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受[快穿]》作者:Morisawa   【文案】   江眠,快穿局资深摸鱼成员。   漂亮无害,佛系打工,却时常因为武力值太高而走崩剧情,导致他拿不到完美积分奖励,逐渐穷困潦倒。   各组系统为此愁突了脑门。   某天,他按照惯例,扮演一名最终会被主角受取代的恶毒炮灰。炮灰是个胡搅蛮缠、嫌贫爱富的作精。   江眠:“懂了,这个时候要拿小拳拳捶老攻胸口。“   于是他轻飘飘地捶了一下主角攻,棒读剧情:”亲爱的,我也想要xx公司的股份~“   主角攻薄唇微启,眼眸正要露出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却忽然螺旋升天,变成了一颗流星。   江眠:“……咦?”   系统(瑟瑟发抖):“老大,我再也不敢催你走剧情了!您玩得开心就好,开心就好QAQ”   但是最近,江眠在小世界里捡到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婆。   任务奖励大幅提升,积分哗哗入账。   这不对劲!   回到快穿局的江眠(笑眯眯):“组长,别跑呀,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跌打酒的味道?”   暂定世界:   1.那名顶级Alpha为何悄悄捂紧腺体【O攻A受】   2.那只雄虫为何大量购入治疗药剂【雌虫攻】   3.那个太子为何频频传召宫廷御医【哥儿攻】   4.那位总裁为何被小秘书抱进电梯【现代】   ……   恶趣味美人攻vs切片大佬受   1v1,he,小甜饼   内容标签: 强强 系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眠 ┃ 配角:晏寒时 ┃ 其它:《逃离渣受自救指北[穿书]》   一句话简介:当老婆偷偷潜入小世界帮我赚钱   立意:事物具有两面性 第1章 ABO1   江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而柔软的床上。   嗓子酸涩,眼睛也又胀又疼。   他没有慌乱,而是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房间里有不少奢侈品和高定衣物,却大多放在柜子中疏于使用。床边有一只可爱的大熊抱枕,整体氛围还挺温馨。   他慢慢掀开被子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家四口的合影,以及一大团用过的纸巾。   “……这次的角色,有点不对劲啊。”   江眠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走向与卧室相连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个漂亮的少年,眉眼精致,身形纤细,眼睛却红肿得像只兔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想多了,原来纸巾只是用来擦眼泪的。   “江眠,晏家的车马上就到,你怎么还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要是惹了晏先生不高兴,你就别想再回这个家!”   门外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怒吼。   “啊,好。”   江眠懒散地应了一声,开始慢条斯理地换衣服。睡衣纽扣解开,露出一片漂亮分明的锁骨。   【嘀——穿书系统3.0为您服务。】   江眠动作一顿,习以为常地继续换着衣服:“你终于来了,说说剧情。”   【您本次扮演的角色为:主角受江月的哥哥,江眠。您本次的主线任务为:阻止反派晏凌破坏小世界。】   “破坏小世界?这么厉害?”江眠眼睛一亮。   自从来到快穿局,他还从来没有接过如此高难度的任务。   江眠期待地套上印花T恤,把微卷的头发随意拨弄了一下。   他一边听着系统讲解剧情,一边打开门。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两名保镖站在门口紧紧盯着江眠,仿佛是在提防他趁乱逃跑。   那个暴躁中年男人,果然就是他的便宜老爸,江承伟。   “你不会就打算穿这件衣服去见晏先生吧?”江承伟挑剔地上下打量着江眠,仿佛是在确认这件商品的包装是否足够精致。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而他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也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白莲清香。   江眠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念剧本:“晏先生更喜欢心性单纯的人,您就算让我替江月嫁过去了,我也会被他赶出来的。”   “呸,活该。”旁边的佣人悄悄啐了一口。   江月还在嘤嘤嘤:“哥哥说得对,爸爸,让我去吧!这本来就是我和晏先生的婚约,我不能害了哥哥......”   “小月,你别插手,爸爸这是为你好。”   江承伟狠狠瞪了一眼江眠,转身摸着江月的脑袋安慰,瞬间又变回了正常和蔼的父亲。   没错,这次江眠要扮演的是一个……已经被所有人识破的绿茶omega。   连信息素也是绿茶味的。   他自幼丧母,父亲很快就带着小三登堂入室,生下弟弟江月。   为求自保,江眠早早就学会了利用自身的优势,整日茶言茶语地钓着Alpha,在学校和家里都做足了委屈姿态,明里暗里打压他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弟弟。   而江月,身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自然会逐渐在种种困境中展现出自己纯洁美好的善良品质。   当优质alpha们意识到江月的“独一无二”后,纷纷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自此,江月终于苦尽甘来,顺利拿掉了被江眠按在身上许久的私生子标签,全文甜宠无虐,幸福生活到完结。   作为对照组的江眠,则是翻车翻了个彻底,曾经做过的坏事全部成为黑历史与笑柄。   他是文中被打脸打得最惨的炮灰角色,不仅一分家产也拿不到,还要为了挽救江家的破产危机,代替江月履行婚约,嫁给那位传闻中暴戾阴沉的晏家家主。   所以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了茶言茶语无效的环节,江眠没有任何挽救形象的机会,未来的人生一片惨淡。   怪不得刚才醒来的时候,他眼睛会肿得像只兔子……   江眠无视了江承伟“好好服侍晏先生”的嘱咐,将抑制剂与后颈贴装进行李箱,三步一回头地被保镖带着坐上了晏家的车。   他努力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继续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这次我的扮演自由度可以再提高一点吗?主角受那边的剧情线,应该已经不需要我参与了吧。”   【嘀——请求通过。请注意,您的主线任务为:阻止反派晏凌破坏小世界。由于原文对这段剧情的描述较少,系统将会为您提供合适的剧本台词,可以酌情参考。】   江眠满意了,笑眯眯地和系统道谢。   这一次的系统看上去更为公式化,不错,很专业。   作为已经熬退休了两代穿书系统,并且吓哭了不少实习小系统的佛系员工......江眠觉得,果然还是这样毫无感情的冷酷系统更适合他。   *   晏家人口单薄,晏凌在平日里更是不喜与人接触。   所以他独居的别墅大而空旷,只有管家与厨师住在一楼,看起来格外阴森冷清。   “您好,江少爷。家主他在书房等您。”   徐管家是一名男性beta。他露出客气又疏离的微笑,领着江眠来到二楼。   “麻烦了,谢谢。”   在将行李箱递给管家之前,江眠想了想,还是拿了几支抑制剂放进口袋里。   他现在没有积分兑换保命的道具,更拿不到晏家支线剧情的解锁权限。万一晏凌是个闻到信息素就要发狂的疯子,那可就难办了。   毕竟,他这具omega的身体是很柔弱的。   江眠默默想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朗姆酒的气息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味道浓烈而富有攻击性。江眠心中闪过警兆,手却不受控制地一抖,直接拆下了书房的门把手。   【嘀——请您注意遵守世界设定。】   骤然出现的系统提示音也无法打破此时的僵硬氛围。   晏凌坐在书桌前,面容冷峻,眼神淡漠,衬衫扣子系到最顶端。他毫无保留地散发出顶级alpha的威压。   怎么会有人初次见面就搞这样的下马威?   万一刚才推门而入的是一名普通的omega......被晏凌瞬间诱导至发.情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在这次尴尬而安静的对视中,江眠愈发可以确定,晏凌就是个疯子。   怪不得徐管家提前躲了起来。   怪不得这次的任务是阻止晏凌破坏小世界!   见晏凌一直不说话,江眠沉默半晌,转过身尝试将门把手重新装回去,结果却越弄越糟糕。   他无奈地将门把手放在书桌上,试探道:“这个多少钱?我可以赔给你......”   那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缓缓扫过他的全身,良久,江眠耳边终于传来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   “不需要,”晏凌淡淡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你看起来不太像我所知道的江眠。”   江眠直视着晏凌幽黑的眸子,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浓郁的信息素灌醉了。他一直很喜欢朗姆酒的味道,激烈的冲击感后是若隐若现的焦糖香气。   但是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些呢?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   他随意翻动了一下文件,也不在乎其中有多少详细至极的黑历史记录,大着胆子回道:“你看起来也不太像我所想象中的老公。”   闻言,晏凌居然没有生气,而是低笑了一声:“是么?”   “当然了,你第一次见面就想欺负我,”江眠吸了吸鼻子,早上哭过的眼睛此时还微微泛红,看起来好不可怜,“晏先生,你能不能把信息素收一收?”   然而晏凌眸中的笑意却忽然轻敛,目光再次带上些许怀疑与审视:“在你将门把手拆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回去了。”   “那为什么我还能……”江眠一怔,想起先前系统告诉过他的剧情,“怎么可能?”   在确定更换婚约后,江承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走了江眠的信息素样本,去做过匹配检测。   他和晏凌的匹配度很低,非常低。这本该是一段注定不会契合的联姻。   毕竟,绿茶和朗姆酒,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相配的味道。   所以江眠不应该还能继续闻到那股残留在书房中的浓烈朗姆酒气息。   “你到底是谁?”   晏凌观察着表情不断变换的江眠,冷冷问道。   “……系统,这是什么情况?”江眠比晏凌还要不敢置信。   【警告!警告!任务失败率上升至10%!】   系统没有理会江眠的问题,只是反复发出同样冰冷的警告声。   江眠有些着急。如果这次任务再次失败,他可能就要连夜打包行李住进组长家里了……穷困潦倒使人奋进。   只剩下个位数的任务积分,让向来佛系的江眠没有立刻放弃挣扎。空气中醉人的馥郁酒香更是加剧了他内心的冲动。   “我是你未婚夫。”江眠一边说,一边撕下了后颈隔绝气息的贴纸。   清清淡淡的绿茶香弥漫开来。   江眠敢发誓,他看见晏凌的眸子在下一瞬间变得发红。   他毫不犹豫绕过书桌,揪起晏凌的领带,献上了自己加入快穿局后的初吻,随即又迅速将后颈贴盖了回去。   这大概是晏凌头一次被一名omega如此冒犯。他被扯得微微仰头,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江眠的腰。   江眠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醉了,他顺势坐进晏凌怀里,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一下。   晏凌的唇瓣出乎意料的柔软,怔然模样也非常可爱。   “晏先生,你需要抑制剂吗?可以从我裤子口袋里拿。”   漂亮的omega轻声说着,笑容甜美。 第2章 ABO2   徐管家对信息素并不敏感,所以他对书房里的暗潮涌动一无所觉。   只是当家主告诉他,要把准备好的客房重新锁起来的时候,他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容稍微扭曲了一瞬。   晏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江眠的要求。   他本能地认为,江眠其实非常危险。   但他似乎有些奈何不了这个漂亮的omega,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内心转瞬即逝的悸动。   至少,他对江眠的信息素难以抗拒。   晏凌看着江眠白嫩的后颈,和那片薄得透明的贴纸,鬼使神差地如江眠所说,伸手拿出了抑制剂。   他尽可能不去触碰江眠的腿,江眠却故意贴了过去。   “听说抑制剂打多了对身体不好。”江眠勾着晏凌的脖子,弯唇笑道。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我的身体,江眠。”   反倒是乐在其中。   “怎么会?晏先生,等我们结婚以后,你就不需要抑制剂了。”江眠歪头暗示。   晏凌面无表情地将抑制剂打入血管内,眸子里那股压抑至极的火焰稍稍减弱,低声警告:“我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老公面前注意言行?”   江眠直勾勾地盯着晏凌,还故意曲起膝盖,蹭了蹭他紧实的腹肌。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在这个世界里更是拥有了omega独特的气质加持。   赶紧把晏凌勾引到手,或许能够降低他毁灭小世界的风险。   在原文剧情中,晏凌对他的白莲花弟弟求而不得,逐渐疯狂偏执,试图打压目前尚未出场的正牌攻程封,最终被江家和程家联手击溃。   但是在江眠看来……晏凌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小白花的alpha,更不可能做出争风吃醋抢omega的蠢事。   如果之前江眠走进书房时就被晏凌吓得嗷嗷哭,那么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被徐管家扔了出去。   如何才能治住一个毫不顾忌omega的存在?那当然是比他更加肆无忌惮。   江眠性子有些懒,做任务时也喜欢选择这样的捷径。   更何况,晏凌也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那所谓顶级alpha的压迫感……似乎对江眠威胁不大。   晏凌从头到尾都没有驳斥过老公这个称呼,说不定,他还有点喜欢。   但江眠并不打算彻底改口。   奖励要逐步递进,要一次一次地慢慢发放。   *   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中,他们一起下楼,吃了顿简单的晚饭。   徐管家站在旁边,看见江眠将面前的虾肉挑走时,险些心脏骤停。   【嘀——晏凌最讨厌的行为:挑食,已解锁。奖励积分+2,具体支线剧情请继续探索。】   江眠动作一顿:“晏先生,你不高兴了?”   晏凌没有回话,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江眠歪了歪头:“老公,帮我剥虾。”   徐管家:“……!”   徐管家万万没有想到,晏凌居然真的动了手,将虾一点一点剥好,放进江眠的碗里。   “谢谢,”江眠笑眯眯地夹起虾肉,蘸了酱汁送入口中,随后又直截了当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嫌弃我了?怎么,以为我是挑剔难伺候的小少爷吗?”   晏凌用手帕将指尖一点点擦干净,说道:“江眠,我对你一无所知。”   “唉,其实我也很想当一个任性的小少爷,但是你知道我在江家的地位……在被逼着嫁给你之前,我只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才有机会得到大家的一点点怜惜。”   江眠装作没听懂晏凌的意思,依据原文剧情线,托着下巴推测了一番绿茶的心理状态。   “被逼着嫁给我?”晏凌看了一眼江眠,“如果我想,这次的婚约可以现在就终止。”   “我觉得你不想,至少在遇见我之后。”   “你很自信,江眠。”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随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家伙,”江眠侧过身子,凑在晏凌耳边轻声道,“而我足够可疑。”   “有道理,”晏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些许阴霾,“但你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你是不是还想要被我亲亲?”江眠微微挑眉。   “……”   晏凌一时间没有反应,但他的信息素却如同提取到了什么关键词一般,疯狂而汹涌地席卷而出。   浓烈馥郁的朗姆酒香把江眠打了个猝不及防。   虽然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江眠不得不承认,晏凌的信息素很好闻。   对他胃口。   *   然而,主卧的设计实在不怎么讨江眠喜欢。   黑沉沉的窗帘,灰白的床单被褥……放眼望去没有一丝亮色,跟住在墓园里毫无区别。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眠摸着略微发热的后颈,打开行李箱,把玩具熊摆在床头柜上。   为了避免被晏凌的信息素继续影响,他没有耽搁,去主卧套间的浴室里洗了个清爽的澡,再将后颈贴严严实实地贴好。   趁着晏凌还在书房忙公务,江眠吹干头发,和系统确认了目前小世界的稳定程度,顺便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往床上一扔。   他们虽然要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晏凌目前还没有同意……和江眠盖同一床被子睡觉。   当然,同床共枕的要求已经足够得寸进尺了。用一次接吻挽救了险些下降的任务成功率,还能附加这样近水楼台的便利,江眠觉得很值。   其他事情,可以慢慢来。   他带来的被子是温馨的暖色系,上面还有可爱小印花,在色调冷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空气中隐约弥漫出清清淡淡的绿茶气息,与沐浴露的柑橘清香交织。   晏凌推开卧室门,敏感地分辨出了信息素的味道。他顿了顿,说道:“浴室不只有这一间。”   江眠能够清楚看见,晏凌手臂上忽然绷起的青筋。   他靠在床头不紧不慢地低头整理被子,露出一截白皙侧颈,轻笑道:“再忍忍,等我们领证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江眠却在被子里藏了好几支抑制剂。如果晏凌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大概会被江眠瞬间放倒。   然而,晏凌沉默半晌之后,竟然拿起换洗衣物,转身去了侧卧的浴室。   江眠微怔,随即抱着枕头扑哧笑了出来。   “系统,晏凌真的是反派吗?他究竟有什么理由毁灭世界啊,明明就好乖好可爱……”   【请您继续探索。】   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回答。   这让江眠感觉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他以前经历的穿书任务,大多都是要求他完美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顺便维持书中小世界的稳定。   虽然他的失败率有点高,但也算是见多识广。   但他从未见过和这次类似的特殊任务,也从未见过强大到足以毁灭小世界的反派。   他更不相信晏凌会为了他的便宜弟弟而发狂。   “晏凌的角色设定明明是商业天才,虽然看上去战斗力很强……但总不至于最后会开着机甲到处轰.炸情敌吧?”   江眠又一次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不管怎么说,先好好把任务做完、赚够房租才是要紧事。   快穿局现如今卷生卷死,实在是不适合他这样的佛系员工生存。   晏凌回来时带了一身热气,睡衣纽扣系到领口最顶端。黑发尚未完全干透,柔软地垂在额间,无端降低了他身上的攻击性。   江眠嗅着那股令人微醺的朗姆酒香,勾唇道:“晏先生,要来一个晚安吻吗?”   “等领证后再说吧。”晏凌在床边坐下,用江眠之前说过的话回道。   嗯?   江眠眸子微不可察地亮了亮。   晏凌这话的意思是……他真的愿意和自己结婚吗?   这任务,未免也太过简单了吧。   “怎么办,可是我有些忍不住了,晏先生,”江眠趁热打铁,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露出半张脸,轻轻笑道,“亲我一下。”   “......江眠,你不要后悔。”   晏凌喉结微滚,像是已经压抑到了极致一般,低声说。他居高临下注视着江眠,眸子黑沉,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   江眠无所畏惧地和晏凌对视,随后竟然被他一下按住了后颈。   “唔……”   薄薄的后颈贴只能隔绝气息,却抵挡不住略带薄茧的指腹用力摩挲。   那怪异而温热的感觉,让江眠一时间没有做出反抗,仿佛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狠狠叼进嘴里。   他从来没有在小世界里,遇到过如此气息危险的角色。   江眠心中闪过警兆,却继续醺醺然地抱住了晏凌的脖子,与他交换了一个深而绵长的吻。   朗姆酒的味道,实在太过好闻。   他们的信息素对于彼此而言,具有极强的存在感和吸引力。就像一艘航船行驶于无边黑夜时,忽然闯进了灯塔的光照范围。   只不过是,江眠暂时还尚未意识到这件事而已。   在唇齿分离的刹那,江眠抽出抑制剂,扎在晏凌的手臂上。   晏凌也任由他这么做了,沉默地放开了捏着他后颈的那只手,瞳孔幽深而看不出情绪。   江眠舔了一下微红的唇角,毫无愧疚感地把玩着手中剩下的抑制剂,笑道:“晏先生,你欺负我。“   究竟是谁欺负谁?   晏凌再次走进浴室,将门重重地关紧。   冷水汹涌冲刷而下,手臂上的刺痛感若隐若现。   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答应和一个危险的omega同床共枕。 第3章 ABO3   第二天一早。   江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抱着属于晏凌的那一团被子。   厚重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是天还没亮一般。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朗姆酒香,让他一点也不想起床。   “系统,现在几点啊?”   江眠许久没有动弹,舒服地眯着眼睛,懒洋洋问了一句。   【早上八点。】   被当作智能钟表使用的系统冷漠回道。   “这么早?那我再睡一会儿……”   【请走剧情,请走剧情,请走剧情。】   江眠:“……”   差点忘了,智能钟表一般都会自带叫醒服务。   他艰难地爬起来洗漱,在换下睡衣时略微思考了半晌,笑吟吟地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晏凌的衬衣。   徐管家看见江眠穿了这么一身衣服,瞳孔微微放大,却没有多说什么,还相当礼貌地请他下楼吃早餐。   态度比昨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晏凌呢?”   “江少爷,家主他已经去公司了。”   “这么早……他也不怕过劳死啊。”江眠把玩着手中的刀叉。   真是的,错失了讨要早安吻的机会。   吃完早餐,江眠没有想着立刻去走剧情,而是拿起手机准备先摸鱼一会儿。   然而到现在他才发现,手机里的未读消息早已经堆积成山。   江眠打开一看,原来是江月给他发了无数条长语音,其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哭泣表情包。   他随意点击播放了一条,便宜弟弟疯狂嘤嘤嘤的哭声穿透云霄。   “真厉害,居然能哭那么久……他是水做的吗?”   江眠有些无语,继续点开另一堆江承伟发的消息。   【晏先生对你还满意吗?】   【怎么不回复,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这个月的零花钱你别想要了。】   【眠眠啊,记得和晏先生提一下合同的事,要为我们江家的未来着想。】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把你那一肚子坏水都给我收好!】   江眠从头读到尾,感觉他这位便宜老爸颇有些精神分裂的嫌疑。   更何况……   “一肚子坏水?”他唇角微挑。   原文中那些绿茶的所作所为,在江眠看来尚且还算不上恶劣。   他的继母,在与江承伟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已经生下了江月。   私生子这个标签,本该毋庸置疑地贴在江月身上才对。   “等到完成任务了,说不定我还可以做点真正的坏事。”   【请您谨言慎行。】   ……好吧,今天也是需要继续推进剧情的一天。   江眠无视了系统的警告,没有回复任何人的信息,而是先给晏凌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晏凌过了很久才接通。   “晏先生,早上好~”江眠轻快道。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淡,仿佛昨晚发生的那些暧昧从未存在过。   江眠一愣。   他差点忘了,晏凌的私人手机号,是他提前从系统那里要来的。只需要0.05个积分,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但晏凌确实没有给过他任何联系方式。   这么一看,这个家伙还真是对他提防得不行。   江眠干脆直接轻笑着回道:“别忘了,我是一个很可疑的人。”   晏凌沉默半晌,沉声道:“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哎呀,这可不行。   “老公,我想去你的公司玩,好不好?”江眠软着嗓子说。   晏凌:“……”   十分钟后,江眠成功坐上了地下车库里那台加长款的黑色豪车。   与此同时,晏氏集团总部。   会议室里的众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   散会后,公司上下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热闹得如同过年。   茶水间里挤满了八卦人士。   “我绝对没听错,那个omega就是喊了晏总老公!胆子好大!”   “小道消息,据说是江家要和晏家联姻,之前我还不敢相信……”   “我去,江氏都落魄成这样了,晏总图什么?”   “不会真的有人能制服那个大魔王吧?!”   此时此刻,江月站在公司前台,恰好也听见了一些关于晏凌的窃窃私语,吓得瑟瑟发抖。   “我……我想找晏凌。”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我姓江。我是他的未婚夫……”江月鼓起勇气,咬牙道。   他今天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为了求晏凌放过自己的哥哥。   就算无法取消婚约,他也不愿意让哥哥代替自己,嫁给一个大魔王般的alpha!   江月在前台满头冒汗地交涉,而江眠看着系统直播这段剧情,简直乐得不行。   这朵小白莲的脑回路真是很有意思。   但他来到公司后,并没有理会便宜弟弟,而是依据晏凌给他发的信息,顺利坐上了那座私人电梯。   输入密码,直达顶层。   总裁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看起来和墓园依然差距不大。   冷冰冰的,唯有落地窗给房间提供了些许亮色。   “安静坐着。”   晏凌瞥了江眠一眼,视线在那件熟悉的白衬衫上停顿片刻,继续批阅文件。   不,安静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在楼下遇见江月了,”江眠一时兴起,故意可怜兮兮地说道,“他说,他才是真正你的未婚夫。”   “……”   晏凌没有理他。   “你是不是也更喜欢江月?晏哥,我也不想就这样拆散你们的,弟弟不会生我的气了吧?可是,这是父亲的决定呀……弟弟什么都有了,而我什么都没有。”   江眠软着声线,语气中的苦涩若隐若现。他还让系统给自己滴了免费积分的眼药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眠,够了。”   晏凌“啪”地放下文件,像是无法再继续忍受眼前这个omega的恶劣行径。   “我都演累了,你怎么还不哄我?”江眠施施然坐在了办公桌上,眸中依然浮着盈盈水光。   再不哄,他的便宜弟弟就要靠着白莲光环打动前台接待,成功来到公司顶层了。   “……怎么哄?”   看着那片松垮衬衣遮不住的漂亮锁骨,晏凌逐渐妥协。   “抱住我,然后亲我一下。”   “好。”   晏凌眸子黑沉,搂住江眠的腰肢将他抱到椅子上,随即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alpha的手大而有力,在江眠腰间流连。连接吻时也是如此动作粗暴,就像是被他逼急了一般。   然而,还没等他们继续做更多事,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惊诧的喊声。   “不要——!”   江月站在办公室门口,目瞪口呆。   不仅是他,将他带到办公室的秘书也目瞪口呆。   “老公,你需要检查一下公司的安全防护问题了。”江眠仰头啄了一下晏凌的唇角,漫不经心地笑道。   “晏,晏总……这位先生说他是您的……”秘书战战兢兢地试图补救。   “不管是谁都需要预约。再有下次,你就不用来了,”晏凌打断了秘书的话,他看向眼泪汪汪的江月,厌烦地皱了皱眉,“把他带走。”   “好,好的晏总!”   江眠感受到晏凌身上压抑的暴躁情绪,若有所思。   果然,晏凌确实非常讨厌江月这种小白花角色。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说,江月也有着一张漂亮的脸。   晏凌瞥了眼陷入思考的江眠,抬手揉着他微微卷曲的柔软发顶,补充道:“只有他不需要。”   于是,武力值为零的江月,被试图保住饭碗的beta秘书轻轻松松带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伸张他的满腹正义。   “哇……”江眠莫名感到一股身处狗血剧情中的爽快感。   “满意了?”   晏凌垂眸看着江眠,那股隐隐的暴躁感逐渐收敛。   “晏先生,你怎么这么懂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面子的。”   晏凌并未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而是意有所指:“但是关于和江家的合作,我不会给你面子,只看利益。”   “哦,那你必须要再哄我一下。”   江眠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扯着晏凌的领带轻笑。   他今天来晏式集团,就是为了走完这段与江月碰面的剧情。   在原文中,绿茶omega虽然被江家当作弃子,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努力想要在晏凌面前为江家牟取利益。   最终他甚至还试图偷取晏氏集团的机密文件,结果被晏凌当场抓获。   在系统帮他把自由度调高以后,江眠并不需要完完整整依照故事线走下去,最多把剧本台词念完就完事了。   反正,这个可悲的炮灰角色最后什么也没做成。   他的任务依然只有一个——阻止晏凌破坏书中世界。   *   晏凌的工作看起来非常枯燥无聊。   江眠坐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去休息室等我。”晏凌敏锐察觉到了江眠的困意,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中午我们吃什么?”   “我会让秘书给你送上来,”晏凌生硬地催促,“去睡觉。”   “谢谢晏先生~”江眠笑眯眯地应了。   休息室和晏凌的办公室相连。   这个房间看起来使用得不多,衣柜里挂着备用西装,没有任何外人的衣物,也没有丝毫omega的信息素残留。   “不错,是个安分守己的好男人。”   江眠满意地躺下来,隐约能闻到枕头上那股淡淡的朗姆酒香。   困意骤然变得汹涌。晏凌的信息素,好像真的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心感   这个地方也需要一个小熊抱枕。   *   等到补觉结束,江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也没有多想便直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于是,被喊上来挨骂的销售部门经理……就这样看到一个面容精致的omega,穿着明显属于他们晏总的宽大衬衫,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衬衫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直,白得反光。   “回去。”晏凌心中涌出一股微妙的烦躁。   他发现,自己不希望外人看见这样的江眠。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抱歉,你们继续,”江眠迷迷糊糊说着,从小茶几上抱起保温盒,睡眼惺忪的模样显得格外纯良无辜,“老公,你也要早点吃饭,不然对胃不好哦。”   “……嗯。”   晏凌在下属震撼的目光中,勉强应了一声。   江眠怎么可能会关心他的身体?   明明在昨天,这个可疑的omega还笑着扎了他两针抑制剂。   在别人面前喊他老公,说不定也只是故意做戏。 第4章 ABO4   午饭看上去出乎意料的精致,江眠揉着眼睛吃了两口,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系统,查一下食物来源。”   【滴——食物来源于:梨苑。】   系统不愧是全世界最方便快捷的搜索引擎。它不仅显示出梨苑的地理坐标,还附带了目前已解锁的客人评价。   这家餐厅的堂食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年底,而晏凌居然把它称为普通、健康的外卖......不仅如此,这次晏凌还特意备注,要提前将海虾的壳剥好。   似乎是看出江眠更喜欢吃那些不费劲的食物,他又多点了一碗鲜香细嫩的蟹肉煲。   “......啊,好贴心。”   江眠神情微怔,一时间忍不住去质疑剧情。   究竟是谁在乱传谣言?晏凌的性格最多是有些别扭,那所谓的暴戾阴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标签?   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他一定要去兑换原文,从头到尾看一遍。   *   江眠心里甜滋滋,相当享受地吃完了这顿价格高昂的外卖。   还没来得及重新睡个回笼觉,系统又开始催他继续工作。   没有安装感情功能的3.0版本,真是越来越像他最初接受快穿局培训时遇见的教导主任了。   “唉,不想打工……”他小声嘟囔了一句,重新坐回床上,抱住晏凌的枕头打开手机。   【程封:眠眠,你还好吗?】   江眠看着这个备注,陷入沉默。   他差点忘了,主角攻居然到现在才出场!   程封,S级alpha,地产龙头程家的太子爷。正牌攻的角色设定自然是又苏又强,而且他在原文中,基本没有任何追妻火葬场的戏份。   当绿茶炮灰故意操纵舆论去排挤江月的时候,程封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却会在暗地里主动送上些许看似温暖的安慰,所以最终才能成功赢得江月的心。   然而,在江眠“被迫”替嫁给晏凌之前,其实程封才是他原定的婚约者。   他们兄弟二人的婚约,就这样被江承伟偏心而明目张胆地替换了过来。   不知出于什么理由,这一次,程封在表面上依然无动于衷。   “说实话,这个剧情有点刺激……”   江眠饶有兴趣地猜测,绿茶炮灰对程封必然是有好感的,毕竟他们之前一直都有婚约。   于是他故意回复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哭泣猫猫表情。   【程封:哥知道你是不愿意的,我也不想娶江月。可长辈决定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   【江眠:怎么办,哥哥,这几天我做了好多噩梦......】   【程封哥:眠眠你别难过,没事的。等到江月和我定下来了,我们反而会有更多见面的理由,不是吗?】   【江眠:嗯,哥哥,我会一直乖乖等你。但是,弟弟他不会不高兴吧?】   【程封:放心,哥有办法。】   江眠关上手机,不禁勾唇轻笑起来。   嘴上说得好听,可omega终生只能被一个alpha永久标记。程封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江家分家产之前绝不站位?   这个正牌攻,目前似乎还没有被江月的白莲性情冲昏头脑。当然也有可能,他还在盘算着更多阴谋。   可惜原文中大篇幅都在描写江月是如何受到各路追捧,又如何走向人生巅峰,跟其他alpha有关的剧情也只是火葬场和情爱纠缠……具体细节,还需要江眠亲自去探索。   有意思。   就在这时,晏凌推门而入。   江眠依然抱着他的枕头,笑眯眯:“晏先生,你忙完啦?”   晏凌颔首,解开袖扣在床头坐下。   “忘记告诉你了,这个房间有高清摄像头。”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眠的表情。   晏凌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江眠笑容不变地想着,说不定,他刚才和程封的那些你来我往虚情假意,都可以在监控中被查到?   这个alpha有点变态啊。   于是江眠微微挑眉:“那如果......我们在这里做一些坏坏的事情,是不是很刺激?”   “你还想再让我打多少次抑制剂?”晏凌抱起手臂。   “晏先生,omega的第一次很重要。就算是临时标记,我也想要有更多的仪式感,”江眠弯眸笑道,“当然,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我们可以明天就去结婚。”   “好。”   “……你答应了?”   江眠歪头凑近,发现晏凌依然眸子黑沉,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得寸进尺地扯着晏凌的袖子,软声道:“那还有,我不要签那些复杂的婚前协议。如果以后你想离婚了,可不能让我净身出户。”   “江眠,你似乎很笃定,以后我会想要离婚。”晏凌按住江眠试图作乱的那只手。   “怎么会?我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江眠没有反抗,而是顺势坐进了晏凌怀里。   晏凌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窒。   他抬手捏住江眠的后颈,沉声道:“就像你之前说过的。江眠,你很可疑,所以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江眠莫名又有一股被猛兽盯上的危险预感,饶有兴趣地笑起来:“我拭目以待。”   *   江眠知道,晏凌虽然会被他的信息素牢牢吸引,但平日里依旧对他相当警惕。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在睡觉之前,他主动把自己和江承伟的聊天记录翻出来,明晃晃地给晏凌看了一遍。   【江承伟:怎么样了?帮爸爸催一催合同进展。】   【江眠:爸爸对不起,晏先生不允许我随便打探公司的消息,但我会努力的。】   【江承伟:没用的东西,早知道我当初就把你丢进孤儿院里!】   【江眠:盛鼎地产项目书.pdf】   【江承伟:眠眠啊,爸爸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怎么办晏先生,我爸爸像个笨蛋一样……”   江眠故意一脸无奈地抱怨道。   “拥有这样的父亲,你似乎一点也不难过。”晏凌若有所思。   江家祖上阔过,但这近十年来一直只能靠吃老本来维持运转。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江承伟年轻时只知道花天酒地,如今想要振作起来了,个人能力却依然非常平庸。   江眠笑了笑,轻声说:“因为,现在我有你了呀。”   晏凌一顿,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许,随后看似平静地道:“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去登记。”   “好早……晏先生,你以后能不能叫我起床啊?”   晏凌没有说话。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想要永远将其埋藏在心底。   他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江眠紧紧抱住了腰,而且差点无法挣脱。   这个omega表面上纤细柔弱,但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看见晏凌不搭理自己,江眠微微蹙眉,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晚安吻。”   晏凌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江眠白皙细腻的手腕:“这一次,你把抑制剂藏在哪里了?”   “老公,亲亲。”江眠毫无愧疚地笑。   床头那一盏暗色台灯,将他精致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愈发柔软无害。   晏凌沉默半晌,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短短两天,晏凌的接吻技术,已然有了十足的进步。他不再只会凭借本能去啃咬,而是懂得顺着江眠喜欢的方式,轻蹭厮磨。   江眠惬意地嗅着弥漫于空气中的信息素,又将微红唇瓣贴在晏凌耳边,软软问道:“对了老公,昨天下午那次……是你的初吻吗?”   “嗯。”   “好乖,”感受到箍在自己腰侧的手缓缓收紧,江眠轻笑了一声,“那你以前,标记过其他的omega吗?”   “没有。”   alpha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乖得不行。江眠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很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反派角色。   在晏凌的忍耐接近临界点之前,江眠满意地按下了休止符。   “晏先生,今晚就这样抱着我睡,好不好?”   “……”   晏凌想起早上发生的事,不动声色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他把被吻得软绵绵的omega包进被子里,又将边角掖得严严实实。   床中间有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分界线。   *   与此同时,喧嚣酒吧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过度饮酒对于单身的omega而言,是极其容易引起意外发.情的危险因素。   而这个omega若是等级较高......他散发出的大量信息素,很可能会让方圆一公里内的alpha都难以自控。   所以,每一个可以正常营业、日夜不息的热闹酒吧,都自带了城里颇有势力的家族背景。   安保人员装备齐全,训练有素。应急用的抑制剂和腺.体贴,也是二十四小时免费供应。   “恭喜程少即将抱得美人归!”   程封坐在楼上包间,欣赏着舞池里醺醉扭动的人群,志得意满地举起酒杯。   城中的二代们都喜欢捧着程封,不仅是因为他性格爽快又会玩,而且,从这位太子爷手指缝里漏出的资源,放在外面或许会让人抢破了头。   “幸好程哥的婚约对象改成了江月。要是让‘那位’和江月结婚,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那位,特指晏凌。   这些向来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们,像是有一种共同的默契,从不会在公开场合提到晏凌的名字。   程封把玩着玻璃杯壁,意有所指:“江眠和我说,他到现在还没有被标记过,碰都没碰。”   “哈哈哈哈,怕不是被‘那位’嫌弃了吧?”坐在旁边的何远笑着迎合道。   李文搭上何远的肩膀,说:“我看,是那个小绿茶还对咱们程哥恋恋不舍,在那里守身如玉呢!”   程封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甚至还开始肆意评价:“江眠那幅皮相还是不错的,细皮嫩肉,不比江月差。”   “程哥,你是想一次尝两个?”李文挤了挤眼,再次举起酒杯。   程封没有反驳,笑着和李文碰了一下,仰头将啤酒灌入喉中。   等到他彻底掌握江家的资源,晏氏集团又算得了什么?   那两个漂亮的omega,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5章 ABO5   【嘀——!嘀——!嘀——!】   今天的系统,采用了更为惊悚的叫醒方式。   “嗯……”   江眠挣扎着缓缓醒来,正想开口投诉系统催命般的铃声,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晏凌的怀里。   这里是……他昨天才坐过的车后座。   车窗外,是刚开门不久的婚姻登记处。   江眠依然有些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晏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换上了一身正装,和晏凌的西装款式配套,连袖扣都是情侣款。   “醒了?”晏凌看着江眠毫无防备的无辜模样,心情莫名变得有些好,“再这样睡下去,你就算被人卖掉了也不会察觉。”   “唔。”江眠茫然地应着,默默和系统交流了一番,确认是晏凌亲自给他换的衣服。   而且晏凌从头到尾,一点儿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的意图。   他被晏凌牵着手带下车,喃喃道:“真的不需要我签婚前协议啊?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   “不需要。”晏凌揉了一下江眠的发顶,又微微皱起眉,帮他整理好有些歪扭的领带。   就算是晏凌,来到婚姻登记处也需要乖乖排队。只不过江眠的长相非常吸睛,在这四处弥漫着浓郁信息素的地方,显得尤为瞩目。   晏凌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只需面色稍冷,便成功隔绝了大半的目光。   没有人会想在这种时候,挑战一个顶级alpha的占有欲。   似乎是担心江眠还在打瞌睡,晏凌让徐管家送来了一杯咖啡,无糖加奶。   新鲜奶香与醇厚的咖啡味交融,江眠笑眯眯地接过杯子,捧在手里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口味的呀?”   “从你那份假冒伪劣的个人资料里,”晏凌意味深长地说,“我只是在一点一点验证,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噗——老公,你真的好可爱。”   “……”   晏凌对于“可爱”这个词没有任何反应,但看上去,似乎也不是非常反感。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却在看到他们时精神一振。   “您好,请将身份证放在此处进行感应登记。”   “身份证?”江眠怔了一下,茫然地看向晏凌,而晏凌......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他们两个人的证件。   说起来,江眠还真没考虑过自己的身份证件都放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来到晏凌手中的。   “江眠,你真的很容易被人卖掉。”晏凌重复了一遍。   闻言,江眠弯起眼睛:“那晏先生要记得把我买下来哦。”   婚姻登记的流程走得很快,随着工作人员“啪”地盖下两个印章,他们就这样被正式绑定在了一起。   【嘀——任务成功率上升15%,请继续努力。】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江眠松了口气。   他没有猜错,和晏凌结婚就是一条完成任务的超级捷径!   因为太高兴,江眠直接转身揽住晏凌的脖子,亲了他一大口。   “新婚快乐,二位的感情可真好。”工作人员笑着恭喜道。   “谢谢。”晏凌搂着江眠的腰,眼里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然而,拍结婚照的进展却没有那么顺利。   摄影师有些畏缩,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般清了清嗓子: “右边这位先生,您可以笑一笑吗?”   截至目前为止,江眠还没有见到晏凌露出过看起来很开心的笑容,所以他也跟着饶有兴趣地戳了戳晏凌:“老公,笑一个?”   晏凌沉默半晌,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于是,最终的结婚照成品,就是笑得眼尾泛红的江眠,以及面无表情、眼神仿佛能够杀人的晏凌。   “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晏先生,你真是太可爱了……”   江眠一边止不住地笑,一边拿起结婚证拍了张照,却没有打算发在任何社交平台上。   他将脑袋搭在晏凌肩头,蹭了蹭: “对了晏先生,我们结婚的事情,暂时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好,”闻言,晏凌眸子微沉,却没有追问什么,“我母亲想要见你,今晚回老宅和大家一起吃顿饭。记得表现好一点。”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江眠精神一振。   重点来了,晏凌那神秘的、原文也没有详细提及的母亲!   晏凌盯着兴致高昂的江眠,没有说话。   其实……如果不是江眠要求把这个消息再多瞒着一会儿,他并不介意,公开表明自己已婚的消息。   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故意表现得模糊不清,让外界去猜测谈论,究竟是江眠的恶趣味,还是另有所图?   *   晏家曾经的主宅,与晏凌所居住的别墅风格截然不同。装修富丽堂皇,还保留了不少上个世纪的古董旧物。   但是据原文剧情描述,晏凌在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主宅里住过。最多也只是每年除夕夜会回去看望母亲,每次停留都极为短暂。   这次家宴,更像是他为江眠破例而办的。   江眠发现,晏家所有人都在晏凌踏入餐厅的那一瞬间,变得非常安静。似乎是害怕将他惹恼了一般。   “哎呀,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唯独晏凌的母亲笑吟吟地迎上来,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氛围。   她是一位保养得很好的女性omega,化了清淡的妆容,气质温柔端庄。   “晏妈妈,您也好漂亮呀!看起来就像是晏凌的姐姐呢。”江眠露出格外乖巧的笑容。   他装乖的样子很讨长辈喜欢,成功得到了晏母一连串的夸赞,以及一个价格高昂的玉镯子。   晏母从始至终都对他相当和善,所以江眠不仅愈发好奇,为什么晏凌几乎从未提起过她的存在。   就连现在,晏凌也当作没有看见她似的保持着沉默,而晏母依然笑容温柔地安排大家入座。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晏凌带着江眠在首位坐下,晏家人也立刻坐得端正笔挺,等到晏凌动筷子才敢开始吃饭。有些人看年纪分明就是晏凌的长辈,却还要主动敬酒说好话,像是提前背下了好词好句大全集一般,显得分外僵硬而畏惧。   当然,这也可能是做贼心虚。江眠若有所思,也跟着装作毫无察觉,继续扮演乖孩子。   面对每个人的主动问好,江眠都会笑吟吟地礼貌回应,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晏凌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会给他夹几筷子菜,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嘱咐道:“你别喝太多。”   “好……”江眠偏过头,在晏凌耳边轻笑,“怎么办,我现在更想喝朗姆酒了。”   晏凌一顿,低声说:“不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晏凌,现在你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公了,晚上……可以发生很多事,很多很多。”江眠用讲悄悄话的音量,软声暗示道。   他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晏凌的大腿,又被晏凌一把按住。   “江眠,你不要后悔。”   晏凌按着他的力度很重。江眠微微勾唇。   “你也一样,晏先生。”   *   他们回到家时,徐管家早已知趣地默默隐去身影,还在家中各处摆放了些许颜色漂亮的花卉。   就像是好事真的要成了一般。   江眠觉得自己似乎被酒意冲昏了头脑,也想要立刻直入正题。   他一边关门一边脱下外套,随即扯住了晏凌的领带。   “晏先生,一起去洗澡吗?”漂亮的omega因为酒精而脸颊微红,跃跃欲试。   然而此时的晏凌却格外清醒。他其实很想先坐下来,跟江眠认真谈一谈,再去考虑床上的事情。   他抓着江眠的手腕,嗓音低沉:“你不喜欢我,江眠。”   “嗯……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变得扫兴呢,”江眠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倚在晏凌身上,眼里带着朦胧醉意:“晏先生,比起你,我更不喜欢别人。”   “omega这辈子只能拥有一个alpha,江眠,你真的没有机会反悔。”晏凌黑沉沉的眸子里,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究竟是谁口口声声说过,就算是第一次临时标记,也必须要有仪式感的?   那么江眠这随意而迫不及待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   “我知道啊,所以……晏先生你才是最好的选择,”江眠丝毫没有意识到晏凌的情绪波动,低头解起了他的衬衫纽扣,“因为你特别有意思,特别可爱。”   江眠确实不曾关注过喜欢与否的问题。   喜欢这个词,对于长期穿梭于各种的小世界的任务者来说,没有太多意义。   在他看来,晏凌其实非常秀色可餐。那么只要足够有趣,江眠并不介意在完成任务之前,和晏凌一起渡过这段短暂而愉快的生活。   只是晏凌此刻莫名其妙的犹豫与推据,让江眠有些不耐烦了。   他报复般地伸手按住了晏凌的后颈,在那微微鼓起的腺体上摩挲。   “你说,为什么alpha也会有腺体呢?”江眠轻笑道。   看着晏凌瞬间变幻的脸色,他不禁揉了又揉。   “……放开。”   “不放。老公,我好想咬一口。”   “江眠,你……”晏凌正想要再次拒绝,可江眠却已经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试探地咬了上去。   “唔……”   晏凌浑身僵硬了一瞬,酸酸麻麻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穿过全身。   omega明明不能注射信息素,却依然让晏凌有一种……被标记的错位感。   “怎么办,你真的好可爱。”江眠低声说,闻着他脖颈间逐渐浓郁的朗姆酒香,又开始轻吻他的喉结。   醉醺醺的omega,似乎是被酒精与过于契合的信息素所彻底影响,直接把alpha给按在了沙发上。   “江眠……住手。”晏凌的呼吸也逐渐粗重,嗓音微哑。   与之前相同,晏凌再一次明确地认识到,他其实根本无法反抗江眠。   他觉得这个世界像是彻底乱套颠倒了一般,手腕生疼。   但晏凌发现,自己所在意的根本不是“无法反抗”本身,而是江眠随性而为、漫不经心的态度。   这个过于漂亮的omega,更像一只来去自由的小猫。   时不时凑过来软软地跟他撒娇,可被惹恼了就会干脆利落地给他一爪子。在彻底对他失去兴趣之后,或许还会直接跑得无影无踪。   到了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他该做什么?   “晏先生,我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好不好?”   omega的嗓音甜美动听,浸着馥郁酒意,像是在用爪子轻挠他的心。   晏凌忽然松了力气,仰起头,看向天花板那盏浅白色的照灯,任由江眠吻着他的侧颈。   【警告!警告!任务成功率下降10%!】 第6章 ABO6   警告声如同一盆彻骨冰水,将晕乎乎的江眠泼醒。   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被自己按在沙发上的alpha。   晏凌偏过头,喉结微滚,胸腔随着呼吸起伏,却又格外安静。侧脸轮廓在暗淡灯光下的阴影,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   虽然任务成功率只是系统提供的参考值,但在这个世界里,跟晏凌的心理状态密不可分。   江眠缓缓松开了手。   或许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馥郁而浓烈的信息素么,他今晚像是被彻底冲昏了头脑。   察觉到江眠的迟疑,晏凌发出了一声低不可察的苦笑。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嗓音微哑:“江眠,你要做就做吧。”   江眠再怎么没有感情经验,也明白现在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   但是,他真的不太会哄人。   陷入无尽沉默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尚未平息的呼吸声。   江眠想了想,低头吻了一下晏凌的唇角,软声道:“晏先生,是我不对。”   晏凌敛着眸子,任由江眠摆弄。   他靠在沙发扶手边,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红印鲜明,重获自由后却只是无力地垂在身侧。   衣领凌乱,领带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脖颈遍布着星星点点的吻痕。   “你没有错。”   在今天早上还西装革履去结婚的男人,被折腾得乱七八糟,却依然如此说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嘲。   江眠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痒意在心底缓缓滋生。   他安静了半晌,将隔离贴撕下来,牵着晏凌的手,一点点抚上自己后颈的腺体:“晏先生,要不要标记我?”   晏凌抬眸看向江眠,再次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他捏着江眠的后颈轻轻摩挲,似乎被omega温柔的信息素安抚了些许,低声道:“这样的安慰方式,很拙劣......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与其说是安慰,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施舍。   “怎么会勉强呢?”江眠亲了亲晏凌的手腕,“晏先生,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   “说得对,”晏凌将衬衫纽扣一颗一颗解开,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你从来不会勉强自己。”   抑制剂的针孔依然清晰可见。   江眠是理亏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解决方式。   他俯下.身,温热唇瓣贴着晏凌的耳廓磨蹭,软声道:“那我们今天都不要勉强,只做一点开心的事情,可以吗?”   没等晏凌回话,纤长指尖已然轻轻划过他略微绷紧的腹肌,按住冰凉的皮带扣,扯了扯。   “老公,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无事晏先生,有事叫老公。   偏偏晏凌还就是吃这一套。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被吃得死死的。   *   第二天早上,晏凌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没有早安吻,就没有起床的动力。   江眠懒洋洋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回忆着昨天的事情叹气。   仔细想想,其实他们现在的进展……只不过是可以盖着同一床被子、互相帮助而已。   他不太理解晏凌那复杂又矛盾的心态,目前解锁的反派隐藏剧情,也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系统,以后如果我喝醉了,你就帮我打一针醒酒剂行不行?”   【嘀——醒酒剂积分:200/支。是否开通自动购买权限?】   “……否!”   买不起,真的买不起。   无论怎么困惑于小世界里的情情爱爱,江眠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在他积分少得快要揭不开锅了!   江眠抱着枕头,想给晏凌打个电话,却发现晏凌提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来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冷静?”江眠微微挑眉。   昨晚,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他们已经称得上是“坦诚相对”了,甚至还在洗澡时又互相帮助了一次。   过于契合的信息素,让事情变得更加顺利。后来江眠忍不住重新咬上他的脖子,看见晏凌因这陌生异样的感觉而强忍颤抖,才开始轻轻地舔舐安抚。   晏凌对他,真的非常纵容。   所以江眠并不感到担心,也没有主动找去公司问情况。   不过……晏凌没有在昨晚选择标记他,还是让江眠有些小意外的。虽然他也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否要在一个书中世界里被打上任何人的标记。   或许omega天生会对自己的alpha表露臣服,但江眠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omega。   既然系统并未再次警告成功率下降,那么等到剧情该推进的时候,他自然可以与晏凌更进一步。   相比起为了任务而思考头痛,江眠更愿意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比如,看见晏凌露出更多可爱的反应。   *   晏凌的腺体到现在依然隐隐作痛。   他早上系领带时,发现后颈传来了一阵无法忽略的针刺感。   直到照了镜子他才看见,那个在alpha身上毫无用处的腺体,居然已经变得有些红肿,连小小的齿印也清晰可见。   “那个家伙,昨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alpha被咬了腺体该怎么办?   搜索引擎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晏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咨询医生。如果真的去问了医生,那么,江眠的异常之处可能也要瞒不住了。   是的,晏凌正在不由自主地……帮江眠遮掩这些容易露出马脚的事情。   明明世界的规则和常识都在江眠手中乱了套,他却依然在为这个没有良心的omega着想。   他已经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晏凌原本愿意接受婚约,只是因为alpha需要一个omega,仅此而已。   当他的母亲提起联姻,晏凌便顺着她的话选择了一个最好控制的家族。在那个时候,江家两兄弟无论是谁嫁过来,实际上,对晏凌而言都毫无所谓。   但现如今,江眠那极致的不可控,甚至让晏凌开始无端猜测,真正的“江眠”或许已经被杀死埋在了某处。   哪怕把可能性扩大到了近乎玄幻的层面上,晏凌却依旧没有觉得反胃和厌恶。   他无法否认自己对江眠的好感。   这个漂亮又危险的omega,对他软绵绵地撒娇也好,笑嘻嘻地做坏事也罢,晏凌都可以接受,甚至是纵容。   他现在真正难以接受的……不是江眠,而是自己。   没出息。   这股莫名的憋气感,让晏凌变成了一个行走的低气压制造机。   即便侧颈的吻痕藏都藏不住,可他还是脸色乌云遍布,眸子黑沉吓人,任谁看见了都忍不住打哆嗦。   走进晏总办公室再次成为了一项绝命挑战,原本就犯过错的beta秘书更是被吓得哭着走了出来。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回事……晏总被小美人甩了?”   “难说,谁敢主动甩我们晏总,不要命了啊?”   “等一下,那个omega是不是江家的大儿子?他以前跟我弟一个大学,好像还挺有名,但是后来退学了。”   “有瓜?!小王,速来二楼茶水间详谈!”   *   徐管家隐约能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但他依然对江眠恭恭敬敬。   因为这氛围越是不对劲,晏凌对江眠的纵容就越是显而易见。   晏凌口中所谓的冷静一下,似乎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为了避免刺激到他,江眠也表现得一如往常。   没错,一如往常。   每天等到晏凌回来,照例要他亲亲抱抱,黏黏糊糊地牵手说话,情绪到位了还可以互相帮助。   在互帮互助中,江眠逐渐发现,晏凌非常擅长忍耐自己的情绪。于是他买了一个可以内外翻转的双色毛绒玩具。   彼时,江眠正揉着晏凌湿润的黑发,弯唇道:“如果不开心了,就把画着哭脸的那一面翻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我就会来安慰你啦。”   而晏凌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强忍喘息,贴着江眠的后颈轻吻了几下。   但在接到母亲的一次来电之后,晏凌居然真的将毛绒玩具反转了过来。   江眠见状立刻扑进晏凌怀里,缠着他要亲亲,笑容甜美,闭口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表面上只是一个毛绒玩具,却恰到好处击中了某位习惯于隐藏心思的alpha的......痛点。   江眠趁热打铁,把可爱小熊玩偶也塞进晏凌的公文包里,要求他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摆一个,还要在休息室里也放一个。   哪怕晏凌不明说,江眠也知道他喜欢得不行。   “这就叫作,给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学会的。”江眠笑眯眯,咬着芝士棒对系统说。   而这次……系统也无法反驳。   它是一个只会理智思考的机器,负责为快穿局任务者提供各种各样的数据参考,但是,江眠明明什么补救也没有做!   任务成功率只下降过那么一次,晏凌很快就逐渐收敛了某些不可说的极端念头。后续的数据稳稳当当,在江眠黏黏糊糊地多喊了几次老公之后,还又上升了0.5%!   系统真的看不明白。   而转眼间,一个小小的剧情节点终于到来。   程封主动约了江眠出去吃饭。   原文中,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眠不堪忍受晏凌的“可怕”,向唯一还对他态度尚可的主角攻求助。   不巧的是,晏凌今天也会外出应酬,而且那场饭局的位置离他们很近。然后,晏凌会从别人口中得知,江眠正在偷偷会见程封的消息。   从此,这个炮灰配角的命运更是一路走向下坡。晏凌不仅彻底收回了对他的容忍,还故意留给他一份全是错误信息的文件,让他在江家和程家那里成为更大的罪人。两面不讨好。   但对于现在的江眠而言,这场剧情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尾。   江眠甚至有些小期待,晏凌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系统看到他唇角挂着恶劣的轻笑,已经开始考虑在这次任务结束以后,立刻申请更换宿主。   它无法理解。 第7章 ABO7   江眠没想到,今天程封居然也把餐厅的位置定在了梨苑。   嗯,对晏凌而言只是普通的外卖,对程封来说,却是最适合在omega面前摆阔的场所。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   江眠没有让徐管家送他,而是自己打了辆的士悄悄离开,力求将剧情的展开完善到极致。   毕竟,最近他的生活有些枯燥。   江承伟经常会催问打探消息,可时机未到,江眠只好无聊地跟他虚与委蛇。而江月......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分享日常风景照和快乐心情,在那场震撼的办公室相遇过后,还依然会主动来问江眠过得好不好。   他这个便宜弟弟似乎是朵极其纯粹的小白花,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阴谋细胞。   所以新剧情已经成为了江眠目前最期待的事。   “程封哥,好久不见。”   这一次,江眠特意穿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后颈贴也换成清淡的浅绿色。   他露出一幅温柔而隐隐带着苦楚的笑容,眼睛也揉得微红,看上去泫然若泣。   “对不起,都是哥不好,”程封看上去似乎也很吃这套,他剑眉微蹙,尽情展现暖男人设,“眠眠,你看起来瘦了好多。”   “……”   说实话,这几天江眠不仅没有瘦,还在徐管家的精心嘱咐下,硬生生吃胖了一点。   但他也乐得扮演傻子:“嗯,我吃不好,睡不好......程哥,我想你家厨师做的糖醋鱼了。”   没错,糖醋鱼就是原文里炮灰和主角攻唯一共有的回忆。虽然江眠本人最不喜欢吃鱼,因为挑刺实在太麻烦了,就像剥虾一样,他懒得动手。   梨苑的饭菜精致,摆盘赏心悦目。而程封在他对面坐得端正笔挺,看向江眠的目光带着温度,仿佛他真的想要关切,却又无可奈何。   江眠见到时机对了,便开始照着系统给他的台词念,眼里透着些许担忧和落寞:“程封哥,我弟弟对你还好吗?他年纪小,可能更喜欢耍脾气一些,哥哥千万别介意。”   “唉,他太爱哭了,上次还和我说,要把婚约更换回去……岳父舍不得骂他,我也很无奈,”明明绿茶的真面目早已经被戳破,但程封居然也配合着微微摇头,还主动给江眠夹菜,闻声道,“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像你。眠眠,还是你更懂我。”   程封给他夹的不少菜,都是那个绿茶omega爱吃的东西,还真是有心了。江眠不动声色地将其扒拉到碗底,一口都没碰。   说实话,现在的程封看起来,对江月确实没有什么好感。   一个omega,居然敢在自己未来的alpha面前说要更换婚约……这确实称得上是一种侮辱。在这个世界里,因此互殴而吃了一晚上牢饭的alpha大有人在。   江眠想起主角受如同直线条般的脑回路,不禁有些好奇,程封在听到江月那些无心的话时,是不是会气得要死呢?   不知是否是因为双方都在演,他们的交流很顺利,说着说着便情深意切地对视起来,感情“迅速升温”,开始在饭桌上互诉衷肠,各自说起了自己现在的生活。   程封主要在说自己如何擅长管理公司,比如父亲已经承诺早日把遗嘱立好,一分钱也不会留给私生子们,分公司今年盈利多少多少……他似乎致力于给自己塑造一个潜力无限的形象,不断暗示着,他比刚刚接手晏式集团时的晏凌还要厉害。   而江眠心里乐得不行,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叹与倾慕之色,随即又凄凄惨惨地讲述了一番自己被无视冷遇的日子,顺便还在其中暗藏了几分对程封的思念。   一拍即合。   “程封哥,我想我是逃不掉了。”   江眠轻声说着,浓密睫毛微微颤动,琥珀般的清透眸子变得朦胧,隐约浮着一层水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整日躲着他,像是在躲一个噩梦。”   “别怕,哥帮你想办法。”   程封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一般,低头沉吟半晌后温柔道:“这样吧眠眠,不要看见晏凌就躲,你……换个方式,在他面前打扮得漂亮些,多说一点好话,夸他,说不定他还会喜欢上你呢。”   “真的吗?我还以为……现在全世界都讨厌我,”江眠垂眸轻道,“程封哥,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那么好。”   “眠眠,自信一点。只要是alpha都会喜欢你这样的omega,不会有问题的。”   “好......我明白了。”   “哥这边也会想办法帮你,东区最近的那块地皮竞标就被我们程鼎拿到了,晏凌他一口汤都没喝上,”程封见到江眠的态度松动,趁热打铁暗示道,“你乖乖帮哥盯着晏凌,以后等我们吞下晏氏集团,你就自由了。”   “生意上的事情我听不懂,是我太笨了,”江眠哽咽着点点头,认真扮演着在大学被戳破绿茶伪装后,直接办了休学的小笨蛋,“但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听哥说的话去就好,眠眠你放心,等时机到了,我会一步一步教你怎么做的。我们一起努力,哥一直都会等着你。”   说完,程封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深情,想要伸手抱一下江眠,而江眠却顺势躲开,趴在桌子上假哭,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如同淬着冰碴的声音。   “程先生,请问,你想对我的omega做什么?”   “……晏总?”程封回过头,瞳孔微缩。   晏凌眸子黑沉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程封试图张口解释,却被晏凌那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压制得无法动弹,脸色也变得惨白,好半天才咬牙挤出了一句:“幸会。”   “晏先生,我、我们没有......”江眠眼睛通红地看向晏凌,哆嗦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晏凌看都不看江眠,没有丝毫收敛,就这样不留情面地将程封压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呼吸急促的狼狈模样。   “再有下次,程家可以从这里滚出去了。”他淡声道。   虽然程家是地产龙头,但晏氏集团不仅多面开花,而且他们主攻方向是抑制剂的制造与研发,一直都受到上层的大力扶持。抛去地产本身,程家不会有任何竞争力可言。   天凉王破,在书中世界观里实施起来非常简单。这也是为什么江眠无法理解,最终程封会有能力和江家一起打败晏凌。   这个剧情大有问题。   等到一旁“仓惶颤抖”的omega被晏凌“强行”带走,程封才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摸了一把自己手心的冷汗,额间逐渐绷起青筋。   随即,他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容易被愤怒支配的alpha那样,咬着牙将手边的碗筷全部砸了个稀碎,又把整张桌子也掀翻过去,狠狠踹了两脚。   然后……程封赔偿了梨苑五万的损失费,每年与后年的预约订单也被全部取消。   梨苑似乎来头不小,没有把程封列入顾客黑名单中,也只是勉强顾及着程父的面子。   *   与此同时,在开往别墅的车上。   江眠乖乖坐在晏凌身边,用袖子擦着眼泪。   “你去见程封做什么?”晏凌紧紧盯着江眠,黑眸里像是有暴雨盘旋的前兆。   他嗓音里隐隐压抑的怒意,似乎只需要再添上一丝火星就能彻底引燃。   “晏先生,你别急,等我先哭完……”   话音刚落,江眠就被晏凌狠狠按住了后颈。浓烈的朗姆酒香在车后座彻底爆发,如同一个囚笼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晏凌凶狠地吻上他的唇,动作近乎撕咬,他近日的忍让纵容已然消失无踪,唯独眼底深深的占有欲一览无余,在这个粗暴的吻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眠没有伸手推据,而是软软地靠着他,唇齿微张,眼尾泛着莫名的红。   怀里omega毫不反抗的配合,让晏凌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但他还是紧紧箍着江眠的腰,沉声道:“说吧。”   “老公,你又欺负我……”   江眠低低喘着气,靠在晏凌肩头,像是过了许久才缓过来。他依旧水润的眼眸满是无辜:“你不明白吗?我想帮你戳穿他的阴谋诡计。”   “我还需要你来添乱?”   晏凌眉头紧拧,语气难得地有些烦躁。   他像个傻子似的从饭局上抽身离开,走进梨苑的包间之前,想象过很多可能的情况。   但这都比不上他第一次看见江眠落泪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结结实实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愤怒与担忧彻底填满。只差那么一点,他就想彻底废了程封。   可江眠却能在转眼间就变得如此漫不经心。   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认真对待任何事物,包括这段稀里糊涂的婚姻,包括他晏凌。   晏凌逐渐看明白了一个真相。   ——除非被逼到无路可走,否则江眠只愿意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而他晏凌,就是江眠目前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这个兴趣消失了……或许,江眠也会消失。   晏凌这样想着,心里那些不该有的疯狂念头再一次疯狂滋生。   【嘀——任务失败率上升50%,下降40%,上升30%……】   江眠一怔。他吸了吸鼻子,将系统调成静音模式,直接跨坐在晏凌腿上。   “不需要就不需要,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晏凌死死盯着江眠,眸色黑沉幽深,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怎么,你以为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江眠任由晏凌掐着自己的腰,舔了舔唇。   他唇角在刚才破了个小口,尝着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与浓烈酒香混在一起......恰到好处。   “不,我知道的。”   分明气氛十分紧张,江眠却缓缓勾起唇角,轻笑起来。   “但是如果你凶了我,想继续欺负我,还在心里偷偷骂我......”   “那么这一次,就要换我来欺负你了。” 第8章 ABO8   江眠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即便以前做任务时经常容易出岔子,江眠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行事方式。   毕竟,他学不会亏待自己,更不会为了赚积分而委曲求全。   愿意在晏凌面前耍赖撒娇,也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很对他的胃口,还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但他依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车外景色变换,在十字路口停下时,熙攘人群陆续经过,好似可以透过车窗看到内部的景象。   而江眠把晏凌的领带扯了下来,衣领拉开,按着袒露锁骨慢条斯理地摩挲,轻声道:“你最好不要反抗。”   晏凌不知道该如何平衡自己的情绪,酝酿许久的怒意,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怎么会反抗呢?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想过。   他怔然松开手,无力垂在身侧,又再一次缓缓攥紧。   江眠低头咬着他微滚的喉结,略带凉意的手不断向下,隔着衬衣在胸前恶劣地把玩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扯住了他的皮带。   男人呼吸一窒,偏过头闭了闭眼:“江眠,不要在车上……”   “啊,你害羞了。”江眠勾起唇。   刚刚是谁在车上把他翻来覆去地吻?   轮到自己,就受不了了么。   前后座的挡板或许可以隔音,但挡不住更大的动静。   落在江眠手里,晏凌身体的反应根本无法自控。   “马上就到家了,江眠,再等一下……”   他忍着喉咙里的闷哼,将头埋进江眠的颈窝,低沉嗓音难得地带着些许乞求。   梨苑离晏凌的别墅并不算远。   把车停好以后,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司机犹豫了很久,坐在原位上不敢动弹。   于是车门自己打开了,后座只留下一件晏凌的西装外套,浓烈的信息素盘桓其中,许久不曾散去。   “徐管家,麻烦您今天都不要上二楼。”   江眠笑眯眯地说完,牵着沉默的晏凌走向浴室。   热水哗啦啦的响声,遮盖了许多不该有的动静。   他凑在晏凌耳边吹了口气,轻笑道:“晏先生,你的表情真可爱。”   江眠的恶趣味,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晏凌将手撑在洗漱台前,被迫昂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江眠,能不能……不要这样。”他强压着声线中的战栗。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更像是一种别样的惩罚。晏凌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浴室里的水雾能够弥漫得更快一些。   江眠不置可否地笑着,用膝盖稍稍使劲顶开晏凌的腿:“既然你是 alpha,那么保护措施应该没有必要了,对不对?”   “……嗯。”   后颈传来一阵温热的刺痛,却让晏凌对周身的感觉更为鲜明。他手臂逐渐失去力气,腿也隐隐发着颤,额头抵在冰冷墙面上,任由热水冲刷。   “疼吗?”   偏偏,江眠还在他耳边故意问道。   “……轻,轻点。”   “晏凌,告诉我,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被湿润黑发遮盖的眼尾,晕染着愈发鲜艳的红意。晏凌忍着快要无法压抑的低喘,哑声道:“异常。”   他只有一个评价,无论对江眠本身,还是对这件荒谬的事。   异常。   殊不知,江眠在第一次见到晏凌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他们两个人都是异常。   *   夜色渐临。   江眠抱着晏凌的腰,许久都没有放开。   原来这种感觉,跟互相帮助截然不同。   他能够感受晏凌的状态,情绪起伏,和一切细微的反应。   很有趣,很舒服,像是灵魂也在愉悦地颤栗。他甚至还想再多来几次。   可惜到后来,晏凌已经被弄得快要崩溃,用胳膊挡着脸低声求他……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来日方长。   “老公,还疼吗?”江眠餍足地揉了揉晏凌的腰。   “……你说呢?”晏凌的嗓音已经明显变得沙哑。   他疲惫至极,像是一次性透支了几年的精力,连指尖都不想动弹。   江眠轻笑了一声,又歪头道:“今天你那么凶,是不是吃醋了?”   “嗯。”   都被折腾到这份上了,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老公,你好喜欢我呀,”江眠眼睛弯弯,低头吻了吻他略微破皮的唇角,“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喜欢过我呢。”   “爸爸讨厌我,继母讨厌我,大家都讨厌我。只有你喜欢我。”   晏凌很想问江眠,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可他发现,自己忽然没有了发问的胆量。   他沉默半晌,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低声道:“你对我做的事……以后,也会对其他喜欢你的alpha做吗?”   “嗯?”江眠眸中露出些许诧异,似乎彻底理解错了晏凌的问题,“你是我老公,不许把我送给别人!”   “……好。”   晏凌缓缓呼了口气,唇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被江眠静音并且屏蔽视觉的系统,在小黑屋里看着暴涨了一大截的任务成功率,大受震撼。   *   第二天,徐管家和厨师大叔,莫名其妙得到了两个巨大的红包。   晏凌并没有去公司,而是让秘书把需要他看的文件全部送了过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连正常走路都有些困难。   腰酸腿软,浑身都疼,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   不仅如此,他还被江眠按着签下了《凶完眠眠以后必须立刻哄他》的霸王条款。   吃完早餐,晏凌又回到书房里继续批文件。   江眠给他腰后垫了个枕头,随即拉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也不故意探头去看文件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江眠现在就是很想跟晏凌贴在一起,时不时还会抱着他的胳膊讨要亲亲。   这一行为反而加速了晏凌工作的速度。因为,晏凌也很想这么做。   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在第一次之后自然会变得更加亲密,对彼此的吸引力与安抚能力也都会扩大。只不过,这两个毫无经验的人,还暂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等到晏凌差不多看完桌上那成堆的文件,江眠又收到了一条江月的关心短信。   或许是因为发现程封状态不对劲了,才会巴巴地跑来问他吧。   某位人模狗样的主角攻,这几天怕是要被晏凌吓到做噩梦了。   江眠扯了扯晏凌的袖口,装傻般好奇道:“老公,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你很可怕?你对我那么好,明明一点也不像坏蛋。”   晏凌微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从我还很弱小的时候开始,这就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有努力演出不好惹的模样,才会让人认为我值得尊重。”   接下来他说的事情,在原书中也被简略提及过。   晏凌幼年丧父,又是独子,自此晏氏集团瞬间变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大肥肉。母亲没有改嫁,而是替他艰难地支撑起晏氏,直至晏凌成年才将公司重新交回了他手中。   江眠知道,这是晏凌性格成型的原因之一,但也绝对不是仅此而已。   他还能深挖出更多事,只不过……今天也不需要逼得太紧。晏凌愿意主动告诉他,已经是一种进步。   他可爱的alpha现在已经“遍体鳞伤”了,需要被omega黏黏糊糊地抱着安慰。   *   似乎是因为该做的都做了,晏凌虽然浑身酸软,但面对江眠时稍微比以往放松了些。   他在思考许久后,忍不住对江眠提出了一个意见。   “你有没有考虑过,alpha的腺体,是不能被人咬的?”   “谁说alpha就不能被咬了?如果这个器官没有存在的必要,它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你的脖子后面呢?”江眠据理力争。   “请问,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去公司?”晏凌转过身撩起颈后的碎发,给他看那个泛着牙印的红肿腺体。   “唔……”江眠歪着头,脑子里冒出无数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科技的解决方案,又一一否决,随后无奈地泄了气,“要不我们去看看医生?”   “那么当医生知道这件事之后,又会怎么看待你呢?”   江眠一愣:“等等,你之前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吗,就这样一直等着它消肿?”   “是的。”晏凌直直盯着江眠,略带谴责地应了一声。   江眠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软着嗓子说道:“好可怜……老公,快过来让我多亲一亲你。”   他伸手搂住晏凌,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随后低下头轻轻柔柔地吻他后颈。   “怎么这么笨,连痛都不知道说。”   真是又笨又可爱。   *   这件事情,让江眠直到晚上还是有些失眠。   晏凌将手搂在他腰侧,呼吸平稳。而江眠躺在暖融融的怀抱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开始认真回忆他们这几天的相处。   越想越不对劲。   “系统,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晏凌会这么喜欢我?”江眠终于把系统的静音模式解除,在脑内疑惑问道。   不仅仅是信息素吸引的原因,江眠能非常深刻地感觉到,晏凌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即便被欺负成这样了,也依然对他很好。在他撒娇耍赖、把晏凌气得半死的时候,也依然对他很好。   不舒服了就知道自己忍着,想要被安慰的时候也显得很笨拙。   可晏凌的角色设定明显就不是这样的。   他本该对陌生人有戒心,不容易动真感情,更不应该在相遇的第一个晚上就跟他同床共枕!   【嘀——查询失败,无权限访问。】   “怎么可能?你们系统不是特别擅长筛查这些异常的吗?”   江眠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是没有在其他世界里遇到过乱入的灵魂和重生者,但这些任务在结束和开始之前,都会被标注上高危或异常提醒,任务结束后系统也会发放一定量的积分补偿。   现在的快穿局发展全面而专业,根本不应该出这样的岔子。   【嘀——无权限访问。】   “我该不会是被谁坑了吧……?”   江眠无奈地揉了揉脑袋,转头看向晏凌熟睡的侧颜时,却又觉得挺开心的。   这哪里是坑人,倒不如叫超稀有级隐藏版员工福利。   像晏凌这样可爱的角色,最好能再多来几个……   其实在遭遇各种异常情况时,江眠向来是非常佛系的。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就不想了。   他悄悄打了个哈欠,重新窝进晏凌怀里。   然后,被他家占有欲很强的alpha......搂得更紧。 第9章 ABO9   昨夜失眠的后果是,江眠无论如何也起不来,赖在床上断断续续睡了一天。   他不仅自己赖床,还在晏凌想要坐起身的时候,把他也拉着一起躺了回去。   于是今天晏凌又没去成公司。   晏凌揉着眉心,趁江眠陷入深睡眠以后,不动声色地挪开他的手。   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顺利逃离,结果,当他再一次回到卧室,把厨师做好的早餐放在桌边……江眠又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老公,抱抱。”   “……”   晏凌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拒绝。   他重新将江眠搂进怀里,抬手摩挲他蓬松柔软的发顶,江眠也惬意地眯眼蹭了蹭,轻嗅着环绕于晏凌周围的淡淡信息素。   或许是出于omega身体的特性,江眠很喜欢被这样安抚。   “把牛奶喝了。”   “困,不想动……”   在这件事上晏凌的态度不容反驳,他捏着江眠的后颈,威胁般用力按了按:“三餐必须按时吃。”   “唔……”江眠被按得一颤,软软扯住晏凌的袖口,“那你要先亲亲我,把我亲醒了,我就去喝。”   晏凌微微挑眉:“好。”   江眠如愿以偿被亲得气喘吁吁,被晏凌牵着坐起来,乖乖捧起床头那杯依然热乎的牛奶。   在晏凌监视的目光下,他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忍不住笑,忽然特别有意思。   晚上的晏凌,和白天的晏凌,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明明之前还被折腾得眼尾泛红,没过多久却又恢复了原来凶巴巴的样子。   他身上的脆弱与强势,居然可以如此顺畅地切换。   当然,江眠不知道的是,晏凌早已经默默自我疏导过了几轮。   他以为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江眠比他想象得更为过分。尤其是当他已经实在受不了,却依然被按在原地、连逃都逃不掉......   不仅如此,江眠还非要轻笑着问他,被这样对待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晏凌并不是没有从中获得乐趣。硬要逼问的话,他其实还有点喜欢。   但江眠做得太过分了。   像是被人由里到外狠狠拆开,又重新慢条斯理地拼装回去,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部分融入骨血。   他彻底体会到了这个看似娇弱的omega,究竟有多么可怕。   甚至于,他在看见江眠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时,些许难以言喻的慌张会骤然涌上心头。   但这样的慌张,又很快会被另一种安稳感所取代。   至少晏凌知道,江眠是真的对他有感觉,而且还会想对他做如此......叛离经道的事情。   别的alpha想要都没有。   *   他们黏黏糊糊地虚度了一日光阴。   晏凌平日很忙,确实难得像这样放松下来,无所事事地休息了那么久。   按江眠的话来说,人不能总是紧紧绷着,要学会抽出空闲时间给自己充电。   虽然知道江眠喜欢给自己的懒散找理由,但这一次,晏凌颇为认同。   停下来好好睡一觉之后,他散架般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如初,腰腹上的指印也淡了不少。   唯独后颈腺体依然微微肿着,因为某个家伙有事没事就想凑过去轻咬一下。   江眠看着有点不放心,决定要跟晏凌一起去公司。   因为之前睡了整整一天,今天他终于起了个早床。   下车以后,江眠还光明正大地挽住了晏凌的手臂。   晏式集团一楼。   原本颇有些昏昏欲睡的员工们,在看见晏总的身影之后,立马一个激灵变得站姿笔挺,随后又纷纷睁大了眼。   一个样貌精致漂亮的omega,乖乖巧巧依偎在他们晏总身边,还扯着晏总的袖子晃了晃,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而晏总居然没有把他甩开,微垂眼眸里透着罕见的耐心和温柔。   这是什么情况!   当私人电梯的门缓缓合上,江眠耳朵动了动,还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轰然议论声。   “晏先生,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样?以后我多跟你公司来几次,让你好好过一把瘾。”江眠眼睛弯弯。   他感觉到了,连晏凌的信息素都散发出一股若隐若现的开心情绪。   没等晏凌回话,江眠又满意道: “我们看起来一定特别般配。”   “嗯,”晏凌看似淡定地搂住他的腰,唇角微扬,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哪怕他们的关系与外人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   午休时间,晏凌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进休息室,相当熟练地将江眠从被子里捞了起来。   然后晏凌发现,江眠并没有在睡觉。   他似乎只是特别喜欢柔软舒适的大床,更喜欢一直把自己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而已。   晏凌无奈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吃饭了。”   江眠伸手抱住晏凌的脖子,不自觉向后探去,腺体的触感依然分明。   “老公,咱们还是去问问医生吧。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系统商城卖的一键疗伤喷雾有点小贵,他买不起......而且,在书中小世界里使用不合逻辑的高科技物品,有一定的风险会让文中角色陷入高度自我怀疑、剧情崩塌,以至于任务失败。   为了晏凌的健康,江眠撒娇般道:“咱们就跟医生说,是我跟你闹脾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但是你又特别特别宠我,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才会让我咬你的腺体泄愤。”   晏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捏着他光洁细滑的脸蛋,意有所指:“你确实是闹脾气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凶我。”江眠理直气壮。   然而这一次,晏凌比他更理直气壮: “那也是因为,你去见了你的前未婚夫。”   他特意将“前”这个字咬得很重。   呀,原来晏凌还在吃醋。江眠弯唇笑了起来,柔声道:“老公,程封这个人有点特殊,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要提防他故意来欺负你。”   “......特殊?他还能怎么欺负我,靠你么?”晏凌黑沉的眸子里溢出些许危险气息,随即又迅速平息,“江眠,如果你能下嘴轻一点,我们现在根本不需要讨论这件事。”   “原来如此,”江眠凑在晏凌耳边,故意用悄悄话的音量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样呢,每次被我咬住,都会变得……”   话音未落,他就被晏凌用力按住了后颈。   “老公你又凶我……”   江眠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晏凌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薄唇轻抿着,目光微微偏移,可爱得不行。   好吧,这一次就放过他了。   江眠乐滋滋地想着,将偏离的话题拉回来,又故意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唉,我现在那么没用,一无学历,二无工作,只有一个凶凶的老公,我还能怎么办呢?想帮忙对付坏人,还要被你这样凶。”   “……你可以重新回去上学。”   “可是,他们都欺负我。”   晏凌一顿,根本没想起江眠本身暗藏的危险性,而是认真道:“有我在,你也怕被欺负?”   *   原书里的江眠,虽然在家里过得不算很好,但至少身处于同龄人的圈子中时,他已经习惯了一直被捧着的生活。   