,回传到那个系统上。”赵佳佳手全程在抖,她显然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个任务,就连有多年刑侦经验的李庭君听了都觉得瘆人,这么个小姑娘是怎么敢来的?   “于是我就……我就假扮成我妹,我是怕到时候出事,也不会查到我头上,我妹跟杨子贤很熟这我是知道的,而且我俩都未成年,就算用她的身份去作假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是这样想的。”   李庭君忍不住吼道:“赵佳佳,你已经17岁了,做假口供是在妨碍司法程序你知道吗?是要承担责任的!不要拿未成年人保护法给你当挡箭牌!这事轻则教育重则拘留,分分钟是要留案底的!你这么害你妹她知道吗?做人不要这么自私!”   梁夜在一旁检查赵佳佳的手机,上面已经不存在任何她说过的“任务信息”了,这个暗网系统会给每一个任务设置定时,定时不完成任务则会采取清理措施,将联系过的人手机上所有信息删除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梁夜见识过这款手机病毒的厉害,他根本不会相信赵佳佳的话。   这些幕后黑手将犯罪任务传送到他人手上,就像玩游戏一般轻易掌握他人的人生!   梁夜放下了手机:“既然有任务就会有报酬,任务的报酬是什么?告诉我。”   一晚上过去了,李庭君终于在梁夜的语气中听出了压抑着的怒气,看来他一直在努力控制情绪。   “我……我偷家里人身份证借了3万贷款,最近贷款的催得紧,我收到的信息上写着只要我完成这个任务就能收到3万元,所以我就来了……”赵佳佳在审讯室里哭得一塌糊涂。   梁夜眼神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你之前用赵真真身份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我没看过他的自杀计划,这是任务信息提供给我的,我背了下来……其他都是赵真真跟我聊过的,我妹跟他确实是好朋友,如果……如果你们还有想了解的可以去问她!”   “对!你们都可以问她!她比我清楚……她一定知道什么!”   赵佳佳眼泪流个不停,但遗憾的是,直到梁夜他们二人走出审讯室时,也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悔改。   ·   赵佳佳所在的审讯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她只能留在这里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但通过赵佳佳的证词,还有尸检情况,梁夜脑海中已经勾勒出罪犯的画像:“一个追求夸张仪式感,又力求计划完美无缺的疯子,恐怕有些自闭,极少出门,他的打扮很普通,或许习惯站在人群之外远观一切,而人群对死亡的议论声,会使他兴奋。   “将自己制订的自杀计划视为一件作品的变态,他为什么不亲自来看杨子贤的尸体?除非……”   李庭君被梁夜一言惊醒:“除非他出现在现场的时候,警察已经赶到,他没来得及看!而且……尸体到了警局他就更没办法来见了!”   “对!”   李庭君马上转身呼叫技术部的同事,他要调出和梁夜一起抵达现场时的监控。如果没有猜错,当时那个变态正站在围观人群的附近,冷漠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梁夜确认了一下时间,又拍了拍李庭君的肩膀:“麻烦了兄弟,现在十一点半,十二点前你确定目标,我们立即出发去抓人。在此之前,我有些话要去问赵真真。”   ·   枰南市中心的东西交界处,有着一条鱼龙混杂的不夜街,凌晨一点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这里是枰南市政府改建的重点地段,如果使用航拍器从几百米的高空往下拍摄,就会看见一座座新的建筑物正在拔地而起,而尚未改建的部分地区,则形成好几个城中村,像几个黑漆漆的密集窟窿,格格不入地混在那些崭新的高大建筑物之间。   东面城中村的一间出租屋里,漆黑之中仅亮着一台电脑,主机正发出嘈杂的运行声,而电脑屏幕上展示着密密麻麻的死者照片,闪烁的蓝光正映在一个男人面目狰狞的脸上。   这名男人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笑时而哭,时而疯狂时而镇定。   他等这一晚等得太久了,一个完美的自杀计划,如果看不到最后一个自杀者的死亡照片,他是无法将此称为“完美计划”的。   他恼怒不已,疯狂地拍打自己的鼠标和键盘,这次是他唯一一次失手。   “嘭——”   出租屋的铁门轰然打开,几名警察持枪有序而迅速地进入了这个黑暗的房间。   “别动!举起手来!”   待看清走在最前方那位年轻警察的模样时,男人不怒反笑,眼神意味深长。   他认识我吗?   梁夜对男人回以凝视。   --------------------   夜啊,猛男撒娇?   求关注求收藏求海星!求求啦!鞠躬! 第65章 少年自杀事件7   沿江路派出所里,一名罪犯正坐在审讯室里,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头顶一盏白炽灯,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被捕的事实。   警察从这名罪犯的电脑里发现了四十份“死亡计划书”,其中不乏“谋杀计划”“自杀计划”“意外死亡计划”等方案。这些“死亡计划”编写得十分详尽且有条理,计划的时间跨度有长有短,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有的计划书生成时间甚至在十年前。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制订“死亡计划”,在这十年间,间接或者直接因为他的“计划”死亡的人竟然有四十名。   这四十人的身份尚未完全核实。这人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专门收集了他人的死亡照片,统一按照数字顺序排列下来,刚好对上了所有的计划书编号。   “死变态,杀人狂!”李庭君这人向来正义感爆棚,他匆匆扫过电脑里的死亡人员照片,忍不住骂了一句,要不是碍于警察身份,他可能真会上前狠狠揍一顿那个毫无愧疚之心的变态。   “李警官,有四十一张照片。”小奇说。   “什么?多了一张?”   小奇点了一下小图标,一张照片便在屏幕上弹出:“是这张,没有编号,找不到对应的计划书……不过这男孩,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李庭君怔在原地,因为他认出了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十年前的段烨!   “老……老三!”李庭君的视线无法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下意识挥着手着急忙慌地呼叫梁夜。   “别吵,我看到了。”梁夜从李庭君身后走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把这照片备份给我,然后删了。”   这张照片是十年前在段烨车祸现场拍摄的,照片中的他满头是血,分不清是昏迷还是已死亡。   当年借车祸假死,梁夜只知道是母亲梁玫安排的,更多细节他无法得知。但结果显而易见,段烨在这场事故中活了下来,他没死。   但当年参与策划这出假死事件的人到底有谁?这当中会不会有人真的希望他在这场假死事故中死去?又是谁从中阻止,使得这场事故最终按照原计划进行成功助他脱逃?   梁夜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唯一一个在“死亡计划”的名单里没有死去的人。   细想起来,当年段家变故发生的种种应该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小奇显然没认出照片里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梁夜让他删证据,只好抬头看李庭君。   “按照他说的做,备份给我们,然后删除这张照片,什么都别问都别想,听到没?!”李庭君一脸严肃,这几年的刑警生涯里他从未做过违反办案流程的事,而今晚为了梁夜,却一次又一次破例。   ·   两人拿到照片后,默契地沉默不语,走进审讯室。梁夜一直靠着墙边走,被李庭君遮住半边脸,坐下来后便一直靠着椅背往后仰,那是个十分闲适的姿势,而他的脸一直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   里面那个劣迹斑斑的罪犯,自打看见他们进来,眼睛便一直盯着梁夜看,他迫切地想看清梁夜的脸。   李庭君怒气冲冲地拍了几下桌面:“赵筒,你知不知道教唆、利诱、命令、胁迫他人杀人、自杀都属于故意杀人罪?你教唆杨子贤毒害父母,又命令他自杀,你知不知道这属于故意杀人?”   被人打破沉思的赵筒,顶着一头污糟的头发,抬眼瞥了一眼李庭君,然后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极其难听的沙哑声音,那声音就像被人用砂纸狠狠搓过了声带那般难以入耳。赵筒说:“知道,警官。”   “你跟他们家有仇?”李庭君皱着眉,强忍着这道声音带给他的不适。   “当然没有,这是一桩善事啊警官,他想寻死,我帮他出谋划策,仅此而已。”赵筒眯着眼,笑得十分狰狞,这面容变得和他的声音一般让人难受。   李庭君脸色不改:“他的父母又是怎么死的?”   “他想顺便把他父母弄死,我做个顺水人情,帮他多写了一份杀人计划。”   李庭君皱眉:“氰化钠也是你给他的?”   “我说过,我只负责写计划,毒品的事我不清楚,那是另外一条供应链。”赵筒回答得毫无心理负担,就像在回答今晚吃了什么饭一样轻松。   李庭君和梁夜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什么供应链?说清楚点!”   这下赵筒没有立即回答,他朝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梁夜看了又看,问道:“这位警官有点眼熟,你以前也买过我的死亡计划?”   李庭君站到赵筒跟前,遮挡了他的视线:“别他妈扯开话题!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呵……”赵筒冷笑道,“这位警官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电脑里有一张存了十年的照片,上面的人可是跟面前这位警官有些像……”   “你说的那个人,是这个吗?”梁夜改变原先靠着椅背的姿势,他探身向前,一张冷峻的脸终于暴露在光线之中,他的手机屏幕对着赵筒,上面是自己十年前满头鲜血的画面。   赵筒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没有认错人。十年前有人想给你制造车祸,我把死亡方案卖给那个人,当时我都去到现场拍下了你死亡的证明……可你怎么没死?”   梁夜质问:“卖给了谁?你听从谁的安排?”   “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死了……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赵筒趴着问他,这个答案似乎对他很重要。   “你想知道?”   “没有人……我说我做的死亡计划,从来没有人活着逃过去。”   “所以你自诩‘死神’?”梁夜眯了眯眼,起初他觉得这个称号有些好笑,那是他从赵筒的死亡计划书上看到的,每一份计划书的落款都是“Death(死神)”。乍一看像是一个无比中二的外号,但真正了解这个名字蕴含的意义后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知道了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还活着?”赵筒笑得癫狂,将内心的自大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庭君看了梁夜一眼,示意他别再跟这疯子废话。   “笑什么笑!赶紧说你到底把计划卖给谁了!”李庭君暴躁地拍桌。   “我只告诉你,对其他人无可奉告。”赵筒盯着梁夜。   李庭君火来了,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他刚想动手,就被梁夜阻止了,让他先回避十分钟。   于是李庭君只好被迫摔门而出。   “还有监控和录音,都关了吧。”赵筒指了指角落的监控还有面前的摄像机。   梁夜在他的目光之下,将审讯室里所有的机器都关掉,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取得赵筒的信任。他无法理解疯子的思维,但是他知道想要此刻的审讯继续进行下去,便只能跟他展开拉锯战。   “可以了,你说吧,为什么只能告诉我?”   赵筒笑得阴森,沙哑地说:“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在我的死亡计划下活下来,你是唯一一个,我认为你有资格听。”   “噢……”梁夜冷笑道,“那真是荣幸。”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没死。”   梁夜不带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变态杀人犯,还想反客为主了?   “首先,赵筒你要明白,我并不好奇你的经历。你背后的人,你做过的事,被我查出来是迟早的。但是你过了今晚,就不一定还有机会知道我当初是怎么逃脱你设计的死亡圈套的了,你仔细想想,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等待我的回答,还是我们就此结束交谈,我都可以。”   梁夜的审讯风格一向因人而异,跟一个疯子谈话,前几句客气话是放松他的警惕,但若是疯子发作,也没必要继续尝试和一个疯子讲道理了。   梁夜等了几秒,没耐心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被人喊住了。   “别!”赵筒从来没有失手过,相比起即将面对的刑罚,他现在显然更迫切想知道梁夜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于是沉默几秒后,他终于开了口:“我是‘Blind Spot’的供应商,代号‘死神’。”   这晚,梁夜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得知,他们追查已久的诡秘暗网网站,名字叫“Blind Spot”。   “Blind Spot,盲点。”梁夜暗自思付这个单词的含义。   而根据赵筒的描述,这个名叫“Blind Spot”的暗网网站潜藏在所有常规网络之下运作,它相当于一个新型的“购物”网站,任何东西都可以在上面出售和贩卖,比如毒品、器官、服务、甚至人。   需求决定供给,而赵筒是在十年前这个网站刚建立时就成为了供应商,专门在上面出售“死亡计划”,帮一些人策划完美犯罪,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为他人“排忧解难”,他觉得这是“死神”的职责,他借用他人之手一次次实施自己的犯罪计划,满足自己对犯罪的渴望,他享受其中,沉浸其中。   “基本每一次我都会去到现场,拍下死人的遗照,这是我成功的佐证。”赵筒眼中充满杀人的欲望,他看着梁夜,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这唯一一个从他的计划里活下来的人杀死。   而梁夜则直视着这人满是杀欲的目光:“你这是故意杀人,按照你这十年杀人的数量,无期以上死刑封顶。”   犯罪就是犯罪,没有那么多内涵,那都是罪犯自我感动的说辞,梁夜无须理解这些杀人犯多余的想法。   而自称“死神”的赵筒,从不用动手就能杀人于千里之外的“死亡计划”创始人,被梁夜这耿直的说话方式直接堵得愣了几秒。   “告诉我,你对‘Blind Spot’的核心成员知道多少?”   “你太高看我了警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供应商……”赵筒笑起来的声音更加难听了几分。   “那我换个问话方式,十年前那份死亡计划,你到底卖给了谁?”   --------------------   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更得很慢,实在抱歉!鞠躬!   关于“杀人计划”这一part的设定纠结了很久,搜索发现确实有相关的真实案件发生,但是关于这个犯罪计划不会详细描写。   最近是不是越写越差了?真是抱歉。   越是接近故事的核心,就越难写。写夜色这本对于我自己来说非常有挑战性和压力,最近写的每一章基本都反复修改三四次,还是觉得不满意。要写的内容很多,又怕写得不好,影响读者观感,以至于发出来的这些后面还会回头修改……   再次给追更的各位说句抱歉!可能囤一下文比较好……   祝大家平安快乐 第66章 少年自杀事件8   ·   京北警局,欧阳、陈晓峰、林朵朵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等在门口,看样子已经蓄势待发。   夜色中,一辆白牌的私家车开到警局大门前,张剑明匆匆下车,把刚被高层领导特批的委任状递给欧阳:“去吧,到了枰南一切听梁夜安排,有困难及时报备,凡事注意安全!”   “是!”三人异口同声。   京北小分队正式出发,将在第二天一早到枰南跟梁夜会合。欧阳和陈晓峰经验丰富,一上飞机就抓紧时间休息,很快就睡着了。只有刚当警察不久的林朵朵忐忑不安,她无论怎样都睡不着,磨蹭了好久终于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却做了个噩梦——她梦见破案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当中有人不在了。   冷汗冒了一头,她小声“呸”了好一会儿,这个不吉利的梦害得她再也没敢在飞机上合眼。   ·   凌晨时分,枰南的某处豪宅里灯火通明,也有人无法入眠。   “赵筒落网了。”何辛捧着笔记本,不停敲打键盘,“我已经把他的相关资料全都清除出站,其余跟他接触过的人都已经安排人去清理了。”   陆启鸣摇着手中的洋酒杯,他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杯中的光影,默许着何辛的做法。突然他猛烈咳嗽起来,身体震颤不止,酒杯应声落地碎了一地。   何辛合上电脑,默不作声地给他递上手帕和温水。陆启鸣咳完后擦了擦嘴角,竟然笑了出声。   “陆总,少喝酒。”   “死不了。”陆启鸣扔掉手中沾了血的手帕,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一直对阿离太纵容了?”   “他救了你的命。”何辛低头拾起那手帕,收在手中,“所以你对他很不一样。”   “不,他本来就是跟你们不一样的。”陆启鸣站起身将西装褪去,虚弱地开口,“之前阿离一直拒绝我的邀请,我也没逼过他。现在有人想让阿离入局,那就让他试试,或许阿离会改变主意呢?”   陆启鸣又笑了笑:“还有,不要让警察得寸进尺了,我也不是那么大方的。”   何辛在很小的时候便被陆启鸣收养,他读过军校,熟悉暗网系统,这些年来陆启鸣将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杀手兼保镖,还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对陆启鸣不仅是主仆之情,还有这十几年成长起来的亲情。但这都是他自己的妄想,他心里拎得清,自己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谢离在陆启鸣心中的地位,那是他生来便输了的东西。   但谢离却从不珍惜这份重视,甚至还想脱离他们。   何辛想,如果有一天陆启鸣让他杀了谢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回忆一下子回到十年前,年仅十八岁的何辛奉命执行他的第一次杀人任务。   他的任务是在一场假车祸之中趁乱将一名十六岁少年杀死,他知道这名少年是枰南警局一位高层领导唯一的儿子。当时那位高层已经被诬陷入狱,离死期不远了,他儿子虽然年龄尚小不谙世事,但军警家庭的后代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陆启鸣不想留他的性命。何辛明白自己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只有杀死那人的儿子,陆启鸣将来许多年才可以高枕无忧。   他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经验,但又不想让陆启鸣失望,为了确保任务顺利完成,便找赵筒定制了一份周密的杀人计划——在对方原定的假车祸发生后,他将伪装成医护人员,在救护车上送那名少年归西。   代号“死神”的人将计划拟订得很详细,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何辛在救护车上准备给那名少年打下一支致死量的芬太尼时,他的手机突然振了两下——陆启鸣改了主意,任务终止了。   “留他一命,马上回来。”这是当时信息的内容。   何辛是个拿陆启鸣的话当圣旨的人,他立即收回那支毒药,在到医院后第一时间卸掉伪装离开。   离开之前,何辛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满头是血的少年,他其实伤得不重,只是被人打了麻药陷入了短暂昏迷。何辛至今也不知道陆启鸣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他只知道如果他那晚不动手,这名叫段烨的少年就会按照计划安全离开枰南,此后会改名换姓,无论叫什么都不会再叫段烨了。   “在想什么?听到我说话了吗?”走上二楼的陆启鸣又回头看了眼走神的何辛,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跟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察觉出何辛的心不在焉,这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状态。   “没想什么,我马上去办。”   何辛不像谢离,他敬重陆启鸣,同时也怕他,绝对不会忤逆他。   ·   “H?”   梁夜在脑中搜索了一遍,很肯定“H”这个人物线索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也就意味着,这是个新的突破口。   赵筒抬头,回想起十年前见过几面的H:“他当时还很年轻,应该不到二十岁,每次出现都戴着口罩,我没见过他的模样。当初你的计划出售后,我根据约定将那份计划的备份全部删除了。后来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H,但是几年后他主动来联系我,邀请我加入一个新建的网站,成为第一批供应商。”   “那个网站就是‘Blind Spot’,盲点?”   赵筒点头,自从成为“盲点”的供应商后,他便如鱼得水般将自己的“死亡计划”销售到全国各地,成为他心中自诩的“死神”。   按照赵筒的说法,这个H能在建站时就出现,应该属于这个暗网组织的一员。而让梁夜讶然的是,这个H,甚至是这个名叫“盲点”暗网,竟然跟自己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关于H,你还知道多少?”找到H,是破案的关键。   “警官,你难道不比我知道更多吗?十年前如果不是H没杀你,你也活不到现在吧……哈哈哈哈哈……”   梁夜深深看了他一眼,赵筒说得并不无道理。其实梁夜在得知H这个线索时,脑子就已经在过滤每一个有可能成为H的人。   但他实在无法根据赵筒这只言片语就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万一H只是一把刀呢?那真正的用刀人又是谁?   十年前段烨看似简单的假死事件,竟然也能让人那么重视,出动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试图造就意外中的意外。梁夜几乎一瞬间就推断出了一个明显的结果,如果在十年前就有人迫切地想自己死,那这个人必定跟自己父亲的案件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   ·   半夜,沿江路派出所,不少人还在为今晚落网的罪犯加班。   李庭君从茶水间喝完咖啡出来,顺便给梁夜多带了一杯,刚走到审讯室前准备敲门,就遇到了负责给证人做笔录的小奇。   “小奇,赵佳佳父母见了?”   闻声,小奇一路小跑过来,将今晚所有证人的证词记录都递给他:“录好了,李警官你看看。”   “拿着。”李庭君把手上的咖啡递给小奇,自己埋头翻看今晚的笔录本。   接过咖啡的小奇顿时感动不已,目光闪烁道:“哇……谢谢李警官!”话刚说完他就拿着咖啡呼哧呼哧喝了起来。   没几秒,小奇这傻小子已经把他冲给梁夜的咖啡喝了个精光,李庭君从笔录本中抬头,动了动嘴想骂人:“谢你个头!”   “啊?李警官你说谢什么?”小奇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   “我说谢……谢?”   李庭君像是被人敲了一记脑门,他又低头扫了一眼手上的页面,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姓谢的人名。   “谢离……”李庭君讲这个名字念出口,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但是他很肯定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个名字频繁地出现过。   “你说谢医生?”小奇凑了过来。   “谁让你做的笔录?”李庭君指了指手上那份谢离的笔录。   “梁警官让我跟进的,他与这位谢医生好像还很熟悉,两人一碰到就拉拉扯扯的……”   “噢?还很熟?”李庭君对俩男的拉拉扯扯并不关心,他此时只是对梁夜的熟人有所怀疑,于是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看完了谢离的笔录。   李庭君抬脚走到审讯室门前,之前梁夜明明说了十分钟就出来,现在都差不多一小时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审出什么有用信息。李庭君自然是很想进去的,不过既然已经松口让梁夜来审,他现在再进去旁听,恐怕只会让罪犯更加防备。   他在门前踱步,又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铁门一开一合,梁夜从里面走了出来。   “问完了?”李庭君讶然。   “嗯。”梁夜的眉头紧皱,看来是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还不小。   李庭君将一沓资料拍到梁夜跟前,:“这是杨子贤继父和亲生母亲的背景资料,两人都曾经有过吸毒记录,在杨子贤童年期间父母曾先后被送往戒毒所戒毒。”   “谢了。”梁夜拿过来翻阅几页,神色没有多少变化。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手表,略带疲惫地说:“辛苦了庭君,你抓紧时间休息。京北的同事已经在来枰南的路上了,明天一早我就会去市局调案宗。”   李庭君递给他一杯咖啡,不放心地问:“你关掉监控和录音,到底问出什么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梁夜点头:“说来话长,有机会慢慢跟你说。”   “那明天要不要我一起去市局帮你打掩护?”李庭君这次没再逼问,他看梁夜那愁眉紧锁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   “不用,我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他们查也查不出来。”   李庭君虽然嘴上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但他还是一副操心老妈子的嘴脸,他希望自己能带给梁夜一些帮助,而不是一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个失而复得的兄弟自己去出生入死。   梁夜很了解李庭君,他从小就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的。梁夜有些头痛,本来这宗案件告破就不需要继续动用李庭君的关系了,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多交代了李庭君几句。   李庭君听完沉思片刻,答了句“好”。 第67章 少年自杀事件9   ·   欧阳一行三人顺利抵达枰南,此时黑夜刚刚过去,天色熹微,东方泛起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   “阿——嚏!”一夜没合眼的林朵朵站在机场出口不停打着喷嚏,手上攥着一堆擦了鼻涕的纸巾不知该往哪扔。   “不应该啊朵朵同志,枰南明明比京北暖和不少,你怎么感冒了?快让欧阳法医看看。”陈晓峰大早上就开始拿两人开玩笑。   只看尸体的欧阳法医和活得好好的林朵朵同时白了他一眼。   “阿——嚏!”   一声更响亮的喷嚏从三人背后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回头,见到了多日未见的梁组长。   陈晓峰装作十分惊讶:“哎呀!我们梁哥你才来枰南几天啊,就憔悴成这样!”   梁夜一掌拍了过去:“昨晚彻夜破案,一夜没合眼,大早上还得来见你们几个,能不憔悴吗?”   受了寒的林朵朵四处张望着,想找到梁夜的车搬行李上去:“梁哥你车呢?不是来接我们吗?”   “谁说我来接你们?”   欧阳、陈晓峰、林朵朵:???   梁夜又往边上打了个喷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我是今天才跟你们一起到枰南的,懂吗?”   三人幡然醒悟,梁夜这是要隐瞒自己提前到枰南的行踪。   没过多久,一辆挂着白牌的中巴徐徐开到机场出口,一名肩上两道杠的中年警察走了下车,摩擦着手掌哈气。梁夜记忆力强,又在军校锻炼过识人的能力,他很快便认出了那名警察正是自己父亲十年前带过的徒弟赵兴文。   “几位是从京北来的专案组领导吧?这边请……”赵兴文走上前,但他的目光率先被梁夜的长相吸引,随后面上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   梁夜并未躲避,他直接回看过去,眼神中带着首都领导到地方城市 巡访的关怀,那是一种游刃有余的上级看下级的眼神。   早上梁夜在沿江路派出所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公干西装,现在看上去除了脸色有些差外,气场丝毫不减。   梁夜大方伸出一只手:“您好,专案组梁夜。”   ·   通宵整理案件资料的李庭君,仅仅只是洗了个脸,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便被安排到派出所门口等枰南市局的人前来交接。   “喂王京?对的你那辆玛莎拉蒂送去维修了……我昨晚跟梁夜出来办案……行,我把联系方式给你,梁夜那台川崎你也看看……好好……行就这样。”   昨晚在网吧喝醉睡死的王京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关心他的车,李庭君接起电话应付完王京这个生活废物,一抬头便看到了从市局来的车辆。   带头的是枰南市局刑侦队队长彭辉,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哥,早年他都在外市任职,前几年跟着上级调到枰南,荣升枰南市局刑侦队队长。   彭辉和李庭君在办案时有过不少交集,见面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主题:“我是来交接昨晚那宗一家三口的案件……”   “这个案子已经破了辉哥,你们没收到通知吗?”李庭君给人递上一支烟。   “破案了?才过一个晚上就破案了?”彭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昨晚深夜发送移交报告时,他们还一筹莫展。   “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你要是不信就进来,我给你看看案件记录。”   彭辉看完关于杨子贤自杀案的法医检验报告、证人证词等各类记录后,讶异得一时说不出话,他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今天我白跑一趟了?”   “也不是,辉哥你看这个教唆他人杀人及自杀的赵筒虽然已经认罪,但是完整的证据链还有所缺失,杨子贤毒杀他父母的氰化钠来源暂时无法确定。”   “凭空出现的?”   “这就是这个案件的疑点之一,赵筒只承认他出售犯罪计划,却不承认自己出售毒药,而我们一时也没办法证实。”   “确实是个棘手的,那这个暗网网站……也很棘手啊,我得回去跟上级做个详细汇报。”彭辉指出了关键问题,一桩少年自杀案竟然牵扯出如此轩然大波,这个案件深究下去恐怕要没完没了了。   李庭君也不拐弯抹角了:“辉哥,这个案件我想跟到底,所以我是想跟你打个商量,这一家三口的尸体暂时放在我们所里,你看行吗?”   彭辉听闻这番话,眉头一皱,这是抢业绩来了?   “这涉毒的案子你们有经验吗?这可不是普通的化学品,这很可能是毒品!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暗网!指不定后面会牵连出多少人!”最后一句才是彭辉真正在意的,干了刑警二十多年的他,来枰南这几年也对这座高速发展的城市有了一定的了解,据他所知,某些组织和团体黑白两道通吃,树大根深,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根本无法想象。   杨子贤这桩自杀案件如果只是一桩自杀案那就简单了,但是看到李庭君查出来的东西,这小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如果继续追查下去他们谁都不敢保证后果。   “所以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又不是不给你罪犯和证物,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李庭君的态度很明确,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跟你耗到底的态度。   “小李,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所有资料数据你可以带走,但是罪犯、尸体、证物,我们这边暂时保留。”   “行,我回去跟领导汇报。”彭辉朝李庭君竖起拇指,却冷嘲热讽道,“小小年纪,真行,不过辉哥还是要跟你说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小李。”   李庭君目送彭辉气冲冲带着一队人离开沿江路派出所,总算松了口气。   昨夜梁夜离开前,让他尽量留住罪犯赵筒和一家三口的尸首,大概就是怕他们离开沿江路派出所后会被灭口和毁掉。   李庭君抬头,发现天边的太阳才出现那么一小会儿,就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   被隆重请到枰南市局的梁夜一行人,正在接受枰南市副局长孙局的热情招待。孙局是近几年才调到枰南的领导,对十年前的段家一案并不了解,也没见过段烨。倒是赵兴文这个怀疑梁夜身份的刑侦队副队长,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但在谈话时却跟在身边鞍前马后打点着,一会儿问梁夜他们要不要添点新茶饿不饿要不要吃饭,一会儿又问他们住哪要不要搬到市局附近……   梁夜猜他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但他官不大,有些话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只能想办法从自己身边的人渗透,比如先从最年轻的林朵朵开始——   他们这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有林朵朵是首次出远门公干的新人,面对这种待遇简直受宠若惊——毕竟之前在京北都是别人指挥她,现在从首都来到枰南竟然被人捧起来了。   林朵朵脸上挤满了亲切的笑容:“赵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咳咳!”梁夜在旁边使劲咳了一声,给她甩了个眼色。   林朵朵哎了一声没再理他,继续说:“我想要杯白开水,哦还有给我们梁哥也来一杯。”   “给我干吗?我不喝白水,给她拿吧。”梁夜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和孙局谈正事。   “行行行,我这就去。”赵兴文走过来热情地对林朵朵说,“妹子,直接叫我赵哥就行,咱们这没那么见外,有什么需求直接跟你赵哥说哈。”   林朵朵又挤出一抹笑容:“谢谢赵哥,那麻烦给我这个保温杯装点开水,我带着路上喝。”   谈了一个上午,梁夜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跟孙局摊牌,还交代了“盲点”网站的存在事实,表示怀疑该暗网背后的组织很有可能盘踞在枰南,言语之间就是希望枰南市局协助调查,其实还包含着“如果你们不帮忙就别添乱”的意思。   从首都到地方的专案组,地位向来是比较高的,就连林朵朵也听出来了,她梁哥这是在放狠话。   “当然当然,我们市局上下必定尽全力协助你们。”孙局答得十分诚恳。   “我听说,你们枰南昨天有一宗少年自杀案,一家三口都死了?这宗案件能不能派人直接跟我们来对接?”   --------------------   久等啦!求求海星吧! 第68章 少年自杀事件10   ·   彭辉回到市局,还没将自己在沿江路派出所的遭遇汇报给孙局,就收到了案件被从首都来的专案组全权接管的消息。   “我又白跑一趟了?”彭辉在孙局办公室里,一脸纳闷。   “这个姓梁的,他说追踪定位到那个自杀的孩子手机被暗网的病毒操控过,要我们把案件移交给他跟进。”   “这玩意要是能定位他还用得着亲自来枰南?直接通过电脑捉人就行了!我看八成是他早就放了眼线在枰南!”   孙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猛然发现自己被梁夜耍了:“你去沿江路没带回罪犯?”   “没有,李庭君那小子不让我带回来。”   “唔……”孙局大概明白了什么,“沿江路派出所很可能有他的眼线,总之梁夜隐瞒自己的消息渠道,很明显是不信任我们的人。”   彭辉灵机一动:“那我们要放消息出去吗?”   孙局摸了摸自己的胡渣,淡定地说:“别急,这事我们先静观其变。”   ·   梁夜刚走出枰南市局,后面就有人追了出来。   “梁组长!”赵兴文走上前,看了眼他身边的人,似有难言之隐。   梁夜了然,转头让欧阳他们几个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赵兴文认认真真打量着梁夜的脸,半晌才说话:“梁组长,实在冒昧了,请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在枰南?”   “赵副为什么这么问?”梁夜觉得有些好笑。   赵兴文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才说:“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孩子,按照时间来算,如果他当年没死,应该跟你一般大了。”   “你说的那孩子姓段吗?”   此话一出,赵兴文直接愣住,他说的可不就是他曾经的师父段瑞林的儿子段烨吗?   “我姓梁,跟姓段的算是表亲戚。家里人都说我跟他长得像,很可惜我从未见过这位表弟。”   “这……”赵兴文有些不敢相信如此巧合,这位竟然是梁家的后人!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回国后在京北定居,我对段家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是也仅限于亲人的回忆里,赵副这是以为见着旧相识了?”   “原来是有亲缘关系,那就不奇怪了。”赵兴文伸出手请他上车,“那不打扰梁组长办事了,您忙。”   “没事,如果赵副今后想跟我聊段家的旧事,我也欢迎。”梁夜淡然一笑,坐上了车。   ·   他们四人兵分四路出发。欧阳前往沿江路派出所跟李庭君对接,准备二次解剖尸体。陈晓峰由小奇带着去继续摸排杨子贤父母的背景,走访群众。林朵朵这个重感冒的病人就不安排活干了,她自己回酒店休息,安排好接下来的后勤工作。   至于梁夜,他独自前往了谢离所在的小区。   “阿——嚏!”他早上本来就有些感冒症状了,强撑着病体跟孙局他们谈了一上午,现在谈完正事他整个人都松懈了,殊不知普通感冒已经变成了重感冒,一股困意向他疯狂袭来。   上车前,林朵朵递给他一个保温杯,让他喝掉杯中的感冒药。他囫囵地喝完那杯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怪药,便匆匆上了出租车,报了谢离的小区地址。   说好了今天来领猫,就一定要来,哪怕晚一点、迟一点也要来。   谢离在微信里告诉他,今天自己在家休息,让他办完事赶紧来带猫走。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梁夜竟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脆弱,他身上明明穿了加厚风衣,却还是一阵一阵地感到寒冷。不过现在已经是一月,枰南的冬天再迟也该来了,这样一想,他也就坦然接受让自己浑身颤抖的冷意了。   领猫是假的,想见谢离是真的。   可是这车开得也太慢了些,导致梁夜在车上就开始昏昏欲睡。他现在恨不得出租车超速闯红灯,将他瞬间移动到谢离跟前。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谢离,如果可以的话,像之前在飞机上一样,再安静地靠在谢离的肩上休息几分钟。   ·   谢离不知自己昨晚犯什么毛病,竟然答应梁夜把这只小黑猫带回家。他回家后按照惯例检查完屋子的门锁和监控后,便将猫咪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这只小煤球竟然在他大厅的地毯上随意大小便!   作为一名有点职业病的医生,谢离的房子内部向来纤尘不染,一天一次小扫除,一周一次大扫除,每日出门回家必定按照医院手术标准对活物——也就是自己进行消毒,这些是他极其严格的卫生标准。   所以他的房子干净得接近冷清,跟房地产公司摆出来展览的样板房无异。   但就是这样一个对环境卫生要求严格的谢医生,竟然把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活物带了回家,还是一只极其不受控制的小猫!   在谢离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跟刚拉完粑粑的小煤球对峙了半小时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给梁夜敲了一串字:“明天早上必须把你的猫带走!”   谢离颤抖着手拍下一张“案发现场”照片,犯罪嫌疑猫正怂乎乎地蹲在自己的粑粑旁边,看着镜头。   当时梁夜收到图时差点在罪犯面前笑场,不过表情管理十分优秀的他只是稍微扯了扯嘴角,就收下了谢离这份隐藏在照片背后的气急败坏。   谢离花了好大的力气给小黑猫洗干净屁股,又连夜清理了肮脏的地毯,才安心躺下睡觉。幸好他周末休息,否则他第二天真的没有精力去上班。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梁夜,如果不是他捡来的猫,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晚才躺下!谢医生一个不习惯表达情绪的人,只好自己闷闷地带着这份无法宣泄的愤怒入睡。   谢离睡眠短浅,第二天他醒得很早,一睁眼就看见小黑猫躺在自己被子上,几根小胡须还扎着他的脖子。谢离只好拿起手机又“咔嚓”了一张“案发现场”图片发给梁夜,他一个字都没发,但沉默的对话框已经足以表达谢离的容忍到了极限。   谁料对话框里只幽幽飘来一句:“谢医生,想吃什么早餐?”   谢离无奈地揪着被子,用力敲出几个字:“不吃,快来拿猫!”   严于律己的谢医生从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他起床洗漱完毕,喂完猫,又收拾了一遍屋子,才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准备煎两个鸡蛋当早餐。   鸡蛋敲了半个下锅,大门突然就被人敲响了。谢离并没有把自己的单元楼层号告诉梁夜,只让他到小区门口打电话,到时自己送猫下去。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梁夜的来电。   会是谁呢?   谢离熄掉厨房的火,走出客厅,到大门边上试探地问了句:“谁?”   无人作答,但是门又被咚咚敲了几下。   一个不安的念头闪过,谢离吸了口气,转动了门把手。   门被刚打开,屋外那人便再也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倒在谢离的怀里。   “阿离……我好冷……”   --------------------   梁夜:哎呀!生病了!得在阿离家躺一天吧!   谢离:麻烦的活物又多了一件! 第69章 少年自杀事件11   ·   枰南位于我国南部,冬天一向来得比较迟,一月才刚刚进入冬季 ,气温满20减10,一夜之间骤降到十度,许多人都来不及添衣就被冷得鼻涕直流。   通宵办案的梁夜,就算身体再好也是敌不过这种低温天气的。他裹着一身寒气来到谢离的家门前,最后一点力气只来得及说两句话,便倒在了谢离身上。   他说:“阿离……我好冷……”   他还说:“阿离,给你带了早餐……”   “喂,梁夜?”谢离一手用力支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原本并没打算让人进屋的谢医生,总也不能见病不医,他反应极快快地将梁夜拖进屋里,安置到沙发上,又从家里常备的药箱里翻出测温仪扫了一下梁夜的额头,确定温度是37.8度时,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谢离找出一张退热贴敷到梁夜的额头上,他不属于高烧,暂时不需要到医院就医,估计是连夜加班,今早降温又受了寒才会这样,先让他在家里休息一下好了。。   谢离又从房间里搬出两床棉被,重重裹在梁夜身上。   安置好病患,谢离的目光才移到梁夜带来的早餐上,他用手摸了摸,还很烫,想必是来到附近才买的。   都烧得昏头转向了,竟然还记得买早餐。尽管谢离不明白梁夜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早餐拿到厨房保温。   “梁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起来喝点水。”谢离把水杯递到他跟前,见人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没反应。   大概是发烧的原因,梁夜睡得很沉,只有眉宇间微微凸起的皱痕在表达着他的不舒服。这般带着病态的模样,跟平时嬉皮笑脸浪荡不羁的他相去甚远。谢离静默地看着熟睡的梁夜——这么张扬的一张脸,从小到大应该没少惹是生非吧?他这种性格的人,是不是出生在一个踏实温暖的家庭,在长辈的关怀宠爱下长大,还有着被一大群伙伴簇拥的学生时代呢?   都说怎样的成长环境孕育怎样的人,谢离的童年在孤儿院度过,自小便性格孤僻。少年时期失明后,他与外界基本断绝了联系,除了姜秋姜恒,再也没有谁跟他说超过十句话——不对,曾经应该还有一个人,像极了夏天的骄阳,无声无息就闯进了他暗无天光的生活。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无法弥补的遗憾,那谢离的“一些”里面绝对有一个是关于那个未曾见过一面的少年面。   为什么遇上他的时候,自己偏偏看不见呢?   为什么自己复明后,他偏偏不在人间了呢?   那个骄傲叛逆却有情有义的少年,是不是也会因为谢离从未见过他一眼而有所遗憾呢?   谢离的目光从梁夜的脸上移走,他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离……叹什么气?”梁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刚好撞见谢离失落的眼神——梁夜有些惊讶,他在这个眼神里读到了一丝遗憾。   “喝水吧你。”谢离并没在意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常被梁夜撞见,换句话说,他并不在意梁夜对他的看法。   梁夜从两层棉被中抽出手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眼珠子依然盯着谢离:“谢医生风华正茂,怎么老气横秋跟个小老头似的?”   “病好了就带上你的猫走。”谢离站起身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他们刚才靠得实在太近了些。   “阿离真是无情啊,我还没退烧呢,就急着赶人了。”梁夜又将手收进被子里,窸窸窣窣的,佯装出一副怕冷的模样。   谢离冷眼看他表演,无动于衷。   突然,一团小煤球跳上谢离的大腿,瞪着眼珠子看了看梁夜,又朝谢离小心地“喵喵喵”了几声。   梁夜见状,摇头叹息:“唉,你看看,猫都觉得我可怜!”   谢离摸了摸猫头,绕过梁夜那些废话,直截了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梁夜笑道:“我可是警察啊谢医生,你身上出现了那么多巧合,现在可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话不假,谢离最近确实不明不白地被卷入一些案件中,但是他又总能跟关键证据擦肩而过,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种巧合,所以梁夜怀疑他也正常。   不过谢离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他心中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只是他还不敢去证实。   “在想什么呢阿离?”梁夜侧身躺在沙发上,目光直勾勾盯着谢离,“你知不知道你很不擅长伪装,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的想法?”   谢离扶了扶眼镜镜框:“那梁警官说说我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也好奇杨子贤的案子?”   谢离不置可否。   ·   当时,真正的赵真真正睁着双慌张的眼睛看着梁夜。   “我……我我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子贤他……从小……就有性……性别认知障碍。”   这是梁夜在出发去捉拿凶手前,赵真真亲口告诉他的。   大概是十来岁的时候,杨子贤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跟普通男生的区别。   他读幼儿园时非常羡慕女孩子可以扎辫子,穿裙子,他还偷偷穿过女生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借女孩们的洋娃娃来梳头发。他喜欢女孩子喜欢的一切。   到了小学又长大了一点,他性格文静举止斯文,说话还小小声的,班上开始有调皮捣蛋的男生骂他“娘娘腔”,骂他不男不女。他甚至认真地问过自己的母亲,他到底是男孩子呢还是女孩子呢?他妈妈说他是男孩子。   他又问,他能不能当女孩子呢?他妈妈说不能,只能当男孩子。   他有着男孩的一切,却渴望当女孩。   杨子贤从那一天开始就经受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   很快他跟随母亲改嫁到枰南,他发现继父吸毒,连带着把母亲也带入歧途。当时他年纪还小,只知道母亲一旦反抗,他们两母子都会被打个半死。后来母亲不反抗了,跟着继父一起吸,也不怎么管他了。   过了一两年杨子贤又长大了一点,他去警察局把继父给举报了,举报继父吸毒和家暴。警察来了把继父带走,继父去戒毒所之前恐吓他:“我早就知道你不想当男人,你有本事等老子出来,老子让你当女人。”   杨子贤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害怕,他想让母亲带着自己走,但是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她也要被送进去戒毒所。   没过一年,继父戒完毒回到家中,杨子贤终于明白那天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一天之后,他再也不想当女生。   可是也不想当男生……   后来母亲也回来了,他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但是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嫌他,不想管他了。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继父的折磨和母亲的麻木中成长到高中。   他读了很多书,考过很多试,却没能拥有更好的人生。不过,他有在校园里认识了新的人,比如跟自己一样被边缘化的赵真真。   “他……他跟我说……他想死……”赵真真着急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解释自己的嘴笨,两行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得知杨子贤的遭遇和轻生念头后,赵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因为自己嘴笨,向来都是杨子贤说,她负责当个“垃圾桶”静静聆听。   杨子贤的秘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的双胞胎姐姐赵佳佳碰到过几次自家妹妹和杨子贤在一起,偶尔从赵真真嘴里套出来一些话,便使得她有了后面说谎的机会。   “后来呢?”梁夜耐心地问。   后来,杨子贤告诉赵真真,他不想死了,如果继父和自己只能活一个的话,他希望是自己。杨子贤偶然得到了“死神”的联系方式,而“死神”也答应了帮他制订周密的杀人计划。   再后来,杨子贤通过“死神”提供的渠道,顺利地从“盲点”里另外一个供应商那购置了毒药,带回了家……不过,梁夜没有将后面这些细节告诉谢离,他只是含糊地一概而过。   谢离问:“那他的母亲怎么死的?”   梁夜摇头叹道:“根据现场物证推断,他母亲大概是毒瘾复发,就误食了。”   听完杨子贤的故事,谢离沉默良久,他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低头摸了一阵小黑猫的光滑皮毛。   “阿离,你难道不好奇,杨子贤是怎么获取‘死神’的联系方式的吗?”   谢离回过神来:“怎么得到的?”   梁夜躺在沙发上,仰面朝天,他没再看谢离,而是对着谢离家空白的天花板微微一笑:“根据赵真真的证词,我们得知杨子贤第一次联系上‘死神’是在第一次看完眼科医生后。”   谢离停下撸猫的手,不明所以地看向梁夜。   “你什么意思?”   --------------------   不好意思!久等啦!少年自杀事件就到这里算告一段落了,后续的新案件是该案引出的新线索。   关于“玫瑰少年”,希望世人可以多一些宽容,多一些理解。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对身边的人温柔吧。有时候我们一点小小的善意,很可能就能挽救一个生命。 第70章 走,把你的猫也带走   ·   “我只是觉得巧合。”   谢离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冷笑:“你是……怀疑我?”   大概是听出谢离言语间的愤怒情绪,梁夜一时说话都不敢理直气壮了:“没有……真没有……”   小黑猫预感大事不妙,飞快地从谢离的大腿上跳到桌面,乖乖猫着看两人僵持。   “你装病来我家,就是为了试探我?”   “不不不……我没装病!我是真的病了……”梁夜吓得坐了起来,被子有一半掉到了地上。   谢离扫了一眼地上的被子,略微吞了一口气,道:“梁夜,真的没必要。   “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拿出证据来,我一定按照你们警察的要求配合调查。   “你没必要亲自来……用这种方式,接近我,试探我……”谢离一字一句说得坚决,眸光暗淡了几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没带多少情绪,但梁夜分明听出了他的失望。   是对自己的失望。   “我……”梁夜一时语塞。   下一瞬,谢离便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又扯走梁夜身上的那一半,全都抱到怀里:“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走吧。”   “阿离,我没好……”梁夜声音软了下来,他发现自己总是会在谢离面前服软。   “走。”谢离语气冷若冰霜。   “我真没别的意思阿离,你听我解释……”梁夜顿感无力,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极了那些吵架后被妻子赶出家门的丈夫……   谢离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他放好棉被,就去捞小煤球,塞到梁夜怀里,于是迈着一双长腿走到门前,毫不犹豫打开了大门。   “走,把你的猫也带走。”   谢离少见地怒形于色,梁夜一时手足无措,他手一松,小黑猫便像滚煤球一样从他怀里跳落,一瞬间就跑到了谢离的卧室里,消失不见了。   谢离:“……”   梁夜:……干得漂亮!   “既然它不想走,就留给你吧,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梁夜缓步走出这间好不容易才进入的房子,走之前还不忘咳嗽几声展示自己的脆弱,试图让谢医生回心转意,但显然他失败了——“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向来运筹帷幄的梁警官真是头一回被人赶出来,最后只能落魄地回自己的家。   而这扇门后,谢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续按了几次拒绝接听,对方大概没办法了才改成发短信。   看完短信后,谢离的手微微一颤,随之更加用力握紧,他回拨了陆启鸣的电话。   “明晚吗?”   “好,我答应你。”   ·   枰南的市中心,沿江的高层住宅里,大病初愈的梁警官依然躺在床上等待人照顾。   梁勋从厨房端出一大碗中药,递给梁夜:“你就这体质,从小身体好得不行,生起病来得要半条命。”   梁夜的脸色苍白,显得黑眼圈更加明显,他接过药碗,皱着眉一口闷进喉咙。火热的中药沿着喉咙一路落到肠胃,他喝完后很快出了一身汗。   “出了汗就好,今晚陪我去个晚会。”梁勋满意地点点头。   “不去,我得办案。”   “你今天不是休病假吗?再说了,什么案子要你一日不停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不能让你同事去办吗?   “而且我还没说你,回枰南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你外公外婆,都不知道你自己回来了,你就这样对小舅?”   梁夜承认自己这方面确实欠考虑,不过他也是不想给梁勋添太多麻烦,毕竟自己的身份和工作都特殊,少点接触对他们也是好事。   “我不是准备忙完再去找你吗?”   梁勋苦口婆心道:“忙完忙完,你每次都这么说,要不是我有你这套房子的密码,你病死在这都没人管。”   梁勋虽然是梁夜的小舅,但是跟梁夜年龄只差十来岁,两人从小到大相处模式都跟哥们儿似的,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代沟。但是自从梁玫走后,梁勋也仿佛一夜长大般,变得更像长辈,更加关心梁夜。因为这孩子同时失去了父母,又因为这是姐姐梁玫留下来的唯一骨肉,他于情于理,都该对梁夜偏爱。   这些梁夜自然是明白的。   自从父母双亡,梁家一直觉得亏欠了他,从英国回来后,基本他想干什么都不会阻止,甚至还会想尽办法用尽关系百般成全,这也是梁夜回国后顺利入读军校的原因。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一点小感冒,瞧我都退烧了。”梁夜拿过测温枪,又给自己嘀了一下,果然退到了36.5度。   “退烧正好,那今晚就跟我去个商业晚会。”   十年过去了,经过梁耘和梁勋两兄弟的努力,以外贸运输为主营业务的梁氏,如今在枰南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企业。梁夜就算不当警察,也可以衣食无忧过好这一辈子。然而梁夜不会这样,他不愿意一辈子躲在父母的阴影和梁家的庇护下当个废物,他无论从军还是从警,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帮父亲翻案。   “梁家的生意我不管。”   “没让你管,你就陪我去撑撑场面,该吃吃该喝喝。本来应该是梁耘和我去的,但他不是在国外吗?许多企业老总都知道他有个私生子一直没露过面,就让我带你去,你到时替他走个过场好了。再说,今晚的晚会也有不少年轻后辈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看到合眼缘的小舅我——”   “欸!打住!你是想带我去转移注意力吧?你自己都快四十了也没见你给我找个舅妈,梁勋你这老男人的坏心眼以为我看不出来?”梁夜可算看明白梁勋今天的弯弯绕绕了,原来就是找他来给自己挡桃花的。   “可别这么说……好吧……算舅舅求你……”   梁勋实在瞒不住一个刑侦警察,只好打出亲情牌。   梁夜放下中药碗,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晚会,都有哪些领域的人会来?”   ·   枰南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为了紧跟政策的指引,各行各业的领军人时不时会聚首碰面,交流一下最新政策和市场行情,许多人会借这个机会达成一些生意合作,所以这种商业交流晚会很常见。   但谢离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跟着陆启鸣出席这种跟自己的职业完全不相干的场合。   他对见陆启鸣有着生理性的排斥,但是陆启鸣说今晚的晚会能见到他想见的人,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出发前,陆启鸣特意送了一套昂贵的丝绒西服来给谢离,谢离原封不动送了回去,穿了休闲的服装到场。   西装革履的陆启鸣看着身穿白色羽绒服的谢离,拿他没办法地笑了笑:“阿离,忘记我教过你的礼仪了吗?你确定不要换上西服?”   “不必了。”谢离语气冷漠,并不在意对方的热情。   “也好,你舒服就行。”陆启鸣收回笑容,走在谢离前面。   整个会场分为自助餐区、舞池、商务会谈区。会场里已经来了不少俊男美女,能看出所有人都是有备而来,男的打扮得大方得体,女的则优雅艳丽。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门槛极高的晚会,并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陆启鸣带谢离来这里,真的是诚心帮他找人吗?他还有什么目的?   谢离要依靠他的关系,但又不得不提防他——不信任,几乎是他对陆启鸣的条件反射。   “哪位是梁家的人?”谢离匆匆扫了一眼会场的人,问道。   “别急。”陆启鸣递给谢离一杯香槟,“我好不容易帮你约到的人,你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谢离抿着唇,看着他手中的香槟杯。   --------------------   今晚双更!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谢谢!周四前还有两更! 第71章 不堪入目   陆启鸣又举了举手中的香槟,笑得儒雅:“你说你搬出去这几年,都多久没陪我喝酒了?你不喝,不会是怕我下药吧?”   谢离的目光从酒杯移到陆启鸣的脸上,对方的仪态一如既往地优雅大方,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谢离接过酒杯,仰头一口将整杯香槟喝了下去,嘴角处溢出一滴滑落到脖子上。   陆启鸣伸出手,轻轻擦走他脖子上的那滴酒,淡笑着说:“阿离,我教过你的,喝酒不能太急,否则多好的酒于你而言都是白开水,浪费了。”   被人触碰了皮肤的谢离立即戒备地后退了一步,他将酒杯稳稳放回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陆启鸣:“酒,也要看跟什么人喝。”   “哈哈哈……”陆启鸣低头笑了起来,“也就只有你才敢这样跟我说话。”   “哟!这不是陆总吗?”前方一名搂着美女的中年胖子朝两人走来。他本人身材矮小,其他部位倒没有多胖,只是大大的啤酒肚宛如怀了六个月身孕,XXXXL的衬衫都兜不住这肚腩,前方几粒扣子紧绷得岌岌可危,好像只要他再喝多一杯,那几枚扣子就能绷开。   “关区长,幸会幸会。”陆启鸣转身,朝这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胖子举了举杯以示礼貌。   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陆启鸣后面的谢离:“陆总少见啊,以往不是何助理跟着的吗?怎么今晚换了个助理?”   “噢……”陆启鸣恍然大悟般转身,介绍身后的谢离,“这位是谢医生,不是助理。”   “不是助理,莫非就是你养的……”关区长语气有些惊讶,就连他身边被搂着的美女看向谢离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不明。   陆启鸣自然而然地将这份误会消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但是谢离却被人看得头皮发麻,烦躁地想移步离开。   “阿离,不跟关区长打个招呼?”陆启鸣抓住谢离的手腕,刻意用了点力道。   谢离不明白他突然的强迫是出于什么目的,内心泛起一阵阵的抗拒。他皱着眉叫陆启鸣放手。   “陆总,看来这位什么谢医生不太看得起我关某啊!”关区长看着谢离摇了摇头,仿佛谢离在他面前瞬间掉价了似的。   “怎么会呢?当今的枰南谁敢瞧不起您关区长?您说笑了。”陆启鸣松掉谢离的手,又轻拍了他的腰,意思是让他先离开。   得以脱身的谢离头也没回便朝会场深处走去。   身后传来陆启鸣惺惺作态的声音:“不好意思关区长,我们家阿离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不如您先忙……”   其实陆启鸣还是了解他的,谢离是个将喜欢埋在心底,将厌恶摆在脸上的人,他确实很讨厌这些虚伪的场合。陆启鸣教了谢离那么些年,他还是学不会八面玲珑。而对于谢离而言,陆启鸣对谢离越是体贴入微,谢离就越是厌恶对方,因为他很清楚,这些都是假的。   丝绒地毯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谢离顺着这地毯迈步走去。进入到会场深处,不论男女都打扮得十分贵气,有几张面孔谢离还曾经在一闪而过的电视剧上见到过,这些人好像沉浸在了这里,他们在舞池、餐区、会谈室……在这个晚会的任何一处自如地交谈或者舞动。舞池上方高悬着一盏水晶吊灯,随着灯光的变换那水晶灯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光照耀在每个人或欣喜或癫狂的表情上,那是一派何等纸醉金迷的景象。   而穿着羽绒服的谢离走进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又因为这张足够吸引人的脸,他每走一步,都能引来不少人注目。   他并非是刻意要搞特殊,而是他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他是来找人的。   谢离自从恢复视力后,便一直想找机会见一见段烨的亲人,也就是梁家人。据谢离所知,梁家的二老在十年前遇到变故后便搬到外地不再回枰南,只剩下两个儿子梁耘和梁勋,也就是段烨的舅舅们,在枰南操持家业。但是梁家做的是外贸生意,这些年他们二人行踪不定,经常在国内国外各处停留,回枰南的时间也少。   而没什么社会地位的谢离,也没机会接触到梁耘和梁勋两人,只能靠陆启鸣帮他寻人了。前些年陆启鸣一直说没办法约到梁家的人,谢离猜想可能是陆启鸣故意不让自己见的,也就放弃了让他帮忙寻人的这个念头。   但昨天陆启鸣又突然说他们会来这个晚会,谢离便将信将疑跟着来了。   只能说陆启鸣真的很会拿捏人心,如果今晚见不到梁家的人,谢离今后估计再也不会对陆启鸣有任何的信任了。   “李小姐,你好你好,早就听说过李家的大小姐美貌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啊!”   “什么?你是方小姐?不好意思记岔了!来来来我敬方小姐一杯。”   “什么?我刚才敬过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怪我眼拙,别气别气,来来来我再自罚一杯啊……”   谢离顺着这熟悉的声音看向右侧的小型会谈室,那扇门敞开着,里面一览无余。   谢离差点没认出来,梁夜穿着一身孔雀蓝西服,将额前的头发梳了上去,露出整张英俊逼人的脸。他正被一堆美女簇拥着,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和美食,脸上洋溢着寻欢作乐的满足。   “你是李小姐是吧?不好意思实在是记不住了,来我们再来喝一杯。”梁夜继续对着前来的低胸裙美女举杯,也不看人美女的意思,直接就仰头干了。   “梁公子,你喝太多了,看上去不像找我们寻开心,倒像是……”   “像什么?”梁夜眯着眼,带着醉意笑着看面前的美女。   “倒像是买醉!”美女们顿时笑作一团。   其实梁夜很明白自己为何心情不佳。他在公事上怀疑谢离,但私心又确实愿意相信谢离,他陷入了这样一种自我矛盾之中,两方势力在拉扯着他的理智,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去面对谢离,只好利用酒精暂且麻痹自己。   “我买醉?我为什么要买醉?”梁夜一边自嘲,一边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继续道,“来来来,方小姐,这杯我敬你……什么?我又敬过了……那我赔一杯……”   梁夜不知道的是,包厢旁边还有两个小美女正低声商量着什么。   “梁勋刚不还在吗?现在去哪里了?”   “我看啊,就是他叔梁勋故意把他留在这的,今晚谁都别想碰到梁勋了。”   “这个钻石王老五……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不过这个小梁也不错,又年轻又那么帅……不如……”   “嘘……你没听他说自己是警察吗?而且他只是梁耘的私生子,在梁家没有实权……”   “私生子又怎么了?警察又怎么了?长成这样,不试一下岂不是很亏?”女生说着准备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   “你快点别被发现了!”   从谢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梁夜正在左拥右抱,香烟醇酒美女样样不少,是一副穷奢极欲的模样。他一杯接着一杯没命地喝酒,不知为何,谢离觉得这幅画面实在不堪入目,这样的梁夜比刚才那个啤酒肚还要难看百倍。   他默默闭了闭眼,转身准备离开。   “帅哥,喝一杯吗?”一个半醉的男人把谢离拦在门前,递上一杯红酒,痴迷地看着谢离的脸。   “不喝。”谢离摆了摆手。   “砰——”酒杯应声落地,溅了两人一脚的红酒。   那醉汉即刻发怒,朝着谢离大喝道:“你谁啊?居然不给本少爷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离定眼看着面前的醉汉,一言不发。   此时,包厢里的梁夜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他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时,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   梁夜形象不保!求评论求收藏求海星求关注!谢谢! 第72章 晚会风波   ·   “阿离?”梁夜站起身给自己扇了一巴掌,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没看错,前面站着的那人就是谢离。   梁夜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朝谢离招了招手:“阿离?你……怎么在这?”   谢离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他今晚没戴眼镜,神态看上去比平时更冷峻些。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旁边的醉汉见人没理他,推了谢离一把。   梁夜当即跳了出来,他站到谢离前面,将两人隔开,又不客气地回推了一把那醉汉:“我管你是谁!”   “我爸是这里的区长!你居然敢推我?你以为你谁啊?”醉汉分毫不让,欲上前跟梁夜开打。   旁边的人看见有人闹事,立刻招来了几名保安,然而这些保安都知道在场的人非富即贵,根本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拉也不敢拉,只能在旁边劝阻。   梁夜两下就把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醉汉按倒在地:“好大的口气,我管你爸是谁,你刚才推人,就得道歉。”   这番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管是多么有钱有势的人都不例外。   这些人的目光让谢离十分不自在,他拍了拍梁夜的肩膀劝阻:“梁夜,我没事,别生事端。”   “你没事,我有事!我都看见了,就是他先动手推的你。”使在醉汉身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道——歉!”   “我爸是区长……敢动我一根头发你完了你!”   梁夜闻言,立刻从那人后脑勺拔掉几根头发:“呵,那我动了好几根,你想把我怎么着?”   醉汉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不忘问候梁夜全家。   谢离拦住梁夜想再次拔毛的手:“梁夜你醉了,赶紧放人。”   “阿离……”   梁夜今晚陪梁勋来的主要任务是帮他这个小舅舅挡酒,前面已经喝了不知多少轮了,现在人确实是不清醒的,他红着一张脸看向谢离,一时不知该不该停手。   “小夜?怎么搞成这样?”   身后响起梁勋的声音,他只不过去跟朋友聊了一会儿天,一回来就发现梁夜跟人打成一团,准确来说是把人打成了一团。   梁夜抬头看了一眼,见梁勋来了才收住手,谢离手疾眼快把人拉了起来。   “阿离?”陆启鸣从梁勋身后走上前来,看到闹事还有谢离的份,脸上不禁浮起惊讶之色。   谢离看见陆启鸣也来了,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倒是喝醉的梁夜率先指着地上那个烂泥般的醉汉,跟家长告状似的对着梁勋说:“是他先动手的!”   “陆总,你知不知道这位是……”梁勋疑惑地看向陆启鸣。   这时,几人身后传来刚才谢离见过的那个啤酒肚的声音:“哎哟!儿子怎么了?”   “爸!他们打人!”那醉汉似乎清醒了几分,见到自己老爹来了马上有了底气。   这种场合陆启鸣见得多了,作为一个两边都认识的人,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关区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梁家的梁勋总,站在他旁边这位是梁耘总的公子。”   听到陆启鸣的介绍,谢离的身体顿时僵住,他看向旁边的梁夜的眼神变得恍惚。   陆启鸣看出了谢离的变化,但他直接忽略掉,继续向梁勋介绍对面那个啤酒肚:“梁总,这是关区长,而这位则是他家的少爷。”   “依我看,这位小梁公子,还有这位小关少爷都喝醉了,估计是闹了误会,不如这样,我来敬大家一杯当作赔个不是,咱们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陆启鸣还有梁勋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关区长怎么也不想一下子得罪这俩人。倒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智障儿子,许是觉得自己区长儿子的身份有多了不起,瞬间支棱了起来:“想了事也行,刚才是他先不给我面子撞掉杯子的,我要他——陪我喝。”   大家顺着区长儿子指的方向,看见谢离正冒着冷气的一张脸。   梁夜一听又暴躁了,他冷呵一声,撸起袖子又准备往前冲:“刚才打的不痛了是吧?还他妈想挨揍?”   “你给我回来!”梁勋好不容易把人拉住。   听到区长儿子这个要求的时候,陆启鸣都愣了两秒,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说:“不好意思关公子,如果不介意,这杯酒我来替他喝,我给你赔罪。”   一时成为风波中心的谢离依然无动于衷,他已经见惯了陆启鸣这种逢场作戏的嘴脸,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谢离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另一件事——梁夜也姓梁!他从前怎么从未想过,梁夜就是梁家的人呢?   见陆启鸣给了台阶,关区长也不敢不下,差人拿了酒来:“我儿子也是太冲动了,年轻人都这样……”   梁勋也跟着几人一起走进了会谈包厢,回头朝梁夜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醒醒酒。   但梁夜还是浑然不觉自己醉了,精力十足的他扒着谢离问:“刚才那男的是谁?他为什么要替你赔罪?”   谢离嘴巴抿成一条线,他有一堆话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只好先拉着这个半醉不醉的人离开晚会现场:“跟我走。”   ·   半小时后,梁夜被谢离带回自己的公寓里。谢离将他放在沙发上,趁着没开灯,快速查了一遍监控录像,并拉上阳台的窗帘。   “你昨天才把我赶走,怎么现在又把我带回来了?”梁夜坐在沙发上东歪西倒的,小黑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下子跳到梁夜的大腿上亲昵。   “小猫?你还在啊?我还以为阿离真的狠心把你丢了。”梁夜自顾自地说话,他觉得自己热得不行,开始一件一件扯自己的衣服。   “你说你一只黑猫,不如叫你警长怎么样?动画里不是有个黑猫警长吗?你就叫警长……”梁夜神志不清地跟一只猫说了一堆话。   谢离再来到梁夜跟前时,发现客厅沙发被梁夜乱扔的西服衬衫盖满,他浑身通红躺在沙发上深呼吸,健硕的腹肌起起伏伏,他赤裸着脚,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西裤了。   “你……又发烧了?”谢离怀疑是他烧未退就去花天酒地,于是找出测温枪扫了扫他的额头,却显示体温正常。   “我……有点热……”梁夜又伸手去扯自己的裤腰带。   “你别动!”谢离伸手拦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是有点低热,但是不像发烧。   梁夜顺势抓住谢离的手,不由自主地贴在自己唇上亲了亲:“阿离……我……”   谢离像触电般抽回了手,他低头瞧见梁夜那饥渴不已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   下一章应该大概感情会突飞猛进吧……嗯……   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 第73章 我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明显   冰冷的水流倾泻而下,喷了梁夜一脸。他几乎浑身湿透,水珠一滴一滴从发丝滴落,随后落到眼睫毛上,又濡湿他醉意未消的眼眸。   “清醒了没?”谢离关掉淋浴花洒,扔了条干净毛巾过去。   毛巾落在梁夜肩上,他拿起毛巾猛地擦了擦脸,回想起刚才自己被谢离连拖带拽丢进浴室的狼狈模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清醒了……啊不……我不清醒……”   他脑子是清醒的,但是他的身体不清醒啊!   他很明白,刚才的冷水只能短暂地拉回他的神志,而欲望的火依然在焚烧他的全身,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妈的,早知道就不该跟梁勋去参加这什么狗屁晚会,谁知道会这么可怕?早听说商场如战场,如今梁夜总算明白梁勋早跟他说的江湖险恶是什么意思了。   幸运的是,谢离提前把他带走了,否则他不能确定自己明天会在哪一张床上醒来。   不……也不能说幸运……   梁夜现在不敢直视谢离!   因为一看到他,脑子里就止不住地想要拥抱他的身体,亲吻他嘴唇……   “清醒了就出来,我有话要问你。”谢离被他看得发慌,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梁夜仅仅只看到谢离上下颤动的两片唇瓣,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梁夜摇摇头,又使劲抹脸上的水,还是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欲望如同万千蝼蚁正在蚕食他的理智,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想要谢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药这么猛?!梁夜用力扒着浴室的门,试图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这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阿离,你出去!”   “……行。”   看见梁夜这么难受,谢离也没别的办法。况且成年男性的需求……他在这里,不一定是好事……   谢离只好退出浴室,等他自己熬过去。   “喵——”   正当谢离想关上浴室门时,小黑猫突然闯了进去,都说动物是有灵性的,它大概是瞧见梁夜浑身湿透坐在浴室里一副快要死的样子,就赶紧冲进去看看他。   小黑猫舔了舔梁夜的手指,梁夜被这湿润酥麻的触感刺激到了,他甩了甩手,对猫低吼了声“出去”。   见状,谢离冲进来抱起小黑猫:“他不舒服,你跟我出去。”   但正当谢离站起身时,他的脚踝突然被人紧紧抓住,与此同时,小黑猫从谢离手里逃脱,“喵”了一声就往浴室外跑了。   谢离:……   谢离还没来得及叫梁夜放手,下一秒就被人拦腰揽住了 。   寒冬一月,冷水“唰”的一声从谢离头顶浇了下来,淋湿了他的头发,水珠滑过他好看的眉眼,沿着颈脖滑落到他宽松的毛衣里。   谢离的双手被梁夜扣在墙上,他不知道梁夜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让他动弹不得。同时,谢离也意识到这是个无比暧昧的动作,只要他稍微靠近一厘米,两个人就会更加贴近。   谢离怒声喝道:“梁夜!你疯了吗?你给我放手!”   “阿离,嘘。”   谢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此刻梁夜已经将脸埋上了他的肩,粗重的呼吸落在他脖子上。   “阿离,我想跟你说一句话。”梁夜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谢离能听见。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梁夜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欲望。   “……什么话?”   梁夜的体温高得出奇,跟淋在身上的冷水形成极大的反差。谢离别开脸,却露出了修长的肩颈线条,源源不断的水珠顺着这洁白的脖子滑落,落入目光看不见的衣服之下。   梁夜看愣了。   大概过了两秒,他才迷迷糊糊地说了出口:“阿离……我想说……”   “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浴室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水流的唰唰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持续奏响。   谢离没想到梁夜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他看向梁夜,或许是水珠弥漫 了双眼,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要失明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看不清面前的人的模样。   他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这样直白又无奈的告白,那夜的雨很大,雨声如同今晚浴室里的流水声一样沉闷而冗长,连绵不绝一直下到后半夜,重重地拍打着记忆中那间小小的出租屋的玻璃窗。   “我喜欢你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也对,你眼盲,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这是他所剩不多的关于那个少年的记忆,但是直到如今,他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梦到的。他记不清了。   实在过了太久太久了。   后来谢离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应该会回答他一句……   “阿离,我……”梁夜就在谢离的耳边,低声唤他。   