而这种生活习惯的骤然消失,将他努力视而不见的那些家庭问题也一起彻底暴露在外,就如同撕开了一张华贵精美的墙纸,而里面却满是肮脏污浊的劣质水泥。   他失去了最大的精神支柱,也不敢再去面对学校里曾经的同学,闷头逃避一切恶言恶语,只能整日在家里颓丧。   而江月却与他截然相反,无论遭遇了什么难事,只要痛快哭过一场,就能继续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   他们之间的对比太过明显,让江承伟对这个大儿子更加看不上眼。   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没有多少独自生存能力的omega,既然选择放弃学业,自然只剩下一张漂亮脸蛋还有点用处,所以才会就这样被江承伟毫不犹豫地强行塞进了晏凌家里。   而晏凌在那次休息室的交谈过后,居然飞速给江眠办好了复学的手续,态度特别认真。   毫无心理准备的江眠目瞪口呆。   “不要啊!我不想上学!”   “每天没有几节课,很轻松的。”   “老公……!”   晏凌早就知道江眠会这样抗议,干脆把他按在怀里慢慢讲道理。   “江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你现在需要装作一个正常人,对不对?”   “……嗯。”江眠安静了下来。   江眠一直知道,晏凌是个很聪明的角色,可他没想到晏凌居然看得那么透彻。而且小世界也还在稳定运行,没有任何崩塌重组的风险。   “虽然我可以一直养着你,但从理智上来说,这并不一定能保障你的未来。但是你学到的知识却永远属于你,可以让你一辈子受益……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得到我。”晏凌补充道。   很显然,他对先前江眠说过的那句“没用”耿耿于怀。   或许是因为他们什么都做过了,再加上晏凌确实是在认真关心他的未来,江眠只是表面激烈地稍微反抗了一下。   反抗无效之后,他又被晏凌搂着一直亲亲,哄得舒舒服服……江眠一不小心就点头同意了。   他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开始自我安慰。   晏凌工作起来很忙,整日整日不在家,那他总不能天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没错,虽然他爱睡懒觉,但也不是一个可以接受事物一成不变的人!   更何况,去学校以后说不定可以找到许多乐子。   见江眠答应得那么快,晏凌还有些意外。   趁江眠态度软化,晏凌揉着他纤细的指尖继续补充:“如果你觉得太累了可以翘课,但是要适度。约法三章:不能一天都不去,不能早早就放弃,每周至少有一天,要在正常的时间段里起床。”   “好吧……”江眠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环住晏凌的脖子,“我都那么听话了,老公,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下?”   “什么意思?”晏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眠眨了眨眼睛,软声道:“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做,去后花园的泳池里……好不好?”   “……”   晏凌没有回话,耳尖逐渐泛起微不可察的淡红。   但是他也反抗无效。 第10章 ABO10   后花园的泳池,原本只是一个被闲置许久的摆设。   晏凌根本没想到,江眠居然早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徐管家派人去清洗换水,垂在腿侧的手却紧了又松。   总有一种,做生意莫名其妙把自己全家也赔进去的感觉。   而江眠兴致勃勃地拖来了刚到货的充气躺椅,可以稳稳当当飘浮在泳池中间,躺上去舒服得不行。   他还找厨师大叔讨要了一杯冰凉的莫吉托,插了根吸管慢慢喝。   这一次江眠学聪明了,没有稀里糊涂把自己灌醉,而是惬意享受着少量朗姆酒与薄荷青柠的清爽搭配。   明明不用出门也能享受浪漫约会,这么好的场所,晏凌居然也不知道主动利用。   怪不得,他之前会把好好的一个房子住得像在墓园里一样。   晏凌走到泳池边把浴袍脱下,线条流畅漂亮的身材在阳光下显得更为瞩目。他提前冲了水,黑发湿润柔软地垂在额间,剔透水珠顺着颈侧与分明的人鱼线滚动、滑落。   江眠眉眼微挑,舔了舔唇角:“老公,你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晏凌在泳池边的阶梯上坐下,把江眠的透明躺椅也拉到身边,拿走那杯加了不少砂糖的莫吉托,似笑非笑:“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每个周末都会匀出时间锻炼。”   江眠顿了一下。   没错,自从他来到晏家,晏凌的周末活动……就只剩下了和他亲亲抱抱。   但他很快就重新变得理直气壮,捏了捏晏凌紧实的肩膀,因为手感太好又忍不住继续往下探去。   “跟我在一起,不是比做其他事情更开心吗?”他从晃晃悠悠的躺椅上坐起来,露出一个看似无害的甜美笑容,湿润指尖轻轻拂过晏凌紧实的腹肌。   更何况,做开心的事情,也很能消耗体力。   晏凌瞬间就听出了江眠故意省略的那句话。他看了眼后院那一排遮挡严密的深绿灌木,突然非常庆幸自己买的是独栋别墅。   “我明天要去公司,你轻一点。”他声音微不可察地低道,说完便抿着唇将头扭到一边。   冰凉池水难以浇熄夏日的炙热,那杯喝了大半的莫吉托却不知何时倒在池边,玻璃杯壁发出一声无人在意的脆响。   江眠轻轻撕下自己的隔离贴,勾着唇慢条斯理将它贴在了晏凌的腺体上,感受到触碰时那一下细微的颤抖,他又故意揉了揉:“老公,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你,轻一点。”   *   翌日。   晏凌还是起晚了两个小时。   江眠心满意足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乖乖去上学。   按理说,他的人物设定本应该和主角攻同龄,可由于之前休学了一年半,现在他居然和江月变成了同一个年级。   他们甚至因为专业相同,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里。   大学校园是主角受开启无意识万人迷之旅的核心地带,跟他这个只知道和晏凌贴贴的炮灰无关。   然而,在晏凌被江眠所逐渐影响之后,他让江眠回去上学的决定,直接打乱了重大剧情点的角色配置。   事情也因此变得有趣了起来。   江眠在校园里晃悠着买小零食时,居然还有很多认不出他的alpha学弟学妹试图搭讪。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虽然有alpha的气息,却明显没有被标记过......他们都对江眠非常热情。   但很快,绝大多数人就被朋友拉去,吃完了当年那个完整的瓜,随后看向他的眼神都彻底变了。   “原来如此,我还是挺有存在感的嘛。”   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家的善意与恶意居然能切换得如此之快。   江眠笑眯眯想着,落落大方地走进了教室。班上的人似乎也早就收到了消息,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江眠,你还有脸回来?”某位著名的跟班小弟何远挡在了他的面前,眼里露出蔑视。   没错,此时主角攻程封已经大学毕业,所以学校里只剩下这些“群龙无首”却更加不受束缚的二代们,又比程封多了几分幼稚。   他们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给江月提供各种各样的追求打脸火葬场剧情。所以江眠也被理所当然地拖入其中。   江眠正想要绕过去,他的便宜弟弟却像只小兔子似的窜过来,慌慌张张地拦住何远:“教授马上就到,何大哥,我们先上课好不好?”   何远看见江月以后面色稍缓,恨铁不成钢道:“月月,你别护着他了,之前那么多事你都忘记了?”   “何大哥......我哥哥他已经很不容易了,真的。”江月想起之前,哥哥被那个恐怖的alpha带去办公室欺负,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何远见状,再也顾不上为难江眠,连忙转身去哄。   “……真有意思。”江眠弯起眼睛,维持着自己讨厌弟弟的人设,彻底无视了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   他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打开刚刚买的草莓牛奶,让系统启动了录像功能。   这样一来,就算是晏凌忽然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听课,他也能回答得完美无缺。   “三宝,辛苦你啦。”   【我的名称是:穿书系统 3.0。】   听着断绝□□的系统冰冷回话,江眠忽然觉得,还是曾经那个会嘤嘤嘤的家伙更好玩儿一些。   今天是专业必修的英语课,教授看起来似乎也很正常,手拿咖啡,文质彬彬。   然而,在这个以江月为中心塑造的世界里……就连一个没有名字的大学教授,也对江眠很有意见。   尤其是看到江眠懒洋洋喝着牛奶的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次讲题时都高声点了江眠的名字,让他来作答。   江眠差点憋不住笑。   他或许懒得研究太过复杂的知识,但英语是真的不在话下。   毕竟……在无数个小世界里走了那么多遭,西幻小说里的落魄王子也不是没当过,就算他再不喜欢去死记硬背这些无聊的东西,知识还是自然而然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我不会抢了主角受的戏份吧?等到期末是不是要故意做错几道题?”   眼看着教授满肚子冷嘲热讽无处发泄,江眠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笨蛋设定一不小心崩出了天际。   殊不知,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大家对他的好感度并没有提高,甚至还因为他的出风头而大幅度降低,已经达到了一个堪称危险的程度。   仅仅只是冷嘲热讽都无法解恨。   没过几天,江眠去图书馆复印了一些资料。   在他刚刚走出大门屋檐遮挡的范围时,一块巨大的砖头从天而降。   甚至不需要系统发声警告,江眠快速往后退了半步,直接将砖头一把抓在了手里。   “嗯?高空抛物?”   他微微挑眉,仰头看向楼顶。   又是何远。   何远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死死盯着他不敢眨眼。   “好孩子可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需要受到惩罚。”江眠轻笑了一声。   在何远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笑容甜美地举起砖头晃了晃,“咔”的一声,将它轻松掰成了两半。   就像掰开一块软绵绵的芝士蛋糕。   何远与江眠对视数秒,嗫嚅半天没有吭气,随后缓缓转过身,没命地狂奔起来。   “……系统,江月的主角光环这么厉害吗,居然会让人变得偏执?这实在是有点夸张了啊。”   江眠一边在脑内吐槽着,一边给晏凌打电话。   这一次,晏凌接通的速度很快。   “下课了?晚上想吃什么?”   “老公,有人要杀我。”江眠勾起唇角,软声道。 第11章 ABO11   “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严肃,隐约还能听见脚步声与电梯按键的轻响。   “有一个坏家伙想要高空抛物,”江眠掂了掂手上的半块砖头,语气轻松,“没事啦,我已经处理好了。”   “江眠,说清楚,你现在在哪里?”晏凌沉声重复了一遍,强势态度下是几乎化作实质的焦急。   江眠怔了一下,乖乖回道:“图书馆。”   “站在原地不要动。”   “......哦。”   他明明只是想撒个娇,为什么又被凶了?   冰冷的系统并没有给出答案。   晏凌来得很快,这是江眠第一次见到他自己开车。和稳稳当当的司机先生截然不同,他在图书馆旁边停下时,江眠仿佛看见了后轮高速摩擦闪过的火花。   这个向来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外套都没穿,衬衫袖口被粗暴地捋起一半。手腕上残留的吻痕鲜明,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晏凌面无表情地把江眠拽进车里,撩起他前额的头发确认没有伤口,又攥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检查。   压根没给江眠开口说话的机会。   车载显示屏上,正在反复播放着砖头下落的那段录像。   江眠才知道,晏凌在赶来之前,居然已经把附近所有的摄像头信息都要了过来。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   “就一次,”江眠瞥了眼晏凌紧绷的表情,试图缓解逐渐凝重的氛围,指着显示屏弯唇道,“老公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厉害!这没什么大不了......”   晏凌沉着脸打断江眠的话,一字一句反问道:“没什么大不了?”   与他嗓音里强压的怒意不同,顶级alpha那无法被忽略的信息素瞬间汹涌暴起,强势填满了车前座的每一个缝隙。   “如果你就慢了一步,如果真的砸到脑袋怎么办?”   “你居然还敢伸手去接,不怕骨折?”   “是,江眠,你很厉害……但你敢保证每次遇到危险,都永远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晏凌每问一句,车里的信息素就变得更浓一分。   江眠感觉自己几乎难以呼吸,他按着有些胀痛的后颈,软声说:“老公,别凶我了......”   “我不明白,江眠,为什么你会以这种开玩笑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生命安全?”   “……”   江眠一时间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晏凌黑沉眸子里的担忧和怒火,他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有一次因为业务尚未熟练,他搞崩小世界之后差点就再也出不来……江眠把那段经历当作笑料来说,但是他的组长也像晏凌这样,发了好大一通火,面色极为严肃地把他揪着教训。   “老公,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眠扯着晏凌的衣角晃了晃,却依然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然而晏凌还是非常生气。   这或许是晏凌第一次对他生那么大的气,比他独自去见程封的时候更加严重。   看了看这座足有上万平方米的大型图书馆,晏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寒意。   他不知是给谁打了几个电话,随后面沉如水地开车回家,在家门口便直接掐着江眠的腰将他一把抗了起来,走上二楼。   虽然感觉不到信息素,徐管家却还是被晏凌气势汹汹的模样震得瑟缩了一下。   他默默推了推眼镜,转身躲进厨房里,感叹道:“江少爷真是受宠。”   厨师大叔招呼着徐管家坐下,递给他一个撒满了坚果碎的冰激凌,随即也跟着感叹:“是啊,家主明明自己滴酒不沾,居然还特意让我去给江少爷买酒,真是前所未见!”   他们不知道的是,狂风暴雨还在袭来的路上。系统过于频繁的警告声几乎变成了一种精神污染,江眠不得不再次将它屏蔽。   晏凌一言不发地把江眠放在床上,掀开他的衣服,将他全身上下都认真检查了一遍。   动作不算特别客气。   江眠没有反抗,就算变成被剥了壳的白煮蛋,也乖乖地任由晏凌摆弄。   他有点明白了,或许正是自己轻描淡写的态度,才会让晏凌如此火大。   检查完毕之后,江眠试探着坐起身,见晏凌没有反应,便一点一点挤进他怀里,拉起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   “老公你看,我真的没事。”   晏凌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江眠,如果你不是这么……特殊,你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江眠悄悄瞄了晏凌一眼,小声道:“脑袋开花。”   “没错,”晏凌拿起被子,盖住江眠光溜溜的腿,“这不是一件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以后不会了……”江眠声音越来越小,轻轻扒拉着晏凌衣领的纽扣,“别生气了嘛,今天你真的好凶。”   “我现在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江眠微怔:“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别说是保护你了,”晏凌顿了顿,忽然突兀地笑了一声,“江眠,以你的能力,想要什么会得不到?”   他的笑里带着些许自嘲。   江眠沉默了一下,刚想回话,却被晏凌用力捏起下巴。   “所以江眠,你和我结婚,究竟是图我什么?”晏凌紧紧盯着他,黑沉眸子里仿佛酝酿着即将倾泻而出暴雨。   “……晏凌,你知道吗,做人其实可以笨一点,”江眠的表情难得稍稍认真起来,轻声说,“不要思考那么多细节,才会活得更加开心。”   “这又是你从哪里学来的道理?”   “是我的经历,我的亲身体会,”江眠看似坦诚地说着,却刻意模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你看看江月,他什么都不会多想,现在活得多开心啊,就连被我欺负了也很开心......我就是在痛定思痛之后跟江月学来的,非常有用。”   “原来如此。”   晏凌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沉默许久,松开了捏着江眠下巴的手,语气逐渐平静:“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真话。江眠,你不仅可疑到过分,而且,还很难被信任。”   随后他揉着眉心补充道:“学校里的录像,我已经让人删去了后半段,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所有的细节。”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江眠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晏凌的心情。   他试探着搂住晏凌的脖子,吻了吻那双柔软的唇。晏凌并没有躲开,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很好,晏凌虽然生气了,但依然还是那个愿意纵容他的晏凌。   只是急需被哄。   “老公你看,这样的事情只能靠你来处理,如果是我,可能不得不亲自闯进储存室里偷录像,说不定还要破门而入……”   又或者,是花费价格高昂的积分让系统来帮忙删除。   但这些事就不用全部说出来了。   江眠从来都不愿意去纠结太多复杂的感情,凝重氛围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软声道:“所以,我很需要你的。而且每天我都想要被你亲亲,被你抱着睡觉,和你一起做好多开心的事......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晏凌搂在他腰侧的胳膊缓缓收紧,但似乎真的被安抚了些许。   “原来我就剩这点用处了。”   “什么叫这点用处?老公,我特别特别需要你,真的。”江眠立刻坚定地反驳,轻嗅着他脖颈隐约带有甜意的朗姆酒香,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嗯。”   “那你已经不生气了,对不对?”   “......嗯。”   江眠满意地弯起眼睛,露出了让人无法再继续生气的甜美笑容:“虽然你今天凶了我好多次,但是你可以明天再来哄我。”   晏凌叹了口气,揉了揉怀中人柔软的发顶:“好。”   “老公,明天要哄双倍的份。”   晏凌:“……”   无法发出声音的系统:“......”   *   何远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行为。   其实他也并不在乎。   若非考虑到江家勉强还有一定的地位,江眠现在就算是真的被砸到了头,他也可以借用老爸的力量花钱摆平。   他真正害怕的,是他亲眼目睹的异常。   何远躲在图书馆的厕所里,直到快要闭馆才敢从一个偏僻的侧门溜出来。   天色渐深,他却越想越怕。   慌张到一定程度之后,何远开始疯狂地寻找主心骨。   他以飙车般的速度来到程封的独居公寓,咚咚咚地拼命敲开了门,顾不上喝水,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程哥,你相信我,江眠他真的不正常!”何远瞪着眼睛道。   “他怎么不正常了,是会飞了还是发明时空穿越了?”   程封一点都不相信何远说的话。   什么徒手接砖头,空手碎大石……开什么玩笑?   就那个连行李箱都提不起来的弱小omega?   何远不知道该怎么让程封信任他,原地转了半天又急急忙忙道:“还有还有,今天老刘上课好几次点了他的名,江眠居然全都答对了,那口音就跟刚留学回来似的!他不是休学很久了吗,这也很不正常!”   “作弊,或者是晏凌教他的,”程封无语道,“远子,你就是看错了,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想到晏凌每天都能近距离接触江眠,他心里还莫名有些不爽。   可就在这时,何远连续接到了两个电话。   他先是被老爹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还被要求去主动跟晏家和江眠当面道歉。   然后……   何远的脸色发白:“程哥,程哥……刚刚晏氏取消了和元鼎科技的合作。”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你和元鼎的关系?”程封不敢置信。   元鼎科技分明是程封为了证明自己,背着父亲悄悄从大学开始创建的企业。当时几个支持他的兄弟们也帮忙瞒着程父,投了点零用钱,但是大家都没有声张。   他们程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众注视之下,想要自己溜出来玩房地产堪称寸步难行,所以程封才会另辟蹊径,试图探一探特殊抑制剂的市场。   程封知道自己独具天赋和眼光,也对抑制剂相关的产业抱着信心。他有预感,自己未来必然会获得巨大的成功。   所以程封本打算将自己隐藏在幕后,一步一步慢慢向晏氏集团靠近,从获得投资到开展合作,最后将他们彻底吞并。   而现在,元鼎科技却被晏凌早早地挖了出来,报复得明目张胆。   又或者说,晏凌早就知道元鼎背后的人是他了?所以今天才会反应得如此之快。   程封把手中的玻璃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深呼吸了几次才堪堪忍住怒火。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考虑,为什么晏凌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给江眠出头。   程封只觉得极为不甘。   明明他才应该是被人仰望的天之骄子,为什么在任何事情上都被晏凌压了一头?   他还记得在小时候,被父亲带去参加晏氏集团的晚宴。他还记得那个阴沉的、被锁在阁楼里的少年……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饱受夸赞,而晏凌却只能躲在那片潮湿可怖的黑暗之中,人人避而不谈。   他们之间本该天差地别,就像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分明。   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远子,这合作我们不稀罕,元鼎又不是离了晏氏就无法发展,”程封原本俊朗的面容浮现出些许阴霾,“你也别针对江眠了,他还有用。”   “有用?”   “我看他应该挺讨晏凌喜欢的,所以早就把他给哄住了,”程封冷笑了一声,“等到关键时刻,让他偷偷去给晏凌做点手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程哥,不愧是你!”   何远被程封笃定的态度安抚下来,也开始怀疑是他之前不小心看花了眼,其实根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他和程封道别,吹着口哨按下电梯按键,打算今晚随便找个酒店住下,免得回家之后老爸找他的麻烦。   然而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何远就被猛然按在了墙壁之上。   冰冷手铐紧贴手腕,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何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2章 ABO12   第二天,晏凌果然哄回了双倍的分量。   一大早就把江眠捞起来抱着亲,从柔软发顶一路亲到细白颈项,随后用鼻尖轻蹭他的腺体,温温柔柔地反复吻了好几次。   吻完了晏凌又迅速恢复淡定,重新把江眠塞回被子里,包成一团。江眠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晏凌出门,他舒坦地在温暖被窝里翻了个身,紧接着猛然睁开眼睛。   “不对啊,以前晏凌有那么黏糊吗?”   就连平常无限量供应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大部分也都是江眠说了想要,晏凌才会主动做得更多。   江眠觉得晏凌的状态不太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   为此,他美名其曰观察情况,翘了几天的课。   跟着晏凌去公司,跟着晏凌去应酬,却依然没能看出足够明显的变化,反倒是晏氏的员工们......纷纷开始自觉地喊他夫人了。   无意间听到员工们这样称呼江眠之后,晏凌好像变得有些高兴。   他又把江眠抱在怀里亲了半天,批阅文件时也不舍得放下,让秘书险些不敢敲开办公室的门,以免一不小心撞见不该打扰的事情。   江眠默默计算着这次晏凌抱住他的时间,比要以前长了许多。   没错,晏凌捏着他的后颈揉了许久,才逐渐重归理智,开始督促江眠回去上学。这中间有明显的态度差别。   “系统,你信不信,晏凌他绝对不太对劲!”   系统不敢反驳。   它最近估算出了太多差错,已经开始无限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   *   当江眠再一次回到学校,何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动声色地听了几句闲谈才知道,何远被送进拘留所住了一个星期……昨天刚刚花钱保释出来,结果又被何父揍了个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为了让晏凌不再继续追究下去,何家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但至今依然在焦头烂额。   那位特别针对过他的教授,好像也不见了。其他几节专业课更是顺顺利利,根本没有人敢来找江眠的麻烦。   上课时大家的眼神都变得躲闪,甚至对他避之不及。   明明江眠根本没有找晏凌诉过苦,晏凌却仍旧默默把学校里发生过的事情调查透彻,然后帮他全部摆平。   江眠轻笑了一声。   原来全文最大反派的力量,就是这样无法抵抗。   在这种时候,只有他的便宜弟弟会完全摸不清状况,还眼巴巴地主动跑来缠着他。   “哥,这几天你为什么没来上学啊?”   “当然是因为我很懒呀。”江眠现在心情很好,勾着唇实话实说。   然而江月不仅没信,还瞬间脑补了很多恐怖的画面。   “如果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努力帮你的……”他悄咪咪观察着江眠身上是否有伤口,担忧道,“对了哥,我这里有前几天上课的笔记,你做作业时可能会用到!”   “嗯?你说的是这个吗?”江眠掏出自己满满当当毫无错漏的作业,在江月眼前晃了晃。   江月面露呆滞。   【高速意念写字笔,折后只需50积分,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江眠的积分经常用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   很多时候,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小道具,可以让他在走剧情时再也不必操心各种琐事,因为他懒得去做……这也是为什么,江眠的积分从来都攒不住。   “哥,你真的好厉害啊!这题我第一次写的时候都做错了呢!”   呆滞过后江月变得特别激动,一双杏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连那淡淡白莲信息素中也弥漫着雀跃的气息,简直比他自己中了彩票还要高兴。   江眠看着他单纯如纸的便宜弟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颇有些恶趣味的念头。   “江月,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为什么?哥哥,你跟我说说呗。”江月相当捧场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想要搂住江眠的手臂,又意识到他们之间关系尚不算好,只能讪讪收了回来。   江眠当作没看见,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因为,找到优质老公,能够影响你的一生。”   “……哥,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没有晏凌带领着我进步,就没有今天的我!”   江眠语气笃定,甚至开始语重心长道:“朋友是朋友,老公是老公。江月,我建议你也抬高一下择偶标准,要好好筛选出那个真正适合你的alpha。”   “这样啊……”江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比如说,跟何远玩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仔细想想,他们这些人平常都在做什么,会主动跟你一起学习吗?”   “真、真的不会!”江月恍然大悟,“哥,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他们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总喜欢欺负人,特别不爱学习!”   “没错,这些人都不配当你的老公!”   兄弟二人一拍即合。   等到江月兴冲冲地离开,江眠独自趴在桌子上笑了很久。   他觉得江月还是有救的。   因为江月脑袋里好像真的缺一根筋,他不懂拒绝,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晏凌除外),在路上见到可怜的狗狗猫猫还会忍不住哭。   这傻孩子要是最终被程封哄骗到手,那也太亏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优质alpha,除了他家晏凌以外,都称得上是江月的后宫预备役。就连平日里捧着主角攻的那些alpha也在不动声色地喜欢江月。   既然江月没有主动对他做坏事,以前被骂是私生子时也从不反驳,那么给他找另一个正常的alpha也不是难事,总不至于要配像程封和何远那样心思不正的人。   没错,江眠现在敢断定,程封绝对是个不靠谱的。和原文中江月视角所描写的主角攻相去甚远。   他逐渐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   主角光环必然存在,说不定还都是万人迷那一款,百分百吸引反派角色之外的所有异性……但当江月和程封都拥有这样的光环时,他们反而无法互相影响,陷入爱情的降智魔咒。   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爱上彼此的?   难道是当反派全部被消灭以后,全世界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正常人么?   *   当然,主角的事情目前跟江眠关系不大。   他回家以后,先是笑眯眯地去找晏凌问情况。   “老公,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帮我做了好多事?”   晏凌没有反驳。   他点了点江眠的额头:“既然有我这样的资源,你就要好好利用。如果被人欺负了,再小的事情都要跟我说。”   至少这样一来,他的存在多少还对江眠有些用处。   “老公,你好厉害!”   江眠并不知道晏凌的想法,却欢呼一声,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晏凌身上,用腿环住他紧实有力的腰,又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晏凌呼吸一窒,抬手稳稳托着江眠细白的腿:“不要乱动。”   “就要乱动,”江眠弯着眼睛故意道,还偏头亲了一下他的耳垂,“老公,今天晚上,可以吗?”   “……嗯。”   所有事情看似都已经回归正常。   仿佛他们之间那些难以深入的谈话,以及江眠每一次惹晏凌生的气,都已经被彻底揭过。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某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天。   江眠放学回家时,发现二楼被浓烈的信息素彻底包裹。   他以前带来的衣服,全都被晏凌翻出来堆在了床上,变成一个层层叠叠的小窝。   床头柜上的双面毛绒玩具,也被换成了哭脸的模样。   而晏凌躲在那个小窝里,抱着江眠给他的小熊玩偶,双眼通红。   听见开门声,晏凌缓缓抬起了头,柔软黑发垂在额前,却挡不住他直勾勾的视线。   他盯着江眠的眼神,像是彻底锁定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空气中本就惹人醺然的朗姆酒香再次轰然爆发。 第13章 ABO13   江眠站在卧室门口,顶着晏凌炙热的视线往前走了一步,停顿半晌,又轻轻走了一步。   而晏凌的呼吸也随着他的靠近而愈发粗重。   明明想要赶紧把江眠叼进窝里,却不愿意破坏掉自己造好的小窝,晏凌一时间陷入两难,甚至显得有些可怜。   他眼尾绯红,直勾勾盯着江眠,难耐地攥紧了手中的玩偶。   “这就是传说中的易感期吗?”江眠不禁轻笑起来,“好可爱呀。”   直到晏凌忍得快要无法控制,江眠才慢慢踩上床边,小心翼翼抬腿跨过这个小窝的顶层,轻巧地坐了进去。   这里面正正好好能装下两个人,暖融融的,弥漫着浓烈的酒香气。他们紧紧贴着,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垮塌。   没等江眠再说些什么,晏凌立刻扑了上来。他把江眠用力圈在怀里,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隔离贴,鼻尖死命嗅着江眠的信息素,有些粗鲁地舔吻。   “嘶……慢一点。”江眠轻轻推了推晏凌的胳膊。   但是抗议无效,晏凌反倒把他箍得更紧,还低声唤着: “眠眠。”   “嗯?”江眠微怔,随后缓缓弯起唇:“你是不是早就在心里这样悄悄叫我啦?”   “是。”   晏凌坦诚得过分,认真点头的样子特别特别乖,让江眠觉得心都快软成了一滩水。   他黏黏糊糊地抱着江眠的腰,似乎想要张口去咬眼前那诱惑力极大的柔软腺体,忽然又沮丧地顿住,没头没尾地委屈起来:“不许走,眠眠。”   江眠抬手揉着alpha的脑袋,安抚道:“我没有走。”   “眠眠……不要把我丢掉,好不好?”   “好,我怎么可能会丢掉你呢?”江眠失笑,指尖拂过晏凌愈发泛红的眼角。   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还要哭了?   “反正,不许走……”晏凌将手臂越收越紧,全然忘记了自家omega的能耐,仿佛这样就真的能将他困住一般,“眠眠,你是我的,我的omega。”   “嗯,我是你的。”   被安抚之后的晏凌却更加委委屈屈,控诉道: “可是你好喜欢欺负我,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最……”江眠张口就哄,却发现喜欢这两个字卡在了嗓子眼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软声道,“我最喜欢你啦。”   “不,你不喜欢我。”   晏凌沉声说着,漆黑眸子里缓缓蓄起一层水雾,像是在和他闹脾气一般,手却依然紧紧箍着江眠的腰,一秒也不愿意放开。   “这样啊。”   江眠弯着眼睛轻轻笑了笑,忽然转身搂住晏凌的脖子狠狠吻他。   细白指尖用力按着alpha微肿的腺体,让他无措地浑身绷紧战栗起来。由衣服搭建而成的简陋小窝轰然塌了一半,却无人在意。   “喜欢吗?”   晏凌低低抽着气,被omega折腾得手脚发软。他将脑袋搁在江眠颈窝里缓了许久,才乖乖地哑声道:“……喜欢。”   无论那个没有主语的问题到底意味着什么,这都只能是唯一的答案。   江眠并不在乎渡过易感期的正确方式,他只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有用。   他继续任由晏凌小心翼翼嗅着吻着他的后颈,又笑眯眯看着晏凌犹犹豫豫地露出脖子,小声让江眠再来咬他一次,却被欺负得眼眶发红。   “眠眠,你就是喜欢欺负我……”   “嗯。”   这一次江眠没有反驳,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   可空气中那馥郁的朗姆酒香里,却弥漫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   晏凌的易感期持续了很长时间,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alpha该有的界限。   其实江眠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天天跟晏凌一起窝在家里。   然而,晏氏集团不能没有晏凌。   幸好只要江眠一直停留在晏凌的视线之内,这个幼稚了许多的alpha勉强还能够保持些许清醒,最多是不愿意跟江眠以外的人有太多接触。   于是,江眠仿佛变成了晏凌身上的挂件,被他抱着去公司,又回家以后还要被继续缠着……   只要江眠稍微离开一下,晏凌就忍不住攥着桌上的小熊玩具使劲揉捏,紧张又委屈地控诉:“眠眠!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晏凌甚至不得不随身携带着几件江眠的衣服,连休息室里也被堆砌出了一个简陋的小窝。   江眠去接了杯水回来,看着黏黏糊糊凑近想要再次抱住他的晏凌,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么可爱……”   每次与江眠分开,晏凌眼里明显的慌乱都有些过于引人在意。   所以江眠揉着晏凌的头发,任由他把自己揽进怀里,随后悄悄喊出系统,头一次认真查看这个小世界对易感期的详细定义。   【嘀——资料传输中——传输完毕。】   读完资料,江眠更加确定,即便是在易感期,晏凌会紧张成这样也是不太正常的。   尤其是特别害怕自己被抛弃这一点……一部分原因是伴侣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还有一部分原因,或许跟晏凌自身的经历有关。   可没等江眠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原本安静了一段时间的江承伟,却相当不长眼地主动找来了他们家里。   如果江家想要转型发展,就急需得到晏氏集团的支持,但江眠和晏凌的关系尚未板上钉钉,江承伟也不敢公然打着晏氏集团的旗帜做事。   他把江眠送走的时候,并没有明说着想要什么,只是以普通合作的形式循序渐进,可关键合同至今仍在漫长的洽谈中反复修改。   因为不知道江眠已经和晏凌领了证,江承伟本来已经快要放弃这个没用的大儿子,转头去督促江月和程封的好事……但是之前何远的遭遇,让江承伟嗅到了一丝晏凌愿意帮助江家的可能性。   那算得上是晏凌第一次光明正大用自己的力量为江眠出头,他甚至为此干脆断掉了和元鼎科技的合作。在江承伟眼里,这说明江眠还是颇受晏凌宠爱的,有机会再进一步。   偏偏现在晏凌依然处于易感期内。   “江少爷,您的父亲已经在客厅候着了。”   听见徐管家在门外低声通告,江眠苦恼地皱起眉:“好的徐叔,我马上过去。”   晏凌却扯着江眠的袖子紧张道:“你要去哪?!”   “没事的,我不去哪儿,只是下楼看看我爸想做什么,”江眠直接把外套脱下盖在晏凌腿上,继续哄道,“你现在的状态不太方便见他,先乖乖在这里待一会,不要随便乱跑。”   “……眠眠,我不能出去吗?”   “嗯,你就在卧室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江眠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到门边按下把手。   可晏凌不知是误会了什么,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忽然浮现出些许阴霾,抓着江眠外套的一角,指节用力得发白。   “为什么,连你也想要关着我。”   “什么?”江眠脚步微顿,回过头,一时间没听明白。   他只看见晏凌乖乖坐在原处,浓密眼睫微垂,遮盖着眸中莫名的情绪,低声道:“我不会乱跑。眠眠,不要把我锁在这里,不要把我一直关着,好不好?”   【嘀——关键人物线索可被触发,触发条件达成度:90%,奖励积分:200点。】   江眠愣了一下,将声音放缓:“晏凌,你是自由的。我没有要锁着你,只是希望你能暂时在这里等我回来。”   “真的吗?”   “真的。”   “好。”晏凌慢慢点了点头,抱紧江眠的衣服,整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缩在床边。   江眠将门轻轻掩上,和站在门口的徐管家对视了一眼。   他本想试探一下,这位认识晏凌多年的管家先生会有什么线索。   可徐管家听到了只言片语之后,表情却比江眠更加茫然,仿佛连镜片上都画着两个巨大的问号。   不对劲。   为什么晏凌的想法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14章 ABO14   “江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江眠不紧不慢地从楼上晃悠下来,江承伟有些着急上火,想要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腕训斥,却被江眠身上萦绕的浓郁alpha信息素给惊了一下,停住脚步。   江眠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袖口,在沙发上坐下,装傻道:“爸,你在说什么呀?”   江承伟瞄了一眼二楼,见徐管家也没跟着过来,便压低声音质问道:“晏总他怎么还没有标记你?”   像这种堪称隐私的话题,一个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居然也能问得出口。   江眠歪了歪脑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羞涩:“我觉得这样……太着急了,想要和他慢慢来嘛。等结婚之后一切水到渠成,应该会更好吧?”   “江眠,你是不是傻?还等什么,再等下去说不定连婚都结不成!”   江承伟气得快要压不住音量:“趁着现在晏总还宠你,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的位置才会稳妥!还可以趁机把婚礼日期也催一催,早点把事情全部定下来!”   “为、为什么要这么急,什么位置稳妥……?”   江眠一边继续装傻,一边让系统打开录音功能。   “alpha本性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像晏总这样的顶级alpha,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够满足他了吧?江眠,听爸爸的,早早把婚结了,才能名正言顺保住晏夫人的地位!”   没等江眠说话,江承伟又道:“你这孩子平常小心思不是挺多的吗,怎么现在就不知道多留心了?记得好好观察他周围还有没有其他omega,这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江眠听得微微呆滞了一下,甚至还有些想笑。   真不敢相信,他的便宜老爸居然能奇葩到这个份上。   江承伟甚至不愿意打一打亲情牌,功利性的意图就这样明晃晃地挂在嘴边。   于是江眠轻轻叹了口气,淡色瞳眸泛起悲伤的涟漪:“爸爸,你说得这么笃定,是因为......你以前也是这样对待我妈妈的吗?”   原文中的江母设定非常简略,只是被安排与江家联姻的富家小姐,体弱多病,性子软而忧郁。但婚后不久她的家境就逐渐败落,从此江承伟更是变得不老实。   现在看来,说不定正是因为明明他们刚有了孩子,江承伟却依然在外面花天酒地,才会让江母愈发忧思成疾。   闻言,江承伟却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她就像你一样,什么都不会,整天沉浸在毫无意义的幻想里。”   “江眠,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好好哄着晏总,帮我们江家要点好处,这样晏总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你!”   “爸......这些话,你应该永远也不会对江月说吧?”   江眠状似落寞地低下头,让系统给自己滴了点眼药水,再次抬眼时,湿润睫毛轻轻颤了颤:“爸,你让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别把你弟弟扯进来!你连自己的alpha都讨不到好,也配做我江承伟的儿子?”   似乎是因为自认为已经撕破脸皮,江承伟说话愈发不客气,甚至看见江眠这幅可怜好欺负的模样就浑身烦躁。   当然,江承伟永远不会知道,江眠不仅只是在看着虚空提词器和他对话,而且还分出了不少心思去玩系统自带的消消乐小游戏。   江承伟的各种心思,真的无人在乎。   “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把最后一句台词念完,江眠揉了揉微红的眼睛,让系统结束录音,并给音频文件设置了一个定时发送的日期。   在某些关键剧情点,江承伟这番语录或许能起到有趣的作用。   随后江眠瞥了眼主卧的方向,决定赶紧把这个便宜老爸送走。   总感觉某位小朋友再不看见他的身影,就要出事了。   “眠眠,你在哪里?”   二楼传来略显焦急的呼唤,和卧室门被甩开又关上的响声。   果然,晏凌还是忍不住跑出来了!   在看见晏凌攥着江眠的小熊玩偶快步走下楼之后,江承伟就陷入了呆滞之中。   而晏凌甚至看都没看江承伟,急匆匆把江眠抱进怀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你为什么走了那么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江眠抬起依然湿润的泪眼,嗓音隐约还带着些假哭时挤出来的哽咽: “老公。”   “......眠眠,谁欺负你了?”   晏凌一愣,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江眠泛红的眼尾,顺着他身上那股陌生alpha的气息,转头,精准定位了沙发对面不敢吭声的江承伟。   论处于易感期的alpha最讨厌什么,那必然会是其他所有alpha的味道。   原本还想跟江眠撒娇的晏凌,现在几乎压不住心中那股暴躁至极的破坏欲,他眼神瞬间凌厉如刀,面色冰冷地沉声道:“滚出去。”   见江承伟半晌没反应过来,晏凌站起身一脚踹翻了他面前的茶几。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玻璃台面破裂的碎片飞溅而起,足足半数都掉在了江承伟的衣服里。可晏凌身上顶级alpha的强势威压,让他只能面色苍白地僵坐在原地,避无可避。   alpha是慕强的,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比omega更加慕强。   “对、对不起......我现在就滚!”   除此之外,江承伟根本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他哆哆嗦嗦地做了两个滑稽夸张的鞠躬姿势,也不顾自己满身的玻璃碎片,在徐管家淡定而不失礼貌的示意之下落荒而逃。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晏凌低低喘着气,回过头,小心地瞄了一眼江眠的表情,随后坐下来轻轻勾住他的指尖,重新变回了之前那副很乖的模样。   江眠看出来了,晏凌想要邀功,又害怕自己是做了错事。   毕竟晏凌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变得如此......具有攻击性。   江眠不禁勾起了唇,假模假样地感叹道:“真是的,全世界也就只有你敢对自己的岳父那么凶。”   “眠眠,你想要我对那个人好吗?可是他刚才把你惹哭了......”晏凌相当不情愿地说着,甚至还有些委屈。   晏凌现在一团浆糊般的脑子里,只能把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三种:江眠,不需要在意的人,以及他最讨厌的alpha。   “噗嗤——当然不用,”江眠哑然失笑,揉了揉晏凌的发顶,又凑过去轻吻他的唇角,“老公,今天你真的好乖。”   “当然,我最乖了,”晏凌趁势搂紧了江眠的腰,用鼻尖轻轻蹭着他侧颈,讨好般低声道, “所以你能不能别丢掉我,也不要关着我?眠眠,我不想一个人呆在二楼。”   “嗯,不丢掉你,不关着你。”   看着深深埋藏在晏凌眸中的不安,江眠一遍又一遍耐心安抚,嗓音里带着自己也尚未察觉的温柔。   就算易感期会让alpha变得幼稚暴躁,晏凌也不该对他产生如此不合理的误会,就像突然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变得这样害怕被他丢弃,甚至是害怕被锁住……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问题。   或许是,晏凌曾经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足以让他留下长久的阴影。   江眠抬手环住晏凌的脖子,慢慢吻他,感受着他一点一点逐渐放松下来,动作温柔而轻缓。   就连跟随晏凌多年的徐管家也摸不清情况,那么事情发生的时间,就只能往前推进到他的童年。   还剩下一个明显的知情者,也有可能是涉事人——   晏凌从不愿意提起半句的母亲。   *   而江承伟在落荒而逃之后,左思右想了一番,却依然觉得这次联姻有戏。   江承伟虽然对晏凌感到恐惧,但他并未打算就此放弃,反而还下意识为晏凌找好了借口。   易感期嘛,心情烦躁再正常不过了,大家都是alpha,能理解。   相比起来,江承伟更愿意把错误归在江眠身上。江眠绝对没为自己说过好话,所以晏总才会对自己如此不客气!   于是他派人去调查了江眠最近的活动轨迹,最终得出的结论竟是:现在江眠真的很受晏凌宠爱,但自从他被宠上天之后,以为自己翅膀硬了长野了,才胆敢对他这个父亲有所怨怼,不知道主动帮衬江家。   所以等到江月放学回家以后,江承伟连忙凑过去旁敲侧击:“月月啊,你知道江眠最近是怎么回事吗?他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江月没听懂江承伟话中的含义,非常坦诚: “啊,说起来这都要多谢爸爸你呢!哥哥之前跟我讲过的,他现在会变得越来越上进,还懂得好好学习,都是因为拥有了一个好老公!”   说出老公二字时,江月还有些小害羞。   听到这话,江承伟愈发认为自己的想法没错。江眠就是心长野了。   他摸着江月的脑袋,语重心长:“月月,以后你多跟你哥聊聊天,把他那些恶劣性子都掰正了,我们江家才会越来越好!知道了吗?”   “好啊!我最喜欢和哥哥聊天了!”江月依然没听懂江承伟的意思。   他兴高采烈地答应了,甚至还以为是爸爸和江眠的关系开始缓和,所以爸爸才会嘱咐他这样的话,就是想要看到他们兄弟俩也更加和和睦睦。   这对父子俩继续跨频对话了很长时间,看起来都非常满意最终的结果。   然而江承伟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试图补救的行为,如同他自己主动挖出了一个无底大坑,然后兴冲冲地往里跳。   在原本的剧情线里,由于江眠是真的不讨晏凌喜欢……所以江承伟本该看不到与晏氏集团长久合作的希望,于是立马转头与程家联手,还会督促江月也快点和程封一起定下结婚日期。   可现在不仅程家没联系上,连江月也不想再维持这段本就是仓促交换的婚约关系了。   因为,江月深深记住了江眠所说的那些话。   他最近根本就没和程封见过面。   而且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追求者,为了破坏程封在江月心中的形象,故意拍下程封在酒吧中搂着陌生omega喝酒的照片,匿名发到了江月的邮箱里。   这本该是原文中,用来推进主角攻受感情发展的关键剧情点。   按理来说,江月虽然会慌张难过、对程封避而不见,但他根本不会把程封往坏里想。所以没过多久,江月就被程封给哄住了,甚至真的以为是别人在恶意p图。   可自从何远的事情被爆出来,再加上江眠说的那番话……江月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   “我把程哥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如果是作为未婚夫,程哥并不是最适合我的那个alpha,对不起。”   江月在日记本里认真写下这段话,然后悄悄锁上卧室的门,反复进行脱稿朗读练习,给自己鼓劲。   只要练习的次数足够多,他一定可以把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第15章 ABO15   趁着晏凌睡着以后,江眠又悄悄去找徐管家确认了一次。   关于晏凌今天对江承伟做出的事,徐管家表示接受良好。只要默默安排好清洁打扫工作,家主他绝对不会把情绪牵连到其他人身上。   “但家主的母亲……江少爷,跟您说实话,其实我也了解得不多,”徐管家推了推眼镜,给江眠展示了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家主会让我每个月定时给老宅打一笔钱,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每年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就连电话交流,也都是晏母那边主动打过来的。   “虽然她是一位相当亲切的夫人,但既然家主不愿意提及,我也不好多加干涉。我的职责,只是保证家主的生活尽可能顺心如意。”   “谢谢徐叔。”   江眠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和徐管家对视一眼。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主卧,还没盖好被子,就被晏凌下意识伸手圈进了怀里,搂得很紧。   “真是的……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呢?”   江眠眼睛微弯,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随后江眠发现自己又失眠了,晏凌说出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   原文中的配角背景本就都是一笔带过,更不用提配角之中的配角。   晏凌的母亲好像毫无存在感一般,自从他们结婚那天以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   即便是参加完那场所谓的家宴,和晏母见了一面,晏凌也没有让江眠和她交换过联系方式,连提都不愿意提一句。   江眠看着从系统那里要来的手机号,忽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该绕开晏凌,直接去探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他有很多查到真相的手段,而且晏母似乎也很喜欢他,在他面前表现得温柔优雅,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会做出坏事的人。   后来晏母还主动让晏凌给他捎带了更多漂亮的玉石礼物,当时江眠拿起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翡翠扳指查了一下来源,一大串零瞬间映入眼帘,价值不菲。   不过……那天晏凌一言不发,把双面玩偶的哭脸翻出来摆在了床头柜上。   所以江眠也没有再碰过那些首饰,而是把它们好好地放进小盒子里,全部塞到衣柜底下。   江眠相信晏凌的回避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他不愿意和江眠提到这些东西,那就代表他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如果再擅自打探下去,实在是太不尊重他的心情了。   “……算了。”   江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那么一点将心比心。   他呼了口气,把脑袋埋进晏凌的怀里,闭上眼睛。   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继续享受易感期最后的甜甜蜜蜜。   *   是的,易感期带来的惊喜不仅如此。   之前因为不太确定还会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除了亲亲抱抱、欺负一下晏凌可怜的腺体,江眠在晚上还是尚且克制了自己,一直没有做到最后。   但自从江承伟那次失败的拜访过后,晏凌似乎是暗自犹豫了许久,随即居然红着耳尖率先开口……   面对晏凌极为罕见的主动请求,江眠根本无法拒绝。   然后,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易感期的晏凌,真的很会哭。   不是像以前那样忍耐到眼眶泛红,而是红着眼睛用气音求他,眼泪哗啦啦流,把脸颊浇得湿润。   但若是江眠笑眯眯地松开手说“那就不做了”,晏凌又会慌慌张张拉住他的手腕,哭着要继续。   朗姆酒中特有的糖蜜香气也变得愈发浓郁。   感受着心中一阵又一阵泛起的痒意,江眠那不剩多少的自制力,被晏凌哭得越来越差。   后果就是第二天,晏凌真的只能躺在他腿上工作。   在此之前,晏凌还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把床上由衣服搭建的小窝整理了一遍。   随后他将平板电脑侧过来靠在枕头前,脑袋枕着江眠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看报告,很快又开始昏昏欲睡。   看来昨晚确实有些太过火。   “真是的,说好的贴心老公呢?为什么变成我劳心劳力了。”江眠摸了摸他的脑袋,眸里溢出丝丝笑意。   晏凌当作没听见,低声转移话题:“我困了,眠眠。”   “那就睡吧,我陪你。”江眠温声说着,把平板放到一边。   “好,”晏凌相当听话地闭上眼,没过多久又悄悄动弹,“眠眠,我有点疼……”   他语气中藏了些许害羞,垂着眸子不敢看江眠,声音越来越小。   这种话,正常状态下的晏凌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江眠有点想笑,心却率先软成了一滩水。他撩开晏凌的衣角,轻轻碰了碰他遍布指印的侧腰,掌下温热而紧实的腰身立刻瑟缩了一下。   “别动,我给你揉揉。”   “谢谢眠眠,”说完,晏凌安静了半晌,再次犹豫着开口,“眠眠,为什么你每次都像没事人一样?是不是我,我太弱了……”   江眠动作一顿,终于忍不住失笑道:“是,我很厉害的,几百个你都不够。”   而晏凌认真地进行了一番思考:“可是……没有几百个我,你该怎么办?”   “唔,那可不一定。”江眠脱口而出,随后自己也愣了愣。   “什么?”   “……没什么,睡吧。”   因为和晏凌相处时实在太放松,他居然差点就说漏嘴了!   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选项。   小世界里的角色,若是拥有足够强的自我意识和武力值,可以主动与原世界脱离。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极为强大,基本都会被快穿局飞速收编。   如果自身无法脱离,别人也能够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只是需要花费大量积分提取灵魂本源。   以前快穿局就有过这样的例子,那位前辈还和自己专门带出来的老婆结婚了,引得无数人争相效仿,一时间大家做任务时愈发卷生卷死。   等到晏凌睡着,江眠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系统,我真的有点想把他带出去,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要多少积分。”   【嘀——查询中——错误,无权限访问。】   “……嗯?”   江眠微微一怔。   因为晏凌太过可爱,他已经勉强做好了血本无归的准备。更何况以晏凌的能力,被快穿局收编之后说不定能给他赚回翻倍的积分。   一起去别的小世界甜甜蜜蜜做任务,岂不美哉……   但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晏凌是真的不太对劲?系统系统,你确定他不是什么怪物吗,不要蒙我!”   【嘀——无权限访问。请在任务成功后再次进行尝试。】   “……讨厌。”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眠转身捏了一下晏凌的脸,小声抱怨:“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秘密。”   *   时间不会等待江眠彻底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在某个看似平常的早晨,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并不在晏凌怀里。   江眠本来还有些迷糊,却在感受到被子里的空荡时立刻清醒过来。   不对劲!   明明这段时间只要晏凌醒了,就会把他当作人形挂件一样,走到哪儿抱着,连去吃早餐也不放开。   “难道是……?”   江眠眼睛一亮,撑起身子。   果然,他原本四处散落的衣服,已经全部都被收捡回了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   早就被晏凌揉捏变形的小熊玩偶,也好端端地摆在床头柜旁。   江眠缓缓勾起了唇,轻手轻脚走去书房,慢慢地打开门。   晏凌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看见江眠之后立刻掩饰般打开电脑。   但他的动作已经迟了,江眠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   二人对视着,直到书房内陷入长时间的安静,江眠才率先开了口:“老公。”   “嗯。”晏凌僵硬地应了一声。   “老公~”   “……嗯。”   短短两句话,让晏凌耳尖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色。   “你是不是渡过易感期啦?”   “是。”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自己这段时期的反应而无颜继续活在世间。   江眠不得不承认,他虽然喜欢黏黏糊糊的晏凌,但也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笑着挑眉:“老公,你今天不想抱着我了?”   “……”晏凌沉默着垂下眸子。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不想缠着我,不想偷走我的衣服和小熊了?”   晏凌闭了闭眼:“……江眠,够了。”   “不够嘛,怎么会够,”江眠笑嘻嘻地绕过书桌,朝他腿上一坐,感受着晏凌瞬间绷紧的身体,歪着脑袋故意问,“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发生吗?”   晏凌眼神放空了一瞬,沉重道:“每年都会。”   是的,以后每年,他都要反复做出这种无法自控的行为。晏凌简直不忍再多想。   “真好!但是老公,现在你变了,你变得好快……”江眠扒拉着晏凌的衬衫纽扣,学着他易感期时的口气委屈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都不喊我眠眠,你对我好冷漠。”   江眠每说出一句话,晏凌耳尖就会再多红几分。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了江眠的后颈,试图反击:“你以为omega的发情期就很好渡过吗?”   “唔,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我会哭着让你下不了床。”江眠任由晏凌用力按着自己,一脸无害地坦诚道。   “……”   晏凌重重地深吸了口气,一点一点松开手。   他莫名相信,江眠是真的能说到做到……但他的羞耻心已经快要无法承受这样的对话。   “好啦,我不欺负你了,”江眠喜欢极了晏凌的反应,笑着亲了他一口后又搂住他的脖子问,“老公,这段时间我对你好不好?”   晏凌偏开目光,抿着唇微微颔首。   “那你以后就叫我眠眠嘛,听起来好可爱。”江眠理直气壮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晏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眠眠。”   “老公~”江眠满意了,故意像之前那样揉了揉晏凌的脑袋,支起身子去亲他已经红透的耳廓。   晏凌僵坐原地,指节因为羞耻而攥得发白,动都不敢动,脑海里自行播放起了无数新鲜的记忆片段。   比如,他是如何翻出江眠所有的衣服,如何红着眼睛一股脑讲了许多奇怪的话,如何仓促暴躁地破坏了玻璃茶几,又如何哭得抽抽噎噎却还在说想要……   而现在,江眠却没有指出那些真正的异常,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16章 ABO16   晏凌在难堪的同时,也是隐隐感到高兴的。   他们之间,向来都有那么一层薄薄的隔阂,而现在似乎被打破了许多。换句话说,是他晏凌被动地暴露出了更多真实的自我。   可很明显,江眠现在真的对他有好感了。   晏凌承认自己其实内心敏感,考虑事情时总会多想一些。但也正因如此,他才绝对可以感觉到,江眠说出口的话和看向他的眼神......是否真诚。   他分明傻乎乎地暴露出了一大堆弱点和缺陷,居然可以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近。   早知如此……不,就算早知如此,如果没有易感期的推动,晏凌觉得他恐怕还是做不到。   他无意识摩挲着江眠的腰,感受到指尖的细腻与温度,依然不太敢与江眠目光相对。   难堪是一码事,恐惧和犹豫却也在他心中阴魂不散。   晏凌不知道江眠还会问他什么。   又会在什么时候问他呢?   在易感期时表现出的许多异常,都值得被拎出来质问。   如果位置交换,他自己也一定会认真搞清楚那些话语中的含义。   晏凌闭了闭眼,缓缓收紧手上的力道。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张口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江眠似乎有些意外,安静半晌,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有,但是你想说吗?”   “……眠眠,”晏凌眸子微敛,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称呼,“我不知道。”   “我明白,你不信任我。”江眠弯唇笑了笑。他是真的可以明白。   他明白自己看起来并不靠谱,说不准还早早就伤了晏凌的心。   比如晏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你不喜欢我”、“你不值得被信任”……不管怎么说,晏凌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话头,已经是个好预兆了。   晏凌怔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比起尴尬,更让晏凌犹豫的是该如何坦诚。   他虽然经常会指出江眠的问题,但其实……他自己也很有问题。   “那老公,是不是只要我再多撒撒娇,你就会告诉我啦?”江眠抬手勾住晏林的脖子软声说着,及时打破了逐渐沉重的气氛。   晏凌没想到江眠会这么问,沉默片刻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被人逼着向前走,才会有开口的勇气。而且......他本就容易下意识顺着江眠。   而江眠居然真的兴致勃勃跟他演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晏凌不仅被迫反复回忆了自己易感期时羞耻言行,回到家里还要被江眠笑吟吟地拖进卧室,各种折腾。   一边折腾,一边问......明明他连话都快说不出来。   晏凌失力地靠在浴缸边缘,眼尾红意残留不下。他颤抖着手臂摸了摸刺痛的后颈,看都不想看江眠。   这个人,究竟对撒娇有什么误解?   “老公,告诉我吧,好不好?我还有什么是没看见过的,嗯?”江眠捧起浮于水面的白色泡沫,慢条斯理抹在晏凌遍布吻痕的肩颈锁骨上,“好不好?”   温热水滴顺着锁骨滑落,晏凌僵了僵,抬眸盯住面前一脸无辜的omega,艰难地咬牙哑声道:“不好。”   真的要说不出话了。   他嗓子疼。   于是第二天,江眠换了个策略。   “老公,之前我都那么惯着你了,去哪里都要陪着你,连课都没有上,”他拿出手机放在晏凌面前,相当坦然地把消息一条一条翻出来看,“大家都以为我被欺负要退学了,出勤率越来越低!”   江月又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说是想要出来见一面,连程封也来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可他理都没理。   “你看,我是不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你呀?最近我的社交圈都近乎于零了。”他耍赖般缠着晏凌抱怨,浓密睫毛扑闪,像是在暗示什么。   “……是。”晏凌对上江眠眼里的笑意,一不小心就顺着他的话应了。   晏凌不至于过了易感期就失忆,他知道,江眠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确实已经付出了很多耐心。   现在被江眠缠着不放,他心中也是很高兴的。那么倒推来看,如果易感期的他没有让江眠心烦……是不是也能说明什么?   他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自欺欺人,牵着江眠的手在床边坐下。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说的。”晏凌深深地吸了口气。   而在这个时候,江眠却忽然变得谨慎,他动作轻柔地与晏凌十指相扣:“真的吗?你不要勉强自己。”   哪怕他会缠着晏凌撒娇耍赖,那也都只算是情.趣而已,涉及正事,或许一个不慎就会影响到任务的成功率。   “真的。”晏凌说完,还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   “好,”江眠斟酌片刻,轻声道,“为什么你会让我不要丢掉你?”   “小时候,母亲很喜欢用这样的话威胁我。如果不听话、成绩差,就要把我丢掉。”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但事实绝对不仅如此。   这种威胁对于许多孩子来说,很可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可以晏凌的性格而言,根本不该至今依然还有阴影。   江眠摩挲着晏凌的指尖,声音愈发轻柔:“那……不要把你锁起来,是什么意思?”   晏凌抿着唇安静了一下。   “我不问了,没事的。不想说就不说。”江眠抬手覆上他的侧脸,安抚地轻轻摸了摸。   “不,我应该让你知道的,”晏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与江眠相扣的手指缓缓攥紧,沉默许久后才艰难开口,“我的母亲,有精神疾病。”   讲完这句久久压在心中的话之后,再继续说下去,仿佛就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或许你看不出来。但在我小时候,只要犯了那么一点小错误,哪怕只是考试被扣了一两分,她都会把我关在阁楼里,一直一直饿着我,直到我拼命反省认错,或是像她一般……发狂。”晏凌低声道,眸子里露出些许阴霾。   江眠想起他们第一天见面时,因为不想剥虾而触发的角色线索。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晏凌不喜欢浪费食物。   堂堂晏氏集团的独生子,童年居然在反复的饥饿与禁闭中度过……   “我明明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却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快要饿死了。她有时候是为了故意惩罚我,有时候……”晏凌似乎看懂了江眠的想法,自嘲般低笑一声,“有时候,是她自己发病,彻底把我忘记了。如果不是当年的佣人看不下去,悄悄给我塞了一点食物,或许我真的会死在里面。”   他低垂着脑袋,闭上眼睛破罐破摔地说道:“在我无法承受、快要崩溃时,她会用力揪起我的衣领,大声尖叫着你没有病,你不可能有病。可当我足够听话乖巧,她却又希望我是有病的……因为这样,她才会感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她才可以继续咒骂我,诅咒我,让我和她一起沉沦下去。”   “好了,晏凌,你不需要再说了。”江眠把晏凌紧紧搂住,一点点抚摸他逐渐弯下来的脊背,不断亲吻着他的额角与侧脸。   他并不希望晏凌如此细致而具体地剖析自己的阴影。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我的,眠眠。说不定,我真的有病,说不定这就是家族遗传。如果我有了后代,也会把它遗传下去,我一直很害怕。”   晏凌任由江眠吻着自己,唇角微微扯出苦涩的笑意,话却不停:“说实话,正因为遇见了你,结婚后我甚至松了口气……我们现在,连意外怀孕都不需要担心。”   “我是一个有病的、阴暗的人,所以我又怎么有资格要求你对我坦诚呢?眠眠,我连正视自己都做不到,我一直都在逃避。”   这就是为什么,晏凌一直以来都对江眠身上的疑点无比宽容。就算生气,就算在心里惦记着,他也无法对江眠强求什么。   因为晏凌对自己毫无自信。有时候他甚至害怕,如果真的和江眠促膝长谈,会逐渐牵扯出他以前的事情。   直到易感期让晏凌无法自控,把多年回避的事情一股脑抛了出来。他无法再继续装作从未发生。   【滴——任务成功率上升30%,关键剧情线索[阁楼]已解锁,奖励积分:2000点。】   “晏凌,没事了,没事的,”江眠根本不想关心什么任务,他把系统调至静音,捧起晏凌的脸认真道,“你没有病,听到了吗?”   在黑暗的阁楼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冰凉而孤独,被迫承受来自母亲的疯狂......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应该遭遇这些事。   甚至,在这之后,晏凌还要装出足够强势的模样,才能顺理成章地重新掌握晏氏集团。如果在一开始,晏凌能够拥有正常的童年,或许,他的性格完全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晏凌的错。   江眠又气又心疼。   看着江眠难得严肃的表情,晏凌心中却隐隐泛起暖意。   他垂眸笑了笑,哑声道:“如果我没有病,为什么会愿意让你上我?” 第17章 ABO17   闻言,江眠滞愣数秒,皱着眉头捏住晏凌的脸:“......老公,你明明也很享受,不许再这样说自己了!”   晏凌哑然:“好,不说了。”   确认晏凌情绪还算稳定之后,江眠一点点掰开他攥得微微发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认真道:“你相信吗,也许在很多很多你不曾踏足的地方,还有无数种尚未被发现的可能性。你所理解的异常也好,正常也罢,都可以是截然相反的,甚至能够共存。”   其实,连alpha会怀孕的世界也是存在的,但他暂且就不告诉晏凌了。   这些是江眠刚刚加入穿书组的时候,听组长说的。江眠不喜欢记住太多东西,但这段话却被他一直记在心里。   “嗯,我相信你……”晏凌说着顿了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这可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敏锐?江眠内心感叹着,故意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脑袋空空没有内涵吗?”   晏凌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又深深地看了江眠一眼,意有所指:“说起来,正是因为我父亲的去世,母亲的病情才会加重。虽然这不是她如此对待我的理由……但爱人离去后陷入疯狂的心情,我好像更能理解了一些。”   “……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你了,你是自由的,”江眠眨了眨眼,权当作没听出来他真正的意思,软声说,“老公,如果你不希望我和妈妈见面,当初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我明明可以都听你的。”   “你也知道,她现在状态比当年好了很多,”晏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我成年以后,把她强行送进疗养院待了很长时间。医生说她非常配合治疗,逐渐能够靠药物维持精神稳定,心理咨询的效果也非常好,她一直都在自我反省。”   江眠把脑袋搭在晏凌肩头,轻声应着:“嗯,妈妈现在对我很温柔。”   “她跟我认真地道过歉,还把属于她的股份全部转给了我,手上一分都不留,就像是毫不在意自己以后的生活将会如何……她说,想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当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只能送她回老宅,给她养老,让她和那栋房子的一切都尘封在记忆里。”   晏凌的神色看似比先前要轻松,但眸中淡淡的自嘲依然遮掩不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再也没有尝试去面对那些事情。我还在逃避。”   “逃避有什么错?总有些事情是大家都不想面对的,”江眠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晏凌,有我在呢。如果你想逃避,我就再也不提这些事了。但等到你愿意面对的那一天,我也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好,”晏凌主动把江眠搂进怀里,鼻尖轻轻蹭过他光滑的侧脸,最后又吻了一下他的颈项,嗅着柔缓的信息素低声道,“谢谢你。”   他真的没想到江眠会这样说。   在江眠看不见的角度,晏凌隐隐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还有一句话,晏凌尚未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想问江眠,那么你不想面对的事情又是什么?   至少现在江眠的反应让他非常安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至少江眠在知道他的过往之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厌弃。   这就够了。   “那我们不难过了,好不好?”江眠垂眸温声说着,抬手一点点捋顺晏凌柔软的黑发。   他发现,自己不想看见晏凌再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   “好。”   *   当天晚上,江眠又失眠了。   作为一个把睡觉当成爱好的人,他苦不堪言。   他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环视了一圈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最后摸了摸那只紧紧搂在自己腰侧的手臂,叹了口气。   “系统,你可以出来了。”   【嘀——穿书系统3.0为您服务。】   江眠翻看着自己的积分余额,已经想要无理取闹了:“你真的不能提前告诉我,到底要多少积分才能把晏凌带走吗?”   【无权限访问,请在任务完成后再行尝试。您的任务成功率已达标,前景可观,请继续努力。】   没想到,现在系统居然还懂得主动安慰人了,虽然安慰的方式也非常公式化……   “唉,真是的……”   江眠揉了把脸,转头看向晏凌熟睡时格外安静的模样,沉默片刻后弯唇笑了笑:“那我可要加快动作了,就算主线剧情全部走崩也在所不惜哦。”   反正,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原文将会如何发展下去,跟他江眠可没有关系。   *   说做就做。   第二天江眠起得很早,甚至赶上了和晏凌一起吃早餐的时间。   “老公,你信得过我吗?”江眠喝了一口热牛奶,笑眯眯问道。   “信不过,”晏凌回答得很迅速,他注意到江眠眼底淡淡的青色,忍不住眉头蹙起,“吃完饭回去再睡一会。”   “讨厌,”江眠支起下巴,在桌底下轻轻碰了碰晏凌的腿,“老公,我可厉害了,虽然不是特别特别厉害,但应该可以帮上你的忙哦。”   晏凌瞥了眼旁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徐管家,轻咳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眠神神秘秘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想盗取你的科研机密,你该怎么办?”   “……这种事几乎没有概率发生。”   “那可不一定,你觉得我有机会盗走你的文件吗?”   “有。它们就在我的办公桌上,电脑密码你也知道。”晏凌微微挑眉。   “那就对了嘛,我们可不能给坏蛋任何可乘之机……”江眠俯身凑在晏凌耳边,轻声道,“晏氏集团最近是不是在研发喷雾型的抑制剂,后遗症几乎没有的那种?我可以给你一点点灵感,赶紧做出来,以防后患。”   晏凌怔了怔,接过江眠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U盘,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些。   他没有问江眠是从何得知这个保密的消息,而是用力捏了一下江眠的脸:“跟我去书房。”   “好呀!”   江眠笑着挽住晏凌的手臂,走前还不忘再把剩下的牛奶也一起带上。   作为知道后续剧情的人,江眠逐渐能够猜出晏凌最终失败的理由之一。   因为元鼎科技也在做抑制剂,还曾经与晏氏集团合作过一段时间,学习了不少新东西。   程封必然是拥有隐形金手指的,这毋庸置疑,否则元鼎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如同黑马一般蹿起。   但作为全文最大反派,晏凌也是如此。   他们不仅创新想法相似,而且还在相同的时间段内,研发出了过于类似的产品。这就让事情变得愈发微妙。   后来程封借此直接把晏凌告了,还不惜大肆买热搜宣扬。   程家太子爷为了证明自己,从大学初期就开始孤身创业,还带着“朋友们”一起奋斗,这些时间线都可以明确考证。具体事件被报道出来以后,这个年轻多金又有实力的天子骄子,飞快收获了大量舆论支持。   再加上晏凌在原世界里,疑似对江月“纠缠不放”的爆料……他的名声垂直跌落谷底。   晏凌在那个时候,不仅要应付元鼎科技的控诉,还要面对程家和江家的联手打压。江眠想想都感觉焦头烂额。   其实晏凌并非失去了反击翻盘的能力,可他却没有继续抵抗,而是任由晏氏分崩离析。这或许跟晏凌自己的想法也有关系。当身边没有值得他去坚持下去的人,当他足够疲劳和孤独……他还能拥有什么前进的理由?   江眠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他可不想惯着程封,如今倒不如先加速一下晏氏集团的科研进程,发布新产品的时间只需要比元鼎科技快那么一点点,就足以致命。   选择在这个节点做出变动,就是为了让程封跌落得更为惨烈。在元鼎科技马上要拥有光明前景的瞬间,得到一场最极致的失败。   真是美滋滋。   晏凌把U盘连上电脑,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档,沉默着读了许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江眠得意道。   他昨晚可是几乎一夜没睡,拉着系统一起研究调整了大半天呢。   把科技水平限制在这个世界的合理范围内,要比江眠想象中艰难不少。   江眠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为了帮助别人而熬夜努力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他现在被莫名的成就感填满了心口,精神抖擞,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而晏凌定定看着江眠愉快的小表情,终于忍不住问道:“眠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爱人,”江眠理直气壮,“老公,快点夸夸……唔!”   话音未落,江眠就被晏凌猛然按倒在椅子上,捏着脖子狠狠亲了一顿。   桌边的牛奶洒了一地。   晏凌像是被江眠的话触发了奇怪的开关,浓烈馥郁的朗姆酒香汹涌而出,动作又凶又急,手上也用足了力气,仿佛恨不得将他融进血肉里。   “嘶……”江眠有些醺醺然,眼尾红意弥漫,喘着气揪住晏凌的衣领轻笑,“你想做什么呀?”   晏凌眸子黑沉,使劲按着江眠微微破皮的柔软唇瓣,低声道:“眠眠,我想要了。” 第18章 ABO18   晏凌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虽然因为冲动发言,在书房里就被江眠狠狠欺负了一顿……明明指尖都在颤抖,甚至需要江眠扶着他的腰,但他还是艰难地支起身子,把U盘内容发给了最信得过的助理。   即便没有江眠提供的技术推进,新型抑制剂的研发进程也步调稳定,可晏凌知道江眠的性格。   他懒得很。   所以这次他会主动把事情摆在台面上,就一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他们一起湿漉漉地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彼时江眠仍有些意犹未尽,却被晏凌抓着手腕勒令赶紧回去睡觉,态度特别坚定,只是愈发沙哑的嗓音让他显得毫无底气。   江眠笑吟吟地应了,还把晏凌也拉回去一起睡。   徐管家至今依然不知道,他的家主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他派了佣人去清理浴室,随后再一次默默踱步至厨房,捧起冰激凌和厨师大叔一同感叹。   “最近家主皱眉的次数少了很多,江少爷真是厉害啊!这一大早的,家主连公司都不想去了。”   “这个月都多少回了?哈哈哈,我觉得咱俩可以开始准备婴儿食谱了,老徐,帮我参考参考!”   可惜,晏凌休息过后,很快又陷入了忙碌之中。新产品研发的提速,意味着许多准备工作都要提前进行。   作为晏凌早出晚归的始作俑者,江眠也不能抱怨什么,最多等到晚上缠着晏凌讨要亲亲。   他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滚了几圈,终于决定要去学校玩一玩。   于是第二天他又起了个大早,和晏凌一起出门,顺便还能赶上几乎从未去过的早课。   这样的事堪称难得一见。晏凌一边系领带一边打量着江眠,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怀疑。   “独守空闺寂寞,无奈只好上学。”   江眠背过身,凄凄惨惨地说着,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晏凌:“……”   *   早课时,其他学生们依然不愿意和江眠接触,似乎是因为何远的风波至今尚未平息,给他们留下了奇怪的阴影。   江眠乐得轻松,坐在后排把其他课上的作业也给一并做了。除了出勤率不忍直视以外,他的成绩其实都非常漂亮。   但没过多久,江眠就感受到了无法忽视的奇怪视线,被盯得太久,他挑眉抬起头看过去……原来是江月在莫名其妙盯着他看,神色迫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至于吧,只是几天没回消息,怎么就急成这样?   下课后江眠直接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江月,你想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哥你今天有空吗?”江月左右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仿佛有所避讳,悄声道,“我有点事想私下跟你讲。”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江月这样急迫,还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江眠不禁被勾起了兴趣:“好啊,可我现在想回去吃饭,要不要尝尝我们家厨师的手艺?”   “……要!”江月纠结半晌,如同赴死般坚定道。   江眠意外地挑了挑眉。江月一直对晏凌有着莫名的恐惧,每次看见晏凌,都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今天却比他想象中更有胆量。   没错,江月是真的想要早点和程封解除婚约,可他开不了口!   他已经纠结了很长时间,如果再继续纠结下去,事态或许会难以改变。   江月暗暗抱着晏凌不会那么早回来的希望,战战兢兢,跟着江眠来到了那座外观看上去略显阴森的别墅。   走进客厅后他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室内装潢比起外面要显得温馨些许。这一切大概都是江眠的功劳。   只不过……晏凌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随意看着文件。   江眠笑眯眯地走过去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徐管家领着江月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微笑着给他端来一杯热红茶:“江小少爷,欢迎来做客。午饭马上就好。”   “谢谢你。”江月小小声地说道,悄悄看了一眼晏凌。   晏凌依然坐在原处翻阅文件,很显然是不会那么快离开。   看到便宜弟弟把想法全部写在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江眠连忙忍着笑安抚:“江月,你说你的,别管他。他又不会吃人。”   “好……好的!”江月呼了口气,把热乎乎的红茶一口饮尽,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哥,我不想和程封在一起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哦?”江眠饶有兴趣地弯起唇,背也微微挺直了些,“你真的想通啦?”   江月神色凝重,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哥,你说得很有道理,程哥绝对不适合我,他……他,他花天酒地!”   但磕巴那么久,他也只是说出了花天酒地这个词。江月实在憋不出更多的坏话来。   江眠轻笑了一声:“别给他打掩护,是不是程封找别的omega被你发现了?”   “……是的。”江月垂着头沮丧道,乖乖把程封在酒吧里被拍到的照片发了过去。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alpha应该做的,我们要当断则断,”江眠弯着眸子,与某位一言不发的好alpha对视一眼,“江月,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他呢?”   “我,我真的开不了口。哥哥,你从小到大都比我厉害,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也知道,自己性格有问题......”江月可怜兮兮。   江眠沉吟片刻,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馊主意。   “江月你知道吗,程封那个家伙到现在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仅是别家的omega,他还一直都在骚扰我。”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过分了!”江月一惊,气得眼睛瞪圆。   “所以我们不能原谅他,也不能给他留情面,对不对?”   “对!”一想到程封居然也在觊觎哥哥,江月真的生气了,态度也不再软弱。   “这张照片还不够有力,想要让江程两家都同意你的要求,需要一点狠手......这样,过几天我把他单独约出来,你在后面跟着。等到我们两个距离特别近的时候,你再拍照留证据,一定要拍照,”江眠兴致勃勃道,“接下来,你就可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先哭着骂他一顿,然后带上照片再去找老爸。”   “到时候,全世界都会支持你解除婚约!”   “好厉害......”江月听得一愣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晏凌,悄声说,“那,那晏总他会不会生气呀?”   江眠歪了歪脑袋:“老公,你生气吗?”   “生气。”晏凌面无表情放下文件,淡淡看着他。   “哦……好吧。”江眠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垂下头。   晏凌揉了揉眉心:“江眠,你就这么喜欢玩这种恶趣味的戏码吗?”   “老公,搞臭程封的名声对你也有帮助呀,”江眠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我会去见他吗?”   “记得,你说要戳穿他的阴谋诡计。”晏凌对那天的事情记忆颇深,一字不差地重复道。   “上回只是一个铺垫,让他信以为真。但这一次,我正好可以去套他的话,帮你留下一份录音什么的,证明程封就是想要我去偷晏式的机密资料。”   晏凌微微蹙眉:“他真的会亲自这么做?”   好歹也是程家顺风顺水前途无量的大儿子,又没有被逼到什么绝路上,自己开个公司玩一玩而已,何至于主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真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坏得很。这样一来,等你发布新产品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敢质疑啦。如果元鼎科技想要倒打一耙,我们就把录音放出去......”   江眠说着说着,干脆直接坐进了晏凌怀里,圈住他的脖子,眉眼飞扬:“堂堂程家太子爷,嘴上嚷嚷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暗地里却在搞商业间谍这一套,是不是很有意思?”   “重点在于很有意思,是吗?”晏凌挑眉。   “我都那么为你着想了,不要揭穿我。”江眠理直气壮地耍赖道。   晏凌无奈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腰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有多么宠溺。   “行,我不说了。”   江月在一旁不敢吭声,也压根听不懂江眠在说什么。他万万没想到,晏凌和江眠之间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   “所以老公,让我试一试吧,好不好?”江眠扯着晏凌的袖子,眨了眨眼,长长睫毛微颤着,好不可怜,“你再不答应我就要哭了。”   “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晏凌想起之前的事情,捏起他的脸吩咐。   江眠欣然答应,被捏着脸含含糊糊道:“就算是上一次,他也没有碰到我呀。”   “是吗?”   “当然,除了我老公,全世界所有的alpha都不能碰我。”   “……你说得对。”晏凌被瞬间安抚下来,蹙起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江月目瞪口呆。   紧张情绪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退,这顿午饭吃得非常轻松愉快。   临走之前,江月悄悄拉住了江眠,眸子亮晶晶:“哥,晏总好宠你啊!我还以为他会特别凶呢,原来平常那么温柔。”   知道哥哥真的没有被晏凌欺负,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那是,”看见性格如白纸般的弟弟心态开始转变,江眠满意地勾起唇,“所以你以后也要擦亮眼睛,人并不一定都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明白吗?”   “我明白了!”江月已经把江眠说的话奉为至理名言,决心更加坚定。   *   午睡时间,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   江眠将小台灯的光线调暗,独留些许温馨的暖黄色。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尚未被移动过的双面玩偶,它依然露着大大的笑脸。   “老公,你真的没有吃醋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么做了。”江眠翻了个身,轻轻问道。   晏凌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他把江眠搂进怀里,抬手掖好他那一侧的被子。   “我会吃醋,但我相信你。”他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安全感的增长无法被量化。   只有在真正产生质变的那一刻,晏凌才终于意识到,他现在非常安心。   嫉妒,焦灼,怀疑,占有欲……这些情绪已经不会频繁现身,扰乱他的心神。   不,或许占有欲仍然需要另当别论。 第19章 ABO19   在把程封约出来之前,江眠先跟晏凌商量好了特定的时间。   “好久没做坏事了,我还真的有点心痒呢。”他笑眯眯来到衣柜前,慢条斯理地挑起了衣服。   晏凌看着江眠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一时间颇有感慨。   幸亏他早早就把这个看似无害的omega娶回家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江眠每次像这样对他笑,他都会被欺负得很惨,更何况是别人……   而程封对此浑然不觉,应邀得快速无比,就像是一直在等着这天到来。   他最近经常会在朋友圈里分享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忘相当温柔地问江眠情况是否还好。   程封志在必得。他认为自己很了解江眠,毕竟他认识的江眠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自以为可怜,敏感缺爱,需要被关心,还喜欢悄悄打探别人的心思。   然而江眠早已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omega,他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些话,江眠压根就看都没看。   他的一番表演无人在意。   江眠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市郊的湖边。   天高云远,宽阔湖面泛着淡蓝波纹,几乎没有边际。这里常年为游客提供湖上泛舟服务,星星点点的小船随着水波安静飘荡。   不知道的话,看起来还真像个小情侣约会的好去处。   江眠点了两杯饮料,悠哉游哉地坐在船上吃点心。好可惜,晏凌忙得要死,而且从来都不喜欢参与这种耗时过长的约会活动。   等听见踏上船边的脚步声,他立刻收起了原本悠闲的表情,缓缓回过头,与程封对视。   微风轻轻吹动了衣角与发梢,与湖景相衬,更显出了精心雕琢的岁月静好。   “眠眠,好久不见。”   