见人靠了过来,谢离条件反射般挪开了脸:“你醉了,快放开……唔……”   话还没说完,谢离的唇上便覆上了一片潮湿的火热。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热烈,一开始梁夜还会在唇外跃跃欲试,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感觉,堂而皇之地用舌头撬开谢离的唇齿,不管不顾地探了进去。   谢离的双手依然被钉在墙上,他全身都被梁夜压制着,根本无从反抗,只能被迫承受这个强势而深入的吻。   冰冷的水流顺着梁夜的舌被送进谢离的口腔里,瞬间变得暖和。谢离的头脑一片混乱,他慌乱中睁眼,看见梁夜正闭着双眼,那模样忘情又专注,又带着些不顾一切的焦急和惘然。   就好像……就好像他为这个吻,等了很久很久……   梁夜赤裸的胸膛正贴在自己身上,谢离被亲得缺氧,他想让梁夜松开嘴让他喘口气,动了几下身体没想到梁夜却更加发狠地亲吻他。   无奈之下,谢离只好用力咬了一口梁夜的嘴唇。   “啊——”梁夜吃痛,嘴巴退开,“你太狠了,阿离。”   谢离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脸色苍白,无力地说:“你……快放开我……”   梁夜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松开了压制谢离的手,才发现谢离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五道红红的指印。   “阿离,对不起……”   谢离看也不看他一眼,十根手指用力扶着墙,抬脚想要离开。但还没走出两步,又被梁夜拽了回去。   梁夜从背后紧紧抱着谢离,他将头埋在谢离的肩膀上,克制又无奈地道:“阿离,对不起……对不起……”   衣服都被淋湿了,谢离无法避免地感受到身后那人的火热的欲望。谢离有些慌张,他使劲挣扎,但依然无法挣脱梁夜的怀抱:“你还想做什么?!”   梁夜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轻易而举就可以将谢离制服,但在回答谢离的问题时,却感受到无比吃力。   也许是因为不久之前,谢离在警局撇开自己的手。   也许是因为刚才自己强吻之后,谢离那个决绝的转身。   也许是因为此刻,谢离表现出的惶惑与挣扎……   这些,都让他心底泛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梁夜声音干哑地开了口,听起来像是在哀求:“让我抱一下,让我抱着就好!我什么都不做……我什么都不做了……”   “我很难受……求你……求你别走……”   “别离开我……”   谢离突然全身绷紧,他分明感觉到有一只滚烫的手滑上自己的脖子,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抗,就倒在对方的怀里。   黑暗中,梁夜将谢离从浴室横抱出来,轻轻放在沙发上。小黑猫蜷缩在沙发底吓得毛发竖立,它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看向屋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厨房里,梁夜正举起一把尖细的水果刀,刀面在灯光下反射出骇人的光。   --------------------   仅仅只是亲吻!!真的没有别的啊啊啊啊!求审核别锁我了! 第74章 温柔乡   ·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吊顶灯,在空中吱呀摇曳着,光影交替掠过地上那人惊恐万状的脸。   “是哪只手推的他?”陆启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红酒杯。在他身旁站了两排黑衣保镖,所有人都蒙着脸,带着冷酷的杀气。   被封着嘴巴的关少爷几个小时前的嚣张跋扈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他双手双脚被人捆绑着,无法动弹。如果嘴巴能说话,他估计会说出“只要放了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这类的话来换取生命和自由。   陆启鸣看见他这副样子,表情跟几个小时前奉承他父亲的表情没有多少差别:“不说……那两只手都砍了吧。”   “唔……唔!!”关少爷绝望地吼出最后两声,便就被人堵上了嘴巴。   几分钟后,何辛摘下手套丢进火炉里,手套瞬间烧成了灰烬。   “陆总,办完了。”   “下手要知轻重,砍掉双手,打成植物人就行了,留一条命送回去给他爸。”陆启鸣站起身咳了两声,何辛立刻给他套上了厚风衣。   “何辛知道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关区长贪污的证据明天一早会和他的儿子同时出现在他家楼下,只要他还想在这个位置多待几年,就不会追究。”   陆启鸣走到车边,又回过头来看了眼何辛,笑说:“何辛,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不愧是我爸选出来的人。”   何辛抬头看向陆启鸣,他知道陆启鸣这话意有所指,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陆启鸣没等何辛回答,转头就上了车。   ·   “我去!都几点钟了,梁哥还没开机!他不是二十四小时on call的吗?怎么回事?!”林朵朵在酒店里急得直跺脚。   “欸,欧阳你说,梁哥该不会出事了吧?”陈晓峰啃着面包也不忘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欧阳端着一杯咖啡,平静地喝了一口:“急什么?一个两个没点社会阅历就是容易躁动。我听说,他昨晚陪家人去应酬了。”   “应酬?”林朵朵和陈晓峰异口同声。   “早听说梁哥家财万贯,是个富二代,这……是真的?”林朵朵两眼发光,来枰南这几天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最容易获得的快乐——八卦。   “错。”欧阳法医淡定地又嘬了一口咖啡,开口说,“他是富三代,而且家族产业就在枰南。”   “哇!!!富三代!”林朵朵和陈晓峰再次惊呆。   “那他回枰南就被家人抓去应酬……难道是……相亲去了?”看得出来,林朵朵的推理能力都用在八卦上了。   “照我说啊,一定是!没准现在正躺在哪个美人的温柔乡里呢。”   “啧啧啧……”   陈晓峰不知道的是,自己确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   清晨的光线从窗外探进来,照射在深灰色的床褥上,谢离睁开眼时,刚好瞥见床头的闹钟显示着早晨七点。   谢离习惯性摸了摸床头柜,但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找到自己的眼镜。他撑着枕头坐了起来,棉被滑到了他的腰上,不知怎么的脖子后面酸疼得很,谢离仰起头按了按痛处,这时他才想起昨晚并不是自己回的床。   当他的视线不经意瞥到床的另一边时,差点吓了一跳——被子之下还藏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紧紧挨着自己的大腿!   谢离率先检查了自己的衣物,不出所料,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完整整被人换了一套!这时谢离总算回想起昨晚的遭遇——梁夜强吻完自己后,还不让他走,在他挣扎时,一掌将他劈晕了……   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都没有起床气的谢医生总算发了火,一个枕头狠狠砸向了旁边那个熟睡的人:“梁夜!”   “你给我起来!”   梁夜其实比谢离醒得还早一些,他头痛得要裂开了,刚醒来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就听见谢离摸索床头柜的声音,只好继续装死。   但现在被人兜头兜脸砸了一下,继续装死也不行了,不如强装失忆算了。   梁夜抬手挡住了谢离的枕头,不敢跟谢离对视:“别别别,我起来。”   “你昨晚到底……到底做了什么?!”其实谢离想问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好省略掉中间的部分。   梁夜低着头:“我什么都没做!”   “那……我的衣服谁换的?我又是怎么回到床上的?”谢离感觉自己状态有些不对,他现在到底在幽怨什么什么?   梁夜扑通一下立刻跪在床上,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发誓,我真的没做什么,我不想你害怕……就先把你打晕了。”   你说没做什么就没做什么?没做什么怎么把我衣服换了?谢离狠狠剐了他一眼,这时他才发现梁夜左手臂上绑着绷带,还隐约渗出血来。明明昨晚回来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上就受伤了?   “你的手怎么了?”那是个不小的伤,谢离看出了梁夜抬手时的不适。   梁夜看也没看自己受伤手臂,他还痴痴看着在谢离难得一见的“生气脸”,觉得实在好看得很。   谢离又是一记枕头:“问你话!”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梁夜这才回过神,轻轻一笑:“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昨晚将谢离牢牢控制住的梁警官在一个普通的浴室里居然能不小心让自己伤到这种程度?这话谢离要是相信,他这些年的书就白念了。   见谢离还是一副要寻根问底的表情,梁夜只好笑着坦白:“行,我说行吧?我就是想让自己快点清醒,所以用了你厨房的刀。效果不错,是把好刀!”说完,梁夜竖起大拇指给了个好评。   谢离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冷着脸独自下了床,往卧室外面走去。   地上没有拖鞋,昨晚是梁夜抱他回床的。不仅如此,梁夜还忍着手上的伤痛,帮谢离换了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   梁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揪着疼。他怎么不继续发火了?是讨厌他了吗?   梁夜自讨没趣,但又不甘心,想再耍耍无赖,冲着屋外大喊:“对了,你的衣服……如果我说……我是闭着眼睛给你换的你信吗?哈哈——”   “哈……”   笑到最后,梁夜的笑声便沉了下去。因为谢离一言不发抱着药箱进了卧室,坐到他跟前,又一言不发剪断了他手臂上乱缠的绷带。   伤口被重新消毒,上药,包扎,谢离的动作游刃有余,梁夜任他处理,张着一张嘴大气也不敢出。最后也不知道谢离是不是故意的,打结的时候突然加重力度,把梁夜的手臂肌肉都捆扎实了。   “咝——”   谢离瞥了他一眼,收拾好药箱便站起身准备出去。   梁夜注意到,他还光着脚。难道说他刚才出去只是为了找药箱帮自己处理伤口,并不是刻意冷落自己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吗?其实谢离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的?   “阿离。”梁夜用没受伤的手拉住谢离的衣摆,样子有些别扭。   谢离背对他,并未回头。   “昨晚,对不起啊……我……”梁夜还想多为自己的鲁莽解释几句。   “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我理解你也不想。”   谢离撇下梁夜的手,拎着药箱走出卧室,徒留梁夜一个人愣在床上,他想不通。   他不想?他不想什么?而谢离又理解了什么?敢情他昨晚借着药性酒气告白,就换来这种“理解”?   都怪宿醉,梁夜脑子现在依然是一团糨糊,理解能力直接降至负数。   卧室外传来谢离的声音:“清醒了就赶紧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凭什么你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梁夜顿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闷气,想找人发泄也不知该找谁,总之就是闷得慌。梁夜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屋外,一下子将正在整理桌面的谢离压在沙发上。   “你又发什么疯!”谢医生皱着眉看他,显然是生气的模样。   奇怪,梁夜就喜欢看他生气,他生气的时候比冷冰冰的模样好看多了。   梁夜的体形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就算伤了一只手,压制谢离依然游刃有余。   梁夜笑的时候眉眼舒展开来,看起来比平时温柔些:“你说你有话想问我,你想问什么?”   “你……你先给我下来!”谢离被迫仰着头看他。   “你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梁夜的身体分毫没动,还顽劣地轻轻掐了一下谢离的手腕。   谢离动了几下,知道自己打也打不过,只好深吸一口气,将这口气咽下去。他问道:“你认识段烨吗?”   闻言,梁夜本来还在挑逗谢离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   来了来了!能看到这章吗?   阿离的温柔都在行动上! 第75章 他的墓在哪   “你……你怎么问起他?”梁夜脸色僵了僵,他自觉从谢离身上退了下来,认怂地坐在沙发边缘。   谢离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向梁夜闪烁的眼神时,心中浮起一阵疑惑:“你见过他吗?你的……表亲?”   “为什么打听他?”   梁夜不敢跟谢离对视,他假装轻松地走到窗边,背对谢离点燃一根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谢离没注意到,有一瞬间,梁夜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但是他隐藏得极好,日光照射到眼睛时只剩下光亮了。   跟段烨什么关系?其实谢离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段烨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算是救命恩人吧,但这么回答显得太过沉重。那么他们算朋友吗?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认识短短数月而已,并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他们到底算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儿,谢离选了个折中的回答:“……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咳——!”梁夜呛了一口烟在鼻腔,猛地扶着窗咳嗽,“你欠他了?”   “不,他欠我。”   梁夜打开窗,寒气瞬间涌进屋里,将他周身的烟气吹散。   “他死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问……”   “我想知道,他的墓在哪?”谢离表现得很急切,多少年过去,他终于见到了跟段烨有关系的人,他为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   “我想去看看他。”   而谢离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话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坠入深海,在梁夜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原来,他一直都没忘记自己。   尽管他内心已经汹涌不止,他还是竭力表现得非常自然,除了微微颤抖的夹烟的手指,还有被冷风带出的几点眼角的湿润。   窗开得很大,梁夜就站在窗边,任冷风扑打自己疲惫的脸。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有些扎眼睛。他手中的香烟极快地变短,还没来得及多吸两口就已经燃尽了。他就用这十几秒钟的时间调整好所有情绪,关上窗,两根手指将烟头捏碎,在转身回到客厅之前,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笑容。   “这么对你说可能有点残酷……不过是事实。   “他没有墓,家里人说,没结婚的孩子不能入葬,所以没人给他立碑。”   这话当然是假的,只不过这种风俗在许多地方确有存在,听起来也不像是编的。   谢离原本满怀期待的脸,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他静默了几秒,发出的声音都已变得喑哑:“你说什么?”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些年来自己找了段烨的坟墓 那么久,竟然仅仅是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原因!   太荒唐了不是吗?   “没骗你,你去问任何一个梁家的人,他都会这么说。”   过了不知多久,谢离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你们梁家的人,真是铁石心肠。”   谢离无法接受,为什么他们连一块廉价的墓碑都不为他立!为什么……自己连去他墓前送一束鲜花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他最深的遗憾,也是他这些年来执着于寻找梁家人的原因!   梁夜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谢离抢先堵住了话:“你走吧,我今天没心情。”   “阿离……”   梁夜顿时手足无措,他不是没有看见谢离眼眶涌现的红色。   这个谎梁夜已经说了十年,他骗过无数人,却在这一刻,感到了心虚。   因为他分明在谢离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遗憾。   他为什么要骗谢离呢?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就是段烨呢?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李庭君他们一样跟谢离相认呢?   为什么?   十年前的段烨不辞而别,失约于他,在他眼里段烨已经是个死了十年的人了,如果此时此刻梁夜突然告诉他段烨没死,而自己就是段烨,谢离会怎么想?他是会为一个失而复得的朋友而感到欣喜,还是觉得自己骗了他十年,感到憎恶或者怨恨而将自己推得更远呢?   再者,梁夜心中还存有如同警钟一样时刻提醒他的疑惑。他与谢离重逢的日子并不长,但这段时间梁夜查的每一宗案件总有谢离的影子出现。谢离每一次都与案子的关键线索擦肩而过,又将自己撇清得毫无破绽,而目前谢离的身份和立场不明,这些都让梁夜不得不多心。   父亲的冤案一日不破,幕后的黑手一日没被绳之以法,他就只能是梁夜,而那个名为段烨的少年只能长久地深埋地底,在世人眼里消逝。   ……再退一万步来说,倘若谢离真是身份清白,跟自己调查的案件毫无关系,那是最好的,梁夜更不愿意让谢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或许突然有一天,梁夜也会像段烨那样不辞而别,凭空消失,成为一个死人,这一点梁夜无法预料。   他宁愿谢离单纯到底,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不必知道自己正深陷一个多么危险的案件,也不必明白自己正在和怎样的势力做斗争,不必理解自己正在踏上一条很可能有去无回的路……   ……也不必喜欢自己。   他就继续这样,朝九晚五地当他的谢医生好了。然后在漫长又琐碎的余生里,渐渐淡忘一个再也无法回来的故友,也好过失而复得后,再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一次。   “也好。”梁夜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梁夜穿上自己的西装去开门,衣袖收紧,压得他手臂的伤口有些疼痛,他用手摸了摸痛处,摸到谢离给他包扎时打的结。   他回头看向客厅,猛烈的日光从阳台倾泻进来,包裹在谢离的身上,他仅仅穿了一件款式最简单的T恤,却也那么好看。   光线在屋里蔓延开来,却刚好止在梁夜的脚边,他依然站在暗处,长久注视着身在光里的谢离。   此时,梁夜才明白自己昨晚的告白是多么地幼稚与无知,他太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不是他想承担就可以承担的。   而现在这个结果,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和谢离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十年的时光,还有两道永远无法跨越的人生轨迹。   去做你自己吧,阿离,不必记得我,也不必喜欢我。   ·   门“砰”的一声关紧了,谢离听到他离去的脚步。   梁夜不知道的是,这冬日的阳光虽然慷慨灿烂,却一点也无法温暖人心。   这一天,谢离颓然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甚至忘记了上班的时间。他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带着深重的、无法掩饰的忧伤。小黑猫跳上了他的大腿,朝他喵喵叫了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忧伤倏然退去。毫无缘由地,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他从脑中蹦出……   --------------------   求海星求评论求收藏!感谢! 第76章 无可避免   ·   城北徐公路,一间破破烂烂的网吧仓库里,霎时挤满了人。   “梁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碰头啊?”林朵朵正拉着脸,用抹布擦满是灰的办公桌。   “就是啊,这家网吧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放着孙局给我们空出的高级办公室不用要来这里?”陈晓峰跟在后面搬搬抬抬,当了半天苦力。   这间仓库是梁夜让罗小飞空出来给他的,他付了人家几千块月租,准备将这里设置成临时办公室。一是因为这间网吧地理位置隐蔽,一般人查不到这里,二是因为他申请了让小张远程协助他们侦查暗网,时不时就需要罗小飞这个黑客帮忙搭线,他们在这里办公也方便联系。   梁夜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沙发,扇了扇鼻子坐下:“那办公室被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敢去?”   陈晓峰讶然:“啊?不是吧,我去勘查过,没发现有监控啊?”   “监视我们的不是机器,是人,凡事多动动脑子行吗?”梁夜摇了摇头。   林朵朵也跟着梁夜朝陈晓峰摇头叹息。   “好了,搬好东西过来,给大家介绍新伙伴。”   罗小飞戴着一副镜片厚度将近一厘米的黑框眼镜走进来,看到在场有女生,他更是显得束手束脚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这是协助小张为我们远程侦查的小飞,也是这家网吧的老板,我的好兄弟,你们平时对他客气点,别看他老实就欺负他,听懂没?”   “梁哥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会呢?分明是你欺负我们。”林朵朵是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也是最敢一人当先跟梁夜顶嘴的人。   罗小飞只是犯了所有宅男都会犯的毛病——一看见女孩子就害羞,整个人直接降智到幼儿园水平。梁夜没好意思拆穿他,只好多叮嘱林朵朵一句:“尤其是你,林朵朵同志。”   林朵朵撇了撇嘴说了句“我知道啦”,转头对罗小飞笑着眨了眨眼。   “我……我我我去忙了!”罗小飞见鬼似的飞奔到隔壁的经理室,“嘭”的一声关上门,随后从那面墙里传出他疯狂敲打键盘的声音。   林朵朵扯了扯嘴角:“……”   梁夜用笔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关键词:“好了,现在来说正事。”   “欧阳复检了杨子贤父母的尸体,从他们的身体里都提取到氰化钠的残余成分,经过检验,跟陈家行自杀服用的那种氰化物分子式吻合 ,所以陈家行用来自杀的氰化钠,以及杨子贤杀死父母的氰化钠很可能来自同一个‘供应商’。   “情况我已经汇报给京北那边,既然这种毒药能在京北出现,能在枰南出现,那就很可能已经在全国各地都出现过。我已经通知欧阳跟沿江分局的李警官去调查对比近几年全国各地的氰化物中毒案件,如果能从中发现类似的案件,或许会为我们下一步侦查提供新线索。   “晓峰,说一下你这边的情况。”   陈晓峰前几天都在走访群众,他这个外地人,初到枰南很难融入群众,不过胜在语言天赋出色,很快就熟悉并掌握枰南的方言,跟当地人打成一片,慢慢地总算也问到了一些关于心脏案的受害者于小娟以及自杀的杨子贤父母的情况。   陈晓峰在白板上贴了几张照片,指着其中一对夫妇说:“这是于小娟的父母,两人都是赌徒,前段时间欠了大笔高利贷还不上,想把自己女儿,也就是不明心脏案的死者于小娟,卖到酒吧当三陪……她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离家出走,逃到京北去见自己的网恋对象的……”   “……没想到,却落入了另一个虎口。”梁夜叹了口气,“继续吧。”   陈晓峰继续道:“嗯,通过审问于小娟父母,我们得知他们曾经为了还债,出售过于小娟的基因数据,也就是骗自己女儿去做了个什么体检,他们到手了一万块,不过很快也输光了。”   梁夜皱了皱眉:“体检?体检机构有找到吗?”   “按照他们说的地理位置查了,早就搬空了,据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体检中心,一切都很简陋,估计没几天就拆了。”   “有组织有预谋,手法还很熟练,看来是惯犯了。”梁夜在于小娟父母上画了个圈,“看来是时候查查这些地下基因检测机构了。”   “杨子贤父母的背景查得怎么样?”   “噢,杨子贤这对父母都曾经因为吸毒被送进过戒毒所,我看过卷宗,跟他们相关的贩*组织早在前两年就被缉毒警一锅端了,后来杨子贤父母大概是戒毒成功了,没复吸。”陈晓峰指着手中的资料,继续说,“根据领居们的描述,杨子贤继父没有稳定工作,就偶尔出去打打散工,三天两头地酗酒,回家就打老婆打孩子。杨子贤的母亲虽然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但是经常给人做钟点工,加上低保,家里还是能过日子的。对了,当初杨子贤被他爸打得差点眼瞎,就是他妈带他去看的医生。只可惜……”   “只可惜,手术没做成人就死了。”旁边的林朵朵不禁叹息。   “唉,不过按理说,目前没发现杨子贤的家庭背景和于小娟的家庭背景有何共同之处。”   梁夜用手中的黑色笔在白板上画了几道线,试图理清几人的关系。他思考了好一阵才喃喃道:“不对,还是有共同点的。”   “共同点不在于他们经历过什么事,接触过什么人,而是他们都有弱点。这个‘弱点’不是一般的弱点,通常是跟自身利益相关,可以随时被人拿捏利用的弱点。这个‘弱点’的信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被人记录收藏,成为了某个系统资源库里的一员,就等着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将他们的‘弱点’析出,将这些人掌握在手里利用,以此助推一个一个的犯罪‘任务’。”   林朵朵和陈晓峰不约而同“啊”了一声,如果按照梁夜的推理,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总有源源不断的人,为这个破“盲点”服务了。   “那怎么保证这些人一定会按照系统发布的任务去完成呢?”陈晓峰不明白,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绝对忠诚,比如他自己就无法做到。   梁夜点头表示认可:“如果我同时拿捏着你的弱点,又给你一些甜头呢?恰巧的是,我给你的也正是你需要的,那么完成一个看似毫无风险的小任务,是不是就没那么困难了?”   一旁的林朵朵也学会了抢答:“我明白了!陈家行因为有弱点在幕后组织手上,也为了过得安稳,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给人办事。那个刽子手高志,是因为曾经手术失败才落魄成为地下黑医的,他能得到组织的庇护,同时也有一份谋生的职业。于小娟的父母出卖女儿的基因数据是为了钱,同时她的网恋对象李强也是为了钱……回想起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因为一个钱字啊……”   “朵朵,你漏了一个人。”梁夜提醒她。   “嗯?我漏了谁?”   “杨子贤。”梁夜将笔抵在杨子贤的照片旁边,打了个问号,“他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钱的,他是求死。”   陈晓峰怎么样都想不通:“但是赵真真不是说了吗?他一开始是想自杀,后来‘死神’帮他出了谋杀计划,只要杀死自己的继父,他就可以活了。”   “问题就在这,杀死继父是他的第一目的,继父死后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但为什么还要自杀?”   “或许是,他的母亲也被自己误杀了,他愧疚就跑去自杀?”   梁夜答道:“这个原因也是我一开始的猜想,但是你看,杨子贤一个普通高中生,他一没欠人钱,二没伤天害理,就连他性别认知障碍都是他死后我们才知道的,他哪里来的‘弱点’任人拿捏?”   “我去……这怎么说?”陈晓峰脑子里一万个问号。   梁夜在白板上画线,将杨子贤和赵筒的头像连了起来,在线条中间打了个叉:“陈家行当初为什么自杀?因为他知道那个组织的秘密。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组织的人,我不会让知道我秘密的人继续开口说话,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杨子贤可以是因为误杀母亲愧疚自杀,也可以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看见了什么,才不得不‘自杀’。他很有可能跟那个组织的人有过直接接触。   “这也就是我们证据链缺失的最重要的一环——很有可能,杨子贤与‘死神’之间的介绍人……就是那个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梁夜有些发寒。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推理图像,脑海中无可避免地浮现出谢离的脸。杨子贤第一次联系上“死神”赵筒的时间,就是从眼科医院出来后。杨子贤性格孤僻,从医院出来也没有与他人有过接触。按理说,跟他说话最多的,也就是最了解他状况的人,除了谢离还有谁?   除此之外,最让梁夜无法忽略的证据就是——谢离是最后一个与杨子贤通过电话的人。那一通电话至关重要,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就在寸念之间。   谢离仅仅是作为医生关怀几句吗?他会不会还说了别的话间接煽动杨子贤自杀?他之前的笔录内容还可信吗?   梁夜回想起与谢离重逢以来的种种,对方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又恰到其时地闪躲,如此多的他无法解释的事实,都如同迷雾一样缠绕在谢离身上,遮住了他的双眼。   梁夜觉得现在他才是眼盲的那个,他使劲挥臂,却怎么也拨不开阻挡在他们之间的灰色迷雾。   谢离,真的和“盲点”有关吗?   梁夜头脑有些乱,他不知道,不知道是该继续相信谢离,还是该相信摆在眼前的线索……   --------------------   谢离:很忙,勿cue。   今天双更!求海星求关注求评论求收藏!求求啦!救救孩子吧!::>_<:: 第77章 这小鬼一看就不聪明   ·   这天手术做完还很早,谢离从手术室出来,换回白大褂坐在办公桌旁查阅患者的病历。戴着眼镜的他表情专注,时不时在电脑上敲下一些跟进建议。   可能因为下午难得清闲,助理徐远竟有些犯困,一连在谢离面前打了好几个哈欠。   谢离没有抬头,对着电脑说:“没休息好?”   “啊!”徐远怔了怔,立刻坐直了身体,“昨晚熬夜了。”   “学医固然是辛苦的,尤其是眼科这种精细活,很考验医生的精气神,尽量休息好再上班,少熬夜。”   徐远对着谢离应了声“是”。   “今天要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早点回去休息。”谢离停下打字的手,抬头看他,“这些病历我自己录就行。”   虽然谢离在医院对谁都是一副冰山脸,但是徐远知道,他其实很照顾后辈。徐远扶了扶眼镜,充满感激地看着谢离:“谢医生你真好!”   “嗯。”   两人谈话间,谢离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响起,徐远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闪着几个字——姜恒班主任。   “你好,我是。”   谢离接起电话,没听几句就皱了眉头:“他旷课了?好……我去找找,多谢方老师告知。”   挂掉电话后,谢离一脸担忧地站起身,有些难为情:“徐远,我临时有些急事……”   作为助理实习生的徐远立刻意会了他领导的意思:“我懂!谢医生你先走,我来录吧。”   谢离一边脱白大褂,一边整理自己的肩包:“那麻烦你了,实在忙不过来让隔壁小李帮你,我给你们填加班单。”   “好嘞!不过谢医生我有些好奇,你家里有小孩吗?好像没有听说过……”谢离不过才二九三十,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加班,之前也没听说过他有小孩呀?   “噢,是我外甥,刚上高中。”   “噢噢,那确实会有些叛逆,我高中的时候也是。”徐远话刚说完,谢离已经穿好外套拿着包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徐远静静看着他离开的那扇门,悄无声息地笑了笑。   ·   “冷死了冷死了!”陈晓峰从网吧的零食柜拿来几罐啤酒,刺啦一下拉开,猛地喝了几口。他刚出外勤回来,外面寒风刺骨,这一口啤酒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新消息吗?”林朵朵这几天都在应付枰南市局的人,人家盛情邀请京北的同事去他们局里办公,林朵朵连水土不服这种理由都说出来了,愣是将人劝了回去。   “能有什么消息?”陈晓峰话里带着不解的愤怒,“你说你那梁哥也是,放着好好的目标人物不去追查,非要舍近求远,卧底到枰南那些情色场所里找线索,你说他是不是被人灌迷魂汤了?!”   林朵朵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不会拐弯的脑子懂个屁!   “唉,你别这么说梁哥,他是为了谨慎起见……而且你我都知道谢医生跟梁哥关系非同一般,他也是希望找到关键证据,证实我们的推理。”   “欸!你说得对!铁定是这个谢离给他下了药!自从在京北遇到他之后,你梁哥身上就跟装了个指南针一样时时刻刻指着谢离!这个谢离一定有问题!”说到激动之处,陈晓峰还拍了几下桌子。   陈晓峰停手后,没想到更多的哐哐声从门边响起。他抬头一看,梁夜正靠在门边笑得一脸“和善”。他梳了个大背头,一道醒目的黑色文身从耳根处一路延伸到锁骨,看上去十足一个恶棍头子。这副打扮便是他这几天混迹枰南各大情色场所的形象。   陈晓峰颤颤巍巍开口道:“梁哥……我是说这个谢离,一定是个好人!”   如果眼神可以发刀,那陈晓峰早就被梁夜捅得血泪横流了。梁夜走进来,随手开了罐啤酒:“赵筒曾经说过,每一位供应商进入‘盲点’系统前,都会收到来自系统的‘邀请函’。目前我们还没能定位‘盲点’的网络位置,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钓鱼,把自己的信息扩散出去,让系统主动找上门。”   “所以梁哥你这几天去夜总会是为了……成为供应商?”林朵朵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这几天,梁夜先是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名叫“李邪”的新身份,再用这个身份到地下钱庄贷了一百万,声称急需要钱来做笔大生意。之后几天,“李邪”在枰南的各大情色场所里声称自己有可让人欲仙欲死的“鲜货”,到处给老板们派名片。与此同时,靠一些黑道线人的帮助,在短短几日之内,他就让“李邪”这个人在枰南的灰色领域出了名,各路想“做生意”的人正在到处找人挖他呢。   梁夜的喉结滚动,大口啤酒下肚:“这是最容易接触到系统核心成员的办法。”   说到底这个办法是真的容易还是假的容易,只有梁夜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不愿相信谢离跟这些案件有关,才选择走这么一条危险的弯路,试图找到新的佐证罢了。   不过最终到底是证明谢离的清白,还是证明谢离并不无辜,梁夜并不确定……   “哇噻!牛逼啊!我们梁哥的思路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地广阔,决策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地英明!”陈晓峰熟练地在领导面前拍马屁。   “找到新线索了吗?很闲?要不你跟我换身份,让你去见识见识?”梁夜作势脱下衣服换给他。   “啊不不不,不必了。卧底这种事还得梁哥你来!”   梁夜又把衣服穿了回去,一掌拍到他肩上:“我这衣服可是定制款,给你我还舍不得呢。平时多做事,少说话,懂?”   “就是!少说话,多做事!”林朵朵对着陈晓峰沉重叹息完,转头又对着梁夜叹息,“不过梁哥,看你这几天好像累得够呛,脸色也太差了。”   “是不是去那些地方用力过猛,肾虚了?”   梁夜剐了陈晓峰一眼,真想用啤酒堵住他的狗嘴。   “有吗?还好吧,依旧帅气。”梁夜开了手机前置镜头,对着看了几眼。   林朵朵摇摇头:“脸是没差,就是吧,感觉总有人得罪了你一样。”   “说说,是不是跟谢医生吵架了?”林朵朵凑近小声问,眼里冒着八卦的光。   梁夜扯了扯嘴角,将林朵朵那副八卦嘴脸拧了回去:“我说林朵朵同志,你也有心思琢磨到你梁哥头上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调回行政部?”   “别别别……我不打听了!”林朵朵缩到墙角去了。   “知道就好!”   仓库办公室里几人正在讨论下一步计划,外头的网吧突然传来了嘈杂声。梁夜刚拉开仓库的门,就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闷头闷脑闯了进来。   罗小飞上前使劲拉住了那名学生:“哎哟我去,这小子力气真大!”   梁夜一手抵住那学生的脑袋给他掉了个方向,将人推了出去:“那么大酒气,你卖假酒给他了?”   “我哪有?!这高中生趁我不注意把我们前台的啤酒偷光了,一个劲儿闷头喝,现在在这撒酒疯呢!”罗小飞一脸无辜。   梁夜看了一眼那学生的校服,左胸位置的校徽上赫然写着“枰南一中”。没想到,这小子跟他念的还是同一个高中!   “这小鬼一看就不聪明,一中现在录取分数线很低吗?”这话是对罗小飞说的,他们当年念的可都是枰南一中。   “这我哪知道,不过确实,看上去就是一副学习不好的样子。”   两位枰南一中的老学长对着一个小学弟开始上下打量,还不忘悄没声地忆苦思甜了一番。   醉酒的高中生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愕然抬头,一根手指戳到梁夜的鼻梁处笑着说:“咦?叔叔你……你有点眼熟哇……”   “你叫我叔叔?我有那么老吗?”说是这么说,梁夜其实更惊讶的是这男孩的后半句。   “嘻嘻……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男孩歪歪斜斜地靠到梁夜身上,又被梁夜嫌弃地推开了。   “行了,小飞找找他手机,直接叫家长吧。”   “对哦!”罗小飞一拍脑门,马上去翻那学生的书包,“居然是个美术生,画得还不错嘛!上面有名字,叫……姜恒!”   “什么?”梁夜又捏着那张十几岁稚气未消的脸看了几眼,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姜恒!”   这次回答他的声音不是罗小飞的,而是来自网吧门口,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漂亮男人。   --------------------   少年姜恒又上线!时间线开始跟隔壁《万物有恒》姜恒的少年时期重合啦!接下来的案件会从梁夜谢离视觉叙述《万物有恒》里出现过的几个事件(是配合这本的剧情走的,不看《万物有恒》也不影响看这本的剧情)。求求海星求求关注求求收藏求求评论!谢谢大家! 第78章 我们上去查房   几分钟后,罗小飞这间破烂网吧的经理室里,黑压压挤了一堆人。   “啧啧,这孩子……”林朵朵抱着手臂摇头。   “啧啧,这熊孩子……”陈晓峰直接没眼看。   梁夜转身,将这俩看热闹的推出了屋:“啧什么啧!你俩没事做吗?去去去赶紧给我出去!”   “啧……”另一边的罗小飞还在凑热闹,浑然不觉梁夜的反应,就差手里捧把瓜子了。   “你也给我出去!”梁夜朝罗小飞吼了一声,把人吓得立刻像老鼠一样飞快逃窜,还不忘带上门。   梁夜再转身时,姜恒那臭小子还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谢离身上,又哭又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谢离的白衬衫蹭得一团糟,酒气上头时,还噘起嘴凑到谢离脸边要亲亲。   见状,梁夜火速冲上去一掌捂住姜恒的嘴,顺势将他从谢离身上撕下来,用麻绳将他捆成了一条毛毛虫丢在沙发上。   谢离:……   梁夜指着那熊孩子:“他这种症状多久了?”   谢离瞥了他一眼,没脾气地解释道:“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病。”   这话真是无独有偶,梁夜记得十年前姜恒还很小的时候,就对他说谢离是生病了,不是瞎。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亲情的。   “留在这也不是办法,送他回家吧。”   一听说要回家,沙发上那条毛毛虫就情绪激动:“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没有妈妈了……呜呜舅舅也不要我……呜呜呜我没有家我不要回去……”   梁夜脸色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离,发现谢离早已眼眶湿润,正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给姜恒擦眼泪。   “他……”梁夜艰难开口。   姜恒突然睁开泪眼,看着面前的谢离呢喃道:“舅舅……舅舅为什么不要我?我……我没有家人了,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继母一家欺负我……学校老师也不相信我,她……她说我考试作弊!可我没有……舅舅……我没有……”   姜恒哭得歇斯底里,不停在沙发上挣扎,如果不是梁夜捆着他,可能早就到处乱撞受伤了。   谢离抱着他安抚了好一阵,慢慢用手背擦干他满脸的泪,轻声说:“……对不起。”   梁夜看在眼内,听在心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   “姜恒醒后如果知道我来过只会更恨我……得找人来送他回去。”谢离将姜恒放下,“他今天逃课,也别回家了,让他早点回学校宿舍休息。”   “行,我联系一下他的同学。”   梁夜翻了翻姜恒的手机,联系了他的置顶联系人。   ·   十几分钟后,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毛头小子冲了进来,个子倒是比姜恒高些,梁夜阅人无数,看到这学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出了他身上有着难以掩盖的锋芒,是个聪明人。   那高中生一见姜恒被五花大绑丢在沙发上,怒声道:“他做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他?”   见来者火气不小,梁夜也不甘落于下风,跟一高中生呛声:“这小子喝光我们网吧的啤酒,还不付钱,你说为什么?”   谢离在后面扯了扯梁夜的衣摆,梁夜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他意思了。。   “罢了罢了,不用付钱了,就当请他的,快带他回去吧。”   几张红彤彤的毛爷爷被甩在沙发上,高中生冷声道:“够了吗?我替他付。”   放完话,那高中生再没看两个成年人一眼,扶着烂泥一般的姜恒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网吧。   两个成年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   十几分钟后,枰南的某条夜街上,梁夜使劲拉住即将冲向马路的谢离。   “阿离,你确定要继续跟着?”   “那小子居然带姜恒去旅馆?这个时候高中生难道不应该回学校吗?”谢离指着马路对面快消失的两个穿校服的人影,十分不冷静。   “你冷静一点,万一他们有苦衷呢?”梁夜使劲用手臂框住谢离,防止他再冲出去,“比如学校有宵禁?喝酒会被处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把姜恒带回学校呀!”   “那怎么不带他回家?!”   “阿离你冷静听我说,你忘记姜恒说什么了吗?他不想回家,这或许是姜恒的意思?”梁夜头一次看见这么冲动的谢离,要是给他一把刀他可能立刻就能冲上去把那个小子活活捅死。   “对,你说得对。”谢离深呼吸一下,看上去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但后面,梁夜听到了他更加不冷静的一句话:“梁夜你是警察对吧,我们上去查房。”   梁夜:?   ·   梁夜最终还是被谢离说服,在前台面前亮了证件,两人在姜恒他们隔壁开了一间房。   堂堂京北刑侦二组组长,年少有为的梁警官,动用了现代数一数二的高科技——一枚贴在房间门上的微型窃听器,用来窃听一对开房的未成年高中生。   这家平价旅馆的床头紧挨着墙,而这堵墙背后就是姜恒他们那间房的床。平价的旅店普遍都有个缺点——信号不好。所以梁夜和谢离二人现在动作有些怪异,他们各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坐在床头上,贴着墙静听对面的声音。   “你有听到什么吗?”谢离问。   “有点声音……貌似是床震动的声音。”梁夜认真答道。   谢离脸一黑,仿佛马上就要提刀过去砍死那小子。   “哈哈哈哈……逗你的,我什么都没听见。”梁夜抽着肩膀笑。   谢离有些嫌弃:“你这窃听器到底行不行?”   这可是梁夜这几天当卧底的重要工具,已经窃听了不少重要人物和对话,可是一次都没失手过。   “那当然,当代最先进的窃听器,十公里内就算泡着水依然能正常运作。”   谢离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取走了梁夜左耳上的那枚耳机,塞到自己左边耳朵里。   谢离的手触碰到梁夜的耳郭时,感觉凉丝丝的。梁夜的耳根很快便灼烧起来,但他毫不避讳,依然笑着挨到谢离面前:“你还不信我啊?”   “两只耳机都没声音。”   “那只能说明他们什么都没做,睡着了,你就放心吧。”梁夜安慰道,“我看那小子不像是不正经的,再说了,俩男的能做……做什么呢?”   梁夜吞吞吐吐说完了后半句,因为他发现他和谢离正坐在同一张床上,两人身体往同一个方向倾斜,还靠得极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从他的角度侧脸看去,还能看到谢离衬衣最上方解开的两颗纽扣下,微微露出的深邃锁骨。   谢离对梁夜的赤裸裸的凝视浑然不觉,他专注地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弃,放下了耳机:“可能真是我多心了。”   梁夜对着谢离拍响手掌,笑着说:“阿离,你今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什么?”谢离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当他转头看向梁夜时,才发现两人现在在床上的姿势和动作都十分暧昧。谢离将一边耳机递还给他,又稍微坐远了一点。   “没什么。”梁夜看在眼内,不得不将自己脑中的疯狂想法压下去,缓声问,“不过既然你这么担心你的外甥,为什么不把他接回你家?”   谢离和姜恒的母亲姜秋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多年,情同亲姐弟。当年谢离失明,姜秋倾家荡产也要给他治疗,儿子姜恒小小年纪也很懂事乖巧,一直对舅舅谢离很关爱。   根据梁夜的了解,谢离绝对不是那种会抛下姜恒独自偷生的人。他直觉当年一定有着谢离无法解释的原因,才使得他和姜恒必须分开,导致今天姜恒依然对他误解颇深。   隐约中,梁夜觉得谢离不和姜恒一起生活的原因,便是他如今身份存在诸多谜团的关键所在。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谢医生,我很好奇。”   昏黄的灯光映着谢离的半张脸,他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的虚无,像极了当年失明的模样。良久,他启唇道:“是我不好,十年前姜秋走的时候,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   谢离:我们上去查房!   梁夜:救命……他好可爱!   求求收藏求求关注求求评论求求海星啦!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每一条评论都会认真看的!如果觉得这本还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忙安利一下给身边口味合适的朋友?十分感谢! 第79章 不愿回忆   ·   忽然一场大风,刮得窗外的树枝乱颤。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枰南冬天的第一场冷空气即将来临,届时将伴随着大雨,提醒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六岁的姜恒伏在病床边,拿着画本涂颜色,努力了好半天,终于举起给病床上的姜秋看:“妈妈你看,我画得好吗?”   姜秋看了很久窗外,从刮风开始,一直看到下雨。直到这刻姜恒喊她,她才回过头。做了将近十次化疗,她整个人早已变得枯瘦无比,憔悴不堪。但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笑了笑,问自己儿子:“这是什么呢?”   姜恒有板有眼地介绍自己的作品:“这是一间大房子,拄着棍子的是舅舅,穿着漂亮裙子的是妈妈,这个小孩是我。我还给自己画了一条小狗,妈妈……等你好了,我们养一条小狗好吗?”   姜秋看见画纸上的黄色小狗,点点头说:“好呀,妈妈答应你,等妈妈好了,养一条小狗天天陪你玩。”   “好呀!不过妈妈,你知道舅舅去哪了吗?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姜恒将脑袋埋到姜秋的被子上,小狗似的蹭了蹭。   姜秋摸着姜恒的小脑袋,虚弱地说:“很快就能看见舅舅了,姜恒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你舅舅,他不容易的。”   姜恒抬头,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姜秋,说:“好,妈妈我一定会的,我答应你,等我长大了带你和舅舅住大房子,还有……还有我的小狗。”   “好。”姜秋含着泪,亲了亲儿子的脑门。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最单纯的理想,就是和自己的家人住上最好的房子。姜秋希望姜恒可以永远单纯善良,不要面对世间的黑暗和悲伤,可是她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那一夜凌晨,姜秋在睡梦中离世。   “做了那么多次化疗都没有好转吗?”   谢离摇了摇头,他将头垂下,头发遮住了他半边脸,让人看不清眼神。   “原本已经有所好转,但后来过了几个月癌细胞突然扩散,就没办法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呢?”   谢离抬手摘下眼镜,随手甩在床单上,合上双眼揉了揉眉心:“因为有人愿意捐眼角膜给我,我们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姜秋跟我说,让我去做手术,手术恢复后回来带她到处转转,她不想再待在医院了……”   “我跟医生确认过的,她那时的状况最多还能撑半年。但是……她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她走的那一天,我正在另一家医院做复明手术,当我从麻醉中醒来时……才知道她人已经不在了。”谢离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吗?刚做完角膜移植手术,眼睛是不可以流眼泪的。眼泪中含有水分和弱酸,会导致移植的伤口感染,如果眼泪过多很可能会引起角膜炎,更有可能直接导致角膜移植失败……”   “我从病床上下来后,就直接去找姜恒,我陪着他送走了姜秋,我眼睛上蒙着白纱,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那几天,我听见了姜恒哭,听见了许许多多人哭,但我不能哭……”   谢离用手臂挡在眼前,他抿着唇,梁夜知道他在难过。   梁夜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他多想抱抱谢离,但手落下时只是轻拍了几下谢离的肩。他柔声说:“有人跟我说过,死去的亲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永恒地注视着地上的人,保佑他们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姜秋一定也是这样的,她希望你过得越来越好,而不是活在愧疚里。”   谢离挪开手臂,看着梁夜认真地说:“人死后就是一具尸体,被火烧了就是一堆钙磷氧碳的化合物。”   梁夜笑了:“啧,这不是看你不开心想安慰安慰你嘛!谢医生这么严肃干吗?真是破坏气氛……”   “我不需要安慰。”谢离淡淡地说,“不过,谢谢你。”   梁夜闻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塞了个枕头到谢离腰后,让他靠着:“不过你还没说,为什么后来跟姜恒的关系变得那么差。”   经这一提醒,谢离突然条件反射般全身发僵,他脑中浮现出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当初陆启鸣借资给姜秋治病,确实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他这一笔钱,姜秋可能连几个月都撑不下来。不仅这些,就连谢离的复明手术都是他出钱给做的,当时的谢离对他充满感激,以为自己遇上了难得的好人。   但是处理完姜秋的后事后,陆启鸣马上派人来将他接走了。   “接你去医院休养,你这眼睛须得每天检查。”陆启鸣当时是这么说的。   当时姜恒被寄养在冯兰家,谢离无权将他带走,便打算等恢复期过了再回来接他走。   但当他拆下眼前的白纱时,他首先看到的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间黑暗的房子。房子里面布满了监控,具体是十几个,还是几十个,谢离记不清了——他蒙着眼睛的这段时间都生活在陆启鸣的监控之下!   谢离记不起自己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到底是震惊还是惶恐。他恨自己以前瞎,没见过大千世界的复杂。他扶着床沿,腿渐渐软下去,直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监控我?!”谢离崩溃怒喝,他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大概喊到嗓子都哑了,才有人出来强行将他扶起。   陆启鸣说:“阿离,别害怕,我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不是吗?”   “我问你为什么!”谢离几乎是竭斯底里地怒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以后会知道的。”陆启鸣依然是笑着,儒雅得像一个高贵的绅士,好像监控他人就像看电影一样寻常。   谢离也不是一直待在那个黑暗的房子里,后来他搬到了陆启鸣的一处封闭式别墅,他在那间布满监控的屋子里生活了将近两年。他不确定自己具体在哪座城市,什么位置,他也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完完全全在陆启鸣的掌控中。   陆启鸣很会拿捏人心,他会偶尔给谢离透露出一些关于姜恒的信息,这是他一直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   “阿离?阿离!”梁夜摇着他的肩,担忧地问,“你怎么突然脸色发白?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离拂开他的手,伸手竟然触到额头的一片冰凉。   “你想到了什么?”梁夜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   谢离胃里一阵反酸,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径自下床翻找自己的肩包。他颤抖着从里面翻出一盒药,倒了杯水吞了几粒。   “你在吃什么药?”梁夜一把抢过药盒,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   谢离放下水杯,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梁警官别紧张,只是普通的镇定安神药,没什么特别的。”   “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梁夜紧紧捏着手中那个透明药盒,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谢离虚弱地笑了笑:“工作压力大,偶尔吃一点。”   他这种状态根本不是什么工作压力大的表现,梁夜显然不相信他的胡扯:“你说真的吗?”   谢离感到无比疲劳,完全没力气推开他。过了一会儿,谢离抬头,笑得有气无力:“我还没说完,梁警官不想听了吗?”   在这般脆弱的谢离面前,梁夜的怒气没有一点用处,他只好把手松了,叹了口气:“你说。”   --------------------   求海星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第80章 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谢离吃了药,感觉好了很多,其实他这些年已经很少吃镇定药了,但是会随时备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晚就用上了。   “姜恒的抚养权不在我这,我没法养他。”谢离侧躺在床上,他或许是真的累了,声音已经变得疲惫。   “如果当初不是有人借资给姜秋治病,可能她也撑不了那么久,我复明后,便想办法还债去了。”谢离没有看梁夜的眼睛,他没说实话,或者说只说了一部分实话。   “还债?”梁夜很惊讶,接下来他又问,“你欠了别人多少?”   “十万。”   “十万……”梁夜有些不可置信,他又继续问,“你确定是那个人给你的?”   谢离愣了愣,他不知道梁夜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答道:“嗯,我跟他签完借款协议后,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张十万的储蓄卡,后来这笔钱都用来给姜秋治病了。”   “储蓄卡……十万……”   “你告诉我……帮助你的那个人,是谁?”梁夜语气有些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   谢离盯着梁夜看,带着疑惑答道:“你见过的,那晚在晚会现场,替我喝酒的那位陆总。”   “陆?”   “陆启鸣。”   这个名字梁夜有几分熟悉,他想起之前看过的谢离的背景资料,上面有一栏写着谢离大学时期的资助者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姓陆的富商,现在看来就是这位陆总了。   “他跟梁勋关系应该不错,你不认识吗?”   “我……我不管家里的事。”他确实是从来都没参与过家族企业管理,也没有了解过梁氏企业的合作伙伴。   梁夜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谢离没有骗他,那问题就出现在这位陆总身上了——他竟然被人取代了。   当初那十万块,明明是梁夜托人将钱转交给谢离的!   那是梁夜从小到大的过年红包积蓄而成的,梁玫一直帮他攒着存在一个固定账户里。当年他被梁耘关在国外,求了梁勋许久,梁勋才答应找人帮忙把银行卡送到谢离手上的,没想到竟然成了别人之美!   无耻!太无耻了!   那姓陆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在谢离面前当个假善人吗?按理说他不缺钱,为什么要抢一个虚名呢?   现在梁夜一下子也解释不通,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千叮万嘱送钱的人不要告诉谢离是自己送的钱,被人乘虚而入,也就只能暂且自己吃哑巴亏,闭嘴不提。   如果真是陆启鸣顶替了自己借钱给谢离,那岂不是白白骗了谢离归还十万?这人真是好狠毒的心计,梁夜再转头看向谢离时,眼神都柔软了。   梁夜给他递了一杯温水,然后默默坐在床旁边的沙发上。   “他是你什么人?”   “谁?”   “姓陆的。”   谢离眼中没有多少情绪,他淡淡答道:“我能有今天,他有不少功劳。”   梁夜心中的愤懑堵上了嗓子眼,他恨不得立刻把真相全部都告诉谢离,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将自己做过的事全都告诉他,什么案件什么功名他全都不想要了,只想让谢离知道,他就是段烨!就是他怀念了十年的段烨!   可是,真能那么简单吗?这十年来,陆启鸣在谢离的生活里充当什么角色?他在谢离心中又处在什么位置呢?梁夜不敢深想。他扪心自问,谢离怀念的是曾经的段烨,而现在的自己真的配当他心中那个人吗?   事实就是,就算没有段烨,谢离照样也成为了很了不起的人,过着看上去还不错的生活。有没有他,都一样。   房间里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胶着的气氛。   “辛苦吗?”   “……什么?”   “问你,这些年还债,过得辛苦吗?”   谢离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梁警官,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生活是轻松的,就算我不还债,也不会过得多舒坦。”   “但怎么说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我已经过得不错了。”   “至少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谢离这一句话,是看着梁夜说的 。   梁夜微微一怔,随后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梁警官,我给你讲个故事。”   没等梁夜回话,谢离便已经开始讲了:“我有个朋友,他曾经有个很要好的兄弟,有一天我那个朋友遇到了点麻烦,便找他的好兄弟寻求帮助。他那兄弟人很好,答应得很爽快,两人还约好了时间见面。可是有些遗憾,那个兄弟也遇到了些麻烦,最后没有如期道来。”   “虽然他兄弟没来,但是我朋友一点也没责怪过他。后来我朋友才知道,原来他兄弟遇到了比他更棘手的麻烦。我的朋友说,如果他提前知道他兄弟有困难,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去帮忙的。”   “……你朋友怎么那么相信他?万一那个兄弟是骗人的呢?”梁夜笑得僵硬。   谢离摇了摇头:“他不会骗人的,一定是遇到了超出掌控的事。不过后来我朋友也想过,当初没有得到他的帮助也许是好事,否则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了。”   “那你朋友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从来都没想要你朋友牺牲什么来偿还他。”   “梁警官你到底站哪边?”谢离抬头看向梁夜的眼睛,“不过我朋友一直很想对那个兄弟说,虽然当初他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我……我朋友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梁夜愣在原地,他张了张口,一时语塞。   他知道了?   还是说他在试探自己?   不,现在还不是道破身份的时候。   梁夜收敛起自己的多疑,装作坦然道:“我想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离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今天废力又废神,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当着梁夜的面靠在床边很快就睡着了。   已经很晚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几点明亮在闪烁摇曳,梁夜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孤星,是路边的街灯,还是人间的灯火。   梁夜在窗边站了很久,他知道谢离没有完全说实话,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而他又何尝不是,也同样有着许多事瞒着谢离。   虽然两人之间隔着那么多的未知,但回头再看熟睡的谢离时,他还是感到一些心安。   ·   冬天的早晨,寒风刺骨。距离旅馆最近的公交站边,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正站在人群中安分地排着队等待上车,其中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将自己的冬服脱了下来,披在矮一点的那个身上,两人靠近说了几句话,矮的那个突然就红了脸。   不远处的一间早餐店门前,梁夜掰开一双筷子递给谢离,又将面前的包子推了过去:“你就别操心了,我看姜恒好着呢。”   谢离的目光在两个学生身上停留了许久,他微微皱着眉,眼底透露出疲惫,显然是旅馆的床没有家里的床好睡:“姜恒现在不回他的养母家了,再过两年等他十八岁,他就可以完全脱离那家人了。几年前我碰巧认识了一名退休老兵,他人很好,正想养个小孩,我便跟他说了我和姜恒的情况,他去找了姜恒,再后来就把人领了过去住。”   “这件事,你费了不少心思吧?”梁夜夹了个包子放进谢离的碗里。   谢离自然地咬了一口,点头道:“是找了些关系。”   “嗯,看得出来。”梁夜一副“不用多说,我懂”的表情。   直到姜恒他们上了车,公交车消失在路尽头,谢离才回过头来。他朝梁夜那不甚正经的文身瞥了一眼,又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昨天就想问你了,怎么这副打扮?”   梁夜开怀一笑:“还以为你根本没留意呢,怎么样,这生命线的文身贴纸是不是很真?这是我最近的新身份。”   谢离又朝那文身看了一眼,点头赞许:“挺别致的。不当警察了,改行当混混。”   “你这就不懂了,警察有时候也是需要——欸,我接个电话。”梁夜转过身去,按了接听,“喂,谁?”   手机那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李邪先生,我想跟你做一单生意。”   这道声音太过魅惑了,梁夜隔着手机,仿佛都能想象到这个女人烈焰红唇,风情万种的形象。   ·   此时,郊外一处偏僻的荒山上,正站着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但她拿着手机的动作依然僵着。太阳从东方升起,万丈光芒冲破云层,照射在她的脸上,却在她脸上投下一圈阴影。   旁边还站着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她正在卖力地挖坑:“老板,你走吧,我自己处理!”   女人呵斥道:“别发疯,继续!”   拿起铲子前,女人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写着“李邪”的名片,然后狠狠地将它揉成一团。   --------------------   呜呜呜呜!回忆暂时到这里,下一章是新案件!马上更!   ====================   # 第四卷   ==================== 第81章 蔷薇刑1   ·   冬天的夜晚来得往往更早一些,未到七点市中心许多办公大楼都已经空空荡荡,灯火熄灭,而与之相反的是,在枰南城东,光怪陆离正在逐步上演。   枰南城东是整个枰南房价最低的地方,这几年枰南到处动工建新,唯独没有动城东的土地。   一方面是因为城东楼房低矮密集,握手楼、楼中隔断等违规建筑比比皆是,更有不少历史遗留的危房和烂尾楼,牵一发而动全身,改造之事难上加难,政府暂时没想到最优的解决办法,打造新城区的事就一直搁置至今。   另一方面,城东这一块地区,有着全市最大的红灯区——三角街。出入三角街的人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进入三角街谁知道跟你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还是某个来暗会情人的富商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不少人需要借助三角街这件“夜行衣”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单纯一刀切的话恐怕乌纱帽也保不住,这才是枰南政府一直没人敢拍板的最主要原因。   梁夜也算是入乡随俗,穿了一身黑色,黑色鸭舌帽遮住了他半张脸,让他看上去更多了些神秘感。他在三角街里穿街过巷,最终在一间门面破旧无人售卖的性用品店前面停了下来。   “哟,这位帅哥,你有点面生啊!第一次来这儿?你瞧瞧我怎么样?”   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人无比热情地跟了上来,梁夜立刻退避三舍,摆手道:“姐姐,我不好你这款。”   “那你喜欢什么款?姐姐我都可以,你是喜欢狂野猫咪,还是纯情小百合?”站街的女人来了兴致,她舔了舔唇压低了声音道,“还是说小帅哥想玩些别的,制服诱惑怎么样?今晚我是你的老师!”   “嘶——”梁夜瞬间打了个寒战,他压低帽檐,悄声对那女人说,“蔷薇花未眠,我要见你老板,烦请姐姐带路。”   女人一听暗号,瞬间收起原先饥渴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梁夜一眼:“见我们老板可以,但是要先搜身。”   “搜身可以,我自己来……”梁夜话还没说完,被称作“姐姐”的女人已经开始实施行动。   女人仔仔细细将梁夜摸了一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废话有点多,跟我走!”   “姐姐,你占我便宜我就不计较了,但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梁夜指着女人手上的手机和钱包,那是他的。他为了不暴露,今晚出行并未带枪和证件,只带了一台手机和钱包,哪想到这女人居然连他手机和钱包都要收走。   “想见我们老板,身上不能有除衣服以外的东西。”   “那你可能搞错了,今晚是你们老板想见我,她要跟我做生意,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你!”女人话刚出,突然转身接了一个电话,没几秒便对着电话恭敬地答了句“是”。   女人转回身后,便客气地将手机和钱包交还给梁夜:“李邪先生,刚才得罪了,不好意思,这边请。”   ·   雪白的浴缸里布满了红色的蔷薇花瓣,突然,一张女人的脸浮出水面。她将长发一把抹到脑后,水成股地从她脸上流下,显得她娇弱又美艳,一双天生的红唇比那些红色的花瓣还要浓艳。她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这种美人出浴的场景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任谁见了不夸赞一句“出水芙蓉,人间尤物”?   她从浴缸中走出,随意地披上一件白色睡衣,就这样赤着脚,浑身湿答答地走了出去,途中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梁夜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他本就是没多少耐心的人,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传闻中的老鸨“血蔷薇”是在耍他。   正当他耐心快被消耗没了的时候,有人走了出来。   梁夜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但当这个一身素服的血蔷薇闲庭信步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出于本能地愣了一愣。   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还是不施粉黛也可艳压许多电视明星的那种。   血蔷薇向来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当她看见又一个男人看呆了,那高贵的姿态也就摆得更高了些:“看够了吗,李邪先生?”   其实血蔷薇误会了,梁夜看她的脸和体形,只是为了推测出她的真实年龄。原本梁夜以为盛名在外的血蔷薇该是个三四十的女人,可是那张脸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岁月痕迹,顶多二十七八。   梁夜收回目光站起身:“传说中的血蔷薇,没想到这么年轻。”   “李邪先生也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敢做这么大胆的买卖。”血蔷薇两指夹着名片,朝他一笑。   “蔷薇老板是个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是来跟你做生意的。”   “既然来做生意,怎么不带样品来给我瞧瞧?”   “你说得对,既然是做生意,那须得按照做生意的流程来行事不是吗?那种金贵的东西怎么能随身携带?我今天不先来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   “哐当——”红酒杯摔碎在梁夜跟前,如果再往前几厘米,就砸到梁夜脸上了。   血蔷薇怒道:“我血蔷薇混了多久,你混了多久?一个臭小子竟然也敢挑衅到我头上了?”   “蔷薇老板,少安毋躁。”梁夜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血蔷薇的桌上,“我虽然混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道上的规矩,这张卡里有十万,是我的一点诚意。”   “你什么意思?”血蔷薇有点蒙,她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你卖人,我卖药,我们俩合作必定是双剑合璧,财源滚滚。但是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想蔷薇老板给我指一条更开阔的财路。”   “你野心不小,说说看,还想要什么?”血蔷薇饶有兴致地看着梁夜,“要是说得不好,今天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梁夜笑道:“蔷薇老板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想必一定有什么门路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盲点’这个好地方?”   闻言,血蔷薇微微一怔。   这一微表情被梁夜捕捉到了,她这神情就是告诉梁夜,她跟“盲点”有关系无疑。   不过梁夜不仅仅是凭借这个判断的,他在来之前做了大量的调查,血蔷薇手下有一百多名男女“服务生”,这些年直接或间接为枰南的许多富商提供过“服务”,钱来得顺风顺水,旁人却一直找不到买家和卖家双方的交易痕迹,这跟“盲点”的模式极为相似,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猜想——或许血蔷薇也是“盲点”的供应商之一。   梁夜继续试探:“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和你这一家合作,我还想把我的药放到世界大平台上去售卖,我想赚的是大钱。只是据说‘盲点’必须得有邀请函才能进入,想进入‘盲点’却进不去,我这种新人也很苦恼啊,这不找到了蔷薇老板,不知道蔷薇老板能不能……”   “没听说过,帮不了你。”血蔷薇将银行卡给梁夜甩了回去,“不过你胆子不小,你今天是来跟我谈合作,以后你要是把药卖给别人,那我的生意岂不是都被人抢走了?”   “蔷薇老板,人可以说谎,但微表情不会。你在我第一次提到‘盲点’时眨了一下眼,后来我说第二次、第三次时,你也有同样的反应,说明你对这个词很熟悉,并且与它关系颇深。”   “你想说什么?”血蔷薇冷着脸看向他。   “别紧张蔷薇老板,我说了我就是来找你做生意的,既然是做生意怎么会让你吃亏呢?如果你帮我进入了‘盲点’,日后我的利润可以分你三成。”   血蔷薇嗤之以鼻:“三成就想要一条财路?你打发谁呢?”   梁夜竖起了五指:“五成,有钱一起赚。”   血蔷薇翘唇一笑:“你这么贪心,又没有带货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懂,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都要有一个过程。这样吧,三日后,我带货来这给你当场验货,怎么样?”   血蔷薇紧紧盯着梁夜,视线在他身上游移了一圈,才道:“三日后见。”   “这十万块还请蔷薇老板收下,这是我的诚意。”梁夜又将银行卡递回到桌面,才转身离开。   血蔷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沉如水,她觉得这个叫李邪的年轻人不仅仅是想要赚钱那么简单。   身后走出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她盯着梁夜离开的方向,冷血地道:“真是恶臭,这些男人都一个样!要不要我去——”   “砰”的一声,血蔷薇狠狠拍了一掌桌面,呵斥道:“我说过了不许擅自行动!这个人没那么简单,找人暗中查一下来历。”   “是……”   “别发疯行不行?”   “是……我知道了……”   --------------------   新案件开启!希望这个案件能带来一些新的线索! 第82章 蔷薇刑2   ·   “你问当年你那张十万块的卡?”   餐桌上,梁勋夹了一块肉放进梁夜碗里,关切地问:“当年我按照你的要求让管家冯叔把卡带给你那个朋友了,怎么了?不是说做好事不留名吗,现在怎么想起来了?”   “冯叔?”梁夜费力回忆,好像印象中确实有一个姓冯的老头在梁家工作过,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梁夜只知道现在在京北陪着他外公外婆的老管家姓钱。   “噢,你应该不知道,当年我和你都在国外,梁耘又把你管得那么紧,为了不让他知道我只好嘱托快退休的冯叔帮忙送钱。当年他老人家帮你送完银行卡,没多久就退休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那冯叔现在人在哪?”   梁勋略带遗憾地道:“三年前去了,他照顾过我们梁家几个兄弟姐妹,三年前他走的时候我去送过他。”   如此,梁夜也没什么好说了,他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一盘菜愣愣地扒了一口饭。   “好不容易回来吃一顿饭,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到底想问什么?”梁勋放下筷子看着他,不解道,“想要回那十万块了?”   “不,怎么可能?”梁夜连续两个否定后放下碗筷,“小舅我问你,你了解陆启鸣这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梁勋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你问他做什么?”   看来关系不像普通合作伙伴那么简单,梁夜淡声道:“没什么,就是好奇,据说他是枰南出了名的大慈善家,你说他这么多钱从哪来的?”   “早年间陆启鸣的父亲靠房产行业发家,老子去世后陆启鸣顺利继承家产,发展到现在,陆氏集团已经是枰南数一数二的房产商了。怎么,向来不关心家里生意的你突然好奇起陆氏来了?”   “梁家跟他有合作?”   “嗯,据我所知,现在是有一些合作的,你知道我们家是做外贸运输的,前几年梁耘砸了些钱在枰南买了一块地准备做物流仓库和中转站,陆氏注资进来,跟梁耘谈拢了,出资两倍买了半块地的二十年使用权。日后他们转租让,收益都有两成归属我们梁家。”   “陆氏缺地吗?为什么要买我们的地?”   “这你就不懂了,枰南的发展势头迅猛,现在正是开发商抢占资源的关键时期,甭管用不用得上,先买了再说。反正倒腾地皮跟倒腾股票一样,都是分散投资。”   梁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对陆启鸣这人了解吗?”   “怎么样才算了解?”梁勋不解。   “比如……他这人有没有反复无常的脾气或者什么变态嗜好?”   梁勋笑了:“我也没了解到这种程度,只知道大家都说他是个儒雅之人,待人谦逊有礼,又热衷慈善事业,一直美名在外。不过……”   “不过?”梁夜心想你可别卖关子了我的好舅舅啊!   “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他的一些桃色传闻,说他不好女色,喜欢男人。”梁勋那表情,像是仔细回忆了一番之前陆启鸣的行为举止那般半信半疑。   “什……什么?”梁夜激动得一拍桌子,“那你知道他身边有养过什么……男人吗?”   “这倒没有,我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梁勋无奈道,“不过这种传言还是别信太多,外面还有传我是基佬的呢,哦所以三十多岁不结婚不生小孩就是同性恋?这些人真是吃太饱撑的,到处散播谣言……”   梁勋突然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欸……不过你看我像吗?”   “不像。”   “那你呢?”   “……”   梁夜被他小舅舅这种十分跳脱的说话方式弄得一愣一愣的,他寻思梁勋真是思维活跃,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震惊。   “我饱了,先走一步。”梁夜迅速起身,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梁勋的追问:“喂臭小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打听这个干吗呢?!”   ·   城北徐公路的旧网吧里,罗小飞正在敲键盘,电脑屏幕上一行行的代码映在他的近视眼镜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怎么样?”梁夜在一旁紧张地问。   “小张那边将最新监测到的信号源地址发给我了,这次的信号源又是十条同时从枰南发出。我需要甄别真假信号源,然后缩小范围,看看能不能具体到某个区。”   “好,大概要多久?”   “顺利的话五分钟,不顺利的话……”   梁夜刚想问“不顺利呢”,就见罗小飞指着电脑屏幕弹出的红色骷髅头,上面赫然打着“禁止进入”的标志。   “追踪失败,已经是第五次了。”罗小飞垂头丧气地趴在键盘边上,这几天他不断接收到新的信号源,却一次都没能捕捉到具体的发出位置。“盲点”的系统非常狡猾,每一次追踪失败后对方就会迅速加密,升级一套专门针对外网的防御系统,所以每一次的失败也很可能意味着下一次的失败。   “嗐没事,失败乃成功之母,别灰心!”梁夜这几句职场通用的鼓励语刚说完,他就发现自己说得多余,因为罗小飞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这个网站到底是谁设计的,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认识本人……”说完,罗小飞摘下眼镜擦了擦,深感遗憾。   梁夜见状,猛地一拍他的后脑勺:“想什么呢?这人再厉害也是犯罪分子!偶像个屁!”   “是是是。”罗小飞摸着后脑勺悻悻离开了电脑,心里却还感叹着这个网站的设计多厉害多牛逼……   事实证明,当初梁夜选择多走一条路是对的,信号源追踪不到,看来只能成为“供应商”打入内部了。   ·   梁夜移步到网吧门口,在路边点了支烟。   跟血蔷薇约定“验货”的时间马上到了。