程封在江眠对面坐下,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被标记的痕迹,语气竟也不自觉变得愈发温柔。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不想见你,”江眠淡淡叹了口气,把桌上一杯的饮料推到程封那边,“但你也明白的……”   上一次被程封叫“眠眠”,他还没有感到太多不适。但现在想想,真是讨厌死了。   “我明白,你已经很努力了,”程封根本想不到江眠的心理活动,他温声安慰着,顺便试探道,“眠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哥哥,你上次说得真有道理,他好像……逐渐对我放下了戒心。现在他已经愿意带我去公司见人了。”江眠相当配合,很快就说出了程封最想听的事情。   “真厉害,哥就知道你能做到!”程封眼睛一亮,看似自然地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晏氏集团这段时间好像在搞什么大动作,眠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唔,我知道呀,”江眠说完顿了顿,速度特别缓慢地吸了一口奶茶,直到程封快要压抑不住眼神中的焦急,才略带哀愁地继续说,“晏氏研发的新产品快要上市了,所以晏凌也忙得不行,整天早出晚归的,只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原来如此,那眠眠,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如果你有机会再去晏氏的话,复印一份报告书的文件给我参考参考,可以吗?”   “这,这样不好吧……”江眠好像有些紧张,白皙指尖攥着玻璃杯,压低声音,“哥哥,这会不会犯法了呀?”   “眠眠,你听哥说,最近我也在研究抑制剂相关的技术,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如果我们能够吞并晏氏集团,你就自由了,再也不需要和晏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了,对不对?”程封耐心劝着,依然用了上次的那套歪理,仿佛他真的是为了江眠好。   他本想一边说一边握住江眠的手,可江眠却一直捧着饮料,没有让他找到机会。   “嗯……哥,你说得对,我听你的,”江眠沉默良久,终于假装自己被说服了,表情逐渐乖巧,“哥哥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从小就知道。”   程封如释重负,露出微笑:“我的眠眠也和以前一样可爱。”   接下来程封开始手把手教江眠,怎么才能不引人注目地偷到文件,再完好无损地放回去。江眠听得一脸认真,配合着频频点头,还故意夸程封聪明厉害,把他捧得飘飘然,话中的破绽越来越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小船返航转向湖岸,江眠满意地让系统停止录音。   接下来,他悄悄瞥了一眼窗外,依靠系统给出的参考角度,不动声色地歪了歪头。   于是当小舟准备在岸边停靠……江月目瞪口呆,他眺望着船上的景象,杏眼瞪得溜圆。   他们,他们怎么真的亲上了!   来不及多想,江月记起江眠的吩咐,心脏砰砰跳着举起手机拍照。   当然,一切都只是借位,而且也在江眠的考虑之中。   他绝对不会相信江月的演技,这个便宜弟弟,说不定和程封对视一秒就会彻底露馅,所以江眠还要趁机找一个恰巧的角度,让江月误以为他们真的亲了。   这样,才能制造出最好的效果。   程封刚走下船,就看到了满脸惊诧又愤怒的江月。   “程哥,你,你们……”江月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程封心里一慌,没有细想江月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急声道:“月月,你听我解释。是江眠约我出来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反应实在太过典型,下意识就想着撇清自己。   “程封,你太过分了……我要解除婚约!”   江月终于大声喊出了这句练习许久的话,引来周围游客一片瞩目。   说完他便转身嘤嘤嘤地跑了起来,程封连忙跟着后面追过去。   而江眠依然不急不躁地坐在原地。他看了一眼程封落在船上没拿的手机,锁屏界面闪烁着接二连三的未接电话和数十条新消息,缓缓勾起唇角。   他把时间点卡得极其准确。   在原文中,元鼎科技现在已经研发出了新型抑制剂,准备上市。   但是如今,由于之前何远的事情,晏凌果断取消与元鼎科技的合作,一时间他们的资金周转变得紧张,研发进展也变慢了些许。   而晏氏集团却用上了江眠提供的小灵感,早就已经准备万全,还把新产品发布的日期定在今天。   没错,就是今天。   在发布会开始的时候,程封正巧赶在去追着哄江月的路上,因此错过了及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机会。   在元鼎科技里的程封堪称一言九鼎,员工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拼命找老大,可谁也联系不上他。   等到发布会结束,当程封反应过来,想要利用舆论倒打一耙……这一点点的时间差距,足以致命。   再加上他要求江眠去偷产品报告的录音,很难不让人猜测,程封就是在盗取晏氏集团的机密技术。   而且元鼎科技是程封瞒着父母创立的,所以程家并不知情,在这个关键时刻更不会主动帮忙。   不仅如此,连江月也可以借着今天的事情,理直气壮要求退婚。   一切都被串联起来了,真是有趣。   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江眠弯起眼睛,将程封的手机放进旁边的木制抽纸盒里,随后哼着歌走向停车场。   “江少爷,今天您玩得开心吗?”徐管家站在一旁,打开车门。   “谢谢徐叔,”江眠坐进车内,眼里闪过莫名的期待之色,轻笑着应道,“我很开心。”   他打开车载显示屏,支着下巴地欣赏起晏凌在发布会上的冷淡模样。   *   与此同时,江月甩开程封,头也不回地坐上出租车回到江家。   “爸爸,我想和程封解除婚约。”   “什么?!”江承伟一惊,刚想要发作,可是看到江月眼泪汪汪的模样,又放轻声音,“月月,发生什么了?婚约可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但是,程封到现在还对哥哥……”江月吸了吸鼻子,点开手机里的照片。   “你哥真的是,混蛋!你放心,之后爸爸会严肃批评他的,”江承伟气得拍桌子,却提也不提程封的错处,“但是月月啊,这个婚约还是不能退。”   “为什么?爸爸,我不想和程封在一起!”   江承伟看似无奈地叹气道:“爸爸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已经换过一次婚约,那一下子就把晏家和程家都得罪了,咱们总不能再得罪第二次……月月,你也要为江家的未来考虑,是不是?不要伤透了爸爸的心。”   “爸爸,我……”   江月一时间犹豫了。先前他无法将退婚的事情说出口,有一部分理由也是因为这个。   他一直都很听话,是个好孩子,如果突然变得叛逆,是否会和爸爸之间变得疏远呢?而且他还有些害怕,如果他没有和程封结婚,爸爸又该怎么处理江家和程家的关系?   可就在这时,他手机里响起一阵奇怪的铃声。   来电号码显示的不是数字,而是巨大的【真相】二字。   与此同时,窗外暴雨轰然倾泻而下。   江月被吓得手一抖,直接点了接通。   语音信箱自动播放起来,而且还开启了免提模式。   “alpha本性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像晏总这样的顶级alpha,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够满足他了吧?”   “原来你以前,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妈妈的吗?”   “连自己的alpha都讨不到好,也配做我江承伟的儿子?”   “……”   气氛逐渐陷入沉默。   江月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却半天说不出话。   语音信箱还在反复播放,江月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神色明显变得慌张的江承伟,不再是假哭,眼眶逐渐变红。   “怎么回事?这肯定是什么人故意伪造的!月月,你手机中病毒了!”   江承伟比他更加震惊,大声掩饰着,情急之下还抢过了江月的手机一阵乱按。   可音量却瞬间放大了一倍,连关都关不掉。   “你连自己的alpha都讨不到好,也配做我江承伟的儿子?”   回音阵阵,暴雨将天色染得愈发深沉。 第20章 ABO20   江月浑身颤抖着,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爸,我要退婚,一定要退。如果你不同意,我……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难得态度强硬地大声抛下几句“狠话”,重新把手机从陷入呆滞的江承伟手中抢回来,转身就跑。   雨中奔跑似乎是小说主角必然拥有的戏码。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剩江月沿着光线朦胧的路灯闷头奔跑。他浑身湿透了,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月知道江承伟偏心,对他很好很好,对待江眠时态度却苛刻了不少。他也知道自己很没用,既优柔寡断又性格软弱。但他真的一直在努力缓和大家的关系。   他以为,家人之间有误会了,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可这明显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从婚约被替换的事情开始,江月就已经有所疑虑。已经自欺欺人了那么久,可现在他却不敢再骗自己。   爸爸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越来越坏。他只把omega当作可以为自己提供利益的工具。   怪不得,怪不得连妈妈也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外“旅游”。江月知道她是爱玩,但说不定,她早就认识到江承伟的本性,根本就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家!   “alpha的本性?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alpha都像坏蛋一样,也许爸爸这一点说得也没错……”   “其他alpha看着我的时候,也会像爸爸这样想吗?”   江月越想越难过,不断抬手抹着眼泪,泪水却依然糊得看不清路……然后脚上一滑,跌进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中。   没有丝毫信息素的味道,唯独衣领残留着些许洗涤剂的气息。   “江同学?”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啊,班长?”   江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原来是他大学里的班长,洛阳。一个beta。   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表情淡淡,仿佛没有看见江月湿漉漉的头发,和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庞。   “对不起班长,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我帮你洗干净!”江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抽噎还没来得及止住,结结巴巴地道着歉。   他没有发现,自己后颈的隔离贴已经被雨水染得湿透,微微掀开了一半。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江月的信息素愈发浓郁,若非现在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若非他是撞进了一个beta的怀里……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而洛阳根本没有被信息素影响,他把黑伞朝江月的方向偏了偏,面无表情道:“正好遇见,我就不浪费这个机会了。江同学,你最近的课业错误比以前多了不少,小测成绩也在下降,李老师让我和你谈谈。”   “……对,对不起!”江月脑子一懵,再次慌慌张张地胡乱道起了歉。   “如果遇到情绪问题,可以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处登记,”看着江月通红的眼眶,洛阳顿了顿,“走吧,先去我家换身干净衣服。”   江月依然学不会拒绝,他吸了吸鼻子,犹豫道:“谢谢班长,但是不会打扰到伯父伯母吧,都这么晚了……”   “没关系,经常有同学来我家学习。”   “好,好的。”   江月乖乖跟在洛阳身边,走向远处透着光亮的房子。在那把黑伞的笼罩之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狼狈。他垂着脑袋想将眼泪擦拭干净,可袖子也湿漉漉的,不断滴着水。   难堪又手足无措。   洛阳递给他一张手帕,语气依旧淡淡:“等会我给你讲一讲上次的堂测。江同学,你犯的低级错误太多了,这不是你原本该有的水平。”   “……对不起!”   【嘀——已解锁成就:牵红线专业户。此成就满足条件:在三十个小世界中促成本不该出现的佳话。】   “嗯?”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江眠有些震惊。   不是吧,江月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换了老公?   他向系统要来洛阳的资料,看完以后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   晏凌看着江眠不断变换的表情,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玩得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老公,你听我说……”   江眠抱住晏凌的胳膊,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尤其在将江承伟的录音发给江月之后,这样的展开真是让他乐得不行。   被主角受厌弃的人,在这个世界不会有太多好运。   “那张照片是借位,”江眠笑眯眯道,“现在该轮到江承伟和程封着急上火啦。”   “原来你早有预谋。”晏凌眼里露出笑意。   虽然不想回忆自己易感期时的冲动行为……但晏凌也没有打算放过江承伟。   “当然了,从最开始我就一直在为你打算哦,只是你以前老是凶我,”江眠黏黏糊糊地凑过去讨了个亲亲,“老公,我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可我还是吃醋了,怎么办?”晏凌低笑了一声,缓缓道。   他已经解开了袖口,衬衫衣领也微微敞着,看上去比白天温和许多。   看见晏凌毫不设防地靠在床头,还故意这样低声暗示,江眠也跟着轻笑起来。   “唔……我今晚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他牵起晏凌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腰间。   *   有人在晚上做开心的事,而有人在惊怒中彻夜未眠。   江承伟依然没有和程家提解除婚约的事情,但江月在哥哥的嘱咐下,已经提早把照片和其他证据发到了程父的私人邮箱里。   程封也被雨淋得湿透,他好不容易在湖边找到了没电的手机,开车回到家后却不得不面对父母的严肃质问,还有那张明显是错位的照片。   程家未来的掌权人,可以有道德问题,但不能蠢到被人发现把柄。   而程封现在根本没心情听,他烦躁地走进卧室摔上门,刚给手机充好电,无数短信和未接来电就占据了屏幕。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新闻,就看见了晏氏集团的发布会……感觉自己在做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怎么可能?!”   程封拳头缓缓握紧,咬着牙把卧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又无力地坐在地上喘气。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江眠今天的居心为何,那就太不像话了。   亏他还一直认为江家这两个omega关系不好,但现在看来,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江眠和江月联手在演他,从最开始就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是程封继续老老实实当他的程家太子爷,可能也不会出什么事,最多会在晏凌收拾完江家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   但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陷入了偏执。   他就像着魔一样,反复看着晏凌在发布会上的表情。他西装革履,黑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冷淡而坦然地接受着赞誉和惊叹。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江眠居然会主动帮助晏凌的,他不相信晏凌会在这个时候压了他一头。明明他一直有着莫名的预感,江家两兄弟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晏凌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结果到头来,他们居然一致站在了他程封的对立面!   程封忍不下这口气,还是把晏氏集团告上了法庭。他想当面质问晏凌,哪怕败诉也要让世人知道“真相”,可舆论风向却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因为江眠是个爽快人,把程封拉黑之后,直接将略微消音处理过的录音发到了网上。   而晏凌甚至懒得和他见面,随手派去了代理人和律师,就让程封输得一败涂地,像个上蹿下跳的笑柄。   据说连程家的董事会也不再对他报以信任。   毕竟,程父的私生子已经可以连成一串了,挑挑拣拣培养一下就能胜任。   程封在颓丧之下破罐破摔,想出去喝酒发泄心中的烦闷,却才发现原本竭力捧着他的狐朋狗友也离他远去,连何远已经被扔去国外自生自灭了。   而曾经尝试着想要真心对待程封的江月,不仅不顾江承伟的阻拦搬了出来,还悄悄住进了洛阳家里,美名其曰“我要好好学习”。婚约再也没有后续。   江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笑。他能想象到,若是程封得知江月喜欢上了一个beta,会有多么愤怒和崩溃。   他早就打算过了,想要利落地完成这次任务,必须把程封压得彻底抬不起头,从心态到权势都是如此。这样程封才不会有任何机会再次对付晏凌,因为这很可能会成为晏凌“毁灭小世界”的动机之一。   如果晏凌失去了晏氏集团的力量,却依然非常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江眠还记得最初晏凌那副阴沉吓人的表情,以及漆黑眸子里凛冽的寒芒。   毕竟,晏氏的高级实验室里,除了抑制剂以外,说不定还有其他极具威力的东西。   但在这个时候,江眠暂时没有空闲时间,去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因为晏凌突然郑重地告诉江眠,他想要回老宅和母亲坐下来认真谈一谈。而且,他希望江眠陪着他一去。   江眠没有反对,直到轿车在老宅门口停下,他才牵起晏凌的手,认真问道:“晏凌,你确定吗?就算突然不想去了也没有关系。”   “我确定,”晏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不再希望,让过去的事情成为我前进的阻碍。”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把曾经的遭遇全部告诉江眠之后,突然就有了早日将心结解开的冲动。   而且这个想法,每天都会变得愈发强烈,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凝实的勇气。   “如果迟早都要有面对的那一天,不如现在就去。”   江眠隐约有种预感,他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老公,你真的超级棒,”他是为晏凌高兴的,眸子亮着仰头轻轻回吻,“走吧,我陪着你。”   老宅一如曾经那样装潢豪华,而晏母站在门口迎接时,也如同尚未被岁月洗礼过一般,优雅端庄,露出温柔的笑容。   “来啦。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准备了一壶好茶。”   晏凌脚步微顿,沉默着颔首,跟在母亲身后走进老宅,坐下后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感受到逐渐凝固的气氛,江眠悄悄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晏凌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搂紧江眠的腰。   随后他闭了闭眼,看向母亲,憋出的第一句话却格外突兀。   “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小孩。”   江眠:“……噗。” 第21章 ABO21   “真是一句有趣的开场白。”   晏母微笑着放下水壶,姿态优雅,给他们一一倒了茶。   江眠也偏过头憋笑,然后被晏凌抿着唇用力捏了一下腰。   浓醇的茶香悠悠,随着水雾飘荡。   至少气氛不再像先前那样凝固。   “小凌,妈妈知道你这次过来的意思,”晏母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慢慢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也是妈妈永远的骄傲。”   “是吗?”   深红茶汤被上好的乳白釉瓷衬得夺目,晏凌端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晏母轻轻叹了口气,“小凌,你没有错,也没有病,是妈妈的问题。小时候,你其实很爱笑,是我和你爸的开心果呢,可我却把这些全毁了……”   晏凌眸子微敛,牵起江眠的手,摩挲着他柔软的指尖:“不必说什么毁不毁,无论以前我性格如何,只有现在的我,才有能力让晏氏集团变得更好。”   这些话,晏凌也是对自己说的。他已经拥有了想要的人生,不该再自我厌恶和怀疑。   若是他一直软弱天真,晏氏集团或许早就落入他人之手,那么江承伟绝不可能履行婚约,他根本没有机会遇到江眠……更不用提,他现在又怎么会有能力,纵容着这个坏心眼的omega,又怎么能让江眠尽情做他想做的事?   “只要你能活得开心如意,妈妈就满足了。但我的过错,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晏母轻声说着,撩起耳边碎发,鬓角有些许若隐若现的银丝,“妈妈知道,已经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弥补也不会彻底愈合……我没有权力再强求第二次做母亲的机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小凌,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嗯,我明白。”晏凌低声应了,却没有丝毫安慰和反驳的意思。   她重新将茶杯斟满,眼框微微泛红:“我这辈子造的罪业太多,哪怕用余生在佛祖面前反省赎罪,也是赎不清的。也许妈妈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被投入畜道,你不会再有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了。”   “……你没有必要这么说,”晏凌深深凝视着她眼角的细纹,沉默半晌,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前几天,洛家给我送了一尊玉佛像,你需要吗?”   “让徐管家送过来就行,你不必亲自跟我见面的……小凌,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晏母拿起手帕按按眼角,看向了此刻格外安静乖巧的江眠,“有这孩子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忍不住浅笑着补充:“江眠是个好孩子,妈妈看得出来。你可别欺负他欺负得太狠。”   “谢谢妈妈。”江眠乖乖道。   晏母的笑意更深,语气轻而温柔:“哎,好孩子。”   “知道了,”晏凌揉着江眠的发顶,顿了顿,没有说出真相,“你……记得好好吃药。”   他无法和母亲像正常的亲人那样相处,但至少江眠可以做到。   *   随后,晏凌带着江眠一起去了阁楼。   它的模样早已和曾经大不相同。   那些不透光的黑棕木板被彻底拆除,换上了洁白的粉刷墙面,墙纸色调温馨,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壁炉。   “门锁也被拆掉了。”江眠按了按门把手,发现它松垮垮的。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就能被轻易吹开。   玻璃窗外阳光明媚。   晏凌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将阁楼改建的,但他在壁炉边站了很久,却不再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这个地方,再也无法将他困住。   而他童年时居住的房间,也跟当年完全不同。   晏凌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江眠踮脚摸了摸随风摆动的捕梦网,眸子微亮:“真漂亮啊。”   “以前不是这样的。这里原本……和你刚来我家时的卧室差不多。”晏凌回忆道。   冷冰冰,颜色灰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玩具。   他唯一的娱乐项目,大概只剩下阅读大部头的文学名著。   “……原来如此。”   江眠转过身,仰头安抚地亲了亲晏凌的唇角。   怪不得他的房子看上去死气沉沉。   当人长时间习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很难主动去做出改变,甚至可能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还有更多选择……直到江眠穿着卡通印花T恤闯了进来,还强行添置了各种毛绒玩偶。   这既是房间里的一抹亮色,也逐渐变成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晏凌在江眠眉心轻吻了一下,拿起看似随意摆在窗边的汽车模型,若有所思:“也许,我的母亲并没有真正放下。”   “也许只是因为你们见面的机会太少,她想要弥补却不得其法,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更加安心,”江眠轻轻与晏凌十指相扣,温声道,“但是晏凌,受到伤害的人是你,你的想法才最重要。”   “嗯,”晏凌放下模型,垂眸对上江眠柔软的目光,心中泛起暖意,“眠眠,你今天真的很乖。”   “那当然了,我明明一直都很乖。”   晏凌:“……”   “老公,不要不说话,”江眠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耍赖道,“我是不是特别贴心,特别可爱?”   晏凌无奈地低笑了一声,抬手捏住江眠的脸:“嗯,是。”   随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   与晏母告别后,江眠拉着晏凌去了湖边。   他早就想和晏凌一起来这里坐坐,让晏凌从繁忙公事中解放出来,安静地看一看风景。   江眠选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盘腿坐下,把脑袋靠在晏凌肩上。   接着他又捡了点小石子,慢悠悠地朝湖中心扔去,看着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   “谢谢你。”沉默许久后,晏凌忽然说道。   “嗯?”江眠蹭了蹭他的颈窝。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踏入那些地方的勇气……其实那个阁楼并不可怕,我所有的恐惧都来自内心,”晏凌揉着江眠的脑袋,看向远方,“我只是被回忆困住了,需要被人轻轻推一把而已。”   今天他会回到老宅,与其说是想与母亲和解,倒不如说,他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恐惧,”江眠抬头吻了一下晏凌的耳廓,眸中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只能整天缠着你,夸夸你……晏凌,你真的很勇敢。”   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人会被终生笼罩在阁楼的阴影之下,无法逃离。在江眠眼里,愿意主动面对过去、坦然说出自己的恐惧,已经非常了不起。   因为江眠自己也做不到。   “知道你还愿意陪着我,就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勇气。”晏凌认真道。   闻言,江眠轻轻笑了起来:“哇……老公,原来你也会说出这么甜腻腻的话呀,我好喜欢。”   晏凌眉眼放松,也跟着他笑:“不行吗?”   “再多说几句!”   “你还想听什么?”   “唔,想听你说喜欢我,超级喜欢我。”江眠撒娇道。   从未说过这种情话的晏凌,艰难地按了按眉心:“……我超级喜欢你。”   江眠满意地弯起眼睛,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也是。”   晏凌听得微微一怔。   【嘀——[阻止反派晏凌破坏小世界],任务成功。任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500000。是否需要继续停留?剩余时间:一天零六小时,倒计时开始。】   突兀而僵硬的系统提示音,实在是非常破坏气氛。   “……停留,”江眠安静半晌,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子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需要多少积分才能把晏凌带走?”   【嘀——查询失败,无权限访问。】   “咔嚓——”   小石块们瞬间被碾了一摊碎末,顺着他指尖滑落。   “你在玩我呢?”江眠笑容依旧,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晏凌一眼就看出了江眠的异常,按住他手腕:“眠眠,怎么了?”   “……没事。”   江眠回过神来,低头收敛了逐渐变得危险的表情,用湿巾将手擦拭干净,随即捏住晏凌的脸揉了揉,抓狂道:“我不相信,老公,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晏凌有些茫然。   “你有没有悄悄瞒着我修仙,或者天生就会魔法?”   “眠眠,这句话,让我来问你还差不多。”晏凌无语地瞥了一眼小石块残留的粉末。   “算了,唉……我不问了。”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江眠不得不怀疑更多。   如果晏凌只是一个普通书中世界里的角色,不可能连快穿局的系统都无法查询到具体信息。   那么只有三种可能:晏凌的灵魂本源出现了特殊变异,晏凌是其他小世界跑过来的超级大能,晏凌是比他等级权限高出许多的同事!   可不管是哪一个,晏凌看起来都对此毫无自觉。   江眠搂着晏凌的胳膊,咬牙切齿:“系统,我要买那个很贵的跨世界追踪器。就是用来定位逃犯的那一种,能买多贵就买多贵的。”   他倒要看看,等他离开之后,晏凌究竟会不会自己到处乱跑。   【嘀——购买成功,共花费积分:300000。……祝您好运。】   体积极小的追踪器悄悄出现在他掌心。   虽然一下子被扣掉大半的任务积分,但这还不是最高端的款型,只能定位到对方在哪一个小世界里,却不能精准追踪人物本身的坐标……因为,江眠买不起。   早知道以前就认真点做任务了,江眠无比郁闷地想着。   他支起身子,将追踪器按在了晏凌的腺体之上,盯着它逐渐消失无踪。   很显然,晏凌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件事,只是被江眠按得浑身僵了一瞬。   “眠眠,到底怎么了?”   江眠摇摇头,呼了口气,声音重新变得轻快:“老公,我们晚上去吃一顿特别豪华的大餐好不好?然后再回家好好睡一觉,你一定要休息得够够的!”   “好……”尽管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晏凌依然看得出江眠情绪不太对劲,甚至隐隐有些许危险的预感。   他忍不住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我休息?”   江眠眨了眨眼,琥珀般的淡色瞳眸透出笑意:“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我想对你做很多不好的事情。很多很多。”   他仍旧搭在晏凌后颈的指尖,又稍稍用了些力。 第22章 ABO22(完)   他们吃了一顿正儿八经的烛光晚餐,经典红酒配牛排。   餐厅氛围营造得不错,光线的昏暗恰到好处。   这似乎是江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好好穿上正装约会。   但江眠没有喝多,而是预先要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准备带回家等着第二天再喝。   在走进餐厅前,他们居然还遇到了晏凌的粉丝。   没错,副作用大幅减少的抑制剂,对单身的alpha和omega来说都极其好用,早就已经供不应求,也让晏凌狠狠火了一把。原先那些以讹传讹的恶劣口碑几乎不复存在。   这个世界上的人仿佛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晏总是一个英俊多金的优质alpha……而且疑似未婚。   江眠看了看网上汹涌而出的“老公”言论,蹙起眉头。   他起身绕到桌边,朝晏凌腿上一坐,扯住自家alpha的领带,低头用力吻上去。   不仅如此,他还顺便用晏凌的手机拍了十几张照,伴着烛光映出的淡淡光圈,暧昧气氛相当到位。   晏凌自然是任由江眠随意摆弄,眸里闪过笑意。随后他当着江眠的面,挑出其中最好看的那一张,发到了晏氏集团的官方微博里,附带上写着准确日期的结婚证。   江眠满意了,乖乖坐回原位。   他在等待上菜时翻看着网友们的尖叫评论,却忽然发现连自己的名字也在科研人员名单里,晏凌好像还因此给他打了一大笔钱。   不,不止一笔钱,他几乎从未动用的银行卡里,有很多很多的钱……每周一定时入账。   如果网友不提,像江眠这种不太喜欢玩手机的人,很可能等到任务结束了都不会发现。   也不知道晏凌还闷不吭声为他做了多少事。   “老公,你对我真好。”江眠勾起唇角,软声说。   看着此刻柔软无害的江眠,晏凌又想起了白天他那过于危险的眼神,忍不住道:“那你明天可以不要……”   “不行。”江眠眯了眯眼。   “……”   明明早上还在嚷嚷着自己贴心乖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忽然变了一个性子?   晏凌放下刀叉,按了按额头:“眠眠,我真的没有惹到你吗?”   “怎么会,从来都只有我惹老公生气呀,不对吗?”江眠抿了一口红酒,轻轻笑道。   如果不是希望今天晏凌能好好休息,他恨不得在湖边就把晏凌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   晏凌沉默半晌,妥协般移开了目光:“你这样预告,倒不如从今晚就开始。”   “不,那样你会晕过去的,”江眠眨了眨眼,揶揄地盯着晏凌微微泛红的耳根,“老公,我很心疼你的。”   “……我知道了。”   过于诚实的江眠,让晏凌有些招架不住。   但回家之后,江眠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温温柔柔打开从晏母那儿带回来的上好茶叶,给他泡了两壶。   就连泡澡时他也没有干什么坏事,还主动给晏凌身上打泡泡,动作收敛得不行。   “眠眠,我总觉得……”晏凌说着顿了顿,“明天你会把我杀了,所以现在才要把我洗得那么干净。”   江眠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想跑也跑不掉的。”   晏凌:“……”   他盯着江眠微微勾起的漂亮唇线,莫名想要给自己来一针抑制剂。   真的招架不住。   *   晏凌意外地睡得很好,或许是因为长期以来的心结被解开,而且昨晚江眠确实收敛了很多。   但第二天一早,事情的发展让晏凌来不及反应。   他睁开眼睛,发现江眠早就已经醒了,坐在床边翘着腿喝红酒,而他自己……没穿衣服。   “老公,早上好~”   “……早上好。”晏凌变得瞬间头脑清醒。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住被角,身子也往后挪了些许。   而江眠笑眯眯掀开后颈的隔离贴,慢条斯理地解起了衬衣纽扣。   “我让徐管家去休息了,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放心。”   晏凌无处可躲,但过于契合的信息素,让他很快也不愿意再躲。   当腺体传来电流般的刺痛,晏凌仰头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却依然感到一阵阵失控的眩晕。   馥郁浓烈的朗姆酒带着丝丝蜜糖香气,彻底压制了床头柜上的红酒味道,但晏凌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果然,江眠昨天说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可晏凌的配合,让江眠更加无法按捺自己。   他微醺着勾唇笑,直到晏凌在最后一刻累得睡了过去。   一秒都没有浪费掉。   【嘀——即将脱离小世界,倒计时10,9,8……】   江眠轻轻抚摸着晏凌的侧脸,眼中笑意依旧。   “系统,下次你再坑我,我就把你拆成碎片。”   【正在致电系统保护协会,请注意您的言行。】   *   冷冷清清的纯白房间映入眼帘,让江眠感到一瞬间的陌生,又很快变得熟悉起来。   “……!”   江眠没有犹豫,一边跑一边试图联系组长,但是无人接听。   “不在信号范围内?他去执行任务了吗?”   组长的房间需要虹膜认证,却破例给江眠也登记了虹膜信息。   他敲了敲门后轻轻推开,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像是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   怎么就这么不凑巧……   没法先和组长问问晏凌的情况,就只好去服务大厅自己查了。   江眠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房租交完,随后看似不动声色地和工作人员提了一嘴。结果……他们居然也表面没有查询权限。   “懂了,意思是我还要成功做完很多很多任务,才有可能把权限提高到接近‘晏凌’的程度,对吗?”   江眠越想越觉得奇怪,却找不到可以快速合法获得真相的办法。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最爱的软绵绵大床,罕见地没有再多躺一会儿。   “走吧系统,给我安排下一个任务,现在就去。”   愈发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战胜了江眠的惰性。   虽然他仍旧颇有些恼火。   【嘀——正在进入小世界,倒计时3,2,1。】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闪电划过天际。   江眠被吵得睁开眼睛,面前再次变得一片漆黑。   他隐隐感觉自己的手脚受到了限制,却顾不上观察情况:“系统,快点帮我看看追踪器的位置!”   【警告:追踪器已损毁。穿书保险将为您提供全额退款,赔偿积分退还中,将在三个工作日内结算成功。】   江眠表情一窒:“……哈?”   他猛地坐起身来,不小心扯断了手腕上坚固无比的锁链。耳边立即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与雷鸣此起彼伏相交映,聒噪得不行。   原本紧锁的大门被轰然打开,数十个警卫机器虫将他团团围住,举起闪着红光的能源枪,直直对准了他的脑袋。   江眠烦躁地皱了皱眉,眸子微冷,不动声色地坐在床边:“说说任务。”   【您本次的任务为:扮演残疾雌虫江眠,为江家洗脱刺杀帝国大皇子的冤案。简要剧情如下……】   江眠很快就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这是一本虫族救赎文,主角是最终会成为虫帝的帝国大皇子,和被权贵迫害的贫民亚雌。   而在震惊帝国的刺杀案件审判结束之后,二皇子晏行秋逐渐变得野心勃勃。他亲自来到原本归于江家名下的附属星系,巡视珍贵矿产开采情况,安抚此处害怕被连坐的帝国居民。   今夜晏行秋才刚刚抵达,就在别院中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看上去……其实他就是来混个名望、给自己造势,顺便彰显帝国不可动摇的民心与威严。   但是大皇子目前状况良好,伤势已然恢复,帝国未来皇位的归处毋庸置疑。   江眠暂时看不到晏行秋上位的可能性。   “所以,我现在是一个无辜被主家波及的炮灰雌奴,因为恰好生活在这个星系,就被押着送给了一个……同样炮灰的帝国皇子?”   “晏行秋,晏行秋,为什么又是姓晏?这不对劲。”   江眠就是因为懒得记名字,才会花费高额积分买下了【人名一键替换】道具,可以让书中世界暂时将他要扮演的角色名字,全部展示成江眠,亲属关系以此类推。   所以连续两个世界遇到姓晏的主要角色,真的让江眠愈发起疑。   他不自觉抬手按了按眉心,机器虫们也瞬间跟着行动,枪口逼近,反复发出极其刺耳的最终警告。   “烦死了……”   江眠正在思考,自己是否要采取极端手段,屋外就传来了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一名衣着华贵的俊美雄虫缓步走了进来。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金发璀璨,蓝眸如海,透着十足的上位者气息。   雄虫身后还跟着一群护卫和簇拥者,很快就将房间挤得无处落脚、酒气弥漫。   明如白昼的灯光打开,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众虫看着散落在地的锁链,纷纷发出惊呼。   “这个雌奴居然如此不安分,果然是江家的罪虫后代!”   “罪虫,殿下对你多么宽容,而你又是怎么回报殿下的?还在幻想着暴力逃跑?”   “殿下,您太过仁慈了……但区区一个雌奴而已,我们早该一开始就锁住他的骨翼!现在这只罪虫胆敢挣脱锁链,谁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对您做什么?”   “是啊殿下,刺杀事件尚未彻底平息,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将江眠打成了别有用心的凶暴之徒。即便设定中的江眠天生体弱,被帝国标准视为残废,连骨翼也有所残缺。   跳得最欢的那几只雌虫,看向江眠时几乎压不住眼中燃烧的妒忌……仿佛是恨不得把自己也给锁起来、争先恐后被押去给晏行秋当玩物一般。   可谁都没有发现,晏行秋在与江眠视线交触的那一瞬间,就已然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许久没有言语。   江眠没有理会这群聒噪的虫,而是仔细观察晏行秋的表情变换,心中疑窦丛生。   他很确定,自己尚未在这只雄虫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但晏行秋怔住的那一瞬间……   “晏行秋。”江眠忽然低低地说道。   他的嘴唇干得破皮,喉咙凝涩刺痛,像是数日滴水未进。   烦死了。   晏行秋又愣了一下,在周围的虫大声斥责之前抬起了手,让他们保持安静。   “晏行秋,我好累,好疼,”江眠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满是压痕淤青的手腕,嗓音很轻,“浑身都疼。”   “……抱歉。”   晏行秋觉得自己疯了,可他控制不住。   听到雌虫低弱的嗓音,他心脏也跟着不自觉地揪紧。   怎么回事?   “我想喝水。”江眠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   “好。”   “我不要被锁着。”   “……可以。” 第23章 虫族1   众虫目瞪口呆, 根本看不懂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而晏行秋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侧过头,让身边沉默的护卫端来一杯温水。   随后他走上前, 轻轻俯身, 解开了扣着江眠脚踝的锁链。   晏行秋直到凑近才发现,江眠白得有些病态, 像是许久未曾见过阳光, 只要稍稍用力, 就能在皮肤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更不用提,这是专门拿来限制罪犯行动的特制锁链。   “殿下, 您小心……”   “没事。”晏行秋动作顿了顿, 垂着眼淡声道。   江眠清楚看见他眸中隐约的情绪波动,在心里悄悄哼了一声。   也是, 当一名地位尊贵的雄虫,被素未谋面的卑贱雌奴这般无礼对待,却没有生气,反而一直顺着他的意……江眠很难不继续怀疑下去。   于是他捧起杯子, 小口小口抿着, 闭眼缓了半晌后低低道:“他们好吵。”   “嗯, ”晏行秋在说话时也不自觉变得轻柔, 跟着江眠的音量一起压低下来, “你们都出去吧。”   “是……”   “殿下, 您务必要谨慎啊!”   众虫表情各异,乌泱泱堵在门边, 像一大滩被打翻的颜料盘。但晏行秋已经发话, 他们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至于他们会在背后如何谈论, 江眠并不关心。   等到门被彻底关上, 一只解除了警戒模式的机器虫依然站在旁边,枪口指着天花板。   至少现在,江眠不用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就被爆头了。   趁着晏行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着翻了翻自己那几乎没有的角色台词。   虽然原主被送给了晏行秋,却也只是被送礼者当作一个笑话看待,江家在帝国所有的支系,都有类似遭遇……墙倒众虫推而已。   晏行秋原本也对他没有兴趣,他心中只有事业,根本没把这个被随意送过来的雌奴记在心里。   若非江眠今天一不小心挣脱了锁链,以后他也不会再有见到晏行秋的机会。依照剧情,他将会被晏行秋的仰慕者们下毒杀害,死得悄无声息。   江眠觉得自己不该轻易放松警惕,而晏行秋更是如此想的。   可他控制不住。   没有了耳边嗡嗡作响的聒噪之音,也不用再闻着那些傻瓜身上的酒气,晏行秋才终于静下心来,观察起了这个堪称监牢的简陋小房间。   紧挨在后花园边上,隔音很差,像是一个被仓促改造的园丁房。窗户也没有关好,雷雨声大概很吵吧……明明只是一晚上没有开启防护罩,再过一段时间,或许整个窗台都会被水浸湿。   晏行秋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他只好在床边坐下,尽可能温柔地问道。   江眠抬眼看他:“原来,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哼。   晏行秋怔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刻意去问。   雄虫记不住家里雌奴的姓名,在这个世界中太过正常了。但当他看向江眠没有丝毫亮光的眸子,只感觉,自己做事实在有些疏忽。   可不等晏行秋张口解释,江眠就轻轻点了点头,移开目光:“我明白的,区区一个雌奴,还需要有名字吗?”   “别这么说,”晏行秋抿了抿唇,立刻打开光脑查了一下,“……我记住了,你叫江眠。”   “嗯。”   江眠却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又不理他了,任由房间内的沉默无止境蔓延开来。   这让晏行秋难得感到有一丝不知所措。   犹豫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江眠脖颈上的智能颈环也一并解除。   这个颈环能够监测心率,紧贴动脉的地方还装着电子炸.弹。毕竟,现在江眠是他的“所有物”,浑身限制是否能够被取下,本该全凭晏行秋的意愿。   他在想办法表达自己友善的态度,但又一次愣住。   雌虫的颈侧露出了一大片泛紫淤痕,看上去非常吓人。   “疼。”江眠小声道。   原主的性格比较内向,因为身体原因,平日也喜欢呆在家里不出门。   以前江家在帝国是绝对的豪富,养一只废物雌虫也没有任何负担。所以江眠这次的身体依旧细嫩,倒是全然不像其他雌虫那样,娇气得很。   晏行秋心中莫名涌出一股罪恶感,指尖不自觉拂过雌奴的脖颈,又如触电般收了回来。   “抱歉。”   无论江家如何,至少……江眠只是被牵连的无辜者,他从未踏足过帝国首都。   既然江眠已经被送给了自己,那么对他温柔一些,也很正常吧。   晏行秋试图给今晚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却彻底忽视了江眠的无礼。   而江眠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下。   他捧着温水,又抿了一小口,随后突兀地问道:“晏行秋,你以前也有过其他的雌奴吗?”   “没有。”晏行秋回答得非常迅速。   怎么可能有呢!   虽然这一次也只是他太忙了,没来得及拒收……但晏行秋决定将这件事永远藏在心底。   “好,”江眠看起来似乎稍微放松了些许,身子软软地靠在床头,“我困了,可以睡觉了吗?”   “当然,”晏行秋看了一眼窗外尚未停息的暴雨,试探道,“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住?”   “嗯,我听你的。”   “我对这里也不够熟悉……这样吧,你先住在我隔壁的房间,之后我让侍从把你的东西一起搬过去。”他用商量般的口吻说着。   “是什么让您认为,现在我还会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江眠的反应却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语气忽然变得讽刺,唇角也弯起浅浅的弧度,“……雄主?”   晏行秋呼吸窒了一瞬。   “是我考虑不周。”   气氛就这样再次陷入凝固。   他反复回想着江眠转瞬即逝的笑容,叹了口气。   堂堂帝国皇子,居然不敢让自己的雌奴,再重复一次刚才的称呼。   因为江眠此刻显得了无生气,白皙四肢遍布着刺目的淤痕,看上去残破而脆弱……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晏行秋垂眸思忖半晌,伸手托着江眠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他分量很轻,就像抱着一片柔软的羽毛。   屋外宾客大多已经回房歇息,晏行秋也不顾其他虫的震惊目光,抱着他稳稳地走上楼梯。   “在我来看你之前,你都遭遇了什么?”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道。   江眠安分地缩在雄虫怀里,偏过头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不想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原文里几乎没有提过。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装可怜。   “……抱歉,我不该问的。”   机器虫打开了侧卧的门,晏行秋缓步走进去,轻轻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   “谢谢,”打量着晏行秋在温和光线下格外好看的眉眼,江眠忽然出声道,“你今晚说了很多次抱歉,其实这没有意义。”   晏行秋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蓝宝石般的漂亮眸子里透出些许茫然。   “江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您的权力,雄主,”江眠再次勾起苍白的浅笑,“晚安。”   “……晚安。”   *   等到晏行秋无奈地关好门离开,江眠才支着身子坐起来。   他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新房间,没有任何防着他的特殊装置。江眠相当满意。   他原本的衣服破破烂烂,现在床尾却整齐叠着两套昂贵的丝质睡衣。床头柜上有一个崭新的光脑,小冰箱中也放着分量充足的营养剂、治疗药剂和饮品。   很显然,负责准备房间的随从们,都非常擅长看晏行秋眼色行事。   江眠揉了揉刺痛的手腕,走进浴室,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原来他白皙脖颈上的淤痕已经发紫,比手腕被紧锁的痕迹还要严重。   镜中人面容精致,身型比上一个世界要高出少许,但依然瘦得有些过分,浑身充斥着一股病弱感。眼睑下隐约泛青,嘴唇也发白干裂,因为那杯温水才有了一点点红意。   那股憔悴疲惫、甚至略显绝望的气息,让江眠自己都看不下去。   再怎么想,这副凄惨模样,都不可能是晏行秋初次见面就对他如此纵容的理由。   但晏行秋还是会心疼他,小心翼翼的,下意识不去拒绝他的要求。   江眠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他并不打算直接转变自己的态度。   因为他今天真的很烦躁,越想越生气。   一直被蒙在鼓子里不说,现在晏行秋也不像是拥有任何以前的记忆。   而且他开局还要遭遇这样的场面……好生气,疼死了,又疼又累。   *   与此同时,晏行秋回到了书房。   “殿下,您又何必做这么一出?”   他的属下兼参谋,巴恩斯先生,坐在书桌对面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让大哥知道,我会被美色所迷,他也许终于能感到欣慰和轻松。外面有许多虫,可能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晏行秋看似波澜不惊地笑了笑,“一个雌奴而已,没有关系。”   这些话骗不了晏行秋自己,但只要类似的说法被传出去,几乎不会有虫不相信。   巴恩斯跟着若有所思:“您说得是,现在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   “倒是需要排查一下宾客,看看究竟是谁破坏了江眠的锁链,居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晏行秋并不认为,江眠有能力独自破坏这种特制的锁链。帝国有许多雌虫都是因为攻击性太强,严重伤害了雄虫而被贬为雌奴的,因为犯了大罪才被流放贬斥的军雌也并不少见。   他们都会被捆得严严实实、无法挣脱,又何况是江眠这样瘦弱的雌虫呢?   “是。”   巴恩斯很快就派虫带来了房间内的录像。   然而,货真价实的视频监控,让晏行秋再次陷入了沉默。   怎么可能……居然就是江眠自己做的。   “巴恩斯先生,请你帮我把这段监控彻底删除,不要让任何虫有机会再看到它。”   “是!”   晏行秋按了按眉心,眼眸中露出深深的不解。   “还有,我要江眠的详细资料,现在就要。”   而在另一边。   只需要悄悄安上一个体型极小的窃听器,江眠就能听到晏行秋和巴恩斯的全部对话。   他眉眼舒展地靠在浴缸边缘,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你想要在大皇子面前,藏住自己的野心。”   “区区一个雌奴而已,没有关系?”   他又在心中给晏行秋记了一大笔。   以后再好好算账。   *   其实,江眠如果和晏行秋迅速搞好关系,对完成任务本身有着更大的好处。   若是大皇子被刺杀的案件,根本就与江家毫无关联,而原书剧情中的主角攻,却一直没有为江家平反,反倒是持续利用这件事,激发帝国民众对他的支持与保护欲,以此更加牢靠地把握住帝位……   那么江眠最好的选择,就是尽早与晏行秋联手。   当然了,如今刺杀风波未过,他身为江家支系也不能跳得太欢。   最好是先乖乖当那么一段时间的雌奴,被晏行秋带着暗中收集证据。   但这并不妨碍江眠生气,他现在就是要有小情绪。   “哇,好舒服……”江眠洗完澡出来,很快就被柔软的大床再次俘虏。   星际时代,在生活细节之处优势颇多。不仅床垫的制造工艺力求极致,可以自动适配任何虫的体型,就连落地窗外的暴雨,也可以被实时美化成各种虚拟场景。   江眠试着点下按钮,窗边风景立刻变为了一片绚丽而温柔的流星雨,倒流着弥漫至天花板之上。   他满意地仰头倒在床上,闭着眼裹好被子。   睡眠不足果然会让人暴躁。   从上一个世界出来以后,江眠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过一次。   “唉,劳心劳力,遍体鳞伤,还没有人抱着我睡觉。” 第24章 虫族2   事实证明, 没有被抱着睡觉,会让江眠非常不痛快。   无论被子有多么蓬松柔软,当他在迷迷糊糊时伸手却摸了个空, 依然会感觉周围空荡荡的。连余温也没有一点点残留。   “讨厌……”   习惯一旦养成, 就很难再被改变。   但是,如果他昨晚就主动要求和晏行秋睡在一起, 未免显得目的性太强, 也太扎眼了。   身为明面上并不会继承帝位的雄虫皇子, 晏行秋在帝国内的名声反而一直很好。性格温和外表俊美,举止谈吐也颇有教养, 不争不抢, 简直是所有雌虫心中的理想型。   所以恨江眠恨得要死的虫,或许可以围满这座星系。   再加上帝位之争与其中暗潮涌动的各种阴谋……生活中处处是险境, 没有那么容易摆平。   只有暂且保持现在的态度,江眠反而才会占据主动,可以慢慢摸清晏行秋实际的性格,观察他遇到各类事态时的真实反应。   不争不抢?   晏行秋明明就对虫帝的位置志在必得。   江眠抱着被子, 在心中想过一遍初步计划, 才艰难地坐起身看时间。   很好, 居然已经睡到了吃午饭的点。   他蔫乎乎地洗漱完毕, 随后便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如他所料, 是晏行秋按捺不住, 主动来探查情况了。   江眠拉开门,眨了眨眼, 感觉自己忽然变得精神不少。   皇子不愧是皇子, 衣服一件比一件好看。晏行秋没有像昨晚那样衣着华丽, 今日打扮却显得更为正式。唯独衬衫袖口低调地纹着金丝, 那是彰显皇室身份的独特图案,恰好与他发色相衬。   比例优越的窄腰长腿也一览无余。   “殿下?”他没有暴露自己的想法,而是像翻脸不认虫了那般,直接生疏地喊起了殿下。   虽然昨晚未经允许就直呼皇子大名、乱叫雄主的无礼之辈也是他江眠……可至少那样还会让晏行秋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远。   晏行秋莫名有点小难过,但他不说。   他轻轻应了一声,拉着江眠的手在床边坐下,拆开一卷崭新的疗伤绷带,仔细包在江眠淤痕未消的白皙侧颈上。   江眠很乖地任他摆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刚睡醒吗?”晏行秋忍不住揉了揉江眠的脑袋。   “嗯。”   江眠顺着晏行秋的力道,软软地偏过头靠在他肩上,近距离欣赏起雄虫近乎完美的五官。   鼻骨线条真漂亮,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珍贵艺术品。淡色睫毛长而浓密,蓝宝石般的瞳眸也在日光下色泽稍浅,清澈剔透。   “多睡一会儿也好,”晏行秋并没有发现江眠在想些什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腕,温柔道,“好好休息,才能早点把身体养回来。”   其实被送入皇宫的仆从,都会被安排好固定的日程时间表。在皇子们睡醒之前就要起床,是他们最基本的要求。   按理说,身为雌奴的江眠也一样……只是晏行秋绝口不提此事罢了。   看到晏行秋那隐约浮现忧虑之色的漂亮眼睛,江眠立刻就知道他在脑补些什么。   他怕是以为,自己被关押时遭遇了某些不会伤及身体的精神折磨,所以才会更加疲惫憔悴,这么晚都起不来床。   暂且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走吧,我们先吃午餐。这几天可能要吃得清淡一些,否则对你的胃不好。”   “我也可以去吗?”江眠故意问道。   他昨晚简略地扫过一眼雌侍守则。在雄主没有明确同意的情况下,就连雌侍也不能主动和雄主上桌一起吃饭,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雌奴呢?   “当然了。江眠,现在我家里的雌虫只有你一个。”   晏行秋所说的家里,似乎并不包括帝国皇室。   江眠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谢谢殿下。”   “……以后家里也不会有别的虫。”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晏行秋又抿着唇补充道。   *   江眠发现,除了特定场合以外,晏行秋平日里真的只会独自用餐。因为不是什么虫都有资格和皇子坐在同一个餐桌上。   而且他不太喜欢让护卫站在旁边看着他吃,会特意吩咐他们先去休息。   总感觉孤零零的。   于是江眠直接问了:“你这样会不会很寂寞?”   “也许吧,”晏行秋微怔了一下,随即淡笑着坦然道,“但帝国皇室中的每一只虫,都是孤独的。”   “嗯,我知道了。”   江眠低下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不再与晏行秋搭话。   他感受到这位殿下的视线,又小心翼翼在自己身上来回扫了几次。   哼。   就不理你。   午餐过后,晏行秋居然主动说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我今天下午要去视察旧矿区的情况,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你独自在这里,没有问题吧?”   真是贴心,他比在上一个世界初见时要温柔得多。   晏行秋不愧是走亲民路线的,擅长用恰到好处的温和态度提升亲近感。   “没关系,我可以再去睡一觉……太困了。”江眠若有所思,重新向二楼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晏行秋起身跟在江眠后边,伸手虚虚扶住他的腰:“之前他们真的不让你休息么?”   江眠想起自己眼下泛起的淡青,垂眸轻声道:“殿下,你应该不会对审讯刑罚一窍不通。”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晏行秋并非什么都不懂,但在绝大多数时候,他确实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本就不会轻易显露在雄虫面前,脏活累活从不需要由晏行秋亲自动手。   想法稍稍天真,倒也正常。只是需要被多加教育。   看着江眠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软软一团……晏行秋感觉就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他按捺着上前抱一抱江眠的欲.望,嗓音温柔。   江眠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晏行秋,你给我的光脑里没有任何通讯号,也不能联网,只能玩自带的消消乐游戏。”   上一次直接从系统那里要联系方式,还让他被怀疑了好久。   晏行秋顿了顿,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光脑,把私虫号码填了进去。   随后他笨拙地给江眠掖了掖被子:“睡吧……江眠,不用担心有虫欺负你。”   “嗯。”   那可不一定。   否则,原本的江眠,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呢?   江眠乖乖闭上眼睛。   而晏行秋在床边坐着没有离开。   他回忆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各种行为,感到些许困扰。   明明想要问一问江眠,昨晚的锁链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每次与江眠对视,都说不出口。   而且江眠看起来真的不太喜欢他,态度忽好忽坏,又乖又冷淡。这只雌虫仿佛完全不在乎,如果惹怒了一名皇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很奇怪,既像是在闹脾气,又像是在故意求死……晏行秋暂时无法确定是哪一种。   或许他还是不够了解江眠的经历。   轻轻的呼吸声响起。   江眠似乎已经睡着了,精致的眉眼放松下来,柔软而毫无防备。   可没过多久,他又蹙起眉头,小小地翻了个身,就像被什么不好的事所困扰着。   晏行秋忍不住弯了弯唇,重新帮江眠把被子盖好。   他只感觉内心无比宁静踏实,情愿就一直坐在这里,盯着江眠看一整天。   直到巴恩斯的消息传来,让晏行秋不得不皱着眉起身离开。   等到回了首都,他真的可以看一整天……   *   希尔星系的旧矿区几乎没有居民,也不再适宜生存。这就是能源石被无止境开采的后果。   地势不断朝坏的方向变化,树木稀疏,溪水浅而浑浊,污染和辐射量都很严重。   晏行秋眸子微微变冷,点了点地图:“让卢克和卡特带队继续往深处走,把这几片分区的泥土单独装回去,明天我要看到完整的检测报告。”   “是!”   巴恩斯跟在晏行秋身边,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虫,直到今日还不知道保护环境的重要性。”   “他们不会在乎,只把帝国的领土当成谋取利益的工具。用武力隐瞒消息,肆无忌惮地开采,以最低成本压榨普通民众的生存空间……真是暴利。”晏行秋轻声道。   “您说得是。不仅是江家,其他家族名下的资源星,或多或少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仔细探查,再来一场刺杀案么?”俊美雄虫淡淡笑了起来,眼里却闪过寒芒,“帝国需要变革,不能再继续冠冕堂皇地遮掩真相。既然大家都相信江家已经烂到根了,那就做得更绝一些。”   “好的,坏的,都无需隐瞒,全部公开。”   晏行秋想看到,当帝国居民得知,大量资源星被权贵与豪富严格把控的结果之后,到底会有多么愤怒。   晏行秋的身份,让他暂时没有办法光明正大指出问题的根源,否则他将会受到所有皇室贵族的联手打压。   那就只能保持安静,公式化地摆上数据和检测报告,让帝国所有的虫一起好好看看。   “是!”巴恩斯大声道,眼里冒出亮光。   巴恩斯本该有机会在帝国军团中走得更远,但他毅然放弃了更进一步的军衔,选择跟着晏行秋做事,就是为了帝国的未来。   良禽择木而栖,巴恩斯知道在众多皇子中,究竟有谁是真正在为帝国着想,而不会只顾着谋取权势、贪图虚荣,保护皇室一时的利益。   晏行秋在该行事柔和的时候懂得平静自制,该果断狠厉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犹豫,而且还很清楚,如今他必须要隐藏好自身的优势。   他是最适合成为虫帝的皇子之一。巴恩斯坚信这一点。   “巴恩斯,你说雄父会如何看待我的行为呢?”晏行秋接过随从递来的手帕,仔细将指尖擦拭干净,温和地笑了笑,“无所谓吧,反正在他眼里,矿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够用了再扩张领土便是,没必要大惊小怪。”   但是属于他的时代,总有结束的那一天,而且不会太久。   *   夜色渐深,晏行秋还是没有回来。   “每一次我都要独守空房吗?”   江眠感叹着,从被临时填满的衣橱里找出了一双柔软的毛毛袜。很舒服,正好能温暖包裹住他冰凉的脚踝。   这具身体,居然比omega还要虚弱,太过分了。   他有点饿,又不想喝营养液,但是这里的仆从似乎只会主动给二皇子做饭……江眠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沿着回转阶梯下楼四处看了看,在邻近厨房的地方找到一个巨大的储物柜。   打开柜门,江眠愣了一下。五颜六色的零食塞得满满当当,生产日期最早也是上个星期,似乎全都是刚包好外包装,就被从其他星系紧急运调过来了。   为了迎接皇子前来视察,确实需要做得面面俱到。真不容易。   江眠挑挑拣拣地拿了几包薯片,又翻出一罐热可可粉。   然后他发现,屋里的机器虫并不会听他指示,只会在他靠近时向后默默绕开。   江眠强行走过去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   说好的不会被欺负呢?被彻底无视也是欺负的一种。   如果他心思敏感,还是一只土生土长的雌虫,现在或许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如江眠所料,晏行秋的身份与生活经历,让他每时每刻都被照料得很好,因此也很容易忽视掉一些……自己永远不会遭遇的小事情。   如果他未来会成为统治者,如果他想改变帝国的现状,那么,晏行秋还需要接受更多层次的教育。江眠勾唇想着。   他越来越期待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了。   江眠泡好热可可,抱着马克杯重新回到卧室,将零食都放在漂亮的小桌板上,随后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打开光脑,翻出了几部下载好的热门电影。   本想再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但是没过多久,江眠就只顾着吃薯片了。   因为那些电影都太过无聊……不是在拍机甲对战,就是在拍一群机甲对战,还不忘激情澎湃地高喊着帝国至上。   也是,在虫族,天生好战的雌虫数量占比一定是最多的。消费者的喜爱与选择促进了战争题材电影的频繁产生。   那么给雄虫看的电影又会如何呢?   江眠好奇地点开分类列表,选了播放量最多的那一部。   “啪——!”   开场就是一声鞭子的脆响。   究竟是什么题材,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他门外也凑巧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江眠眯了眯眼,却没有立刻将电影投屏关上,眸中闪过些许恶劣的笑意:“请进。”   “我回来……”晏行秋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完,余光才刚瞟过投屏的一角,就定定站在了原地。   可电影并不会因为他骤然收声而停止播放。   江眠也不说话,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小口。   而晏行秋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藏在金发下的耳尖悄悄泛红。   “江眠,你……”   “这是我在光脑上找到的。原来,雄虫都喜欢做这种事吗?”江眠一脸无辜,若有所思道。   “不,不是的!”   晏行秋连忙反驳。他红着耳尖走到床边,拼命转移视线避开投屏画面,飞一般地将电影关掉,好像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沾上了什么坏东西。   江眠忍了又忍,差点就演不下去、笑出声音。   一名接受过完整生理课程教育的帝国皇子,居然会如此纯情。   他又喝了一口热可可,指尖缓缓摩挲着温暖杯壁,语气淡定:“那殿下,你比较喜欢做什么样的事呢?”   仿佛这个问题,只是普通的好奇心驱使而已。   “……”   手足无措的雄虫半天没有吭声,红晕从耳尖逐渐向侧脸蔓延。   “雄主?”江眠抬眼看他。   晏行秋呼吸忽然变重:“……嗯。”   于是江眠又轻轻唤了一声:“雄主。”   “嗯,”晏行秋在床边坐下,小心地牵起江眠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垂眸低道,“其实这样就够了。”   江眠明白了,仅仅只是被称为雄主,再牵个小手,晏行秋就会很高兴。   真是纯情至极……让他忍不住继续欺负下去。   “雄主,还有吗?”   “还有什么?”晏行秋湛蓝的眸里透出茫然。   “比如具体的姿势,和你喜欢的场地,”江眠碰了碰他的指尖,轻声说,“提前了解这些喜好,是我的职责。”   晏行秋听得瞬间攥紧了手,又赶紧松开力道偏过头,侧脸愈发红了起来:“不,不需要由你来……”   可江眠没有给他继续躲开的机会,支起身子凑过去,与他额头贴着额头:“说嘛。”   太近了。   无论是江眠凑近了无数倍的精致面容,微微颤动的睫毛,淡色眼眸中看似无辜的好奇,还是他身上清香沐浴乳的味道……全都太近了。   “江眠……”   晏行秋发现自己一时无法动弹,呼吸困难,脸也烧得滚烫。   这比刚刚关上的电影,更让他不知所措。   江眠却靠得更近,膝盖压着床单,上半身直接贴在了他的怀里。   “雄主,告诉我嘛。”   可话音刚落,江眠就猛地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极致的放松感,差点使不上劲来,眼前一黑,直接浮现出自己意识海的具象……   他居然被晏行秋用无形的精神力裹得严严实实! 第25章 虫族3   江眠从未有过如此特殊的感受。   他似乎可以看到晏行秋的精神力具象化, 像阳光下温暖柔和的海浪,将他轻轻托了起来,朝海的那边越飘越远。   好舒服, 但真是失策。   最近满脑子想着别的事, 他都快忘了虫族特有的生理机制。   而且,原主的意识海也残破不堪, 如同笼罩着灰蒙蒙的云雾。   趁自己尚未彻底沉浸其中, 江眠试着动用了一下精神力, 后脑却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晏行秋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将精神力抽回来:“抱歉, 我弄疼你了?”   江眠没有理他, 浑身无力靠在略显紧张的雄虫肩头,陷入思考。   不太对劲, 就算原主是天生体弱残疾,但为什么连意识海也仿佛被刻意破坏过一般?江眠能够感觉到,那股刺痛的来源,更像是伤口未曾痊愈时的拉扯。   这种怪异的感觉, 就连晏行秋也不曾完全发现, 只有江眠自身才能切实体会。   而晏行秋则是有些低落地垂下眸子。   其实精神力疏导, 是一种很亲密, 很亲密的行为。   晏行秋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慌慌张张地以行动表达, 却好像把事情办得更糟。   他只是想更了解江眠。   相比起沉迷于那些让虫脸红心跳的东西,晏行秋真的更想要先了解江眠。精神力疏导就是此刻最合适的选择。   他的闯入没有遭遇任何阻力, 这或许可以说明……江眠并不是太过抗拒他的存在。   但现在他还是把事情办得更糟了。   江眠让系统把书中关于原主的描写提取出来反复阅读, 一无所获。   果然, 江家的过去只能靠他自己继续查下去。和晏行秋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安静的时间太长, 晏行秋眸中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不安。   “暂时原谅你了。”江眠也不再为难他,嗓音软而轻。   晏行秋一怔,刚想说些什么,江眠又道:“这种事情,以后可以多做几次。”   “好,”闻言,晏行秋眼睛微亮,“江眠,我会帮你修复意识海的,我们慢慢来。”   看着雄虫骤然明媚起来的表情,江眠有点想笑:“但是要提前通知我,不要突然袭击。”   “我明白,这一次只是……”   这一次只是因为太害羞了,他一时间无法应对。   晏行秋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耳尖悄悄红着,强行转移话题:“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晚我只吃了薯片。”江眠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喝营养液,也不怎么会做饭,”江眠直直盯着晏行秋的眼睛,“机器虫也不理我,热水还要我自己去烧。”   “……对不起,待会我就让他们把你的信息录入进去,”晏行秋觉得自己又做错事了,急忙解释道,“之前机器虫只登记了亲卫和我的身份信息,因为要确保安全,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有错,因罪被贬为雌奴的我确实很不安全。”   “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江眠轻轻笑了笑:“殿下,我现在连智能颈环都没有带,如果陷入狂暴状态,想要攻击你的话,你该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晏行秋一顿:“我知道你不会。”   “你应该看过监控录像了,我很厉害的,”既然没有办法掩盖锁链断开的事实,江眠干脆帮他挑明,“晏行秋,我不认为你的性格有那么单纯。”   晏行秋沉默半晌,牵起江眠的手,低头看着他腕部逐渐变淡的淤痕:“这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这样的直觉,最好要再少一些。”江眠轻声道。   他以后可是要当虫帝的,保持多疑才是有益无害。   当然,江眠没有意识到的是,晏行秋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的模样,是最无法伪装、最柔软的那一面。   至于其他部分,晏行秋暂时还藏得很好。   把录入信息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晏行秋态度严肃地重申了一次,谁都不能为难江眠。   但他也很谨慎,没有直接说让侍卫们把江眠当成雌君看待。因为现在江家的案情,在帝国内部依然非常敏感。   他宠爱一个雌奴不是问题,可皇子雌君的身份却意义重大。只要稍微有些不对劲的风言风语传出去,那么无论是他还是江眠,都会受到针对。   “我让他们再给你做一点夜宵,可以吗?”   “殿下,现在我已经不饿了。”江眠坐在床边端起杯子,将最后一口热可可饮尽。   “好的……”   看着晏行秋莫名低落的样子,江眠有些狠不下心对他冷淡:“你是不是也没吃晚餐?”   “嗯,今天我亲自把旧矿区走了一遍,转眼就错过了饭点。”   他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   江眠微微弯唇,放下马克杯:“想要我陪你一起吃吗?”   晏行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应了。   “殿下,你想要我做什么,全都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江眠站起身,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我不会拒绝你。”   “好。”晏行秋眸子亮起,主动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   他很惊喜。   如果再多做几次精神力疏导,会不会让江眠对他更加亲密呢?   *   夜宵是一碗浓醇鲜甜的鱼片粥,这种做法在希尔星系独具名气。   很显然,晏行秋贴心地考虑到了江眠身为“本地虫”的口味。、   江眠还挺喜欢这种味道的,入口暖融融,胃也很舒服。   在餐桌上,晏行秋犹豫着开口:“明天,你想不想和我去外面走走?”   仔细看过江眠的资料,他才发现有用的信息其实很少。晏行秋只知道,江眠在帝国首都出生,但由于雌父很快就因急病去世,又是天生残疾没什么用,才会被江家扔回希尔星系。   以前,江眠应该过得很不好吧?所以他不怎么跟其他的虫交流,平时也不爱出门,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晏行秋想要改变这一点。   “嗯?为什么?”江眠放下勺子,有些意外。   “多呼吸新鲜空气,对你的身体也会有好处。”   江眠乖乖点了点头:“好的。”   但他答应的理由不仅是因此而已。   明天的剧情展开会有一丝小波澜,原本与江眠无关,可如果晏行秋主动带他出门了,他就正好可以让顺理成章地参与进去。   晚餐过后,江眠被牵着坐在了沙发上,任由晏行秋帮他换颈部的绷带。   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养尊处优的皇子,晏行秋看起来竟然很擅长做这些事。   “还疼不疼?”晏行秋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已经好多了,治疗药剂很有效。”江眠轻声说。   不过,他不打算再喝更多药剂。   那只给他投毒的虫,现在还没有被揪出来呢。   “那就好,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江眠的睫毛颤了一下:“我冷。”   “……”晏行秋的心脏跟着揪了一下。   没错,江眠的体温确实偏凉,指尖摸上去也总是很冰。   明明房间内的恒温系统在正常运作,江眠却需要穿得比其他虫更厚一些。   晏行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江眠说过,让他想做什么都大大方方地……   他轻轻握住江眠的手,目光不自觉偏移,说出口的话却颇为冠冕堂皇:“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这样就不冷了。”   江眠低头掩着眸中笑意:“殿下,你真的不怕我半夜把你……”   “我不怕,”晏行秋回答得快而果断,嗓音温柔,“你有过很多次这样做的机会,但你没有。”   如果江眠真的想伤害他,前几次独处时就可以下手。   晏行秋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自信。   于是,在护卫们强忍惊诧的眼神中,江眠又被他们尊贵的殿下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侧卧。   “不会吧,殿下他真的……”   “嘘,闭嘴!”   “今晚殿下应该不会回房了,轮岗时都给我注意点。”   “是!”   *   江眠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和晏行秋近距离接触,谁也不会知道,他本质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虫。   在浴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是面无表情的。暖黄灯光下,高挺鼻梁与睫毛映出的阴影清晰可见,线条优美的唇角拉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息。   其实,晏行秋只是紧张到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吹干后的金发依旧柔软服帖,湛蓝眸子里的细微波动很快打破了那一瞬的幻影。   “系统,快帮我拍几张照!”江眠在心中大喊了一声。   【……】   晏行秋并不知道,只差那么一点点,江眠就会按捺不住……把他抱着狠狠亲一顿。   他走到床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才掀开被子坐进去。床垫微微的塌陷,让江眠有一股亲切的熟悉感。   还是有人陪着好呀。   发现江眠的神色有些莫名,晏行秋本就绷紧的脑子一抽:“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但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耳尖就率先泛起红意。   江眠默默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憋笑。   怎么办,晏行秋越来越可爱了,真的好可爱!   直到身边的雄虫愈发手足无措,江眠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努力忍着没有再笑,转过头软软道:“雄主,我还是冷。”   “那,那这样吧……”晏行秋躺下来,试探着伸出手臂,小心翼翼搂住了江眠的腰。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江眠满意地闭上眼睛,下意识朝他怀里拱了拱。   而晏行秋已经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好似一阵又一阵烟花在脑海中绽放。   指尖的触感好柔软。   呼吸声好轻。   头发蹭到了他的侧颈上,有些痒痒的。   江眠太瘦了,明天他要让巴恩斯定制一份食谱……   晏行秋的思绪不断飘散,见江眠并不反感,他便不自觉搂得更紧了些。   当月亮早已飘过树梢,过于纯情的雄虫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至少江眠不讨厌我,他绝对不讨厌我。”   *   失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晏行秋差点睡过了头。   他靠着毅力睁开眼睛,却再一次轻怔。   江眠依偎在他怀里,姿态似乎显得格外信赖,柔软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平缓。他低下头,只能看见一个可爱的发顶。   晏行秋没有再动,沉默着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以后,他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拥有这样完美的早晨?   等到快要赶不上约定时间,晏行秋才轻轻地推了推江眠,温柔道:“该起床了。”   江眠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在半睡半醒间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下意识抬头亲了他一口。   等等,不对……   江眠逐渐清醒过来,而眼前那一双湛蓝如海的漂亮眸子圆睁着,微微颤动,写满了不敢置信。   晏行秋彻底陷入呆滞,丝质睡衣下线条优美的颈项也在缓缓泛红。   啊,他们好像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但方才的吻,让江眠感觉很不错。   “……亲都亲了,那就再亲一次吧。”   “什,什么?”晏行秋的嗓音都变哑了些。   “雄主,亲我。”   而江眠一脸无辜。 第26章 虫族4   晏行秋根本无法拒绝。他心脏砰砰跳着, 抬手抚上江眠的侧脸,俯身吻去。   他动作很轻,轻到了极致。   在唇瓣触碰的那一瞬间, 晏行秋就闭紧了眼睛, 淡金睫毛微微颤抖着,不敢再有更多动作。   因为他没有任何经验, 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这正好方便了江眠, 他弯着眸子, 饶有兴趣地欣赏雄虫脸上的红意。   晏行秋的唇软而温热,青涩且毫无防备, 似乎只需轻轻一撬便可顺利闯入。   好新鲜。   江眠不禁好奇, 自己什么时候能把晏行秋也惹生气了。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看到那对蓝宝石般的眼眸涌起阴沉波涛, 漂亮的唇也紧紧抿着,凶他。   凶完了,再手忙脚乱地哄,笨拙地亲他好久。   晏行秋对江眠的心路历程浑然不觉, 他只感到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可当这一吻结束, 江眠却像无事发生般笑了一下, 轻声道:“早安。”   “……早。”   晏行秋怔怔地摸了摸唇角, 欲言又止。   很显然, 江眠不想对刚才的事情做出任何解释。   随后他眼看着江眠背过身坐起来,当着他的面解开纽扣。   睡衣滑落, 隐约能瞧见纤细脊背上收敛的银白骨翼。   江眠的腰也很细……   晏行秋猛然回过神来, 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轻咳了一声:“我, 我先回去了!”   江眠动作一顿,转过头,笑眯眯注视着雄虫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侧卧,将门飞速带上。   “真是的,这样的大好机会都不会珍惜。”   门外轮岗的两名护卫,已经跟在晏行秋身边多年,关系算得上亲近。   他们不约而同地误解了自家殿下昨晚的经历,看到晏行秋泛起红意的侧脸时,眼睛都闪闪发亮起来。   这是差点睡过头,还是压根一夜都没睡?   不愧是殿下,终于长大了,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殿下,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多注意休息啊。”其中一名护卫笑道。   晏行秋脚步一顿,瞬间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强装镇定道:“去备车,今天江眠跟我一起出门。”   “是!”   *   江眠非常喜欢悬浮车的设计,自动驾驶功能简直是懒人必备出品。   而皇子殿下的悬浮车与普通公民的区别也不大,只不过是……坐垫靠椅软绵绵,正中间的漂亮玻璃桌上,随时放着充足的酒水饮品和小点心。   小蛋糕甜而不腻,很合他的胃口。   江眠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跨越了数十个城区。   晏行秋坐在旁边没有吭声,给他倒了一杯温牛奶。他想要问问今天早上的事,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因为仅是回忆起唇瓣柔软的触感,晏行秋就感到一阵心悸,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可真是没用……   直到他们抵达了新矿区,晏行秋才堪堪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新矿区外城的修建尚且不错,一眼望去,有几部大型开采机器耸立云端,保障和后勤设施也有专门的标记点。   然而稍稍往深处走去,就能发现里面却一片混乱,遍地污浊,气味刺激的黑雾从远处不断涌起。对比起来,外城就像是特意为了晏行秋的到来而紧急修建的,只求能够勉强应付过去。   谁都没想到,尊贵的雄虫皇子会真的主动走进矿区内部,亲自查看现场情况。   即便原本负责矿区的江家支系都已经被逮捕入狱,希尔星系新上任的负责虫却和以前几乎没有区别。   他们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些皇室权贵的作风,却彻底估计错了晏行秋的性格。前天晚上那场盛大的宴会,或许也是让他们放松心神的方法之一。   负责摄影录像的机器虫一路不曾停歇。   江眠跟在晏行秋身边向前走,略作观察之后便隐隐明白了他的意图。   前晚还在围着他骂的那群家伙,有很大一部分就快要倒霉了。   “能源石的开采,不能完全被机器所替代,”晏行秋说完,动作自然地牵起了江眠的手,“可矿区员工的薪酬和待遇,却是全帝国最低也最恶劣的。”   他带着江眠去看了员工车间与宿舍的情况。环境极糟,只有木板床和简单的被褥,而且与开采区域相隔太近,防护罩只是个空架子。即便是最强悍的雌虫在这里生活,也有概率因为长期辐射和肺部感染而生病。   而且树木砍伐过度,对山体滑坡的防范措施为零……处处都是危险。   “无论是帝国的战舰与飞船,还是普通民众的悬浮车和家用电器,他们所作的那一份贡献都必不可少,”晏行秋轻轻叹了口气,“他们都是帝国无名的功臣,可帝国却没有保障他们的权益。”   江眠认真听着,轻声道:“殿下,未来的你可以做到。”   原书的主角攻,根本就没有操心过能源石开采的问题,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和晏行秋一对比,堪称高下立判。   晏行秋知道江眠在暗示什么,垂眸玩笑般道:“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帮你。”江眠眨了眨眼。   只要江眠愿意,他甚至能亲自潜入皇宫里,把虫帝和大皇子全部敲晕抗走。只不过那样做会很麻烦,而且无法让晏行秋得到足够的成长,帝位也不再是名正言顺。   晏行秋闻言微怔。直觉告诉他,江眠不是在开玩笑。   可江眠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们走进暂时停工的开采区域。机器钻头漆黑无比,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银白色,显然是从未被清理过。   江眠忽然又开口道:“你觉得江家怎么样?”   其实以他的身份而言,这是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晏行秋想了想,打开光脑,把昨日地质调查报告的表格拿给江眠看。   “好坏啊。”江眠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江眠离得有些近,脑袋几乎靠在了他的肩上,让晏行秋有一瞬间的紧张:“嗯……我在回首都之前,就会把这些数据公布出去。”   “然后你就保持安静,不发表任何具有偏向性的评价,让其他的虫来继续点火?”   晏行秋眸子里露出赞赏:“是。”   “唔,现在确实不能太高调,你的位置有点尴尬,还是要保持好一定的神秘感。当你足够谨言慎行,其他虫就会主动为你塑造出他们理想中的姿态,帮你赢取更多的支持……还不会被轻易抓到错处。”   江眠突然间就摇身一变,当起了皇子殿下的参谋。   “……有道理。”   晏行秋听得很认真,也不由得再次重新评估了江眠的能力。   可江眠留在他身边,究竟图什么呢?   安静半晌后,伴随着洞口深处断断续续的水滴声,晏行秋抬眸回答了江眠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我认为,江家的情况很复杂,虽然确实需要被从头到尾清理一遍,但并非十恶不赦。”   “是吗?”江眠微微挑眉。   晏行秋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了些,意有所指:“不可否认的是,有许多无辜的虫,都在清理行动中遭到牵连。”   江眠弯了弯唇:“谢谢你这么说。”   这场交谈,让他们暂且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可等到他们重新走向开采区的出口,外面的护卫却全都不见踪影。   “江眠,你先别动。”晏行秋反应很快,他停住脚步,按着江眠的肩膀轻声道。   “好。”江眠也压低了声音,乖乖站在原地。   他看着晏行秋抽出藏在外衣下的轻型能源枪,果断地挡在了他身前。   剧情点来了,这是一场货真价实、针对晏行秋的无预谋袭击。   而袭击的理由正是因为,谁都没想到好好的一名皇子,会以身犯险进入矿区……瞒不住真相,在冲动之下只能赶紧灭口。   计划简单粗暴,就是在杀害晏行秋之后,利用矿区塌方来掩盖真相。但原文中的晏行秋在这里成功反杀。   江眠很期待晏行秋的表现,但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系统,今天到现在为止的剧情线还准确吗?”   【嘀——估算偏移度:15%。】   “嗯?”江眠饶有兴趣地弯起了唇,“看来我跟着他一起来,还真的增添了一些变数。”   果不其然,负责袭击晏行秋的刺客数量不再准确。从原文中的堵门口,变成了四名蒙面的雌虫前后包抄。   或许是因为今天出门晚了一些,让他们有时间提前进入开采区深处埋伏。   “可这样做……也没有用呀。”   江眠余光瞟过黑暗中微不可察的两道身影,笑容愈发灿烂。   轻型能源枪,最大的优势在于威力集中而精确,噪音极小,不会波及旁虫。晏行秋的枪法很准,手腕非常稳定,像是百经练习。   他向来温柔的湛蓝眸子中透出冷意,毫不怜悯地抬手朝要害处开枪,在刺客相继倒下后,还继续上前给他们分别又补了两发子弹。   看起来相当熟练。   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动静,晏行秋迅速转过身:“江眠,小心!”   可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另外两个刺客已然瘫倒在了地上。   江眠一脚踩断了其中一位的肋骨,清脆的咔嚓声在空荡矿洞中飘旋。另一位的脑袋也重重砸在矿石边角之上,瞬间虫事不省。   “……”   晏行秋默默闭嘴,检查了一遍周围的安全情况,随后立即打开光脑通知护卫进来。   “还没死,可以把他们押回去问问。”江眠语气轻松,揉了揉手腕。   这具身体太残破,有那么一点影响他的发挥。   “……嗯。”   晏行秋盯着江眠的手腕看,许久没有说话。   “你杀了虫,我只是打晕了虫。殿下,不要大惊小怪。”看着雄虫呆滞的模样,江眠忍不住笑着点出细节。   “……江眠,你手是不是被弄疼了?”   嗯?   所以这才是重点吗?   江眠噎了一下:“没事。”   “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晏行秋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继续观察,“好像有点红,回去之后让医生检查一下。”   江眠不禁哑然。   究竟哪里红了,这只雄虫是怎么回事啊。   他干脆顺着晏行秋的话,得寸进尺:“那雄主,等会你抱我出去好不好?我好累,走不动了。”   “好。”晏行秋精神一振。   他非常愿意这么做。   就该这么做。   当晏行秋打横抱着江眠走出开采区,他们恰好遇到了赶来支援的队伍,和本该为晏行秋拍下照片、传回首都的随行直播机器虫。   机器虫捕捉到晏行秋的影像,立刻按下快门,将照片上传至星网。   遇袭的消息瞒不住。   很快,全帝国都知道了……二皇子潇洒战胜刺客,毫发无伤,还成功救回了“受伤”雌奴的事迹。   彼时江眠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没有露出正脸,仅是因为“身为雌奴太过无能”的理由,就被羡慕嫉妒恨的网民怒喷了一顿。   晏行秋的声望在不断提升,当然也不乏出现怀疑他故意自导自演的声音。   但更多虫都在谴责江家的不依不饶、丧心病狂。   毕竟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大家都会认为这是江家的蓄意报复。   星网上甚至一度出现了谣传,说江家还有不少虫躲在星盗的庇护下,随时准备再次针对皇室进行刺杀。   【嘀——任务失败率上升5%。】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先抑后扬。”   江眠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因为在返程的悬浮车上,晏行秋已经蹙着眉提来药箱,想要给他包扎手腕了。   “殿下,我真的不疼。”   “现在感觉不到疼,可能是由于你的大脑暂时屏蔽了痛觉,”晏行秋一脸认真,“但是过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会不舒服的。”   他再次暴露了自己身为雄虫不该有的经验。   “好吧,我疼,”江眠无奈地勾起唇,“但是如果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是这样吗?”   晏行秋好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顺着江眠的话低下头,珍惜地吻了吻江眠苍白的手腕。   站在旁边被彻底无视的医生目瞪口呆。 第27章 虫族5   腕间那温热而柔软的轻吻, 让江眠并不打算在此刻按捺自己的想法。   他顺势抬手捏住晏行秋的下巴,亲了上去。   江眠稍稍用了些巧劲儿,既能证明自己手腕的健康, 又让晏行秋无法躲避。   按理来说,遭遇这样的袭击, 本来多多少少该有些许吊桥效应的。   可他们好像并不太需要被彼此保护……那就主动多亲一点。   晏行秋吃了一惊,金发下的耳尖红得透彻, 唇瓣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在周围都是护卫和医生的情况下, 他真的动都不敢动, 狠狠压抑住了自己害羞到逃跑的心情。   江眠好过分……可他并不讨厌这样。   而驾驶座上两名的护卫,已经默默打开光脑疯狂交流。   【卢克:啊啊啊帝国在上,我学到了!回家以后我也要对雄主来这么一次!突然袭击也太刺激了!】   【卡特:你确定?和江家的雌奴学这玩意儿真的靠谱?】   【卢克:他现在就能把殿下给拿捏住了, 你能吗?从今天开始江眠就是我的偶像, 都给我学起来!】   【卡特:……兄弟,我会帮你备好治疗药剂的,好自为之。】   *   回到住处, 几名让江眠有些眼熟的虫,在地上哗啦啦跪了一排。   整个客厅寂静无声。   晏行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他身上无形的压力愈发压得虫喘不过气。   