李庭君早就帮他从枰南市局内部申请了几包“春药”,梁夜自作主张将几包混成了一包用来当样品,还准备了一背包的面粉充数,到时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一支烟抽完,他刚想转身回去,一个熟悉的蓝白色身影正骑着自行车快速地从他前面经过。   姜恒?   这小子怎么又来这边?看那慌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   梁夜确定自己没看错,是姜恒。秉着自己怎么也算那小子长辈的心态,梁夜还是拨通了谢离的电话。   “什么?行,我先跟过去看看!”   --------------------   过渡章,是与案件相关的内容,下一章会说清楚。大家假期过得开心吗? 第83章 蔷薇刑3   ·   姜恒这小子骑车太猛,等到梁夜挂断电话,他已经完全消失在梁夜的视野里了。谢离在电话里说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间姜恒应该在学校,不该出现在城北。回想刚才姜恒那小子的神情,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梁夜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在电话里听出了谢离的担忧,罢了,谁让姜恒是谢离牵挂的人呢?这事他作为长辈怎么也得管管。   也不知道姜恒那小子是不是在自行车上装了马达,梁夜就地蹬了一辆共享单车向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骑骑停停间问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一个骑着自行车穿校服的高中生经过,这浪费了他不少时间。此时此刻,蹬自行车的梁警官十分想念他送去原厂维修还在回来路上的川崎ZH2,要是他的宝贝坐骑在身边,他根本不用这么费力“健身”。   最终,他在一家老式酒吧外面发现姜恒刚才骑过的那辆自行车。   老式酒吧外面的装潢年久失修,连门口闪烁的霓虹灯都坏了一半。梁夜只身前往,还没走进门就见里面冲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女生,她一见到梁夜便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他的衣服,哭道:“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报警,我的朋友在里面!他有危险!”   “什么?!”   梁夜没来得及想太多,直接冲进乌漆麻黑的酒吧里。走道上突然冲出来几个杀马特冲着梁夜骂骂咧咧,一看就是那种专门找学生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见梁夜单枪匹马,便几个人一起上准备抓住他。   “他只有一个人!快抓住他!”   “就你们几个弱鸡想抓住我?开什么玩笑!”   不远处的包厢里传出打斗时玻璃破碎的声响,梁夜顿觉不妙,他上前站定脚步,一手一个过肩摔,瞬间两人便被甩到身后,抱着膝盖胳膊躺地上痛得嗷嗷叫。还有两人往前跃跃欲试,梁夜大吼一声“不怕死就来啊”,吓得面前两人瞬间跑了,让开了一条毫无阻拦的路。   前方不远处传出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人的打斗声以及姜恒的微弱呼救声。梁夜迅速锁定最后一个包厢,他冲到包厢门口喊道:“姜恒!谁他妈敢动他!”   门从里面锁死了,里面传出一些梁夜不敢想象的声音,他气得浑身颤抖,往铁门猛地一撞,再伸腿朝门的中央使劲一踹,“砰”的一声巨响,整扇铁门从外往里轰然倒地,砸起一地的碎玻璃。   见到包厢里的情况时,梁夜立即火冒三丈——乱七八糟的包厢里,六七个裸汉正围着姜恒,试图脱他的裤子……   梁夜红着眼,他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铁棒狠狠甩了出去,压在姜恒身上那人瞬间惨叫倒下。   “他妈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一个都别想跑!”   ·   “徐远,我有事先走,病人资料你整理好发我邮箱。”谢离两三下解掉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   “噢噢噢!好的谢医生!你这么急是要去哪?”徐远抱着一沓资料看着他。   “我外甥出了点事,先走了。”谢离连包都没来得及拿,随手扯了围巾搭在肩上,拿着手机就出了办公室。   徐远看着谢离匆忙离开的背影,神情变得漠然,他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的软肋……”   谢离跟着梁夜给的定位,到了枰南的另一所医院。   “姜恒呢?”谢离看着他。   “没事了,在里面。”梁夜指了指旁边的病房门,“估计受了惊吓,现在还没醒。”   谢离小心翼翼把门推开条缝往里瞧了一眼,病床上,姜恒安静地躺着,输液的那只手臂有多处明显的瘀青和擦伤。谢离不免皱起眉头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夜叹了口气:“你先坐下,我跟你说。”   当时梁夜闯进包厢,看见那番不堪入目的场景,一气之下将屋里那些人揍得纷纷在地上爬着求饶,梁夜问:“说!到底谁派你们来的!”   姜恒一个高中生能惹多大的事,会被人这样侮辱?像姜恒这个年龄段的少年犯梁夜见过不少,梁夜看得出姜恒跟那些孩子不一样,他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惹是生非的人,再回想到在酒吧外面遇到的那个女生,他猜测姜恒八成是被人骗来,是为了救那女孩才受困在此。但是看面前这种情况,这群人大概一开始就是冲姜恒来的。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局。   梁夜又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说不说?”   “我……我说!我们是蔷薇馆的人,今天收到的任务是来做了这学生……”   任务……又是任务!还是蔷薇馆的任务!而梁夜前段时间接触的血蔷薇便是蔷薇馆的老板。蔷薇馆是三角街里最为出名的情色场所,他选择跟血蔷薇做交易也是看中蔷薇馆跟“盲点”之间存在的联系。看来蔷薇馆的人不仅仅是卖身那么简单,背后还做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买卖。可是为什么姜恒会跟蔷薇馆扯上关系呢?这让梁夜百思不得其解。   “蔷薇馆?”听完梁夜的讲述,谢离显然很疑惑,“这是什么?”   这也让梁夜困惑不已,他原本多留了一个心眼,想试探一下谢离听到蔷薇馆的反应。但是现在看来,谢离对蔷薇馆并不知情。梁夜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怀疑,解释道:“这是枰南一个情色场所,我不明白姜恒一个学生怎么会跟这种地方扯上关系,得等他醒来你亲自去问了。不过我还遇到一个女孩,我猜测当时姜恒是为了救她才会落入坏人手中的,我已经让朵朵去找人了,等她来后我们好好问问。”   “你也不用担心,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被侵犯的痕迹,都是皮外伤,不过可能受了些惊吓……”   病房里突然有了些声响,应该是姜恒醒了。谢离很快站起身,超梁夜点了点头:“你说的我知道了,我先进去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   梁夜戴上帽子,他特意将帽檐压低,低着头只能看见下面半张脸。虽说姜恒当年还是个几岁的小毛孩,记忆力不至于那么好,但自从上次姜恒在网吧喝醉说在哪见过他之后,他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他害怕姜恒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谢离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但显然梁夜想多了,两人走进病房没待两分钟,这小破孩就躲进了厕所。   “你们出去!我不认识你们!”姜恒躲在厕所里朝他们吼,根本不肯出来见人。   梁夜上前敲了敲厕所门:“姜恒,这是你舅舅。”   “我没有舅舅!你们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们!”姜恒在里面狠狠拍了几下门,像受伤的小兽遇到危险依然会竖起毛发试图保护自己。   梁夜还想敲门,却被谢离伸手拦住了。   谢离朝他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厕所门柔声说:“好……姜恒,我们先离开,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记得跟医生说。”   听到谢离的声音后,卫生间里的人立刻停止了动作,病房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像是无声的拒绝。谢离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拉着梁夜走了出去。   大晚上的,梁夜已经饿的不行,抓到犯人后他就让陈晓峰去处理了,自己一直陪着姜恒和谢离到现在,想来谢离也跟他一样肚子撑不住了。两人给姜恒点了个外卖让人送去,便移步到医院旁边的小吃店坐了下来。   梁夜给他倒了杯热茶,安慰道:“那孩子可能有点应激反应……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事我一定会帮你查的。”   “嗯,他不想见我很正常,这些年一直这样,我习惯了。”谢离说这番话时没什么情绪,但是梁夜还是看得出来,他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习惯。   “如果找到那个女孩,请务必让我见一见。”谢离背靠在墙上,有些心不在焉。   “你过来。”梁夜突然说。   谢离:“什么?”   “你转过来。”梁夜伸出双手,摆正了他的肩膀。   谢离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围巾已经松散得不成样子,乱糟糟的像搭了根海带在脖子上。梁夜二话不说,直接上手解开围巾,重新在他脖子上围了两圈,又轻轻在围巾上拍了两下:“谢医生还是一丝不苟的时候更好看。”   谢离没有抵触,他十分自然地接受梁夜帮他系围巾,脸上难得地露出点笑容:“谢了。”   小吃店的门发出“叮”的一声响,林朵朵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梁哥,谢医生。这位是姜恒的同学,她有话要说。”   那女孩走上前,红着眼睛说:“我叫陈缘,是我骗了姜恒。”   --------------------   求收藏求关注求海星求评论!非常抱歉,真的不是故意拖更的,因为这一章涉及到多个事件,我花了大量时间理清逻辑,实在不好意思啦!今晚双更!谢谢大家! 第84章 蔷薇刑4   ·   “按照陈缘的说法,这个叫万滔的学生胁迫她,她由于恐惧才骗姜恒去那里,原本陈缘以为那些人只是想打架,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对姜恒做这种事。”梁夜揉了揉眉头,“现在的小孩究竟在想什么?这完全超出了校园暴力的范畴了啊!一天天净给警察添乱……”   只要找到万滔问清楚他和蔷薇馆的关系,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清晰了。   于是梁夜连夜把万滔请到了派出所喝茶,跟着万滔来的还有他的家长。万滔坐在讯问室里,他家长就守在旁边。   本来梁夜想让谢离回去休息的,但他非要来旁观,梁夜知道今天姜恒这件事带给他很大冲击,所以也没阻拦,泡了杯茶放在他旁边。   万家也算是枰南的有钱人家,万滔父亲大概也还不清楚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但有钱有地位的人不能丢了面子,来之前就已经联系好律师在外面等着了。   万滔的父亲问道:“不知道我儿子犯了什么错要被请来这里?”   “万滔同学,我们为什么找你来,想必你很清楚。”梁夜向来对这些自视甚高的有钱人向来没多少好脸色,直接跳过了他爸。   “你涉嫌买凶杀人,我没说错吧?”梁警官惯用的诈人伎俩。   “什么?!”万父怒拍了一下桌面,显得无比震惊。   万滔一听,被吓得浑身发抖:“你说什么?!不可能!”   “那你自己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万滔大声给自己辩驳:“我根本没找人杀他……只是找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父亲掐了一把手臂,万滔便收住了嘴。   这一个动作被梁夜看在眼内,他笑得很不友好:“这位家长,你倒是让他把话说完啊,这是不想配合调查吗?说!找人对姜恒做了什么?”   “这位警官,我儿子未满十八岁,你们大晚上的没有证据就直接要他认罪,做法是不是有些欠妥?而且枰南市局的警官我也是有过接触的,我的律师也在警局外面候着,你们这样逼供一个小孩是不是不太符合工作流程?”万滔的父亲笑了笑,他见梁夜年轻,以为他也是枰南那些容易拿捏的小警察,于是将自己的权势实力展露无遗。   “万滔父亲,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请你们来的。”   梁夜抖了抖手中的纸张:“万滔你看清楚,这是你威胁陈缘的短信截图,还记得吗?你们学校的陈缘、姜恒,认识吧?对了还有一个叫李晤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梁夜转向万父:“万滔父亲,这事你比我清楚吧?这两兄弟的内斗持续了许多年,这事你要说你不知道想必不会有人相信。如今万滔害李晤不成,便想害他的好朋友姜恒,我说,你们家的事情能不能自己家关上门解决?出去祸害别人家小孩算什么事?你们家的这些破事要不要我一条一条摘出来给你们说说?我说到做到。”   自己家的丑事就这样被梁夜抖了出来,万滔父亲突然气急败坏,他转身甩了万滔一记响亮耳光:“废物!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去打扰李晤!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万滔跪在地上抱着他爸的大腿哭嚷:“爸……爸你信我,不是我的主意!是有人教唆我这么做的!”   “教唆?”梁夜坐直了身体。   “说,是谁教唆你的?”声音来自梁夜身后。   旁观的谢离由始至终一直坐在暗处,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万滔说受人教唆时,他才迫切地开了口。   梁夜突然意识到,谢离或许一直在等万滔说出这个答案。   也就是说,谢离早就猜到了。   梁夜看向谢离,他看不透那张冷漠而沉着的脸。   “我不知道他是谁……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跟我说可以帮我整整姜恒,我以为他是姜恒的仇家,就答应了……”   谢离站起身,他的整张脸终于完整地暴露在光线之下。他有些急切地问:“那人长什么样?”   “我真的不知道!他总是戴着口罩墨镜帽子,我从来都没见过他的样子……不过我们有在手机上联系过,但奇怪的是,每次他发完信息给我,我看完后短信都会自动清除,我……我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那是“盲点”病毒强大的自动清理功能!   “那你知道蔷薇馆吗?”梁夜问道。   “蔷薇馆?没听说过……短信里那人说,帮我安排人去强了姜恒,事成之后我只需要往他发来的账号里付钱就行了。但现在我都没收到他最新的信息……”万滔突然狂喜,“我没收到信息!是不是代表事情没成,姜恒没事?”   他仿佛得救了般看向他父亲:“爸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是被人教唆的,而且现在姜恒也没事,我也会没事的,对吧?”   听见儿子这么说,万父也松了一口气,当着梁夜的面说要起诉警察,要给儿子请最好的律师。   梁夜冷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怎么样,都轮不到他做主。”谢离的话掷地有声,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讯问室,没再回看一眼。   ·   凌晨,派出所门口依然明亮如常,在旁边无人经过的小路上,梁夜和谢离,一人夹着一根香烟,正相顾无言地抽着。   谢离抽完自己手中那根,自然而然地伸手找梁夜要,梁夜没给他:“不给,都第五根了。”   谢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夺走了梁夜指缝之间的那根香烟:“你也别抽了。”   梁夜无奈地笑了笑:“谢医生还挺霸道。”   谢离没理他,仰头看着如墨一般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别担心,警察会处理好的,相信我。”梁夜拍了拍他的肩。   沉默良久,谢离终于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作恶多端的人现在还好好地待在这里,有钱保护他,有法律保护他,而被欺负的人却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待在医院……为什么?”   梁夜答道:“《未成年人保护法》有时候也会保护人渣的,不过我相信大部分时候,它是在保护应该保护的人。”   “希望如此。”谢离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姜恒从小就很懂事,他虽然不在我身边长大,但也没学坏,没让人操过心……他一直很好。”   梁夜看着他,有些心疼:“阿离,不必内疚。你也好,姜恒也好,都还有很多时间,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谢离没再回答他,默默地把从梁夜手上抢来的烟,一口接着一口抽到熄灭。   --------------------   今天的第二更!明天周三也是双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梁夜和谢离呀!谢谢! 第85章 蔷薇刑5   ·   冬天昼短夜长,早上七点多天还没亮,远方的启明星依然在指路。   “老李头,我说你带的这路真的能看到日出?”一名老妇人用探照灯射了射前面带路的老人。   “当然,这是枰南城东视野最好的一座山,沿着这条路上山顶,不仅能看见日出,还能看见大片大片的云海翻腾,那风景别提多美了,跟黄山的云海有的一拼。”被称作老李头的老人回答。   另一个“地中海”老人大笑:“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老李头,你别蒙我们。”   “瞧你这话,我老李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昨天下了半天雨,今天一定会出现云海,看得见日出。”老李头被两个老友取笑也不恼,指着山路边一块石头说,“到那坐着喝点水吧,还有半程山路要走呢!”   “行行,歇会儿,离日出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不急。”老妇人率先坐下,从背包里抽出保温杯喝了两口。   老李头坐在石头边上,左右看了看,总也不顺眼:“奇怪了,上次我来的时候,这块石头明明在对面那条路边上啊,怎么放这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地中海”老人说,“这山路崎岖多弯,这种石头多着呢。”   “我不会记错,当时我还被这块石头硌了一脚,现在都还疼着呢,我肯定不会记错。”老李站起来,围着石头转了一圈,突然鼻子灵敏地吸了吸,“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怪味?”老妇人站起身,把保温杯塞回背包里,“是有点啊,像死老鼠的味道。”   “地中海”老人到处嗅了嗅,突然拨开石头背后的树枝指了指:“是很臭,快看这边有条小路呢!”   三名老人合力搬走碍事的石头,沿着臭味的来源踏上这条被人踩平的小路。周围全是黑压压的树影,安静得只能听见几人的脚步声。   突然,前面带路的老李停下了脚步,气氛随之变得紧张。   “你怎么突然不走了?”老妇人戳了戳老李僵直的后背。   “有……有东西……”老李头说话都带着颤音。   “什么东西?”老妇人朝前方看了一眼,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俩神经兮兮的,到底看到什么了?”“地中海”老头从最后走到前面,接过老妇人的探照灯往前照射出去——   稀松的土面上有一只腐烂的,带着血肉的人手!   ·   欧阳这几天有些焦头烂额,他对比了全国各地移交来的关于氰化钠中毒的案件,近三年就有一百多宗,死者的中毒成分说是与氰化钠相关,但实际上与他们这次追查的毒药并不同源,他只筛选出十宗类似的案件准备做二次对比。这屁股刚坐下呢,李庭君那边又让他出去帮忙了。   “欧阳法医,真是麻烦了,最近我们所里的法医都被派去别的任务了,今天多亏你来帮忙。”李庭君撩起警戒线,沿着已经被清理好的泥泞小路走进去。   “没事,梁夜说了你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随时找我们。”欧阳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跟在后面。   这次的案发地点是枰南城东郊外的一座荒山,这里地处偏僻,山林密集,听说前些年被开发商承包了准备打造成森林别墅,但由于道路不通交通不便,至今都没人来开发。   “报案人是几名退休的徒步爱好者,老人家退休后没事就喜欢到处走走,专门找一些没开发的山路走,今日一早走到这附近闻到臭味,再走到这就看见土里露出来一只腐烂的人手,可把这几个老人吓得不轻,当即报了警。”   臭味实在太大,李庭君使劲屏住呼吸,他觉得自己戴了三层口罩都遮挡不住。   全副武装的欧阳法医顶着这股味儿,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查看:“根据尸臭和腐烂程度判断大概死了四至五天,胸部心脏的位置出血最多,初步判断这一处是致死伤,具体要搬回所里清理后再检查。”   李庭君说:“这不是第一埋尸现场,你看旁边的山泥。”   距离尸体大概几米的地方,有一处更高的山坡,山泥从坡上滑下来,连带着尸体一起滚到了现在他们站立的地方。   “这片山地土质疏松,加上昨天下了半天雨,造成了山泥倾泻,这尸体才会连带着山坡的泥土滚下来。”   “那我们上去看看。”   欧阳和李庭君顺着山坡爬上去收集泥土样品,毫无意外沾了一脚的泥土。突然,欧阳感觉脚下有异物,他蹲下身拾起来看,那是一根半截手指长的,类似植物根茎的东西。   ·   夜晚,灯红酒绿的三角街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精彩纷呈。   梁夜站在街口处,回头又问了谢离一句:“阿离,你确定要跟我去?”   “嗯。”谢离答得笃定。   梁夜又劝了劝:“三角街里面很复杂,我们要见的血蔷薇你别看她是个女人,但也是个危险人物,我是觉得……”   “你是担心我拖累你?”   “不不不,我是觉得你不如在对面街等我,我一打探到消息就立刻出来跟你会合,这样比较好。”   “我不会拖累你。”谢离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其实不用我说,相信你也猜到了,我确实担心有人想害我,想害姜恒。”   梁夜讶然,他看着面前的谢离,那种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确实猜到了谢离执意要跟来的原因,但是更多的,也只能等谢离亲口告诉他了。   “梁夜,你先别问为什么。等我确认后,我一定会跟你坦白一切。只是现在,你一个人去还是不够的,我得亲自去一趟。”   梁夜叹了口气,妥协地道:“好。”   “那我们——”谢离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个黑色口罩贴上了他的脸。   “跟着我也行,不过你这张脸实在太过张扬,戴个口罩遮一遮。”口罩的绑绳扣上谢离耳背,梁夜若有若无地碰了碰他的耳垂,得逞地笑道,“走吧,你进去后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管,梁哥保护你。”   不明不白被占了便宜的谢离:“……”   两人进入三角街后,一前一后地在街头巷尾穿行。这里人潮汹涌,梁夜走到半程突然回头拉住了谢离的手,也不管人家什么反应,只说了句“人多怕你走丢”便扭头往前走。   梁夜之前来过一次,他将谢离带到那个无人售卖的成人用品店门口时,谢离的脸不着痕迹地僵了僵:“来这里做什么?”   “你别乱想,这是蔷薇馆的接头地点。”梁夜一副清者自清的表情。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哟嗬!小帅哥,你又来找姐姐啦?”   谢离看向梁夜,嘴里突然冒出一个字:“又?”   闻言,梁夜颇为无奈地合了合眼,转身对那浓妆艳抹的女人说:“这位姐姐请你注意用词,我来找你们老板,烦请帮忙开开门。”   梁夜转身就小声跟谢离解释:“我不认识她。”   谢离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梁夜却从这个眼神里感到一丝细微又凛冽的寒气,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怎么这次还多带了个帅哥?姐姐我得好好给他搜搜身……”   还没说完,女人已经将魔爪伸向谢离的下身,幸亏被梁夜手疾眼快给挡住了。   “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梁夜笑着,递给女人几张钞票。   小费到手,女人也识趣:“行了行了,跟你们开开玩笑。自己把手机放保险柜里,跟我来。”   --------------------   求海星求评论求收藏!鞠躬!十分感谢!今晚还有一更! 第86章 蔷薇刑6   ·   “李邪人来了?”血蔷薇坐在软榻之上,她正半眯着眼看面前的监控屏幕,一名男佣正在给她的脚指甲涂上红色。   “是,他这次还带了一个人。”站在旁边的少女答道。   “还带了人?”血蔷薇突然来了兴致,她半坐起身,看向面前的监控,屏幕上是人从后门进入蔷薇馆的画面,那个名叫“李邪”的年轻人背着一个大背包,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稍矮半个头的男人。   那男人戴着口罩,看不见具体长什么模样,但血蔷薇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里他的侧脸看了许久。   直到屏幕里的两人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将目光移到真人的身上。   “几日不见,李邪先生过得还好吗?”   谢离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在梁夜身后小声重复了一句:“李邪?”   听到声音的梁夜,悄悄伸手到背后拍了拍谢离手背,谢离当即明白了这是他卧底的身份。   “挺好的,几日不见,蔷薇老板越发风姿动人。”冠冕堂皇的商业吹捧,梁警官简直张口就来。   血蔷薇明面上是跟梁夜聊天,目光却一直盯着站在他身后的人:“这位是?”   “这位是我合伙人。”梁夜率先回答。   血蔷薇看也没看梁夜,直接跟谢离对视:“合伙人先生,怎么称呼?”   谢离先跟梁夜对视,才往前走出一步,他答道:“叶良。”   梁夜:“……”   血蔷薇高坐在大厅的卧榻上,今天的她跟梁夜第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她穿着深V连衣短裙,两条长腿垂下床沿,不经意地轻轻摆动着,一举一动自然是风情万种,性感又撩人。   “叶良。”血蔷薇饶有兴致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后笑道,“叶良先生,名字很好听。”   这话梁夜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寻常,血蔷薇那直勾勾看着谢离的眼神,明显表现出她对谢离的兴趣高于今晚他带来的东西。   “蔷薇老板,要不我们还是先验货吧。之前说好的,我这边交货,你提供‘盲点’的邀请信。”   血蔷薇伸出修长的两指,有人往她的手指缝隙递上一个银行卡大小的小信封 “你想要的邀请信代码就在这信封里,到时只需要将芯片插入电脑,‘盲点’系统会自动为你打开。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给你做担保才拿到的,现在就看你是不是诚心诚意要跟我做生意了,李邪先生。”   “当然了。”梁夜拉开背包拉链,向她展示,“这背包装了十斤药,全送给蔷薇老板了,就当是我的诚意。”   他着重说了“诚意”二字。   血蔷薇轻飘飘看了一眼那背包中的东西,随即咧开红唇微微一笑:“李邪先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一行有一行的规定,我们这一行,交易前都得验货,这你懂吧。”   这一招梁夜早有准备,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这动作看似是随机选取,实则他拿出的是早就做好标记的真“春药”。   “这规矩我自然是懂的,那就有请蔷薇老板派个人来试药吧。”梁夜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哦?谁说要用我的人?”血蔷薇毫不在乎地喝了一口红酒。   “你什么意思?”梁夜瞬间警惕了起来。   “李邪先生,不是我不想相信你。但是我们才见两次,我又怎么知道你手上的药是春药还是毒药呢?万一你别有用心,想害我的人怎么办?我的人,每一个都是很宝贵的。”血蔷薇笑得妩媚,纤纤玉指指向了梁夜身后的人,“所以,当然是用你的人啊。”   “不行!”   “不行?”血蔷薇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一道白光在梁夜面前晃过,那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架在他的脖子上,而用匕首的人正是一直站在血蔷薇身边的那位少女。   与此同时,谢离也被人禁锢住了双手,无法反抗。   “李邪先生,我血蔷薇的名号不是随便喊出来的。你既然是想和我做生意,来了我的地盘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卖货不验货,没有这个道理。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样,今晚你们两个恐怕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再问你一次,你是想继续做生意还是现在就‘出去’呢?”   那冰冷的匕首刀锋就在距离大动脉0.5厘米的位置,只要梁夜再多说一句“不行”,那杀手女孩必定让他见血。   梁夜的喉结动了动,随后佯装轻松一笑:“蔷薇老板你也太心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他不行,我行,我来我来。”   梁夜瞟了一眼谢离,继续笑着说:“其实他才是我老板,我是他的手下,哪有让老板亲自试药的道理,当然是我这个小的来,是吧。”   闻言,血蔷薇又打量了谢离一眼,笑着开口道:“哦?原来叶先生才是老板?那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没听到吗?还不赶紧放开叶先生!”   两名保镖立刻松开谢离的手,退回原位。谢离活动了两下手腕,走到梁夜跟前,站定后朝他看了一眼。梁夜则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血蔷薇吩咐道:“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拿杯酒来给李邪先生?”   一杯红酒送到梁夜跟前,他接下后二话不说就朝里面倒了半袋真正的“春药”。   “我这药效用相当好,寥寥几克就能让人神魂颠倒。就算是个阳痿的,半小时内都会欲火焚身,药效能持续到半夜,比市面上的壮阳药管用多了。”这些话是梁夜即兴编的,他虽然不知道李庭君给他的药有多大作用,但心里已经在想着后面该怎么表演了。   血蔷薇脸上带着深深笑意:“那我拭目以待。”   梁夜装模作样地摇晃了几下红酒杯,仰起头正准备一饮而尽时,却被人拦住手抢了过去。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谢离已经扯掉口罩,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快地将酒杯里的液体全部吞咽下肚了。   阿离?!梁夜再夺回酒杯时,里面已经一滴不剩了。   “你干什么?”梁夜急得差点直接喊出谢离的真名。。   谢离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朝卧榻之上的血蔷薇说:“我既然是他的老板,那由我来试药岂不是更值得信任?药已经试了,趁我神志还算清醒,蔷薇老板现在应该可以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了吧。”   谢离指的是血蔷薇手中的邀请涵芯片。   血蔷薇看清谢离的面貌后眼前一亮:“叶老板豪爽,没想到叶老板这口罩之下竟然藏着这么惊艳的一张脸。”   紧接着,血蔷薇从卧榻上走了下来,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谢离跟前。她的目光自谢离摘开口罩后就没有离开过,可以说是毫不避讳地欣赏着谢离的脸。她停在谢离跟前,将手中的卡片轻巧地塞进谢离胸前的口袋里。   和那个信封一起的,还有一朵红色的蔷薇花,直挺挺地别在谢离的胸前。   “蔷薇花未眠,叶先生,既然你喝了那么猛的药,今晚由我来陪你试试效果如何?”   谢离:……   梁夜:???   梁夜一脚横插到两人中间:“我看就不用了吧,蔷薇老板千金之躯……”   血蔷薇低骂了一句:“你懂什么!我不试试效果怎么知道你这药是不是像你说的一样厉害!”   “我觉得不如……”梁夜现在十分懊恼,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一招!   “你闭嘴!”血蔷薇瞪了梁夜一眼,转身就拉着谢离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后厅的卧室走去,“你跟我来!”   梁夜手疾眼快拉住了谢离另一边手,不让人走。   “你什么意思?”血蔷薇没耐心了。   “我也要一起!”梁夜大声喊道。   血蔷薇:……   谢离:……   血蔷薇没有给梁夜这个小跟班好脸色,直接骂道:“你想得美!”   梁夜:???   正在三人拉拉扯扯争执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保镖,那人高声说:“不好了老板,警察来了!”   听说警察来了,站在旁边的匕首少女瞬间便冲到梁夜跟前,将匕首横在他脖子上,怒道:“是你报的警?”   --------------------   梁那个夜,你想干嘛??哔——   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十分感谢!今晚双更! 第87章 我要你来吻我   “警察已经到楼下了!”保镖喊道。   “是你报的警?”少女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没等人回答,下一秒便冲着大动脉划了过去。   但梁夜反应极快,他往后一仰,依靠腰力稳住重心,随后向少女使出一拳,拳风过处,少女迅速避开,两人就此分开了几米远。   “妹妹我看你有病吧?我俩手机都放在保险柜里,我用什么报警啊我报警!我一个卖药的报警抓我自己?”   后面的保镖看两人起了冲突,也纷纷加入战局,从背后开始袭击梁夜。梁夜气还没喘一口,转身一个飞踢,将最前面那个大高个踹了回去,顺带砸倒后边的两人。   而持匕首的少女也没有闲着,她往匕首的柄上一按,匕首立即变长了几寸,成了一把短刀。   “你反抗那么激烈!不是你还有谁?!”少女持短刀直接冲向梁夜,出手的每一刀都朝着要命的位置使去。   “你想捅我我还得让着你来捅?”   梁夜一面应付几个保镖,一面还要躲避女孩的刀锋,他也看出来了这少女刀刀致命,只要他稍微不留心,恐怕就真的得横着出去了。   “你们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喂!血蔷薇!出来管管你的手下!”   但哪里还有什么血蔷薇?梁夜举目四顾,不但没看见血蔷薇,也没看见谢离,血蔷薇早就拉着谢离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操!”梁夜心乱如麻,谢离刚吃了那种药,难道真的要和血蔷薇那个?   这次报警确实是梁夜所为,他来之前做了预判,到点如果他和谢离还没不出去,陈晓峰便带人来扫黄。但是这陈晓峰也不知是不是没吃饭,动作居然那么慢,到现在还没来到!   梁夜凌空抬起一脚,面前的矮个子瞬间倒地,疼得嗷嗷直叫。   “你们老板把我老板朋友带去哪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少女持短刀越挫越勇,一刀过去划伤了梁夜手臂。   “靠!别怪爷没让着你!”   梁夜从小就有武术天赋,后来读军校又拿过队里校内的格斗冠军,赤手空拳对付对方六七个人没在怕的。既然对方下了狠手,那他也没必要留情面了。   打斗声伴随着物品破碎声持续不断响起,各种昂贵的桌椅花瓶、名贵油画都在打斗过程中被砸得烂碎一地,不多时便成了报废品,而原先瑰丽堂皇的蔷薇馆大厅也俨然一个垃圾场。   梁夜发了狂,他不仅要揍人,还要拆房子!   ·   另一边,血蔷薇卧室的隐秘小道里,只有血蔷薇和谢离两人。   “果然是你!”血蔷薇看着面前的人,带着掩盖不住的欣喜,“许久不见,你变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你依然和当年一样好看。”   谢离说:“我也没想到是你。”   今天没戴眼镜,蔷薇馆大厅内光线阴暗不定,谢离在梁夜与之交谈时一直观察辨认,为此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在认出她后,谢离没有多加犹豫便摘下口罩,让对方也知晓是自己。   但梁夜太聪明了,动作太过刻意他会起疑心的,所以谢离才出此下策——替他喝掉那杯酒。   真的是下策!谢离很快就后悔了——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慢慢升高。   “你怎么在这?你当初牺牲了那么多才脱离的组织,怎么突然又回来趟蹚这趟浑水?”血蔷薇指的是谢离找他她要‘“盲点”’邀请凾函这件事。   “那个暗网系统和组织有关?”谢离不可敢置信。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血蔷薇,她震惊道:“原来……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离意识到整件事情并不简单,他一时半会儿没法梳理清楚。但是他今天来这不是为了打探组织的行动的,他有更重要的目的:“更多的事情日后再说,我今天来这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昨天城北一间酒吧里有个高中生差点被你们蔷薇馆的人……侵犯,你知道这件事吗?”   血蔷薇惭愧地点了点头:“这个订单任务早在几天前就接到了,是替人解忧。我确实按照订单要求派出了几个人……被害的是你什么人?”   谢离双眼无光,忍着气息情绪答了句“亲人”。   “对不起……我不知……——”   “人救回来了,没出事。”谢离没有看她,他的脸没有表情时,总是透着一股冷峻的气息,:“你能不能找到下订单的人的信息?”   血蔷薇答道:“你可能对现在的系统不太了解,现在系统所有的活ID都是虚拟的 ,很难找到具体的人,不过我尽力试试!”   药力作用越来越强烈,谢离感觉自己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神智志也开始模糊不清了。他摇了摇头:“好,那麻烦你,找到后联系我。”   血蔷薇皱着眉看他:“药性效这么快就发作了?你那什么朋友?!居然真的给你喝这种药!分明就是想害你!”   谢离:……   血蔷薇小姐大概忘了,明明是她逼他们喝的……   卧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巨响,那扇厚重的实木门竟然被人生生踹出了一个洞!随后那人伸手进来,直接打开了门锁。   血蔷薇二话不说推着谢离往密道外走:“没时间了,警察快来了!找到那人我会联系你的!你沿着这条密道出去乘坐电梯直达一楼,从小门出去就能走到对面大街上!”   “轰”的一声,天花板那盏水晶吊灯被砸了个稀吧碎巴烂,梁夜抓着那名少女的:“血蔷薇!你给老子出来!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砍这妹子一根手指!”   谢离浑身难受,他将自己的衣领揪成一团,对血蔷薇说:“让他……和我一起走。”   紧接着,血蔷薇又听到了自己心爱的白瓷浴缸碎裂的声音,不,那不是浴缸破碎的声音,是她心碎的声音。   她握着拳,咬牙切齿道:“……好!”   下一秒,血蔷薇揪着谢离的衣领使劲地亲了一口——白衬衫的领子上,出现了一个鲜艳的红唇印出现在上面。   谢离无奈道:“你这是……”   “我这是报复!谁让他砸我浴缸砸我房子!”说完,血说蔷薇还顺便解了谢离一粒衣扣。   谢离:……   ·   谢离被血蔷薇从密道里带出来时,梁夜正用短刀横在那杀手少女的脖子上。   “放人!”血蔷薇怒气冲冲地将谢离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梁夜也撤下短刀,将他手中那少女推了过去。   梁夜伸出一臂将谢离搂进紧怀里,担忧地问:“还好吗?”   谢离脸颊通红,他强忍着燥热答道:“没事。”   “不想被警察抓走就从这条密道出去。”血蔷薇让开身后的路,脸上没有一点好脸色。   实际上梁夜也没别的选择了,陈晓峰这厮扫黄不知道扫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出现,他只能顺水推舟演好他的小混混,沿着血蔷薇给的路走了。   “谢了。”梁夜扔下短刀,搂着谢离往密道出口走去,:“我们走。”   ·   出了蔷薇馆,梁夜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将谢离送回他家。   两人坐在后座,梁夜让谢离依偎在自己肩上,但谢离无比抗拒地甩开了他的手,自己缩到了窗边离得他远远的,还抱着自己的双臂摩擦。   “阿离……你还好吗?”梁夜心里难受。   “别碰我!”谢离自认自己还有几分理智,是他不敢让梁夜碰。   直到回到家门口时,谢离已经不能算清醒了。他滚烫得像在被火烤一样,除此之外,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欲望。   开了门,梁夜跟在他身后想要进来,却被他反手一推关在了家门外。   “阿离!”梁夜猛地拍门。   “阿离你让我进去!”   谢离置若罔闻充耳不闻,他直接冲进浴室打开了冷水淋浴。   屋子里的小黑猫见到主人回来了,喵喵叫个不停,又跑到门边去,对着门外的人叫。   冰冷的水柱沿着他的发丝一路淋湿他全身,可奇怪的是,他已经将自己淋得浑身湿透了,那该死的性欲望还是丝毫没有减少。更严重的是,那凉丝丝的水流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像是被人温柔抚摸着一样,他沉浸在这种触感里,下意识地脱开摩挲起了自己的衣衫。   欲望驱使下,谢离隔着湿衣服将自己全身上下用力地抚摸了一遍,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他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现在这个无法控制自己情欲的自己。那种失控的感觉、被人操纵的感觉使他愤怒,使他失去理智,使他无法平静!   要想办法,冷静下来——他想起之前梁夜被人下了药是怎么让自己清醒的……   谢离扶着墙走到了厨房,他举起水果刀,闭上眼睛,准备在手臂上划一刀,好人让自己恢复清醒。   “你疯了吗?!”梁夜突然出现,抢走他手中的刀。   “你……你怎么……”谢离呼吸粗重,他想问梁夜怎么进来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条干毛巾包裹住了。   “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自己!”梁夜将他打横抱起,直接抱回卧室里。   谢离六神无主地坐在床上,他浑身湿透,却燥热不止。   梁夜转身打开衣柜,想给他找干爽的衣服换上,但手却抬不起来了——一双滚烫的双手正拉着他的手掌。   “梁夜,我变得很奇怪……”谢离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你不奇怪,你很正常。”梁夜抚上他的脸。   谢离仰起头,凝望着面前人:“梁夜,我要你来吻我。”   ---------------------涩色的夲-   这章和下一章都不加蔷薇刑的标题。嗯……下一章正在努力中,很快更!求求海星求求收藏求求评论求求关注啦!感谢! 第88章 想要你   “你……你说什么?”梁夜并非没听清谢离说什么,他只是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次。   “梁夜,我说我要你吻我。”谢离又说了一遍。   还没听他说完,梁夜便已经情难自禁欺身而上,一把将人推倒。   “是你要求的,谢医生,不能反悔。”   紧接着,梁夜慢慢低下头去,轻轻地落下一吻。   那是极轻极轻的一吻,如蜻蜓点水,又如清风拂柳,像是在亲吻一件易碎的珍宝。   谢离睁开眼时心跳骤然加快,他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突然蕴翳了一片雾色。   ……   梁夜下床转身走出卧室,没半分钟便回来了,顺带关上了卧室门不让小黑猫进来。小黑猫不知两位主人在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一直在大厅外面来回跑动,喵喵喵叫个不停。   回来时梁夜手上多了一只护手霜,那是谢离平时习惯用消毒液洗手,洗手间里常备着的。   谢离浑身发烫,他感觉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看着梁夜从手里挤出护手霜,问道:“梁夜……你确定要这样吗?”   其实他不是非要梁夜来帮他解决当前的问题,春药的药效咬咬牙熬一熬总会过去,他之所以这样问,是不想误了梁夜。   这种事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后悔呢?   闻言,梁夜动作稍稍一顿,不由得又俯下身去与谢离接吻。   他确定!他当然确定!他很早很早就确定了!   ……   谢离完全处于被动的位置,他被动地接受着梁夜带给他的一切,又带着点甘之如饴。   谢离朦胧中听见他说:“我确定,我无比确定。谢离,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谢离眼泪瞬间溢了出来,正当他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他被梁夜翻了个身。   “……你……你还要做什么?”谢离惊道。   “还早呢,阿离。”   “不行!出去!”   “才刚刚开始……”   “够了……够了梁夜,不要了!”   “嘘,别动。”   ……   “阿离,你腰上怎么有个疤?”   谢离光滑细腻的腰背上,竟然有个丑陋的疤痕,那是类似手术缝合后的疤。   “别碰那!”谢离呵道,他的语气带着无比真实的抗拒。   那是他不能碰的伤疤。   梁夜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他看不见谢离此时的脸,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谢离对这个疤有着极深的厌恶。   他在那疤痕上落下一吻,柔声说道:“好,我不碰了。”   ……   各种声音全都交织在一起,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又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   后半夜谢离已经精力全无,昏昏睡了过去。梁夜小心翼翼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吹干头发,然后才将他抱回床,紧紧拥着他入眠。   这晚,梁夜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愿以偿的满足。他没骗谢离,他等这一天确实等了很久很久。   如果他没记错,他至少等了十年。   窗外是寒风呼啸,屋内是暖灯温床。   以前一个人睡总觉得床很大,现在两个人睡刚刚好,他们拥抱着彼此,沉入了睡眠。   ·   第二天,梁夜比谢离更早醒来。   他自小就不是个爱睡觉的人,初中时经常半夜偷跑出去网吧打游戏第二天上学依然生龙活虎,加上读军校时经常夜里吹哨紧急训练,早就养成了少眠精睡的习惯。昨晚他们虽然搞到半夜梁夜人已经筋疲力竭了,但补充几个小时的踏实睡眠后他基本恢复了充沛精力。   早晨醒来时感觉很微妙,梁夜刚睁开眼,有种大梦初醒的错觉。   房间还是暗的,床头柜一盏小小的台灯彻夜长明,微弱的光线映在谢离干净清瘦的脸上,他正合着眼睛,睡得安然。   梁夜突然想起十年前,他到谢离家过夜的那一晚。   当时谢离还是盲人,他们家夜里总要为他留一盏灯,就像今天这盏灯一样。   当天夜里下了大雨,他和谢离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他们两个少年刚经历完一场浩劫没多少天,彼此互相拯救的时候,大概都没有想过会有安然无恙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畅谈的一天。他们聊过绑架案的凶险,聊了案件的背后,后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什么,梁夜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后半夜的雨明明不大,却依然能将这家徒四壁的玻璃窗拍得响亮。   他还记得,他趁谢离睡着,偷偷亲了他的唇,那种触感轻柔得就像在亲吻一朵花的花瓣。   少年心动来得雨急风骤,却又气势磅礴,灿烂得如同夏日烟火,此后的日子都在难忘中度过。   喜欢谢离这件事他十年前就确定了。   只是这件事,如果梁夜不说,估计谢离这辈子都不会知晓。   梁夜看着面前熟睡的人,无声地笑了。   随后,他又在谢离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想,这是他的阿离,他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   这是他第二次在谢离家过夜了。   上一次他走得狼狈,还是因为谢离向他打听段烨的坟墓,他是撒谎被赶走的。   谢离的公寓装修算得上精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摆设,一览无余,也没什么好好奇的。梁夜起床后,直接走进厨房,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挑了几枚鸡蛋,敲进锅里。   “阿离啊阿离,委屈你了,谁让我只会做煎蛋呢?”   梁夜边自言自语,边撒上了盐和胡椒粉,乘上碟子后,又用另一个碟子盖着保温。   一脸自信地做完早餐后,他从谢离昨晚换下的外套口袋上找到了“盲点”的邀请函芯片,还有一朵残破的红色蔷薇花,出于刑警的习惯,他将这两样东西都装进了一个透明密封袋中,当作证物保存。   而那件印有血蔷薇唇印的衬衫,被梁夜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刚处理完“垃圾”准备去洗手,转身便瞧见谢离正靠在房门边看自己。   谢离没梁夜那么好精神,他睡眼惺忪地靠在门边,松垮的睡衣套在身上,露出来的脖子、锁骨、手腕都泛着一块块的青红色。谢离感觉自己浑身酸痛,特别是腰和腿,都快直不起来了,只能靠着门框维持站姿。   别人不知道的,还要怀疑梁夜昨晚跟他打了一架。   “醒啦。”梁夜笑盈盈走上前。   “嗯。”谢离答道。   “你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给你做了两个荷包蛋,放桌上了,你去洗漱完记得吃。”   “嗯。”   “我先去上班了,晚上去医院接你。”梁夜双手捧着谢离那张刚睡醒的脸,低头想去亲他的额头。   谢离耳根发热,他条件反射地躲了躲,但还是被梁夜按住了后脑勺,轻轻碰了碰唇。   “怎么,谢医生睡了翻脸不认人?”梁夜调笑他。   谢医生勉强恢复了表情管理,他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不是要上班吗?怎么那么多废话。”   “行,我走了,别想我。”梁夜笑着应道,爽快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对了。”谢离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停了他:“昨晚我明明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他明明把人关在外面了,这门锁也没坏,梁夜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梁夜不正经地看了他一眼:“谢医生记性这么好,自己药性发作都不忘要把我关在门外,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谢离摇了摇头。   梁夜指着锁眼,笑着说:“你进去后没拔钥匙。”   谢离:……   这么说,谢离自己在洗手间做的那些事……也被他看到了?   “滚!”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梁夜在门外笑得很欠揍。   几分钟后,梁夜发来微信问:“还疼吗”   谢离没理他。   这下可好了,谢离只是去刷个牙的功夫,回来后看见手机全是梁某人的信息轰炸。   “阿离,疼不疼啊?”   “要不要看医生?”   “吃早饭了没?我那煎蛋还不错吧?下回再给你做!””   “要不你在家休息算了,你那个不值钱的班不上也罢。”   “我养你。”   “你那个破公寓也太小了,床也小,要不你搬到我家来?”   “早上我喂了警长,别给他吃那么多了,胖得跟猪一样。”   “……想你了,怎么办?”   “阿离阿离,理理我呗。”   ……   谢离翻看了半天,无奈之下索性给他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最后,屏幕弹出一条:“阿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看完后谢离沉默半晌,最终在手机上回了一个“嗯”。   ·   午后,眼科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里,一个戴着墨镜涂着红唇的美艳女人正坐在里面,她优雅地拿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按道理来说她通常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文艺范的咖啡厅里的,还是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更加适合她。   咖啡室的门被人打开,她立刻调整了坐姿,朝来者挥了挥手。   “你来了,A。”   ----------------------------------------------------   (以下是补字数内容)   小剧场1:   衬衫被人解到一半就停下了,梁夜皱起眉头。   “这唇印……今晚弄的?”   “……嗯。”毫无波澜的一句”嗯“。   梁夜看着面前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莫名泛着酸:“以后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许碰你。”   “嗯……”谢离眯着眼睛看他。   身上那件沾染了唇印的衬衫被粗暴地扯开,梁夜往身后一扔,便湿答答粘在地上。   小剧场2:   “等……等一下……用这个……”谢离拉开床头柜,里面有好几盒还没拆过包装的东西。   梁夜从里面拿出一盒,用嘴咬开了一只,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医院、医院发的……没用过。”谢离别开了脸。   “那我们现在用。”梁夜坏笑。   --------------------   删不了了已经……真的没写什么!别锁我啦!求求啦! 第89章 蔷薇刑7   ·   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天高云淡,偶有几片云飘到围墙之内,十九岁的谢离抬头看向天空,他已经在这栋房子生活了一年,这一年来他想尽办法都没能踏出过这里半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或许终此一生都只能坐井观天。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动静,他猛地将手里的洒水壶甩了出去。   来者后退了一步,那水壶“咚隆”一声砸在地上,水花溅湿了他名贵的皮鞋。   那人也不恼,低头拾起地上那只用来浇花的水壶,走到花园前将壶里残余的水淋到那一片白色蔷薇花上。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陆启鸣脸上依然是和颜悦色。   谢离没理他,转身要进屋里,但他还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哐当”一声,那只洒水壶在地上摔得稀碎。   “来人,把花园铲了。”陆启鸣抽出手帕,气定神闲地擦了擦手。   “凭什么?”谢离反驳他,这片小花园是他被困在这里唯一的消遣,而且那些蔷薇花是他一手一脚从种子萌芽培养到现在花团锦簇的,凭什么他说铲就铲?   “那本就是我送你消遣的,我怎么毁不得?”陆启鸣回头看他,似乎是对他的反应很惊奇,“你不是想出去吗?我有个朋友看上你种的白蔷薇了,你帮我把花送去,顺利完成任务,以后就放你出去。”   “你说什么?”谢离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这栋房子除了他和他的保镖,从来就没有人进来过。   “阿离,以你的听力和记忆力,应该不用我重复吧?不要学傻子说话。”陆启鸣笑了笑,看起来心情比刚进来时好了很多。   谢离面无表情:“送去哪?”   陆启鸣递给他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秀景山庄597号,七点。   “切记你的代号是A,出去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那人不会活过今晚。我会派三个人去协助你,到时你将花送到别墅门前,完成交接就好了。”   “仅仅是送货?”谢离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陆启鸣点头,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就这么简单,送完货如果还有时间,你可以顺路去看一眼你那小外甥。”   一听到可以出门,还可以去见姜恒,谢离那张冰山脸立刻有了神采,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变化,但依然让陆启鸣觉得这个十九岁的少年非常好拿捏,这种将人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不过,超时没送到,就要接受惩罚了,不用我多说吧?”   谢离没回答,他其实不明白陆启鸣嘴里的惩罚具体是什么,这一年来他除了被囚禁在这里,基本没有受过身体上的伤害。   “这是你第一次任务,A,祝你顺利。”陆启鸣笑得温文尔雅,听起来真像是祝福语一样。   但谢离知道,那句话的潜台词是让他别搞小动作。   谢离将卡片收进口袋,一言不发拿着剪刀剪下花园里所有盛开的白蔷薇,将它们妥善装进一个大的木箱子里。   他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封装、打包、装车,然后坐上保镖的车出发。   车是从地下车库开出的,谢离上车之前已经被人蒙上了眼睛绑好了双手,防止他记住路线。抵达目的地后,会有人给他松绑解开眼罩。   小别墅二楼的阳台上,陆启鸣端着一杯酒静静看汽车开走,然后向身后的人发问:“少了什么?”   “实验室里少了三支麻醉剂。”   陆启鸣抿了一口酒,笑了笑,随后吩咐身后的人:“出发吧,远远跟着就好,看着他。”   ·   谢离坐在后座,身旁两个保镖按着他的手臂,陆启鸣嘴上说是派人来协助他,说到底还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也用得着他派满屋子的人守着,出门送个花还得三个大汉跟着,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不过谢离确实有逃跑的打算。   困着他的那一幢别墅实在太大,围墙很高,保镖众多,如果他一直待在里面根本没办法脱身,但是现在这辆车上,只有三个人,今天出逃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他曾经眼盲,听力比一般人要强许多,现在就算是蒙着双眼,他也能靠着听觉辨别他们这辆车经过了什么地方。   这辆车从别墅地下停车场驶出后,沿途有不少鸟鸣声,车辆呈下山趋势,也就是说他住的别墅应该属于伴山别墅,他不能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在枰南市内,但这一年气候变化跟枰南的气候差异不大,大概是枰南郊区或者邻市,那么到底是哪个环山别墅区呢?地理知识有限,加上实在闭塞太久了,谢离一时无法下判断。   但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然后去报警!   谢离提高了警惕,继续听车内的动静。车又往前行进了大概十分钟,谢离突然听到车里有一些异响,准确来说,声音应该是从后备箱传来的。   “救命……救命……”   “谁来救救我……”   是一道微弱的女声,她正在求救,随后又传来几声敲打着木箱子的声音。   谢离猛地一怔,他循着声音微微侧过脸,想听得更清晰些。   确实,他没有听错——后备箱里还有一个人。   这才是陆启鸣让他送的“花”。   “……我晕车。”谢离突然开口,“能不能开窗?我想吹吹风。”   左边的保镖埋怨:“怎么这么多事?”   开车的保镖道:“还是给他开吧,人家金贵着呢,别一会儿下车直接晕了,回去挨骂的还是我们。”   右边的保镖说:“真是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   “老板做事别乱猜。”开车的叮嘱了一句。   两个保镖故意将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风一下从车外灌了进来,将谢离的头发吹散。   谢离淡淡说了句:“多谢。”   左右两边都有风灌入车内,吹得谢离左脸凉丝丝的,还带着腥咸的气味。谢离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原来,他们正在沿海的公路上。   后备箱的声响还在持续,但女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再等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谢离问。   “哎哟?我发现,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左边的保镖起了疑心。   “我想上洗手间。”谢离脸色不改道,“到底还要多久?”   后半句,他明显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大概还要十五分钟,憋着。”司机答道。   “憋不了了,你放我下车,我就地解决。”   左边的保镖显然看他不顺眼很久了,继续嘲笑他:“哟?平时不是很要脸吗?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谢离对这种语言暴力不以为意,继续尝试说服司机停车:“我是真急,你们派人跟着我,我跑不掉。”   车里另外三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许是不好意思得罪谢离这尊大佛,加之谢离展示出来的弱态,让他们觉得他根本不可能摆脱控制,三人便同意停车让他下车解手。   “劳烦两位大哥带带路,帮忙找一处遮蔽的地方。”   “真是臭讲究,打开车门裤子一拉就撒得了,还要去多远?”左边的保镖非常看不惯谢离这种身娇肉贵的人。   “人家跟我们不一样,走吧别废话,那边有一处草丛,就带他去那边。”右边的保镖稍微善解人意一点,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害怕谢离回去跟老板告状才这么好说话的。   谢离蒙着眼罩,他看不见前路,两名保镖扣着他双手将他带车,往车后方走了大概五十米,走进软糯的沙土里。   司机扭头看见他们走进海边的草丛里,又看了一眼后备箱,确定“货品”还在,便点了一支烟,惬意地抽了起来。   五分钟过去了,司机见还没有人从草丛里出来,他往窗外探出头喊了一声:“喂,你们快点,别耽误事儿!”   “来了。”   “赶紧的!”司机听到声音便启动引擎准备发车,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了奇怪之处——刚才回答他的人,不是两名保镖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谢离!   他果断打开车门准备出去抓人,但车门才刚开启到一半,就被人用力推了回来。   一支纤细的针筒猛地插进他的后颈,又被人拔了出去。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司机惊恐地按着后颈,冰凉的液体已然进入他的身体。   谢离往后退了几步,不作回答。   司机挣扎着推开车门,还没走两步便已浑身乏力。   “你……你……”   昏迷前,他看见谢离单薄的身形在呼啸的海风中摇摇欲坠,目光却沉着又冷静,那深灰色的瞳孔中映着自己颓然倒下的身影。   --------------------   后面还有一更! 第90章 蔷薇刑8   打开了后备箱,谢离又撬开那原本装作蔷薇的木箱子,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正蜷缩在里面,那姿态十分扭曲,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这个木箱底下还装着他亲手剪下的蔷薇花,女孩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裙子,她身上的皮肤已经被蔷薇花茎上的刺所伤,血落在白色的花瓣上,生生将白蔷薇染成了红色。   “你还好吗?”谢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女孩倏然睁眼,眼泪涌了出来,她痛苦地求谢离:“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是来救你的,你现在能走动吗?”谢离看见女孩虚弱的样子,有些担忧。   本来谢离给那三名保镖打了强效麻醉后,自己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逃脱陆启鸣掌控的,但是如果带着这个女孩,恐怕连百分之十的可能都没有了。   但是如果他今天不带走这个女孩,等陆启鸣的人来到,一定还会将她卖到别的地方,她的人生很有可能因为谢离的自私而被毁掉。   在人性的钟摆前,他实在无法做到独自偷生。   谢离将女孩从木箱子里抱出来,他的双手也被蔷薇花刺划伤了,白皙的皮肤正往外渗出血珠。他咬着牙,用尽力气抱着女孩沿着海岸向前面的丛林里走去。   夕阳下山,天色暗了一半。两人好不容易走进了丛林里,女孩跟他说:“放我下来,我能走。”   “确定吗?”   女孩点点头,她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谢离将她放到地上,拾给她一根木棍让她支撑着走。她走得很艰难,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整个人被塞进那么小一个木箱子里,恐怕骨头都断了几根。   不过她比谢离想象中坚强,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不喊一句痛。   看见女孩这般隐忍,谢离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被绑架的自己。   大抵他当时逃出来也是这般狼狈,一路摔跤一路跌跌撞撞,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脚步。   因为他要找人回去救段烨,他不能放弃。   “你受伤了……”女孩指着他的手臂,是被蔷薇花刺伤的。   谢离摇了摇头:“我没事,快点走,进了树林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你也是被抓来当‘礼物’的吗?”女孩看着谢离的脸,似乎在好奇。   “不是。”   其实谢离也不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陆启鸣现在早就派人来把他们抓回去了,为什么他迟迟看不见有人追来?   难道说,陆启鸣真的打算放过他了吗?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他。   谢离刚想答出自己的名字,陆启鸣的话却在他脑海中浮现。   “切记你的代号是A,出去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那人不会活过今晚。”   谢离深吸一口气,答道:“A。”   “A?”女孩念了一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勉强笑了笑道,“我记住了。”   “如果我能活到逃出去,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离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确定,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夜幕早已降临,他们已经沿着海边的山林走了几个小时,两人的体力都快到极限了,突然,他们瞥见前方不远处,有灯火闪烁。   “是火光!是村庄!有人!”女孩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嘘!”谢离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对方噤声。   “怎么了?”女孩小声问。   “我们要分开走了。你沿着西边的树林继续走,今晚在树林里躲一躲,先别去有人的地方,明早天一亮你马上去求救,如果沿途发现有车轮的痕迹,暂时不要进村,沿海遇到归来的渔民可以向他们求助。”   谢离一字一句交代得清清楚楚,怕对方记不住,又说了一遍。   “记住了吗?”   女孩点点头:“那你呢?”   “不用管我,一会儿你只管往西边走,无论我这边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不要发出声音。”其实谢离早就听到了车辆驶进树林的声音,不远不近。如果前面有村庄,那陆启鸣一定就在终点等着他。   今天,是陆启鸣给他的考试。   第一道题出现在沿海公路上,如果当时他不救人,兴许自己还能走得快些,逃脱的机会也就更大。   第二道题就是现在,摆在谢离面前的有多个选择,他可以骗女孩去引开保镖,自己逃生,也可以自己去引开保镖,让女孩逃生,抑或是和女孩一直躲到天亮再找人求救。   但是真的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吗?只要跟谢离在一起,女孩或许永远没有逃跑的机会。   况且陆启鸣不会让他走这条路。   陆启鸣更期待看到谢离自己乖乖出现,跟他回去,这样谢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办法逃跑了。   他想要的是谢离自己服输。   谢离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走了那么长的路都没有人来抓他,因为陆启鸣要让他知道,无论他走多远,都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走吧,记住我说的,一切顺利。”谢离转身,冲出了那片森林。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女孩在漆黑的森林里看着他,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月光照射下闪着光亮。   谢离没有回答,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   ·   往事如云烟在脑海中一掠而过。   “还以为没机会再见了。”血蔷薇笑了笑,目光闪烁。   谢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走。”   “不,你还是救了我。我按照你说的去做,第二天被一个渔民救了。”血蔷薇感慨万千,“后来我为了找你,花了不少心思,比如用现在这个身份成为了系统的供应商。”   “我原以为进入系统就有机会接触到你,没想到刚进去就听说A被除名了。”   --------------------   这段回忆终于写完了,都是可怜人呜呜呜!无论怎样,谢离还是会选择救人,他总是没办法置之度外的。唉。   求海星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作者!求求啦! 第91章 蔷薇刑9   ·   罗小飞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当他敲下最后一个按键,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绿色信号标志,这间小小的网吧仓库一下子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我去!真连上了!”陈晓峰连忙开香槟庆祝,“来吧一人一杯。”   “终于连上了!”林朵朵接过香槟喝了一口,马上被味道呛到差点滮出泪水。   熬了几天夜的欧阳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大家在庆祝,也接过香槟加入庆祝团队:“是那个暗网攻破了吗?这么高兴。”   林朵朵兴奋答道:“对啊欧阳!我们离成功不远了!”   “梁哥,你也来一杯。”陈晓峰递香槟给梁夜。   梁夜摆手说了句“你们喝”,便又站回到罗小飞身边。   罗小飞依然定睛看着电脑,他还不敢放松,他这边同时跟京北的小张联机,将“盲点”的数据传输到京北警局的网警总台。   “不过,这个页面怎么看上去这么普通啊?罗列的商品只有文字信息没有图片,而且都是一些无法辨别真伪的东西,也没看到我们想找的违禁品。”林朵朵好奇道。   确实,这一个网页上陈列的交易“商品”乍看上去都是一些普通的东西,比如限制级片子、个人贴身衣物、违禁书籍,再出格一点的就是某某明星私密照或者个人信息之类的“商品”,陈列这些“商品”的供应商均是不同的ID,很难确定“商品”真实性。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商品”确实存在一定市场价值,“商品”旁边可以看到销售量,少的一个月能售出一两单,多的一个月都有五十多单。   “没错,因为我们现在还在网站设置的虚拟页面的第一层。”罗小飞头也没抬,继续对着另一边的电脑屏幕敲打键盘,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几粒汗珠。   梁夜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网站的创建者很狡猾,他将网站设置成三个等级的网页,邀请函给的身份是有一定权限的,我们现在只能停留在网站第一层,也就是说只能出售或者购买这一层的东西。”   “攻破第三层要花多少时间?”   罗小飞看了看屏幕下方的时间,又扶了下眼镜说:“不出意外的话,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行,你跟小张继续联机对接。”梁夜拍了拍罗小飞的肩膀,转身点了点后面喝香槟的那三人,“你们仨一起,过来开个会。”   几人移步到隔间坐下,梁夜推来白板,在上面写了几个名字,然后坐到几人跟前。   林朵朵目光犀利,她对着梁夜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梁哥,你这有块脏东西。”   梁夜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上方,手指并没沾上什么,疑惑道:“没脏啊。”   “奇怪,这明明有一片灰灰的……”林朵朵直接上手,往梁夜脖子上一抹,发现那是他脖子上的瘀青,她顿时双眼一亮,“这是……是我想的那个吗?”   “咳咳!”   梁夜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赶紧给我退回去!没大没小的,摸什么摸,你梁哥是你能摸的吗?”   其余三人都没忍住,捂着嘴笑。   林朵朵想起陈晓峰昨天的任务,立刻就推断出昨晚梁夜八成是跟谢医生在一起!   梁夜用笔敲了敲白板:“你们都给我严肃点,特别是你陈晓峰,昨天不是让你带人去蔷薇馆吗?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在楼上跟人家十几个保镖打,是电梯坏了还是楼梯上锁了,你下面一队人半天都上不来?怎么搞的!要不是血蔷薇突然改变主意,你就等着上来给我收尸吧!”   “别别别,梁哥别激动。”陈晓峰挨批了,赶紧认错,“我昨天确实按照你说的地点准时到达,可是我们一到楼下就遇到了一大群女人出来阻挠,我们处理完再上楼找血蔷薇,只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什么卖淫什么毒品,根本没现成的证据。就连你带去的那个背包里面装的也都是面粉,这下想赖也赖不到人家血蔷薇身上吧。”   “况且当时你们也已经走了,我猜你们肯定没事,就只好例行公事带几个人回去做笔录了。至于血蔷薇有没有猜到你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是她肯定知道你带去的背包里装的都是面粉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梁夜颔首,经过昨晚他和谢离在蔷薇馆的举动,还有后来陈晓峰带警察出动这一系列动作,血蔷薇再猜不出他是警察那就配不上她在江湖上的称号了,估计人现在正对着残破不堪的蔷薇馆满眼怒火地骂着梁夜呢。   想到这,梁夜还真打了个喷嚏。   “阿——嚏!”看来他想得没错……   “梁哥感冒了?一定是昨晚太操劳了,要不我给你泡一杯壮阳茶?”林朵朵笑嘻嘻地出来献殷勤。   另外两人强忍着笑意,这群人里面也就只有林朵朵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敢在领导面前造次。   “我谢谢你啊。”梁夜白了她一眼,继续道,“欧阳你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欧阳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他将资料递给梁夜,顶着一双黑眼圈说:“我今天正好想跟你说,前几天我翻看了近三年全国各地的氰化物中毒案,筛选出十几个有可能跟杨子贤父母服用的毒药同源的,你看一下。”   梁夜接过资料翻看了几份,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十几份还是有点多,这样吧,朵朵你配合欧阳从这些卷宗里找出一些相似点。给你们提供一下思路,重点看当时所涉案件的凶手的笔录,查看毒药到底是从外地进入还是本地生产的,如果是外地得来的毒药,那很可能就是从‘盲点’上购得的。你们筛选一下,这个结果出来后会方便我们找出氰化物毒药的供应商。”   来活了,林朵朵立刻正经答道:“收到!”   “如果没有什么事那就散会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欧阳突然说话:“对了梁夜,李警官那边昨天接到一宗荒山埋尸案,他说他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让我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去给他看看。”   “他有给我打电话吗?”梁夜心虚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昨晚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行我知道了,一会儿网站出结果了我再过去。”   说完,他便站起身将自己的笔记本收进包里,连带着那个装着证物的透明袋子也塞了进去。   “这是什么?”欧阳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过来就拿起他的证物袋看。   “血蔷薇给的。”梁夜觉得欧阳这种反应不简单,问道,“怎么了?”   透明的证物袋里装着一朵枯败的红色蔷薇花,花瓣掉了不少在袋子里,估计是保管不善蹭掉的。衰败的花朵下面还有半截手指长短的绿色花茎,十分扎眼。   欧阳拿起那个小袋子看了一会儿,相似的长度,相似的裁剪痕迹……   他突然道:“昨天的埋尸现场,我们发现了跟这个相似的花茎,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把这个带回沿江路警局。”   这朵破败的红色蔷薇,是昨晚血蔷薇塞到谢离的外套口袋里的。这是蔷薇馆的一种仪式——被血蔷薇选中的人,会被赋予这样一朵蔷薇花。   她将花献给谢离,是偶然事件还是故意为之?   梁夜在脑海中像播电影一样回放了昨晚的场景,一时间也找不出任何破绽,谢离表现得太正常了,而血蔷薇也……不对!   一定是昨晚彻夜的欢愉将他冲昏了头,梁夜猛然想起,昨晚离开前,血蔷薇跟谢离单独相处了几分钟。   谢离、血蔷薇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梁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行,你把这个带回去,如果李庭君手上的案子真的跟血蔷薇有关,那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好——”   这边欧阳话音未落,外面的网吧突然传来了一阵可怕的惨叫声——   “靠!这什么东西!老子差点就赢了!”   “老板!这弹出的是什么玩意儿?”   “老板快来!你家电脑被人黑了!”   “我靠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我的游戏!”   梁夜动作极快,他率先打开仓库门冲出去,但前脚刚到门口,他就滞在了原地,后面涌出来的几个人也纷纷傻了眼。   偌大一间网吧,几十台正在运行的电脑完全失控,电脑屏幕正在高频闪烁,很快就显示出倒计时。整个网吧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屏幕上数字的变化,大气不敢出。   ——5。   ——4。   ——3。   ——2。   ——1。   当数字到“1”之后,梁夜放眼望去,所有的电脑屏幕都显示出同一个图像,那是一个红色骷髅头,一串文字在骷髅头的眼眶位置弹出——   “You failed!”   随后,罗小飞颓废的声音从隔间传了出来:“老三,网吧主机被人黑了。”   --------------------   这个案件涉及很多人物关系的剖析,以及大案件的追踪方向,所以会长一点。谢谢海星和鼓励!我都收到啦!周三前还有三章,正在努力码字中! 第92章 蔷薇刑10   ·   眼科医院旁边的咖啡馆里,血蔷薇静候多时。一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A要约他在这里见面,但见到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原来你是医生啊?”   “嗯。”谢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久等了,刚才看病人拖延了一点时间。”   “不妨碍。”血蔷薇笑了笑。   “对了,你那个朋友到底什么来头?带来的东西全是面粉!”血蔷薇的语气还是能听出来生气,“早知道是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好了,何必大费周章。”   说完血蔷薇又朝谢离红润的嘴唇瞥了一眼,叹气道:“真是便宜那浑蛋了!”   穿着高领毛衣将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密的谢离:……   “说说你的事吧,为什么会回来?”谢离巧妙地扯开了话题。   血蔷薇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开口道:“那我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血蔷薇从小无父无母,九年前A从人**手中救了她,她得以逃出枰南,换了个身份到外地生活。由于长相方面的优势,她作为嫩模经常出入高档场所,后来机缘巧合下,她与一名姓齐的年轻网络工程师一见钟情,年纪轻轻就嫁入了有钱人家当了几年富太太。   但好景不长,她的挚爱齐工程师在一场车祸中意外离世,后来她带着大笔遗产回到枰南,一边组建了蔷薇馆收留失足少男少女,一边想办法打探A的下落。按照她的说法,她对九年前A拯救她这件事无法忘怀,于是想尽办法打探A的下落。   谈话过程中,血蔷薇连喝了几杯咖啡,或许是由于年少时惊鸿一瞥太过难忘,她现在面对这个成熟版的A,竟然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情感。   “这就是你组建蔷薇馆的原因?为了掩人耳目接近组织?”谢离双手交叠坐在她对面,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冒险做法非常不可思议。   