但谁也不会知道,这只是因为他没法继续跟江眠独处,还要再忙着审问这些虫。真烦。   而江眠饶有兴趣地微微挑眉。   说不定他可以在这些虫里,找到要给自己投毒的那位先生。   于是,江眠直接挽住晏行秋的胳膊, 身体也一并贴了上去。   一阵锐利而狠毒的视线立刻在他身上扫过。   “晏行秋,”江眠歪头凑在雄虫耳边, 好似意图亲吻他的耳朵般小声道, “那只雌虫叫什么, 那个亚麻色头发的。”   扑撒在耳边温热的呼吸,让晏行秋手指微微攥起。   而那股视线愈发锋锐,就像恨不得将江眠剥皮抽骨一样,蕴含着明目张胆的怒气。   晏行秋表面上不动声色,定了定神,配合着轻声说:“亚当斯家的小儿子,昆西。”   从虫帝命令亚当斯家负责接手江家的部分领地开始,晏行秋就一一记住了他们的身份。从那位世袭子爵到家里年长的佣仆,长相如何,姓甚名谁,他都一清二楚。   江眠笑了笑,真的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尖,饶有兴趣地盯着金发下的那抹红意:“雄主,现在就去搜他的身。说不定能查到很厉害的东西。”   “……好。”晏行秋抿了抿唇,看向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卢克。   只需一个眼神示意,卢克就知道该做什么。   昆西被两名强壮的护卫反扣住手臂,提着猛地站了起来,根本无法挣扎分毫。他一脸慌乱,不顾礼仪急忙大声喊道:“殿下,您千万不要听那个雌奴的!他,他是江家的虫,故意想要挑拨离间!我以帝国的荣光发誓,绝对没有伤害您的意图!”   “嗯,搜吧。”晏行秋淡淡道。   “殿下……!”   卢克从他的内衬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浅绿色的不明液体。   随行医生也走上前去,稍稍查看后便皱起眉道:“殿下,这是希尔黑蟒蛇的毒液。如果加入食物或饮品中,就会变成无色无味的状态,一沾即死。”   “我知道了,把他交给巴恩斯。”   晏行秋并不惊讶,他就知道,江眠刚才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直到昆西大呼小叫地被拖走,他都没有多看这只雌虫一眼,而是在观察其他虫的表情。   因为昆西的雌父依然跪在地上。更关键的是,这位年长些的亚当斯先生,从一开始就浑身紧绷、冷汗直冒。   可在昆西被搜身之后,他有那么一瞬的表情变化,显得比在场其他虫还要更加惊讶。   就好像是……他根本不知道昆西身上藏有黑蟒蛇毒液。   那么,他在紧张些什么?   晏行秋缓步走到亚当斯面前,嗓音依然像往常那般柔和,却充斥着无形的压迫感:“亚当斯先生,数罪并罚的后果,你比我更加清楚。”   找到了,一网打尽。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挣扎许久之后,亚当斯还是痛哭流涕地招了。他丝毫没有为自己开脱,而是拼命恳求晏行秋放过他的雄主。   没错,亚当斯的雄主才是这场袭击身后的主使者,而亚当斯只是无奈地遵循着雄主的要求。他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对雄主产生恨意。   真有意思,在冲动之下胆敢刺杀皇子的,和在冲动之下冒险给江眠投毒的,居然都是一家虫。   这或许是某种基因问题的延续?   欣赏着晏行秋温柔笑容下隐隐渗出的寒意,江眠随手从管家机器虫那儿要来一杯热乎乎的甜茶。   他捧起杯子,不再多想。   解决了原主的死亡危机,故事就此可以开始彻底改变。   【嘀——已解锁剧情:[蛇毒],[刺杀真相之二]。奖励积分:2500点。任务成功率上升5.5%。】   *   审问事宜并不需要由晏行秋一路监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情就是,带江眠去做一次快速的全身体检。   江眠乖乖抬起手,任由机器虫在自己身上扫描了一遍。   他看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晏行秋:“昆西的雌父会经历什么?”   “江眠……这之后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检察院的工作。”晏行秋尽可能诚实地回道。   亚当斯所能得到的最好结局就是流放。而他的雄主,或许会在环境优良的拘留所中轻松渡过半生,后续甚至还有很大可能重获自由。   雄虫无死罪。   坚决保障罪犯雄虫的身体安全,曾经还一度是帝国最受欢迎的法案。   “虽然亚当斯并不无辜,但这个世界好像不太公平。”   趁医生带着机器虫去了隔壁,江眠歪头道。   这种话从一名雌奴的嘴里说出来……其实显得非常狂妄。但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晏行秋,后果或许都会非常严重。   “嗯,”而晏行秋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现在的我,连让你得到应有的身份都做不到。”   江眠隐约明白了晏行秋话中的意思,盯着雄虫微微弯唇:“现在这样其实也很刺激,不是吗?”   谁能想象到,一个地位卑贱的雌奴,可以让帝国皇子手忙脚乱、从耳尖红到脖子根呢?连彼此之间习惯的相处模式,都要瞒着其他虫偷偷摸摸进行,多有意思。   晏行秋呼吸一顿,正想说话,敲门声就再次响起。   两名助手机器虫扛着轻型治疗舱走进来,阵势好像有些庞大。   医生得出了初步判断,江眠的手腕本身确实没有受伤,但身体却一直处于极其虚弱透支的状态。   “殿下,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单看这样危险的数值,他早就该虚脱了,这有违常理……”医生震撼的目光扫过江眠,相当直白地说道,“我建议先让他进一次治疗舱,全身浸泡半个小时再看情况,否则再这样透支下去,以后很有可能会出事。”   江眠愣了愣,一脸茫然无辜。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啊!   而晏行秋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好的,麻烦了,现在就开始。”   “是,殿下。”   医生跟助手一起准备了药液,设定好治疗舱的时间与参数,在晏行秋眸色愈发冰凉的时候飞速告辞。   检测室内重新变得安静。   看着江眠茫然的样子,晏行秋闭了闭眼,一字一句慢慢问道:“江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在送你来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他嗓音中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怒意,寒气逐渐萦绕。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感觉很好,你之前也看见了。”江眠说的是实话。   没等晏行秋继续发问,他转身打开治疗舱的盖子,指尖拂过与体温相仿的药液,垂着眸子轻声道:“雄主,不要凶我。”   “……我没有。”   “你就是在凶我。”   “不,我的意思是……”   江眠解开衬衣扣子:“雄主,你不会想留在这里,一直看着我吧?”   进入治疗舱是需要脱衣服的。晏行秋猛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而江眠又朝晏行秋走近了一步,逼得神色不断变换的雄虫下意识后退。   “你好坏。不仅要凶我,还要继续欺负我。都把我看光光了,又不愿意碰我。”   他每说一句话,就会向前多走一步。   晏行秋根本抵抗不住这样的对话,眼前晃过了一片白皙漂亮的锁骨。他还来不及收回的那些担忧怒气,与莫名其妙的愧疚和羞意混在一起,脸上迅速变得滚烫。   他已经背靠着墙壁,按住门把手,偏过脑袋,声音一阵发颤:“好好,我不问了,我……”   耳边迅速传来落荒而逃般的关门声。   江眠站在原地许久,回味着雄虫脸上浮现的各色表情,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脱衣服了吧,怎么他还是跑了?   晏行秋真的太有教养又太纯情,居然都不愿意认真欺负自己一下。   这怎么能行。   “唔,下次要抓着他,不许他再跑了。”   *   晏行秋坐在检测室门外,默默等着侧脸的热度缓慢消退。   他知道体检报告不会作假,可今天江眠的表现也很真实,而且就在他眼前切实地发生了……这让他在面对江眠时,态度无法变得更加强硬。   他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触碰到江眠不愿意提及的阴影。   既然江眠不想说,那就先好好治疗吧。全帝国最优秀的医生聚在一起,总有办法让江眠的身体不再如此虚弱。   除此之外,他晏行秋还能做些什么呢?   只要江眠调笑他一下,他的心脏就开始七上八下……真是,节节败退。   半个小时后,江眠裹着一条巨大的浴巾走了出来。   他头发还有些湿润,柔软地垂在脸侧,看上去愈发无害。   晏行秋立刻迎了上去,不自觉伸手扶住江眠的腰:“感觉还好吗?”   “累了,要抱。”他将脑袋搭在晏行秋的肩头,小声道。   在治疗舱里休息,像是睡了漫长又温暖的一觉,感觉连灵魂也被彻底洗涤了一遍,手脚都软得快要动不了。   “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行秋抱人的动作已经变得相当熟练。   他把江眠抱回了侧卧,稳稳当当地安放在床上,正要给他盖被子。   江眠却忽然出声:“雄主,我下面什么都没穿。”   “……”晏行秋手上顿了顿,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雄主,你不想看看吗?”   他声音很轻,目光清澈,像是毫不明白这句话的威力。   晏行秋闭了闭眼,扭过头揉着微红的耳尖,投降道:“今天是我凶了你,以后我不这样了,我保证,好不好?”   “好。”江眠满意地弯起唇角,暂且没有再继续欺负晏行秋。   只不过,连这点程度都承受不了,等到以后坦诚相见了……他又该如何是好呢?江眠非常期待。   晏行秋自以为逃过一劫,还悄悄松了口气。   他绝口不提关于身体异常的问题,拿着浴巾轻轻擦拭江眠湿润的头发,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经过这一次袭击,或许他们都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最让江眠印象深刻的,是晏行秋扣下扳机时的精准和坚定。   他甚至还没有用出精神力,光看作战能力和反应速度,就足以在不怀好意的雌虫面前自保。   至少相比起帝国普通雄虫的战斗力而言,晏行秋已经非常强大,而且他并不忌讳见血……看向尸体时的表情非常淡定。   怪不得能成为主角攻称帝路上的boss之一。   江眠在被子里艰难翻了个身,好奇问道:“你们皇子都要经历这种训练吗?”   “是的,从小就要,”晏行秋放下浴巾,淡淡地笑了笑,“我练得比较勤快。”   “那大皇子呢?他被刺杀时没有带枪么?”   “他当然带了。”晏行秋沉默半晌,意味深长道。   闻言,江眠抬眸看了晏行秋一眼:“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很奇怪。”   明明可以轻松自保,居然还会在医院里躺那么多天。在原文剧情中,他正是借着这段空闲时间悄悄溜去散心,然后遇到主角受……很明显,大皇子受的伤,其实根本没有官方所宣称的那样严重。   可他却还是一直在“接受治疗”,简简单单就挑动起帝国公民的怒火,顺理成章把江家彻底毁灭。   “你想得没错,他最近确实很奇怪。”晏行秋并不打算在江眠面前掩饰自己的怀疑。   “殿下,你不认为我是在为江家开脱么?”   “当然不会,江眠,我认为你对这个家族毫无感情。”晏行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知道吗?有些时候,雄虫的直觉会变得很准。”   “好吧,我承认,”江眠歪着头,在晏行秋的掌心蹭了蹭,“但我依然怀疑这场刺杀的真实性。”   江眠知道,江家绝对不是纯然无辜的存在。   单单是开采矿区的恶劣环境,就已经如此不堪入目,更不用提江家其他的权势和财富,究竟是如何累积起来的……在江家,像原主这种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的内向雌虫,才是真正突兀的格格不入者。   但帝国的军事力量绝对强大也无比集中,江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其抗衡。他们只会闷声压榨底层公民的劳动力,怎么可能突发奇想要去刺杀皇子?   毕竟,原本的江家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在江眠看来,比起颠覆帝国统治,江家或许更想寻找延长当今虫帝寿命的办法……   晏行秋显然也在怀疑,不过他非常谨慎,认真地叮嘱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江眠,这些话千万不要说出去。”   江眠一脸乖巧:“嗯,现在我们悄悄地说就好了。”   晏行秋正想再说些什么,光脑忽然响起消息提醒。   是关于江眠精神力检测的调查报告。   “江眠……”他看着报告,逐渐蹙起了眉。   “嗯?我没救了吗?”   “不是,你的精神力呢?”晏行秋把光脑递过去给江眠看。   【精神力等级:D-及以下。提示:真实数值过小,无法纳入等级标准。】   江眠弯起唇:“现在我用不了精神力。”   “……怎么可能?”   晏行秋不敢相信。江眠明明就很强,这是他今天亲眼所见的。   “殿下,你再好好看看我的意识海,就像昨晚那样,再来一次。”   “好。”   晏行秋把江眠连带着被子一起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江眠非常配合,眨了眨眼:“要轻轻的。”   “嗯,这次不会弄疼你了。”   他尽可能温柔地放出精神力,透过灰蒙蒙的云雾,仔细查看江眠意识海里的情况,越看越是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怎么感觉,像是……像是有其他精神力存在过的痕迹。   而且那股精神力,还故意将意识海的链接处摧毁得近乎一干二净,动作仓促而凶狠。如果再多破坏几处,甚至有可能致命。   晏行秋面色变得极其凝重:“江眠,你有让别的虫进入过意识海么?”   果然,晏行秋也终于看出来了。   可江眠此刻舒服得像是飘在云端,顾不上那么多。   他浑身无力地靠在晏行秋肩头,扬起脸,轻轻地吻了一下雄虫绷紧的唇角。   “你是在怀疑,我以前还有过其他的雄主吗?”江眠嗓音慵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讨厌,又冤枉我。我都已经让你欺负完了……唔。”   晏行秋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直接用吻封住了江眠的唇。   他发现了。   江眠有的时候,就是在故意让他着急。 第28章 虫族6   江眠愣在原地, 缓缓弯起眸子。   哎呀,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晏行秋主动啦。   他乖乖仰起头, 任由晏行秋笨拙而用力地吻他,又无师自通般撬开唇齿, 闯了进去。   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压在枕头边, 按着江眠的后脑, 似乎是下意识禁锢了他逃跑的路线。   直至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逐渐涌起水雾, 晏行秋才心里一紧,慢慢将他松开。   “你看,你又凶我了, 十分钟前还在保证下次一定, ”江眠轻轻喘着气,委委屈屈,“你们雄虫都是这样……”   晏行秋眸色微深, 抬手撩开江眠脸侧的碎发,指尖抚过他被亲得发红的唇角。   “之前那种话, 不要再说了。”他的嗓音温柔,却不可置疑。   江眠一怔,眸里雾气更甚:“哦。”   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晏行秋轻轻叹了口气,垂眸揉着江眠的脑袋:“我也知道,我们相遇的情况, 不会让你对我有太多的好感,但是……”   他刚才分明是有些生气的。   可只要一对上江眠雾蒙蒙的眼睛, 晏行秋就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占理起来。   “再亲我一下, 要轻轻的。”江眠小声道。   晏行秋顿了顿, 尽可能温柔地照做。   江眠这才重新变得满意,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随着动作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他仿佛毫无自觉,捏了一下晏行秋的脸:“晏行秋,你对自己的认知有问题。”   晏行秋眼神一恍,忽然想起江眠什么都没穿……他竭力将视线挪开,问道:“什么问题?”   “你可是帝国最受欢迎雄虫排行榜的第一名,蝉联三届,”江眠勾起晏行秋的指尖,“实际上,你这样没自信,会让我感觉自己认识的根本不是帝国皇子。”   “……别的虫怎么看我,跟我没有关系。皇子的身份,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   看着雄虫微垂的眼睫,江眠笑了笑:“殿下,你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虫要幸运得多,也做得更好。不要妄自菲薄。”   “我知道,所以我更加不会以此为傲,”晏行秋靠坐在床头,相当坦诚,“江眠,当我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当经历影响了我的眼界,我所追求的东西就不再简单。即便我竭力保持谦逊,告诫自己不能忘乎所以,却依然很难感到满足。”   不提帝位,单单只是皇子的身份,又有什么大用呢?他既不能改变帝国的现状,也无法靠着这个名头让江眠更喜欢他,反而还让他们的相遇不堪回首。   “嗯,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江眠若有所思,“虽然我也很奇怪,但是你比我怪多了。晏行秋,你真的不像雄虫……精神力疏导倒是做得不错。”   “所以,今天你对我态度好了那么多,是不是因为精神力疏导的原因?”晏行秋突然抬眸,鼓起勇气问道。   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想。   江眠听得怔了一下,旋即弯起唇角:“我之前只是在生你的气,唔,其实现在也在生你的气。但因为你有点可爱……我暂时就不和你计较啦。”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晏行秋脸一红,不解道。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才会更生气。放心吧,我会慢慢报复回来的,”江眠抬手拂过他的眼尾,慢条斯理道,“只是不是现在。”   晏行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一阵电流蹿过脊背,催促他赶紧逃跑。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逞强般应道:“我很期待。”   至少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朝更好的方向进展。   *   机器虫敲了敲门,送来晚餐。   因为担心江眠不习惯经历治疗舱后的状态,晏行秋干脆没有再让他下床。   看见江眠坐起身,浴巾和被子一并滑落,晏行秋抿着唇去衣柜里拿了一件衬衣,督促他赶紧穿好。   天天说冷,要是真的感冒了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江眠,你的精神力不可能不存在。这是故意下的黑手,而且伤处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就像是,你在刚从虫蛋里出来时,就被袭击了一样。”   “可小时候的事,我是真的记不太清了。殿下,说不定你会比我更清楚。”江眠眯着眼喝了一口鲜香的炖汤,意有所指。   晏行秋绝对调查过他的详细资料。那件装有窃听器的外套还在书房里挂着呢,江眠当时听得一清二楚。   晏行秋也没有隐瞒,他更在意江眠的安全:“嗯,我看过你的资料,但是并不齐全。你在首都那段时间,包括在医院产房的时候,都几乎没有任何记录……这些资料有可能被故意抹去了,也有可能是我目前无法接触到知情者。”   他顿了顿,又措辞谨慎道:“你的雄父或许知道,但他被指控了勾结星盗,目前还在收押中。”   “哦?”江眠放下勺子,饶有兴趣,“我会被抓来送给你,也有一部分是他勾结星盗的功劳吧?”   晏行秋垂下眸子:“或许是的。”   即便江眠几乎从未跟“雄父”见过面,但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让原主更加无法逃离雌奴的命运。   可原主的雄父,好像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在原文中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也是,当这个世界的故事开始运转,当角色变得鲜活而自由,那么在帝国发生的事情,就绝不会只有主角攻受的甜甜恋爱那么简单。   “有意思,也许我真的在首都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惜现在,江家被搜得一干二净,绝大多数文件档案,都不是我可以接触到的。如果浮于表面的那些查不到,那就只能找虫帝……不,大哥或许也有权限知道。”   “殿下,你的权力还不够大呀。那我可以找大皇子帮忙吗?”江眠挑眉。   “……”晏行秋抿了抿唇,当作没听出来他的意思,转移话题,“等回首都,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雄父。如果你不喜欢他,以后也不用再跟他见面了。至于让大哥看资料……我猜,他现在甚至不在首都。”   晏行秋的直觉果然很准,主角攻现在确实在准备偷偷离开首都的事宜,听起来还颇有些罗马假日的感觉。   江眠不打算剧透,只是恶劣地笑了笑:“是吗,如果他在的话,你还真的愿意让我去见你大哥呀?”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这也是一种直觉吗?”   “也许吧,”晏行秋在江眠身边坐下,蓝眼睛里浮动的情绪莫名,“但现在听你这样说起来,我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眠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手腕转了个圈,喂进晏行秋的嘴里。   “谁叫你今天对我那么凶。”   晏行秋:“……”   所以,江眠刚才的话,又是在故意让他着急。   *   晚上晏行秋又忙了起来,在走之前他把自己手上的资料都发给了江眠。   江眠感叹了一句当皇子也不容易,随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借用系统对比起了原文的剧情。   没什么大的出入,但他总觉得原主的童年必然有些特殊。   他明明出生时骨翼就有所残缺,弱得不行,看起来也比其他健壮圆乎乎的雌虫崽崽要瘦一大圈,为什么还会被刻意摧毁了意识海?   难不成,他原本有非常强大的精神力么?   其实以江眠的实力,他并不需要多出这样一个辅助。但有了精神力的借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做更多事。   以后无论是展现出怎样的武力值,江眠都可以声称是意识海被修复的功劳,没那么容易惹虫怀疑。   说不定,他还可以试试操纵这个世界的机甲呢。   以前江眠就开过机甲,基础的手动操作他都擅长,只不过换了世界或许需要稍微适应一下。但他非常讨厌这种需要时时刻刻动手的过程,太麻烦了……如果有精神力,说不定开起来会轻松得多。   至于意识海是怎么被修复的……江眠完全可以说是医生医术高超,再加上晏行秋的帮助很有效果。   因为,他们天天晚上都要进行精神力疏导!大家都有目共睹了嘛。   很不错,就这么办。   江眠盘算了一番,逐渐感觉有些困了,才关上灯盖好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半睡半醒间,感觉自己被轻轻搂住了腰。   江眠悄悄笑了笑,将脑袋靠在晏行秋胸前。   今天,殿下又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觉。   *   第二天一早,江眠迷迷糊糊地吃完早餐,就被晏行秋牵着手带上了飞船。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眠扯了扯晏行秋的袖子:“我们这么快就要回首都了?”   看着江眠迷茫的表情,晏行秋不禁露出微笑,柔声道:“数据已经全部公开了,再加上亚当斯那一家子的事情,现在闹得很大。虫帝让我赶紧回去。”   “好哦。”江眠精神一振。   回程的飞船堪称巨大,船底可以容纳随行虫员的几台悬浮车,船舱内部分了四层,看上去相当豪华。   巴恩斯在重新安排船舱的分配,他把几名受伤的护卫转移至一处,另外加派了更多守卫。   这一次有惊无险的遇袭,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即便是看似不会与帝国权力挂钩的皇子,也会有可能被冲动的疯子盯上。   就算晏行秋本身不惧三三两两的刺客,他也没有办法抵抗更多的围攻。   在认真照看伤者的同时,护卫们也变得比以往更警惕严肃,武器装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了一次升级。   实际上,每个皇子的护卫都是从军雌之中挑选而出,他们拥有足够强的战斗力,但平日可以配备的武器,在一般情况下都不应该太过强大……正因为他们是皇子的护卫。   趁着这次遇袭,晏行秋倒是可以做得光明正大,把自己的亲卫装备得更加齐全,也不会有多心的虫跳出来指责些什么。   分配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晏行秋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让巴恩斯不必再给江眠安排房间了。   “殿下,您辛苦了。”巴恩斯小声道。   为了骗过大皇子,殿下居然愿意做到这一步!不仅是态度上假装宠溺雌奴,还真的要和他天天睡在一起的,太不容易了!   巴恩斯认识晏行秋很久了,深知他不是沉迷于情.爱的性格,因此更是一脸仰慕。   辛苦?   晏行秋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半睡半醒的江眠,艰难应道:“嗯,你也是。”   其实他真的只是想和江眠一起睡而已……   而江眠也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思,被晏行秋领进了他专属的套房。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飞船的舱室,仿佛还在陆地上一般,客厅落地窗边洒落着温暖日光。   江眠在浴室里的巨大全身镜面前照了照。   “咦,我好像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晏行秋没有提到的是,全浸泡式治疗舱的花费极高,效果也不是普通治疗药剂的功效可以比拟的,修复细致而全面。   再加上安心睡了两个晚上,他眼底的淡淡青色已经不见了,脖颈那刺目的淤痕消失无踪,嘴唇不再苍白,气色好了不少。   就连头发也变得更有光泽,那微微蓬松的自然卷,看上去非常柔软好摸。   可惜在晏行秋眼里,好像没有太多区别……他从最开始就不在意江眠的外表,只在乎他是否健康,所以依然盯着体检数据感到忧心。   江眠走出浴室,从晏行秋手中得到一杯热乎乎的甜茶。   很显然,即便经历了那么多事,晏行秋却还是记住了江眠喜欢喝这个口味的茶。仅仅因为他昨天在客厅里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殿下,我快要被你养胖了。”江眠笑道。   “怎么会,现在还远远不够。”   发现江眠并没有对房间的分配提出异议,晏行秋悄悄松了口气。   他总对自己有莫名的不自信,万一江眠又不高兴了,比如想起昨晚小小的不愉快……然后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了,该怎么办?   而江眠喝完甜茶之后,居然开始解起了衬衣纽扣。   他盯上了浴室里的漂亮浴缸,想再泡一次舒舒服服的澡。   “雄主,要一起洗吗?”   “……不用了!”   晏行秋语气慌张地关上了浴室的门,随后靠在墙边缓缓吸了一口气。他甚至不敢想象江眠口中的场面,害怕自己的脸会因此滚烫一整天。   真的招架不住。江眠还是那个江眠。   *   泡完澡后,江眠又迷迷糊糊地躺回去睡了一觉,直到中午才醒。他就是这样怠惰的任务者。   晏行秋不在房间里,落地窗外已然变成一片漆黑。   江眠有点饿了,点开船舱地图,发现二层标注着一个公用餐厅,似乎是给护卫们当食堂的地方。   “嗯?我去看看。”   现在正好是饭点,餐厅里刀叉的碰撞与说话声此起彼伏,却又刻意将音量压低到了一定程度。   其实晏行秋不会在纪律方面对他们做出太高的要求。   毕竟他们只是皇子的护卫,专门负责保障晏行秋的安全出行,和帝国军队的行事作风有一定差别。但不能在任何时候打扰到殿下休息,是军雌们的自觉。   江眠走进餐厅大门,四周瞬间变得格外安静,落针可闻。   看着这一大群肌肉健壮的威猛军雌,江眠忽然感觉原主真的太过发育不良。若不是身高尚在标准线之上,自己看上去几乎和亚雌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小绵羊误入狼群似的……   “江眠,你好啊。”打破寂静的虫是卢克,拿着一块鸡肉三明治,手边还放着加餐的营养液。   他平常一直跟在晏行秋身边,所以和江眠见的次数比较多,如今态度竟然也非常友善。   “你好。”江眠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的,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   大家也逐渐将注意力转了回去,餐厅里再次变得热闹。   卢克是个自来熟,好奇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殿下有专门的小厨房,想吃什么让机器虫送到房间去就行。”   “这个好吃吗?”而江眠却盯着三明治问道。   卢克眼睛一亮:“尝尝?我推荐香煎鱼排的,这都是启航前从希尔星系捕上来的新鲜海鱼,鲜得不行!”   “好呀!”江眠被挑起了食欲。   他从端着保温餐盘四处游荡的机器虫手上拿到三明治,拆开精致的包装,配着牛奶小口吃了起来。新鲜的香煎鱼肉配上酱汁,味道果然相当不错。   卢克用手肘撞了撞默不作声的卡特,感叹道:“看见你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不讨雄主喜欢。”   江眠歪了歪脑袋:“唔,为什么?”   “因为你更像亚雌,哎,太像了,娇娇弱弱长得漂亮,多能让雄子们激起保护欲啊!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雄主上次还骂我把他一屁股坐疼了!”卢克吐了一番苦水。   江眠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个世界遇到对自己毫无恶意的雌虫。   他笑着支起下巴:“其实我对殿下也很凶的。”   “我明白我明白,”卢克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就昨天,在悬浮车上的时候……你可太牛了,佩服!”   默不作声的卡特幽幽道:“喂卢克,你不会以为自己这么做的效果和江眠一样吧?万一把你雄主下巴弄脱臼了,雄虫协会可不会放过你……到时候还要麻烦殿下去把你保释出来。”   “所以,其实你雄主对你也很好吧?”江眠忍不住轻笑。   看来雄虫协会上门找卢克麻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啊,明明我雄主都没说什么,上次就是动作太大扭到了腰而已!他们看到一点不对劲就苍蝇一样蜂拥而来,非要把我说得罪大恶极,”卢克仰头将营养液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和大皇子沆瀣一气的家伙们,看我不顺眼也正常。”   只需要这些简简单单的日常对话,就能让江眠逐渐了解到很多情况。   这伙军雌真的和晏行秋关系很好,而且不仅是因为他的地位或雄虫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光是从他愿意帮忙把卢克从拘留所捞出来,就可以看出他和其他雄虫的区别。   晏行秋一定是极其受到爱戴的,即便平常他一点架子都不摆,却依然让大家都愿意用命追随他,愿意和他一起站在大皇子的对立面。   但在原文中,当大皇子登上帝位之后,这些军雌就再也没有了一丝消息和痕迹。   这样可不行。有他在,晏行秋绝对不会失败。   江眠弯唇想着,光脑上忽然响起了通讯请求的铃声。   “江眠,你在哪?”   是晏行秋,他看起来还有些着急。   江眠站起身和卢克点头道别,举起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我在二楼的餐厅呢,现在就上去。”   回到顶层,江眠发现晏行秋就站在门口等自己。   他揉了揉江眠的脑袋:“你吓了我一跳,下次不要到处乱跑了。”   江眠笑吟吟地靠在他身上,任他揉:“就在飞船里,我还能乱跑到那里去?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智能颈环也是有定位功能的。”   “……不要开玩笑。”   晏行秋抿唇说完,还低头认真查看了一下江眠的侧颈。很好,看起来没有问题,摸上去白白嫩嫩。   “听说有好多雄虫,会给自己的雌奴安装电子芯片,你要不要给我也放一个?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江眠弯着眼睛,按住了晏行秋的手,让它继续在自己的颈侧停留。   这次没有信息素了,想要顺理成章做点开心的事,可真不容易。   晏行秋指尖微微一僵,不自觉又覆上去缓缓摩挲。   “我不会这样做的,别担心。”虽然知道江眠在故意开玩笑,但他还是态度认真地安抚道。   他拒绝一切有可能伤害到江眠身体的行为。   江眠盯着那双漂亮又温柔的眼眸,缓缓弯唇:“雄主,要亲亲。”   晏行秋轻怔,低头小心地吻了吻他。   唇瓣一触即分,随后雄虫再次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亲了不止一回,他居然还是会害羞。   江眠不满地抱住他的腰,软声道:“再来一次。雄主,以后你能不能主动一点?”   “……好,我知道了。”   藏在金发下的耳尖悄然红成一片。   现在的江眠,态度逐渐变得更加柔软,却让晏行秋愈发无法抵抗。他从未经历过像这样缓步升温的气氛,还有腰间那温暖肢体的触感……   “殿下,虫帝陛下的视频通讯……打扰了!”   巴恩斯站在大门一直敞开的套房前,在一片寂静中,动作僵硬地将门关上。   殿下他,他居然真的在和那个雌奴接吻?!   而晏行秋也早已僵在原地。   听见门自动上锁的声音,他才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怎么办,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和虫帝通讯……他已然脸红得像是滴血。 第29章 虫族7   江眠把脸埋在晏行秋的颈窝里, 抱着他笑了好半天。   那一瞬间骤然绷紧的腰腹,手感相当之好。   而晏行秋脑袋快要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江眠的指尖已经在他腰线附近流连许久。   随后江眠仰起头,碰了碰雄虫滚烫的脸, 弯着眸子软声道:“能不能让我也见一下雄父?”   他故意用了雄父这个说法。   晏行秋晕乎乎地红着脸点头:“可以。”   “真是的,你再这样对我不设防……哪天被我卖了都不知道。”   江眠轻声感叹了一句, 牵起他的手, 将门再次打开。   “走吧, 巴恩斯先生。”江眠淡定道。   巴恩斯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雌奴,和简直是刻意躲在这个雌奴身后的殿下,忽然有些怀疑虫生。   他愣愣应了:“啊, 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虫能够解答巴恩斯的惊疑。   来到书房, 晏行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江眠的手,默默在主位上坐下,闭眼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   江眠则显得相当轻松。他拎了一张椅子, 轻轻放在书桌最边缘,悠哉地捧着半路上找机器虫要来的甜茶。   选择这个恰好卡中视角的位置, 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虫帝,却无法让摄像头照到他的身影。   巴恩斯站在一旁,僵着脸开启了视频通讯。   视频那头的老雄虫,拥有与晏行秋如出一辙的金发,除了眸色不同, 眉眼也极其相似。一看就是父子俩。   “雄父。”晏行秋的脸其实还在隐约泛红,但他的表情却迅速变得和平常毫无区别, 声调似乎也刻意升高了些。   虫帝看起来非常和蔼, 带着笑意感叹道:“行秋, 你公布的那些数据,现在可是闹得越来越大了。”   晏行秋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是雄父您说的,这一次要好好彻查,我当然会乖乖听您的话了。”   “哈哈哈哈,你算是把我折腾得够头疼了!”   “我还以为自己立了一功呢。希尔黑蟒蛇的毒液,现在也要列入您餐前的排查列表里了,不是吗?”   虫帝摩挲着手杖,叹了口气:“是啊,一个江家不够,连亚当斯那家伙也这么不知常理,我还念着他们的先祖给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现在看来,代代相传的只剩下极端和贪婪。”   “所以雄父,我有没有什么奖励?”晏行秋没有主动附和这个话题,而是故意笑着问道。   “真是的,等你回来再说!”虫帝似乎也纵容着晏行秋有些散漫的态度,“现在最要的是保障你的安全,行秋,你那个雌奴是哪来的?”   “是江家支系的,我刚来到希尔星系,他们就把他塞进我房间里了,挺可爱,”晏行秋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惜他还是个残疾的小废物,连精神力都没有。”   “是吗?玩玩就好,别给我再闹出什么乱子了。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了雄父。”晏行秋依然漫不经心。   关于江眠的话题也到此结束。   而江眠却捧起甜茶无声喝着,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晏行秋在虫帝面前,会故意表现得更加散漫,就像其余出身高贵的雄虫一样……而虫帝也对此接受良好,眼眸从头到尾都带有笑意。   他几乎是毫无底线地惯着晏行秋,并没有像要求一名皇子那样去要求他的行事作风。似乎只要不闹出性命危险,晏行秋想做什么都可以。   表面上和乐融融,其实仔细一想就不太对劲。   ……   在视频通讯停止的瞬间,晏行秋微扬的唇角便重新拉平。   他隐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随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向江眠。   “残疾的小废物,连精神力也没有,嗯?”   江眠笑吟吟地放下茶杯。   晏行秋抿着唇,伸手勾起江眠的指尖:“……不是的。”   他之前说出那句话时,就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   但他只有展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才会让虫帝不再关注江眠。而江眠也对此心知肚明。   巴恩斯已经不敢说话了。他逐渐明白了一切。   他默默退了出去,将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江眠没有避开晏行秋的手,而是顺势与他十指交缠,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是演的,可我还是受伤了,怎么办?”   “……”   晏行秋安静片刻,试探着把江眠搂进怀里,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   学得真快。   江眠满意地弯起眼睛,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好乖。”   闻言,晏行秋微微一怔。   他是不是被江眠夸了?   没等晏行秋反应过来,江眠又抬眸道:“雄主,下次可以亲得再用力一点。”   “……我知道了。”晏行秋耳尖一红,不自然地偏开目光。   其实他有点意外,这次江眠居然没有再故意为难。   而且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关于虫帝的事情也好,其他让他疲惫的琐事也罢……都在逐渐消散。   只剩下搂在江眠腰间的胳膊缓缓收紧。   他不顾脸上缓慢升起的热意,犹豫半晌,又一次吻住那双柔软的唇。   稍稍用了些力。   *   当飞船在首都落地,舱门打开的瞬间,江眠就听见了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居然会有虫在警戒线外列队迎接晏行秋,而且他们还是自发这样做的。看来晏行秋这次视察希尔星系,真的给帝国群众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可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面前,会有很多问题。   江眠想了想,从小背包里掏出闲置多日的智能颈环,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没等晏行秋阻止,颈环便“咔”地一声上了锁。   “江眠,你……”晏行秋有些着急。   他没有忘记,江眠的皮肤非常容易泛起淤青。   “嘘,他们很快就会把我的身份信息翻个底朝天了,”江眠挽住他的胳膊,毫不在意地笑起来,“如果大家发现我总是待在你身边,却连一丁点限制措施都没有……以后,我会被愤怒的雌虫们偷偷投放无数次黑蟒蛇毒液。”   晏行秋动作一顿,眸里闪过难以置信的诧异:“真的吗?”   他对自己的万虫迷体质毫无自觉。   “不信?那我们赌一赌,等我们走出舱门,只需要五分钟,我的姓名和详细信息就会出现在星网上。”   晏行秋犹豫了一下,盯着那个刺眼的颈环,微微蹙眉:“你想赌什么?”   “我还没想好……这样吧,谁输了,谁就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江眠笑眯眯道。   “好。”晏行秋无奈地应了。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分钟后,在护卫严密的随行之下,他们终于避开了过于热情的首都居民,坐上悬浮车。   在车门关闭的瞬间,晏行秋就立刻抬手取下了那枚颈环,仔细检查江眠有没有被弄伤。   江眠靠在他怀里任他摆布,顺手打开光脑,划拉起了星网最热话题榜。   “看,连我的雄父在哪个拘留所都被扒出来了。”   晏行秋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详细信息,轻轻叹了口气:“抱歉,都是因为我……”   否则,江眠也不会这样毫无隐私,被迫承受来自全帝国的审视目光。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会被送给一个暴虐成性的雄虫,然后死在他的手上,”江眠弯唇道,“有得就有失,殿下,我不在意。”   这点程度,对江眠而言真的只是小儿科。   “江眠,你不在意,并不代表你就应该遭遇这些事。”   晏行秋只能感觉到,没有实权的自己非常无能。   随后他垂眸揉了揉江眠的脑袋:“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你的雄父。之后我尽量想办法让他换一个拘留所,免得再出意外。”   *   帝国首都的繁荣程度,绝非希尔星系可比。   就连在希尔星系上专门准备给晏行秋暂居的住所,都比不过这里随意一座商业街建筑的精致程度。   晏行秋倒是从来都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居住环境,似乎在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分明贵为皇子,他却一点都不像其他雄虫那般挑剔。   皇宫坐落在闹市区之外,依山傍水,防护罩若隐若现。   他们的悬浮车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放慢速度,但没有继续向前行驶,而是沿着另一侧的湖边又开了一段路。   发现江眠眼中的疑惑,晏行秋指了指眼前那座紧贴在湖边的白金色建筑。   “其实我平常不住在皇宫里,而是那边。”   江眠若有所思地看了晏行秋一眼。   风轻云淡,湖水蔚蓝,远方的山林茂密葱郁,空气很清新。   怪不得,晏行秋如此厌恶希尔星系那些光秃秃的矿山。   这片湖有一小半是完全属于晏行秋的领地,所以游船很少,只是偶尔能看见悬浮车滑过天际。   江眠走下悬浮车,认真环视了一圈湖边的风景,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就像上一个世界的那片湖……   “殿下,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我当年搬出来的时候,特意将房子的选址定在了湖边。”   江眠笑了笑,扭头道:“亲我一下。”   晏行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吻了上去。   软软的,带着温柔的暖意。   江眠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正想要吻得更深。   【嘀——物品损坏保险激活,退还积分:300000,已到账。穿书保险,您最贴心的旅游助手。】   江眠:“……”   差点就忘了他还在生气呢。   如果在这个世界再放一个追踪器,应该也不会有用吧……那他以后要怎么才能精准找到自己的老婆!   万一主要角色全都姓晏,他不小心找错了又该怎么办?   而且没有记忆,性格也会根据世界观和剧情的区别而出现差异……算了,江眠相信自己能认出来,而且老婆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只要筛选出每一次都恰好和他同时进入世界的任务者,再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等他找出这位亲爱的同事究竟是谁……哼。   江眠默默想着,用力地咬了一下晏行秋的唇角。   他作里作气:“雄主,我饿了。”   看着雄虫漂亮的蓝色眼眸里闪过茫然,江眠依旧拒绝对刚才的行为作出解释。   其实晏行秋并不排斥唇角隐约的刺痛感,反而感觉心里一紧……有些异样。   他不敢深想,暂时将这股莫名的感觉搁置在一旁,嗓音温柔:“好,我给你做。”   晏行秋领着江眠回到家里,把他的虹膜与指纹都录入了进去。   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他的家更像是一座华丽的皇宫别院,但其实晏行秋将房间布置得非常简洁。这里是他可以放松下来做自己的地方。   防护罩开到顶级,机器虫配备齐全,护卫们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轮流过来站岗就好,别的都不需要。在希尔星系时的那些佣仆,也全都是虫帝不放心所以强塞给他的,如今被晏行秋放回了虫帝身边。   晏行秋温柔的态度,暂且抚平了江眠心里的小别扭。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机器虫来来回回搬运行李,好奇道:“原来你家没有厨师的吗?”   “没有,平时我喜欢自己下厨。忙不过来的时候让机器虫做就好。”晏行秋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尚未加工的牛排。   江眠的目光,在他被围裙束起的腰线上徘徊:“晏行秋,你是不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雄虫?”   “……江眠,厨艺也可以是一门需要精雕细琢的艺术。有一位月入百万星币的雄虫大厨,现在就定居在法纳星,”晏行秋失笑道,“我只是习惯亲自做了。小时候经历过投毒事件,有了阴影,自己下厨反而会更安全。”   “看来,皇室内部也是一片腥风血雨呢,”江眠精神一振,这件事在原文中可没有提到,“是谁下的毒?”   晏行秋将锅烧热,正想要切开黄油,闻言动作一顿:“我大哥。但当时大家都相信,他只是贪玩摸到了脏东西,又不小心碰到了我的餐具。”   但事实究竟如何,晏行秋心知肚明。   大皇子一直以来都对他抱有恶意。   “好坏……”   江眠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晏行秋,在他耳廓上吻了一下,软声道:“以后有机会,我帮你悄悄揍他一顿。”   “好。”   明知道江眠是故意顺着他说话,但晏行秋依然微微扬起了唇角。   而江眠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弯了弯眼睛,语气中甚至暗藏着些许期待:“雄主,我没有在开玩笑。”   晏行秋:“……?!”   *   与此同时,主角攻晏明夏经历了他命运般的邂逅。   他原本心情很好,还带着那位漂亮的小亚雌,来到了法纳星最有名气的高级餐厅。   可还没等餐品上齐,如今星网上火爆的话题就让他彻底失去了胃口。   晏明夏感觉他的弟弟才离开首都不到一周,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这个世界就彻底改变了模样。   原本关于他和江家的议论,有一大半都销声匿迹。二皇子遇袭与反杀的消息占据头条,再往下看,就是矿区地质那触目惊心的检测报告公开,以及开采能源石对环境所造成的弊端详解。   不仅如此,希尔星系的生态保护科普也一并上了热搜,大家都变得非常重视。   而且,这一切的源头,居然只是因为一瓶毒液……   因为希尔黑蟒蛇长相酷炫,鳞片幽黑滑亮,自带的毒液也杀伤力极强,以前在帝国却没有太多名气。   有网友好奇地搜索了一番,发现这种神秘的蟒蛇几乎已经快要灭绝了。而罪魁祸首,则是那些不顾环境、大肆开采能源石的家伙们。   现在这些引虫深省的讨论,绝对能让晏行秋收获不少名望和支持者。   晏明夏狠狠地皱了皱眉。   “殿下,您还好吗?”主角受诺亚坐在餐桌对面,精致的眉眼中浮现出些许担忧。   “没事,”晏行秋掩下眸子里的阴霾,温柔地笑了笑,“二皇子又上新闻了。”   “啊,我有听说过,最近大家都在讨论呢!多亏了二殿下,以后帝国的矿区环境以后会变得更好吧?”   晏明夏微微挑眉:“所以相比起我,你更喜欢他那样的雄虫?”   诺亚脸一红,急急忙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啦……”   “哼,那就好。”   