血蔷薇张了张口,她避开谢离的眼神想了一会儿才答:“……也不完全是,不过想找到你是真的。”   “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血蔷薇笑了笑。   谢离感到愕然,其实他看得出来血蔷薇没有完全说实话。   但现代人谁又没几个秘密呢?尤其是像他们这种颠沛流离的人,像一个个穿着棉袄的刺猬,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锋利都包裹成柔软,虽然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难以接近不是吗?   他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能再跟我讲讲‘盲点’吗?”   这是梁夜冒着卧底的风险都要从血蔷薇手中拿到的东西,竟然也跟那个组织有关。   “你不知道?”血蔷薇睁大眼睛,她没想到有一天A也会从她嘴里打探组织的消息。   谢离困惑不已:“我三年前离开组织时,还没有‘盲点’,又或者当时已经有了,但我不知情。”   事实上,谢离并没有深入了解过陆启鸣背后的组织,他被关在伴山别墅那两年,一直没多少机会接触到外界信息。而陆启鸣本人对谢离的态度总是反复无常,导致谢离一度不知道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现在回想,其实陆启鸣让他读书,让他练拳,让他识毒,让他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不过都是想让他成为一把称心如意的犯罪武器罢了。   只可惜,谢离并没有表现出能为他所用的犯罪天赋。   练拳的时候他总会受伤,一旦受伤就会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去实验室学制毒,他狠下心来差点把自己炸死……   诸如此类的情况出现过许多次,这些都是谢离无声的反抗。看起来是最蠢的办法,但实际上是谢离的底牌。   他只有这条命,只有拿命相抵才有可能换来一线生机。   “除了在读书上能够稍微用点心,其他都自暴自弃了,阿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启鸣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话,“你的命我留着还有用,你不想活,也想想在外面的姜恒,你不想活,你猜姜恒想活吗?他还那么小,你也不想他不明不白就没了吧?”   “你敢动他试试!”   陆启鸣笑了:“我有什么不敢?别幼稚了阿离,只有你的命对我来说是有用的,别人的命不值一提。”   不过,陆启鸣大概怕有一天他真的会把自己搞死,后来确实没让他再接触任何危险的训练了,反而让他继续读书。   仔细回想,他虽然曾在陆启鸣的组织里存在过一段时间,但陆启鸣背后那些等级森严的精英杀手,谢离只接触过他的秘书何辛和曾经看管他的叫不上名号的保镖,其他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且陆启鸣老谋深算,在谢离决定退出后,他便彻底切断了谢离和组织的联系,导致谢离根本无法掌握任何陆启鸣的实际犯罪证据。   他甚至连曾经住过两年的伴山别墅在哪个位置都不能确定。   ·   见谢离一脸茫然,血蔷薇只好跟他详说自己这几年拿到的信息。   “‘盲点’这个网站大概成立时间是四年前,这是一个庞大的跨国暗网,通过‘盲点’交易的高价违禁品每日数以百计往来欧洲、亚洲、北美等地。这样一个庞大的网站建立起来不容易,短短几年就已经渗入许多普通人的生活中,所以我猜测它一定有着财力稳固又组织严密的背景。”   “于是你查到了九年前绑架你的组织?”   血蔷薇低头又喝了一口拿铁,点头道:“对,我用蔷薇馆作为信息收集中心,拿到了不少信息,这些年发展到枰南的拐卖组织很多都被警察抓获,我做过排除,最后却发现九年前绑架我的那个人**组织神秘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后来我又想方设法从黑道朋友那得到一些信息,他们说枰南曾经有一个富商资助的犯罪组织,成功转型脱胎换骨,道上很少再见到他们的踪迹。   “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这个犯罪组织了,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听说了‘盲点’。我猜想‘盲点’可能跟九年前绑架我的组织有关,我带着一丝能找到你的希望成为了供应商,后来我问过一个代号为H的人,他告诉我A已经退出了。。   “关于A的传闻很多,他们说A之所以叫A,是因为A的等级最高,跟老板最亲近。我听了也只是笑一笑,如果你真的跟老板最亲近,那你当年为什么放我走?所以我想传闻大多数都是谣言。你猜我后来听到什么?偶尔有送货人或者收货人跟我对接,他们有的说A早就死了,有的说A从未存在过,有的说A被组织剥了一层皮才得以脱身。但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说是A背叛了组织,他活该。”血蔷薇苦笑着看面前的谢离,“不过现在看你能走能跑,还有这么体面的工作 ,当年真的没事吗?”   默默听完这些话,谢离低头微微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还好,已经恢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血蔷薇喃喃了两遍,默默看向窗外的风景。   “可是你如何证明‘盲点’一定与我曾经所在的组织有关?”谢离反问她。   经他这么一问,血蔷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许是她太迫切想要找到‘盲点’幕后的人了,任何有一丝相关的、相似的可能性她都要抓住。   “……目前我还没有证据。”血蔷薇终究还是被谢离打击到了,她找了三年,仍然只是在和“盲点”表面的人周旋,从未真正接触过核心人物,“但是……但是你不怀疑吗?操控‘盲点’的人必然拥有雄厚的资本实力和训练严格的组织,而这与你曾经的组织非常接近,很有可能你背后的组织就是‘盲点’的前身……”   “我怀疑,但是我没有证据。”谢离比谁都清楚,想从陆启鸣身边找到犯罪证据根本不可能,他曾经在陆启鸣身边待过那么多年,不是没有尝试过。   只是每次都失败了……   “那……”   谢离已经喝光杯中的咖啡,他将咖啡杯轻轻放下,接触到玻璃桌面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血蔷薇识趣地没再问话,她知道,他们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真名叫谢离,以后见面不用再叫我A了。”   谢离扶了扶眼镜框,垂眸看着那空杯子里残存的咖啡渍:“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要找到我,应该是看中我在组织的地位,其实你真正想找的人并不是我,对吧?”   血蔷薇端咖啡的手停在空中,这一刻她向谢离投去警惕的目光。   “不过很可惜,我帮不了你。”谢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人。”   “昨天跟我一起去的李邪,他真名叫梁夜,是个警察。如果你愿意将你知道的信息告诉他的话,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帮助你。”   其实血蔷薇早就猜到李邪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谢离会在她面前直接揭穿。   “不过希望你能对我的过去保密,如你所知,我当年为了脱离组织牺牲了不少,不想再跟这个组织的任何事情扯上关系。”   血蔷薇盯着谢离那张漠然的脸看了许久,才点头道:“我会保密的。”   “如果你有麻烦,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我叫林雪薇,下次见面你也可以叫我本名。”   “你不帮我我不怪你,但是欠你的救命之情,我一直想还。” 第93章 蔷薇刑11   ·   下午六点,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谢离依然静坐在办公室里,他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脑上的病人资料看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冬日的夕阳沉得快,科室窗外早就是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屋里唯一的光源成了他面前那台台式电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啪”的一声,办公室瞬间变得亮堂。   谢离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猛烈光线,他别过脸避开光源,眼镜之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阖上又睁开,英俊帅气的梁警官正靠在科室门边。   他今天穿得很暖和,深褐色的加绒外套,合身的工装裤和军靴将他双腿衬得十分修长。谢离之所以觉得梁夜穿得暖和,是因为他脖子上罕见地围了一圈针织围巾,还戴了一双黑色皮手套。   科室门外的走廊已经关灯了,梁夜就这样站在白炽灯下,背后是黑暗的长廊,显得他整个人像是从电影窗格里跳出来的一样亮眼。谢离想,像他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都应该有目光相迎。   “看够了没,谢医生。”梁夜歪了歪头,笑意盈盈,“我有那么帅吗?”   谢离扶了扶镜框,这是他习惯性缓解自己尴尬的动作。   “还不错,梁警官。”谢离说。   这一答,梁夜的自信立刻呈百倍的涨幅增加,他坐到谢离的办公桌上,随手拿起桌面的一支笔挑起谢离的下巴:“那么请问谢医生能否赏脸跟我这个还不错的帅哥去约个会?”   谢离一脸镇定地推开他那支笔:“不是说不用来接吗?我又不是没长腿。”   “我在楼下等了你半个多小时,发微信也不回,上来就看见你在这神游,有你这么对待男朋友的?”   “男朋友”这三个字一出,谢离紧张得往走廊外看了看:“你瞎说什么。”   梁夜被他这种难得一见的小表情逗笑了:“你羞什么?我又没说很大声,只说给你听罢了。”   “……”谢离一时想不到怎么反驳。   “走不走,我都饿死了,今天忙了一天就等着和你去吃顿好的。”   谢离关掉电脑,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长风衣,整理了一下领口道:“走吧。”   楼下一辆黑绿相间的机车静静停着,梁夜霸道地给谢离戴上头盔,按下挡风镜片,感觉还是少些什么,梁夜又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巾,转着谢离的肩膀给他围了一圈:“这样暖和多了。”   谢离眨了几下眼,他有些无法理解这傻子的审美,揭开挡风镜片道:“梁夜,你不觉得这样很傻吗?”   梁夜皱起眉头,认真地对他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谢离一掌拍到梁夜手臂上。骂道:“去你的!”   梁夜捧腹大笑:“我天啊……谢医生当街打人骂人啦……哈哈哈哈哈”   “给我闭嘴。”谢离又捅了他肚子一下,自己跳上了车后座:“走不走,否则我要改变主意了。”   其实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多,抛开各种萦绕在两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不说,在谢离的印象中,这是他们两人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的第二顿饭。   这几年他独自生活,极少和别人一起共进晚餐。在他的概念里,晚餐是要和亲人一起吃的,没有亲人的晚餐,都不算是晚餐。他对那些独自吃饭的日子,都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对自己吃过的每一顿饭,都没有多少概念。   “总算能带你来吃顿好的了。”梁夜将切好的牛扒递给谢离,才开始切自己那一份,“吃啊,看我做什么?”   “其实也不用吃那么好,我吃什么都无所谓。”谢离知道这家云顶餐厅价格不菲,他并不太理解梁夜这种莫名奇妙的仪式感。   梁夜啧啧了两声,说:“阿离,话不能这么说。你跟我在一起,我又怎么能让你吃苦?况且咱们又不是吃不起,以后你想吃什么跟男朋友说,男朋友带你去吃。”   谢离觉得他今天是魔怔了,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强调自己的“男朋友”身份。   一名服务生刚好路过,听到梁夜的话后对两位帅哥投来惊异的目光。谢离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别过脸去悄悄吞了一块牛扒。   梁夜忍不住笑他:“这也要羞啊,脸皮真薄……唔!”   一大块牛肉被塞到梁夜嘴里,堵住了他那张老是说浑话的嘴。   “吃饭少说话。”谢离嫌弃道。   一顿安静、不被人打扰的晚饭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下完成了,两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吃饭的时候对彼此的种种猜疑绝口不提。   梁夜一会儿还要去沿江路派出所,只能先送谢离回家。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发现小区大门两旁挂上了红灯笼,道路两旁摆满了过年装饰用的鲜花盆栽,每个盆栽上还挂着小小的红包。   “快过年了。”谢离摘下头盔还给他。   是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梁夜看完灯笼和盆栽,突然转过脸看向谢离,接着他从机车上下来,一把将谢离搂紧在怀里。   谢离耳边响起梁夜低沉的声音:“阿离,过年搬去我家住吧,好吗?”   “好吗?”   “好吗好吗好吗?”梁夜见人没有回答,索性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你!”   谢离转头避开,却被人将脑袋按在肩膀上。   “不要躲避我,答应我好吗?”梁夜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在恳求。   或许是梁夜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许是他说的话太过动人,谢离竟真的有一刻想要长久地留在他身边。   他可以吗?   他问自己,他真的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吗……   “我……”   谢离刚想开口,一阵来电铃声切断了他的回答。   是梁夜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李庭君,他跟谢离对视一眼,见对方的点头同意后,他才接听电话。   梁夜背过身对着电话说:“是我,什么事?”   “梁夜,荒山埋尸案,血蔷薇有重大嫌疑!我们已经派人去抓她了,你赶紧过来!”   “好!我马上……”   李庭君又说了句什么,梁夜条件反射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他几秒钟之前还是深情款款双眼,瞬间变得迟疑不定。   “你刚说什么?”   他拿手机的手悬在半空,耳边再次响起李庭君的话:“监控显示,血蔷薇今天跟谢离见过面,你是和他在一起吧?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回来做个笔录,谢离很有问题。”   --------------------   李庭君:谢离很有问题。   梁夜:我老婆没问题。   李庭君:世界末日来了,丧尸啃掉梁夜的脑袋又吐了出来,丧尸大骂:呸!恋爱脑,狗都不吃!   梁夜:……   求求海星求求收藏求求关注作者!谢谢!后面还有一更! 第94章 蔷薇刑12   ·   深夜,热闹非凡的三角街突然闯入大批警车,警笛在街上持续鸣响,引来不少人注目。   酒鬼夜客们围在一起看热闹:“又是哪个场子出事了?”   “看样子直奔蔷薇馆去啊!”   “据说是抓老板娘血蔷薇,她在这三角街嚣张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惹了哪个高官老板,警察直接上门了。”   “哟,就是那个从不接待的老鸨?之前我去蔷薇馆找乐子,点了他们老板血蔷薇,被轰了出来。真是笑死人了,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我还嫌她脏呢!”   “哈哈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儿,人家哪能瞧得上你啊!”   “她手下那些人也是,脾气一个比一个臭,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活该!”   “行了行了,看看热闹得了……下一次指不定轮到谁呢!”   声势浩大的警笛声已经来到蔷薇馆楼下,整个蔷薇馆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血蔷薇正在卧室的密道里,发狠地将常伴身边那名短刀少女往外推。   “小月,你走!快走!”   以往警察扫黄扫毒,血蔷薇都会提前收到同行的消息,但是这次没有,据守门姑娘的消息,这次来的应该是刑警。   血蔷薇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尸体被发现了!   “我不走!我要跟他们拼命!”小月将匕首拆解成短刀,她满眼通红,已然进入备战状态。   血蔷薇抱着小月的头,低声说:“不,小月你听我说,你和我相依为命这几年,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不过,你还年轻,你趁现在离开这里,不要犹豫!我给你存了一笔钱,你知道在哪的对吧?钱不多,但是足够你生活好几年了,你去找个农村住下来,不会有人找到你,知道了吗?”   “我不想离开你……”小月突然哭了起来,两行泪水顺着她稚嫩的脸颊落下,“小月好不容易有人收留,有人给饭吃,有人给地方睡觉,小月好不容易有了家,小月不想离开你……”   她用拇指擦掉小月脸颊的泪,对她说:“我的事与你无关,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走出这个门,之后就当不认识我,听懂了吗?就算有任何人找到你,你都不要说你认识我明白了吗?”   “我不走……我不走!你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我可以帮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小月在哀嚎。   外面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血蔷薇实在没办法,将她狠狠推进了密道的电梯间,然后转身锁上了那扇门。   眼泪在血蔷薇眼眶打转,她显得失魂落魄,惊人的美貌一下子失去了平日里光彩夺目的风采,她在这一刻变得脆弱又无助,就像被削掉刺的蔷薇花,暴露在一处荆棘丛里。   可是她的眼神依然坚韧,就在转身的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九年前义无反顾冲出森林的那个消瘦的身影,   谢离当时是在怎样的心境之下才会做出那么危险的决定的呢?   年少的林雪薇想了许多年都没想明白。   但是今天,她突然就明白了。   当你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会比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强大。   谢离当年一定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样坚定吧,她想。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仇没报……   ·   “又见面了,蔷薇老板。”   梁夜推门而入,打开了她头顶的灯光,顺便推给她一杯热茶。   血蔷薇闻声抬头,她对梁夜的身份丝毫不感到意外:“你果然是警察。”   “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你猜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梁夜暗有所指。   谢离现在正在隔壁做笔录,李庭君非要亲自“审”他。梁夜相信谢离跟荒山埋尸案无关,但为了避嫌,他带谢离到警局后并未多说什么就自动自觉来审血蔷薇了。   血蔷薇笑了笑,答道:“猜的,你送我的面粉,我拿去喂狗,狗都不吃。”   “本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大概是不会再找你麻烦的,但是没想到你胆子不小,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梁夜拿起桌面的资料翻开到第一页,上面印有一张清晰的照片,是血蔷薇和一名男子同时进入某间会所的画面。   “7天前,被害人吴城在城东一所高级会所与你见面后没再出现。一天前,警方接到报案,几名老人城东郊外一座荒山上发现一具腐尸,经调查核实,尸体就是吴城本人。如果不是警方打电话到他家,他妻子还以为他在外地出差,所以他是瞒着家人跟你见面的吧,蔷薇老板。”   照片上的死者吴城长得极其普通,其职业也不过是个普通网站运营公司的经理。按照梁夜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个不论相貌还是背景都平平无奇的男人,血蔷薇这种绝色美女是不可能看得上的。而梁夜也听说蔷薇馆的传闻,老板血蔷薇从来不单独接待任何男人。   这让梁夜很是疑惑,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蔷薇老板,请问你怎么解释?”   逮捕过程中,警察有些粗鲁,不小心将血蔷薇身上的红色长裙踩掉了一片,此时她一条雪白的长腿裸露在外,跟梁夜初见她时一样,也没有穿鞋子。   梁夜见状,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血蔷薇的大腿上,遮盖住她的狼狈。   血蔷薇抬头看了一眼梁夜,尽管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失神了一瞬便恢复冷静。她就算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也依然神态自若,就算头发稍微凌乱了一点,也丝毫没有减弱她的气场。要是给她一个红酒杯,估计她还真的能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慢悠悠地喝起来。   梁夜见过的罪犯太多了,不同的人面对审讯就会有不同的态度。他知道血蔷薇现在想用自己仅有的气场掩饰一些东西,想要让她说实话,要慢慢来。   “说话。”梁夜用笔头敲了两下桌面。   其实血蔷薇没有多少纠结,她几乎是在梁夜开口前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她之所以迟迟不开口,是因为在想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锁定了是我?”   梁夜深吸一口气:“埋尸现场发现一根手指长短的高卢蔷薇根茎,经检验科查实,跟你昨天给我的那朵是同品种的蔷薇花,只能说你运气不太好,刚好碰上了我。”   那朵花明明是给谢离的。   血蔷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提示——梁夜不想将谢离牵扯进来。   看来谢离说得没错,梁夜是个值得信任的警察。   血蔷薇自嘲地笑了笑:“好,我承认,是我杀的人。”   “为什么杀他?”梁夜问。   “他想侵犯我,我就动手杀了他。”   “你们约会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为什么你还要杀他?” 梁夜步步紧逼。   “我反悔了,不行吗?”   “好,就当你反悔了,你是用什么工具杀的他?” 他问话的语速开始变快。   “用刀。”   “什么样的刀?多长?什么材质?”   问到这里,血蔷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了些怒气:“就随手拿的水果刀,我怎么知道。”   梁夜点了点头,继续问:“你杀他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我说过了,他想侵犯我,我反抗的时候插了他一刀,直中心脏。”   “你是从前面出手的,还是从后面出手的?”   血蔷薇拧着眉,她定定看着梁夜,一字一句答道:“后、面。”   问到这里,梁夜突然严肃了起来,他认真地问她:“如果男的要侵犯你,会让你在他后面吗?”   血蔷薇脸顿时一僵。   “蔷薇老板,你说谎了。”   --------------------   蔷薇刑这个案件很快就结案啦!多个案子并行查,又牵扯太多复杂关系,还有很多回忆插叙,希望我没有写得很乱::>_<:: 第95章 蔷薇刑13   ·   询问室的椅子被人拉开,发出一声“吱——”的声音,李庭君将本子拍到桌面,沉着一张脸推了杯热茶过去给对面的人。   “谢谢。”谢离接过茶,没有看他。   “不用谢我,是有人让我给你带的,说怕你犯困。”   李庭君坐下来,他凝视着面前这张十年前就见过的脸,恍然间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重新组装。   比如高中的某一天,老三突然翘了晚自习去了学校对面的残疾学校。   比如后来的某一天,老三突然成了协助警方解救绑架案的少年英雄。   又比如后来他们一起去鬼屋冒险,老三却偏要留在鬼屋外面等一个人下班……   曾经李庭君才念高中,该开的窍一个没开,他完全不明白老三当年那些怪异行为到底因为什么。直到今天,梁夜将谢离带到他面前时,他总算有些明白了。   时隔十年还是同一个人,老三这小子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   李庭君默默叹了口气。   “李警官为什么要叹气?”谢离不解地看向他。   “没什么。”   梁夜说过,谢离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段烨,李庭君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将梁夜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更何况,李庭君不相信谢离。   “说说你吧,我知道你昨晚跟梁夜一起去的蔷薇馆,不过你和血蔷薇认识不到一天,她就要单独和你见面,为什么?”虽然李庭君对谢离的怀疑一大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选择从最新的问题问起。   平时这个时间谢离应该已经在家撸猫躺着了,他确实没多少精神,只好喝一口热茶提提神:“嗯,是她约的我,她觉得我跟她的一个老朋友很像。”   李庭君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你是吗?”   “很显然,我不是。”   “监控显示,你和血蔷薇在咖啡厅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既然你不是她的朋友,那你们聊什么能聊那么久?”   “普通朋友的聊天,她表达她对我的欣赏,我表达我对她的礼貌,就算我们之前不熟,交个新朋友有什么不妥吗?”   李庭君“啪”的一下合上本子,脸上浮现出怒容:“谢离,我必须跟你强调一下,这里没有监控没有录音。你知不知道血蔷薇涉及一桩杀人埋尸案?如果你当真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   谢离反驳道:“否则要把我当成她的同伙吗?李警官,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你……”李庭君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以威胁性的目光看着谢离:“你接近梁夜究竟什么目的?”   面对这种毫无由来的问题,谢离轻轻一笑:“什么意思?”   “你知道梁夜在查什么案子,我很怀疑你接近他的动机。”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自从京北跟你见面后,梁夜查的每一个案子都跟你或多或少沾点关系,但是每次你都能全身而退,这是什么原因?你要是真的绝对单纯我可不信。”   李庭君自从上次知道谢离跟少年自杀案有关后,便私自从林朵朵和欧阳那边打听了谢离和梁夜的事,他知道后很长时间都没能过自己那关,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喜欢的人,他又忙于工作,便一直没找到时间去调查谢离。   现在好了,人自己送上门了,李庭君却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他继续咄咄逼人开口道:“你别以为我找不到证据就拿你没办法?也就只有梁夜信你,他这傻子。你不知道吧,尽管他怀疑你,却不愿意跟你坦言。这些日子以来,他无论多危险多辛苦绕多远都要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跟我们查的案子没有关系,你每次在他面前假装好人装单纯的时候难道不心虚吗?”   听完这些,谢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庭君,他沉默了几秒,才答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李警官。”   还是不明白,不配合。   这下李庭君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丢给谢离一支笔几张纸:“既然你还是不明白,那请你把你今天和血蔷薇的聊天内容一字不差给我写下来。谢医生学历这么高,这点记忆力应该还是有的吧?   “希望你不要让梁夜失望。”   说完,他便摔门而出,将谢离一个人反锁在询问室里。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谢离一人,他看着那张白纸,久久未动笔。   ·   “人不是你杀的。”   梁夜两手交叠在胸前,血蔷薇已经沉默了许久,跟他对视多次就是不肯说话。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来替你说。”   梁夜略带惋惜地开口:“法医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死者吴城的致命伤口在心脏,是由一把长约30厘米的短刀造成,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把刀就是你身边那个年轻的女保镖常用武器吧。”   说到这,血蔷薇不出所料地愣了一愣。   “先别紧张,多亏你名声远播,想查你的背景资料也不难。”梁夜翻到血蔷薇的背景资料那一页:“血蔷薇,原名林雪薇,孤儿一名,原本是枰南人,9年前到B市谋生,后来嫁给一名齐姓的有钱人。三年前,你的丈夫车祸而死,你得到了大笔遗产回到枰南,竟然带着这些钱走上了歪道。”   “你在三角街开了蔷薇馆,收养了不少失足少男少女,我姑且就当你是在做善事,这一部分先不论你对错。”   “够了……”血蔷薇用了咬了一下自己嘴唇,将下唇的口红啃掉了一半。   梁夜丝毫不顾她的反应,继续说:“你身边那名短刀少女小月,全名未知。她在三年前被你收养回来,一直跟随你的身边当你的保镖。她功夫不错,是个练家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跟我过招,小时候一定经过严格训练。至于她的背景,我暂时没法确定。”   “……别说了。”血蔷薇唇色惨淡,她抬头看了梁夜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起初进来时那种倔强。   人的心理防线被击垮了,会展示出多种情绪,而变得柔软,就是其中一种。   梁夜很清楚,自己在这场审讯对峙中已经占了上风:“案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是我们从酒店的地毯底下检查出了少量血迹,属于吴城。那晚你们将尸体塞进行李箱带走,你们花钱买通了负责酒店监控的保安删除了相关监控记录,但所幸的是有个保洁看见了你们吃力地拖着箱子离开的画面。   “法医检验报告显示,杀吴城的一把短刀。如果你说吴城想侵犯你,那趁他不备从他背后杀人的就是小月。人证物证俱全,你们就是想杀人埋尸。据我所知她应该未成年吧,现在警方正在通缉小月,你以为你自己将这些都担下来,她就会安全?太天真了。”   审讯室里灯光昏暗,亮在林雪薇头顶上的那一盏灯有些刺眼,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确实,梁夜说得不错,她今天将小月推走,不就是为了自己担下杀人罪吗?她终究还是没有犯罪经验,才会给警察留下如此多的证据。   此时此刻她开始后悔组织蔷薇馆。   原本只想给流离失所的人一个庇护所,但现在却要因为她的私人恩怨,导致手下们都要跟着遭殃,而这些已经与她组建蔷薇馆的初衷背道而驰……   “林雪薇你是个聪明人,我猜想你回到枰南、组建蔷薇馆、加入‘盲点’成为供应商、约见吴城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同样,我也很佩服你的毅力,不过你自己想想,你的目的达到了吗?你甘心止步于此?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但是监狱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当天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实话了吗?”   半晌,林雪薇的目光终于从头顶那盏灯上移走,她看着梁夜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   girls help girls 第96章 蔷薇刑14   ·   半夜3点,沿江路派出所门口。   少女背手站在黑暗中,一身黑衣的她轻松地隐藏在影子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将一把手掌长的匕首巧妙地藏进袖子里,随后她戴上风衣帽子,迈步走进派出所。   派出所半夜值班的警察刚好走开,整个大厅只有林朵朵一人坐着,等候领导的差遣。她已经持续工作了一整天,到半夜已经快熬不住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抬头之际,瞥见从冷风中走进来的黑衣少女。   少女走得缓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显然是目的性明确。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顶多十六七岁,但违和地是那充满胶原蛋白的嫩脸,却有着一双如同冰锥子般带着冷锋的眼睛。   冷酷中带着杀气。   林朵朵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但一想到身上这身警服,她就无法再退缩,林朵朵对着双手哈了哈气,迎上去问道:“你好,小姑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少女原本径直往前走进来,她双目迷离,闻声后缓缓转头,看见林朵朵后眼睛才有了焦点。   “姐姐。”少女轻声道。   兴许是觉得这女孩声音还算柔软,林朵朵一下子失去了戒心:“嗯?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少女微微一笑,仔细看甚至是有些扭曲,她一字一句说道:“姐姐,我、是、来、自、首、的。”   自首的……   自首的!   这两个字在林朵朵脑中轰然炸开,目前警方正在全城通缉的悬赏10万的重点逃犯,血蔷薇的贴身保镖,一名精神不稳定的未成年少女杀手,不正是面前这名女孩吗?!   林朵朵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那姐姐帮你登记?”   “不劳烦姐姐了,我是来找梁夜梁警官的,让他出来见我就行。”   “他……他他……”林朵朵原本想说梁警官正在审血蔷薇,但一想到有可能会到这女孩的雷区,她瞬间就改了口:“他……在里面,要不……你跟我来?”   少女狡黠一笑。下一瞬,一道刀光反射到林朵朵脸上,她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麻烦姐姐带路,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林朵朵咽了一口唾沫,她微微点头,挪开了步伐。   少女从进到派出所到现在挟持林朵朵,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现在林朵朵被人架着往里走了两步,还是没有人发现。   林朵朵想呼救,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大动脉就掌握在这重点通缉犯手里,她只好让理智克服恐惧,试图说服她:“小月?你是叫小月吧?”   小月没有回答她。   林朵朵见她情绪还算稳定,便继续大着胆多说几句:“姐姐告诉你,姐姐也是警察,你如果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跟姐姐说,姐姐会帮你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你明白吗?”   “闭嘴。”小月拽着林朵朵的手臂又使了几分力。   林朵朵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早知道就进去讯问室找谢医生聊天了,与其一起被关着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   还有陈晓峰,上厕所上那么久,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冤有头债有主,这位妹妹你有本事就去挟持梁哥啊,搞她这种苦逼的底层打工人真是愧对她的悬赏金额!   林朵朵在心里光速吐槽完一堆人,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往前移动了将近十步。   终于,距离林朵朵在警局被人挟持接近两分钟时,有人发现了她。   “双手举起!放下刀!”   李庭君刚从另一间审讯室一出来便碰上了林朵朵被人挟持在前方的画面,他迅速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对着林朵朵的方向。   警局的其他警察迅速闻声而来,霎时间五六个值班警察涌现在李庭君身侧,形成一堵深蓝色的铜墙铁壁。   “叫梁夜出来!我要见他!”小月手中的匕首轻轻划破林朵朵的皮肤,红色的鲜血立刻沿着她洁净的脖子流下。小月丝毫不将这当一回事,而是更加疯狂地开口:“否则下一刀,会直接割破她的喉咙!”   李庭君观望多次,始终找不到适合的角度射击——小月手握匕首正面架在林朵朵脖子上,而她整个人隐匿在林朵朵身后,就连腿都被挡的死死的,如果李庭君此时射击,子弹很可能穿透小月的手掌,再穿破林朵朵的喉咙。   现在还不是射击的时候!   “听说有人找我?”梁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梁夜从后面走上前,他看见林朵朵脖子上的血迹,不忍心道:“找我就找我,何必伤害别人?”   小月只从林朵朵身后露出一只眼看他:“我姐在哪?”   梁夜指了指身后:“在里面喝茶呢,我们谈得好好的,你要不进来看看?”   “我不信!你把她放了,我自首!”   “妹妹,你这样可不叫自首,这叫袭警。”   梁夜按下李庭君的枪,小声说:“她还未成年,别拿枪指着,小心走火。”   “可……”李庭君还没把担心的话说完,梁夜便赤手空拳走了过去。   “血蔷薇在里面好好的,人不是她杀的,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   梁夜一步一步往前走,看了眼林朵朵被吓得面无血色的脸,继续说:“小月,你把你面前这个女孩放了,她比你大不了几岁,会害怕的。”   “以人换人,你先把我姐放了!”   “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我就算把血蔷薇放了,不到一会儿还是能把她抓回来。你难道还不懂吗?现在只有你放人自首,找到证据证明血蔷薇是无辜的,跟杀人案无关,她才能得到真的自由。”   梁夜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两名女孩前方一臂远,他往前伸出手:“相信我,把刀放下,血蔷薇会没事的。”   林朵朵紧张得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短期间失血过多导致她面色苍白,唇干舌燥。她勉强地开口配合梁夜:“对啊小月,我刚刚还给蔷薇姐送了茶去。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来自首,应该会很感动吧。”   梁夜真挚地看着小月的眼睛,伸出手去:“来,把刀给我……”   小月半信半疑地看了梁夜一眼,或许是被他们的话打动了,那把贴在林朵朵脖子上的匕首终于缓缓离开。林朵朵紧张得浑身发麻,她看见匕首从自己的大动脉旁移走,随后被递到梁夜的手上。   谁料变化就在一瞬间,那刀锋刚接触到梁夜的手时,一下子变长了几寸!   “梁哥小心!”   林朵朵被人一脚踹开,在倒向地之前,她看见那把变长的短刀,直直刺进了梁夜的腹中。   --------------------   是刀! 第97章 蔷薇刑15   ·   “梁哥!!!”   “梁夜!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前厅的呼救声终于传到了派出所尽头的房间里,谢离从座位上猛然站起,脸上瞬间蒙上担忧的神色。   梁夜?你怎么了?   “开门!给我开门!”   谢离不停转动房门的琐球,甚至连踹带踢,这扇门都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外面的声音不断传到他的耳中,他听到许多许多人的声音,却唯独没有听见梁夜的。   “来人给我开门!”   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越是出不去,他越是心慌。实在没办法,他回头寻了张椅子,朝琐球狠狠抡了下去。禁闭的房门发出轰轰的声响,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使劲砸门锁,终于,锁头松动脱下。   他扔下椅子就往外跑,下垂的双手由于用力过度变得酥麻,微微颤抖着,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循着声音,谢离冲到派出所前厅,前面是一堆深色的人影,他顿住了脚步。一条血迹从前方蔓延而出,流到谢离的鞋底……   不……不会的!   谢离往日板正的仪态再也不顾不上了,他慌乱地推开众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却见梁夜脸色苍白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见这一幕,谢离突然浑身无力,像是失了魂一样跪倒在地。   “梁夜……梁夜!”   他跪在梁夜的血里,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抱起他。   “梁夜,你别吓我……”谢离说话带着哭腔。   见谢离来了,梁夜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朝谢离无力地笑了笑,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看见谢离难过。   “你要说话吗?你说……我在听……”谢离紧紧抱着他,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这种时候梁夜脑海中突然冒出许多念头,他想如果他只剩下一句话的时间,那他会对谢离说什么呢?   说你真好看吗?   说你别哭吗?   说你别难过吗?   说我就是段烨吗?   说我对不起你吗?   说我爱你吗……   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啊,太多太多了……   毕竟他想对谢离说的话有一辈子那么长……   除了腹部的剧痛之外,他其实还算清醒,他还可以听见谢离的哭声,还有他的眼泪滴落在自己脸上那冰凉的触感。   但是他实在使不上劲,只能拼尽全力,轻吻了一下谢离的耳垂,便合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谢离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着,他听见谢离叫他别睡……   一时间整个沿江路派出所混乱无比,警察医生们来来往往,吵闹不已,然而谢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梁夜微弱的呼吸声。   一条深色晚饭时梁夜亲手给他系上的围巾散落在血中,谢离拾起来,他自顾自地呢喃着梁夜的名字。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好吗?梁夜别睡……”   “求你了,再坚持一下……”   ·   第二天,医院重症病房外,欧阳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幸好没刺伤内脏,危险期过了,你别太担心。”   谢离接过水,头也没抬回了句“谢谢”。他一夜没阖眼,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但他精神紧绷,一刻都没法放松下来。   明明他们昨晚还好好的在一起吃饭聊天,今天却险些阴阳相隔,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谢离还在后怕。   欧阳也听说了昨晚李庭君将谢离锁在派出所里审问的事,李庭君怀疑谢离也不无道理,毕竟自从京北心脏案开始,谢离便一直与他们调查的案件有着忽远忽近的关联,换成任何一个警察都会怀疑他。   抛开大学时期“假想情敌”这个误会,欧阳与谢离这个人多接触后,其实他对谢离其实没多少偏见,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看出了梁夜对谢离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他不觉得梁夜是猪油蒙了心,而是谢离本身值得他去信任。   到底谢离是什么人?欧阳也不好乱猜。   但至少目前,他还不是敌人。只要他不做涉及底线的事,不出卖他们,那欧阳是可以将他当成普通朋友对待的。   见谢离脸色还是很不好,欧阳劝了劝他:“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守着。医生也说了他没一两天醒不来,你下午再来换我的班。”   “谢医生,欧阳!”   林朵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脖子的伤口不深,缝了几针在医院挂了一夜生理盐水,今天一早就出院了。   “对不起谢医生……怪我反应太慢了,如果我再快早一点发现她的动机,梁哥也不会……”她还在为昨晚梁夜遇害的事情自责。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责。”谢离看了眼她的脖子,皱了眉:“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暂时还不能低头低头,怕伤口再裂开。”林朵朵挤出一个笑容,其实她昨晚怕得要死,被人架着脖子的时候已经在肚子里给遗书打好了草稿,如今大难不死,她默默发誓今后一定要学好擒拿术,下次再面对这种情况,她也不至于拖后腿。   “那就好。”   由于彻夜未眠,谢离那双平时就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更显疲惫,林朵朵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精力和情绪来应付别人的对话了。   林朵朵心想,梁哥为了救她中了一刀,可别等他醒来,谢医生又倒下去了,这样她会更无地自容的!   于是林朵朵心生一计:“谢医生我记得梁哥送了你一只猫对吧?你没休息好,可别把猫饿坏了。再说,梁哥醒来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也不好受。”   “你要是不想回家,我替你回家喂喂它?谢医生你告诉我地址,我一会就打车去,保证完成任务。”   谢离身上的衣服还染了梁夜的血迹,一夜过去已经凝成了黑色的一块一块,只要靠近就能闻到血腥味。   谢医生何曾像今日这般邋遢过?没有!从来没有!   他在人前向来都是一副干净优雅的模样,从来没试过像今天这般不修边幅。   林朵朵说得对,如果梁夜醒来看见这样的他,一定很不好受……   “不麻烦你了。”谢离默默站起身:“那我先回家一趟,很快回来。如果梁夜中途醒来,请立刻给我打电话。”   林朵朵领命:“好好好,一定一定!”   ·   谢离刚打开家门,小黑猫就喵喵喵地蹭到他脚边。   “抱歉,昨晚出了点事,饿坏了吧。”谢离蹲在地上自言自语,或许养个宠物也挺好的,有些话他无法对他人言语,却可以对着一只猫倾诉。   他往警长的餐盘里倒猫粮,一失手倒多了,洒出些在地上。   “警长过来……你咬着什么?”谢离皱起眉头。   他谨慎地从小黑猫嘴边取下那一小块黑色的金属物体,不假思索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微型监视器。   谢离突然有些头痛,他是什么时候忘记检查房子的?   昨晚他在警局,并没有回家。   那就是前晚了——他服了药,梁夜和他在一起那晚……   --------------------   今晚双更!儿童节快乐! 第98章 蔷薇刑16   ·   睡了两天,梁夜全身上下最先苏醒的是听觉,他先是到窗外哗哗的雨声,然后是雨水拍打玻璃窗的声音,接着是输液管的滴答声,最后是平缓而细微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就来自他的枕头边。   或许是太渴望看见身边人了,梁夜的意识比身体更早醒来,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注了铅一样沉重,他想开口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像经历了一场鬼压床那般浑身冒汗。   “梁夜?”   幸好,那个人比他自己的身体更早发现他醒了。   “梁夜?你醒了吗?”   谢离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动,激动得又叫了他几遍。   终于,在谢离第十次叫他的名字时,他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看到了,他的漂亮男人。   梁夜憔悴地朝谢离露出一个笑容,氧气罩上很快蒙上一层白雾。   谢离眼眶通红,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梁夜看了许久,终于也跟着他笑了。   ·   梁夜醒来后就没安分过,他在医院待了多久就磨了谢离多久。   “我真没事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梁夜坐在病床上,从背后抱住谢离,脸在谢离腰窝上蹭了蹭:“阿离,快过年了,我想回家,想和你一起回家。”   “你放开我,外面有人!”   走廊有路过的护士朝他们病房看,谢离无奈闭了闭眼:“梁夜,真有人。”   “羞什么,就这点事还要羞,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是我的人。”   “行,回家吧,别在外面丢脸了。”   谢离妥协了,当天直接给人打包办理出院,将伤者梁夜送回他的江景公寓。   不过让梁夜惊讶的是,谢离早就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放在医院了,梁夜一出院,谢离便连人带箱一起搬进了梁夜家。   “谢医生,这次怎么这么主动,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梁夜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狡猾。   谢离疑惑道:“不是你让我搬来的?你要是反悔了我现在走?”说完,作势就要搬东西。   梁夜立刻站起身从后面搂紧谢离,亲了一下他修长的后颈:“别别别,开玩笑的,你肯搬来我求之不得。”   感觉到身后之人某个部位有异动的谢离,脸色僵了僵:“这位病人,请你回到沙发上。”   “不行,你让我磨磨。”   “你才刚出院。”   “我忍了好几天,太辛苦了,要不你试试自己动?”   “不行。”   “阿离……”   “滚。”   “哈哈哈哈哈天啊……谢医生让我滚!”梁夜现在还不太敢用力,双臂搂紧谢离的腰将人推进了自己卧室里。   “你干什么!”谢离想挣扎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怕他伤口再次裂开。   梁夜将人推倒在床,欺身而上:“滚啊,我们回床上滚。”   谢离:“……”   没多久,谢离就被他咬疼了。   这是谢离在梁夜家度过的第一个晚上,他疲惫地躺在床上,却感到无比的心安。   梁夜亲了亲他的脸颊,心满意足地笑着:“好像受伤也没什么不好。”   “别再说这种话。”谢离睁开眼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不说了。”梁夜顺势将谢离抱紧。   梁夜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谢离心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但是现在看来,他在谢离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这分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许多许多。   这种感觉很奇怪,梁夜甚至怀疑,是不是谢离已经知道了什么……   刚才稍微用了点力,梁夜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被这种痛感折磨得无法入睡。   谢离睡觉向来很安静,呼吸声小,又不会有过多的动作。梁夜原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地转身平躺,却没想到谢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伤口又疼了?”   梁夜愣了愣,答道:“还好,你怎么也睡不着?”   谢离坐起来,从床头柜摸来眼镜戴上:“梁夜,能不能跟我说说血蔷薇。”   李庭君前天来医院探望他,告诉他谢离和血蔷薇两人回答的见面供述竟然出奇的一致,就好像是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有去警察局的一天,提前对好了口供一样。   提前对好口供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是谢离?还是血蔷薇?   不管是谁,梁夜都对这种预判能力感到震惊。   现在警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两人真正的关系,也只好将他们的见面当作偶然事件。   也就是说,谢离再一次与他们的案件擦肩而过。   梁夜看向谢离,尽管他已经完全得到了他的人,但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的心。   “你想知道什么?”   谢离不加掩饰答道:“比如血蔷薇为什么会成为血蔷薇,你到底在查什么案件。”   梁夜啧啧了几声:“谢医生真是不客气,一下子就想从我这里套出两个答案。”   “那你知道答案吗?”   “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血蔷薇来枰南之前,在C市嫁过人。”   ·   林雪薇在几年前嫁过一个年轻有钱的丈夫,他是一名网络工程师,姓齐,林雪薇愿意为丈夫当个好妻子,而齐工程师也恪守本心对妻子很好,夫妻俩关系一直恩爱和睦,林雪薇原以为自己下半辈子有了依靠,可以安心当个阔太太了。   但好景不长,齐工程师在他们婚后不到两年就因车祸去世,而肇事司机也当场死亡,车祸事件被警方定性为意外,彻底无法追究。   一开始林雪薇也以为这只是一宗意外事故,直到有一天整理丈夫遗物时,她发现丈夫的备用笔记本里有一个加密备忘录。   林雪薇用自己的生日数字打开了备忘录,里面的内容让她震惊不已。   那是丈夫死前的日记,记录了他近半年来的工作。   林雪薇花了一晚上时间看完,她终于明白丈夫这个普通的网络工程师为何会有如此庞大的收入来源。   以前林雪薇只以为网络工程师是稀缺人才,工资高很正常,但她没想到的是,丈夫在死前一直默默为某个神秘组织设计打造一个全新的网络系统——一个很可能涉及违法犯罪的暗网系统。   而让林雪薇感到恐惧的是,丈夫在死前已经将暗网系统搭建完毕,而他仿佛也猜到了自己可能会成为弃子,被人灭口。   三年前一月的日记写道:“网站已经搭建完毕,一切都无比完美,我认为这个网站是我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作品,最后一笔尾款也到手了,今天给薇薇买了礼物,她很高兴。”   三年前二月的日记写道:“最近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将我的担忧告诉我的妻子薇薇,她经历过很多才和我在一起,我不想让她担心,同样我也担心她被牵连进来……明日约个律师商量一下遗产事宜吧。”   死去前一天的日记写道:“与其被灭口,还不如直接毁掉这个网站,也好过让他们这些人继续犯罪!”   林雪薇胆战心惊看完日记,当即下定决心要找到杀害丈夫的幕后黑手。她花了半年时间明察暗访了许多跟丈夫有过工作交集的人,发现当初介绍丈夫做网站设计的人就在枰南。   “所以她才会回到枰南,组建蔷薇馆继续追查杀害丈夫的凶手。”谢离默默接上了这个故事。这样看来,林雪薇对谢离没有说假话,只是将她的动机和线索说反了——她不是因为想寻找自己才发现“盲点”的,而是因为“盲点”才找到自己,也就是A。   她以为找到A就有可能找到盲点幕后的人,但是很遗憾,A在三年前就离开了那个组织,而A也自身难保。   “没错,林雪薇利用蔷薇馆作为庇护所继续查杀死丈夫的真凶,她查到了三年前跟丈夫联系过的吴城,于是将人约出来谈判,没想到吴城对林雪薇起了色心,藏在暗处的小月看不过去,一刀将人杀了,这就是后来的荒山埋尸案。说来也巧,这个吴城身上刚好有我作为卧底‘李邪’的名片,林雪薇以为我跟吴城有所关联,她大概是一点线索都不想放过,于是也打电话约了我。”   谢离并不想听梁夜过多跟他解释为什么会取名为“李邪”,特意跳过了这部分,摘重点说:“……所以小月是真凶?林雪薇本来是想替她顶罪?”   梁夜点了点头:“林雪薇说,小月是她三年前收养的,当时小月浑身是伤,大概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她见小女孩可怜就收留了她。不过后来林雪薇才发现,小月不记得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很可能是应激失忆了,加上她有暴力倾向,很容易不受控制动手打人、甚至杀人。”   听到这,谢离叹了口气,他无法理解林雪薇为什么要将精神有问题的小月养在身边,但仔细一想,他好像又能理解了。   他现在不也是待在一个警察身边吗?   梁夜不也是和身份不明疑点颇多的自己在一起吗?   人和人的感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的。   “你不知道吧,吴城不是小月杀的第一个人,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嗯,同样是她丈夫的联系人之一,半年前被小月杀了,当时负责埋尸的只有小月一个人,林雪薇不知道具体地点。而小月精神不稳定,说了多个地点都不正确,李庭君还在跟进这个案件。”梁夜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现在我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不用了……你已经告诉我了。”   “噢?”   卧室里光线很暗,在谢离的眼睛落下一框阴影,梁夜一时看不清他的目光。   很快,梁夜便听见谢离用淡淡的语气说:“你和林雪薇要查的人,是同一伙人。”   --------------------   谢离:都是要查我,我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求求海星求求评论求求关注作者专栏!爱你们! 第99章 过年1   谢离静坐探视窗口前,他戴着眼镜,那两片玻璃之下的眼神漠然,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林雪薇被人带进来。   虽然刑罚还没正式判下来,但她现在也已经换上了囚犯的衣服。与她穿什么无关,这张脸无论是带妆还是素颜,任何时候都能让见者为之惊叹。   林雪薇见到来者是谢离先是一惊,随后展露笑颜:“是你啊。”   “嗯,快过年了,给你带了些保暖衣服和日用品,一会儿让人拿过去给你。”谢离拍了拍身边的包裹,继续说:“我问过梁夜了,蔷薇馆被取缔,你的下属没有一个背叛你,他们都说是自己自愿的,没有说你的不是,说明他们还是很感激你的。还有,梁夜说会帮你查害死你丈夫的真凶,如果你的推断没错,那你们要找的组织应该是同一个,这件事你放心,警察会继续查的。”   听完这些,林雪薇紧张地追我:“那小月呢?”   “小月是未成年杀人,加上袭警,情况比较……”大概是觉得现在跟她说这些不太合适,谢离及时改了口:“等判下来吧,判下来再告诉你。”   “也好……也好……”林雪薇问他,“梁警官怎么样了?伤口好点了吗?”   “已经出院回家了,没伤到要害。”   “那就好,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林雪薇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不相信地对谢离说:“不过,小月虽然精神不稳定,但是她从来不会伤及无辜,尤其是女性,她对女性有天然的同理心。我听说她还伤了一位女警?这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倒像是……”   “……倒像是被人教唆的?你是想这么说吗?”   林雪薇惊讶:“你……你也猜到了?”   “嗯。”谢离点了点头。   “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谢离直说不韪:“有两个。”   “梁夜知道这件事吗?”   以梁夜多疑的性格,说他完全不起疑心谢离是不相信的,只是他平日里的表现实在让谢离捉摸不透。自从住在一起后,他便再也没有表现出对谢离的怀疑,关于案件的事如果谢离不问,他根本就不会提起。   就好像已经完全将谢离当成了自己人一样。   谢离轻叹一口气,道:“应该也起了疑心,不过,我会比他先找到想害他的人。”   林雪薇睁大眼睛,她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才问道:“这么说……你……”   谢离适时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雪薇见状立即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盯着谢离看了片刻,才继续问:“那他知道你是谁了吗?”   谢离摇摇头。   其实谢离也不确定梁夜是否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知道了,对于谢离来说只会更方便他下一步的计划。   但如果梁夜明明知道了还假装不知道,这就有些棘手了……   谢离不怕他知道,谢离怕自己舍不得……   再回过神时,林雪薇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降低音量:“离开那里那么多年了,现在你一个人去危险吗?你……”   这让谢离想起警长找出来的那枚监控摄像,他直到现在也找不出监控安装的位置,可见陆启鸣对他近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和梁夜的事了。   这三年,陆启鸣只是切断了谢离与组织的联系,不让他再知晓组织的任何行动。但实际上,他从未脱离过陆启鸣的监控。   谢离突然无所谓地一笑:“实际上,这三年那人从未放弃过对我的监视,所以对我来说不存在危不危险一说。”   听完谢离的话,林雪薇愣了许久。   她万万没想到被组织开除的A,所有人都以为成功脱离了组织的A,在现实中依然无法获得自由。长达十年的监控,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   谢离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吐套)   她无法想象。   那怎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呢?   如果她是A,估计会想尽办法毁掉那个困住他的组织吧……   不过如今她也已经无计可施。   如果当初她不收留小月,不去找与丈夫有过联系的人,那是不是就不会入狱?是不是就可以和谢离并肩作战了?   但她细想,不会的。   就算小月不帮她杀人,她自己也动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她会有这样一天,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林雪薇突然有些自愧不如:“不好意思,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谢离是指她提前和自己对好口供一事,那天他们咖啡厅一别,是林雪薇提出提前对好口供这个办法的,如果当时没有她对今天的预判,现在谢离也无法轻松抽身。   “我在道上还有些朋友,如果你用得上,可以报我的名号……”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   “你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谢离笑着对她点了下头,眼神坚定又从容。   林雪薇看着面前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九年前在森林里那个坚定的背影再次浮现在眼前,她突然觉得眼睛滚烫,一滴热泪从眼角滑下,愕然之时,她哽咽着对谢离说:“一直说要还你救命之恩,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你只身赴险。下一次见面,不要这么轰轰烈烈了吧?A?不对,谢离。”   “时间到了。”外面的狱警敲门提醒,催谢离出去。   谢离站起身再看了林雪薇一眼,淡然笑道:“你保重,预祝新年快乐。”   ·   枰南的冬天经过长达半月之久的湿寒气候后,在年三十的这天早上终于晨光乍现,太阳从江的东岸冉冉升起,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铺天盖地倾泻到江面上,泛起一层层金色的涟漪。   梁夜起床穿上拖鞋,拉开卧室落地窗的窗帘,大幅全景的日出江照画面立刻涌进他的眼眸,他抬手遮了遮眼睛,随后伸了个懒腰,肌肉壮硕的上半身在窗边展露无遗。   从这片落地窗看过去,可以瞧见数十米外江对岸的老城区,大早上的各家各户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张贴新春对联了。梁夜不用想也知道,只要他现在走出街去,准能听到满大街都在循环播放《好运来》、《恭喜发财》、《过年好》等新春歌曲。   南方的新年跟北方的不太一样,小城市跟国际大都市的新年也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梁夜也说不清楚。   这十年来,梁夜在国外过过毫无年味的新年,也在军校过过没有亲人只有集体的新年年,也在京北过过寒冷而热闹的新年,今年还是他时隔十年,第一次回枰南过年。   今年对他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印象中,枰南的新年总是有父母陪伴的。小时候每年大年三十这一晚,大人们给红包前都会让小孩对自己父母说几句吉祥话,俗称“讨红包”,孩子讨来的红包当晚要放在枕头底下压着,也就是“压岁钱”。   而梁夜小时候脾气犟得很,过年又属于小孩的敏感期,他总是容易在亲人面前闹别扭,有次他过年发脾气惹段瑞林不快,红包就没拿到手,大年三十晚上烟花也不放了,自己一个人回卧室蒙着被子就睡了过去。但第二天年初一,梁夜起床还是发现了自己枕头底下的压岁钱。   他就知道,别人家小孩有的,他的妈妈一定会让他也有,他们家的孩子不能比别人差。   江对岸的老城区,一串小孩在江边追逐,大人在后面拿着桃鞭跟着,梁夜突然就有些想他的父母了。   他将目光移开,低头笑了笑。   “在看什么呢?”谢离醒了。   梁夜闻声转身,谢离正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睡眼,迷糊地看向他。   谢离的睡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而那修长的颈脖上,还残留着昨夜缠绵悱恻的吻痕。   梁夜顿时心中感到一阵柔软,他回到床边,捧起谢离的脸亲昵地吻了一下。   “在看你,谢离。”   --------------------   呜呜终于上必读啦!求求海星求求关注吧!周三有四更!深夜码字中! 第100章 过年2   “在看你。”   梁夜笑着看他,用拇指描了描谢离好看的眉眼。   谢离:“……”   这家伙,最近在家休息养伤,整个人跟吃了蜜糖罐一样天天给谢离灌甜言蜜语。   “胡说,我问你刚才在看窗外的什么?”   梁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二话不说一下子将人抱了起来,转身走到落地窗边:“看对岸,在过年呢。”   自从梁夜受伤后,谢离就向医院请了年假,连着现在放春节假,他将近一个星期没上班差点忘记今天都年三十了。   梁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离,今天大年三十,我们家老人长辈都回了枰南,今晚你陪我一起回去吃顿团圆饭好不好?”   别说团圆饭,甚至是过年,对于谢离来说都太遥远了。自从姜秋去世,谢离便再也没有过个一个像样的年。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那种三代同堂、和和美美的家庭关系没什么概念, 更别说去别人家吃团圆饭了,谢离向来不喜欢热闹,更无法想象该如何迎合一群陌生长辈才不至于让梁夜为难。   “阿离?好不好?”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们就不吃饭了,见完老人家就回来?”   谢离避开梁夜的炽热目光:“你先放我下来。”   “那你答应吗?”梁夜将人放下,就忙不迭追问。   “你们家吃团圆饭,我去不太好。”谢离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抬头看他:“再说,我也要去看一看姜恒。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一会儿一起出去给老人选些礼品,你晚上带回去替我向老人家问好,我见完姜恒回家等你。”   梁夜皱着眉看他,显然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谢离还是摇摇头。   “行,那按照你说的办。我要是提前结束了我去姜恒那边接你。”   “嗯。”   “对了!”   梁夜突然想起什么,跑出客厅左翻右翻,拿着一个红包进来,当着谢离的面塞了厚厚一沓现金:“这是我给姜恒的压岁钱,你就说是舅夫给的。”   谢离:“?”   “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啊,总不能让他喊我舅母吧?我堂堂京北刑侦专案组组长,不能让孩子产生不好的印象!”   谢离坐在沙发上,调笑着用脚背踢了梁夜大腿两下:“什么叫不好的印象?我看舅母很适合你。”   “不行不行,这有损男人的尊严。”   “不行。”   虽然梁夜搞不懂谢离今天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跟他斗嘴,但他心情却比平日还要愉悦多了:“你要是这么叛逆,那我回家跟我家里人说礼品是我媳妇送的。”   “你敢?”   梁警官打算将霸权主义实施到底:“我有什么不敢,你人都是我的,难道还想跑了不成?”   谢离没说话。   梁夜看出了,此刻他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   下午,梁夜直接将自己那辆川崎开进梁家大宅的前院,熄了火提着大包小包朝屋里走进去。   “外公外婆,小舅,我回来了。”回家没有外人,梁夜不用装模作样将外公外婆喊成爷爷奶奶。   自从梁夜父母走后,就数外公外婆最疼他。当初他执意要回国念军校,遭到梁耘反对,是两位老人家极力支持他才顺利读上的。今年得知梁夜公干,要在枰南过年,两位老人还特意从京北飞回枰南,就想着和他们外孙梁夜过个团圆年。   “哎哟,小夜回来啦!”外婆迎上来率先给她的好外孙一个拥抱:“哎呀,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和你外公只回来几天就回京北了。”   “外婆,不是我买的,是我那知书识礼的对象非要我带回来送您俩老的。”梁夜说这话时,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话一出,外婆高兴得直拍大腿:“哟!在京北铁树不开花,回枰南才多久就有女朋友啦?好事!好事啊!老头快来看,孙媳妇给我俩送的礼物。”   “来了来了,我看看。”外公梁昇戴着老花镜从楼上下来,看见梁夜后欣慰一笑:“臭小子怎么一个人回来?不带你对象回来给家人看看?”   梁夜坐在沙发上一边给老人家拆礼物,一边信口开河:“外公,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人害羞得很,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瞧瞧。”   “哼,你小子这么忙也能有对象?不会是欺骗老人吧?”外公一脸不相信。   梁夜满脸不屑:“哟外公此言差矣!虽然我很忙,但是我长得帅呀!我媳妇可喜欢我这张脸了,被我迷得晕头转向。”   “臭小子。”外公没脸看这不知害臊的玩意儿。   外婆在旁边已经捧好了瓜子准备打探未来孙媳妇的消息:“小夜你说说,未来孙媳妇是做什么工作的?家住那里?他家里多少人?父母是做什么的?长得怎么样?”   梁夜对外婆神秘一笑:“外婆你在警察面前查户口啊?太多的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一名医生,人长得……很漂亮。”   外婆嗑了一枚瓜子,见没得打听了,只好把手上的瓜子又放回盒子里,搓了搓手道:“医生好啊医生好!你小子一提起人家嘴巴就没合上过,想来确实是个漂亮孩子。要不明天我和你外公亲自去见见她可好?”   外婆求孙媳妇心切,吓得梁夜连连摆手:“别,他很忙。这次就先由我代为问候,下次我一定带他回来见你们。”   “可……”   外公在旁边帮忙劝:“老太婆急什么,可别把咱孙媳妇吓跑喽,这次我看还是听小夜的。”   梁夜非常感激外公的深明大义:“对对对,外婆你可别把我媳妇吓跑喽。”   梁夜又跟外公外婆说了些查案的趣事,逗得老人家笑声连连。   “对了,我小舅呢?”梁家旧宅本就是梁勋常年居住的地方,今天梁夜进来那么久都没见他人,实在奇怪了。   “没跟你说吗?他去机场接你大舅了。”   也就是梁耘,梁夜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是他的舅舅。   “噢?他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外婆摇头叹息:“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了,前几天我就在家人群里说了你大舅要回来过年,全家人都知道就你不看我们信息……”   梁夜想起来了,他那天刚好受了伤,在医院躺着躺着就忘记了。他受伤的事没告诉家里任何人,就连梁勋都不知道,更别说外公外婆了。   当警察哪有完全不受伤的?他无比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条怎样凶险的道路,一直以来对待家人他都是报喜不报忧。   “怪我怪我,最近年底,实在是太忙了。”得亏他现在是在枰南受伤休假中,要是在京北,肯定忙到年夜饭都没时间吃。   “哥!我回来啦!!!”   听到声音梁夜立即转身,还没看清来者的脸,就被人虎扑过来,像抱一只大人偶一样抱着自己。   “啊——”梁夜感觉自己腹部的伤口差点要被人撞裂了。   “哥你怎么了?”一个顶着一头金发的女孩眨巴着眼睛看他。   梁夜连忙摆了摆手,将女孩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没事……你赶紧撒手。”   “几年没见哥,可想死我了!”女孩撩了撩额前的卷毛,浅蓝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显得水灵灵的,像一汪湖泊。   她是梁耘和他的英国前妻所生的女儿,英文名Ami,中文名叫起来虽然有点随意,但也很贴她这个人——梁爽。梁爽还小的时候回过几次国,几年前梁耘和前妻离婚了,梁爽便跟她妈留在英国上学,梁耘到英国出差也会跟女儿联络感情。梁夜被送到英国那两年,这个混血儿妹妹也经常来看他,总的来说,兄妹两感情还算不错。   “你怎么也回来了?你妈不是说大学没毕业前不让你离开英国吗?”   梁爽松开梁夜,无比嫌弃道:“我今年提前毕业了,不是跟你说过吗?”   得了,又忘了,梁夜这时才发现,自己对梁家的人和事真的不怎么上心。   又或者说,他心里还长埋着一对冤死的父母,只要他们的案件一日没破,梁夜就没法全心全意地过上家庭美满的日子。   这也是他给自己的一种提醒吧,提醒他不要忘了九泉之下的父母。   梁耘和梁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的大门,梁夜远远就看见了这位梁氏现任的董事长,也就是他的挂名父亲梁耘。   “大舅。”大概也有一两年没见了,梁夜朝他喊了一声。   梁耘在业内有商场战狼之称,自梁昇退休后,是梁耘挑起了家族脊梁,带着梁氏集团一路驰骋商业战场,在短短十年间将梁氏集团的外贸品牌推向了国际。   这位中年董事长一向不苟言笑,梁夜也是见识过他的高标准严要求的,这点跟他父亲段瑞林颇为相似。   “嗯,一会儿吃晚饭再聊,爸妈,我先去忙。”梁耘朝梁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走进了书房继续忙他的工作了。   梁爽上来拉住梁夜往二楼跑:“哥我们走,我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   “你真毕业了?”梁夜不太相信。   “我怎么敢骗你啊警察先生,我的毕业证书如假包换!更何况这个家怎么只允许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也很聪明好不好!”   “行,走吧。”   梁夜问道:“对了,你们这次回来多久?”   “我现在放假了,大概在枰南待一个多月。”   “你爸呢?”   “他?我不清楚,你知道我从来不过问梁家的事……”   得嘞,又一个“从来不管梁家事”的梁家后代,梁夜不着边地想,果然富不过三代。   上去之前,梁夜又往书房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梁耘刚才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 第101章 过年3   城西秀水路,是枰南出名的老城区。老城区村头栽有一个百年老榕树,夏天撑开的枝叶可遮挡十几桌人一起打麻将下围棋。老榕树右前方不远处,就是街坊邻居都爱吃的胜记烧烤了。不过今天大年三十,胜记不开铺,一家两口人正忙着贴春联呢。   十六岁的姜恒攀上扶梯,把门口上方的横批撕下来,糊上浆糊,再将新的横批贴上去。过完这个新年,他马上就十七岁了。   谢离独自站在远远的榕树下,提着礼物的掌心被袋子勒得变红,但他毫不在意,目光仍是锁在远处的姜恒身上。直到看见姜恒安全从梯子上下来,他才转身避到榕树的另一边,等人进屋后,他便又走出来,继续看向胜记烧烤那间小屋,看着那间房子里一位老人一个少年忙忙碌碌、有说有笑地除旧迎新。   谢离知道,这是他可望不可及的新年。   姜恒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平凡而珍贵,谢离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远离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他,才能让他拥有普通人的生活。   天色渐晚,秀水路家家户户准备开始吃年夜饭了,各式各样的饭香味四处飘散,裹夹着欢声笑语传到谢离身边。   不早了,差不多该走了。   谢离拦下一名路过的小朋友,给了人一个红包,让小朋友帮忙捎带礼物到胜记,自己便转身离开了。   一边抽着烟一边走路,很快,他的身影便淹没在幽暗的街景中。   姜恒收到礼品后随手拆开了一份,发现里面是极其昂贵的颜料,附带两个厚厚的红包。   “谁给你的?”姜恒抓着那小朋友问。   小朋友支支吾吾道:“一个……一个戴眼镜的帅叔叔……”   姜恒想也没想就冲出门去,他沿着秀水路一直往外走,风有些大,他甚至连外套都忘了穿。   他知道是谢离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大年三十晚,姜恒都会收到一大份来自陌生人的礼物,还有一大笔压岁钱,够他用大半年那种。   他心里清楚,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姜秋,就剩下谢离还会牵挂他了。   但他始终不明白,明明谢离还是关心他的,为什么当年不能将他从那个恶毒的养母那接走呢?   这是姜恒心中的刺,他既没办法恨他,也没办法原谅他。   老城区的路灯总是昏暗的,姜恒一路往前走,现在这个时间点没几个人在街上闲逛,他除了碰到几条流浪狗,便再也没看到人影了。   转身回头时,脚下一只尚未熄灭的烟头正散发着剩余的星火,他蹲下拾起那枚尚且温热的烟头,放到鼻尖嗅了嗅味道。   随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溢出。   他喃喃道:“舅舅……我好想你……”   ·   谢离刚从秀水路走出来,打开微信发现梁夜的信息早已经铺天盖地传了过来。   “老人家说很想见见你,但是我拒绝了,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你说我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很贴心?”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个混血儿妹妹,她也回来了,闹腾的很,现在正烦着呢。”   “你吃饭了没有啊?姜恒有没有好好给你拜年?”   “我跟你说啊,他臭小子要是没礼貌,你别给他红包,等我下次去收拾他!”   “图片.jpg,今晚的团圆饭,拍给你看看。”   “你们那边吃什么菜啊?拍给我看看呗。”   “阿离,理理我啊。”   “我这边快结束了,你在哪?我马上去接你。”   ……   梁夜最新一条信息竟然是半小时发过来的,现在没准他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谢离想给他回个信息让他别来,自己打车回家就好,没想到刚点开手机键盘,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一时没收住手,点了接听。   “阿离,新年快乐。”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是谢离避之不及的那个人。   谢离没有回答,他刚想挂断,那边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动作般说道:“先别挂,你不是有一些问题想问我吗?怎么不问了?”   谢离平淡地答道:“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也对,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陆启鸣停顿了一下,继续带着笑意开口问:“不准备给我拜个年吗?以前你跟我住的时候,我每年都会给你准备新年礼物,今年也准备了,你什么时候方便……”   “不必了,你的东西我拿了嫌脏。”话音刚落,谢离便挂了电话。   他根本不好奇陆启鸣会送他什么,又或者会对他说什么,他一点也不想要,就连听到这人说话,都会条件反射的反感。   那是一种从基因里透出的恶心,是谢离挖掉内脏都想跟他割舍掉的厌恨。   突然面前刮起一阵风,谢离惯性伸手遮了遮眼睛。   “谢医生,在想什么呢?”   熟悉的川崎一下子出现在谢离跟前,骑车的男人长腿撑地,掀开头盔,笑得意气风发,一双炽热又赤诚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谢离也回望他:“刚想让你别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你都说你想我了,那我必须来啊。”梁警官很会摘重点。   谢离说不过他,无奈地别过脸去。   梁夜拍了拍车后座:“来啊,上车。”   “去哪?”   “上来你就知道了。”   梁夜认真给谢离扣紧头盔,又把他风衣的拉链拉上了脖子,防止风大灌进去。   “帅哥,你给我抱紧了!”   “我们去哪?”谢离没有得到答复,双手被前者拉着环上了他的腰腹。   没等人反应,梁夜猛地启动了机车,载着谢离在马路上狂飙。   “你开那么快做什么?”车速太快,谢离不得不提高了声量。   冬日的风声呼呼而过,但梁夜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到了谢离耳中。   他说:“抱紧我,别放手!”   谢离回头看,原先那辆停在他对面的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们一段路程,后来在一处岔道消失不见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就算是大年三十,也要时刻掌握他的行踪。   这十年没有一天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谢离感觉自己像是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行尸走肉,明明还活着,却无法喘息,无法逃脱。   太累了。   谢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昂起头,将防风镜拨了上去。梁夜的车速极快,凌厉的寒风瞬间灌进谢离的呼吸道,划过了他的皮肤。   他们路过街道、路过江岸、路过高楼、路过山丘。   后视镜中映着路两旁迅速倒退的风景,他们如同进入了一条河流,不知不觉便成了河中的石子,紧紧驻扎在泥沙之中,旁观着四周的一切如流水般逝去。   谢离紧贴着梁夜宽广的后背,他的眼睛明明很敏感,却极力保持着睁开的状态。   他想,他要多看看这灯火通明的新年夜晚,多看看这充满烟火气息的人世间。   --------------------   今晚三更哈!还有一更!求求海星求求关注求求收藏吧!爱你们! 第102章 过年4   大年三十晚,大部分人都会在家团圆,一起看春晚,所以他们来的路上根本没什么人影。   “你刚刚在我后面想什么呢?”   梁夜将车停在半山腰上的观景台上,他摘下头盔皱眉看着双眼通红的谢离。   “怎么眼睛红了?”梁夜伸出手去,一向粗鲁的他却用了极其温柔的力度,怜惜地抚摸着谢离的眼皮。   谢离细长而浓密的眼睫敏感地颤抖着,却没有拦住梁夜的动作。   “哭了?”   “风太大,吹的。”   梁夜笑他:“谢医生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你觉得我会信吗?”   “爱信不信。”谢离从车上下来,转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燃上,“来半山腰上做什么?”   “你猜?”   “不猜。”   “啧,谢医生真是没情趣。”梁夜朝他无奈摇头,揭开车身旁边挂着的储物箱,从里面抽出几个桶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梁夜得意一笑:“借你的烟用用。”   指间的香烟被人抽走,谢离也不恼,他退后几步,又摸出一根烟低头点上,余光瞥见梁夜正在前方的空地上摆东摆西。   “砰——”的一声,黑夜突然亮如白昼。   当谢离再抬头时,一枚小小的火苗已然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像是一朵高悬的花朵,仿佛要占领这片夜空一般,那刚刚绽放的烟火又继续开枝散叶,在小的火点尽处继续盛放出更小的花朵,颜色千变万化,多种多样。   像是怕观众空虚,地上的烟火火筒持续不断地往夜空输送着火药,一朵花谢,又一朵复开,好像没有尽时。   大概是从来都没有近距离看过如此盛大的烟火,谢离不禁被迷住了。   他怕自己看得不够仔细,又找出眼镜戴上,昂起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漫天的烟火在他那两个小小的玻璃镜框中形成一个小型的宇宙,不断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他知道今晚的这一片烟火与其他的不同,这一片烟火是为他绽放的。   “喜欢吗?”梁夜站在满天的色彩之下冲他大喊。   谢离的视线终于回到给他放烟花的那人身上,他不回答,只是静静地抽了一口烟。   他吸烟的时候看上去比平时要放松些,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细长香烟,不怎么用力,这个动作往往显得他慵懒又性感,但他自己却不怎么自知。   梁夜身后的烟火依然不停地在夜空中绽放,他见谢离不答,便在这烟火之下直接走了过去。   而谢离无言地抽着烟,目光却紧跟他的脚步,再没有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过。   白色的烟雾从谢离嘴里缱绻而出,他嘴唇微张,一时看不清梁夜的脸。   梁夜就在这时,吻住了他的爱人。   “刚刚问你喜欢吗?你怎么不回答。”梁夜低头抵着谢离的额头。   谢离急促地呼吸着,答道:“你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   “有些话你不亲口告诉我,我不敢确定。”   “我说了你就确信吗?”   “当然了,就算你骗我,我也信。”梁夜见人又沉默了,他顽劣地咬了咬谢离的耳朵:“说嘛,喜不喜欢?”   谢离被他弄得耳朵一阵瘙痒,不由得别开脸去,却又被梁夜捧着脸掰回来一阵激吻。   好像他今晚要是得不到一个答案,就要把自己啃掉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梁夜终于放开了他唇。   不知什么时候,谢离的衣服被人扯得凌乱,但他已无暇顾及,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肩上,指间的烟头倏然落地。   “歇一会……”   “肺活量不行啊谢医生,要多练练,来咱们继续……”   “滚……”   每次被谢离喊“滚”,梁夜都显得十分兴奋,他大笑了几声道:“那你说你喜欢我。”   谢离:“……”   “哎呀羞什么呀,这里又没别人,就我和你,你说了只有我能听见。”   “说嘛说嘛。”   见人还是不说话,梁夜只好使出杀手锏:“你不说那我可说了,我可太他妈喜欢你了谢离,恨不得将你跟我绑在一起,恨不得每天都跟你厮混,跟你上床,跟你做一切事情……我喜欢你简直喜欢得要死……”   谢离被他说得脸红耳赤,连忙伸出手捂住这张不长门的嘴:“够了够了……闭嘴。”   梁夜摇摇头,一脸无辜地“唔唔唔”了好几声。   谢离真是拿他没办法,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梁夜说:“行了,我也喜欢你。”   听到这话,梁夜像是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般笑逐颜开。   “……梁夜你!”谢离如同触电般收回了捂住梁夜嘴巴的手,那手心上一片湿润,是被挑逗的痕迹。   梁夜舔了舔唇,一脸坏笑,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谢离:“诺,新年快乐。”   “红包?”谢离觉得奇怪,明明梁夜比他小,哪有小的给大的红包的?   谢离捏了两下,发现红包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小块硬物。   “什么来的?”   梁夜挑眉:“打开看看?”   谢离疑惑地打量他,撕开了红包一角,往手心里倒。   一枚闪着钻石亮光的戒指,静静躺在谢离手中。   “你……”谢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太突然,他思绪都变得迟钝了。   “我给你戴上。”   刚才的嬉皮笑脸不复存在,梁夜面容沉着地从谢离手心取走戒指,准备帮他戴上。   拿戒指的手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谢离知道他很紧张。   “等等梁夜……”谢离抽回手。   梁夜不明白:“为什么?”   “我……那个……我没准备什么给你……”谢离避开了梁夜的目光。   “没关系,我不介意。”梁夜温声说:“我只想把这个送你。”   “不,梁夜……”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最后一筒烟花烧完了,原先不停燃烧的烟火戛然而止。环境瞬间变得安静,使得谢离这声“不”显得尤其刺耳。   “不?你不愿意吗?”梁夜声音降低,他低下头的姿态略显卑微。   “不……梁夜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夜的瞳孔一下子失去了光彩:“那你什么意思?”   “我想说,我还没准备好。”谢离轻叹一口气,认认真真对他说:“至少不是今天,梁夜。”   夜晚的半山腰上,一时安静得只听见猛烈的风声。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正在上演着不属于他们的热闹。   沉默半晌,梁夜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不管你哪天才会准备好,又或者说你哪一天准备好我都无所谓,反正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于我而言就是今天,我要你明白我的心意,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我。”   说完,梁夜强行拉过谢离的左手,稳稳当当地将戒指戴上了他的无名指。   “谢离,你听明白了吗?你是我的,别想逃跑。”   谢离看着手上那枚小小的戒指,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但他不想让梁夜失望,他仰起头亲吻梁夜的唇角,在他耳边轻声答道:“……嗯。”   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长夜寂寥,有情人深深拥吻,久久未分。   --------------------   今晚最后一更!高考结束啦!预祝大家金榜题名得偿所愿!求求大家关注作者专栏!多砸点海星吧!爱你们!   ====================   # 第五卷   ==================== 第103章 晨间运动   黑暗中,大雾障目,梁夜往前跋涉了许久,终于遇到了熟悉的背影。   “阿离,你在这啊,我找你找了好久。”   谢离转过身,是一张绝情而冷漠的脸。他机械地开口说话:“我不要你的戒指。”   “都是我骗你的。”   “梁夜,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梁夜不敢相信。   “我说,我们分手吧……”   梁夜大喊:“不……我不要!”   梁夜吓得猛地醒来,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谢离的熟睡的脸庞,他正好好地睡在自己身侧。   幸好,只是个噩梦。   虽然是个噩梦,但梁夜心跳得很快,依然心有余悸。   他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地摸了一会儿,摸到谢离的手,直到确认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在才停下,他握着谢离的手,往他紧闭的眼睛上吻了吻。   但噩梦里的谢离是那么的真实,梁夜突然有些害怕,他害怕现在还是在做梦,害怕梦一醒来,谢离就不见了。   对着天花板一阵发懵,那阵噩梦过后的空虚感越发强烈,又转头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梁夜直接掀开被子整了人钻了进去。   大概是梁夜的动作太大,谢离先是皱了皱眉头,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这一睁眼可好,谢离彻底醒了。   “梁夜你在干什么!”谢离瞪了他一眼。   “晨间运动。”梁夜敞着身体,对谢离露出一个坏笑。   “你……你给我出去……”谢离撑着床想坐起来,但下半身完全被梁夜压着,他想走也走不了。   梁夜用哄小孩的口吻说:“快了快了,你也别懒,赶紧动一动。”   谢离被迫支起了腰,带着喘息骂了一句:“你……滚……”   梁夜笑着抚上了他的腰,动作间,他的笑容却渐渐变淡——谢离腰窝上方那道显眼的伤疤,在梁夜眼中剧烈地晃动着。   经这么一折腾,两人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梁夜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他正对着卧室的全身系领带。谢离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往他身上瞧了两眼。   “怎么这种眼神?不帅吗?”梁夜停下手中动作。   谢离喝了一口咖啡,委婉地说:“你不觉得你这领带太花了吗?”   “挺好的啊。”梁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他自认品味向来不俗,不穿警服的时候日常的穿搭审美还是有的。   “等等。”谢离放下咖啡,到屋外面取了个长盒子回来,拍到梁夜身上:“换这个。”   梁夜拉开盒子就笑了:“我说谢医生,送礼物不用这么委婉,你直接告诉我我我会更高兴。”   谢离抱回咖啡杯,移开了眼神:“我听你说今天要陪家人参加集团年会……是路上随便买的。”   “行行行,谢谢你的随便。”梁夜换上盒子上那条深蓝色带暗纹的领带,转身对着谢离:“礼物我收下了,不知能不能请谢医生顺便帮我系上?”   谢离看着他“嗯”了一声,再次放下了咖啡杯,两手围上梁夜的脖子,开始一丝不苟给他打领带。   “真不和我一起去?梁勋说今年年会请了几个明星来助阵……”   “我不喜欢热闹。”谢离专注地给他打完领结,又调整了一下领带长度,说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行,我早点回来。”   自从梁夜受伤后,谢离对他一直千依百顺。他对自己太好了,好到有时候梁夜都不敢相信,就像是活在一个水晶球里那般不真实。他心中自然还对谢离存有猜疑,但却不舍得当着谢离的面问他。这段关系是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的,他怕自己一问,他们的关系就会产生裂痕。   还没到那一刻,他都不愿意怀疑他。   梁夜低头索吻,谢离配合地攀上他的肩,送上自己的唇。   自从谢离搬到梁夜家,警长也一并带了过来。   两人给它安了个舒适的猫屋,这段日子梁夜发现谢离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只要闲着没事就会拿猫棒喂警长,完全把喂猫当成了一种乐趣。警长好吃好喝的被人供着,确实胖了不少,小煤球变成大煤球了。   谢离抱着它站在门口,目送梁夜出门。   梁夜看了一眼他的黑猫警长,啧啧道:“你别没事就喂它吃那么多,都胖成皮球了。”   谢离:“……”   谢离只是瞪了梁夜一眼什么都没说,但警长像是听懂人话一样,躺在谢离怀里喵喵叫着挥了几下猫爪子,要不是谢离使劲抱着,它大概要冲过去打梁夜了。   ·   梁夜离开后,谢离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他在等一个电话。   终于,在警长吃完第三根猫棒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电话那边的老年人先开口:“新年快乐,小谢。”   谢离对着手机,冷静地说:“您也是,张局。”   “听说你跟小夜住一起了?”   “我以为张局早就知道了,一直以来劳您费心。”   最近谢离才想明白一些事,现在对张剑明的语气都变得不留情面了。   电话传来张剑明的笑声,他说:“小谢,你别激动,你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敌人。”   “张局说笑了,你不是我的敌人,却也不信任我。”谢离话中带刺,但他不习惯表达愤怒,语气上更多的是自嘲:“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那条鱼线,但没想到,原来我才是鱼饵。”   “小谢你错了,我现在很相信你,我相信梁夜没有看错人。”   半年前张剑明通过层层关系联系上他,当时他已经脱离陆启鸣的组织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张剑明自称要查段烨父亲的案子,他绝不会一次又一次替他办事。   只是事到如今他才想明白,原来这半年他接受的每一次任务,都是张剑明对他的试探,张剑明一开始根本就不信任他。   “张局,你让我去调查那些与陆启鸣有关的蛛丝马迹,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是否真的对他背后的势力一无所知?不就是因为怀疑我还跟那组织有所勾连吗?那么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我这个线人合格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在找什么。   “如果你信任我,就不会一直隐瞒我梁夜的真正身份!我说得对吗?”   谢离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他愤怒了,终是没能控制好情绪。   电话那头,张剑明沉默了几秒,才惊道:“你……你都知道了?梁夜跟你说的?”   谢离走出阳台,给自己点了支烟。   他说:“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不过谢谢你,现在我更肯定了。”   “你果然聪明,我没看错。”   谢离吸了一口烟,将白烟缓缓吐出,道:“张局怎么确定我还会再跟你合作?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可以一次又一次被利用的人吗?”   “阿离啊,我相信你会的。你如果想彻底摆脱陆启鸣和他背后的组织,那就只能跟警方合作。况且,梁夜父亲的案子……还没翻案,你也会帮他的。”   张剑明说得没错,就这两个理由,足够谢离去赴汤蹈火。   电话里沉默片刻,张剑明继续尝试说服谢离:“我之前派到陆启鸣身边的两个线人都有去无回,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有人牺牲了。当初也是因为无路可走,才想到联系你,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想到,当下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们现在对陆启鸣只有怀疑没有实证,只有找到他当年与残疾人绑架案件有牵连的证据、与陷害段瑞林的警方勾结的证据,这个案子才有翻案的希望!   “还有现在梁夜查的暗网案,这宗宗件件,都需要有人去打开突破口……”   这些道理谢离非是不明白,他只是无法接受别人对他威逼利诱,对他算尽阴谋。   被人控制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好不容易才换来“自由”,他不想再当案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谢离将烟头的火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目光迷离地看向远方,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才说:“张局,既然你说信任我,那不如和我做笔交易如何?”   “……行,你说?”   “有人要杀梁夜。”   --------------------   周三前还有三更,不出意外这一卷应该是最后一卷啦!求求大家多点海星关注收藏,好想完结前再上一次首页必读被更多人看到这本呀!这些数据对我来说太重要啦!跪求!感谢! 第104章 四年的同窗   ·   梁夜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着机车头盔一路开到梁氏集团大厦的楼下。   今晚来参加梁氏集团年会的除了自己集团的干部员工,还有不少其他行业的贵宾。大部分人都是司机开着豪车送到楼下的,他倒好,自己开车机车停到了大厦一楼的正门,随便找了个空的停车位熄火摘头盔。   一名年轻保安上前赶人:“喂喂喂,这里不让拉客,赶紧走。”   梁夜一脸疑惑:“啊?”   “啊什么啊?没看到这是哪吗?梁氏集团的大楼,一个开摩托车的也敢来这拉客,走走走!”   梁夜笑了,拉了拉自己的领带:“你看我像拉客的?”   年轻保安心想你这种赖皮的他见得多了,摆摆手道:“我看你不像,你就是!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此时,站在门口的迎宾门卫看向了停车场方向。   门卫甲:“这摩托车仔是谁啊?开车开到公司门口,这么嚣张!”   门卫乙:“这人也没见过啊,是我们老总邀请的贵宾吗?你去问问他有没有邀请凾。”   门卫丙:“我去!你们没看企业内部推送吗?这是太子爷!”   门卫甲乙齐齐震惊:“什么?!”   门卫丙掏出手机,划拉到企业推送的最新一则——各部门注意,梁公子将首次出席今晚年会!   那三个门卫凑到一块对照着手机上面的照片,看一下梁夜又看一下手机,看一下手机又看一下梁夜,终于确定这位嚣张的摩托车仔是“梁公子”本人无疑。   “我去!不想丢工作就赶紧上去把那新来的拉走!”   三名门卫齐刷刷出发,一路小跑到梁夜跟前,一人负责拉开那名新来的保安,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一样对梁夜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夜笑容在脸上僵了僵:“……这是闹哪出?”   “梁公子,新人不懂事,这边有请!”   梁夜也无意为难他们,对他们说:“虽然不知道几位大哥是怎么认出来我的,但你们还是回自己岗位去吧,不用给我搞特权,大家都随意点。”   “是是是!梁公子慢走!”   梁夜脚步还没踏入公司大门,就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喂!老三!”   梁夜抬头往前方望去:“王京,你这么早?”   王京跑过来跟他勾肩搭背,一脸奸诈问道:“等你很久了,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是你们家那位谢医生不放人?”   “瞎说什么呢!”梁夜手肘往后捅了一下王京,“我回了一趟网吧给下属派新年红包,几个年轻人过年都没回老家,一直在枰南待命。”   “哎哟!痛死我了!那么使劲干嘛!”王京满脸不屑道:“知道你梁警官公事繁忙行了吧!不过我说,那李庭君也忙得跟狗似的,还有罗小飞现在也给你打工,我说你们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梁夜嫌弃地撇开他勾肩搭背的手,快步走在前面:“撒手撒手!哪有什么事瞒得住你王少啊,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别瞎打听。”   王京跟在梁夜身后来到电梯前:“你们越是神神秘秘的,就越是有事!唉你就跟我说说呗!是不是跟你之前要我查的那个陆氏集团有关?”   “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梁夜径直跨步走进去,等王京也进来后,他手指手指漫不经心地放在关门按钮上按了一下。   电梯门缓缓合上,王京侧头刚想对梁夜说什么,发现电梯门缝隙间伸进了一只手。   电梯门感应到阻力,变成打开的状态。   “不好意思,不介意一起上吧?”   挡门的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说话的并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后那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陆启鸣。   梁夜对上陆启鸣的视线,他的手指仍然放在关闭的按钮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拿下来的打算。   “我可以进来吗?”陆启鸣礼貌一笑。   “我要是不同意呢?”梁夜也笑了,但他是冷笑。   “噢?”陆启鸣觉得很有意思。   王京一看这两人气氛不对,悄悄碰了两下梁夜的手肘提醒他:“梁夜,这陆总应该是你们集团今晚邀请的宾客,你再看他不顺眼也别在这丢了自家的脸……”   梁夜不为所动,他故意看着陆启鸣,又按了一下电梯的关闭按钮。   正在这时,那个原先拦住电梯门的男人又用手挡了一下门,他抬起了头看向梁夜:“我们老板是受梁勋总的邀请前来参加梁氏集团晚会的。”   声音是久违的声音,脸也是久违的脸。当梁夜看清说话人是谁的时候,惊喜之色瞬间呈现在脸上。   “何辛?!”   他军校四年的同窗,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说到梁夜和何辛两人的经历,要从打架开始说起。   梁夜是那种管不住的性格,一进入军校就开始各种约架。这里的约架不是指打得你死我活那种,而是简单的拳脚切磋。梁夜先是把室友打到服输,再将隔壁宿舍打输……直到自己班的男生都打败了,再去找其他班的约架。   要知道私下约架是违反校规要吃处分的,但梁夜就是坐不住。当时学校里的男同学都怕了梁夜这惹是生非的主,听到要来约架了都避之不及。   但何辛这个同级生听到梁夜的大名后,却主动来找他较量。   梁夜好战,一下子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将擂台搬到澡堂,准备一决高下。   当时这件事还引来了不少学生围观,当场还有学生下了赌注,买梁夜赢的占多数,但也有少部分看不惯梁夜的买了他输。   这件事在当时学校里过于轰动,两人约架的消息一下子传到校领导耳中。   正当两人赤膊上阵,打得胜负难分时,几个大教官拿着教棍上来就一人一棍,生生将两人拉开了。   后来因为这件事,两人都吃了处分。不知学校怎么想的,大概是怕两人聚在一起再惹是生非,从大一到大三的出勤任务都将他们俩人有多远隔多远,导致两人始终没机会再碰面。   梁夜一直想跟何辛打一场有输有赢的架,却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毕业前的一次特殊任务。   那次的任务是协助边境扫毒组,拦截一批海外毒品入境,而他们要面对的是真枪实弹的大毒*。两人当时被分到同一分队,梁夜在第二狙击位,何辛在第三狙击位。   正当他们小组准备偷袭对方交接头目时,不慎陷入对方的圈套,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管最后顺利完成了任务,但第一狙击位的那位老大壮烈牺牲,军方警方都损失惨重……   梁夜在这次的意外中险些丢了性命,回校后修养了半年才康复。虽然后来顺利毕业,但也因为重伤过后被判不适宜继续从军,才转到京北刑侦队的。   今晚突然在自己家的公司重逢旧友,梁夜的欣喜难以言表。   “你怎么……”梁夜本来想问你怎么在这,但当他看到站在何辛身后的陆启鸣,他便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显而易见,何辛现在在替陆启鸣做事。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不同以往了。   “梁夜,好久不见。” 何辛抬了抬眼皮,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他对梁夜的出现并未有太大的触动:“请问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梁夜微微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敌意,但他没有急于与何辛划分阵营,只是微微笑道:“当然。”   ·   宾客到齐后,梁氏集团的年会正式开始,一些明星节目先开场。   梁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商业场合,今晚来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梁勋来露个脸走个过场而已。尽管他从未表明身份,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就是梁耘的私生子,纷纷跑来跟他套近乎。   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陌生人,梁夜觉得自己简直在浪费时间。得亏有王京这个社交小达人在身边帮忙挡酒,不然他今晚回家准要被谢离嫌弃一身酒气。好不容易等到没人来,他独自走出露天阳台,默默点了支烟。   “梁夜。”   梁夜回头,看见穿着一身西装的何辛正举杯站在自己身后。   “好久不见,我敬你。”   “敬酒免了。”梁夜没拿杯,反而递给他一支烟:“何辛,你不觉得你给人当保镖有些屈才了吗?” 第105章 五年前的任务   ·   四年前,我国西部某个边境小村落,边境扫毒组正在执行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抓捕西部贩*集团,截断西部边境毒品输入渠道。   小村庄人口不多,警方已经提前做好部署,让村民撤离到附近的防空洞了,现在还在村里的人多数是由警方扮演的村民。这次的行动属于军警合作,军方派来不少人,除了在役的军兵,还有一些从军校里选拔出来的精英人才。   其中就有梁夜和何辛两人。   “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见了没!”出发前,带队的老大给大家振作士气。   “听见了!”梁夜高声答道。   这次行动分了多个小队提前潜伏在小村庄各处,梁夜和何辛由于射击个格斗水平较高,同时被分到二号狙击小分队,潜伏在距离毒*交易地点最近的两个土房里。   狙击手们已经潜伏了将近五个小时,他们依旧坚守原位一动不动,五个小时未进食未喝水,依然坚定不移地目视四周。   耳机传来一道带着电流的声音:“必须等到目标出现才能动手!明白了没?”   “明白!”梁夜低声答道。   “尽可能活抓头号犯罪嫌疑人!”   “收到!”   二号狙击小分队共五个人,当时梁夜在第二狙击位,何辛就在他右后方不远处的第三狙击位。   过了一会儿,村庄周围突然有了动静,几辆越野车从树林里开出,径直驶到村口。   早已成为警方线人的接头人上前跟对方交涉,试图将人引入包围圈中,但对方似乎有所怀疑,迟迟不进村。   眼见敌人马上就要上车离开村庄,第一狙击位的老大预测情况可能有变,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原本计划是让第二狙击位的梁夜先行偷袭的,临时改成了他自己作前锋,对敌人进行远距离袭击。   重新排兵布阵后,第一狙击位的老大朝队里另外几人打了个“OK”的手势——枪战开始。   “砰!”   一枚子弹从破房顶上射出,打中了对方车胎。敌方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掏出手枪朝他们的方向打来。   一时间,原本宁静的村庄尘嚣四起,枪林弹雨猛地袭来。   紧接着,梁夜、何辛等人也顺着方向朝对方远程射击。梁夜的枪法很准,他射中了对方人员的几条腿,有几个人已经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潜伏在村庄四周的警察军人也纷纷涌现,与敌方展开激战。   没多久,军警这方很快控制了场面,正当梁夜他们准备跳下去查看情况时,梁夜发现身后的何辛旁边突然多了一枚已点燃的手榴弹!   梁夜快速环顾四周,不断有敌人从密林里向他们冲来!   不好!他们中计了!   “何辛!”眼见手榴弹马上就要爆炸,梁夜大吼一声,毫不犹豫朝何辛扑了过去。   “嘭——”   手榴弹爆炸,房顶坍塌,两人从楼顶摔到坚硬的一楼。   当时梁夜为了救何辛,头盔被炸飞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鲜血从脑袋上流下,弄脏了他的脸,双眼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但梁夜还记得伙伴,他喊道:“喂!你没事吧!”   梁夜敲了敲脑袋,头痛得要命,他回头想看清何辛在哪,但视线总是模糊,同时喊了好几声都没人作答。   刚刚救下的何辛,不在他旁边。外面枪炮声吵杂,梁夜猜他应该出去执行计划了,便也没多想。   所幸的是,梁夜的视力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提着狙击枪冲出去大喊着与持续加入的敌人火拼。   而梁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才失明的短暂时间里,曾经有人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最终警察顺利击杀毒*头目,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总的来说这次任务对警方、军方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自这天后,梁夜受伤入院,再回军校参加毕业典礼已经是半年后。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何辛自那次任务之后就申请了退学,最后半个学期也没读下去,毕业证也没拿就走了。   ·   梁夜望着漆黑的夜空,慢慢呼出一口烟。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惊险的经历还是历历在目,甚至乎他现在还能感受到当年被手榴弹轰炸后残存的痛感。   何辛站在他旁边,不甚在意地说:“给陆总办事,我不觉得哪里屈才了。”   梁夜回头,用质问的语气问他:“当年任务结束,你为什么退学?”   “当军人不适合我,我没你那么有正义感。”何辛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如果你是因为资金问题才去给陆启鸣当保镖,我给你三倍的价钱,你可以来我们集团上班。”   何辛觉得好笑:“不必了,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良心。我给陆总办事并不是因为钱,是因为我乐意。”   梁夜愤怒道:“你跟了他多久?你知道那姓陆的是什么人吗?!”   何辛饮了一口酒,耐人寻味道:“我当然知道,梁夜,不对,是梁警官。”   梁夜突然觉得心口一凉:“你什么意思?”   “答案其实很简单,梁警官。”何辛直视他的目光:“你不要骗自己,一切都摆在你面前,我确实在给陆启鸣办事,现在是,以前更是。”   “再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别太震惊。”何辛指了指自己:“其实我是在陆家长大的。”   “……你说什么?”梁夜惊愕不已!   “看来这几年吃国家粮都把你吃蠢了,还需要提示吗?”何辛突然变得认真,他盯着梁夜说:“我本来就不想读什么军校,都是为了更好的杀你。本来我有两次可以杀死你的机会,第一次是十一年前你的车祸,第二次是五年前的边境任务。很可惜,都被多管闲事的人破坏了。”   十一年前的车祸……梁夜突然想起之前少年自杀案,他从“死神”赵筒的电脑里发现自己当年车祸的照片这件事。也就是说,对应照片的那份消失的“死亡计划”甲方就是何辛。   第一次杀他没能成功,让他逃出国外去了。而五年前何辛报读军校,更是为了接近他,寻找再次杀害他的机会。   慢着,这两次刺杀的动机是什么?   梁夜的大脑迅速思考着,十一年前、五年前……   是了,其实何辛的动机很简单——因为他是段烨。   梁氏集团的晚会现场设置在集团大厦的27层,舞台上摇滚明星正在卖力鼓动气氛,会场内每个来宾都跟着高声呼喊,舞动身姿。呈现出一片欢乐祥和,喧闹繁华的景象。   而此时,狭长的阳台一角,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起了争执,其中一人将另一个扔下楼,对方必死无疑。   就在梁夜准备跟何辛开打的时候,陆启鸣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身后:“抱歉了梁警官,何辛这个人比较心急,你别跟他计较,万事以和为贵。其实我今天来有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梁夜警惕地看向他,没有作答。   “你别紧张,以我和梁勋的交情,不会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的。”   陆启鸣气质优雅,就算他当着梁夜的面说要杀人,估计都是笑着的。   陆启鸣往舞台方向看了眼,梁勋正在走向舞台,准备宣布最新一年的集团企划。   陆启鸣笑了笑道:“今晚的到会场的人有五百多人,我在其中一个人那放了枚小炸弹,到目前为止,应该还剩五分钟的时间。”   “你说什么?!”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以选择和我们一起逃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救人。”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梁夜一拳冲陆启鸣揍了过去,被何辛伸手拦住了。   陆启鸣笑着说:“你还有四分钟。”   “操!”   不管陆启鸣说的话是真是假,炸弹一旦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梁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狠地往何辛腹部踢了一脚,转身便冲进了喧闹的会场中。 第106章 心有余悸   眼睁睁看着陆启鸣与何辛从应急通道逃了出去,梁夜捏着拳头紧咬牙关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让他们逃走!   时间来不及了!   梁夜飞速冲上舞台,抢走了梁勋手中的麦克风:“全部人安静!我是警察!所有人听我说!”   见状,会场里的人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对他的行为议论纷纷,吵杂声更大了。   “小夜,你干什么?我正讲话呢!”梁勋完全在状况外。   但梁夜根本没时间跟他废话,从腰后掏出手枪,朝着天花板“砰砰砰”开了三枪。   “都他妈的给我安静下来!”   终于,这几声枪声制服了众人,包括他的亲戚朋友,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他。   梁夜拿着麦克风大喊:“大家都冷静下来!现在会场里有人身上被安装了炸弹,剩余时间不到三分钟!请你们一对一检查随身衣物!”   大概是信息太过爆炸,梁夜说完,依旧全场肃静,没有一个人敢动,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他只好又“砰”地开了一枪,大喊道:“不想死都给我脱鞋搜身!男人解皮带!女人脱外套!”   全场五百多人一瞬间炸开了锅,不少人变得惊慌失措,但依然按照要求开始脱衣服认真检查。   梁夜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吼道:“保安打开大门,让检查完毕的人出去!大家检查完抓紧时间有序疏散,大人让小孩,男人让女人!我手上有枪,我看谁敢插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还剩不到两分钟!   王京一听到有炸弹,反应极快地报了警,只是如果真有炸弹,现在警察来到现场估计炸弹都炸了。   旁边的梁勋听从梁夜的指示脱掉自己的衣服自己检查,又动作迅速扯掉梁夜的衣服裤子,皆没有发现。   梁夜推了他一把:“小舅你赶紧排队跟着出去!”   “让他们先走!”梁勋坚定地站在梁夜身边:“你看,你大舅和梁爽都在最后。这是我们的公司,怎么说都不能抢在别人前头。”   梁夜放眼望去,梁耘一个集团董事,梁爽一个集团公主,都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件内衬,形象看上去十分潦草。但他们依然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有序地指挥着秩序,有一名妇女摔倒在地,梁爽立刻将人扶起,送出门去。   原本精心布置的会场变得一片凌乱,满地都是散落的衣物和宾客丢弃的钱包手机。   “有没有看到疑似炸弹的东西?!”梁夜大喊,没有人回应。   还剩不到一分钟!   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人的心理都一样,将自己脱得干净,只要炸弹不在自己身上那就好了,哪还有时间管别人啊!   五百多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   梁夜握着麦克风的手骤然用力,陆启鸣说的这个炸弹如果真的存在,排除被动的炸弹携带者,还剩下的会不会是主动的炸弹携带者?   如果今晚这个炸弹一定要爆炸,那到底放在谁的身上比较合适?   舞台比较高,梁夜站在上面往会场门口的方向望去,剩余的人群正在有序疏散,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等等!   梁夜突然皱眉,他的目光锁定在出口处一张年轻的脸上。   ——“喂喂喂,这里不让拉客,赶紧走。”   ——“梁公子,新人不懂事,这边有请!”   保安……   一栋大厦的保安的岗位安排应该是固定的,每天的驻点变化不大。就算是机动岗位,也不会跨度太大……   那么这个晚上在一楼门口处拦截他的年轻保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27楼指挥疏散工作?   而且,现场就只有保安没有脱衣服检查!!   “靠!”   梁夜丢开麦克风,从舞台上飞身而下,用尽全力向那名年轻保安的方向跑去。   还剩二十秒。   梁夜冲到那人身旁一脚将他撂倒,随后迅速解拆他的皮带。   被撂倒的保安吓得面色发青:“救命啊!你干什么!”   “去你妈的!”   梁夜拆下那条皮带,反面粘贴着一条长条型火药条,定时装置上正闪烁着刺目的红色光芒!   十秒!   “草!去他妈的!”   梁夜没时间理会那个炸弹携带者,他带着那条“皮带”炸弹,飞奔到会场唯一一个露天的阳台上。   一个人从27楼一跃而下大概需要3.5秒,一条不到一千克的皮带从27楼落到地面大概需要5秒!   也就是说,如果要让炸弹在空中爆炸不伤及地面的人,梁夜要争取在倒计时5秒内将炸弹抛下!   时间还够!梁夜默念着秒数,到第三秒的时候,他直接脱手。   “嘭——”   炸弹在空中爆炸,同时震碎了几面幕墙玻璃。   所幸的是,王京提前报了警,警方一来到便在楼下疏散了路人,散落的玻璃没有伤及群众。   梁夜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又一次死里逃生,他感到一阵心悸。   如果何辛没有骗他,那以后这种惊险的事情只多不少!他尚且还没时间去思考何辛、陆启鸣和十一年前的事情具体有哪些关联,他现在只觉得幸好,幸好今晚谢离没有跟他来这里。   他的西装外套和裤子都在刚才检查的时候脱掉了,他习惯性扯了扯领带,突然想起这是谢离送他的新年礼物,于是又认真专注地给这条领带打了个结。   尽管他现在穷酸得只剩下一件衬衫和内裤。   李庭君带着大队人上来,命人将那名携带炸弹的年轻保安带回去审讯。梁耘、梁勋作为公司法人和董事,也在第一时间被警察带回去录口供了。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李庭君丢给梁夜一条裤子。   “这不是我的。”   “满屋子都是裤子,我哪里知道哪条是你的,随便找条穿就好了。”   梁夜在舞台边上找到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穿上身。   “怎么,吓着了?”李庭君看他脸色不好。   梁夜深呼吸一口气:“李庭君,我知道是谁要杀我了!”   “谁?”   “我需要证实一件事。”梁夜抖了抖满是尘灰的西装外套,横披上肩。   “你帮我从枰南警局调出十一年前0930案的卷宗。”   “你是指?”李庭君一时没明白。   “就是谢离和我被残疾人绑架那个案子。”   ·   谢离在家的客厅等了一晚,他原以为梁夜会很快结束回来的,没想到硬是到晚上10点还没见人影。   信息也不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离百无聊赖地又喂了警长一些猫粮,随意按着遥控器换着台看电视,但什么都看不进去。   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却不知因何缘由。   突然手机屏幕一亮,谢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多作犹豫便按了接听。   “谢医生,我实习期到了,明早就要回去咯,你能来给我饯行吗?”   --------------------   啊啊啊啊今晚三更!太赶了估计有些错别字,我会回头修改的!求求海星求求收藏求求啦! 第107章 两眼一黑   ·   正值春节期间,枰南市局不少高层都已经放假在家过年。而年初一这天夜里,枰南市局刑侦支队长彭辉,被人夺命连环call叫回市局。   “怎么是你?不放假过年吗?”彭辉看着面前的李庭君,没有给他好脸色。本来此时他应该在家好好休春节假的,突然被上级叫回来找什么旧案宗,哪能不气。   其实今晚李庭君确实是在家中躺着看电视吃水果的,刚准备看春晚重播,没想到就接到王京的“报警电话”,这傻子还是学不会拨打报警电话,每次出事就直接找他。   一听又是与梁夜有关的案件,他二话不说穿上外套就出了家门。   “我来协助京北的梁警官前来调取十一年前0930案的卷宗。不过看来彭警官已经收到消息,那我就不多做解释了。”   李庭君并不在乎他人的冷眼,他为人光明磊落,无论到哪都能挺起胸膛。区级和市级确实存在等级上的鸿沟,但同样都是为了人民办案的警察,并不存在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不对吧小李,我听说今晚在某个集团年会上出现了爆炸案,我还以为你来跟我交接的是这事。”   “彭警官消息很灵通嘛,确实是一桩骇人听闻的爆炸案,不过幸好梁警官在现场成功阻止了犯罪嫌疑人的目的,现场无人员伤亡,嫌疑犯也已经抓获,正在由沿江路派出所的警员审讯。”   “疑犯按规定不应该由市局扣押吗?”彭辉不再绕圈子了。   按照规定,炸弹这类恶性案件一律要交由市局查办,但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李庭君有理由等案件查办完结后再移交市局。   况且来之前梁夜已经交代过了,这次的爆炸案另有主谋,疑犯不可以轻易移交。   对于彭辉这按耐不住要从自己手中抢人的做法,李庭君心中若有所想。目前最主要的是帮梁夜调到案卷,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李庭君以退为进,赔笑道:“彭警官休假期间就不劳烦了,我们沿江路的兄弟姐妹可以查办。”   “怎么?沿江路派出所最近业绩不行吗?”彭辉顿时停住脚步。   “彭警官说对了,新一年的指标下来了,我们得努力办事啊。”   “小李,怎么说话的?”   彭辉拉下脸来,一双当了几十年刑警的浑浊眼睛正直勾勾看着李庭君,但李庭君也毫不示弱,眼也不眨地盯回去。   一个经验老道,一个初生牛犊,就这样无声地较劲了十几秒。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彭辉先退出这种较量,他话题一转,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复存在。   “那嫌疑人怎么说?”彭辉走在李庭君前面带路,他跟市局门口值班的警察打了个招呼,没有停下脚步又接着开口问道:“这梁氏集团年会被投放炸弹,该不会是仇家报复?”   “梁氏集团两个负责人已经录完口供,拿自己当人肉炸弹的嫌疑犯也已经抓获,排除仇家报复的可能性。”   “噢?那是什么原因?”   “嫌疑犯被与梁氏有关的某个工程项目拖欠工资,导致他过年没法好好回家与家人团聚,他出于仇富心理,趁今晚梁氏集团办年会的时候报复。”   “噢……”彭辉想了几秒,才调侃般吐出几句话:“又是这种事,每年过年总有那么几个,不是闹跳楼,就是闹跳桥,不然就是报复社会,唉,警察难当啊。”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去死呢?”李庭君说这话时,语气略显无力,他与彭辉是不一样的心态,他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里长大,见过太多这种走投无路的人了。   负责看管档案室的警员过来给两人打开门,带着两人来到十一年前那一排档案柜面前。   档案管理员站在在档案柜前说:“十一年前没现在那么先进,当时的档案都是纸质版保存的,小李警官要找的0930……是这个。”   李庭君接过一个厚达5厘米的档案盒,盒子封面的白纸早就泛黄,用钢笔手写的字迹也模糊了。   “谢谢。”李庭君匆匆扫过那一年的档案盒,发现并没有关于段瑞林“黑警案”的相关档案,于是多问了一句:“这一年的档案全都在这一排了?”   档案员答道:“大案要案,凡是送到市局的都在这里了。”   “那……怎么没有当年那宗‘黑警案’的案宗档案?”李庭君突然心中一阵不安。   档案员挠了挠头:“‘黑警案’?我是两年才来这上班的,对这个案件不太清楚。”   李庭君本来还想多问几句的,但碍于彭辉跟在后面,他也就适时闭了嘴。   “那个案件的档案不在这。”彭辉像是读懂他的心思一样,说道:“十一年前的‘黑警案’属于警局内部的特大耻辱,档案在孙局那,不是轻易就能调出来的。”   “……那怎么才能调取?”   彭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答道:“除非案件还有翻案的可能。”   ·   “你们几个带配枪,穿好防弹衣,跟我出发!”   “是!”   梁夜跳上警车,“砰”地合上车门。这个该死的炸弹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他已经锁定陆启鸣的位置,现在准备带人过去直接捣他老巢。   “梁哥!我也要跟着去!”林朵朵奋力拍车窗,求他们带上她。这种程度的出警她没有参与过,一直都渴望能跟着去现场经历经历。   “你留在所里监督审讯,尤其是那个带炸弹的保安,说什么想自杀报复社会,谁他妈相信他!”梁夜猛地拍了一下车窗框,林朵朵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林朵朵坚决道。   “这是命令,林朵朵!我已经让罗小飞过来协助检测那保安的通讯设备了,发现病毒立刻报告给我!”梁夜看了一眼她脖子上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便别开脸,将车窗拉了上来。   “……好……好吧。”林朵朵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知道越是危险的任务梁夜就越不会她出去,向来都是如此,看来她还是不够强大。   陈晓峰坐在驾驶座上的朝林朵朵比了个耶,便得意盈盈开车走了,气得林朵朵在原地直跺脚。   几辆警车刚开走,派出所门口就跑出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他见警车走了,累得弯下了腰。   “你不是梁哥的叔叔吗?”   梁勋抬头愕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林朵朵嘴里说的“叔叔”是谁,毕竟在家里梁夜都是喊他舅舅的。   “对,我是,梁夜去哪了?”   “去抓陆启鸣。”   梁勋一听,差点两眼一黑要晕过去。   林朵朵赶紧扶着他:“你这反应……”   很不正常啊!   “他走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陆启鸣手上有我们梁氏10%的股权。”   林朵朵一惊,她并不明白这10%的股权意味着什么,但更为惊人的事还在后面。   王京从审讯室走出来,他整个人精神状态恍惚不已,走了两步差点站不住脚。   “叔,你们家才10%,我们家老王前几个月刚卖给陆齐鸣30%的股权……”   --------------------   周三前还有三章! 第108章 谢离脆弱的声音   ·   梁夜到达陆启鸣的别墅地点前,已经收到陆启鸣对梁氏和王家都有控股权的消息。   梁夜眉头紧皱:“不排除有洗钱嫌疑。”   “先别慌,立刻找财务彻查的你们几家公司和陆氏的资产粘连情况,还有控股权,查清楚陆启鸣是否利用过你们的资产进行洗钱,一切公事公办!”   如今也只能公事公办了,先让公司自查自举,也比警方直接插手好点。   梁夜这句话对他们来说冷血又决绝,但他别无他法。   “另外,林朵朵你马上跟张局汇报我们目前的情况,申请调多几个人来枰南支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说,总之……”   “公司的事我和梁勋想办法,你不用管。”电话里传来梁耘的声音,他的语气焦急:“小夜,你自己注意安全!”   自从梁夜决定要回国后,便很少跟梁耘见面了。当初也就是在他报军校、当刑警时提出了反对意见,其他时候根本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活,更别提他嘘寒问暖了,毕竟只是表面父子,自己也不是真正的梁家人,梁夜拎得清。   大概是今晚亲眼目睹梁夜是如何阻止爆炸案发生的,梁耘开始关心起他的工作了。   “嗯!”梁夜沉声答道。   警车在道路上驰行,路面的其他车辆听到警笛声后纷纷让行。   挂掉电话后,梁夜一直看向车窗前方,他在思考今晚乱得跟一锅粥似的状况。   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他还没来得及一一消化。   首先是与自己多年的同窗何辛突然出现,对方告知自己,他其实早就想杀他了。根据何辛的叙述,那么十一年前,从“死神”赵筒那购买车祸死亡计划书的人八成是他,这样说来,当初从赵筒电脑里发现的梁夜16岁的车祸照片就有了解释!   两年后梁夜换了个身份回国,考入军校,遇到何辛。   他以为的初相识,其实是何辛预谋多年的暗杀计划。   如果何辛进入军校仅仅是为了灭自己口,按照何辛的性格,他应该会多次寻找过机会下手,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机会得手呢?是碍于军校戒备森严、课业调配?还是说他在军校不仅仅只是为了杀自己?   梁夜心中一惊,难道说,他潜入军校还有别的任务?   何辛进入军校的任务绝对没那么简单!尽管梁夜不敢妄下结论,但是仔细回想何辛曾经和自己的种种经历,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他们一起参与的那场边境缉毒行动……   还有,今晚陆启鸣特意为他“定制”的炸弹。   按照这段时间梁夜对陆启鸣的行事作风了解,他绝对不是这种会主动“自爆”的人。   多少年来一直处心积虑在枰南各个社交阶层游走,拥有广泛的人脉关系网,以及雄厚的资产实力,这样一个人,背后竟然还有“盲点”组织的加持。   陆启鸣,他到底想要什么?   今晚的炸弹来得突然,是梁夜始料未及的。   ——“其实我今天来有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你别紧张,以我和梁勋的交情,不会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的。”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以选择和我们一起逃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救人。”   如果陆启鸣真的想杀梁夜,估计会用更加决绝的手段。今晚的炸弹看来还是给他留有余地的,他并非真的想在今晚就杀掉梁夜——他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让梁夜无法抽身!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如此按捺不住,要在梁夜面前自爆身份?   到底是什么事?抑或是什么人?   梁夜全身顿时僵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被寒风冻结。   还有一个人……他跟陆启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凌晨十二点了。   行动前应该给谢离打个电话的,但是梁夜忘记了。   梁夜从衣服内口袋掏出手机,才发现几个小时前谢离就给他发了信息,是自己太忙没点开看。   第一条是晚上十点多发的,当时梁夜正在指挥人群疏散。   谢离问他:“几点回来?”   第二条是晚上十一点多发的,当时梁夜正在警局审讯。   谢离问他:“出什么事了?”   之后便再没有新的信息进来了。   梁夜心脏狂跳,他拨打谢离的号码,手机“嘀、嘀、嘀”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瞬间升上梁夜的心头。   梁夜的手颤抖着,他忐忑不安地将手机移离耳边。   谢离,你在家吗?   “梁哥!陆启鸣的别墅到了!监控显示他和助理何辛今晚回了这栋别墅再没出过来!”   数辆警车呈包围阵势,停在距离别墅十米的地方,刺眼的车前灯正大喇喇照着这栋独栋别墅二楼的落地窗位置。   这个别墅区非常私人,每栋花园别墅之间相隔几公里远,警车一路开上来,沿路没有发现有车辆出入。别墅四周被茂密的森林围绕,在夜里看是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树。   周围死一般寂静,只听得见窸窸窣窣的昆虫的鸟类的叫声。别墅二层的落地窗的黑色窗帘紧闭,没有从里面透出一丝光线,从远处看去,这栋别墅显得鬼魅而惊悚。   梁夜凝视着面前的锁的像铁桶一样的房子,突然有些犹豫。   真的有人在里面吗?   陆启鸣会乖乖等着他来束手就擒?   面前这栋诡异的房子,像是有什么正在等着他……   “这么安静,真的有人吗?”陈晓峰在梁夜身后嘀咕道。   “对啊,这么看根本就没人住……而且……而且还有点可怕啊!”一名警员道。   另一个想对老一点的警员则气定神闲,他站到人群中,幽幽说道:“你们不知道吗?十几年前陆家这栋老宅,死过人……”   陈晓峰脸色僵了僵:“你……你你说什么?谁在里面死了?”   “死去的那位同样是姓陆的……”   “少他妈废话!哪间屋子没死过人!”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犹豫,梁夜大手一挥,将枪举到跟前:“陆启鸣!我到要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正当梁夜安排扫屋计划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行动进行中,他本不该一心二用接电话的,但是这个电话像是有情绪一样,每震动一下都敲打着他的心脏,仿佛他非接不可。   梁夜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谢离”二字尤其刺目。   “喂。”梁夜将手机拿到耳边。   突然,梁夜的目光由原本的沉着冷静一下子变得愤怒了起来,以至于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青筋突出,仿佛再用力一点手机都要被他捏爆。   耳边,谢离虚弱的声音犹在响起:“梁夜……听我说……不要进来……”   --------------------   有点卡文,写到半夜三点才两千字……唉……我尽力了。希望读者朋友们可以理智评论,有些尖锐的词语,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也是会伤到别人的。一百个好评抵不过一个恶意排雷,我也不想看到不必要的误会,对剧情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到微博私信我与我交流!总之,还是很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09章 温水煮青蛙   半个小时前,某个光线幽暗的房间里。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空气都像是凝固的,安静得像是被放进密封的罐头里。黑色的眼罩之下,是谢离一张冷静的脸。他双手双脚都反绑在椅背上,全身无一处可以动弹。   他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漆黑之下,谢离无法判断时间流逝了多少,心理上他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在这窒息的空间里,每一分一秒极其难熬。但从生理上来说,他现在才开始稍稍产生睡意,如果根据生物钟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凌晨12点左右。   也就是说,他被绑在这里应该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尽量克制困意,冷静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概两个多小时前,徐远打电话约他出来会面。   “谢医生,我实习期到了,明早就要回去咯,你能来给我饯行吗?”   “你在哪?”   “我给你发个定位,你一会过来一起吃夜宵呀!”   “好。”   谢离给怀里的警长喂完手上的猫棒,换上风衣便出门了。   没想到的是,他打车到达目的地后,所谓的夜宵店早已关店数月,破旧的店铺跟前人影也没多一个,正在他四处寻找徐远的身影时,突然就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便是现在被人绑着的状态了。   突然,屋里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他本能地朝声音的方向侧了侧耳朵,眼罩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谢医生,您醒了?”   是徐远的声音,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常,就像现在真的和谢离在吃夜宵一样,甚至还有些兴奋。   谢离没有回答他。《璜+里-淘×气》   “既然醒了,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抓你?”   谢离依然不语。   “谢医生就不好奇你现在在哪吗?”徐远好像对谢离的沉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甚至凑到了谢离跟前,蹲下身看他现在的表情。   那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是仰望,仰望着一个自己崇拜的人。   但是这种崇拜的目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徐远就变了一副腔调,他突然沉声道:“我的耐心不多,谢医生。你不关心自己,应该也会关心那个警察吧?”   谢离蹙眉,头侧到徐远所在的方向:“你想做什么?”   “果然,只有说起他你才会有反应,真是有意思。”徐远貌似对谢离的反应很满意,他极其愉悦地拍了两下手掌,“不过我不能立刻就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徐远冷哼一声,一把扯下了谢离的眼罩。   谢离睁开眼,并没有以往那样一睁眼就涌进瞳孔的剧烈光线,他眯了眯眼睛,四周如同想象中一般黑暗,根本看不见房间里的任何陈设,只有一道来自头顶的微弱光源照亮他的身体,就像手术室里的顶灯。   “你为什么是这幅表情?”徐远盯着谢离的脸看了许久。   谢离的神态比平时更冷漠,他一动不动看着徐远:“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徐远盯着他思索了一番,像是在回味什么一样,很快就想通了:“不对,你刚刚说了‘你们’。”   徐远顿时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道:“你早就猜到了?”   谢离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他继续问道:“你们到底要对梁夜做什么?”   “别急啊谢医生,那个警察有什么值得你着急的?你现在在我手里,怎么不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安危?”徐远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问一直伪装得很好,就连专业知识都是实打实学过的,根本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   谢离略带疲惫地活动了一下脖子:“你确实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本来我根本不会去怀疑你,不过你错在了不该错的地方。”谢离抬起头,目光里不带一丝情感:“你不该动姜恒。”   “这十年来,就连陆启鸣都没有动过他,你凭什么?”谢离的语气冷若冰霜,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却让人彻彻底底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徐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离,他认为现在的谢离才是真真正正的谢离,褪去平日里医院看见的那副伪善面孔,这个即使处于劣势也依旧傲然倔强、不动声色却让人望而生畏的谢离才是真实的他。   徐远怔愣片刻,突然就笑了:“谢医生,你也藏得不错,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不对,我应该尊称你一声,A。”   对待这种久违的问候,谢离依然不为所动。他不懂当初为什么陆启鸣要将一个空有虚名的他捧上高位,明明他在陆启鸣面前从来都没有表露过顺从的心,却还要接受组织里无数陌生人虚以委蛇的尊敬。   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平白得来的身份地位,谢离从来都不将陆启鸣手下的人放在眼里。哪怕现在被人绑架囚禁的是他,狼狈不堪的也是他,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过一分一毫。   “劳烦前辈指点一下,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徐远像极了在往日医院里向谢离讨教手术的模样。   谢离漠然地将目光移开,没再看他:“从姜恒出事开始,我就怀疑你了。”   “知道姜恒和我有关系的人不多,我记得我在你面前提过一次。当时是我太过轻信身边人了,我原以为你真的如表面那般单纯,没想到你其实是陆启鸣的人。”   “后来我仔细回想,原来从京北开始,你就已经在一步一步地给我设陷阱。”   “然后呢?”徐远难以掩饰目光里的兴奋,拉来一张凳子坐在谢离跟前,更加近距离盯着他:“继续说。”   “京北医学院聚会上,是你故意撞倒负责运送心脏的送货人,导致器官贩卖事情败露。送到陈家行家的炸弹也是你故意为之,你是我的助手,很清楚我当时就在他家。这两件事拆开来看都属于偶然事件,但一旦合起来就能想明白,这两件事发生的契机以及共同点,都是因为我在现场。”   “陈家行的死应该也有你一份功劳。他的死虽然跟我扯不上关系,但是由于发生了前两个事件,我已经触发了警察的怀疑。”   “不过你应该没想到,京北的警察虽然怀疑我,但并未对我怎样。”说到这里,谢离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那个傻警察。   “但是这种效果也是你想要的,你或许更希望循序渐进地推我入火坑,而不是一下子就把我弄死。我说得对吗?”   “吱”的一声,徐远激动地拖动了椅子,显然他对谢离这番推理无比欣赏:“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谢医生看得很明白。继续说下去!”   谢离再次别开目光,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杨子贤的案件,很巧妙地又跟我扯上了关系。”   谢离的眼皮微微下垂,目光集中在自己脚底的地板上。片刻后,他才淡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杨子贤是你害死的。   “警察根据杨子贤地最后一通电话找到我,我记得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你做事很有时间观念,当时应该也是掐准了时间,等我拨打出那一通电话的。我不知道你给杨子贤下过什么暗示,但是那一通电话对于杨子贤来说,无疑是催命符。   “后来我回想才发现,与我的身份、行程、工作时间都高度重合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你是我的助理,杨子贤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你比我更早见到他。”   --------------------   更啦!阿离智商在线!求求海星! 第110章 禁锢他的枷锁   谢离微微垂着头,目光盯着地板看,空气中的浮尘正在光线中轻盈飘动着。   一番思索后,他继续冷淡开口说:“是你将死亡计划的发布者赵筒介绍给杨子贤的,你很清楚计划的每一环。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杨子贤下决心自杀,想必他有他非死不可的理由,又或者说,是你要他必须死。”   “那谢医生知道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吗?”徐远饶有兴致问道。   “因为你的目标还没达到,你的身份不能暴露,而他亲眼见过你,所以他非死不可。”谢离抬眸看了一眼徐远的表情,那模样看上去亢奋又疯狂,明明还是那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却在今天变得让人毛骨悚然。   “既然已经说到这,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警察也不知道的真相——”徐远嘴巴裂开一条缝:“毒死杨子贤父母的毒药就是我提供的,除此之外,之前在京北陈家行在警局自杀所服的毒药也是从我之手给出去的。至今,那群愚蠢的警察还没找到任何线索,估计天天只知道喊口号了,办公效率真是低啊。”   徐远突然倾身向前,用像找大人邀功的小孩那样的语气问谢离:“谢医生,你觉得这两件事我做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离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他突然从徐远的话语中意识到某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在警察内部安插了人?”   徐远笑出了声音:“那是当然的,谢医生。”   看见谢离一闪而过的惊诧,徐远像是找到了一丝优越感:“噢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三年前就离开了组织,对组织内部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那我来告诉你吧,如今不仅是警察系统、医学行业、房产商业、甚至军方都有我们的合作伙伴。当年陆总同意让你去医学院学习,不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渗透进医学行业内部吗?可惜你太叛逆,竟然未经老板同意就私自转专业,用学校作为庇护所……你当真以为老板没办法弄死你?别天真了,他只是不想杀你。”   这正是徐远最嫉妒谢离的原因!哪怕谢离从未顺过他的意,哪怕谢离背叛了组织,陆启鸣都没想过要他的命。   其实谢离内心很清楚,他的命对于陆启鸣来说,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自从谢离知道当初陆启鸣为什么收养自己、帮他复明后,他就看清陆启鸣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离才敢一直跟他唱反调。   陆启鸣手中的那个骇人的组织,一旦加入就没有脱离的机会,所有想要脱离组织的人,只能拿命来换。   而只有谢离,是活着离开的。   徐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当初顺着老板的意思来,不执意要离开组织,现在也不至于败在我手上。你看看这段时间以来,他有出手阻止过我吗?你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谢离!”   “所以你就继续变本加厉,知道姜恒是我的亲人就直接拿他下手,当初帮万家的大儿子联系蔷薇馆的人就是你?!”谢离低吼道。   徐远装作表情惊讶地点了点头:“啊你猜对了!没错,就是我。”   “都说血浓于水,可你,明明跟那小子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那么重视他,真是让人羡慕啊。”徐远沉思了几秒,才又说道:“看到自己的亲人受伤,那种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   谢离越发觉得自己不认识面前的徐远,他好像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跟之前那个单纯率真的徐远完全不一样了,是他装得太好了,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漠然待人确实不是一种良好美德,有时候太过去忽略身边人,是会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中的。   谢离抬起头,他看向面前戴着近视眼镜的徐远,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那么陌生。   “徐远,你恨我吗?”   大概是没料到谢离会突然这么问,徐远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不恨你,谢医生。”   “那你为什么……”谢离的话还没问完,他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句——   “可我讨厌你啊。”   徐远站起身,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脖子以下的身体出现在光里。   紧接着,他咬牙切齿道:“我们明明都是他一手培养的杀人工具,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受着所有人的羡慕和畏惧?你凭什么?   “我们这些被陆启鸣收养的孩子,从一进入组织开始就被迫进行地狱式的杀手训练,有时候是被丢到没人的野外饿上几天几夜,有时候一觉醒来就被丢到了海边被迫互相残杀,只有赢的那个才有饭吃!学习潜伏、学习制毒、学习杀人……我们几乎学会了所有的犯罪手段!”   “最后经过几年的死里逃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心智完好的、没死没残的,才有机会被选拔进组织内部。而那些失败者,死的死,疯的疯,根本无人问津。而你呢?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就能跟在陆启鸣身边,享受着他的保镖24小时的保护,组织改制后,陆启鸣二话不说就给你分了首位编号‘A’,就连住处都是独一份,听说你还在别墅里面养花?真是讽刺!谢离,你觉得你配吗?”   “我非常、非常的讨厌你。”这句话是一字一句从徐远的肺腑里说出来的。   谢离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厌恶,同时他也无话可说。   陆启鸣给他的,是别人拿命也换不来的东西,但于他而言,这分明是禁锢他的枷锁。   见人没有反应,徐远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试图再次挑起谢离的情绪:“对了,说到这里不妨再告诉你一点,你知道血蔷薇身边那个女杀手小月吧,也就是刺伤梁夜那个女孩,她曾经也是我们的一员,可惜,疯得太早了,否则以她的资质,再过一两年肯定能混进高层。”   听完徐远这一长段的话,谢离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沉默。   他从没想过徐远曾经有过这些噩梦般的经历,这对于谢离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回想曾经,陆启鸣不是没有在谢离身上花费过心思的,只是谢离以死相逼才阻止了他的计划。   比起让谢离成为一件称手的武器,陆启鸣显然更在意谢离的命吧。   再者,就算谢离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杀手,那成为他身边的一具无法反抗的木偶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徐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遇到谢离之前,陆启鸣就已经在暗中培养少年杀手,他身边的何辛就是其中一个。   将一个心智未健全的孩童培养成职业杀手,成功的人会变成一件称手的武器,比如徐远、何辛。失败者则会被像扔垃圾一样遗弃,比如小月。   陆启鸣真是好狠毒!   谢离在脑海中反复思索徐远的话,突然他抓住了某个重点:“所以小月杀梁夜,是你指使的?”   --------------------   会有反转!   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感谢!捶地! 第111章 我身上有炸弹   ·   徐远坐回凳子上,翘起的腿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闲适。好像被绑在他面前的谢离不是一个人质,而是他今晚的玩物。他异常亢奋地盯着谢离看了又看,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谢医生,这回你终于猜错了。”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小月不是我派去的,是陆启鸣。”徐远露出得意的笑容,好不容易终于抓到谢离的把柄,他感到无比愉悦。   只是,听到这话的谢离,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是陆启鸣要加害梁夜一样,又或者说,不管是徐远还是陆启鸣,其实都在谢离的意料之内。   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想让徐远帮他确定两者之中到底是谁更加着急要除掉梁夜。   因为这两者的动机完全不一样,确定这件事能让谢离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徐远的眼神不像说谎,他既自大又嫉恨谢离,没必要在谢离猜错后还对他撒谎。   小月心智不定,精神还有问题,极容易被人利用。但突然对人下死手,并不像陆启鸣的风格,如果他想毁掉一个人,一定会慢慢折磨他,首先削弱人的体力,再消磨人的意志,直到最后那人求饶,彻底沦为一个废物,他才会考虑给人一个痛快。   也就是说,指使小月杀梁夜,很可能是他的临时起意。谢离想起小月刺伤梁夜的时间,再结合他在自己家中发现摄像头的时间……与其说这是陆启鸣的蓄谋已久,不如说是他受刺激了。   ……谢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由于谢离低着头,徐远没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徐远说:“既然你猜错了,那我该怎么惩罚你呢谢医生?”   话刚完,徐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闪出亮光——里面装着他从谢离身上搜来的手机。他拿手机一瞧,兴奋道:“果然,除了他没谁了。看来那个警察很担心你嘛谢医生。我还没告诉你吧,梁夜也活不过今晚了。”   “你说什么?”谢离被捆绑的双手用力一扯。   徐远突然眼珠一转,道:“别急啊谢医生,很快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徐远离开了一分钟,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枚带有定时装置的矩形炸弹,他慢悠悠地蹲下身,将炸弹绑在了谢离的脚上。   “呵,谢医生,感到害怕了?刚才不是还表现得很镇定吗?我告诉你吧,那群傻警察现在就在别墅外面,而这个炸弹倒计时只有3分钟,你觉得在爆炸之前他们能找到你吗?”   随后,徐远用谢离的手机回拨了刚才打来的电话:“来,跟他告别吧。”   脚上的倒计时已然开始,谢离低头看了一眼脚上那枚只有拳头大小的炸弹,仿佛有千斤重。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跳依然剧烈。   纵然前面他表现得再镇定自若,面对炸弹的压力现在也无法做到绝对清醒。他承认自己害怕了,他不确定自己的孤注一掷是否正确,这三分钟过完他还能活着吗?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炸弹上的倒计时就像催命的魔咒,多看一眼,就少一秒。   很快,手机里响起了与他日夜相伴那人的声音:“喂?”   谢离无力地说道:“梁夜……不要进来,我身上有炸弹!”   “还有多长时间?”梁夜的声音很着急。   “不到三分钟……”   “嘀——”   通话到此戛然而止。   “就到这里吧,谢医生。你应该感谢今晚带你来这里的是我,要是换成别人,可不会让你们还有机会说上话。”徐远收走手机离去,可他的声音依然徘徊在屋里:“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说了那句话,否则那群警察磨磨唧唧的,根本不会下决心进去。”   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屋里再次回归寂静。   现在诺大的、黑暗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只剩下谢离一人。   他使劲扯了几下背后绑着的绳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以秒为单位进行倒计时。   ·   “操!”   梁夜紧紧捏着手机,手机的屏幕瞬间裂开了一条裂缝。   他快疯了。   “房子里有人质,人质身上有炸弹!”梁夜不确定谢离还有多少时间,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里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会进去。   “那……那现在怎么办?”陈晓峰急道。   时间不允许犹豫,梁夜语速极快地分配任务:“结了婚有孩子的跟我进去搜救人质,没结婚没孩子的留在外面等待拆弹专家!进去后一旦发现人质必须马上通知我!”   “我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两分钟!首先想办法救人,如果炸弹无法解除,所有人立刻撤退!”   梁夜站在强烈的车灯前,突然转身抬起右手,朝在场的兄弟们敬了一个礼。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的面孔,接着高喊了一声:“这是命令!听见没有!”   众人纷纷举起右手回礼应道:“听见了!”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两分钟根本不可能有拆弹专家能到现场,如果进去救不了人质,那他们必须放弃救援,离开现场。   别墅的四周都是密林,冬天风干物燥,如果产生大范围的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有人留在外面守着后方。   陈晓峰被迫留在外面,只有几个中年警察跟着他冲进别墅。   “谢离!你在哪!回答我!”这栋老式别墅大得吓人,梁夜根本不确定谢离到底在哪个位置,他一边打着电筒一边高声呼喊谢离的名字,别墅里始终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他把那句“所有人立刻撤退”说出来后,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和谢离同生共死的决定。   单纯是想象一下,他就已经痛苦万分。   他告诉自己不要作最坏的打算,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谢离,万一呢?万一谢离比他先一步脱身呢?   梁夜强迫自己往好的想,谢离和他经历了那么多才在一起,他们一定不会只到这里的!对!一定不会只到这里的!   “谢离!听到回答我!”   梁夜一行数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刑警,他们分开行动,进别墅后只用了很短时间便扫完一二楼的房间。   “梁警官,都没有发现!”   空旷的别墅大厅里,安静得能够听见外面树林的呼呼风声。梁夜回想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安静得没有一丝杂声,如同封闭的密室。   如果地面的房间都没有人,便只有一种可能——梁夜用电筒扫过地面的老旧地毯,发现有一角被掀了起来,明显是被人移动过的痕迹,他掀开地毯一看,那果然是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地板被他两下拆开,一条幽暗的地下通道楼梯呈现在他眼前。正在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回想起刚才那通电话的古怪之处——   电话挂断后,他们从进来到现在才用了一分钟!   按照谢离的反应,不可能是他自己挂断的电话。那么当时在场肯定还有第二个人,那个替他挂断电话的人,又是如何在警察的眼皮之下逃出去的呢?   “不好!有诈!”   梁夜猛地合上地下室的暗门,回头冲那几个跟随他进来的警察大喊快跑!   终究迟了一步,裹着浓烟的熊熊火苗冲破了地下室的木门,瞬间窜到了地面之上!   ·   三、二、一!   倒计时归零,谢离翕然睁大双眼,他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咔哒”一声,脚上那个环着他脚踝的定时炸弹立即脱落在地。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谢离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这场预料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生。   --------------------   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感谢!捶地滑跪! 第112章 你不许死   爆炸应该在不远处发生,声势浩大,就连谢离所在的房子地板也有些微的震动。   谢离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自动脱落的假炸弹看,顶灯照着他单薄的背部,弧形的脊骨透过深色的单衣撑起了骨头轮廓,只是短短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仅仅是从背影看,也能看出他的颓然与绝望。   ——爆炸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也就意味着是梁夜出事了。   “放我出去!”谢离大声嘶吼着。   “放我出去!陆启鸣!”   谢离使劲挣扎双手,他想从椅子后背抽出手,可是那绑住他的麻绳又粗又硬,谢离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腕的皮肤都磨得血红了,还是没能抽出手来。   “陆启鸣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有种给我滚出来啊!”   谢离两眼通红地环顾周围的黑暗区域,陆启鸣一定在这里,并且他很可能从谢离醒来后就一开始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那种久违的被人时刻掌控的感觉从谢离脚底滋生蔓延,很快便顺着他的血液流通全身,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恶寒,还有无法摆脱的恐惧。   他整张脸血色全无,全身的肌肉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着,就连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这个时候有心理医生在,一定会告诉他是时候吃药了。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医生,也没有药。   “你……你给我滚出来……”   谢离颤栗着前后摇晃自己的椅子,椅子变得重心不稳往前一倒,他也连着椅子一起往前倒下了。   他的膝盖率先跪在地上,随后是额头,膝盖传来的痛感无比强烈,大概是伤到了骨头,他不确定自己这一下去,还能不能站起来。   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血液从额头滑落,“啪嗒”一下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朵血花。   “随便谁都好,给我出来啊……”密室里始终回荡着谢离的声音,喊到后面,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渐渐便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   “放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谢离身心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地板终于传来了皮鞋走动的声音,旁边有人在耳语,谢离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有人来到他的跟前,温声说:“谁死都没关系,但你不许死。”   ·   “嗡——”   不知具体持续了多久的耳鸣,终于在什么金属被放到铁盘上的一声“哐当”声后结束。   “终于……救回来了!”医生刚说完,整个手术室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无数的声音爆炸式涌入梁夜的耳中,他的听觉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仪器的滴滴声、医生们的说话声、以及缝合伤口时手术勾和剪刀碰撞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上方的无影灯又白又亮,他知道自己再一次死里逃生。   可是比活着的喜悦更先来到的是他对自己错误判断的内疚,他不知道另外几个被他带进去的队友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谢离现在在哪里。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陆启鸣想杀的是他,那么谢离一定是安全的。   他竟然在手术台上庆幸,庆幸被炸的不是谢离,不然他得多疼啊……   ·   数日后,梁夜终于能够坐起来了。这是他从业刑警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一次伤,再跑慢一点,那些火焰完全可以将他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梁爽在梁夜眼前晃了晃手。   梁夜住院这段时间,都是梁爽在照顾他在医院的饮食起居。近期梁耘梁勋都在忙着清算梁氏集团与陆氏商会的资产纠葛,根本抽不开身,梁夜这边还出了那么大的意外,她回国实习的事便暂时搁置了,自己一人日日夜夜守在自己这个哥哥身边。   梁夜迟钝地一愣:“你说什么?”   “你果然没听我说话。”梁爽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你没炸坏脑子,怎么反应变得这么慢?要不要再去检查检查?”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梁夜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说了什么?”   “我刚说,你受伤的事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奶奶刚刚打电话跟我吐槽你好几天没联系他们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打个电话给他们报个平安吧,我真的瞒不住了!你知道我从小就不会说谎……”   梁爽看上去非常疲惫,一个好端端的混血金发美女现在头发乱糟糟的随便一扎,两只黑眼圈衬得她的白皮肤无比渗人。   “嗯,知道了。”梁夜想抬手拍拍她的头安慰安慰,可是他的肩膀伤口还没痊愈,现在抬手都很困难。   “这几天李警官和你的其他手下一直想来看你,都被我赶跑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们还想来让你干活,没门!”梁爽双手在梁夜跟前捏成拳,她现在对警察这群人过敏。   一听有人来找过自己,梁夜激动地想起身:“他们来找过我?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伤势那么重,我怕你一听到什么又要出去!”梁爽立刻从地上抽走他的拖鞋,“要不是看你今天能坐起来了,我还不告诉你呢!”   梁夜捂着自己身上抽痛的伤口,在病床上根本移动不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有很多重要信息……”   “我才不管多重要!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梁爽气得将拖鞋一扔,带着哭腔说:“你是不知道你被送进来的时候伤得有多重,我和爸爸叔叔都吓死了!你只顾着查案查案,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根本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我们根本不敢告诉两个老人家,要是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当场就晕过去了!”   “你说你万一真的抢救不回来,你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死去的姑姑和姑父吗?你根本就不在乎……呜呜呜呜……”梁爽说到动情处把自己感动得不行,直接坐在病房地板上一把一把的抹眼泪。   梁夜想劝劝她,但实在有心无力。他手上还插着管子输液,只好躺回床上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错了,你别哭了,哥以后会小心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找你那个医生对象……朵朵姐都跟我说了!呜呜呜!”   听到这里,梁夜激动得坐起身:“朵朵跟你说什么了?谢离有消息了?”   梁爽瞪了他一眼:“你躺好我就告诉你!”   梁夜马上乖乖躺好:“你快说!”   “朵朵姐跟我说,谢医生失踪了。”   --------------------   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捶地跪求!谢谢!近期更新内容可能比较虐梁夜……虐完梁夜虐谢离……嗯……(别打我……) 第113章 放过我吧   ·   冰冷的液体正源源不断从手臂输入体内,谢离的手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并未出现其他声音,他才带着警惕睁开眼。   这里是一间空旷的病房,房里除了自己躺着的病床,和一张窗边的椅子再无其他。   房门紧闭,唯一一扇窗户被封死了,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天花板的角落处,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在静静注视着他。   谢离面无表情朝那个摄像头看了一眼,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好像一切都如他所想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扭头看向手臂上那根输液管,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液体颜色是透明的,他撑着床起身,捏着输液包检查成分,直到确认这是普通的葡萄糖,他的眉头才舒缓下来。   他两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额头上包扎好的伤口传来了痛感,瞬间让人清醒了不少。   突然,房门被人打开了。   陆启鸣捧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与往日无异的伪善笑容。   “阿离,你可算醒了。”陆启鸣自觉坐到病床边的凳子上,他挽起西装袖套,像是对待多亲密的人一样,送了一勺汤到谢离嘴边:“来喝点汤,你断断续续睡了三天,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想看见我。”   谢离侧过脸,避开那勺汤。   陆启鸣脾气极好地又将勺子递到谢离嘴角:“多少喝点吧,靠葡萄糖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也不想拖后腿吧?”   谢离继续避开他献的殷勤。   见人还是不为所动,陆启鸣也不喂了,将勺子放回碗中,稳稳放在病床边。他像个对谢离恨铁不成钢的长辈一样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次不过三,你自己喝。”   谢离两眼无神地看了陆启鸣一眼,随后嘴角微微一笑,伸手拂掉了床边那碗汤。汤汁毫不意外洒到陆启鸣干净整洁的西装上、皮鞋上,很快形成了一片油污。   “多谢好意。”谢离的笑容收得极快,对于他来说面对着陆启鸣多一丝的表情都是浪费。   但陆启鸣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皮鞋,随口说了句:“看来你还是很生气。”并没有多言一句责备的话语。   随后陆启鸣抬了抬手,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何辛带着几名手下进到病房里,手下在墙边一字排开。何辛率先走到陆启鸣旁边蹲下,他迅速掏出手巾擦干净陆启鸣的皮鞋——这是谢离最瞧不上何辛的一点,他在陆启鸣面前时时刻刻保持着的奴仆姿态,让人反胃。   中间两名手下押着一个戴着纸袋头套的男人,引起了谢离的注意。   还没等谢离发问,陆启鸣欣然向他介绍:“给你带了礼物,相信你看完一定会气消。”   谢离狐疑地看向面前那个戴头套的男子,心想陆启鸣又要耍什么花样?   “看来你很感兴趣。”陆启鸣又是一笑。   他手一挥,对面的手下立即摘下了那个男人的头套。   谢离愣住了,对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利用他陷害梁夜的徐远!   对面的徐远被人打得半死,就连看向谢离的目光也变得了无生气,从他嘴角流出的血液早就染红了身上的衣服,已经不会说话了,看来是被严刑敲打了好几天。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离僵直身体,他看不懂陆启鸣到底想干什么?   谢离话音刚落,一把54式手枪便落在他的被褥之上。   “X背着组织加害与你,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人我帮你抓住了,现在自然是将人交给你处置。”陆启鸣将谢离的双手拿到手枪上方,但谢离的指尖一触碰到金属的冰冷质感便抽离了。   “我是医生,我不会杀人。”   原来这就是陆启鸣的目的,谢离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咬字清晰了。说完,谢离立即扯掉自己手上的输液管跳下床,但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何辛拦住了去路。   “让开!”谢离吼道。   何辛不说话,只是拦着他不让他走。   “你们听不听得懂人话!”谢离转头一字一句对陆启鸣说:“我再说一次,我不会杀人!”   谢离双手紧握着拳头,他的愤怒已经完完全全溢出眼球。他的皮肤比一般人薄,手一旦用力,青筋就凸起得非常明显。   在外人看来,这瘦弱的手臂更像毫无缚鸡之力。   “不会杀人可不行。”陆启鸣像是算准了谢离会愤怒一般,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他一贯的闹脾气罢了。   他优哉游哉地走到谢离身后,一手拿着枪,另一手用力抓着谢离的手背,强迫他拿起枪:“阿离,我以前不是教过你拿枪吗,还记得多少?你要是害怕,闭上眼睛也可以,射错了也没关系,我会替你善后,这是你一人的特权。”   “放开我!”谢离的声音颤抖着,他从未杀过人,也不想杀人,更不可以杀人!   “很快的,只是一瞬间的事。”陆启鸣在谢离耳边循循善诱,完全将他的排斥与恐惧忽略不计。   对面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徐远,正满眼恐惧看着谢离,他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一脸,跟脸上的血混成一体。他的舌头被剪掉了,只能痛苦地“咿咿呀呀”叫着,跪地求饶,求谢离放过他。   谢离红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对面那个被当成靶子的徐远。徐远做了坏事,自然由法律来惩罚他,而不是由谢离来决定他的生死。就算徐远再狠自己,谢离都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他。   谢离跪倒在地,手枪从他手中滑落,摔在他的脚边。他看着那把枪,感到一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谢离从来都没有低估过陆启鸣的残忍,但之前陆启鸣再无人性,都是对别人的,他对谢离从来都是无底线的纵容。   谢离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寒,或许这也是陆启鸣对他的考验?他不杀人,又会如何?陆启鸣会杀了他吗?   就在这须臾之间,谢离慌张的外表之下,正在极力尝试为自己寻找第三条路。   逼他杀人,还不如逼他自杀……   谢离艰难地开口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陆启鸣你别逼我……”   “阿离,这般软弱不好,我不是教过你吗?做人要狠心。他害了你,你就要杀了他。”陆启鸣也蹲下来,用哄孩子的语气对他说:“况且你看他这么痛苦,为何不干脆给他一个痛快?”   谢离苍白的嘴唇张了张:“我做不到……求你了陆启鸣!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这可不行。”陆启鸣拾起地上的枪,帮他上膛,又强硬塞回谢离颤抖的手中:“这次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下一秒,手上的枪孔对准了对面的“靶子”,谢离骤然睁大了双眼。   “不!!!”   --------------------   可恶! 第114章 不安   ·   “砰——”   一只玻璃杯摔碎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碎片四处散开。   梁夜光着脚下床,他像是看不见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样,毫无知觉地往门口方向走,但还没走出几步,就体力不支往前一摔。整个人倒在地上。   再回头时,地上已经染上了他的血迹。   梁夜眉头一紧,伸手拔掉了插入脚底的玻璃块,鲜红的血液潺潺流出。   “你疯了吗!”梁爽使出全力想要将他扶回床上,,但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她一个小女孩哪能那么容易就搬得动。   “医生快来!我哥又受伤了!”梁爽冲门口呼叫,很快几名就有医护人员进来强行压住了梁夜,给他清理伤口。   “我要出去!让我走!”梁夜失神地抓住一个医生大喊。   “我都说了你不许出去!”梁爽怒喝道,她回国也才几天,没想到她哥还是那么能折腾,她大概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有梁夜这么一个这不折腾就能死的哥哥。   “你闭嘴!清理伤口!”梁爽将梁夜按回床上骂了一通,骂完又不忍心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死样,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哥,不是我不让你出去,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在逃跑时被爆炸震出窗外,全身多少处骨折和烫伤你自己不知道吗?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住了一个多星期院才勉强坐起来,你现在又弄得脚上都是伤,你还想去哪?”梁爽训斥梁夜时俨然一副家长的模样,也对,梁耘梁勋不在,梁爽就替他们教训他好了。   医生护士们给梁夜处理完伤口,梁爽送几人出病房,一名医生负责任地对梁爽说:“病人这个情况还是要静养,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给他注射安定。”   梁爽想了想,才对医生摇头说:“不用,就让他这样吧。”   现在谢医生失踪,梁夜根本不可能静得下来,如果强行给他注射安定,让他错过了什么信息,他醒来一定会恨死自己。   梁爽刚回到病房,就看见梁夜扶着床沿准备起身。   “我要去找他……”梁夜手臂根本使不上力,强撑了几秒便坐回了原位,没隔多久又重新尝试站起来,就这样反复重起了几次。   其实他身上的不仅仅是爆炸那天受的伤,还有之前被小月刺中腹部的那一道刀伤也在隐隐作痛。不过再痛,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对着梁爽,他可不想自己妹妹老是替他担惊受怕。   梁爽见状,眼眶立即涌出了泪水。她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不敢强硬拉扯,只好一抹眼泪,冲到病房门口二话不说堵在病房门口:“哥,你就听话多休息一天行不行?是你活不到明天了还是地球明天就不转了?我知道谢医生对你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啊!”   “你不懂,谢离……可能有危险。”梁夜今天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时间拖得越久,谢离就越危险。   “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现在很虚弱,回警队根本帮不上忙!我告诉你今天只要我还在这个房间里,你就别想出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梁爽的态度也很坚决。   可是梁爽话刚说完,她的身体便被一股力推倒——门打开了。   “谁啊!”   “梁夜!”   梁夜朝门口望去,梁爽的声音和李庭君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庭君!”梁夜轻叹一口气,心想兄弟你可算来了,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真的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梁爽叉着腰站到两人之间,毫不客气道:“我哥重伤在身,恕不接待,请你出去!”   “哎梁大小姐,我真有急事要找他!”李庭君急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梁爽两手一横,下一步就要赶人:“有事直接跟我说,我会根据事件的严重性来判断要不要告诉他。”   “爽,别闹了!我在工作!”梁夜呵斥道,他其实不想冲梁爽发火,他也明白梁爽的良苦用心,但是现在不是跟她扯家长里短的时候。   毕竟他的职业是一名刑警,只要有一口气,他都要奋斗在前线。   “哥!”梁爽又不依不挠喊了他一声,不想走。   经过几天跟梁爽周旋,李庭君已经很熟悉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趁两兄妹还没吵起来他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伤成这样我哪敢带他出去啊!我们要聊警队机密,你不能听!”   梁爽不太相信地看着李庭君:“说话当真?不带他走?”   李庭君连连点头:“我用人民警察的名义发誓,我从不说谎。”   梁夜点了点头,冲梁爽信誓旦旦说道:“你去吧,你哥我今天绝对不会走出这间病房的。”   看见两人默契地一唱一和,梁爽并不爽:“要是你敢走出这间病房,我再也不管你了!”   梁夜应付式答了一串“好好好”。   病房关上,又等梁爽的脚步声远去后,李庭君才松了一口气,他再转过身时,俨然换了一副严肃的嘴脸:“梁夜,出事了!”   梁夜脸色一沉:“怎么了?”   “跟谢离有关,你得跟我回去,这件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行!”梁夜强忍着痛感从地上站起来。   “你等等。”   李庭君说完,打开病房门朝外面招了招手,王京和罗小飞便推着一辆轮椅嗖地闯进了病房。   “你们……”你们果然是有备而来。   王京一脸骄傲地拍了拍轮椅扶手说:“别废话了,你又不是走出病房的,不算骗你妹。”   文字游戏被王少爷稳稳拿捏,看来这馊主意便是王少爷出的了。   “老三,快上来,你衣服我都给你收拾好了。”罗小飞举了举手上的行李。   所以这三人一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是打定主意来偷老三走的。   “行,走!”   梁夜往轮椅上一坐,心里七上八下地被人推着离开了医院。   ·   城北徐公路,旧网吧不知何时挂上了停业整顿的牌子,如今无人光顾,里里外外都成了梁夜一伙人的办公地点。   自从梁夜住院,林朵朵已经多日没看见他了。今日看见梁夜被人推着进来,她情不自禁地冒出几滴眼泪:“梁哥”。   “你伤好了?”梁夜问的是她被小月割伤的脖子伤口。   “好了,全好了。”林朵朵没想到梁夜还记得她受的伤,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重要的事:“梁哥,我把你们家宠物带来了。”   林朵朵小跑到隔壁房间,很快梁夜就听见“喵”的一声。   警长从门口一路狂奔,猛地窜到梁夜身上。   “警长,你怎么又胖了?”梁夜抱着猫一阵亲昵,差点脱口而出“是不是阿离又喂你猫棒”,意识到谢离已经失踪多日,他眼中的光一瞬变得灰暗。   “梁哥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们家没人,就想你们家的猫会不会没人照顾,于是我就把它带来这了……对了,是梁勋总给我开的门!”林朵朵巧妙地避开谢离失踪一事。   “你做得很好,多谢你照顾它。”警长乖乖地坐在梁夜双腿上舔他的手指,梁夜学着谢离的模样,轻轻抚摸它的背。   “梁夜,其实谢离有消息了。”李庭君不忍地打断他。   “真的吗?”梁夜激动得想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在哪?有没有受伤?你们接我回来是因为他吗?”   “他说了什么?”   面对梁夜一连串的问话,在场几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   他脸色僵硬地问:“到底怎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半晌过后,李庭君神情复杂地开口答道:“两个小时之前,暗网第三层突然成功破解,我们几个看了一场杀人直播。”   “所以呢?”梁夜有不好的预感。   “徐远……被谢离杀死了。”   --------------------   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感谢! 第115章 A的杀人直播   ·   网吧的仓库办公室里,几缕暖和的阳光从高处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微尘在光线中浮动不止。   所有人聚在一台电脑跟前默不作声,除了住院的梁夜之外,在场的其他人早在几个小时前已经看完了杀人直播的全部内容。   从他们复杂的面部表情来看,“谢离杀人”这一事实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梁夜坐在轮椅上,往电脑屏幕努力靠近了几厘米。他微微垂着头盯着自己交错的十指,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开始吧。”   罗小飞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沫,又回头看了李庭君一眼,直到得到后者的首肯他才开始操作键盘和鼠标,打开“盲点”网站的第三层页面。   “前段时间我们网吧主机被黑,之后我就关店进行系统升级重装,找了一些朋友帮忙处理软件。可是后来无论我再怎么升级,一直都是停留在暗网的第一层。没想到今天一早我再次登陆,界面一下子就跳跃到了第三层。”罗小飞边说边操作,屏幕闪烁了两下,网站界面便换了一个:“‘盲点’的第三层,犯罪级别最高的一层,人口器官贩卖、雇佣杀人、恐怖直播、军火、毒品等等,各式各样的交易都在这一层展示。”   李庭君在旁边补充道:“进入‘盲点’第三层时,我们几个都在场,网站头条刚好弹出了杀人直播的窗口,出于好奇,我们点击进去想看个究竟,没想到就看见了视频中的谢离……”   罗小飞说:“谢医生的杀人视频,从今早到现在网站的热度一直发酵,现在我放的是今早的回播,老三你看看。”   屏幕由黑变亮,渐渐出现了画面。   梁夜抬头,静静注视着电脑上的视频窗口。   视频上方还配有大标题:《欢迎A的回归》,大概是故弄玄虚,梁夜只是匆匆一眼扫过,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画面左侧的人身上。   是谢离,几天不见,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视频是全程无声的画面。画面视觉是在天花板角落处往下看,屋里陈设一览无余,白色的病床旁边还挂着点滴的吊袋,床边除了一张凳子再没有其他家具了,看上去像是在医院的病房内。鸟瞰视觉,虽然能将每个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但是有个很重要的缺点——无法完全看清每个人的面部神态。   全场在场人数共五人,除了押着徐远的两个手下戴着墨镜口罩,无法辨认面貌外,其他人脸都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就能认出。画面里,徐远被人押着跪在视频右方的墙边,而谢离则站在对面,举着枪指向徐远。   谢离身后仅一步之遥,还站着一个身影熟悉的男人,尽管他的脸一直躲避镜头,梁夜还是认出了他就是陆启鸣。   这场直播视频很短,只有两分多钟。视频画面一开始便是谢离从陆启鸣身边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嘴巴动了动,说了些什么话,随后陆启鸣从后面调整了他的拿枪姿势,又与他耳语了几句,接着谢离便像是收到命令般,二话不说扣下了扳机。   看视频的人根本不敢眨眼,因为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子弹便穿过徐远的身体,打在下一秒,他便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体流出染红了地板。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短短两分钟,足以让每个认识谢离的人都胆战心惊。   谢离杀了一个人,看上去却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自若,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退缩,像极了一名职业杀手。   不过,这还不是他们几人感到害怕的主要原因——直播视频底下那些匿名ID的留言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才是。   匿名者1号:“这就是网站创始人组织里的头号成员A?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普通人一个。”   匿名者2号:“不是吧,这是盲点组织里第一次曝光出来的核心成员吧?BOSS这么狠心?”   匿名者3号:“据说A曾经背叛过组织,很难不怀疑这场直播是组织故意安排的,直接让A曝光,使得他成为所有人的靶子,这招也太狠了。毕竟盲点创始人组织不是想离开就离开,想回来就回来的。”   匿名者4号:“A旁边那个人看不太清脸,会不会就是盲点的BOSS?听说A曾经一直被BOSS养在身边,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地位。”   匿名者5号:“听说了吗?被处死那个人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这次是内部清理。”   ……   除了对组织内部猜疑的留言外,还有一些跑题的留言。   匿名者6号:“楼上某位,你确定这是普通人长相吗?你瞎还是我瞎?明明是万里挑一的帅哥好不好?”   匿名者7号:“A真是既神秘又帅气,仅仅是侧脸就已经满足了我对完美情人的想象。”   匿名者8号:“出资10万求A陪我睡一晚。”   匿名者9号:“我出20万!”   匿名者10号:“100万!”   ……   梁夜滑动着鼠标,越往下看评论区,他的脸就越黑。后面索性不看了,直接关闭了页面。   身后众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没人敢在这时冒出来问梁夜怎么样了,他们都知道梁夜和谢离是什么关系,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多嘴一句。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几人心中早就有了定论——谢离是陆启鸣的人,隐藏在他们身边必定另有目的。   但人并不完全是理性动物。   林朵朵心中那杆秤始终在感性和理性间摇摆不定,她是其余几人中与谢离接触得最多的那个。从京北的心脏案开始,一路走过来,谢离都没有对他们造成直接伤害,林朵朵觉得谢医生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京北,梁夜在陈家行私宅被炸弹炸晕的那晚,张剑明曾经私下见过谢离……   啊!难道说……   林朵朵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是自己的上司梁夜都不了解的情况,那就代表着是上面的人故意要瞒着的,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多嘴。   她默默捂住自己的嘴巴,掩饰心中的震惊。   幸好现在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愿面对现实的状态,没有人注意到她有所不同。 第116章 想亲自问问谢离   但是李庭君跟他们想法不一样,他内心几乎没有摇摆,强大的职业信仰告诉他要用证据说话,他只相信摆在他面前的证据。   他觉得自己首先是一名警察,其次再是梁夜的朋友。   本来十年后梁夜又与谢离联系上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他怀疑谢离很正常,事到如今,谢离的身份都赤裸裸摆在所有人面前,他没理由让这群人继续自欺欺人。   “梁夜,你也看到了,谢离是他们的人,是陆启鸣的人。”   话确确实实传到了梁夜耳中,但是梁夜没理他。   李庭君不屈不挠,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残酷,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在去医院接你之前一个小时,警察局的邮箱便收到了匿名邮件,上面写了徐远的抛尸地点,欧阳、小奇、陈晓峰先行出发去找尸体了,只要尸检结果与视频对比一致,那谢离就是杀人凶手。”   其余几人站在旁边看这两人,根本不敢作声,王京突然变得懂事,他拉着罗小飞和林朵朵走出房间,末了还给两人带上了门。   王京虽然是案件参与度最少的一个,但在钱堆里长大的他,从小就会看场合做事。他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位警察,闲杂人等不必参与。   “老二,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罗小飞小声问。   “不会,别担心。”王京拍了拍罗小飞的肩安慰道。   ……而另一边的林朵朵,已经卸下心理负担溜猫去了。   “你别欺骗自己了!梁夜!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李庭君敲了几下桌子。   见梁夜还是一副没听见的模样,李庭君只好蹲下来,强硬掰开他抱头的双手。   梁夜甩开他的手,一份资料落到自己腿上,上面清晰地印着《0930案卷宗》几个大字。   “这是你之前让我去市局调的资料,十一年前你和谢离被残疾人绑架的案宗,我拿到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十一年前你们被绑架时,陆启鸣就在现场!”   案宗翻到目击证人笔录的某一页,详尽的笔录页面右下角,明晃晃签上了陆启鸣的名字!   梁夜拿着纸张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李庭君一针见血:“谢离和陆启鸣是一伙的,很可能十一年前他故意接近你,潜伏在你身边,也就是说,他和段警官的案子有关!”   十一年前,段瑞林“黑警案”的源头便是这宗残疾人绑架案。   当年是梁夜执意要去救刚认识不久的盲人谢离,给自己的父亲段瑞林留下信息,他才及时追踪到两人的所在地。   当初如果不是段瑞林救子心切,直接射杀了那个残疾人绑架犯被判过度执法,舆论的风波也不会来得这么凶猛……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梁夜心中一阵一阵地发寒。   难道说,人的记忆也会欺骗自己吗?   他一页一页翻过手中的卷宗,试图在一堆白纸黑字中寻找一个答案。   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当年与谢离一起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   那些都是假的吗?   如果说,当年谢离真的和段瑞林的黑警案有关。   如果说,谢离真的是陆启鸣的同伙。   如果说,谢离接近自己,都是别有用心……   那他算什么?   他这些年的念想,算什么?   他给出去的爱,又算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   他想亲自问问谢离,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仓库办公室不知何时只剩下梁夜和李庭君两个人,李庭君站在,他坐着。   梁夜将脸深埋下去不让人看见,他有过短暂的失神,旁若无人地盯着地上的花岗岩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庭君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打起精神来!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梁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又没人回应。   李庭君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静一静吧,欧阳他们在找徐远的尸体,我要去现场支援。看你这样子也没法干活,一会让王京他们把你送回医院。”   梁夜就在这时突然抬起了头:“带我去现场!”   刚才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才能找到谢离,难免陷入了死胡同。与其找凶手,还不如先找到徐远的尸体!   李庭君回头看他,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消沉,而是维持着他一贯的坚定:“你说什么?”   “我要参与破案。”   看向他坐轮椅的身体,李庭君不放心地说:“你现在这副身体……”   “别说废话了。” 梁夜强忍着疼痛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你之前提到,埋尸地点是匿名用户发来的,那你们又怎么确定匿名用户所给信息的真实性?怎么确定不是对方故意抛出来的假线索?”他眼神笃定,之前短暂的迷茫已经不复存在:“带我去,我能帮你们。”   “老子要亲眼看到徐远的尸体!”   ·   谢离再醒来时,已经被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   房门反锁,窗户封死,他依然无法确定自己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   昨天活生生的徐远就死在他的面前,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后来他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起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脖子,心想大概是昨天在醒来前就被人注射了麻醉。   “咔哒”一声,谢离警惕地看向房门方向。一名穿着棕色佣人服装的中年女人推着午餐进来了,她戴着口罩,谢离无法看全她的脸。   在陆启鸣身边干活的人一向如此,除了他重要的亲信外,其余人等全都戴着口罩墨镜等遮挡物,不会轻易露脸。   谢离以前认为这是陆启鸣为了保护佣人才不让他们露脸的,但谢离后来才知道,他们被命令不许露脸,是方便日后灭口,可以更顺利地抹掉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陆启鸣做事从来不会施舍无谓的怜悯,他的手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又一件工具罢了。   中年女人穿着有些臃肿,她不敢多看谢离一眼,将推车上的食物和餐具放到桌边,便转身离开。   谢离突然掐着自己脖子喊住了她:“别走……我很不舒服……”   中年女人被他这一喊吓得一跳,她慌张失措地支吾着,可能是怕惊动陆启鸣,她也不敢大声说话。   谢离找准时机往前扑去,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一把西餐刀。他将刀架在妇女的脖子上,声音柔和地说:“对不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出去。”   中年女人突然身体一怔,她想了想终于开口说话了,话音带着哭腔:“我一条贱命也不值钱,死就死了。不过我还有个儿子是和我一起进来的,他昨天被抓走后就再没回来过,他们都说他自己逃出去了……你出去后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你儿子姓什么?”   “姓徐。”   闻言,谢离手中的刀缓缓松开了。   --------------------   呜呜呜呜走剧情!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感谢! 第117章 谢离逃走   谢离将餐刀放回餐盘上,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便神色镇定地端起食物往洗手间走去,再走出来时,盘子上空空的,只剩下食物残留的污渍。   “麻烦了,把我藏进你的餐车里出去。”谢离将沾了污渍的碟子放回妇人的餐车上,指了指她的餐车:“你进来太久了,他们会怀疑的。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等我吃完再走,我爱干净,不想看见脏碟子。”   方才谢离醒来后,已经在房间里搜了一通,他可以确定这间房间里并没有监控。谢离自认为足够了解陆启鸣,此刻却不太明白他的想法。这些年谢离脱离组织,一直都坚持不懈跟踪、监控自己的陆启鸣,现在竟然撤掉了房间里监控,这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准确来说,是很反常。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是有监控的。   现在再次醒来,房间换了,监控撤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说,上一次的监控有绝对存在的必要?而那时陆启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谢离身边有没有监控已经无所谓了。   还是说,陆启鸣对于谢离无法逃脱这件事有足够的自信?   又或者说——这是陆启鸣故意设置的漏洞,一切都是新的“考验”……   谢离微微合了合眼,这十一年来在陆启鸣的监控下生活的种种经历,任何一件回想起来都让谢离不寒而栗。   谢离被绑架那晚的偶遇,并非是陆启鸣的偶然遇见,而是他早有预谋。   给姜秋安排医院接受治疗,是想要更好地控制谢离。   帮助谢离进行复明手术,是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最得力助手。   教谢离各种知识,是想将他培养成一名完美的杀手。   让谢离去报读医学院,是想让谢离渗入我国的医疗系统,更好地帮助他走私药品……   陆启鸣这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有原因的,至少在谢离看来,他从不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力气。许多细节看似理所当然,但经过抽丝剥茧,就可以看出所有的安排实际上都有他自己的目的,在还没看到结果之前,别人根本琢磨不透他想做的是什么。   而这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在一寸一寸地将谢离拉进柔软而肮脏的沼泽,他的每一次动作,都会让自己无形之中深陷一尺。   陆启鸣早就在深渊之下等着他了,等他失去所有的地面的拉力,等他再无支撑,等他彻底沦陷黑暗。   他便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天生的罪犯。   谢离习惯性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自己的眼镜早就不知在哪里弄丢了,他摸了个空。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陆启鸣身后的组织,是陆氏家族处心积虑经营多年的犯罪组织,不是他想脱离就脱离,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的。只要得到陆启鸣的信任,才有机会接触到组织的核心。   他决定先顺着陆启鸣的意思去走,走出这一步,才有办法推断出陆启鸣下一步的计划。   谢离将一只枕头塞进被褥里,然后脱下鞋子摆在床脚边,假装自己还在睡觉。他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突然闯进来检查,但目前也无计可施了,他只能碰碰运气:“从这里到厨房要多长时间?”   中年妇人已经明白谢离想做什么,伸出手指了指方向:“从这扇门出去,往左拐到走廊,乘坐工人电梯下到一楼,再走到厨房,大概需要5分钟。现在是上午十点,负责垃圾清运的车辆很快就会停在厨房后门,一会你偷偷藏进后厨垃圾桶里,我将你送上车。”   谢离已经钻进了餐车下面,他抬头问了句:“那你呢?”   “我出不去的……”妇人掀起长裙一脚,脚踝处黑色的脚铐无比刺眼:“这东西有预警,只要离开这栋别墅超过一公里,就会自动预警,要是发现我走了他们会杀了我……”   谢离皱了皱眉:“可你放我走,你也会受到处罚。”   这位穿着佣人服的妇人对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忧心不已,此时显得面容憔悴不堪,她眼中有泪光闪烁:“孩子,你身上没有任何镣铐,你出去比我出去更方便,我要留下来负责把你推上车,并且催促司机快走。”   妇人哽咽着说:“如果……如果你出去后找到了我的儿子,让他别再回来。”   谢离垂下眼皮,他沉默了几秒,最后无力地答了一个字:“好。”   妇人迅速将餐车的布盖上,又将肮脏的餐碟摆上餐车上,捋平餐布上的皱褶,神色如常地推着餐车走出房间。   守在门口的两名保安看见妇人推着车出来,果不其然问了句她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   妇人按照谢离说的,一字不漏答道:“他说他爱干净,不想看见肮脏的餐碟,要我等他吃完收走碟子再走。”   其中一个保安狐疑地从门缝往里瞧了瞧,看见地上的鞋子,和高耸的被褥,问道:“刚吃完又睡了?”   妇人突然提高了声量,变得八卦了起来:“里面这人谁啊?年纪轻轻无精打采弱不禁风的,我看他连吃饭都不太乐意,诶你们说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被老板惩罚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人呢,到底从哪来的……”   保安见这妇人嘴巴开始喋喋不休,大概是怕吵到熟睡的“谢离”,他连忙把房门拉上:“老板的人也要你操心?去去去,别在这里瞎囔囔,赶紧忙你的去!”   妇人兀自掌了掌嘴:“瞧我这嘴,我这就走!”   她一路快步推着餐车来到电梯处乘坐工人电梯,顺利下到一楼厨房。   谢离从餐车钻出来,他双脚赤裸着站在潮湿的地上。妇人见状,连忙从储物间找到一双黑色雨靴:“先穿上这双吧,不穿鞋子跑不远。看你模样干干净净的,一定没受过什么苦吧,要委屈委屈你了。”   谢离换上鞋子,毫不犹豫就跳进装满隔夜剩饭剩菜的垃圾桶里,他身边挤满了腐烂的肉菜,依然脸色不改地说:“没事,走吧。”   妇人震惊于他的淡然,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拖拖拉拉了,一听见厨房后门的停车声,她立刻盖上垃圾桶的盖子,将谢离推上准时等候在厨房后门的垃圾车上。   紧接着,妇人又快速冲上车前方跟司机唠叨了几句,司机很快就启动了引擎开车离开。   从上车到车辆启动,不到一分钟时间。   未免太顺利了些……   但谢离没时间去想太多,当务之急应该找到徐远!他要确定那天他失去意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离在黑暗狭小的、充满腐味的空间里,静静思索着出去后应该先找谁。   而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杀人视频早已经被送到了警方的手中,自己已然成为警方的通缉对象之一。   ·   梁夜和李庭君跟着警车离开后,城北徐公路的网吧办公室里,便只剩下罗小飞和林朵朵两人留守后方。   罗小飞抱着电脑一股脑将自己埋进办公室的小房间里,跟京北的小张连线共同寻找封禁“盲点”的办法。   林朵朵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梳理目前多个案件的细节,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必须提前做好整理归档的工作。   突然,一直躺在她大腿上睡觉的小黑猫“喵”地一声,窜了出办公室门口。   “警长,你去哪?”林朵朵放下手中的笔,追了出门。   沿着空荡荡的网吧大厅一路走到门口,警长停在卷帘门前抓了抓。   “警长你在这干什么?”   林朵朵蹲下摸了摸猫头,忽然便看见卷帘门缝隙处出现了一双雨鞋。   卷帘门被人轻敲了几下,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朵朵,是我。”   林朵朵身体一怔,她机警地回头看了眼,确定罗小飞办公室房门依然紧闭着,她才放心地打开了门。   警长首先窜到谢离身上,毫不嫌弃地舔了舔他污糟的脸。   林朵朵一时有些恍惚,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谢医生还是她认识的谢医生吗?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谢……谢医生!”   --------------------   正在努力码!后面大刀预警!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作者专栏!求求啦! 第118章 你被通缉了   林朵朵随意找了个借口,悄悄带谢离离开了网吧。   隔了两条街的某个宾馆,林朵朵用自己身份证给谢离开了一间房,遮遮掩掩地带着他进了房间。   “谢医生,你不是被陆启鸣抓走了吗?你怎么在这?”林朵朵声音都不敢说大声。   门一关紧,警长便从谢离身上跳了下来,逃命似的跑到卫生间的地毯上乱蹭。   谢离:……   看来自己真的很臭,警长都这么嫌弃。   “你在紧张什么?”谢离自动自觉远离了林朵朵,坐到窗边去。   “什么?你不知道吗?!”林朵朵大惊失色。   “我应该知道什么?”谢离皱眉,从林朵朵的反应看来,应该是自己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可是他这几天一直在陆启鸣的控制之下,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你被通缉了!”林朵朵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谢离瞳孔突然变大:“我被通缉了?”   林朵朵呆呆看了谢离几秒,这张脸虽然脏了点,但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她拿出手机,点开A的杀人直播录屏递给他看:“哎呀谢医生你把我搞蒙了,你快自己看。”   谢离接过手机,看见视频里的“自己”亲手枪杀了徐远,场景跟那天一模一样,咋一看确实是他杀了人,警察通缉他无可厚非。   两分钟的视频看完,他面沉如水,并没有感到太惊讶。   虽然谢离今天从别墅里逃了出来,但他始终都不觉得自己真的能逃掉。这就是陆启鸣,所有的陷阱永远都在后面等着他。   “谢……谢医生?”林朵朵悄声叫他。   谢离只是失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朵朵,这个视频我暂时解释不了。想必现在警察已经将我归为陆启鸣一伙了,还有……还有多少人看过这个视频?”   “你是想问梁哥看了没是吧。”林朵朵叹了一口气道:“他看了……”   谢离低头看向地面,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问道:“那他……相信吗?”   “我不确定梁哥相不相信,但是他看起来很痛苦……”   “他伤怎么样?好点了吗?”   “捡回条命,本来医生说了不许出院的,李警官偷偷去把他带出来了,他看完你的视频就跟着李警官出去了,对了我还没说!有匿名用户发了徐远的抛尸地点到警局邮箱,梁哥非要跟着去现场,大概是想拿到第一手证据……”林朵朵又叹了口气道:“谢医生,我觉得梁哥心里还是很相信你的,他伤得都走不动了,还闹着要去现场找徐远的尸体……”   “嗯,你不用安慰我。”谢离抬头问林朵朵:“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林朵朵坚定地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谢离笑了:“为什么?”   “你忘了?之前在京北,梁哥受伤住院那会,张局私下见过你,当时是我带你去的!”林朵朵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原来如此。”谢离点了点头:“就因为这个你便相信我?”   “不仅如此,谢医生,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真的很好很善良,我也相信梁哥没看错人。或许你现在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被误会,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原因,我这个级别知道得越少越好,你们不让我知道的事,一定有你们的道理!而且,张局说过让我保密,我绝对不会将你们的事告诉第三个人。最后,我相信你,就是这么简单。”林朵朵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但一字一句都无比真诚,没有任何撒谎的成分。   经过数日的煎熬,谢离总算在这个女孩的话中找到了一丝暖意。   “谢谢你。”谢离唇角淡淡露出一点笑意,说道:“我想麻烦你将我送到徐远的抛尸现场。”   “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林朵朵不愧是梁夜训练出来的后勤小能手,马上就明白了谢离的需求,她站起身比了个OK手势:“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而林朵朵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谢离拔了房卡下楼,独自走到旁边的小摊档借座机打了两通电话。   ·   南方的冬天向来不长,加上枰南又是靠近沿海地带的城市,春天来得比其他内陆城市更早一些。天气预报早早就说了今天会下一场早春小雨,太阳还没下山,天空便已经变得灰暗,黑云一片一片的飘来,山上很快就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   轻盈的雨滴飘落在挡风镜上,很快就凝聚成迷朦的一片。从车里往外看,灰蒙蒙的一片,就像置身于雾中。   梁夜坐在警车里拿着对讲机问:“下雨了,还没找到吗?A组、B组收到回答。”   那封匿名邮件只告诉警察尸体埋在这座山,但并没有说具体在哪个位置,现勘队只能根据现场留下的动植物痕迹来缩小区域,一步步进行搜索。   对讲机里先是刺啦啦地传来一阵电流声,梁夜才听到陈晓峰的回答:“A组收到!A组收到!现在东面已经缩小了十几亩区域,没发现特殊痕迹,搜索持续进行。”   “收到,A组注意安全。”梁夜又问道:“B组现在什么情况?收到回话。”   同样又是一阵电流声先响几秒才传来人声,李庭君答道:“B组收到,西面山脚发现有车轮痕迹,还很新,估计就是这两天产生的。现在B组全员追踪痕迹撒网式搜寻中。”   “收到,A组发我具体位置,我现在过去。”   梁夜刚推开车门准备出去,手中的黑色对讲机又突然刺啦啦地响了起来,传来李庭君的骂声:“你他妈好好在车里待着!下雨呢少来添乱!”   梁夜知道,李庭君其实是担心他身体支撑不住,不过他还不至于这么虚弱,军校训练多年的身体素质不是吹的。尽管这次受伤还在恢复期,他的衣服之下多处还缠着绷带,但他出去随便走走看看,又不打架又不蹦蹦跳跳的,还是可以的。   “我又不干活,只过去给你们送雨衣,赶紧给我发定位。”梁夜对着对讲机下命令。   没一会儿,他手机上就收到李庭君发来的定位。   他点开手机,刚准备打开李庭君的信息,却被屏幕上的置顶联系人头像吸走了目光。   头像浅蓝色的猫眼睛正呆呆地盯着他。   梁夜一时竟想不起来,谢离到底是什么时候将微信头像换成警长的了,猫头傻不拉几的,跟谢离这人闷闷的性格相去甚远。   虽然已经反复看过很多次了,但这次他还是没忍住点开谢离的头像,滑动他们的聊天记录看几眼。   他明明知道这个账号的主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消息了,但是万一呢?万一谢离突然给他发消息而他没及时发现呢?   他生怕错过谢离的信息,总是时不时就刷一下,渐渐都养成了一种习惯。   他们的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没什么营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夜发十几条消息给谢离,谢离就回一两个字。   而梁夜发的内容尽管毫无营养却包罗万象,比如对于中午晚饭吃什么的思考(每日三次必问必答)、同事互帮互助日常(林朵朵当众欺负罗小飞)、秉公执法过程(未成年学生又偷大人身份证来网吧上网被他抓包送走)、愉快的生活碎片(他蹲在路边抽烟时眼睁睁看着小孩捣蛋被妈妈追着打了两条街)……以上内容的展示形式不限于文字、语音、图片。   他也不知道谢离这么忙到底有没有仔细看他的信息,但就算谢离每次都只回复他几个字,他都会感到高兴。   说来也奇怪,明明谢离是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他身上还带着那么多的谜团,可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梁夜整个人都会变得温暖呢?   那是一种,从灵魂到躯体都被填满的感觉。   ·   出门前,林朵朵已经将警长送回网吧给罗小飞带了,她找了个借口出门,开了早前从市局借来的车将谢离送到山脚。   她回头看了看后座的谢医生,发现他正看向迷迷蒙蒙的窗外,有些恍惚。   “谢医生?谢医生?”   “嗯?”被林朵朵叫了两次,谢离才回过头。   “到了,徐远的尸体就埋在这座山上。我刚才看工作群,李警官说已经确定埋尸地点了,现在正在挖掘。”林朵朵点了点手机的聊天内容给他看。   接着,林朵朵又复述了一次她的计划:“谢医生,一会儿我自己上去就行,山上不仅有梁哥还有其他警察,你不方便露面。外面下雨,你就在这辆车里坐着等我吧,千万不要走远。我去到埋尸地点,看到尸体就立刻拍照,拍完就找借口下山给你看照片。”   林朵朵半个身体已经钻出车门了,临时又想到了什么,她坐回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套雨衣递给谢离:“对了谢医生,以防万一还是留一套雨衣给你,是我们队里发的。这附近有不少警察,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梁队的手下……如果……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你要逃走,至少不淋湿。”   谢离接过雨衣,淡然一笑:“好,麻烦你。”   他没想到林朵朵会考虑得这么周密,加之他始终觉得这次让她帮自己去拍照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只好再提醒她一次:“不过一旦被人发现,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林朵朵自信满满地说:“放心,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   呜呜呜……明天一定会写到名场面!我先哭一下。 第119章 最后一道考题   雨越下越大,山坡上围了一圈穿着雨衣的警察,埋尸地点已经搭上了雨棚,欧阳和其他两名法医一起将尸体从土里搬了出来,二话不说开始就地检查尸身。   梁夜撑着雨伞从人群中走进来,他瞥了一眼那具尸体的脸,确实是那个之前一直跟在谢离身边的实习生助理。   梁夜戴上手套,走到尸体跟前:“欧阳,说说情况。”   “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尸臭可以判断死者大概死亡24小时左右,直接死因是胸前的枪伤,虽然子弹未直接射中心脏,但是可以看出是由于失血过多、器官损坏导致死亡。”欧阳用刀切割了几下,掰开伤口,用从里面夹出一枚弹头,他仔细擦干血迹装进密封袋里,再递给梁夜。   梁夜接过密封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是9毫米的弹头。”   旁边的李庭君闻言立刻走了过来,凑近瞧了瞧:“谢离杀人用的是警用的枪支子弹?”   对谢离二字尤其敏感的梁夜,回头朝李庭君黑了脸:“现在无法确定那个视频的真实性,不要把谢离杀人这几个字挂在嘴边。”   “你是怀疑那个视频……”   “是的。”梁夜笃定地说:“你没听欧阳刚说尸体死亡时间大约一天前吗?今天我们看到的视频直播根本就不是‘直播’,而是录播,而且很有可能是经过剪辑加工后的视频。”   李庭君有些震惊,如果视频直播有假,那谢离杀人的事件也有可能是假的,一切都有反转的可能!他明显感觉到梁夜在他面前松了很大一口气,原先那种绷紧的状态已经荡然无存,看得出谢离对他来说,是真的很重要了。   梁夜破案热情大增:“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发现吗?”   欧阳摇了摇头,掰开了尸体的嘴:“死者生前遭受暴打,身上多处重伤淤青,尤其残忍的是,他的舌头被人切了下来。”   “也就是说……他被人架在病房里的时候,说不了话……”梁夜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可为什么会是徐远?欧阳,你了解徐远的背景吗?”   欧阳抬起头想了想,说:“之前京北的医学院宴会上碰过面,徐远也是我们医学院的校友之一,据说去年才毕业转到枰南的,可以让人去查查学籍。”   “行,回头让朵朵调查一下徐远的背景。”   梁夜这边刚说完,那头就听见有个女声说:“诶?谁叫我?我来了我来了!”   闻声回头,果然是林朵朵。   “你怎么来了?”梁夜见她浑身泥泞,眼神有些嫌弃:“你手上拎着什么?”   “梁哥你什么眼神啊,我好心给你送饭来,还嫌弃。”林朵朵撇了撇嘴,将保温餐盒递到他跟前。   “林朵朵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梁夜接过餐盒,更加嫌弃了:“我在现场看尸体,你让我吃饭?”   “哎呀!现在不吃,一会儿饿了再吃嘛!再不济带回家吃也行啊!你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别挑挑拣拣的,有人给你带饭已经不错了。”林朵朵没好气地说了他领导几句,然后直接略过他,走到那具尸体跟前。   “欧阳,我最近在学《解剖学》,可以让我拍几张照回去对着看吗?”   欧阳忙完第一轮尸检,摘掉手套说:“可以啊,你前后左右,各个角度都拍一些,到时候回去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不过你动作得快点,天气不好,我们要早点收队。”   “得嘞,马上!”   林朵朵再看面前那具尸体,稍微露出了些反胃的表情,但她依然克制生理上的弱点,坚持打开手机,认认真真拍下每一张照片,那敬业的神情实在让人敬佩。   梁夜抱着保温餐盒走到十几米外的雨棚下,远看自己手下林朵朵的精彩表情。他这个伤患自从今天早上从医院被人带出来,到现在快晚上了还粒米未进。手里的保温餐盒还很温暖,抱着抱着他确实也感到饥饿了。   趁没人注意,梁夜揭开那个保温餐盒。   色泽浓郁的炖汤,并没有林朵朵口中说的饭。   梁夜端起汤喝了一口,身体很快便暖了起来。   不远处正在努力克服生理困难给尸体拍照的林朵朵,并不知道她梁哥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从犀利变得深邃。   ·   从山脚下往上看,整座山山色空灵,烟雨朦胧,如果谢离今天是来这里赏景的,他会觉得此时此刻别有一番滋味,可惜他今天是来逃命的,他只会觉得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十分讨人厌。   林朵朵离开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不知道她是否顺利。现在盯着谢离的不仅有陆启鸣,还有警察,他根本不敢使用手机。   他打开车窗,默默点了一支烟,开始一口一口闷闷地抽着。他借着这支烟的时间,仔细回想昨天在病房里发生的片段。   当时陆启鸣将枪塞回他手中,握着他的手指试图让他扣下扳机,他在情急之下强行掰回枪,将枪口对着自己。   “我不会杀人,陆启鸣,不要逼我!”谢离拿自己的生命打赌,他赌陆启鸣不会让他死。   当时陆启鸣怔怔看了他几秒,压下他的枪:“你赢了,阿离。”   “我不会让你动手的。”   紧接着不知怎么的,站在谢离斜后方的何辛立刻将抢举起对准徐远。   “何辛住手!” 谢离就在这时将抢指向了何辛,想让他住手。   显然他慢了一步,“住手”两个字没说完,他就被陆启鸣一掌击晕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枪响。   他的疑惑就在这,他并不确定杀害徐远的这枪,是他在无意识状态下开出的还是别人开的。   再醒来时,就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了。   谢离吐出一圈白烟,眼神飘远。   他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陆启鸣口中说的“考验”,正在这里等着他。   陆启鸣可能早就猜到,谢离醒来后一定想知道徐远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此他便会想方设法逃出来,但为了让谢离逃走得更理所当然,他便安排了徐远的母亲来给谢离送餐,用徐母的故事打动他,他便有了不得不来这里的理由。   不过像陆启鸣如此谨慎的人,会派人跟踪着他吗?   如果他不求助林朵朵,陆启鸣会不会让其他人出现将他带来现场……他想起徐远绑架他时曾经说过,警队也有他们的暗线!   不好!   他走错了一步,他不应该让林朵朵送自己来这里,如果警队里的暗线发现了,那林朵朵就有危险了!   手中的香烟被折断,谢离戴上口罩,将林朵朵留下给他的雨衣穿上,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你是谁?”不远处正有人涉水而来。   谢离刚迈出几步,就停住了。   “转过身来!”那人举起手中的枪支,指着谢离的后背。   谢离缓缓转过身,他戴着口罩,举起了双手。   陈晓峰朝他走近,用枪口指了指他:“摘下口罩。”   闻言,谢离并未多作犹豫,侧过脸便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对面的陈晓峰认出了谢离的脸,他谨慎地朝四周环视,发现并没有其他警察跟来,才放下手枪。   “谢离。”陈晓峰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是林朵朵送你来的?开的还是梁夜的车,是梁夜的意思?他找到你了?”   谢离答道:“是我诱骗林朵朵让她送我来的。”   陈晓峰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你来这里做什么?上赶着给警察逮捕吗?”   两人后方不远处,突然有人喊道:“陈警官,那人是谁?你不上山吗?”   糟糕!看来逃不掉了!   就在谢离以为自己要暴露的时候,陈晓峰却转身对那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先走,我再叮嘱我同事几句,这人做事不踏实。”   那人听说是陈晓峰的同事,自然以为也是从京北来的,便没再逗留,跟着大队上山去协助撤场了。   谢离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等后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晓峰才转过身狡黠一笑,他像换了张脸似的,态度跟之前完全不同。   他在谢离耳边低声说:“A,你好,Boss让我来监督你。”   “到底是你骗了林朵朵,或是你根本就是梁夜派去组织潜伏的暗线,你用你的行动证明给Boss看。”陈晓峰侧脸对马路对面的山林看去:“你看见对面的山林了吗?十个狙击位已经等候多时,Boss说,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谢离的喉结动了动,一言不发。   他明白,这是陆启鸣给他出的最后一道的考题。 第120章 不要再靠近我   林朵朵这边拍完照片,随便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捂着肚子就沿着山路狂奔下来了。   大部分警察都在山上帮忙收拾撤场,还没下山。山下的马路道口停着的警用车有四五辆,她很快就看见自己开来的那辆。   谢离正穿着白色雨衣,静静靠在车门处。   她欣喜地朝谢离奔去,本想喊句“谢医生”的,但一想到很可能还有别的警察,她便马上收住嘴。   她气喘吁吁跑到谢离跟前,把手机递给他。   “谢医生,拍好了,你看。”   “辛苦了。”谢离没有接手机。   “你怎么了?谢医生。”林朵朵问他。   雨衣帽子挡住了谢离的目光,他没有答话,但却有另一道声音从林朵朵身后响起。   那个人,轻轻唤了声“阿离”。   谢离听见了。   这把声音,就算叫得再轻,隔了再大的雨雾,他都能听见。   尽管梁夜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他还是下意识又唤了一声:“阿离……”   这一声“阿离”,裹着他数不清的思念和隐忍。   他不敢叫得太大声,怕别人听见,又怕声音太小了,谢离听不见。   林朵朵也听见了,她吓得往后一退,看见梁夜撑着伞站在十步之外,手里还提着那个保温餐盒。   “梁哥,我……”林朵朵手忙脚乱想要解释。   谢离终于转身,他看了梁夜一眼,脸上没有多少情绪:“是我骗了她,跟她没关系。”   梁夜阴沉沉地看向林朵朵:“林朵朵,让我跟谢医生说几句。”   听罢,林朵朵马上识趣地跑到几十米外,给他们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不知道怎么的,她对面前这一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   山脚下雨水密集,在雨雾中,两人相对而立。梁夜撑着伞向谢离走近,但走到他跟前距离三步的位置时,他便止步了。   他将手中的伞往前递了递,替谢离挡住了雨水。   “多谢你的汤,谢医生。”梁夜扬了扬手中的保温餐盒,“我喝完了。”   “不客气,是外卖。”谢离的语气显得很无所谓。   梁夜对谢离冷漠的态度也见惯不怪了:“既然这么不在乎,为什么还要特意给我叫个外卖?”   谢离抿着嘴唇,一时无言以对。   梁夜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他问道:“谢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离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离淡然一笑:“梁警官,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什么意思?”梁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梁夜,京北市局刑侦队二组组长,也是‘盲点’案件专案组组长。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你还是十一年前枰南市警局高层领导段瑞林之子,段烨。”谢离说这些话时就像在念一个陌生人的简介一样,脸上毫无波澜:“我说得对吗?”   梁夜举伞的手不禁颤栗,另一只手不小心手一松,保温餐盒便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脏水。   他颤抖的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我很早就知道了梁警官,你撒谎的技术太差,我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了。”谢离还是无比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没有骗梁夜,他确实是很早就猜到了。   只是梁夜一直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既然梁夜不想说,那他也没必要刻意拆穿。   但谢离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在这种难看的场面下拆穿他。   没人看见,谢离藏在雨衣下的双手正紧紧握着拳。   梁夜定定看着谢离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些与他的话无关的情绪,但很可惜,他什么都没能读懂,就连面前这个人,就站在离他几十公分的地方,他还是无法将他看清。   “别费心思猜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所怀疑的,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梁夜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我是陆启鸣的人。”谢离又强调了一次。   梁夜愕然,他没想到谢离失踪多日后与他重逢,竟然是来告诉他,自己和想害死他的人是一伙的。   “所以呢?”梁夜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谢离的眼睛。   谢离则往后退了一步,他仰头看向梁夜,目光复杂:“所以,不要再靠近我。”   “十一年前我就认识陆启鸣了,我是他亲自培训出来的。你稍微用点脑子想就可以知道,我跟你父亲段瑞林的死也脱不了干系。”   听到与父亲的案件相关时,梁夜还是不由得怔了怔,他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将谢离往坏处想。谢离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自己有判断。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不会轻易被其他人的想法左右的。   但是直到今天,谢离亲口告诉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比想象中要坚定——如果谢离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要怎么办?   --------------------   这一章有点短,太赶了,先完成任务字数!还在继续写!不好意思! 第121章 该如何原谅   原本朦朦胧胧的小雨越下越大,山脚下的临时停车区除了几辆警车,还有寥寥几人的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   谢离注意到雨变大了,马路对面的狙击手无法看清目标不会轻易动手,这或许是个机会!   但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藏在梁夜身后不远处——陈晓峰。他坐在一辆警车里拉上了车窗,大雨中根本没人留意到他。   陆启鸣手下的人每一个都是疯子,他还想干什么,谢离根本不敢细想。   正在他走神时,梁夜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谢离,别说谎。”   梁夜手中的雨伞往谢离那边又移过去了几公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回家吧,回家再慢慢说。”   听到“回家”这个词,谢离抬头看着梁夜的眼睛,满眼不解地问:“梁警官,你没听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非常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难听出,梁夜正在强压着内心的怒气,他不是在生谢离的气,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谢离要说这些话刺激他。   谢离不愿意再对着梁夜那双发红的眼睛,他假装不在意地将目光从梁夜的脸上移走,垂下了眼皮,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那我说明白一点,十一年前,0930残疾人绑架案,是我和陆启鸣里应外合,将你套进去的。你的父亲段瑞林回枰南当官,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道,本人又如铜墙铁壁般毫无破绽,所以陆启鸣才想到从他的儿子,也就是你这里下手。当时绑架你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的段瑞林露出马脚,为后续抹黑他做准备。   “我当年早就知道我不会死,不过多亏你来救我,要不是你的帮忙,拉你父亲下台这件事不会这么顺利……辛苦你了,段烨。”谢离面色不改,根本不在乎梁夜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又继续开口说:“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帮陆启鸣,很简单啊梁夜,我后来不是跟你说了吗?陆启鸣花钱帮姜秋治疗,还帮我治好了眼睛,这就是我跟他合作的原因。   “他能给我的,你根本给不了。”谢离仰起头,假意笑着欣赏梁夜那张逐渐从愤怒变得崩溃的脸。但他可能不知道,自己那绷着笑容的嘴角,也在微微颤动。   梁夜低着头看地上不断泛起的水滴,他拿伞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实在控制不住了,他索性将雨伞扔到了地上。   一时间,正在对峙着的两人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   梁夜突然想起十一年前,自己从残疾人机构高达两米的围墙上跳下去,站到谢离身后的那晚,他们也被大雨淋得如此狼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离!”梁夜在雨中对着谢离大吼,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听起来倒是跟十一年前那变声期的少年声有几分相似了。   “十一年前的卷宗白纸黑字都记录在册,你说这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谢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等于站在一名警察面前说你是罪犯!”梁夜死死盯着谢离,眼神里带着惶恐与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谢离所说的话。   雨水成股成股落下,完全打湿了梁夜的头发,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用掌心抹了一把脸,眼睛刚看清没多久,很快又被雨水淋湿了。他就这样连续抹了几下,还是没能看清眼前的人。   他双眼通红,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往前走了两步二话不说将谢离搂进怀里。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还是执意要将这个“犯人”紧紧拥入怀中。   或许是梁夜动作太快了,谢离被逼退后了一步,腰身却被人搂得更紧。他有一瞬的错愕,还没来得及作出反抗,那些熟悉的气息很快就紧紧包裹着他,使他无处可躲,退无可退。   谢离被人限制在怀里,他发现就算梁夜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怀抱都依然是温暖的。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舍不得了。   “你放开我!”   谢离用力推了几下,却怎么都推不开面前人。   动作间,他看见梁夜锁骨处露出来的白色绷带,缠得有些仓促,甚至还渗出了血色。于是他不由得心一横,往梁夜的伤口上狠狠咬了上去。   奈何那伤口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梁夜还是没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个使劲挣扎,一个死不放手。   雨水沿着谢离的雨衣帽沿流下,有些滴到了他的额上,落进了他的眼眸。他闭上眼睛,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眼中挤了出来,滑落到梁夜的伤口上,凝聚成血水,在白色的绷带散开。   终于,梁夜还是痛得将手放开了,在他松手的一瞬间,谢离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梁夜狠狠摔在地上,水滩上的泥泞一并溅到他身上,他用手挡了挡眼睛。   锁骨上方烧伤的伤口再次裂开,白色的绷带变成了红色。那模样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而是惨不忍睹。   “你疯了吗!”谢离勉强站直了身体,他没能及时控制住情绪,罕见地对人怒吼。   “你疯了吗!”梁夜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而是直接坐在地上,抬头看向他,“谢离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我怎么办?……让我亲手逮捕你吗?”   话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甚至带了哀求的语气。   谢离低着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当年父母都死了偏偏自己苟活了下来?梁夜自从用了现在这个名字之后,他无数次思考过活着的意义。漫长的青春岁月里,他让自己加速成长,要跑得比别人快,跳得比别人高,就连打架都要拿第一,他什么都要做得比别人好。   他将自己拧成一股绳,没有一刻敢松懈,没有一刻敢忘记。   给父亲翻案,查清父母的真正死因,是他这十一年来不断前进不断成长的最大动力。   为此,他将情爱抛于脑后。   16岁时段烨喜欢的人,早就随着段烨这个名字被他一起深埋在回不去的过去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26岁时再次遇到16岁喜欢的人,也从没想过,可以和他一起牵牵手、淡淡情、说说爱。   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谢离,但是当谢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爱欲其实早就昭然若揭。   他爱他,很爱很爱,远胜过十年前。   可是,现在这个他很爱很爱的人,当着他的面亲口告诉他,自己是陷害他父亲的人。   他要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梁夜却觉得天翻地覆。   山脚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周围除了雨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是呆滞地坐在地上,又带着哀求的语气沙哑地开口问谢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等于我的杀父仇人……你要我怎么办?”   “谢离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原谅你啊……我明明那么爱你……我要怎么原谅你……”   “我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也知道如何去恨一个人,却不知道如何去恨一个自己爱的人……”   “谢离,你知道吗?你教教我吧……”   谢离低着头,将眼睛藏进雨衣帽沿之下。握着拳的双手手心已经被他的指甲戳出了血,他必须保持冷静,必须不能被任何人看出破绽,他不能颤抖,不能流泪。   于是,他抬起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说:“够了梁夜,我不爱你。”   “……你说什么?”梁夜试图爬起来,却重心不稳再次倒了下去。   “我……从没有爱过你,都是骗你的。”谢离顿了顿,继续开口说:“这样说你感到好点了吗?之前和你……都是逢场作戏,我跟十一年前一样,来到你身边只是为了害你啊……别天真了。”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已经将你的真实身份举报给枰南市局,你用假身份当警察的事很快就被拆穿,你再也当不了警察,更别说给你父亲翻案了,所以这次,先被逮捕的是你啊梁夜。”   “如果这样还不够你恨我,你还想要一个恨我的立场……我不介意说那三个恶心的字。”   “分手吧,这样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那最后一句话,仿佛透支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没有叹出一口气。谢离不知道今天过后他和梁夜的关系会如何,他甚至没有想过以后——他没给自己留后路。   “你说什么……”   梁夜已经浑身湿透,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楚谢离的话,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他以前一直觉得,能愈合的伤口不会让人痛苦。   之前办案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不觉得痛,但这次,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好不了了。   痛苦已经从心底蔓延,将他侵蚀得体无完肤。   那把被人丢弃的雨伞还躺在泥泞中,原本不会被沾湿的一面也装载了不该存在的雨水,沉甸甸的,彻底不能用了。   雨还在一直下,但有些关系已经回不去了。   ·   警车里,陈晓峰接了一个电话。   “杀了那个警察,将谢离带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带队下到山脚的李庭君也接了一个电话。   “有人举报梁夜用假身份当警察,立刻将他带回来。”   --------------------   不好意思来迟了!   ……呜呜呜写伤了……好伤…… 第122章 雨中枪战   “收到!”   李庭君这个电话接得心惊胆战,虽然他一早就知道梁夜身份有问题,但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被人举报。   之前他也问过梁夜身份的问题,梁夜跟他打保票说自己的身份绝对没问题,就算警察去查也查不出究竟。李庭君本想对梁夜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收到通知了,还是要服从命令将人带回去。   只是他觉得,梁夜突然在今天被人举报,绝非巧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对人有偏见,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谢离。   梁夜说过,他并未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谢离,但是难保谢离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   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警官急得火烧眉毛,连跑带跳向山脚的临时停车区奔去,连伞都不要了。   没想到的是,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李庭君刚到停车场附近,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他连忙从腰后拔出枪持在手中,大吼道:“警察!放下武器!”   前方雨很大,李庭君只能隐约看见车辆的停靠位置,并不确定枪声从哪里发出。   “梁夜!林朵朵!听到回话!”李庭君记得很清楚,不久前梁夜跟着林朵朵先行下山,这会应该都在临时停车场。   谁知道李庭君这一喊,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又是“砰”的一声,马上就有子弹送到了他的脚边。   这雨下得又急又大,能见度范围已经缩到了五米内,不在身边的根本看不见人。   想来梁夜和林朵朵不回答也是有道理的。   “操!”他低骂了一声,到底是谁?   ·   另一边,原本站在梁夜谢离两人不远处的林朵朵,清清楚楚目睹了朝梁夜开枪的人——正是他们朝夕相对的好伙伴陈晓峰!   她所站的位置在几辆车之间,距离陈晓峰比梁夜他们还要近几米。她看见陈晓峰从其中一辆车的车窗探出头来,朝梁夜他们所在的方向开了一枪,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由于雨势过大,原本梁夜他们所在的方向已经完全看不见人影了,她不敢发出声音,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就算听见李庭君大喊的声音,她也没有回答。   当上刑警之后,她还没正正式式开过枪。而且大部分时候梁夜都让她负责审讯和后勤,真正需要她用枪的情况少之又少。   所以她今天真的大意了,出门没有带配枪!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梁夜,她要把陈晓峰的身份告诉他!   她趁没人发现,蹲下身悄悄往梁夜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挪动,但还没走出几步,更加密集的子弹如雨水般落下,直接射到这个小小的露天停车场里!   她听出来了,那是狙击枪的声音!来源正是几十米外的山道对面!   她突然惊觉,他们警察中别人埋伏了!   她刚想开口呼叫同僚,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谢离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情况有变!会开枪吗?”   林朵朵猛地摇了摇头。   一把枪被塞到林朵朵手中,谢离说:“陈晓峰是陆启鸣的安排在警队的暗线,代号C,枪是他给我的。对面三个方向都有狙击位,一旦全面开火,你们都很危险!陈晓峰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要带我回去,给我枪是是想看我跟梁夜反目。   “他们不会杀我,你马上假装挟持我,对面看不清位置不敢乱开枪。梁夜情绪不对,又行动不便,你们趁机让人先带他走!听见没?”   情况迫在眉睫,谢离语速很快,根本没时间多作思考。自从第一声枪声响起后,梁夜就在他面前消失了。雨雾之下视物不清,他只能大概推测梁夜刚才是循着李庭君方向跑去了。如果是陆启鸣下的命令,很可能不会轻易让梁夜活着离开。   于是他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猜他们的目标是梁夜,到了万不得已时,你直接向我开一枪。”   林朵朵吓得双眼瞪大,拿枪的手瞬间软了:“我……我做不到啊谢医生……”   谢离拍了拍林朵朵的肩,坚定地说:“梁夜做不到的事,你来做,我信不过别人!”   看见梁夜刚才心力交瘁的模样,谢离实在于心不忍,不能再刺激他向自己开枪了,这对于梁夜来说太过残忍。   “谢医生,我还没在实战中开过枪,我怕我打歪了……”林朵朵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晰。   谢离镇定地说:“别紧张,怎么学的就怎么来!陆启鸣会不会重新接纳我,就看今天警察会不会跟我决裂了,这是我的最后一道考题,我不能前功尽弃!你切记要等张剑明抵达枰南再向他说明我的情况,暂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尤其是梁夜……”   “我怕他影响计划。”   谢离眸光闪动,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怕梁夜知道后会担心。   无奈之下,林朵朵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   刚才梁夜听得很清楚,第一声枪响来自他身后左侧45°的位置,如果梁夜没记错,那个位置停了一辆警车。而这一枪来得突然,很可能是冲着梁夜本人来的,要不是他本能地迅速躲开,双腿早就中枪了。   他跟着林朵朵下山之前,只有谢离一直留在停车场,难道说他真的骗了林朵朵,还有其他同伙潜伏进了警队?   目前出现的情况太过突然,他现在整个脑子混乱得很,加之浑身的伤口都剧痛无比,他根本无暇将这些信息一一梳理清晰,当下的首要目的是先找到李庭君汇合。   得亏刚才李庭君吼的两嗓子,梁夜得以沿着他声音的方向,避开阻击枪的子弹摸到了李庭君身边。   李庭君看见梁夜脖子上的伤口一片腥红,吓得眉头竖了起来,还以为他中枪了:“是谢离开枪打的你?”   梁夜拿着枪的手不止地颤抖着,他的脸色苍白无比,身体已经接近临界点。他艰难开口道:“不是枪伤,我们中计了。他们果然是用徐远尸体当诱饵,想在这里解决我们!”   李庭君一惊:“那我们突围?”   梁夜问:“尸体必须带回去。我们现在持枪的一共有多少人?”   自从枪响后,山上的警察和法医已经被掩护退回到“不算法医和勘探员,持枪警察共8人!”   “太少了,突围很难……”   他们躲在警车后,子弹不间断地从几人身边飞过。自从他们不发出声音后,枪击就变成了无差别攻击。   也就意味着,只要继续停留在这一片区域内,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被枪射中!   这很危险!   梁夜想也没想便说道:“雨势很大,对面的人无法确定我们的位置。我出去引开他们注意,你想办法从另一个方向带人上车!”   “你身体行不行?还是我……”李庭君拉住他。   “别废话,赶紧带人走!”梁夜甩掉他的手,径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朝马路对面开枪,马路对面的敌人果然跟着他开枪时发出的火光一路追击,完全忽略了另一个方向。   不到两分钟,十二发子弹全部打完,梁夜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躲过了几轮扫射,倒在一辆警车后,就在他准备重新装子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他的面前。   “晓峰!快来掩护我!”梁夜朝他指了指左侧方向。   陈晓峰蹲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梁哥不愧是梁哥,就算身负重伤还能坚持这么久,躲过这么多次狙击枪的扫射。我实在是佩服。”   梁夜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吹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状况。尽管他现在病恹恹的,但气场依然不减分毫。他用了质问的语气问他:“刚才朝我开的第一枪是你?”   “看来不用我坦白了,也好,省得我浪费口舌。”陈晓峰举起枪,正正指着梁夜的额心。   “放下枪!我不想滥杀无辜,今天只要你一死,其余所有人都能活着离开。”   梁夜突然笑了,他听话举起双手:“难怪,之前多次执行任务你都总会链子,原来是早有目的。所以,你今天是要杀我?”   “陆启鸣不想让你活,我也没办法啊梁哥,毕竟是同事一场,我也不能太没良心,你赶紧说几句遗言吧。”陈晓峰的手指已经扣到扳机,枪口紧紧戳到梁夜的额头上,就等着梁夜说完话自己好动手。   梁夜整个人已经虚弱得只剩呼吸了,所以当枪口指着他的太阳穴时,他反而没有过多的恐惧。   当他喘完气,刚准备说下一句的时候,前方的一辆警察车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警车的扩音器被人打开了。   “通缉犯谢离已经被抓获,所有人速速缴械投降!”林朵朵的声音如雷贯耳,瞬间响彻山间。   随后,梁夜清楚看见,林朵朵反绑着谢离站在车灯前。   这场雨开始变小了,透过车前强烈的灯光,所有人都能看见谢离被当成了肉盾,正在缓缓向梁夜这边移动过来。   这时,从对面密林传出来的枪声,奇迹般地停止了。   就连陈晓峰指着梁夜额头的那把枪,也移开了几公分。   --------------------   求海星求作者关注!谢谢! 第123章 分道扬镳   林朵朵站在谢离身后,她没有谢离高,完全被谢离挡在身后了。   而谢离双手拷着手铐,咋看上去确实毫无还手之力。   林朵朵将谢离转了个身,对着陈晓峰和梁夜的方向,同时也警告陈晓峰不要乱来,否则她手上的谢离也会没命。   就是这时,梁夜不经意与谢离相视一眼,但很快他就无言地移开了目光。   梁夜对谢离已经心灰意冷,哪怕只是稍瞬即逝的一眼,他都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也难怪他一直疏离,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这十一年来,他全心全意爱的那个男人,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都捧出来捂热他的那个男人,原来一直都在欺骗他,利用他。   他只是短暂地得到过对方的身体和温存,却从未得到过对方的真心。   理性告诉他,自此之后,目光不要再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   不值得。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恨他。   而站在对立面的谢离,微微垂下头去,用力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陈晓峰!放下枪!”林朵朵高声喊道,跟她平时在办公室喊他名字不一样,这次更多的是威慑。   “林朵朵,你跟谢离串通好的吧?”陈晓峰明显不相信林朵朵能够一个人制服谢离。   此话一出,梁夜的身体不由自主怔了怔。   林朵朵气势不减:“别说废话了你这个叛徒!枪在我手里,他当然乖乖就擒。”   “你们今天逃不掉的,放下武器不许抵抗!”   梁夜的子弹已经用完,刚才还没来得及补充子弹,就被陈晓峰拦截,子弹全都在被对方收走了。他此刻已经精疲力竭,没有了枪,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陈晓峰突然揪起梁夜的衣领,一下就将他推倒在地。   然后,一只脚用力踩在梁夜的背上。   陈晓峰居高临下地用枪指着梁夜的脑袋:“林朵朵我教教你,这才叫威胁,你那种是三岁小孩的把戏。”   难道被看穿了?林朵朵突然心跳加快,她害怕因为自己的拙劣演技导致谢离的计划失败,如果谢医生没法成功潜入,那今天这里所有人都有危险!   ·   停车场的另一边受几棵大树遮挡,李庭君、欧阳等人已经成功挤上了三辆警车。刚才林朵朵的开扩音器所说的话,他们全部人都听到了。   按照林朵朵的说法,陈晓峰是敌方卧底的身份暴露无疑,而他们现在很可能正二对二对峙着,谢离在林朵朵手上……那梁夜很可能就在陈晓峰手上!   现在狙击枪已经停止扫射,是突围的关键!   只要沿着他们所在的车灯方向开去,就有机会将两人救出。先将梁夜假身份一事放下不提,他将梁夜视为兄弟,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带回去!   十分钟前他尚且还能接通从枰南市局打来的专线,现在他想打电话请求增援,却怎么都拨不出去了。   欧阳连110、119、112等救援电话都打了,根本没法拨出去。   “通讯被切断了,一定是梁夜他们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否则敌方不会这么果断切断所有信号。”欧阳担心道。   “他们想将我们所有人都弄死在这里。”李庭君用力拍了几下方向盘。   “……那怎么办?”欧阳脸色凝重,如果今天他们这几个京北警察都死在这里,那么从枰南传出去的他们的死讯,会不会遭人纂改呢?   他们的死亡将意味着,秘密调查“暗网”事件的专案组一路追查到的所有案件很可能都将化为灰烬!   这无疑是一个阴谋!   “李警官,我不知道你的立场,但是我们几个跟随梁夜从京北来到枰南,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的。”欧阳说,“我们几个,除了叛徒陈晓峰,全都要活着离开这里!”   “你放心!我站梁夜这一边!”李庭君斩钉截铁说:“天色了,雨势也变弱了,只要一发动警车,敌方狙击手一定会发现我们的位置,所以一旦启动车辆我们就不能停下来,救人动作一定要快!”   “我来开车!”   欧阳跟他换了个座位,让李庭君坐到副驾驶坐上。   “前面两辆警车在前面打掩护,我下车救人!”李庭君边说边紧了紧腰上是子弹包,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   “林朵朵你问问你自己,我敢杀人,你敢杀人吗?”陈晓峰言语嚣张,说完就给手枪上了膛:“你若是敢对谢离开枪,我姑且可以相信你们不是串通好的,但不管是敌是友,你根本就不敢开枪!一个刚进警局一年不够的后勤警员,也敢威胁我?”   说罢,陈晓峰又用鞋尖碾了碾梁夜背后的伤口:“不过也不怪你,要怪就怪你梁哥对你过渡保护,把你养得跟个废人一样。”   “你!”林朵朵无言以对,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明明很珍惜每一次可以进步的机会……   不能再拖了,谢离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催促道:“开枪吧,别等了,快对我开枪。”   对面的梁夜挣扎着抬头看了陈晓峰一眼,他虚弱地开口说:“你他妈别废话了……有本事一枪打死我!”   突然,隔着几棵大树的另一边停车场,三辆警车亮灯开出,警笛齐鸣,朝着梁夜他们的方向气势汹汹开来。   同一时间,隐藏在树林中的敌方狙击手也发现了他们,火力全都集中在警车身上扫射!   前两辆警车开出前,警察们已经在左方窗口布置了盾牌顽强抵挡枪火,为李庭君所在的最后一辆警车争取救援时间。   最后一辆警察由欧阳驾驶,他将方向打转,毫不犹豫直接冲进了两方对峙之间。   李庭君从副驾驶座探出身去朝陈晓峰开枪,可惜的是打了几枪都没打中。眼见陈晓峰弯下腰准备拖着梁夜当肉盾,欧阳一个一百八十度掉头,车屁股朝着陈晓峰背后撞去。   就在这时,梁夜被他甩到了一边,李庭君强顶着枪响跳下车,将梁夜塞进了副驾驶!   欧阳摆动方向盘又是一个反方向掉头,车头朝谢离和林朵朵撞去。   坐在副驾驶的梁夜拉着车环,当他发现车马上就撞到谢离时,他出自本能地大声喊道:“欧阳停车!”   幸好谢离和林朵朵两人身体反应都很快,两人往旁边一闪一扑,躲过了这辆车。   李庭君此时已经飞身扑到林朵朵身边,正在他准备救人时,陈晓锋一边开枪一边朝这边冲过来,不难看出他想要抢走谢离!   前面两辆车弹药本就不足,根本抵挡不了多久,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这时梁夜发现,狙击手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藏在暗处的敌人正在向他们走来。而这时,梁夜分明听见不远处的车道上传来了大量的摩托车声……   警车后座左边还坐着个小奇,他半个身体探出车窗举着盾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梁夜回头将后座右侧的车门打开,坐在副驾驶坐冲地上两人招手:“庭君朵朵!上车!!”   “好!”李庭君刚站起身,朝陈晓峰开出一枪,刚好打中他的左手手臂。   此时林朵朵也收到暗示,她刚想往警车方向跑,但一想起谢医生还在这里,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操!不许跑!”陈晓峰按着中枪的手臂,抬手就向林朵朵奔跑的方向开出一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个身影敏捷地跑了出来,挡在了林朵朵前方。   李庭君没注意到突然闪出的身影,他全心全意盯着陈晓峰,同时也朝陈晓峰方向开出一枪。   “砰——砰——”两声枪声先后响起,鲜血四溅。   谢离先是双膝跪地,随后身体朝前重重地倒了下去。   谢离肩膀处的衣服被子弹炸开了一大片,伤口正潺潺涌出鲜血。   最后,他淡淡地看了梁夜一眼,眼皮便无力地合上了。   梁夜骤然睁大双眼,大喊:“……阿离!”   他这一声喊得声嘶力竭,挣扎着想跳下车去,却被刚上车的李庭君用手铐将他死死铐在车上。   梁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离倒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放我下去!”泪水布满梁夜的双眼,他情绪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疯了你!你们已经分道扬镳了!”李庭君大声对欧阳说:“不许停车!立刻回枰南市局!”   警察们绝不恋战,救完人就跑,当李庭君和林朵朵上车后,三辆警车立刻扭转方向,往大山的出口开去。   后视镜里,谢离的倒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镜中。   梁夜在车里失声痛哭,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谢离留在了血泊中。   ·   沿着山路追来的陆启鸣等人的车辆,在山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陆启鸣涉水走来,他蹲下身,冷静地看着躺在地上呼吸渐弱的谢离,手指从谢离冰冷的脸颊滑过。   “阿离,你的朋友丢下你了,怎么办呢?”   “如果你不那么叛逆,如今也用不着受这么重的伤,是你太蠢了。”   “你看,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任何时候都愿意无条件接纳你的。”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跟我走了。”   说完,陆启鸣站起身,往警车消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   呜呜呜呜阿离阿夜……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挺过去! 第124章 梁夜的假身份?   枰南市局里,孙局长已经捧着烟灰缸在办公室里走了十几圈,烟灰缸上全是他的烟头。   “哎呀孙局!你别走来走去了!赶紧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彭辉眉头紧锁,焦急地敲了几下桌面。   “哎呀我知道!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孙局回头,边说话边有烟从嘴里吐出。   “那你干走也不是办法啊,本来他们都死了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现在一个不漏全都逃回来了!”彭辉摇了摇头,“京北来的那个梁夜,还是十一年前黑警案主犯段瑞林之子,你也知道段瑞林曾经地位很高。这下梁夜活着回来,就更不好办了……”   一开始枰南市局以孙局为首的这班人多少都猜到了梁夜他们所追查的幕后主使到底是哪个组织,只是他们这方为了自保,才不愿意不参与介入。幸好梁夜也没让他们帮忙,直接给了他们一个隔岸观火的理由。   陆氏背后的犯罪组织从枰南这座城市生根发芽,发展至今天,已经不是当地警方可以控制的了。孙局他们前几年刚到枰南,就基本摸清了陆氏背后的势力,为了保住乌纱,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突然从京北派遣专案组来枰南,孙局以为这是一个除掉陆氏的机会!但是作为一条在公安系统斗智斗勇多年的老狗,最后孰输孰赢还不知道呢,他当然不可能直接出面。于是从开始到现在,枰南市局都没有介入过专案组的调查。   只看他们狗咬狗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如果最后是梁夜赢,那他们也就顺其自然解除了陆氏的控制;如果最后是陆氏赢,那便只好给专案组的英雄风光送行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结果,甚至远远超出了孙局老狗的想象。   第一,梁夜等人在陆启鸣的包围圈下竟然活着回来了!除了几人中枪重伤,其他人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管怎么说,京北警察在枰南受伤,对于枰南来说是都是一种耻辱。   第二,他没想到梁夜是他的假身份,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枰南黑警案主犯段瑞林之子。如果他想梁夜彻底闭嘴,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可以在医院对梁夜动手脚,也可以在后续审讯梁夜的时候给他安个罪名。再如果他是用假身份在枰南当警察这事也好办,但他不是枰南公安系统的,而是京北的刑警。碍于地方公安系统的权力差异,他现在只能好好守着梁夜,等人醒来后再实施刑拘审讯。换句话来说,他现在被逼无奈,只能保住梁夜的安全!   第三,陆启鸣一伙人失踪了,这个犯罪组织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后竟然走得干干净净,等着他们枰南市局的人给他擦屁股!   孙局闷闷地抽了一口烟,他越想越气,真想立刻就将陆启鸣抓拿归案:“确实难办啊,你立刻前往医院,等梁夜醒来第一时间将他带到市局,不要给任何人机会!”   “那我们是?”彭辉不确定孙局的意思。   孙局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明月被乌云遮盖,周围却有几粒微弱的星光正在闪烁不息。   “你还记得我这个位置的上一任是怎么走的吗?”   彭辉答道:“你说那个刘局?不是说连夜上班猝死的吗?还给颁了个呕心沥血、人民公仆的奖。”   “呵呵。”孙局笑了笑,随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拉开书柜,用密码打开里面的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份厚重的、早已泛黄的档案。   “唉,枰南恐怕要变天了……”   ·   “医生……医生,我哥现在怎么样?”   见医生重新帮梁夜处理完伤口,梁爽第一时间冲上前。   “早就说过他还在恢复期不能乱跑,这下好了,旧伤添新伤,有些伤口血都止不住!都不知道你们家属怎么想的!”看来医生也觉得梁夜这个病人棘手了,字里行间都带着谴责的意味。   梁爽低下头去看他哥昏迷的脸:“是我们不对,下次保证不让他出去了,无论如何都会按住他!”   “已经给他注射镇定剂了,等他好好过完今晚再说吧!你们家属一定要上心,这次他伤口恶化严重,真的要好好休息!”   医生叮嘱完梁爽,又狠狠扫了一眼病房里守着的另外几个警察以示警告,才迈步离开。   李庭君、欧阳、林朵朵三个人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梁爽对着他们几个,叹了口气。   自己亲哥要作死,谁也拦不住,她对他们几个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几分钟后,梁耘、梁勋赶到了医院。   “梁夜现在怎么样?”梁耘眉头紧皱,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说话就像在跟人开会一样不近人情。   梁爽平日里一向是自信张扬的混血女孩形象,实际上她特别怕梁耘,尤其是梁耘一生气,她就开始咬嘴唇,整个人显得既委屈又怂包,根本不敢跟长辈顶嘴。   李庭君见小姑娘也不容易的,便挺身而出为梁爽说话:“梁叔叔,对不起啊,是我擅自将梁夜带走的,这件事呢梁爽也不知情。而且梁夜本身就是专案组的主要负责人,他去现场也是为了更好跟进情况……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会中敌人埋伏……”   梁耘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警察又如何!一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职业!自从他当了警察,就没一件事是省心的!”   梁勋见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怪这群小的,这不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回来了吗?现在人也看完了,咱就回去吧,等明天他醒了再来。”   话还说着,梁勋便推着梁耘往病房外走,梁耘又多说了自家闺女几句,才肯迈步离开。   “二位请留步!”李庭君从后面追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欧阳。   梁家两位长辈闻声便停住脚步,齐齐回头。   梁勋问道:“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李庭君与欧阳默契地对视一眼,才低声说道:“有人举报梁夜用假身份当警察。一旦他醒来,枰南市局的人来带他回局里审问。”   此言一出,梁勋梁耘两人脸色大变。梁耘谨慎地说:“借一步说话。”   梁家的总裁私家车里,四人围坐一起。   “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梁耘问。   “今天白天,我们在执行任务时突然接到的通知。枰南市局孙局长要求我带他回市局接受调查,当我们……执行完任务后,梁夜就昏迷了,我跟上级汇报了,等到他醒来再回市局配合调查。”   李庭君说完今天发生的事,随后又将自己和梁夜的关系娓娓道来。“两位叔叔可以相信我,十一年前我和梁夜是同班同学,是一起逃课打架的兄弟,他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我对二位坦白,也希望二位对我坦白,现在我只知道梁夜被人举报,却不确定举报他的人是谁,又对梁夜了解多少,根本没有办法应对。如果梁夜真的坐实了是用假身份考上的公务员,那他恐怕无法继续当警察。”李庭君面色凝重,显然在他这个级别是没办法参与梁夜的审讯工作的,他害怕梁夜进枰南市局后会出什么意外。   欧阳在一旁补充道:“我是从京北随同梁夜一起前来枰南的法医欧阳,梁夜的身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但我肯定是站我们组长这边,现在需要向你们了解更多情况,想办法把他的警察身份保住。”   梁勋听完,显然送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们懂了。其实关于梁夜的身份,你们不用太担心。”   梁耘在一旁镇定作答:“梁夜的身份是真的,不是假身份。”   “什么?大家不都说梁夜是你的私生子吗?怎么回事?”李庭君双眼放大了好几倍,他以为自己要听到传说中的豪门丑事了!   梁耘点了点头,答道:“外面确实传言梁夜是我的私生子,我没否认过,却也没承认过。我记得,当年段烨在枰南车祸而死是上过报纸的,但那是写给想害他的人看的,其实,段烨的死亡报告书一直没有办下来。后来他想回国读书,但由于年龄未满18岁,监护人双亡,只能迁户口到梁家,改名梁夜。”   “后来他无论是去军校还是转行当警察,都经过背调,这些他的上司都清楚,所以说,他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大可放心。”   欧阳疑惑道:“那……那为什么你们从未公开过这些信息?”   “我刚才说了,有人要害梁夜。我们家人都怀疑害他的人应该跟当初害他父亲的是同一批人,因此只好将他的身份模糊处理。”   梁勋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他父母都死了,我们梁家总要保护好他的。”   李庭君听完沉默半晌,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明白。”   “那就是说,我们京北的领导也早就知道梁夜的身份了?”欧阳一脸被人蒙在鼓里还替人担忧的表情。   梁勋笑了笑,直言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去查吧,这样也好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把梁夜父亲的案子给翻出来,想必梁夜也会这么做的。”   了解完情况,李庭君觉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他和欧阳两人刚准备往医院里面走,就碰到了枰南市局的刑侦支队队长彭辉前来堵人。   “梁警官醒了吗?”   --------------------   这章是过渡章,下一章梁夜醒来,开始破解谢离射杀徐远一案。 第125章 苏醒   第二天清晨,梁夜从剧痛中苏醒。   他仿佛有一瞬间大脑宕机,一下子想不起自己是谁,又是在哪里。   “哥!你醒了!”   梁爽泪眼婆娑地凑到床边,在她身后还有几人也同时一拥而上,凑到他的床上方看他。   李庭君问道:“梁夜?你感觉怎么样?”   林朵朵哭道:“梁哥……呜呜……”   罗小飞和王京一边看一边帮忙通知医生:“医生快来!病人醒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声音:“可算醒了,准备准备跟我走!”   同样守了一夜的枰南市局彭辉队长,说完这番话后立刻换来病房里另外几个人的仇视。   “……这么看我干嘛?我得带人回局里复命啊!”彭辉一脸无奈。   林朵朵嘀咕了一句:“怎么也得等医生检查完吧!”   紧接着几个人一人一句“就是啊”、“毫无人性”、“过度执法”……堵得彭辉无话可说,只好抛下一句“等梁夜彻底清醒后我再进来”,就灰溜溜走了出去。   医生进来后,照例给梁夜又检查了一遍,又将昨天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才离开。   接着,梁夜又被这一圈人围着问东问西。这群人今天怎么话这么多?本来头就痛,加上耳边吵闹个不停的,就更加忍受不了了。   他咳嗽了几下,勉强沙哑开口说话:“你们……出去……吵死了。”   “你们出去……我留下来陪我哥。”梁爽一双大眼睛委屈得不行。   “全都……全都出去,你们不用觉得我醒来会胡思乱想,放心,我不会的。”梁夜扶着额头,闭目养神。   梁夜到底还是了解这班手足的,这几个人话多到反常,不就是想让气氛热闹点,不想让梁夜一下子就回忆起昨日的惨烈场景吗?他深深叹了口气。   病房里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个走了出去,在关门之前,梁夜说了句:“帮忙通知一下彭队,十分钟后再进来。”   众人散去后,他终于得以清净。   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纯白的四壁,听着医院走廊外来来往往的喧闹声,他这一刻什么都没想,眼泪却无声滑落。   他明明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却突然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一样,用手肘挡住泛红的双眼,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他想,原来这些年他根本毫无长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十分钟后,彭辉推门进来。   梁夜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没人知道在刚才那十分钟里,他在心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山崩地裂。   梁夜沉着地开口说话:“彭队,好久不见。”   彭辉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主题:“梁警官,你刚醒来可能还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因为……”   “我知道,有人举报我警察身份涉假,你来是为了带我回去调查,我说得没错吧?”   彭辉没想到梁夜猜得这么准,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被举报的事情明明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却能如此冷静。   “是的,我们孙局说……”   “我会根据相关规定进行停职,该提交的资料一样不少,该走的流程也一步不少,全力配合警局的调查。”梁夜再次打断他的话,替他把话说完了。   “这……”这下把彭辉难住了,原以为梁夜还会顽抗一阵,没想到会如此配合,导致他准备好的许多劝言都没用上。   “我的配枪、证件你们全都可以带走。不过按照地区编制规定,本应该是将我带到京北审讯的吧,现在的情况……是京北市局有人要来枰南吗?”   “我们孙局已经跟京北市局汇报过情况了,接下来京北市局张剑明副局会来枰南,一是接替你的工作,还有便是为了配合你的身份调查,总要有你们京北的人在,我们枰南市局也不能僭越啊你说是不。”   “有道理。”梁夜附和道。   其实他想的跟彭辉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一听说是张剑明要来,还是事关他的真实身份,他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张此次前来枰南的真正目的——他父亲段瑞林的“黑警案”应该很快就要翻案复查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梁夜本人就是这宗案件最重要的证人,唯一一个有可能让他父亲的案件翻案的、还活着的证人!   如果这次能将他的真实身份公布出来,那他父亲的案件也就自然会被提上议程。   梁夜暗自在心里骂了几句老张这只老狐狸。   彭辉又说道:“你不去警局也行,孙局说了接下来会派人24小时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确保你可以随传随到。”   24小时贴身保护,到底是保护还是限制人生自由?他现在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枰南市局还怕他跑了不成?他暂时没能看懂枰南市局的立场和用意。   梁夜笑道:“行,我一切听从安排。”   ·   “阿离,阿离,你醒了?”   陆启鸣的声音传入耳中时,谢离刚刚睁开眼,浑身动弹不得。   氧气罩还扣在他脸上,他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只能听陆启鸣不停地自言自语:“这次受伤有点严重,左侧小腿中枪,右肩被子弹擦过,造成了神经损伤。以后恐怕是不能再拿手术刀了。不过也好,不当医生了,以后可以在我身边做事。”   陆启鸣温声细语的,说话的时候,就像在对孩子讲睡前故事一样轻柔。他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谢离的脸,就像在摆弄一个精致的娃娃:“趁你现在说不了话,那我多说几句。”   “你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但有时候做事确实愚蠢。当初非要脱离组织回去当个不知名的医生,现在不还是照样回来我身边了吗?一切都没变化,阿离。”   “我知道这三年你很努力想要活出个人样,可是你看,你费了那么多心思,仅仅只是给自己苦心营造出一片假象而已。你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姜秋死后,姜恒也恨你,你根本就没有亲人。”   “我只是放出一个杀人视频而已,你认为的朋友,甚至是你喜欢的人,都没有一个人相信你。他们还对你开枪,把你丢在泥泞里。”   “你看看,只有我,无论是十一年前还是现在,由始至终都只有我,对你不离不弃,无条件接纳你、拯救你,任何时候都给你留着位置。”   陆启鸣突然凑近谢离的耳边,喃喃说道:“我也无父无母,虽然我们非亲非故,但我们流淌着同样的血液,那我们就是同类。这是你无法改变,也必须承认的事实。”   “我很高兴,欢迎你回来,A。”   说完,陆启鸣捧起谢离被针扎着的手,在其手背上,落下一个无痕的吻。   谢离刚刚苏醒,身体还未能活动,否则他一定毫不犹豫给陆启鸣掀上一巴掌。   他最讨厌、最恶心的部分,就是自己和陆启鸣有着同种的稀缺血型。   他现在躺在床上,宛如一个植物人一样做不了任何反应。只好缓缓合上眼睛,独自消化被陆启鸣带来的恶心感。   在昏沉之际,他听到了陆启鸣走了出去,合上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了海浪声。   于是他想起十一年前那个逃亡的夜晚,还是盲人的他,在某个港口码头跌跌撞撞地逃跑,也曾听到过这样看不见希望的海浪声。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遇到的人是可以帮助自己的人,是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却不曾想,与这个人的相遇并非偶然。   原来陆启鸣一早就盯上了他,从他进入那个所谓的残疾人机构,接受了一些列抽血、体检开始,陆启鸣抛出来的锁链早就捆在他的脚上了。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场轰轰烈烈的绑架事件,本来就是要将他送到陆启鸣身边的。陆启鸣说得对,谢离的血型非常罕见,却刚好与他适配。   后来谢离自己翻来覆去地想,怎么都想不通。   原来有些人是真的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命途多舛,经历无妄之灾。   而他自己从来都不是幸运的那一个。   可他这次回到陆启鸣身边不是为了自怨自艾的,他必须尽快恢复身体,他还要想办法进入组织内部活动,他还要想办法和别的线人取得联系,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   啊啊啊今晚没能写到,下一章一定能写到梁夜破案!求求海星求求关注作者专栏吧!谢谢大家! 第126章 骗得我很惨   停职一个月接受调查,又加上医生的强烈要求,梁夜这回总算乖乖地在医院住满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不看案件不接触网络,也没什么特别操心的事情,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半个月已过去,医院他实在不想再待了,便向医生申请了出院。   这段时间梁夜又是受伤又是不配合治疗的,为了照顾自己哥哥,梁爽消瘦了不少,一张混血儿高级脸短短两周肉眼可见地沧桑了十岁,完全失去了青春活力。   现在梁夜出院了,她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整个人一夜之间变得容光焕发。   “哥你真的烦死了,我过几天就回英国,再也不要照顾你!”梁爽嫌弃地推着梁夜的轮椅,趁他没注意到,在他头顶做了个要掐死他的动作。   梁夜笑了笑说:“辛苦了老妹,回去老哥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我又不缺钱,你最好自己安分点,别老让家里人操心!”   梁夜输入密码,公寓的房门“嘀”的一声打开了。梁爽将他推进屋里,又帮他将医院的行李衣物放回衣柜,才打算离开。   “哥,两个老人过完年就回京北了,这段时间你受伤的事我和爸爸叔叔都帮你瞒着,你要是好点了就给老人家打个视频电话,别让他们担心。”   “嗯,会的。”梁夜扶着墙,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掺扶着各种家具独自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期间梁爽想扶他一把,他摆摆手没让人帮。   见他基本能自己走动了,梁爽才收回伸出去的手:“那没事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她人潇洒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回头将玄关处的助力拐杖送到梁夜的沙发边上。   “这个给你,别太逞强。”   “行了别操心了,你哥什么人,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梁夜躺在沙发上冲入挥手,大意是“快走吧别打扰哥的一人世界”。   梁爽又冲他努了努嘴,才关上门离开。   在梁爽离开几分钟后,梁夜家的门铃响了。   梁夜拄着拐杖走到门边开门,林朵朵抱着警长站在门口。   “梁哥,给你把警长送回来了。”   梁夜愣愣地对着猫看了好一阵:“你确定这是我家那只猫吗?”   林朵朵扯了扯嘴角:“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没有给我掉包?我记得上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比现在小一倍!”   警长自从跟了谢离之后,就被谢离养出一身贵气,吃的用的全都是进口货,纯纯从一只可怜的流浪猫摇身一变贵族猫,林朵朵给它买点便宜的猫粮它还搞绝食,可折腾人了。   “我还没跟你抱怨呢,这猫吃得比猪还多,还非要吃贵的!都快把我吃穷了!”林朵朵果断将警长放下,又将猫的各类用品往地上“咚”的一放,总算无猫一身轻。   她这边刚吐槽完,口袋里手机就响起了亲切的女声:“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梁夜摇了摇手机,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辛苦了,林朵朵同志。”   林朵朵顿时喜出望外,还想抓警长回来亲几口,但被梁夜无情拦住了去路:“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梁哥吩咐的事情我哪敢不办?”林朵朵从包里抽出一枚U盘递给他,“谢医生的杀人视频,还有欧阳的验尸报告,我都偷偷拷进来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別出卖我啊……现在张局在枰南指挥工作,我可不想把我工作搞丢了!”   梁夜接过U盘,慈祥的冲她挥手:“你梁哥我是那种人吗?去去去。”   林朵朵再次被他冷漠地赶出家门,但她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跟梁夜说了句:“梁哥,昨天我听张局说,丽蓉姐在陈晓峰用过的办公笔记本里查出了与‘盲点’关联的那款虚拟系统病毒的安装痕迹,导致整个京北警局内网都要全面检查所有警员的通讯设备。不过还好,内网系统没有检测出被病毒入侵的痕迹,除了这部笔记本之外,也未发现有别的安装迹象。”   听罢,梁夜沉吟片刻才说:“如果是他,并不奇怪。很可能在我们还在京北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试图用这款病毒获取他想要的信息了。只是他在警方到底渗透了多少,又与多少人有过联系我们尚不得而知,不过……”梁夜突然脸色一变,“这倒让我想起陈家行的案子……”   “你是说……”林朵朵有些诧异。   “嗯,如果我没记错,之前陈家行在警局厕所内服毒自杀,跟随他左右的除了肖丽蓉,还有陈晓峰。况且那时,小张不是说跟踪到从京北发出去的虚拟系统信号吗……”   梁夜突然眸光一冷,当时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几件事联想到陈晓峰身上,他绝不相信警队里会出现内鬼,还是在自己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怀疑与‘盲点’有关联的人,与陈家行的死有关的人是谁来着?   ——当初他怀疑的是谢离。   “梁哥……你想到什么了?”林朵朵看向梁夜一脸自我怀疑的模样,有些担忧。   梁夜扶着屋门使劲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十分迷茫,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我矛盾之中,嘴上开始反复地喃喃自语:“不对……这不符合逻辑……不对……”   林朵朵捂着嘴巴,一脸惊讶道:“……什么不符合逻辑?”   梁夜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上的乌云更深了:“你先回去,我一个人想想。”   诺大的房子再次恢复了沉寂,梁夜拄着拐杖走到沙发上,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林朵朵给他的U盘塞进电脑凹槽。   夜幕降临,落地窗外的景色从昏黄的日落景象逐渐变成了五彩纷呈的灯光夜景,屋里的光线也从明亮变得昏暗。   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夜空,月光裹着时而变幻的江边灯光无声潜入屋里,梁夜没有开灯,却也能看清屋里的所有家具摆件。   摆在他面前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断断续续发出的蓝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谢离射杀徐远的视频他已经反复看了几十遍,又将视频放大放大在放大,仔细研究每一帧画面。   欧阳的验尸报告上清楚写着,尸体死亡时间是在直播视频发出的一天前,也就是说,这个视频是录播,并非“直播”。   除此之外,尸检报告上还有一条让梁夜诧异不解的结论:射入口弹孔带有明显擦拭轮及污垢环,微少烟晕无灼伤。创道自射入口呈左侧倾斜20°角形成椭圆形。   梁夜抬头,一遍一遍放大看那个视频,视频里的谢离举起枪时,他与徐远的位置为水平状态,举起手枪时,枪孔确实是与徐远的心脏呈垂直状态。甚至在开枪的那一刻,他的手都没有抖动一下。   按照正常的枪弹创伤判断,垂直状态下射入口的子弹创道会呈90°直角的圆形形状,只有从斜侧射入的子弹创道才会偏离直角。   那为什么从谢离手中的枪射出的子弹,会偏离20°角从心脏左侧射入呢?   夜已深,江边的灯光全都熄灭,月亮也逐渐西沉消失在视野里,而梁夜却像是发了疯一样,将手中模拟了几十遍的子弹弹道分析纸张一掀而散。   他拿起马克笔,一瘸一拐地走到落地窗前,大笔一挥,直接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一条一条地写下自己曾忽略、错过的疑点。   时间轴以去年秋天遇到谢离为开始,直到现在自己被停职调查为结束,其中林林种种被他忽略掉的细节,都如同谢离的“杀人视频”一样,在今晚被他一一放大了。   “谢离啊谢离,你骗得我很惨。”   ·   早春的枰南还是寒气逼人,要是不小心的人不注意保暖,无论多么强健的体魄,都会被寒气入侵。   “啊——啊——欠!”张剑明捧着紫砂壶坐在枰南市局的独立办公室里,突然感到浑身发寒,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抽了张纸巾把鼻涕擦掉,骂道:“哎哟我去,是谁在咒我?”   --------------------   来晚了!不好意思!那就鞠个躬吧!~~~~(>_<)~~~~ 实在太难写了! 第127章 谢离在哪里   清晨一早,罗小飞将笔记本塞进背包,匆匆咬了块面包就出门了。他昨晚半夜被梁夜的电话吵醒,非得让他起床检测视频是否有被技术处理过的痕迹,本来他想等天亮再处理的,可是梁夜给的实在太多了,他立刻精神抖擞爬起来给他检测视频。   这不,大清早的,一得到结果,就马上朝他的钱奔赴去了。   当他着急忙慌跑到梁夜家时,他发现客厅里已经坐了一个老头——张剑明。   他是见过张剑明的。梁夜前段时间住院,张剑明从京北来枰南接替了他的工作,第一时间就会见了梁夜身边的所有帮手,当时见面还对他们这些年轻人各种试探,那阵仗看上去应该是害怕梁夜身边再出现第二个陈晓峰。   张剑明看见他进来,亲切地招呼他坐下喝他刚泡好的功夫茶。   “一晚没睡吧,来喝点茶醒醒神。”张剑明表现得十分和蔼可亲,让罗小飞不禁想起高中时一脸慈祥地让他叫家长来谈话的班主任。   罗小飞僵硬地回头向梁夜寻求帮助:“老三……”   “坐吧,放松点,是我让他来的。” 梁夜关上门,一瘸一拐走回到客厅,“小飞,把视频的结果告诉我们。”   梁夜神色坦然,看上去对结果充满信心。   “喔喔……”罗小飞推了推自己黑框眼镜,拿出笔记本放到茶几上,点开了他连夜做的视频检测分析,“经过分析,谢医生的杀人视频,可以确认有两处改动,你们看。”   罗小飞将电脑挪向两人的方向,敲了几下键盘:“第一处:开枪前后共六秒,这里的脸部轮廓经过了换脸处理。第二处:谢医生前面与陆启鸣聊天的部分和后面开枪的部分,实际由两段视频拼合而成。”   听完,梁夜对张剑明扬了扬下巴:“听到了没?”   张剑明假装没听懂梁夜什么意思,优哉游哉地品了一口茶,接着眉头一皱,答非所问说了句:“你家茶叶不行啊。”   梁夜举起拐杖敲了敲玻璃桌面:“老张,别装蒜。”   “半个月前,这段视频出现当天,我有没有让人把视频发到京北技术科检查?结果呢?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视频检测结果有问题?还有徐远的尸检报告,你应该很清楚吧,子弹在人体内形成20°角的创道,子弹轨迹与视频上谢离所站位置开枪的根本无法重合。”   此时罗小飞正夹在两名警察之间,他被梁夜这一连串极具威慑力的话吼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觉得自己正在见证两名警察之间的无间道,生怕自己会因为用鼻子呼吸而被他们一枪崩掉脑袋。他眼珠子转向旁边的老狐狸张剑明,却见后者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所以呢?”张剑明没有看梁夜,还是继续倒茶喝茶。   梁夜的喉结动了动,将胸膛中的一口气咽了下去,才开口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杀死徐远的人,根本就不是谢离!”   “小夜,你别忘了,你现在正在停职调查。”张剑明抬眉看向他,皱着眉说“你不该管。”   听罢,梁夜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一味持续地点头,撑着助力的拐杖从沙发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诺大的落地窗前,将手伸向禁闭的窗帘,“唰”的一下用力将窗帘扯开了。   猛烈的光线穿过梁夜的身体,从窗外照射进来,大厅变得比之前更加宽敞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不禁伸出手阻挡在额前。   待他们适应了这大片光线后,目光才锁定在透明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上。   那是梁夜彻夜未眠梳理出来的、所有跟谢离有关的案件线索明细。每一点都按照时间顺序罗列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任何有可能与谢离相关的人物行动也被他写了上去,真正做到了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梁夜目光锐利地看了老张一眼,接着举起拐杖往玻璃窗上轻轻一指:“去年12月,心脏案发生当晚,你本人并不在警局,而是早早就在京北市外的H酒店等待谢离的到来。只是你怎么也没想到我跟谢离这么巧碰上了,那晚他坐了我的车,中途我们还去抓了疑犯高志,直到凌晨我才将他送到H酒店,在这里,你们第一次碰面。”   “再后来,我在陈家行家受炸弹影响,昏迷入院。我作为你的好徒弟,你当然会迫不及待来医院见我,期间,你或许让林朵朵把谢离带来医院见过我一面。我细想一下,与谢离接触最密切的除了我,便是林朵朵,她很单纯,只要你下命令让她封口,她一定不会跟我透露半点关于你们见面的事情,这应该是你和谢离在京北的第二次见面。”   梁夜没有给张剑明搭话的机会,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进行推理。   “发生爆炸案时,谢离之所以会在陈家行家,原因很简单,是你让他去的。我一开始因为这件事怀疑他与陈家行背后的组织有关,其实我想错了,如果谢离真的和那个组织有关,那枚炸弹包裹不会在他还在陈家行家里时被送到。这就意味着,谢离其实并不知道陈家行家里会出现炸弹,他当时与该犯罪组织并无关系。”   “京北爆炸案的送货人没能找到,目的也没有达成,爆炸案发生后,陈家行依然活着。于是时间发展到陈家行在警局厕所里服毒自杀。我原先一直怀疑,导致陈家行死亡的氰化物药品是谢离给他的,但是我后来细想他并不需要多此一举,如果他要杀陈家行,当初在陈家行家里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梁夜往窗边走了两步,转了个身朝窗外望去,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如果我没记错,当时陈家行和陈晓峰在警局里有过短暂的独处时间,潜伏在警队多年的陈晓峰,转交一小包指甲盖大小的毒药给一个犯人,简直轻而易举。当时陈家行家人由警察护送到警局,而陈晓峰很可能利用了他的家人威胁他自杀,这才导致陈家行在进警局前和见完家人后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说完,梁夜再次看向张剑明,静静等待后者的反应。但张剑明依然神情自若地泡他的功夫茶,像是在早晨的茶楼了听了一场悠然的唱戏那般惬意。   “梁夜啊,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理,我先不说陈家行的死与陈晓峰有没有关系,我只问,我和谢离的两次见面,你有证据吗?”   “你敢不敢让你的派到我身边的卧底林朵朵来当面对质?”梁夜得逞地笑了,光线之下,他熬了一夜的胡渣显得尤其明显。   这时,梁夜注意到张剑明手中的动作明显顿了顿。面前的老人是他亲生父亲的至交好友,他进入警队的师父,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实在太了解张剑明这老头的套路了。   马上就要攻破老张的铜墙铁壁了,梁夜眼底浮现起满意的笑容。但这抹笑容对于旁边坐着宛如一个透明人的罗小飞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再说,我根本不需要更多的人证物证。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就能断定你和谢离有联系!”   老张的眼皮跳了跳,说道:“噢?什么事?”   梁夜举起手机晃了晃,将几张图片发到张剑明手机上:“这是十一年前‘0930残疾人绑架案’的卷宗,虽然纸张有些老旧了,但应该不难看出,执勤当晚的警员里有你的签名吧?”   “老张,你在十一年前就见过谢离。”梁夜手中的拐杖敲得落地窗的玻璃哐铛作响,拐杖落处正是“张剑明”的名字。   “京北心脏案、陈家行爆炸案都与谢离有关,他连续来警局做过两次笔录,每一次都有监控录像、拍照记录、亲笔签名。而这些资料,我每次审批完都会送到你的桌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夜毫不客气戳穿了老张。   “十一年前谢离是瞎子,可你不是啊老张,我爸的案子你跟了那么久,谢离是曾经案件的关键人物,你不可能认不出他。张副局,我说得对吗?”   梁夜原以为老张会气急败坏臭骂他一顿,或者当即愤怒离场,但他都没有。坐在沙发上的张剑明表现得非常平静,他一双浑浊的眼睛聚焦点从梁夜背后的文字移到梁夜本人身上,看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沉默良久。   在杯中的茶水变凉前,张剑明终于叹出一口气,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见过谢离,他现在是我最重要的线人。”   梁夜的语气变得急促:“谢离现在在哪里?”   老张摇了摇头,目光黯淡:“我无法确定,从你们分别那天起,已经半个月没有音讯了。”   闻言,梁夜手中一松,被他握出印子的拐杖随之落到地上。   --------------------   聪明夜上线!心心念念的,迫不及待想找老婆了!求海星求关注作者专栏!谢谢! 第128章 梁夜归队   枰南市局门口庄严的警徽悬挂在高处,梁夜抬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香烟熄灭在垃圾桶上方,他吐出白烟,抬脚向警局里迈进。   修养了一个多月,他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从知道谢离是清白的后,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没让自己继续意志消沉下去。一想到谢离还身在危险之中,还等着自己去解救他,梁夜立刻充满了斗志,他给自己制定了一套魔鬼式的健身计划,每天坚持锻炼两到三个小时,各种仪器、有氧训练,除此之外,严格控制一日三餐的食谱,一个月下来,体型看上去确实比之前强壮了不少。   所以当他以一种崭新的精神面貌出现在枰南市局的独立办公厅时,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一个月前那个消极颓废的梁夜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完全被他甩在身后了。   林朵朵上前献花:“梁哥,精神不错啊!”   李庭君拍了拍梁夜的肩膀:“老三,结实了不少啊!”   欧阳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不错,蛋白粉没少吃吧?”   “喂喂喂,老子就休息了一个月,你们看上去像我死了一个月一样,赶紧滚滚滚。”梁夜真受不了这群人,过去一个月这群人隔三岔五的打电话来让梁夜出门买单,下午茶夜宵也没少吃他的,今天见面倒像是许久未见一样。   “矫情得要死。”梁警官一人赏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老三,可把我们想死了!”罗小飞刚从洗手间回来,手还没擦干水就冲梁夜来了个熊抱,他坏坏地想在梁夜价值五位数的衬衫上擦手。   “咦惹!”梁夜反应极快,在罗小飞还没来得及实施恶行时一把将他无情推开了:“小飞,你怎么在这?”   罗小飞本来就是编外成员,之前是梁夜临时请他帮忙协助网络处理他才加入团队的,这次他们是在警局,按理说罗小飞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请他来的,罗小飞现在是我们的技术顾问。”张剑明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对啊老三,我现在是有证件的!”罗小飞晃了晃自己胸前的工作证,一脸骄傲的说:“我跟我爸说我是在警局上班的,我爸他忒虚荣,给我宣传得整条城北徐公路都以为我当上了警察哈哈哈哈哈,现在我可不是一个开网吧的了!”   梁夜故意伸手搅乱罗小飞做了定型的头发:“厉害啊小飞,你现在可是警局顾问,我都不敢惹了。”   罗小飞抱头保护自己早上抓了半小时的发型,打也打不过,只好狂骂:“梁夜!我去你的!”   顿时办公室里笑声一片,大家都抱着肚子笑得东歪西倒。   此时还杵在门口的张剑明,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院长,他干咳了几声,制止他们这群大龄儿童:“静下来,我有话要说。”   梁夜停下手中的动作放走罗小飞,站直了身体。   张剑明的严肃眼神一一扫过面前这群年轻人:“陆氏一伙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动静了,对方带着重伤者,应该只是在某处休养生息,距离枰南不远。我们不能继续守株待兔了,现在要主动出击。网警那边已经部署好,三天后直接封禁‘盲点’网站,砍掉他们的联络系统,到时网站一旦封禁,他们必定会有所动作。”   梁夜看了老张一眼,他大概明白老张的意思了,目前还没有谢离的消息,或许是陆启鸣组织内部限制了他的行动,只有从外部制造混乱,谢离才有机会按照计划行事,也就有机会与外界取得联系。   顿了顿,老张继续说道:“其他人赶紧各忙各的,梁夜来我办公室。”   一分钟后,梁夜站在老张的办公室里。   准确来说,这是梁夜的亲生父亲段瑞林曾经坐过的办公室,这里的变化不大,书柜、茶几、办公桌、小沙发一概没有变动过位置,甚至连玻璃窗的花纹都跟十一年前一模一样。   梁夜来枰南警局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还是和谢离的绑架案相关的那次。   他曾路过这间办公室亲眼见过,他的父亲段瑞林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后,独自蜷缩在那张小小的沙发上眯着眼半睡半醒的样子。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对他很严厉,而处于叛逆期的他也总不听话,故意跟父亲唱反调,但那天看见父亲大大的身躯缩在一张小沙发上时,他感觉自己鼻子酸溜溜的。   那是他第一次跳出军人、警察的光环去看自己的父亲,原来他和其他普通人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别人的父亲要衰老得更快些。   “小夜,还记得这里吧?”   张剑明看他时,眼珠带着着老年人独有的混浊,梁夜想,如果他的父亲能活到今天,眼神应该也如老张一般沧桑了吧。   “记得。”梁夜答道。   “你的身份调查已经完结,你的档案是我亲自从京北带来的,当初背调,我特意向上级申明了你的身份,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你没有利用假身份进入公安系统。”张剑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表皮早就破损的卷宗,递给梁夜:“这是当年‘黑警案’的卷宗,你拿去吧。”   “这是……?”   张剑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他解释了一些事实:“我派人暗中追查过,当年你和谢离的绑架案,你父亲当场击毙的那名残疾人是他们的头儿,也是曾经唯一和陆启鸣有过联系的人。后来我从收入监狱的另外几名残疾人口中得知,这一支残疾人犯罪组织原来一直由一名富商资助豢养,实际上他们这支团队同时存在三种犯罪事实。一、明面上借用残疾人的名义开学校、收养孤儿,做好事,骗取政府资金。二、收养回来残疾人或儿童全都进行身体检查,为了给他们的地下器官组织贩卖团队提供基因信息。三、这群人到处选址开设机构、学校,其实是为器官贩卖、人口贩卖等提供犯罪场所。”   梁夜听后幡然醒悟,他狠狠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也就是说,当年谢离被人绑架的原因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他要被卖到下家手中?简直是畜生!”   张剑明对此也并不知情:“我曾经问过谢离为什么陆启鸣会让他活下来,他只说了自己对他有用处,刻意隐瞒了具体原因。或许……谢离对于陆启鸣还有更重要的价值。”   “那还会是什么原因……”梁夜眉头深锁,他不懂谢离为什么要隐瞒,但他想那一定是一件他不愿意随意提及的事情。   “当年你和谢离同时被绑架,我更相信这是巧合。”张剑明继续补充道:“后来我辗转多地,终于查清楚当年这支残疾人犯罪团队是如何组成的。事情要追溯到十七年前,你或多或少应该听说过,一桩煤矿爆炸案。”   大约十六年前,某个村庄里十几个由于煤矿爆炸致残的年轻人,没有得到煤矿老板的赔偿,又无法参加工作,才组织成犯罪团伙。他们成立了小规模的“黑机构”开始以“培养教育残疾人”为由诱拐儿童或残疾人,将这些被害的“残疾人”送往城市各处乞讨,以此牟利。后来这个犯罪组织被警察打散,剩下的通缉犯被某个不知名的富商看中,他出资让这些残疾人继续逍遥法外,同时也利用他们作为自己的犯罪外衣,进行地下器官贩卖、人口贩卖的犯罪行为。   张剑明叹了口气,继续讲了下去:“后来这名富商也因此有了发家资本,换了个城市生活,摇身一变成为上流社会人士。”   梁夜张了张嘴,感觉匪夷所思:“他是?”   “这名富商姓陆,是陆启鸣的父亲。”   “陆启鸣的父亲……陆氏老宅……我发生爆炸案的那栋别墅?我当时听一名老警员说,这栋别墅曾经死过人!”梁夜突然回想起当初进入别墅所看见的景象,破败的老宅里,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全都被人刮去了脸。   张剑明点头道:“没错,当年陆启鸣的父母确实都死在那栋别墅里,父母都在同一天被企图偷窃的小偷用刀捅死。”   “后来那个杀人的小偷呢?案发当时陆启鸣在哪?”梁夜觉得奇怪。   “父母死亡时,陆启鸣正在外面与朋友郊游,他有充分不在场证明,后来那个小偷被抓住判了死刑。”   梁夜听罢,越发觉得陆启鸣这人深不可测:“那么有钱的富商家居然一个保镖都没有,就这么让主人活活被捅死了?再说,父母双死,陆启鸣作为独子就顺理成章继承了父母的所有遗产,他是最大获益者,当然,不排除他也继承了他父亲背后的肮脏交易……”   “他还将自己家的老宅设置为谋杀警察的爆炸点,大概是一点证据都不想给我们留下……”梁夜将这一连串的事件串联起来,感到不由来的愤怒:“陆启鸣……他每一步都走得太稳了。”   大概是说得累了,张剑明走到小沙发旁边给自己泡了一泡功夫茶,喝完一杯才继续说:“我们现在所说的都是推断,没有实质证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父亲当年一定是查到了关键刑证据,才会被奸人所害。”   “你是‘黑警案’的关键证人,想必这便是陆启鸣一直派人潜伏在你身边、伺机谋杀的重要原因了。”   如果真是因为如此,那么何辛、陈晓峰的相继出现就不是偶然了。但是让梁夜费解的是,何辛、陈晓峰早就知晓自己就是段烨,那与他相处的这些年,他们有过不少机会对自己下杀手,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得手?   还是说他们的针对梁夜的任务只是监视?再或者他们还有其他任务,所以一直迟迟没找到机会动手?   梁夜总觉得这当中一定还有隐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如今你的身份恢复,你父亲的案子也该翻案了!梁夜,欢迎归队!”   梁夜看向手中的档案盒,顷刻间这个盒子变得沉重,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解开档案盒的扣子。   他想,他一定会帮父亲翻案,也一定会救出谢离!   ·   “谢医生您好,陆总请你下楼共进晚餐。”戴着口罩的保镖小心翼翼敲了敲谢离的房门。   直到房间里传来谢离的声音“知道了”,几名保镖才沉默地离开原本的位置。很快,电梯间传出“叮”的一声,几名前来换班的保镖从里面走出,规规矩矩背着手分别站到楼梯处、电梯间、谢离的房门前。   “他伤势都好了快一个月,怎么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样的人对陆总到底有什么帮助?”被陆启鸣调到身边不到一年的年轻保镖,还不太熟悉陆启鸣的行事作风,见着什么不懂的都会多打听一下。   年轻保镖奉命守着屋里那个谢医生已经一个月了,谢医生经常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极少出现在人前,对于组织各种任务也没什么突出贡献。而陆启鸣总是不厌其烦每晚必定让人来叫他去一起吃晚饭,而后者总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时不时就摆脸色给人看,一副病弱又不好惹的模样。总之,年轻保镖对那个漂亮男人实在太好奇了:“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道说道,到底这男人是什么来历?”   年纪稍大一点的保镖使劲朝他使眼色:“这可不能打听,里面这位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他的代号是A。”   “我之前听说,组织里代号为A的人几年前背叛陆总被踢出组织核心了,现在居然活着回来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A作用跟普通的心腹不一样,把A留着是给陆总续命的。”老保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推着人往电梯走廊走去。   “大哥你还没说什么是续命啊,难不成陆总他有什么病?”   “闭嘴别问了。”   老保镖刮了年轻保镖一眼,后者随即闭嘴了。   这时,原本禁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谢离冷着一张脸走出来。他站在门前稍稍整理两边的衣袖,不给旁人任何眼神,径直走到电梯走廊。   站在楼梯处的保镖很懂事,见人一到立刻给他按了电梯。   谢离没抬头,云淡风轻说了句“多谢”。却不料身后有把陌生声音跟他搭话:“黑猫,我是你的接头人毒蛇,有人让我给你传话。”   闻言,谢离身体微微一怔,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任何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一个月前他从陆启鸣手中逃出的那天,他借用小卖部的电话给张剑明拨过电话,当时张剑明给他的指示是让他潜入内部后随机应变、耐心等待时机,他会想办法让人来联系他。   自此谢离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一个自称是接头人的人。谢离既惊异又彷徨,毕竟这是在陆启鸣的眼皮底下,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人”。   于是他谨慎地回话:“我不懂你说什么。”   “炖汤外卖,红包戒指。”说话人并不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含义,他不过是在复述上头给他的口令罢了。上头的人说,只要说出这几个字,黑猫就会相信他是自己人。   谢离一听这几个字,眼神骤然一亮,就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可是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他须得保持镇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所以他待人的态度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最大的表现也只是仅仅眨了几下眼睛,并未回头看,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   谢离微微低下头,小幅度张嘴说话:“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盲点网站会在三天内被网警封禁,在此之前你必须进入组织内部,取得陆氏信任,掌握下一步动向。   “第二,盲点成立之初有三名创始人,其中一个是网站工程师,也就是血蔷薇的丈夫,在三年前被杀。除了陆启鸣,还有一位创始人身份未明,你想办法查出该名创始人身份。”   毒蛇的语速很极快,他须得争取在电梯上到这层楼之前把所有话传递出去。   “第三,保护好自己,等他来接你回家。”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前两点是任务,第三点是代人传话,谨记。”   谢离心脏倏然一颤,他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就知道传话给他的人是谁了。   这么说,他都知道了?—Yellow peache—   他会不会自责?会不会责怪他擅自行动?   趁电梯升上来之前,谢离开口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还没等到人回答,电梯“叮”地打开门了,谢离毫不犹豫就迈出了步伐,好像刚才他们的对话不曾存在过。   电梯关门前,谢离隐约听到一句:“很好,勿念。”   --------------------   两章合成一章了! 第129章 连你也要保他?   谢离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下到用餐的一楼,陆启鸣早就坐在餐桌上等他了。   但今天跟平时有些不同,平时坐在餐厅里的只有他一人,今天却还多了另外两人。   是何辛和陈晓峰。   谢离还没走到餐厅前,陈晓峰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算针对谁。谢离脑海中突然响起之前徐远绑架他时说的话——   “被陆启鸣收养的孩子,从一进入组织开始就被迫进行地狱式的杀手训练,有时候是被丢到没人的野外饿上几天几夜,有时候一觉醒来就被丢到了海边被迫互相残杀,只有赢的那个才有饭吃……”   “经过几年的死里逃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心智完好的、没死没残的,才有机会被选拔进组织内部。而那些失败者,死的死,疯的疯,根本无人问津。而你呢?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就能跟在陆启鸣身边,享受着他的保护……”   “我们明明都是他一手培养的杀人工具,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受着所有人的羡慕和畏惧?你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   或许在经过严格训练的何辛和陈晓峰眼里,根本就瞧不上他。   也罢,本来他就不稀罕陆启鸣这种虚张声势的“重视”。   “阿离,来坐我旁边。”陆启鸣坐在主位上,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左边。   谢离没说什么,甚至也不多看他们之中任何人一眼,就挪步坐了过去。   不管别人怎么想,不动声色才是他一向的态度。   “人到齐了,开始用餐吧。”   餐厅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别人,可以看得出陆启鸣的谨小慎微。   陆启鸣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目光如炬环视了坐在桌上的三个年轻人,他们对他忠心耿耿,是他亲自选的亲信。   “很遗憾,徐远对阿离使用私刑,等同于背叛我,只好被处理了。所幸的是,他的离开,换来阿离的回归。”陆启鸣欣赏地看了谢离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到陈晓峰身上:“还有在京北警队潜伏多年,替我们打点了不少关系的晓峰,也一起回来了,你们是我最得力的亲信。”   说完,陆启鸣举起手中的酒杯:“让我们共同举杯,为这一刻的团聚庆祝。”   何辛和陈晓峰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应声举起酒杯。   “阿离?”陆启鸣看向谢离,笑意依然弥漫在脸上,可是只有跟他对视的人才知道,他的笑颜之下潜藏着无法预测的危险。   谢离是动作最慢的一个,他回视陆启鸣轻轻一笑,举起酒杯,难得地开口说了句:“是该庆祝一下。”   陆启鸣面容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他继续说道:“枰南的警方咬得紧,不过没关系,三天后,我们一起离开枰南,换个国家继续发展事业。”   陈晓峰问道:“老板,我们去哪?”   何辛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多嘴什么?老板自然是早有安排。”   陈晓峰“哼”了一声,使劲往自己嘴里塞肉,陆启鸣只是笑看他,并未责怪。   “已经有人帮我们安排好了离开路线,你们就放心就好了。”陆启鸣喝了一口酒,转头看向谢离:“阿离,你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   谢离的思绪还停留在陆启鸣说他们准备三天后离开枰南那句话里。   毒蛇跟他说,警方会在三天后封禁盲点网站,切断组织的通讯,万一到时他们已经离开枰南了,那警方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不行!绝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必须及早将消息传递出去,或者尽可能拖延他们离开的时间。   “阿离?”陆启鸣又叫了几次谢离的名字,眼神似乎想看穿他:“阿离?你在想什么?”   谢离心跳突然加快,他在紧张,但得益于那张长期没有过多表情的脸,让人看上去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变化:“没什么,我只是不自在,既然不信任我,也没必要留我在身边不是吗?”   他恰到好处表现出自己的一些厌烦情绪,转移了话题。   话刚说完,桌上的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陆启鸣笑道:“阿离,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不会不信任你,你多想了。”   “那麻烦撤掉监视我的人,我不喜欢去到哪都有人盯着。”   陈晓峰嗤的一笑,他说:“你怕不是想搞什么小动作吧?谢医生。”   何辛则什么都没说,他静静看着谢离,看他怎么回答。   而谢离面色不改,笃定地说了句:“不管你们怎么想,我现在跟你们坐的是一条船,没有回头路可走。”   陈晓峰还想继续嘲讽他几句,但被陆启鸣的眼神阻止了。   陆启鸣轻声对谢离说:“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不满足?今天晚饭过后,除了必要的保护外,不会再有人跟着你。”   这一顿晚餐就在各自的暗流涌动中结束了,几人各怀心思散去,谢离也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启鸣确实说到做到,本来去到哪都跟着他的五六个保镖,已经完全撤掉了,只有一人远远跟在10米远的地方,存在感极低。   只怕他是先抛出一颗糖,又要给他一棍子。   谢离没有时间想更多,他不能浪费面前这短暂的自由。既然已经联络上自己的接头人毒蛇,他便不能继续留在房间里了,必须要想办法出去砰砰机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谢离中枪昏迷期间,陆启鸣一行人换了落脚点。醒来后,他一次都没走出过这栋别墅。但根据持续不断的海浪声可以推断,他们一定在距离海边很接近的地方。   十一年前,谢离也被曾困在一栋海边别墅里,当年的他身板比现在小些,曾经趁陆启鸣不在时,悄悄通过自己房间里的通风管摸透了那栋别墅的结构,只是很可惜,他从来都没有机会逃过出去。   这些年来,陆启鸣的审美和偏好并没有多大变化,他越是重视的东西会放得离自己越近。比如谢离,他是唯一一个住在和陆启鸣同层的手足,何辛和陈晓峰都只能住在下一层。尽管陆启鸣很重视谢离,却也对谢离抱有防备心,将谢离的房间安置在和自己的房间完全完全相反的方向。   根据谢离的判断,在这栋别墅里一定也有着和当年那栋别墅一样的暗室,就设置在陆启鸣的房间里。   谢离打开了房间里的夜灯,那是他的作为盲人时就留下来的睡前习惯。   紧接着,他脱下多余的衣物,移步到房间的独卫,踩上了洗手台。像十七岁时一样,轻手轻脚拆卸下上面的通风管道盖,两手一撑,悄无声色爬进了漆黑的管道中。   ·   陈晓峰站在何辛的房间里,用白色的毛巾擦拭自己手中的枪。   “你说,老板是不是疯了?明摆着姓谢的不可靠。”   “做好自己的事,少管老板想什么。”何辛抿了一口红酒,脸色如往常一样沉稳。他和陈晓峰属于同一时期被挑选出来的杀手,两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唯一不同的是,何辛是被陆启鸣的父亲挑选出来的,而陈晓峰是陆启鸣亲自选的。   而他们最大的共同点,莫过于同样以“同伴”身份监视过、暗杀过梁夜。   “何辛你就是愚忠,我告诉你,要是谢离露出一点马脚,我必定会当场毙了他以绝后患!”陈晓峰的话不带任何情感,“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影响我们离开枰南!”   “砰”的一声,何辛放下手中的酒杯,他揪起陈晓峰的衣领猛地将他拉近自己:“不可以动谢离!”   “连你也要保他?”陈晓峰怒道。   “老板病情加剧了,抵达南亚后,会立刻进行第二次转移手术,谢离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说完,何辛将陈晓峰狠狠甩到墙上。   ·   电梯处值守的保镖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声响,他抬头看向头顶上方,是一盏悬着的吊灯。   隔着一米多的墙角处,被层层木质装修包裹的通风管里,谢离正静静趴着,他刚才不小心滑了一脚,弄出了些声响,为了避免别人起疑,他只能静默十秒再行动。   十秒过后,他继续朝陆启鸣的房间方向爬行。大概又小心翼翼往前爬行了十几分钟,终于,他看见了一缕光,正是来自陆启鸣的房间。   有说话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谢离用手肘掺着黑色的通风管,渐渐挪向那个小小的漏光处。   “资金都转移出国外了?”是陆启鸣的声音,他大概正抽着雪茄,浓郁的烟味传至通风管里。   “你的办法确实管用,如果当时不是你借着和我划清界限的时机对自己集团的资金进行清算重组,10亿美金根本不可能短期内洗得那么干净。只是……你确定你弟弟和你那个当警察的儿子不知道吗?”   集团、洗钱、有弟弟和当警察的儿子……这些字眼太过熟悉了!谢离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素未谋面却又一直与他、与梁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陆启鸣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已经放过他很多次了,如果这次那个警察再出现,我可是不会再留情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下一秒,当陆启鸣说出那个名字时,谢离的心跳声如雷响起,大到快要冲破他的耳膜。   竟然是他……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他想,如果那个人知道了,会不会难过呢?   ·   陈晓峰从何辛的房间出来,他按了按肩膀,刚才何辛下手太重了。走到电梯间时,他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上楼的电梯。楼上是谢离和陆启鸣住的楼层,而他从未上过那一层。   老板的续命包,确实比他们这些只会卖命的手下金贵些。   他略带嘲讽地哼笑出声:“也就这点价值,反正也活不久了,还好意思甩脸色。”说完,他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种来自当刑警多年的敏锐洞察力提醒了他什么。鬼使神差般,他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枪,按了上楼的电梯。   电梯门一关一开,他到了谢离和陆启鸣所在的楼层。   “姓谢的有没有出过门?”   值守的保镖摇了摇头:“晚饭过后一直在房里,现在应该睡了。”   陈晓峰远远看见从门缝处透出来的幽暗光线,皱眉道:“开着灯睡觉?”   “谢医生向来开灯睡觉,陆总说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陈晓峰嘲讽地一笑,用怀疑的语气道:“撤掉了那么多眼线,我就不信你这么安分。”   话音未落,陈晓峰便大迈步走向谢离的房间,迫不及待用手指关节叩响了房门。   --------------------   啊啊啊啊正在努力写!不好意思!跪谢!求求砸点海星吧! 第130章 梁夜的司马昭之心   “姓谢的,开门!”   敲门没人应声,陈晓峰又用力拍了几下门,里面依然没有要开门迹象。陈晓峰回头,狐疑地盯着那个值守的保镖问道:“你确定他没出去?”   就连保镖都开始自我怀疑,颤颤巍巍地答:“我……我保证我没有看到有人出过这扇门!”   “谢离!”陈晓峰冷哼一声,他往后退了两步,卯足了劲往那扇厚木门踹出了脚。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晓峰差点没收住脚,一个踉跄撞到了门框上,吃痛地叫出了声。   从屋里开门的谢离,头发正湿答答往下滴水,他穿着白色的浴袍,从头发处滑落的水珠沿着他的颈脖滑落,那模样一看就是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连水都还没来得及擦。   他满眼疑惑看着面前的跳梁小丑:“找我有事?”   陈晓峰怒视着他:“叫你那么就怎么没反应?”   “陈警官,我刚才在浴室洗澡。”谢离的表情显得无奈,“找我什么事?”   就算他这么说,陈晓峰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出现唐突,他脸皮没有那么薄。谢离的举止异常,那张嘴又能言善辩,陈晓峰并不想跟他废话,他二话不说推开谢离,准备闯进房间。   “晓峰,你在做什么?”声音来自陆启鸣,他正从另一个方向的长廊走来。   陈晓峰闻声停住了脚步,任他再怀疑谢离,也不会在陆启鸣面前失去分寸。   “我……有问题想请教谢医生。”   谢离在门边抱着手臂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那你问吧。”   陈晓峰愣了两秒,他行动过于突然,借口还没想好,该问什么呢?   “晓峰,是什么问题?”陆启鸣也皱着眉头看他。   现在的场面让陈晓峰觉得自己实在窝囊,但多余的话他也不想解释,只好低头说:“没什么问题,冒昧了。”   殊不知,谢离在这时突然盯着他,轻声说:“陈警官,这一层你从未来过吧?今晚怎么突然心血来潮上来了?看你这模样……是想找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你那里是没有的,必须上我们这一层找啊?陈警官。”谢离特意加重说了“陈警官”这几个字,有意无意地提醒在场的人,陈晓峰曾经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警察。   陈晓峰瞪大双眼:“他妈的你说什么?”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陈警官不必这么紧张。”   “你!”   “好了!”陆启鸣推了推陈晓峰的肩:“晓峰,你先下去。”   “老板,我……”陈晓峰双手摊开,一时无言以对。   “下去。”陆启鸣再次强调。   眼见陆启鸣要发怒了,陈晓峰只好回头瞪了谢离一眼,扭头走往电梯处乘电梯下楼。   而这边,谢离见风波暂息,准备关门睡觉,谁料陆启鸣还没有离开的打算,直接推开谢离的门走进了房间。   但陆启鸣只是克制地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环视了卧室一周,转头问谢离:“准备睡了?”   谢离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和厌烦。   “眼睛都好这么多年了,你睡前还是习惯点一盏灯。”陆启鸣像是说给谢离听的,也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事吗?”谢离按着门把手,准备送客。   陆启鸣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移到他的白皙的脖子上,上手将他的浴衣衣领收紧了些:“早点休息。”   叮嘱完他,陆启鸣才缓步离开。   人一走出房间,谢离便毫不犹豫将门锁紧了。   他背靠着房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彻底镇定下来。随后,他迈步走回浴室,爬上洗手台将通风管的盖子轻轻合上,还仔细地毛巾擦干水渍,抹去拆卸的痕迹。   ·   早晨八点半,枰南市局的会议厅里,张剑明、梁夜等人正精神抖擞地围在一堆电子设备前,大气不敢出,眼睛不敢眨。   罗小飞头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敲键盘,没几秒,一条加密的电子信息被破译了。   距离封禁“盲点”网站的约定时间还剩24小时,他们终于收到了来自线人毒蛇带来的消息。   【任务已传达,陆计划24小时后离岛。】   看到被破解的加密信息那一刻,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然进入了一种警备状态。   “信息可靠吗?”李庭君一向多疑,他对这个线人毒蛇,还是保留着一份质疑之心。   其实,他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毒蛇不能算是警方的单向线人,他的真实身份是血蔷薇的手下。当初血蔷薇为接近“盲点”组织在陆启鸣身边埋下的暗线,毒蛇就是最为出色的一名。   几天前,梁夜再次去探望了血蔷薇。一是原因是,血蔷薇死去的丈夫是“盲点”创始人之一,她知道的信息还值得深挖。另一个原因是,虽然血蔷薇入狱,但是她还有许多手下、线人游走在枰南的黑白之间。   梁警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从血蔷薇那里要来了毒蛇这名出色的卧底,后又通过血蔷薇留在外面的部下联络上毒蛇。   在他第一次联系上毒蛇时,就已经从毒蛇那知晓了陆启鸣的所在岛屿的位置。只是,“盲点”的第三位创始人还没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警方如要将整个“盲点"犯罪组织一网打尽,还需要静待时机。   梁夜笃定地说:“我相信他,毒蛇是血蔷薇的手下,血蔷薇曾经帮助过他,他帮我是等于给血蔷薇报恩的。再说,血蔷薇的所有手下对她都忠心耿耿,她入狱那么久,不曾有一人背叛她,比我的手下靠谱多了。”   张剑明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之前也从一些线人那里听过血蔷薇的传闻,既然毒蛇是目前是唯一一个深入了解陆启鸣所在组织的人,那我们只能选择相信。”   既然老张都开口了,李庭君也不再多言,只是他内心还是保留着自己的意见,就算是谢离,他现在都依然保持着中立态度。   “话说回来,他们可能要乘船离开……”梁夜双眼从电脑屏幕前移开,他走到会议桌上,大手一挥,铺开了一张地图。   紧接着他随手拿起红色马克笔便在地图上快速画线。   “老张、庭君,你们来看。”梁夜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等他们过来后,立刻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陆启鸣等人所在的C岛地形崎岖,无停机坪,所以如果他们要离岛,选择乘船是最安全且最隐秘的方式。”   李庭君边听边摸手机打电话:“行,我这就去查三天后的南部码头信息,什么渔船货船全都调查一遍。”   梁夜叫停了他:“稍等一下,如果你贸然让人去查码头,很容易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梁夜淡定说道:“别忘了我们梁家是做运输的,我打了电话问问梁勋。”   “南部码头的开船表?”手机传出梁勋小舅的声音。   自从梁夜苏醒后,梁勋便只身前往京北照料两位老人了,梁家近期的生意都是梁耘一人全权管理。   梁勋说:“你得问问梁耘,我在京北照顾二老呢,况且你大舅他最熟悉海运的流程了,许多南亚那边的货运生意都是他负责。”   “原来这样,那再方便不过了。”   梁夜挂了电话,又给梁耘拨了电话,将刚才说给梁勋的话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边,梁耘想了几秒才答应他:“好,等会我让秘书给你发一份明天南部码头的航行日程安排。”   大概是因为情况紧急,又或者是出于对亲人的过分信任,梁夜忽略了梁耘在电话中沉默的那几秒。   老张沉思片刻,说道:“收到资料发我吧,我来安排部署,如果陆启鸣决定24小时后离岛,必然会和另一名同伙汇合,我们的计划就要提前了,必须要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安排好人手上船,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一听说老张要来主持大局,梁夜瞬间笑逐颜开:“没问题没问题,老张,那既然你来部署全队,那我申请提前浅入陆启鸣所在岛屿跟毒蛇汇合!”   梁夜这小子算是老张看着长大的,他翘起尾巴老张就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撒尿了。   老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恐怕你不是想跟毒蛇汇合,是想找你的黑猫吧!臭小子。”   会议厅里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梁夜的司马昭之心。   “笑吧笑吧,你们就笑吧,反正我有对象,你们没有。你们就是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梁警官敞开胸怀任由这一群单身狗的嘲讽他,对他来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夸奖,是谬赞,他完全接受并享受其中。   ·   C岛,深山别墅的顶层,谢离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有些心慌,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按照计划,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坐船离岛,但是他最重要的信息还没传出去。   之前五六个保镖跟着,一天最多换岗三次,两天前撤掉保镖后,谢离就没再见过毒蛇了。他如果擅自行动会显得很反常,引来陈晓峰的注意不说,万一破坏了警方的计划部署,那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他只能表现得一切如常,静待毒蛇来跟他碰面。   突然,浴室中传出了一些细微声响。   谢离顿感不妙,他从床头摸出陆启鸣早前为他准备的手枪,径直往浴室走去。   --------------------   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这章!大家七夕快乐!都要开开心心呀!梁夜也要见老婆了!(*^__^*) 希望所有读者都能享受到自己的阅读体验,求求大家尽量不要在评论区剧透啦!感谢!滑跪! 第131章 有人踏雾行   谢离一手持着手枪走到浴室门边,另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分明就是有人在拆他浴室天花板的通风管道盖!   难道说,陆启鸣的人已经发现了他曾从通风管道出去了?   不行!一旦被人发现了,他也跑不掉!   可是他根本不想杀人……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处理里面那人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略带苦涩的“哎哟”。   “阿离!”   声音一出,谢离搭在门把手上的十根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把声音……就像投入湖水里的石子,惊起了谢离内心深处的涟漪。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多月没听到这把声音而已,他竟觉得像是隔了好几年那般久违。除此之外,他还有些难以置信,怕自己太久没见他,听错了。   发抖的手,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门。   “阿离,是我。我知道你在那,快来帮帮我。”梁夜的声音继续在浴室里响起,他的情况有些难以启齿……   “我卡住了……”   谢离:……   两分钟后,谢医生成功将卡住胯部的梁警官从天花板的通风口解救了下来。   把这大高个子弄下来可花了谢离不少力气,手枪被他随意丢在水槽里,他人靠在洗手台便喘着粗气,散在额上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他翘立的鼻尖和微张的唇。   “你怎么进来的?”谢离问他。   “毒蛇敲晕了一个保镖换我进来的。任务提前了,我来协助你。”   “太危险了,你赶紧回去……”   梁夜根本就没听谢离的劝,自顾自地站到谢离跟前,紧张地问他:“你的伤怎么样?快让我看看!”话刚说完,他直接上手开始扒谢离的睡衣。   谢离反应极快地拦下了梁夜的动作,他有些慌张。   “你干什么?”谢离瞪了他一眼,他没想到再见到梁夜后,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关心自己的伤,其实那天的枪伤他已经恢复得七八成了,平时活动如常,就连自己也不怎么在意,他没想到当时处于崩溃状态下的梁夜,到现在竟然一直惦记着自己的伤。   “给我看看伤口!”梁夜皱着眉头,一副你敢拦着我就扯烂你衣服的表情,“我记得那天有两声枪声,你快让我看看伤到哪了,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谢离推开他:“好了,这不重要。”   “你觉得不重要我觉得重要!”梁夜说话的声音突然发了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万一李庭君和陈晓峰有一个射偏了,你就没命了!”   他说得很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态度太恶劣了,再开口时,语气从原先的责备变为哀求:“谢离,你要是没命了,你让我怎么活?”   谢离抬头又碰见他那湿润的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动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将领子拉到右肩下方,露出了一道鲜红的伤疤:“这里的子弹刚好擦过肩膀,没伤多深。”   一瞧这刚愈合不久的皮肉,梁夜瞬间拉下脸,他的指腹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说:“还痛吗?”   谢离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伤口呢?”   谢离犹豫了两秒,才撩起自己的裤腿:“这里的伤口已经好了,就是暂时走不快。”   梁夜蹲下身来,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他伤疤上长出的新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一定很痛吧……”梁夜抬头问谢离。   谢离低头浅笑,又是摇头。   下一秒,梁夜便抱紧谢离那条受伤的腿,闭上眼睛亲吻他的伤疤,一遍又一遍。   谢离如同触电般缩了一下腿,他显得有些紧张。   梁夜握着他的脚踝,对他说:“对不起,阿离。”   “你说什么对不起?分明是……”   “我应该早些发现你露出的破绽的……”梁夜站起来抱谢离,一开始很用力地抱着,随后他将头靠到谢离露出的肩窝处,亲吻右肩的伤疤,“你受苦了,阿离。”   属于年轻男子独有的炙热,紧紧包裹着谢离。上次的分别太过惨烈,以至于他都产生过以后或许再也无法拥抱这个人的想法了。可是他没想到,他依然期待着这个人的拥抱,眷恋他的体温。   当谢离还沉浸在这个拥抱时,梁夜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用力的、痴缠的、热烈的、久违的吻。   梁夜一手环上谢离的腰,另一手将他的衣领往右肩方向扯下,手指自然下滑。   两唇紧紧相贴,直到唇齿交错都没有分开一秒。   时隔一个多月的重逢,从说出分手二字,到和好如初,任何解释的话语在他们面前都显得多余。   谢离有些喘不过气,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抱着梁夜的头,同样动情地回应着面前的人。他发现,那些他曾以为累赘的爱与欲,他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意乱情迷时,谢离感到身体突然变轻,他被人一下子托上了洗手台。   “梁夜?”谢离脸上写满震惊。   他……他还想做什么?这可是在陆启鸣的别墅里!   “欸,我在。”梁夜明明已经看出谢离的想法,但他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分说便除去了某人的裤子。   “不行……不行!梁夜……你快停下来!”谢离缩了缩身体,他被梁夜逼得肌肤背靠到身后的镜面上,背部一阵冰凉。   “嘘!阿离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梁夜将谢离的双腿放到自己腰上。   话音未落,谢离的身体突然一个激灵,他的腿已经开始颤抖。   谢离双手紧抱着梁夜的背,他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完全在梁夜的掌控之下,只能强忍着发出些气音:“梁夜……你个疯子……”   梁夜亲吻着谢离的耳垂,在他耳边吹气:“一个多月没见,阿离力气变大了不少啊,都抓伤我了……”   ……   突然,房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阿离,睡了吗?”是陆启鸣的声音。   谢离的心一瞬间凉了半截。此时他还在洗手台上,与梁夜紧贴着。   “梁夜,有人敲门,快停下!”谢离用力推开梁夜,目光从原先的涣散变得清醒。   他竟然在陆启鸣的别墅里与梁夜苟且,实在太胆大妄为了,他们就这么不怕死吗?   梁夜也听到了敲门声,他从谢离的体内退出,再将他抱下洗手台,又迅速帮谢离套上了睡衣。   双脚落地时,谢离有些腿软站不稳,被梁夜扶住了。   “你躲在门后,我去见他。”   梁夜从腰后掏出手枪持在手上,已然做好了随时灭口的准备:“放心,一旦他闯进来,我立刻开枪。”   陆启鸣的声音在门外持续响起:“阿离,我来与你说说明天的计划。”   不能再拖了,谢离赤脚走出了浴室,他回头冲梁夜摇了摇头。   两人都明白,现在还不是杀陆启鸣的时候,只要陆启鸣没有发现梁夜,计划便可以继续进行。   浴室门虚掩,梁夜躲进了门后。   谢离走到床边,掀开一半的被角,随后他换上拖鞋,走到门边,他调整完自己的呼吸节奏后,才拧开门把手解锁:“什么事?”   门外,还维持着敲门姿势的陆启鸣,看谢离的眼神有些惊奇:“吵醒你了?”   “离开计划今晚晚饭不是说过了吗?还要说什么?”谢离没有完全打开门,只露出一半身体在陆启鸣的视线里。   “当然是计划有变……”陆启鸣凑近谢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后,谢离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我先上船?”   “自然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由你先出发,我的合作伙伴会更放心。”陆启鸣没有给谢离拒绝的机会,“好好休息,六个小时后出发,明早我让人来送你出发。”   谢离不知道的是,陆启鸣借着和他说话的机会朝屋里看了一眼,有一丝狠意掠过眼底。   “晚安。”陆启鸣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任何要进屋的打算。   谢离刚准备关上门,前方的陆启鸣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对他说了一句:“其实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仅仅只听到上半句,谢离便一颗心吊了上来。   陆启鸣笑着说:“……你很香。”   莫名其妙。   谢离将房门关上,并且上了锁。   他刚转身,就被人压着身体靠到门边上,梁夜的吻像是发了疯一样袭来,吻得他头昏眼花。   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梁夜吻窒息的时候,那人终于松开了口。   梁夜咬了一下谢离的嘴唇:“阿离,我吃醋了。”   “你等一下,先听我说。”谢离推开他,“计划有变,我要提前搭游艇到五海里外和陆启鸣的同伙见面。”   “陆启鸣他们呢?”梁夜总算放开了谢离的腰,两人挪步到床上坐下。   “我不懂他的用意……”谢离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刚说,警方计划有变,是指?”   “封禁‘盲点’信息系统的计划提前了,两小时后,警方会先关闭‘盲点’,随后入侵陆启鸣他们的通讯系统。与此同时,我们已联络海警协助,李庭君他们会在陆启鸣同伙那边展开行动。”梁夜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陆启鸣让你先出发,不如你先按照他说的去做,到时李庭君他们自会接应你。”   谢离有些惊讶:“你们已经知道陆启鸣的同伙是谁了?”   “他的同伙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行动位置。”   谢离讶然,原来他还不知道……『喤^檮|鍠.饕』   该怎么告诉他,才不至于让他太难过呢?谢离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去表达一个那么残酷的事实。如何处理复杂的人情世故,他向来都不擅长。   “你在想什么?” 梁夜又伸手撩起了他耳边的发丝,指腹按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摩擦。   他的目光如此清澈,谢离实在不忍心在这时告诉他真相。   “没什么……”谢离抬手摸了摸梁夜的脸颊:“我想,我们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   笑意弥漫在梁夜脸上,他欺身而上,将谢离扑倒在床。   他们都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强烈的震荡中,谢离低声喘息着,他感到痛苦,却也感到无比满足。   床上的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身体在努力配合对方,合作得天衣无缝。   尽管一言不发,他们却已心照不宣。   ·   几个小时后,天色微亮,海岛四周弥漫着大雾,根本看不清海上的景象。   海上风大,谢离裹上一层厚外套,在众保镖的跟随之下,踏着雾气,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行。   他孤独得像个弃子,也像一名前行者,明知前方或许死无葬身之地,却毅然投身。   不远处的别墅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枪声,火光一下一下的,照亮了夜雾中的岛屿。   --------------------   发点糖~他们其实有互通信息!容我在正文留一点悬念,后面再说!真的真的真的很快完结啦!   刷新熬夜新纪录,凌晨五点……马上去睡! 第132章 是你活不长了吧   谢离的船开走后不到一分钟,十几个保镖破门而入闯进他的房间,举着枪一阵扫射。床上的被褥被枪扫射得千疮百孔,白色的棉花纷纷扬扬洒满了整个房间。   领头的那个保镖挥手叫停,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又是一阵扫射,发泄完后吐出一口痰:“我就不信,这小子还敢回来!”   “走,整个别墅都给我搜!”   ·   三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一点多。谢离坐在床上,任由梁夜脱下自己的防弹衣,穿到自己的身上。   “你给我穿这个,那你穿什么?”谢离问。   “我能躲子弹。”   “……”   谢离转身,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他:“梁夜,你刚才听进去我说的话了吗?你的舅舅梁耘,很可能是陆启鸣的另一个同伙,也就是‘盲点’的第三个隐藏的创始人!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绝对没听错,这是陆启鸣亲口说的。”   “我听进去了。”   可是梁夜的脸色很难看,他眉头紧锁,目光有些涣散。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外公外婆、梁勋梁爽、还有自己死去的双亲。   如果谢离说的是真的,梁耘真的和“盲点”有关,那他该怎么办?   一方面,他暂时无法将谢离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与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大舅梁耘划上等号,亲情浓于水,他在情感上说服不了自己。他多么希望梁耘不会出现,这样他在与敌人周旋的时候不用瞻前顾后,也不需要担心梁家两老再失去一个儿子,梁爽失去父亲,梁勋失去兄弟。   而另一方面,他是一名警察,理智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去面对、和处理摆在面前的难题。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是梁夜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公理大于情理,任何违法犯罪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他心里已有了答案,无论陆启鸣的同伙是谁,他都会秉公办理。   “梁夜?”谢离推了推发愣的梁夜。   梁夜回过神来,他轻叹一口气:“如果你说的没错……梁耘昨晚就应该猜到了警方的海上拦截行动,这也就意味着,陆启鸣也知道了两个小时后警方会在海上拦截他们,所以他们由原定的出发时间8点半,提前了几个小时。”   “嗯。”谢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岛上有信号屏蔽器,用电子设备发送情报不够保险,很有可能会被拦截甚至读取,两天前毒蛇那条加密情报传了整整一天才发送到警方那边。警方原计划是在凌晨2:00干扰这里的信号屏蔽器,现在距离两点还差半小时,等到半小时后警方攻陷‘盲点’实施信号干扰后,我再发出消息。”梁夜一点点解释着他的计划:“我就是怕‘盲点’被封禁后你会有危险,才提前来这边接应你的。不过目前我暂时不能带你走了,我得先出去一趟。”   “你是要去暗室?”谢离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想去做什么,他刚与梁夜说过,陆启鸣的暗室里很可能存有这些年来“盲点”的合伙人、暗网上种种违法犯罪的供应商的联络方式及真实身份信息。   很可惜,谢离一直没有机会进到暗室里面,要是警方失去这一部分证据,将是一场重大损失。   “我要去一次暗室,你出发的时候毒蛇会跟着你。”   “那你……”谢离明白,梁夜如果看不到与梁耘更直接的证据,他是不会甘心的。   “你放心,半小时后我一定会发出消息告知老张梁耘有可疑,让他抓紧时间改变作战方案。”梁夜在谢离额上落下一吻:“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不过你记住,不到最后时刻都不要承认你的线人身份,不管你被人带去哪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活下来,坚持到我来找你。”   ·   凌晨三点半,同楼层的另一个方向持续传来了枪声。而在陆启鸣的暗室里,梁夜刚刚扑灭了火炉上的火,从里面救出烧剩半本纸质的笔记本。   这个暗室四壁无窗,四面墙壁都镶着勾钉,不难看出原主人热衷于收藏枪支和刀器,只是现在这四面墙都已经被清理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钉子了。   唯一一张桌面上,一台台式电脑被砸得破损不堪,硬盘和芯片全被掏空,暴露出闪着电光的电路线。   陆启鸣应该刚走不久,连火种都来不及熄灭就跑了。那本被烧声半本的旧笔记本,梁夜来不及仔细翻阅,只好先当作证物塞进衣服里,接着迅速拿出手机拍摄现场的场景,试图找出更多有价值的证物。   梁夜现在浑身都是泥污,衣服也摔得残破不堪。凌晨两点时,他爬上谢离房间的浴室通风管道,本想一路顺着谢离做下的标记前往陆启鸣卧室的,不料中途被陆启鸣的保镖发现异响,一路被枪追着扫。他不得不得趁机从三楼走廊处的窗户跳下来,被前赴后继的保镖杀手追到别墅外的山林里。   不久前,他在山林里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拖延时间。终于在凌晨2:05分的时候顺利联系上了张剑明,将梁耘有可能是陆启鸣同伙之一这件事告诉了他。   收到信息后,张剑明迅速改变计划,紧急调了大批人手追踪梁耘的船。   现在梁夜好不容易甩掉了那群难缠的保镖,量这群保镖怎么也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梁夜又回到了这栋别墅,还是在陆启鸣的房间里。   这时陆启鸣的卧室已经人去房空,毫无疑问,一个小时前自己暴露了行踪,导致陆启鸣全员提前行动了。   ——也就是说,谢离这时也离开了这个岛。   他还是太迟了,这个暗室里的证据已经被销毁得差不多,他本想从这里找出更多与梁耘有关的蛛丝马迹的,现在除了半本笔记本和一些灰烬被他打包放进兜里,再找不出其他的证物。   从陆启鸣房间的大型开窗看出去,隐约可以窥见海岛前方的渡口陆续开出几艘燃着火光的快艇,朝着着北面的方向驶去。   别墅里的枪声距离他越来越近,梁夜不得不撤离。   “别墅暗室搜索完毕,没发现疑犯,东北方向30°角小码头发现快艇痕迹,疑似疑犯逃走路线。”梁夜对着耳麦说话,警方的信号干扰成功,他现在和张剑明时刻保持着通讯。   “明白。梁夜你给我听着,梁氏集团有三艘货船在今晚凌晨2点开出,目的地分别是南亚、印度、澳洲,海警已经立刻开始追捕行动了,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接应陆启鸣的是哪艘船。另外,我们发现你所在的岛上10分钟前共有三队人马分别从东北、西南、西北方向出逃,已派人出发追捕。”   梁夜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我这边雾气很重,除了能看见火光根本看不见人,三队之中必定有两队是烟雾弹!同样,梁氏那三艘船也有两艘是烟雾弹,老张,尽量查一下上船的有哪些人,梁耘他是个无比谨慎的人,这么多年没有露出一丝马脚。提前出海时间也是掐好的,他们一旦出了公海就难追了!”   “在查了,李庭君和朵朵跟随海警出发,你想办法尽快和他们汇合。”   “谢离在哪一队你们能确定吗?”   张剑明沉默片刻:“天气原因,我们的人根本看不清楚,暂时无法确定。”   “……行。”   “对了梁夜,我们十分钟前失去了毒蛇的消息,你如果看见……”   ”……明白!”   “砰!”一粒子弹从耳边擦过。   梁夜从陆启鸣的卧室翻窗而出,身后的子弹紧追左右。他极其迅速地顺着外墙弹跳到一楼,随后冲进别墅外围的树林,保镖们的子弹追击了一会儿就停了。很快别墅里响起了更多更密的枪声,梁夜知道,那是警方的人到了。   他沿着海岸边缘冲去,抵达渡口时,前方已经看不见任何快艇的火光。   ·   大雾之中的海面,除了快艇上还存有一盏黄油灯,其他地方连一粒火光都看不见,更别说人影了。   谢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了几下手中的打火机都没着火,于是倾身到那盏黄油灯前,两指夹着香烟往那火上一碰。   烟点着了,他用手掌挡风,将香烟放到嘴上轻轻一吸,一条白雾从他嘴角溢出。   “阿离,怎么也没想到,我放到你身边的保镖竟然是警察的人。”陆启鸣坐在船尾,看上去无比轻松。   闻言,谢离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继续抽他的烟。   就在十几分钟前,谢离抵达渡口准备上船时,何辛二话不说,一枪将他身后的毒蛇击倒在地。   谢离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但是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依然是一副漠然的表情——陆启鸣还没跟梁耘接头,他还不能暴露!   “阿离,你看到他中枪就不觉得惊讶……或者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谢离镇定自若地回看了他一眼。   “本来提前去通知你让你独自出发是想试试你的反应,看来是我错怪你了。这样说来,我们这边的消息都是那个警方线人透露出去的,跟你没关系。我说得对吗?”陆启鸣举起手枪欣赏,余光则在观察谢离的反应。   但很遗憾,谢离表现得无比正常。   “不信任我为什么不一枪杀了我?”谢离又舒服地吐出几缕白烟。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杀你……”   谢离手指夹着半支香烟,低头轻轻一笑:“是你活不长了吧,陆启鸣。”   --------------------   掉收太严重了……啊啊啊!正在努力填坑!求求海星吧! 第133章 快收网了!   “……是你活不长了吧,陆启鸣。”   谢离的声音隔着呲呲喇喇的电流声,传到梁夜耳中——那是他原先贴在防弹衣上的微型监听器,当时给谢离穿上时没有取下,当他戴上蓝牙耳机时,谢离的声音立刻就出现了。   这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监听器,之前他和谢离还用这玩意儿监听过俩高中生开房。   ——“当代最先进的窃听器,十公里内就算泡着水依然能正常运作。”   现在勉强能收到声音,也就是说谢离他们还在监听器的信号范围内!   梁夜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定位系统,一个蓝色的圆点正在海面上迅速移动,眼见马上就超出可监控范围,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他急需一艘游艇!   接着,耳机中又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夹着断断续续的电流声显得很不清晰,梁夜一时分不出声音出自何人:“闭嘴……你的价值……”   就在这时,耳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同手机上的蓝点都消失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可监控范围!   “操!”梁夜可恨地骂了句脏话,马上接上张剑明的专线:“老张马上派艘船来东边渡口接我,我知道陆启鸣在哪了!”   梁夜此处张望着,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抹鲜红映入他的眼球,是血液形成了小流,从礁石后缓缓流出。他突然想起张剑明说过,毒蛇在十几分钟前失去了消息!梁夜紧皱眉头,往渡口一旁的礁石滩奔去。   “毒蛇!”毒蛇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潮湿的礁石之后,血液布满他全身,梁夜分辨不出具体有多少个伤口。   “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梁夜!”他语气很急,同时轻拍着毒蛇全色血迹的脸。   叫了好一阵,毒蛇才缓缓睁开眼皮:“……我……”   “你别说话,马上有人来救你,给我挺着!”   毒蛇的声音无比虚弱,他动了动嘴巴,大量鲜血从嘴巴涌出,却发不出声音。   “慢慢说,不急……”   毒蛇是一名出色的线人,虽然梁夜与他并肩作战的时间很短,却也看得出他是一个顽强而正直的男人。他如此坚持要张口说话,一定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梁夜。   梁夜把耳朵凑得很近,终于听见他说:“……黑猫……他……他有危险……”   “我知道,你要挺着等人来救你,我马上去救他!”   毒蛇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抓着梁夜的衣领,梁夜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说出声音而努力提劲:“他们……他们说……要在船上……处理掉……黑猫……”   就在十几分钟前,毒蛇跟随谢离出发,不料被何辛识破身份,毒蛇被枪击中当场晕厥。后面被人拖拽到礁石边时,朦胧中听到两个跟随陆启鸣时间最久的心腹保镖之间的对话。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毒蛇口中,他的五官扭曲,看上去极其痛苦,却依然努力张口尝试组织语言:“黑猫……的基因……跟陆启鸣适配,可以换肾……他……他只剩一个……了……三年前……被割了一个……”   “你说什么?”梁夜心脏跳得剧烈,手一松,枪就落在沙地上。   他并非没听清毒蛇的意思,他只是震惊于这段话的内容!   “陆启鸣患有先天性肾衰竭……他要换黑猫的肾……”   基因……适配……肾……这几个关键词,只消稍微组合一下就能明白,陆启鸣一直不杀谢离的原因,竟是为了让自己续命。   顷刻间,梁夜的脑海浮现出谢离后腰上那道被他厌恶的,不愿提及的伤疤,原来……原来竟是因为被割了一个肾……   梁夜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谢离不让他碰那道伤疤的原因了,他把自己的器官送给自己最恨的人,这换成谁都不想提起……   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何三年前谢离能成功脱离陆启鸣的组织,他拿自己的身体器官作为交换,交换了自己短短三年不值一提的“自由”。   由此看来,早在十一年前,陆启鸣就已经盯上了谢离的器官!那个时候谢离被残疾人团伙绑架,那些人之所以不敢动手伤他,是因为陆启鸣要谢离活着!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年陆启鸣如此好心帮助姜秋,为谢离解困,都是因为他要得到谢离的信任,要谢离一步步陷入自己的掌控中,要他顺从和屈服自己,把自己的器官献出来……   原来阿离,他的阿离一直都是清白的啊!他是最深刻的受害者!   然而,为了配合警察抓捕犯人,谢离依然毅然回到陆启鸣身边,尽管他不会拳脚,也不会杀人,他还是坚定地选择了这条路。哪怕被子弹打中,哪怕名誉尽毁,哪怕要和自己决裂,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傻,太傻了……谢离,真的太傻了。   梁夜拿枪的手开始颤抖不止,他的双眼变得血红,他恨不得此时此刻立即枪杀了陆启鸣这个畜生!就算违反规定他也毫不在乎!   “快……快去……”毒蛇的声音犹在耳边。   “我知道了,谢谢你毒蛇……谢谢你……”   说完这句,梁夜的衣领倏然一轻,原本放在那里的血手无力落下,坠落在被血染黑的沙石上。   “毒蛇!醒醒!”梁夜猛地大喊出声,却怎么都没有回应。   梁夜突然感到悲伤。警方的线人背景多数都不够干净,大部分都是有前科却又愿意迷途知返的人,舍身帮助警察企图求一个善终。   但难过的是,梁夜真的很少看见过拥有未来的线人,他们有的倒在任务的开头,有的倒在任务的最后,死守着最后一口气,倒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这样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在昨天之前,梁夜都并不认识毒蛇这个人。他不了解这名半路加入的伙伴的真实背景,家中有无老人妻儿,有无兄弟姐妹,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还来不及问他一句,有没有什么遗憾?   “毒蛇!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了!马上……”梁夜持续地发出声音,尽管他不知道毒蛇到底还能不能听见。   他不希望毒蛇像前者一样无声地死去,他更不希望谢离会成为下一个……   ·   凌晨5点半,天色亮了不少,却没出太阳。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海面上,看不见任何船影。   雾中航行是极其危险的,好在海面平静无波,海上的警船使用远程探照灯能够确保航行的稳定性。   “你是说梁耘在我们正追踪的那艘船上?确定吗?”李庭君摸着蓝牙耳机,跟指挥台里的张剑明确认。   梁耘有个贴身秘书,原计划搭乘今早最早的一班航班出国,被警察在机场逮捕。张剑明亲自审讯,撬开了他的嘴巴,才得知梁耘上了哪一艘船。   张剑明对着麦克风说:“没错,你们小组距离目标最近,大约还有七海里。你们先接近目标,等陆启鸣一伙人上船后立即采取行动!”   “收到!”   说完,李庭君又想到了什么,他切换了一个频道问了一句:“梁夜,梁夜你那边怎样了?收到请回复。”   梁夜的声音夹着呼呼的风声传来:“收到,我在快艇上,正从后方追踪陆启鸣,你们死咬梁耘,我很快到!”   “好!”听到梁夜的回话,李庭君顿时信心大增,看来他并未受到自己舅舅梁耘的影响,依然是那个秉公执法的梁夜。   “准备好了吗?林朵朵!”李庭君回看了身后的小女警一眼。   林朵朵一改往日娇俏模样,全身黑色武装,马尾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干练又飒爽。她正在检查手枪的子弹匣,听到李庭君喊话,立刻精神抖擞回应道:“准备好了!可以随时行动!”   李庭君看向船舱外的大雾,自言自语道:“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第134章 大雾弥天1   此时大雾弥天,海面上一片渺茫。不论是距离问题,还是视线问题,都给海上追踪增加了不少难度。   在这遮天蔽日的恶劣天气掩护下,陆启鸣一行人已经顺利登上了梁耘所在的货船。   货船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色集装箱,远看就像一堆马赛克。集装箱堆放密集,人站在这些货船甲板上很难被察觉,因此,梁耘派了十几名保镖同时在甲板上站岗巡逻,防止有人侵入。   “耘哥,多谢搭救。”   大家都心知肚明,梁耘这次的搭救是出于两人利益牵扯的关系,加上梁耘已经在警方那边暴露,不得已才跟陆启鸣一起逃亡国外的。但陆启鸣上船后,还是按照惯例跟人客客气气言语了一番。   “不客气,你我同舟共济罢了。”梁耘的目光掠过陆启鸣,在谢离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天天气不好,还要航行一个小时才能驶出公海。”梁耘推开一扇门,回头说道:“启鸣,你要是累了就在这间房休息。不过这船房间有限,另外几位兄弟,就委屈一下在对面的房间挤挤。”   闻言,陈晓峰当即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他不满道:“谁要跟A挤挤啊!”   谢离眼底顿时蒙上一层阴翳,他何尝不是不想与这些人待在一起?但他只是轻轻瞥了陈晓峰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   “阿离,你去哪?”陆启鸣在后面叫他。   “放心,只是上甲板透透气。”谢离头也没回,便踏上了楼梯。   陆启鸣笑了一笑:“外面雾大露重,别待太久,累了就来我房里歇歇。”   也不知道谢离有没有听见这番话,他没有回答。   其他人也离开了,陆启鸣房间里只剩下何辛和梁耘。   “梁总,‘盲点’的主机在哪?”何辛问。   “你放心,主系统就在船上。”梁耘泰然自若道:“警察虽然封禁了‘盲点’,但那只是暂时的,只要主系统还没被毁,无论去到哪里都可以重启网站。”   陆启鸣笑道:“耘哥办事我放心,等到达南亚后,麻烦耘哥帮忙给我和我的家人们准备一栋房子落脚,以后有钱还是一起赚,我负责开站,你负责运送,我们之间的合作最是天衣无缝。”   梁耘点了点头,陆启鸣说得并无道理。   自从三年前“盲点”开站,陆启鸣将所有“供应商”招纳进来后,所有毒品、军火、宝物等违法交易都被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拼图式”任务,不同人完成不同的任务,便可完整形成一条“犯罪运输链”,实现了系统化、数据化的运输方式,这给梁耘省了不少麻烦。这几年他利用梁氏的货运运输生意,顺水推舟促成了千万件“盲点”的交易。这几年梁耘一人掌控梁氏集团的所有权,明面上做运输,背地里做走私,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从来都没遇到过什么风浪。   “好,你先休息,一切到南亚后再从长计议。”梁耘说完,便离开了陆启鸣的房间。   小小的休息室里,除了陆启鸣,便只剩下何辛一人了。   说起来,何辛才是陪伴陆启鸣最久的人,他是由陆启鸣父亲亲自挑选出来的天赋型杀手,从小就养在陆家,既是陆启鸣最忠诚的手下,也是最了解陆启鸣的人。   小时候在陆家老宅,陆启鸣的先天性肾衰竭疾病何辛是了解的。他不知多少次战战兢兢路过陆启鸣的房前,看见他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依靠输液来生存,有时一趟就是半个月,每次做完阶段性治疗后他才稍微能像个人样,走出房间透透气。   在何辛眼里,陆氏一家人有着无比复杂的关系。   一方面,陆父并不待见自己生病的儿子,他要当慈善家,好面子,觉得儿子的病会让自己丢脸,于是一直将陆启鸣藏得很紧,未成年之前不让他外出,完全限制人生自由。后来就算陆启鸣已成年,他明明可以自由行走出去活动了,他的父亲也依然不让他外出。   从那时开始,陆启鸣房间里便有了一个一天24小时都存在的监控摄像头,没有父亲的允许,他都不能走出自己房间,终日如同残废般躺卧在床,往自己身体输入胰岛素。在陆启鸣成年之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另一方面,陆父又执着于要治好陆启鸣这种羞于启齿的先天性疾病,他在黑市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收集与自己儿子相似的罕见基因血型,试图给自己儿子配型换肾,他的器官买卖生意便也是从这开始发家的。   但何辛知道,陆启鸣比任何人都痛恨自己的父母。年少的他无数个夜里路过陆启鸣的房前,听见或看见从屋里传出他对父母的怨恨,   自基因里带出来的疾病,直接掐灭了他的青春傲气,自由理想,他日复一日在恨意里长大,渐渐变得冷血无情。   其母亲胆小怕事,不敢呵护孩子,在陆启鸣小时候被父亲打得半死时,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等到陆启鸣长大后,已经对母亲没有任何感情了。   当初陆父在家中被小偷刺杀身亡,陆启鸣提前支开家中大部分保镖和工人,年幼的何辛也是其中一员。如果说陆父死亡一事与陆启鸣完全无关,何辛是不相信的。   其实,何辛根本不在意陆启鸣是否真的间接动手杀了陆父陆母,陆启鸣能够摆脱陆父的控制,他比谁都更开心。他对陆启鸣是忠诚的,这份愚忠甚至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就算是陆启鸣让他为自己死,他或许也是愿意的。   自陆启鸣父亲死后,所有与之相关的人或物,都被陆启鸣悉数清理了,唯独留下尚且年幼的何辛,也胜在何辛天资过人,经过一年多努力成功走到陆启鸣身边,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何辛这一陪就是十几年,这些年来,虽然陆启鸣对自己还怀着戒备心,但他对陆启鸣的忠诚从未改变过。他亲眼见证陆启鸣从一个终日只能躺在床上的先天性肾衰竭患者,成为今天这个行动自如、智力超群的陆总,他见证了他从一间幽暗的小房里走出来,自此高楼万丈起……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陆启鸣活下去!   可是逃亡多日,直到现在,他发现陆启鸣好像变了。   何辛轻手轻脚关上矮小的房门,船舱的房间低矮,他微微弓着腰站到陆启鸣跟前:“陆总,昨夜在别墅不是说好上船就将他迷晕取肾吗?船上的医生早就准备好了,怎么……”   “怎么?”陆启鸣坐在圆形的窗边,扭过头时目光凌厉:“怎么我还需你来命令我吗?”   “不,何辛不是这个意思……”何辛垂下头去,“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刚才在游艇上谢离明显看出来你的身体有问题了,我怕他逃跑……”   “你懂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可是……”何辛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懂吗?   陆启鸣摆手:“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到南亚再说,没有我的允许,谢离就不能死。”   “你出去吧,让我清净清净。”   “好。”   何辛深吸一口气,向来杀伐果断的陆启鸣总是对谢离尤其纵容,三年前取走谢离的右肾之前也为此拖延了许久,陆启鸣非要得到谢离的同意才肯动手。如果当时谢离再犹豫一分钟,何辛恐怕会将他当场敲晕直接生挖他的肾。   不,这一次,他不能再等了……   ·   谢离独自走到船上散步,无论他走到哪,都必有一名船工打扮的人距离自己十步之遥。这些穿着船工服装的人,实际上都是乔装的保镖,看他们走路时右手并不怎么摆动又总是靠近腰后位置,便可知他们身上都有枪,并且都保持在高度警惕的状态。   或许知道谢离一行人是船上的贵客,他们对谢离并未太过关注,只远看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艘货船平面看上去有三个篮球场一般大,谢离算了算,船上如同半截火车车厢大小的集装箱一共有30个,一共有红黄蓝三种颜色,摆放也没有规律可言,从外观完全看不出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船开得很稳,他沿着边缘的空隙随意走动,突然他顿住了脚步,从他的角度看去,底层的某个黄色集装箱前不知何时站了两名看守保镖,一名身穿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从两人中间的仓门走了进去。   谢离认出了那个背影,是刚才接待过他们的梁耘。   没过几秒,那个集装箱里传出了女孩的哭声。 第135章 大雾弥天2   女孩的呜咽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止住了。谢离趁周围船工不注意,绕道到那个集装箱的后面,将身体隐藏在箱子的缝隙之间,他悄悄将耳朵贴近铁皮,试图听清里面的声音。   集装箱里,梁耘撕下梁爽嘴上的胶带。   “小爽,你乖乖听话,等去到南亚我就把你放了,你要相信爸爸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梁耘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混血女儿,他囚禁了她将近一个月,如花年华的女孩已经变得面黄肌瘦,从脸上再找不出往日风姿绰约的半点模样。   梁爽双眼眼窝凹陷,她哭着哀求道:“爸爸,自首吧……求你了……”   梁耘不语,只是抬起女儿的下巴给她喂了些水。   半个月前,梁夜顺利出院,梁爽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回英国继续学业了。可出发前一晚,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自己父亲守了十一年的大秘密!   当时梁勋和两老早已回京北,枰南的梁家老宅里只有梁耘和梁爽父女俩。梁爽想着自己第二天就要离开枰南了,准备去跟父亲道个别。可是梁耘那晚喝多了,他坐在自己妹妹的房间里,也就是梁夜的已故母亲梁玫的房间里情绪崩溃地自言自语。   哥哥思念去世的妹妹也是人之常情,本来梁爽并不打算留下来偷听的,但就在她转身离开时,听到了梁耘用狠狠地说了句:“我早就该让你儿子下去陪你,不该让他长那么大,更不该让他成为一名警察!”   “玫玫啊,当初……当初如果不是段瑞林查到了陆启鸣身上,他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快啊!你说是不是?我们梁家跟陆氏合作也是为了转型谋出路,为了我们家里好!你说你的警察丈夫怎么这么拎不清呢?查到陆启鸣,很快就会查到我们家,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梁耘抚摸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依旧是十一年前的模样,那样年轻,那样美丽,笑颜如初。而他,经历十一年的岁月摧残和心理折磨,两鬓已生华发,脸上不知何时也已经布满皱纹,咋一看,他的面容竟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衰老些。   “当年答应你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你儿子,我做到了。这十一年来他想做什么我们梁家就支持他做什么,他想读军校,想当警察我都同意了。你说他要是当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多好,可他太出类拔萃了……我没想到是的,他在京北居然也能查到我们头上!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这些年来,陆启鸣一直派人潜伏在梁夜身边,如果不是卖我的面子,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玫玫阿,这十一年我尽力了,哥答应你的事也已经仁至义尽,因为我,你的儿子才得以多活十一年。你也别怪哥……梁夜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真到那个时候,段瑞林的‘黑警案’可能也会被翻出来……”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这次我不会保他了……”   听到这里,梁爽瞪大了双眼,尽然她没能完全听懂梁耘的话,但她也猜到了大概——梁夜有危险!她捂住嘴巴强行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小心翼翼挪步离开。但就在她转身走的那一刻,她的手机来了一条新信息,“叮”地响了一下。   再回头时,梁耘已经站到她的身后。   就这样,梁爽被自己父亲梁耘关了半个月,梁耘没收梁爽的所有通讯设备,他冒充自己女儿的语气,对英国的前妻说“她”再玩一个月才回去,对国内的梁家人说“她”已经回到了英国,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起初梁爽是被关在家里的杂物房,过了没几天她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再到今天,她又被转移到了船上。   这半个月来,梁爽被蒙着眼睛嘴巴,捆绑着手脚,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也没见过除梁耘之外的其他人。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可怕极了,她甚至已经丧失活下去的意志,也不奢望有人来救她了,她开始用绝食来反抗梁耘。   今天是她绝食的第三天,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就连哭都流不出几滴眼泪。   “自首?你可知道梁氏集团有今天的辉煌都是我用什么换来的?你让我自首,会让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化为泡沫!”水杯被梁耘扔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梁爽跪在地上,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唇,说道:“我不需要……爸爸,爷爷奶奶、叔叔和哥哥他们都不会接受这些虚假的财富的……你去自首吧,好吗?不要一错再错……”   梁耘摇了摇头,又用胶带将梁爽的嘴巴封上了。他站起身背对着自己女儿:“小爽,没有退路可走了,爸爸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很快,谢离便听见集装箱关门的声音,是梁耘离开了。   与梁夜同居的时候,谢离曾听他提过自己有个漂亮又聪明的混血妹妹,也就是说,现在被关在集装箱里面那个女孩只能是她!   谢离皱起眉头,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没想到梁耘竟然对自己女儿都能下这种狠手,实在毫无人性可言。不过现在他势单力薄,不能贸然救人,须得等到警察上船后再采取行动……   他默默记下这个集装箱的位置,转身离开。   “A,你去哪里?” 还没走出十步,何辛突然从前面的拐角处出现。   谢离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去休息。”   “你走反了,休息室在后面。”何辛面色冷然。   谢离直觉何辛有些不对劲,不想与他作无谓的对峙,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多谢提醒。”   就在他背过身时,脖子突然被人劈了一掌,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   “不好!”   梁夜摘下耳机,对着警队那边的耳麦说:“谢离有危险!我要先上船!你们到哪了?”   李庭君回道:“已发现目标货船,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队人马先登船开路。”   “行,我先出发,你们尽快来支援!”   梁夜抬头看向面前的巨型货船,这是梁氏集团的船,梁耘就在船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按动手上的开关,一根长长的绳勾便喷射而出,稳稳爪住了六米高的货船铁栏。   他在军校训练时,练习过无数次爬绳项目,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转身对负责开快艇的救援队同事叮嘱了几句,他便开始快速顺着绳子往上爬。   刚才他通过谢离身上的监听器听见他被何辛带走了,何辛会带他去做什么?梁夜有种不好的预感。   ·   另一边,海警的舰船已经接近梁耘的货船,但雾气实在太重,两船体积都很大,继续逼近容易出现撞船事故。   “庭君,你们只差0.5海里了!不要再接近!”是罗小飞的声音,枰南市局的总控制室将海面的卫星信息同步到警舰上。   很快,扩音器中传出张剑明的声音:“分成四小队,搭乘小艇潜入敌方货船,上船即可开火,不用等通知!”   “收到!”   李庭君、林朵朵连同三十多名海警一起乘坐多条小艇出发,趁着雾色接近了货船,分别从四个方向搭绳上船。   李庭君顺利找到了刚才送梁夜来的救生艇,与救援队同事交接后,立刻顺着绳子往上爬。   但就在他双脚刚落船板的瞬间,一名船工发现了他!   “不好!是警……唔!”   李庭君闻声往前冲去,一脚将那人绊倒在地,再一拳将人敲晕了过去。   “厉害啊李警官,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身手!”林朵朵跳下船板时,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别说话……”李庭君警惕地望向周围,突然一点火光从前方的集装箱后闪现,“快躲开!”   “砰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子弹击中集装箱的铁皮,又弹落到铁制的船板之上。   一时之间,其他巡逻的“船工”们听到声响纷纷往这边涌了过来。   “妈的!有警察上船了!”   “别让他们活着回去!”   窄小的巷道间,李庭君从身后取出机枪,问林朵朵:“再问一遍,准备好了吗?”   林朵朵举起手枪,勇敢地应道:“准备好了!”   原先从不同方向上船的警察们皆在耳麦中同时应声,一场激烈的枪战在船板上就此拉开序幕。 第136章 大雾弥天3   ·   船板上的激烈枪声传到船舱之下,何辛往门外看了一眼,又将门合上。   “快给我取出他的左肾!”何辛说罢,将一只装器官的无菌箱放置在床边,里面铺满冰块,看来早有准备。谢离是他们找了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和陆启鸣配型成功的人,他没有别的办法,陆启鸣不愿意杀谢离,那他只能代他杀。   被哄骗上船的外科医生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不行啊,这个人背后的伤疤,是取过一个肾!再取走他另一个,不就活不下去了吗?”   “我不管他死活,现在我要他的肾!”何辛将枪架到医生的脖子上,又指了指谢离,“照我说的做,不然你比他先死。”   “我……我我我做……”   船舱内没有任何医学仪器,为了防止活体供体在取肾途中醒来,医生还是决定先给人打麻醉,他颤颤巍巍地将针头伸过去,却不料床上那个供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谢离从床上翻身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医生踢开,那医生撞到桌角,当场昏了过去。   “你醒得可真快!”何辛恼怒不已,他抬手开出一枪,谢离身后的圆窗瞬间炸裂,“谢离,你的命运就是给老板续命!你活不了!”   谢离没有躲,而是径直走到何辛跟前,高声吼道:“十一年前他帮我复明,三年前我给他一个肾!我不欠他的!”   何辛听完先是一愣,随后他笑了,拿枪指着谢离的太阳穴,嘲讽道:“真是天真!谁会无缘无故帮你?当年为了栽赃嫁祸段瑞林,老板为了摆脱嫌疑特意收养你图个好名声,另外,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双眼睛……”   何辛降低了声量,盯着谢离说:“准确来说是眼角膜,是从你家那个死去的蠢女人那取来的。”   听完这句,谢离怔了怔身体,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问:“你……你说什么?”   “姜秋她本来就救不活,老板让她早点成全你……”   谢离揪起何辛的衣领,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在何辛看来,陆启鸣对谢离那份多余的情感给他们的行动制造了诸多不便,如果不是陆启鸣迟迟不肯杀了他,今日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那就让你死得明白,从来都不存在你欠他或他欠你,就连当初给姜秋那十万块手术费,都不是出于老板之手。从十年前到现在,老板从未对你施舍过什么好心,你的存在除了可以给老板续命,没别的价值。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今天,你都没有资格谈条件,不管你情不情愿,你的肾我们迟早都会拿走,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谢离整个人愣在原地,眼中瞬间失去了神采,他放开了何辛的衣领,双手像是失去力气般垂下。   他真是蠢得不行!这十一年来,他都沉浸在姜秋去世的痛苦之中,为自己未能睁开眼见她最后一面而自责、愧疚,却从未真正考虑过为什么姜秋死去当天,就是自己的复明手术顺利完成的日子……   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从未怀疑过这两个事件的时间点如此接近会有什么蹊跷,他竟然……心安理得地用着姜秋以死为他留下的眼角膜活了十一年!   难怪姜恒如此恨他,难怪……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呵……”   不知何时,何辛手中多了一支输液管。他偏执得近乎疯魔,他知道陆启鸣体内的两个肾都已经感染,只有换肾才能救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谢离的肾!   就在谢离失神的时候,何辛抬手将麻醉剂的针孔扎进他的脖子,这个动作非常快,快得他只够时间反应过来何辛对自己做了什么!   “哐”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踹开了。谢离捂着脖子扭头看向门外,烟尘散去后露出了梁夜的脸。   梁夜刚踢开门就碰见何辛将针管抽出的画面,他来不及思考便猛地往前冲去,一脚将何辛踹到墙边,一支手枪从何辛手中甩出,落到了地上,又被梁夜迅速踢到了门外。   “你给他打了什么药?”梁夜冲到何辛跟前重重落下两拳,“说!”   何辛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静静看了梁夜两秒,笑了:“梁夜,你也来了。我曾经有过很多机会杀你,今天,我绝对不会再失手!”   “你他妈别以为你说你没杀我我就会感激你!老子的命由老子自己说了算,不受你们任何人掌控!”梁夜将何辛提拎起来,又往他腹部使出几拳:“我他妈真后悔当年在边境任务中救了你的命,想死得痛快点就告诉我,你到底给谢离打了什么药?!”   何辛满口都是血,他盯着梁夜往他脸上淬出一口血,伺机弯身一跨步,从梁夜侧面滑身而出:“他活不了!你们都别想活!梁夜,我今天就要在这里了结你!”   梁夜朝何辛脚底开了两枪,刚好打在他的脚边,警告他别乱动。多年前,何辛被陆启鸣派到军校监视梁夜,他们是当时同年级里最优秀的两名格斗选手,却不曾想,两人一直期待的最终决赛,竟然是今天。   “阿离,你见怎么样?”梁夜扶起谢离,将他护在身后。   谢离摇了摇头,他除了感到有些眼花,并没有太多的不适。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被注射了麻醉剂那般,却又不太像,因为他的药效反应明显比普通麻醉剂反应要慢许多。   梁夜将手枪插回后腰,他松了松脖子准备与何辛赤手空拳打一场。   谢离失魂落魄地挽着梁夜的手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紧要事:“梁夜,你妹妹也在船上,被梁耘关在一个标记为8号的集装箱里!”   “我妹?”梁夜有一秒的震惊,他怎也没想到,梁耘竟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梁夜捏着耳麦,将梁爽的消息传给了李庭君,让他们留意人质。   “上面现在很危险,你别上去,去找个安全地方待着等我!”梁夜将何辛的手枪递给谢离,随后紧握双拳,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靠墙喘息的何辛:“我会在两分钟之内解决他,场面会很血腥,你不要看。”   ·   船板上枪林弹雨,烟雾缭绕,敌方的军火设备多出警方的预料,战斗一度陷入僵局。大雾连天之下,船上所有人都视线模糊不已,一时也分不清到底哪些白烟是枪弹炮火,哪些是真正的雾气。   李庭君在一排集装箱奔跑,他一边躲着穷追不舍的子弹,一边寻找梁夜说的“8号”集装箱。   很快,林朵朵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李警官,我找到了!”   船上火烟四起,钢铁的船板被枪弹打得残破不堪,随时可见躺倒在地的尸体。   林朵朵双手紧握着手枪,坚定地目视前方。   湿答答的头发粘在林朵朵的额头上,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汗还是雾气所致。   面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不久前,她也像现在这样用枪指着眼前人,自己曾朝夕相对的同事。   上一次都怪她太懦弱,让坏人逃走了,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退缩!   “陈晓峰,放了她!” 第137章 雾散   陈晓峰拖拽着梁爽的瘦弱身体走到集装箱的门框前,戏谑道:“哟,没想到啊林大女警,半个多月不见,越发像个警察了。”   “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放下武器投降,兴许还有机会留下一命。”海风不大,林朵朵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沉稳冷静,再也看不见往日那般懒散的模样。   “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臭丫头也敢教训我,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林朵朵,小心子弹无眼。”陈晓峰将枪口顶到梁爽的太阳穴上,“之前你老是跟在我后面让我教你这个教你那个,今天我就再多教你一样。”   “手中的筹码,永远比手中的子弹重要。多亏梁耘拿自己女儿当人质,否则我今天就少了个保命符了。”   林朵朵怒喝:“你个叛徒!”   陈晓峰对她的喝声毫不在意,他将手脚被绑的梁爽拖拽到船沿边上,环视四周一片迷茫的雾气,像是早就猜到警方的行动般,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梁夜没梁耘那么狠心,他不会不管他妹的。你们的警舰应该就在附近吧,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给我备一艘汽油充足的快艇,让开海路。”   林朵朵的余光瞥了一眼集装箱的顶部,她手中的枪随着陈晓峰的动作移动,没有一刻的动摇:“我要是不呢?”   “我没有耐心,林朵朵!”陈晓峰一把撕开封着梁爽嘴巴的胶带,将枪口塞进她的嘴里。   被枪堵着嘴巴的梁爽无法开口说话,她惊恐万状地看向林朵朵,眼泪从她凹陷的眼眶中不断流出。汗水从额头滴落,落到林朵朵的唇上,她咬着嘴唇尝到了一丝咸味。   她拿枪的手臂开始颤抖,她看得出来,梁爽很害怕。   “我数到三。”陈晓峰又用力将枪戳进去几毫米,高声喊道:“一!”   林朵朵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紧陈晓峰,不敢有一刻松懈。   “二!”   说完,陈晓峰的手指扣动了扳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动作,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突然,“啪”的一声,有人从集装箱上方凌空而下,落地、翻滚一气呵成,顺利将跪在地上的梁爽撞开了一米远。   “就是现在!”林朵朵猛吸一口气,她毫不犹豫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砰——”   “砰砰——”   三声枪响戛然而止。   陈晓峰看向开枪之人的眼中尽是诧异,随后他手一松,手中的武器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重重坠落在地,鲜血很快染满了那一方船板。他睁着眼,依然看向林朵朵的方向,他好像直到死也无法相信朝自己开枪的人,竟然是他一直看不起的黄毛丫头。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林朵朵颓然跪地,无声抽泣着。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又看了看面前倒下的人,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她在来枰南的航班上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们京北刑侦二组四个人一起兴高采烈地来到枰南,再回去时,唯独少了陈晓峰一人。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了朝夕相处的同事、曾带过自己的前辈。   枪声不断从身后传来,李庭君急忙将两名女生拉进集装箱后掩护,他给梁爽松了绑,她看上去惊魂未定,全身都在颤抖着。   李庭君拍了拍林朵朵的肩:“振作点,任务还没完!”   “嗯,我没事!”林朵朵又拿起了枪,她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坚强。   她话刚说完,三人的身体同时向左侧倾斜,随后又猛地往前倒去。   眼见两边的集装箱马上就要挤压到一起,李庭君身手敏捷地将两名女生拖拽出船沿边上,他们前脚刚离开,两个集装箱已经严丝合缝撞上了,要是他们反应再慢一秒,可能已经被压成肉饼。   货船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梁爽感到肠胃一阵反酸,开始干呕起来。   “怎么回事?”李庭君接通耳麦的频道。   “李警官!梁耘潜入驾驶舱掉转了货船的航行方向!现在货船正直直朝海警的舰船驶来!”   “操!”李庭君骂道,“梁耘真是疯了!他要开船撞警舰!”   “什么?”梁爽本就饿了半个多月,早就精疲力竭,听到自己父亲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差点当场昏过去。   “林朵朵你看好她,我去驾驶舱!”   “等等!”梁爽抓住李庭君的裤腿,恳求道:“带上我吧!那是我爸……”   ·   货船航行方向变动时,何辛被梁夜一拳揍到船舱门上,他背贴钢铁门把手,肋骨顿时折断了好几根,一腔鲜血从嘴巴喷涌而出。   而梁夜这边也并不光彩,他的嘴角、眼角都有不同程度的血痕,衣袖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从里面渗出,那是何辛将他拖拽在地上时被破碎的玻璃所伤。   “还有十秒!”梁夜一脚踩在何辛的右手手腕上,随后“咔哒”一声果断将他的手骨掰断。   正在何辛惨叫的时候,梁夜又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腹部,等到何辛没再发出声音时,他才抽回拳头。   “时间到……是我赢了。”梁夜从腰后掏出手铐,将何辛的左手拷在舱门把手上,防止他再逃跑。   “不直接杀了我?”何辛垂着头,看不见他血迹斑斑的脸。   “何辛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陆启鸣身边的人,不是我的敌人,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兄弟。”   何辛没料到梁夜会突然对他说这种话,他怔了怔才笑出声:“说什么废话,我可是一直都想杀了你……”   “我知道,可是以你的能力……”梁夜止住了话头,看了眼一息尚存的何辛,过往的交情如同流水般在脑海中匆匆掠过,梁夜抬起何辛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他妈快说,你给谢离打的是什么药!”   “呵呵……”何辛笑了笑,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氰化物……”   “什么!”梁夜意识到这款毒药的可怕之处,他一拳砸到何辛脸上,“解药呢!”   “我想他死,怎么会留下解药……”   “砰——”   梁夜黑着脸,一枪打中了何辛的大腿。他再也没多说一句,直接转身往船舱外跑去。   ·   烟雾缭绕的甲板上,谢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他感到自己体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他浑身冰冷,头昏脑胀,视线甚至生出了彩色的重影。前方的甲板处站了一个人,但是雾气浓重,视线受阻,他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你……你是……”谢离一个踉跄,栽倒在那人的跟前。   “阿离,是我。”是陆启鸣。“晃又萄”   谢离试图甩开他的手,但手臂肌肉已经使不上力了。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你……你回答我,是不是你让姜秋自行了断……让她把眼角膜给我……”   “是我。”陆启鸣觉得没必要再骗他,奇怪的是,就算是在现在这种生死关头,陆启鸣都还能沉静优雅地说话:“她本来就没多少时日了,那晚她走得很平静,没有什么痛苦,眼角膜转移到你的眼睛上也很合适,这是她自愿的,你不用自责。”   谢离全身都发着抖,最后体力不支,再次膝盖着地跪了下去:“你说什么?陆启鸣……你还是人吗?”   陆启鸣淡然笑道:“……可能不算,我父母死的时候,我正在外面和人开香槟庆祝。阿离,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死了我都不会难过,也不会愧疚,那都是他们自找的,但你除外。”   “你无父无母,却和我共享着同样的基因。”陆启鸣指向自己的肾,“我体内还有从你身体里摘出来的器官……尽管它已经坏了,我还是很喜欢。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谢离昏沉倒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座冰山,寒冷从五脏六腑蔓延出来,他冷得蜷缩了起来,全身渐渐变得僵硬。   他已经看不见,也说不出话了,只有陪伴他最久的听觉还在坚持为他传达信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他好像又变回当年那个软弱无助的小瞎子,在黑暗的世界里以听觉为杖,一下一下地为自己叩响前方的路。   突然,平静无波的海面吹来一阵风,无数的声音化成了看不见触不到的雾气,零零散散、丝丝缕缕、飘飘扬扬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听见,前方传来声势浩大又争鸣不绝的警笛声……   他听见,甲板下方传来剧烈的破门声,有个女孩哭着喊道,爸爸,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听见,子弹从他的头顶划过,有人喊他的名字,阿离,阿离,一遍又一遍……   他听见,有人抱着他僵硬的身体,投身于冰冷的大海……   大量海水充入了耳膜,他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后,是安静,他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之中。   谢离不知道的是,这一阵风过后,凝在海面上的大雾,终于散了。 第138章 终章   ·   三月的枰南,终于迎来了灿烂的春天,这时的枰南市万物复苏,百花盛开,大街小巷处处都有鲜花点缀,所目之处皆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每逢春季,花店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现在年代不同了,买花的人除了天生爱花的姑娘,也不乏年轻男士。   花店老板看了看手表,时针刚好指向早上八点。她捧着一束早就包装好的白蔷薇站到店门口,抬眼一看,果然,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帅哥又来了。   连续半个多月,他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花店门口,礼貌地说:“老板,我要买一束白蔷薇。”   老板笑着将花束递给他,说道:“今天的白蔷薇醒得早,我早就就给你准备好了。”   “醒了吗?”男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接过鲜花,付钱,说完“谢谢”,他便将花束插进自己的外套怀里,骑车离开了。   白蔷薇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情以及无限的思念。   老板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想他的爱人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一束娇俏、纯洁的白蔷薇,在男人的胸前招摇过市。随后它又被男人带下机车,从怀里取了出来,横抱在手臂上。   它进入了医院大门,经过吵闹的大厅和走廊,坐了电梯登上顶层,最后来到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被人小心翼翼插入透明的花瓶之中。   咕噜噜的又浇注了不少清水。   白蔷薇花的旁边,正躺着一个面容苍白,却又极其漂亮的男人。   他睡得很安静,就连呼吸都极轻极轻。那双眼睛紧闭的弧度有种恰到好处的美感,难以想象他睁开眼会是何等的美。周围出现声音时,他长长的眼睫还会轻轻颤抖,像是随时都要醒来一样。   那个将白蔷薇带来这个房间的男人坐到了他的床前,用湿毛巾轻轻给他擦拭,先是额头、眼睛、再到鼻梁、脸颊、最后是那两瓣柔软的唇。   擦完脸,那个男人捧起他的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接着,他又开始叨叨絮絮没头没尾地说话。   “阿离,你不知道吧,我爸的案子翻案了,梁耘被捕后非常配合,将当年我爸是如何被他们诬陷的事情事无巨细都交代了。原来当年我从我家别墅看见的那两个人,就是梁耘的亲信,我说难怪我当时觉得有点眼熟……”   “我昨天去了旁听,梁耘说他很对不起我,他当年为了振兴梁氏集团只能剑走偏锋……我没有接受他的道歉。梁耘还算有些良心,没有将梁氏集团的全部资产搭进去,他早就将自己参与犯罪的那一批资金和梁氏集团的正常运作资金分开管理,所以梁氏集团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外公外婆被他气得住进了医院,梁勋一直在京北照顾两老,没有回来,只有梁爽一直待在枰南,看着自己父亲被判刑……”   “外公外婆,梁勋梁爽都对我很好,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其实我也应该去看望一下老人家的,只是我怕你醒来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我,会难过……”   “对了,我们全组人都受到了嘉奖,林朵朵和欧阳回京北复命了……老张说我的身份背景比较特殊,京北那边的领导有意将我调离……我已经交了申请书调回枰南,就是还没个准信,你说急不急人?”   “姜恒来看过你几次,他小子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那天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来着,不过还是等你醒来再问他吧,他好像瞧我不大顺眼啊……奇怪了,你说,难道我不帅吗?”   “何辛给你注射的不是氰化物,而是强效麻醉……医生明明说你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为什么你还是不醒呢?”   “噢,还有!昨天警长钻进我们床底,我好不容易将这只胖猫从里面拖出来,你猜怎么着?我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   梁夜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戒指,一枚小小的钻在日光之下泛着星光。   随后,梁夜拿起谢离的左手,将那枚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第二节指骨上。   “当初你骗我,分手两个字说得那么绝情,我差点信了!还以为你把戒指也丢了,哈哈哈,幸好,你把戒指留在了我们的家里。”   “不过你丢了也没事,我可以再铸一百枚戒指,向你再求一百次婚……”   “只要你醒来……”   梁夜的声音变得哽咽:“只要你醒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阿离,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春天真的来了,阿离,你睁开眼看看吧……”   “只要你醒来……我做什么都行……”   “阿离……我很想你……”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梁夜哭着亲吻谢离戴了戒指的手,冰凉的眼泪滑过他的唇,又落到谢离的皮肤上。   从窗边射入的太阳光越来越少,渐渐从床边移到了窗槛上。梁夜不知不觉又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他默默拭掉眼泪,又用湿纸巾给谢离擦干净手背。   梁夜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弓下腰,在谢离的额头上落下一记长吻。   “我晚上再来陪你。”   就在梁夜开门时,一阵春风拂过窗台,撼动了床前那几株莹白的蔷薇花。   像是有所感应般,梁夜猛地转过身来!   他闪烁着的瞳孔中,映照着那位以同样的目光凝望着他的漂亮男人。   “梁夜,久等了。”   他从漫长的黑暗中走出,重新拥抱五光十色的人间。   ——正文完——   --------------------   啊啊啊我终于写完啦!太艰难了!长达一年的文终于写完啦!心情复杂……让我先去哭一会呜呜呜!   首先跟读者朋友们说声对不起,由于我三次元长期加班,身体不好等原因,更新总是不定时,让大家失望了,真的很抱歉很抱歉!   《夜色逃离》是我第一次接触刑侦题材,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大纲版本一共改了七八次,写到后期大纲面目全非,后来索性就不要大纲放飞写了,这直接导致了我一路更更停停,写得无比痛苦,很感谢读者朋友们的包容!   千言万语,一句感激!   梁夜和谢离,是我目前笔下完成度最高的两个角色,我真的倾注了很多热爱,完结了真的有无限不舍。   他们会在平行世界一直好好幸福下去的!   接下来会有番外随机掉落!敬请期待!爱你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