悄悄看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晏明夏,诺亚垂下脑袋,轻声道:“殿下,我是在垃圾星上长大的。以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呼吸到没有辐射的空气,喝到一口真正干净的水,所以我才……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晏明夏自知理亏,但一想到诺亚欣赏自己弟弟的主张,他就是不太舒服。   犹豫半晌,晏明夏才别扭道:“放心,以后你再也不会回到垃圾星上了。在我面前提别的雄虫,我会吃醋。”   “殿下别生气,以后我都不提了好不好?”   诺亚哄了晏明夏好一会儿,看向他的眼神一直尽是柔软,充斥着倾慕,还有若隐若现的自卑与胆怯。   就像一个普通平凡、却意外喜欢上了帝国皇子的亚雌……该有的样子。   可当晏明夏满意地将头靠在他肩上小憩,诺亚却看着远方,缓缓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晏明夏就是个傻子。   他居然真的相信了自己装可怜的那一套话。   不贪图权势,善良温柔,只想过平淡又宁静的小日子?   不,诺亚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亚雌。   正是因为从垃圾星走了出来,正是因为经历了无数不堪回首的苦日子……他才会拼命向上爬,抓住这个极佳的机会改变命运,演出晏明夏最喜欢的模样。   诺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一定会成为未来虫帝的雌君。 第30章 虫族8   主卧床上的枕头变成了两个。   因为原主的私物全都已经被收缴, 就连星网和储蓄账户也一并被冻结,江眠现在两手空空,没法再给这个不够可爱的房间里添置些什么。   他并不在意, 赤脚踩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穿着晏行秋的衣服晃来晃去。   很好, 除了主卧以外,其他卧室都是明显闲置的。但他家里居然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江眠转了半天, 意外闯入了一个满墙摆放着枪械弹药的武器室。   外表幽黑的电磁脉冲枪, 不同颜色款型的便携能源枪,明显经过改装的激光离子炮……晏行秋绝非像明面上表现得那样温和。   可明明这里看上去就很危险,只要江眠随手拿起一把枪, 就足以威胁他的性命, 晏行秋却居然没有特意设防,整个屋子的虹膜解锁系统全部对江眠开放。   “真是傻乎乎的,如果被卖了都要主动帮我数钱。”   江眠垂眸笑了笑, 将门重新锁紧,假装自己从未来过。   他重新走上二楼, 书房的门也恰好打开。   “雄主,你终于忙完了?”江眠歪头道。   “嗯。”   晏行秋将书房的灯关好,目光在那件格外眼熟的衣服上顿了顿,又继续向下……随后他微微蹙眉,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于是江眠就这样一脸茫然, 被稳稳当当地抱进主卧,放倒在了床上。   接着, 晏行秋伸手握住了江眠白皙的脚踝。   手感光滑而冰凉, 让他的喉咙微微发紧。   晏行秋不得不闭眼缓了缓, 才认真道:“江眠,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光脚到处跑。”   “遵命,殿下,”江眠一眼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眸中闪过笑意,表情却无辜又乖巧,“我还以为,殿下是想对我做什么坏坏的事……”   话音刚落,江眠就被晏行秋红着耳尖裹进了被子里,包成一团。   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怎么办呀。   江眠弯唇想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好啦,我不欺负你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晏行秋坐在床边,不自然地低声道。   在自己家的卧室里与江眠相处,比在希尔星系时的气氛更加容易升温。晏行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极度熟悉与陌生的感觉相互碰撞……他现在真的很想再去洗一次冷水澡。   而江眠依然理直气壮,还轻轻打了个哈欠:“雄主,我困了,要抱。”   “……好。”   晏行秋无法拒绝。   他把看似柔软无害的雌虫搂进怀里,忽然感觉,这又将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   第二天,晏行秋任由自己睡到了自然醒。   然后他发现,江眠无论几点起床,都会困得如同一夜没睡。   江眠迷迷糊糊地换衣服洗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吃完了早餐。等他被晏行秋牵着手坐上悬浮车之后,眸子中还弥漫着半睡半醒的薄雾。   “我们要去哪里?”他扯了一下晏行秋的袖子。   晏行秋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去见你的雄父。”   江眠究竟是有多么不把自己仅剩的家虫放在心上?   “……对哦,”江眠点了点头,又问,“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晏行秋沉默了一下:“江盛。”   “原来如此。”   哎,又要做任务了。江眠感叹着,把脑袋搭在晏行秋肩头。   今天也不想打工。   这座专门为雄虫建造的拘留所,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是正常监狱该有的模样。   或许是由于法律并不会保障雌奴和雌侍的权益,帝国几乎没有雄虫暴力犯罪的案例。   原本拘留所中为数不多的雄虫,罪名要么是涉及到泄露帝国机密,要么就是后果严重的诈骗案件,直到江家的雄虫们开创了刺杀皇子与勾结星盗的先河。   但这里依然看上去优美和谐,入口处便是一座漂亮的花园,还有一名机器虫正在修剪摆放盆景。   看起来,比许多底层雌虫一辈子的生存环境还要优异。   机器虫领着他们继续前进。   据说是因为位置信息暴露,现在江盛的住处,都已经被临时加建了一层新的防弹玻璃。   江眠忍不住笑:“这也算是在坐牢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高级度假酒店呢。”   “或许失去自由,对他们心中就是最可怖的惩罚。”   等到江眠看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便宜老爸,他才有点理解晏行秋那句话的意思。   玻璃窗对面,这只雄虫的精神状态比他想象中恶劣数倍……仿佛像是遭遇过什么虐待一般。   江眠在靠近之前,用眼神悄悄暗示了一下,没让晏行秋走进玻璃窗后的视野范围。   江盛眼圈青黑,没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道:“你是谁?”   因为无法上网,他似乎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任何印象。   江眠拉开椅子坐下,也不跟他客气:“我叫江眠,你生的。”   闻言,江盛好像隐约有了一些印象:“哦,被扔去希尔星系的那一个吧。”   江眠勾唇笑了笑,靠着椅背翘起腿:“雄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被这里的看守揍了几拳吗?还是他们不给你吃饭?”   “怎么可能,谁敢这么做?我只是对未来感到绝望而已,你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江盛也跟着笑,打量着江眠的样子又道,“话说回来,你看起来才像是没饭吃了吧,这还有没有一点雌虫的样子?”   他们真的没有丝毫父子之情,反而一个比一个说话不客气。   江眠懒得接他的话茬,支起下巴好奇道:“江盛,你真的勾结了星盗吗?所以才会这么绝望。”   “呵,谁知道呢。”江盛含糊答道。   “这样吧,换一个问题,我雌父是怎么死的?”   “……你雌父又是谁?”   他不仅是个不称职的雄父,还是更不称职的雄主。   江眠无语地打开光脑,给江盛看了原主雌父年轻时的照片。   “哦,他啊。他一直都病怏怏的,看起来和你现在差不多。怀孕之后我就没找过他了,也许是因为缺乏精神力灌溉……他太伤心了选择自杀也不是不可能。”江盛的态度轻描淡写。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死和你也密切相关。”江眠收回光脑,淡淡道。   江盛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行了,你也不是来这里为他声张正义的,还有什么事就问吧。”   “好,”江眠重新靠在椅背上,“我刚出生的时候,意识海被蓄意破坏过。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猜?反正不是我做的。”江盛的回答依然含糊。   江眠微微挑眉:“江盛,你真的不想从这里出去了吗?”   “就凭你,也能让我出去?”   “还有我。”   晏行秋听不下去了,他走到防弹玻璃前,将手轻轻搭在江眠的肩头。   “……二殿下?原来如此,”江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很快又变得漫不经心,“早知道您好这口,我们江家还有很多废物雌虫供您选择。”   晏行秋的眸子缓缓变冷:“谨言慎行。”   既然江眠不在乎江盛,那他也并不介意,让这只雄虫后悔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与意识海完全失灵的江眠不同,即便隔着一扇窗,江盛依旧可以敏锐地感受到独属于高级雄虫的强大威压。以及那道睥睨视线之下,无法被忽视的淡淡寒意。   江盛沉默着斟酌了一下,稍微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我和星盗确实有过合作,不过那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我只是想从他们那儿买回来开采能源石的苦力,江眠的雌父是个附赠品……言尽于此,其他事情我也不太了解。”   【嘀——支线剧情[附赠品],线索解锁度30%,请继续努力。】   江眠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最后一个问题,江家到底有没有袭击大皇子?被当场击杀的那只雌虫,真的是江家派出去的吗?”   “如果整个江家都是你家殿下的狂热拥护者,倒是有那么一丝可能,”江盛笑得有些嘲讽,“但我们可是无比支持虫帝陛下的,谁知道会有这种飞来横祸。”   没等江眠回话,江盛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晏行秋,又道:“江眠,你怎么还要关心这个?以你的角度来说,现在江家倒了才是大快虫心吧……我建议你及时行乐。”   这句及时行乐,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江盛不是个好虫,但也并不傻,他看得出现在晏明夏才是最有可能成为虫帝的选择。   对此江眠不置可否,连个再见都没说,就牵着晏行秋的手走出了拘留所。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或许也不会太过关心江家是否无辜。但如果有机会洗脱这个罪名,江眠觉得自己不会袖手旁观。   江眠对江家的虫没有任何感情,可被指控刺杀一名雄虫皇子,与其他任何罪行相比起来,严重程度都完全不同。   就像原主那样,现在应该也还有很多远离权力中心的虫被牵连。   虽然生在江家就可以确保衣食无忧,他们已经算是帝国的既得利益者,但那些被扔在偏远星系的江家支系,大多在这辈子都没有踏入过首都。   而那些参与了能源石开采的虫,也应该受到量刑合理的惩罚,而不是全部被安上一个永世不可翻身的罪名。   更何况,如果江家的事情洗清了,那位至今依然在卖惨的主角攻,就将会陷入一些非常尴尬的处境中……   *   回到悬浮车上,自动驾驶模式再次稳妥地开启。   看见江眠沉浸在思绪之中很久没说话,晏行秋有些担心。   “没事吧?”   江眠回过神来,软软地朝他身上一靠:“没事,我就当他是一只陌生虫。”   “好,我们不在乎他,”晏行秋顺势环住了江眠的腰,温声问道,“江眠,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唔……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江眠弯了弯眸子,附在他耳边悄悄说,“我怀疑,我的身世跟星盗有很大的关联。”   温热呼吸扑撒在脸侧,让晏行秋的耳尖微微发热。他又将胳膊收紧了些:“这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年除了星盗,就只有江家内部的虫有机会接触到我。可江盛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他只是一个想要赚钱的没良心的家伙……我的存在对江家不会有任何威胁,所以排除一切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了星盗这个选择,”江眠笑眯眯地环住晏行秋的脖子,“所以雄主,如果我真的和星盗有关,如果我其实特别厉害,那你要怎么对付我?”   晏行秋一时沉默。江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在他面前说,对自己的安全毫无顾忌。   “你想让我怎么办?”他认真道。   “一看你就往悲观的地方想了。殿下,你这双蓝眼睛本来就显得特别忧郁,现在更加明显,”江眠弯唇说着,指尖抚过他线条漂亮的高挺鼻梁,“说不定,我的身世以后会对你有帮助呢。”   晏行秋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星盗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很有自信吗?”   “对呀,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我们再多来几次精神力疏导,也许我还会更厉害。”江眠一脸骄傲。   晏行秋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句话。虽然江眠在他面前展现的战斗力,足以和帝国的军雌们类比,但他终究了解得不够透彻。在更多情况下,江眠总是没什么精神,手摸起来冷冰冰的,意识海也破损成了那个样子……   再加上数值触目惊心的体检报告,晏行秋总是莫名感到非常担忧。   “殿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需要我现在证明给你看吗?”江眠再次凑近了些,软声说着,还将自己的衣领向下扯了扯。   晏行秋呼吸一窒,迅速伸手把他的领口拉回去,目光也守规矩地停留在江眠脸上,不自然地回道:“……等你的身体健康了,再说吧。”   “哦,”江眠立刻垂下眼睛,可怜兮兮地缩回晏行秋怀里,“雄主,我好伤心,你嫌弃我。”   晏行秋哭笑不得,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依然忍不住温柔地哄:“我不嫌弃,我绝对不嫌弃。”   见江眠还是不理他,晏行秋只好又低头吻了他好几次。温热唇瓣轻轻摩挲着,把晏行秋自己都弄得有些脸热。   江眠终于肯抬起眼睛,理直气壮:“可是你都不愿意和我上……”   晏行秋听不得这样的话,脸彻底红了,急忙打断:“我愿意。”   “真的?”   “真、真的……”   他声音里的害羞藏都藏不住,精神力居然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空气中弥漫,悄悄将江眠轻柔地裹了起来。   可这一次,连江眠都隐约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威压。   “不对啊,雄主……你的精神力等级,到底是多少?” 第31章 虫族9   晏行秋的第一反应不是遮掩, 而是下意识就将精神力探进了江眠的意识海。   他看着那片意识海里一丝若隐若现的蓝色光点,有些惊喜:“江眠,你已经恢复了一点。”   “唔……”江眠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弄得软绵绵, 靠在他怀里轻轻喘气,许久后才挣扎着抬头, 用力咬了一下晏行秋的唇,红着眼尾抱怨, “晏行秋,下次你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抱歉,我没想到你恢复得那么快。”   那些许蓝色光点让晏行秋看到了希望。就算被咬了他也很高兴, 乖乖认错, 绝不还手。   可他们一共就没做过几次精神力疏导。而这迅速的修复速度, 更能说明晏行秋的强大。   其实江眠只是想诈他一下, 没想到还真的诈出了真相。   他会觉得晏行秋不太对劲, 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海有所恢复,而是源于他隐约察觉到的那股威压。   江眠非常相信自己对于危险的敏锐度。   晏行秋的精神力设定,在原文中是S级,放眼整个帝国都能算是天之骄子,只不过……江眠绝不会从S级的雄虫身上感受到太多危险性。   而且身为炮灰角色,晏行秋必然在这方面也被晏明夏狠狠压了一头。   因为主角攻的设定“又苏又强”, 还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3S级精神力。在晏明夏第三次进化的结果出来以后, 帝国中迅速为他掀起了一阵狂潮。他甚至被称为虫族未来的希望之星。   而晏行秋比不上主角攻的理由也很明确——他的雌父不是高级雌虫,无法给予他足够强大的基因传承, 而晏明夏的雌父,是如今虫帝的雌君。   但现在看来, 事实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所以殿下, 可以说实话了吗?”江眠揉了揉自己晕乎乎的脑袋, 抬眼道。   晏行秋轻轻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抗拒的意思,温声说:“准备到家了,正好,我们好好谈谈。”   他把江眠放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热牛奶,还不忘给他套上毛绒绒的袜子。很显然,晏行秋真的看不惯江眠光着脚乱跑。   春日已过,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但江眠依然体温偏凉,让晏行秋不得不提心吊胆。   江眠乖巧地任他摆布,刚刚喝了两口牛奶,又被晏行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柔软小毛毯给裹住……他舒服得想立刻倒头睡过去,全靠好奇心撑着自己打起精神。   晏行秋将外套递给机器虫,动作自然地把江眠搂进怀里。他已经逐渐明白了,平时江眠最喜欢被这样抱着。   “殿下,说吧。”江眠顺势歪过脑袋,靠在他颈窝里。   晏行秋直入正题,语气中带着波澜不惊的自信:“晏明夏没有我强。”   江眠精神一振:“哇,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厉害。可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   “因为S级,正好是陛下对我实力的期待,如果再高一点,或许我的处境不会那么轻松,”晏行秋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郁色,轻声道,“你没见过我的大哥,可能现在还不太了解他,但其实对陛下来说,晏明夏比我更好控制。”   “你的意思是,晏明夏是个傻子?”江眠饶有兴趣地笑。   “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晏行秋也不禁弯了弯唇,“而且他的出身,就是比我更有优势。”   虫帝的雌君地位超然,他所能够左右的事物,不仅只是虫帝的雌侍和雌奴那么简单。而且他身后的家族也是世代贵族,可以轻而易举干涉政事。   “陛下在位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直到晏明夏出生才打破了这个魔咒。而且,第一个皇子就是雄虫……大家都认为他是帝国的幸运之星,”晏行秋淡淡笑道,“那么正好,我也没必要去刻意抢他的风头。”   “我明白,家里第二个孩子的处境,总会有些尴尬。”江眠若有所思。   其实晏行秋才是长相与虫帝最为相似的皇子,尤其是那一头灿烂的金发。按常理说,虫帝应该很喜欢他。   江眠也看过星网上关于晏行秋的讨论,很多虫都认为虫帝陛下最宠的就是二皇子。因为陛下任由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闹着要住在皇宫外面也没关系。   但就算是在星际世界,当一个帝王不会坚决把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甚至大肆溺爱纵容,才是真正不太对劲的表现。   “我的雌父,只是一个虫帝毫不在意的雌奴。生下我之前的那段时间,因为缺少精神力浇灌,身体变得非常虚弱,他在一场急病之后就很快去世了。”   这一点上,晏行秋的童年和原主倒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再加上,我的眼睛跟雌父很像……虫帝也并不喜欢这一点。但相比起我的雌虫弟弟们,我又得到了足够的优待。这或许是因为,陛下他不认为雌奴的孩子有机会争夺帝位,那就任我自由生长吧。”   江眠把小毛毯分给了晏行秋一半:“虫帝肯定是故意想要把你养废,这太明显了,好坏。”   “嗯。既然他想把我养废,那我就当自己的精神力只有S级,又有何不可?”晏行秋对此心态良好,他让机器虫又倒了一杯热牛奶,和江眠碰了个杯,“至少现在,该懂的虫都已经心知肚明……晏明夏还远远比不上我。”   江眠捧着杯子,想到地下室那满墙黑压压的武器,一脸可爱地附和道:“没错,我家雄主就是最强的。”   明明他只是在装可爱,但晏行秋依然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唔,你又欺负我。”江眠立刻提出控诉。   “我错了,”晏行秋坦然认错,随着话题告一段落,他垂眸犹豫半晌,又小心翼翼地说,“……相比起这个,江眠,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谈点别的事情。”   “比如说?”   晏行秋抿了抿唇,斟酌道:“可能,你会觉得我们现在的进展太快了……”   “不,雄主,只有你觉得。”   江眠轻笑着打断他,晃了晃食指。   如果不是因为晏行秋太过纯情,江眠不介意现在就跟他坦诚相见。   “好,好吧……”   果然,晏行秋很快就变得略微不自在起来。   他稍稍定神后,重新露出认真的表情:“我只是想跟你说明白,江眠,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雌君。”   江眠微怔,随即缓缓勾起唇:“嗯?难道你还想要第二个雌奴么?”   “江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雄虫漂亮的蓝眼睛里溢出丝丝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江眠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鼻尖轻啄了一下,软声说,“晏行秋,无论我的身份和地位如何,都影响不到我们的关系。我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但晏行秋的态度却更为认真了起来:“对我来说很重要。能给你的,我都要给你。我不希望你因为区区一个身份的关系,遭到更多不公平的待遇。”   江眠顿了顿,重新缩回他怀里:“好。”   “只是现在江家的事情闹得太大,没有那么容易,可能连改为雌侍都要等到风头过去……如果想快速取消雌奴的身份,你需要立功,”晏行秋说着,眸里透出无奈,“否则光是因为你这一条罪虫的名头,就会让雄虫协会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劝我珍惜生命。”   “噗嗤——所以我都说了嘛,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江眠一想到那个壮观的场面,就忍不住笑。   晏行秋轻轻叹了口气:“至于重新登记成雌君,或许还需要得到虫帝的认可。”   身为皇子的限制,比一般雄虫多了不少。   “这……”江眠愣住,“所以殿下,你雄父到底是什么样的虫?”   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备受爱戴。”晏行秋淡淡道。   “可你看起来并不认同他。”   “就像之前说的,在我无法继承帝位的情况下,在我被养废了、没有竞争力的情况下,他才愿意做一个好雄父……与之相比,作为一个帝王,他也不算足够合格。”   “现在帝国的繁荣太过浮于表面,如果有那么一颗关键的螺丝松动,就有可能彻底垮塌。”   江眠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希尔星系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他年轻时也有过丰功伟绩,对帝国做出了无上贡献,但他不在乎帝国的公民,他真的不在乎,”晏行秋不自觉摩挲着江眠的腰,低声说,“他只想着开疆扩土,不断提升军部的力量,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中,以此保障皇室的安稳……却再也难以看到底层居民的生活。”   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出来,让晏行秋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身居高处太久了,就很容易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江眠一边催着系统帮他做笔记,一边抬眸感慨道。   他在别的世界也曾见过类似的帝王。虫帝虽然算不上彻底的昏君,可确实有着无法被忽视的问题。   晏行秋安静片刻,忽然吻了一下江眠的发顶,露出淡淡笑意:“但是没关系,我看得到。有陛下的例子在先,我一定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   江眠跟着弯起眼睛:“雄主,咱们还是要暂且把野心藏着点。”   把话都说开以后,大家心照不宣就够了。   晏行秋用小毛毯重新裹住江眠的腿,揉着他逐渐变暖的指尖,笑道:“如果你的精神力等级恢复原状,陛下说不定还会对你很欣赏。”   “那你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再帮我治疗治疗,”江眠眨眨眼,顺势朝他怀里拱了拱,“这次也要轻轻的。”   晏行秋呼吸一顿,视线扫过江眠微微上扬的唇,大着胆子问:“可以先亲一下吗?”   “雄主,现在我只是您的雌奴。您想对我做什么,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眼看着纯情的雄虫已开始一点一点面对自我,江眠满意地软声道。   他一脸无害地枕在晏行秋腿上,看起来特别好说话。   然而晏行秋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真的惹了江眠生气......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于是他相当规矩地托起江眠的脑袋,低头覆上那双柔软的唇。   *   晏行秋原本以为,最近他可以低调地躲在家里,和江眠一起过几天安静日子。   但他突然收到了一条很微妙的消息。   “江眠,明天虫帝想要见你。”晏行秋蹙眉道。   “哦?好呀。”   江眠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闻言,他又不紧不慢地拆开了第二包薯片。   不就是见家长嘛,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对你有了兴趣,”晏行秋显得比江眠紧张许多,不自觉摩挲着江眠的手腕,“我有点担心,如果他不允许我留下你……”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高,但晏行秋总是害怕的。   “现在我们多想也没用,说不定只是因为你以前单身太久,所以他才会好奇我究竟是什么样的虫。”江眠心态良好。   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虫帝并不算是一个漠不关心孩子的雄父,他会好奇晏行秋的婚姻问题也很正常。晏行秋已经二十二岁了,依据帝国疯狂的催婚政策,如果再过两年他还是单身,即便身为皇子……他依然要缴纳罚款。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我,那你就把我偷偷藏起来,怎么样?”江眠笑眯眯地说着,甚至有些期待。   如果有机会,偶尔玩一玩金屋藏娇也很刺激嘛。   晏行秋一眼看穿了江眠的心思,红着脸点头:“好。”   他顾不上担忧,就被江眠拉进衣帽间,讨论起了明天究竟要穿什么衣服。   *   第二天,他们坐上悬浮车,穿过守卫严密的皇宫大门。   晏行秋依然顾不上担忧。   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在江眠身上打转。   这是江眠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得那么正式。剪裁优良的定制衬衫,勾勒出他线条漂亮的腰身,就连领口下精致的小别针装饰,也和晏行秋的袖扣配色相同。   明明这些都是晏行秋提前准备好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再偷偷多看了几次。   情侣装。   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穿了情侣装。   纯情的雄虫就是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而感到无比满足。   江眠装作不知道,牵起晏行秋的手,弯唇轻笑。   虫帝的模样,和视频中略有不同。   他坐在餐桌首位,抚摸着纯金的手杖,看上去比想象中更好接近。   那头金发不再璀璨,泛着若隐若现的银丝,但他带着皱纹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仍然和晏行秋如出一辙。   或许,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存在,就是不太喜欢看到后代和自己太过相似。因为他们年轻时也曾有过许多野心,因为他们希望,自己将会成为历史上无可超越的巅峰。   江眠回想着帝国的礼仪,微微躬身行礼,在虫帝微笑着颔首之后乖巧坐下。   他表情坦然地坐在晏行秋身侧。即便按理来说,雌奴没有这样的资格。   “你就是那个发现了蛇毒的小家伙?”虫帝也不在意,甚至率先开口问道。   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对江眠有些兴趣。   “是啊雄父。”江眠笑眯眯道。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第32章 虫族10   就连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护卫, 都险些脚下一滑。   没有虫敢相信,江眠居然真的直接喊了雄父。   即便这勉强能算是一场“家宴”,他未免也太过无所畏惧……   他们都不知道, 江眠是真的对皇权生不起太多敬畏之心。   身处星际世界,他暂且还会收敛一些, 因为这里的武器具有强大杀伤力,被打中了也是能感觉到疼痛的。运气不好, 他甚至可能要被直接传送回快穿局,扣除三倍的任务积分。   倒扣积分,才是最为致命之处。   如果去古代世界做任务, 江眠会更加肆无忌惮。他曾经取得的最大成就, 是当场踩在皇帝脑袋上喝酒。   当然了, 现在江眠依然不算富裕, 所以他还维持着表面的乖巧。   而且从上一次旁观晏行秋与虫帝的对话以后, 江眠就可以判断,这位陛下在他的皇子面前不喜欢摆架子,态度稍微随意一点也出不了大问题。   虫帝绝对有这个度量。   而虫帝也如他所料,轻轻摩挲着手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似乎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行秋, 看来你还真是选了一只有意思的雌虫。”   其实虫帝在这个年纪, 身体已经逐渐走向衰弱,他本不该再多喝酒。但谁又敢阻止他的兴致呢?不是每一只虫都叫江眠。   “谢谢雄父。”晏行秋也非常淡定, 看似漫不经心地勾着唇,揉了一下江眠的脑袋。   无论他和虫帝的父子关系有多诡异, 听到江眠说出雄父二字, 晏行秋还是莫名有一种被江眠所承认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让他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半分。   江眠乖巧被揉,笑容甜美地挽住他的手臂。   而虫帝的雌君,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江眠一眼,转头将晏行秋的两个弟弟带过来,让他们跟哥哥问好。   虫族生育率极低,就连皇子的数量也并不算多,除了晏明夏和晏行秋以外,只剩下一对年纪尚小的雌虫双胞胎,现在还是脸颊粉嫩嫩的小白团子。   “二哥好,江哥哥好。”他们穿着款式相同的小礼服,奶声奶气、异口同声道,礼貌得不行。   江眠饶有兴趣地捏了捏他们的脸,软绵绵,爱不释手:“哇,长得一模一样,连小衣服也一模一样,真可爱。”   “可爱的话,你们也赶紧生几个。”虫帝忽然插话道。   他是真的没有架子,现在已经戴上薄手套,亲自撕扯起了面前油光闪亮的烤鸡。   晏行秋闻言默默红了耳尖,强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还悄悄把江眠面前的酒杯推远了一些。   而江眠则笑眯眯地欣然点头:“雄父,我会努力的。”   答应一下又不会少几块肉,江眠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的体位问题。   这场午餐比想象中更为愉快。   江眠还“胆大包天”地和虫帝聊了起来,主动去问晏行秋小时候的糗事,眼神亮晶晶地听着,一脸津津有味……把虫帝逗得笑容不断。   而那个脚底打滑的护卫,早就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虫帝居然这么好说话?   *   饭后,虫族的娱乐活动也独具特色。   虫帝大手一挥,说要考察考察晏行秋的枪法。那两只白嫩的粉团子还兴高采烈地要去围观。   皇宫后方的山林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异兽园,起初似乎是用于满足虫帝的收集癖好。   但如今,被从不同星系抓捕而来的异兽们,已然在环境优异的山林中经历了几番自由繁殖,数量翻了个倍,运气不好就会成为一顿香喷喷的加餐。   异兽肉比普通的动物肉质更为鲜嫩而独具韧劲,营养丰富,但是需要经过特殊的加工处理,才能去除其中可能存在的毒性。   所以异兽在帝国的和平富饶之处有市无价,却在混乱贫穷的星系中泛滥成灾。   而虫帝好像并不在意。   晏行秋拿起轻型能源枪,在手上随意颠了颠,指向远处。他甚至不需要自动瞄准,动作行云流水,单手射杀了一头鹿形异兽。   正中眉心。   两只粉团子捧场地欢呼起来:“二哥好厉害!”   “不错,”虫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又指向一旁捧着果汁的江眠,“让他也试试?”   他的雌君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虫帝笑着抬手拦住。   晏行秋有些意外,但他没有犹豫,不动声色地将能源枪递给江眠。   “可以吗?”   “当然。”   江眠笑吟吟地放下玻璃杯,眯起眼简略地寻找了一下目标。   他分明从未碰过这个世界的枪,可使用起来依然轻而易举。   江眠摩挲着能源枪冰冷的外壳,抬起手。不过半秒,另一只飞速蹿过树林的异兽便轰然倒下。   那是一只黑金色的豹型猛兽,被精准打中了右眼,躺在地上哀鸣,不久就彻底停止了挣扎。   小粉团子们再次齐齐鼓掌。   “眼睛是它唯一的要害,江眠,你非常敏锐。”   “谢谢雄父,”江眠乖乖把枪交给机器虫,随后一脸骄傲地靠在晏行秋怀里,美滋滋道,“今晚我们是不是可以加餐了?”   虫帝哈哈笑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欣赏:“小家伙,你确实很不错。以前是不是练过?”   江眠反应很快,故意露出稍微有些认真的表情:“雄父,我天生体弱,骨翼也是残缺的,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无法加入军部效力。但我相信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独特的闪光点,都可以为帝国创造价值。身为帝国的一份子,我也有我的理想。”   这话其实相当于什么都没承认,但却让虫帝更为满意。   当天晚上,虫帝果然又把他们留下来吃饭了,甚至没有忘记江眠口中的加餐。临走之前,他还将那把刻有皇室徽章的能源枪送给了江眠。   态度不言而喻。   如果不提身份,这看起来更像一场和谐的家庭聚餐活动,只有晏明夏依然“受伤在床”,没有一丝一毫存在感。   *   江眠以为这件事本该到此结束,可没过几天,晏行秋独自去了一趟皇宫。   回来以后,他沉默着脱下外套,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江眠疑惑道。   晏行秋安静片刻,揉着眉心问:“江眠,你愿不愿意去军部?”   “……什么,我不是雌奴吗?”江眠一怔,接过盖有皇室印章的委任状,目瞪口呆。   以他现在的罪虫身份,难道不应该乖巧呆在家里等待雄主的宠爱,哪儿不能随意去的吗?   居然还要被迫打工……   “有我签署同意书,你也是可以自由选择工作的,”晏行秋叹了口气,在江眠身边坐下,“这个委任不算正式入伍,你不会拥有军衔,但是可以获得相应级别的报酬。”   “所以殿下,我到底要去军部做什么?”   “第三军团,新兵训练的副教官,”晏行秋比江眠更加茫然,“陛下他是怎么想的,让你去做副教官?”   闻言,江眠若有所思。   这个副字代表了很多,比如,他不需要为新兵的训练成果负主要责任,不需要参与最重点的训练工作,更像是被特派过去混日子的……应该不会特别繁忙。   “虫帝大概是想看看,我究竟还藏了多少东西吧?”他笑了笑,漫不经心道。   晏行秋微微蹙眉:“那要不要我……”   “没事没事,顺其自然,”江眠靠在他肩头,软绵绵道,“雄主,好麻烦,我要补偿。”   虽然晏行秋一直以来都在谨慎行事,想要尽可能降低江眠的存在感,但江眠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即便不提他现在已经引起了全帝国的讨论,接下来他也还要继续做任务呢,以后肯定会引起虫帝的注意。   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如果一直遮遮掩掩的,说不定还会更加让虫怀疑。   所以他才没有在虫帝面前刻意隐瞒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反倒得了个还算不错的印象。   “……怎么补偿?”晏行秋耳尖一热,瞬间被成功带偏了话题。   “你说呢。”   江眠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眨了眨眼。   晏行秋已经有了经验,立刻会意,伸手托起江眠的脸,小心地吻了他一下,见他还没有感到满足,又轻轻放出精神力,将他温柔地裹住。   江眠惬意地眯着眼,感受着自己逐渐明亮起来的意识海,软声道:“其实我想要的不仅如此。”   “江眠,我……”   “嘘,我知道,你想要慢慢来。”江眠压低声音,轻轻勾起唇角,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   但等那个时机真的到来,晏行秋可不会拥有暂停的选择。   *   然而,为了报效帝国而上班的第一天……江眠依然是被晏行秋叫醒的。   “我不想起床。我不要。”   江眠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抱着被子不肯动。   晏行秋无奈地笑着,想要把他打横抱起来,却又被江眠猛地重新拉回床上,被迫变成了他的抱枕。   他发现江眠力气是真的很大,自己被困在他的怀抱里,居然根本无法挣扎。   红着脸沉默许久后,晏行秋才忍不住小心道:“江眠,你真的要迟到了。”   “……哦。”   江眠艰难地睁开眼,不情不愿,动作缓慢地支起身子。   他眼神放空了片刻,忽然发现晏行秋其实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反而被他一通乱蹭弄得乱七八糟。   “雄主,你也要出门吗?”他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晏行秋轻轻摇头,一边解扣子一边不自在地低声说:“巴恩斯在外面等我,我和他有些事要商议。”   结果商议到一半,他却突然回卧室呆了那么长时间,而且还要再换一次衣服……晏行秋已经能猜测到,巴恩斯会如何作想了。   江眠被晏行秋的小表情逗得弯起唇角。   这大清早的,还是看到雄虫的可爱模样才让他稍微精神了一些。   等江眠洗漱完出来吃早餐时,巴恩斯正在客厅泡茶。   这只面容严肃的雌虫,竟然主动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您好。”   “唔,您好啊巴恩斯先生。”江眠挥了挥手。   没错,巴恩斯是识时务的,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最近接二连三的相遇已然改变了他对江眠的印象。   毕竟这才没过几天,江眠就从原本病怏怏的样子,变得健康活泼了许多,显然是极其受到殿下宠爱的。   刚才殿下甚至特意吩咐他去仔细调查江眠的雌父,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而且……江眠现在居然穿着殿下的睡衣!殿下他还主动走过来把江眠的领口拉紧了些。   巴恩斯已经明白了一切。   于是,当江眠换完衣服出来,巴恩斯便默默端起茶杯躲去了书房。   晏行秋却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因为江眠穿上了相当贴合身型的军装,愈发衬得他腰细腿长,隐约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性。   黑色长靴轻轻碾过玄关木地板,发出无法忽视的踩踏声响。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看?”江眠勾起唇角。   晏行秋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他轻呼了一口气,喉结滚动,眸中的那片海洋几欲掀起巨浪,仍然紧盯着他不放。   “快说,喜不喜欢?”   “……喜欢。”   可江眠却忽然后退了一步,慢条斯理地抱起手臂:“谁叫你这么早就喊我起床,今天不给你亲亲了。”   晏行秋:“……”   可恶。   *   江眠把玩着手上的通行证,回想起雄虫脸上的委屈神色,笑容不禁变得灿烂。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悬浮车后面,紧紧跟着另一辆车。   江眠放慢速度,直至与身后的车平行,才不紧不慢地打开车窗:“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对面是一只与他素未谋面的陌生雌虫。   那只雌虫先是被江眠身上的军装震了一下,随后眼睛又开始拼命往江眠的车窗内瞟,似乎是没有找到自己想看见的虫,才强压着遗憾道:“没,没事,抱歉,我认错虫了。”   “好,祝你生活愉快,”江眠笑眯眯地关上车窗,随后他笑意不改,点开光脑,直接将电话打给了附近的警察局,“您好,我要举报有虫试图跟踪二皇子殿下,他的车牌号是SE165,谢谢。”   惩治跟踪狂的事情,就交由警察来做吧。正好现在袭击的风波未过,警署的各位都对类似的案件非常上心。   “晏行秋,你可真受欢迎。”   江眠的笑容逐渐变得危险。   *   【江眠:猫猫挥拳.JPG】   【晏行秋:怎么了,你到军部了吗?】   【江眠:明天我也不让你亲亲了,讨厌。】   【晏行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错了。】   【江眠:哦,但今天还是不能亲亲。猫猫暴怒.JPG】   晏行秋放下光脑,茫然着沉默半晌。   随即他抬头看向巴恩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巴恩斯,你会讨厌你的雄主叫你起床吗?”   “……殿下,我的雄主并不会叫我起床。他一般都睡到中午才醒。”巴恩斯默默道。   晏行秋若有所思:“那么,如果是你主动去叫雄主起床,他会生气吗?”   “我从未这样做过……嗯,他可能会很生气,让我一整天都下不来床。”巴恩斯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便猛然感到倍受启发。   没等晏行秋反应过来,他已经眼睛发亮:“谢谢殿下,我明天早上就试一试,再看看效果如何!”   是的,巴恩斯的家庭关系非常和谐,雄主脾气很好,从来都不会限制他的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有空余时间跟着晏行秋到处出差。   但巴恩斯也觉得,最近他生活确实缺乏了一味刺激的调剂……殿下真是太英明了!   而晏行秋还久久沉浸在巴恩斯的上一句话中,手指微蜷着,无法回神。   “……下,下不来床?” 第33章 虫族11   因为这一点路上的延误, 江眠抵达军部时已经迟到了。   第三军团的新兵们,似乎正在训练场上顶着烈日练习列队。   江眠不紧不慢地刷完虹膜登记,顺着地图找到主教官的办公室。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对方可能要将办公室分给他一半了。   江眠敲了敲门。   “请进。”   他打开门,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袭来。真不错, 军部的制冷系统功能很优异嘛。   主教官姓林,是第三军团的中校, 一位面容冰冷的典型军雌,颧骨如刀削般锋利。他正坐在书桌前整理袖口,看着江眠, 淡淡地点了点头。   态度居然不算很差。   “您好, 请问我能先喝杯咖啡吗?”江眠说着, 还扭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而林中校显然想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无语片刻后默默回道:“请自便。”   于是江眠真的在他对面坐下,神态自若地泡起了咖啡。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林中校一直不由自主看向江眠慢悠悠的动作,直到他拆开了足足三颗真空包装的牛奶球,投进黑咖啡里慢慢搅匀,才忍不住道:“江教官, 我们该走了。”   “啊, 好的。谢谢提醒。”   江眠笑眯眯道,走前还不忘捧着那杯咖啡又喝了两口。   他是真的很困。   不仅如此, 江眠这次甚至自带了一个小型机器虫,放在军装口袋里, 探出半个圆圆的脑袋。   它可以在太阳底下开启紫外线防护罩和恒温功能。   站在黑压压的一群壮硕军雌面前, 他看上去愈发显得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或是一个娇滴滴的亚雌。   “介绍一下, 这位是你们新的副教官,江眠。从今天开始,他将和我一起负责你们的训练。”林中校面无表情道。   如今帝国谁不认识江眠?   可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最初,他被二皇子殿下打横抱出能源石开采区,或是戴着智能颈环藏在护卫身后的模样。   新兵们一片沉默,表情却逐渐变得五彩缤纷。   这么弱的雌虫,一只手都能捏死……居然还能给他们当教官!   而林中校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继续背着手教导战斗技巧,权当不知道这群新兵蛋子都在想些什么。他很清楚,江眠是被虫帝陛下派来的,必然有他的特殊之处。   直到有一个刺头忍不住站出来抗议,江眠为什么可以有特殊对待。   军雌们已经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就连林中校的衬衫也被打湿,而江眠身上若隐若现的防护罩……让他们更加看不顺眼。   江眠正在安静观察虫族的训练方法,听到有虫抗议,他便不甚在意地关上防护罩,看向那名满脸愤慨的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教官,我叫雷克斯。”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依然很规矩地遵守了纪律。   江眠满意地弯起唇,歪了歪脑袋:“雷克斯,出列。”   “是!”   雷克斯将背挺得笔直,走到队伍前的空旷地带,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江眠。   然后,这个自认为可以单手捏死江眠的新兵……只感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眠轻而易举放倒在了地上,脸着地。   被牢牢制住的胳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雷克斯闷哼一声,咬着牙忍住了没说话。他不太服气地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要稍微用力,胳膊就会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冰凉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手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断,断了?”另一个新兵目瞪口呆。   “唔,那倒没有,”江眠笑了一下,随手将他的胳膊接回去,再次悠悠然打开防护罩,“脱臼了而已。”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雷克斯自己垂着脑袋站了起来,余光瞟过江眠微弯的唇,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大声道:“江教官,对不起!”   “没事,”江眠笑眯眯地扭头道,“大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一个个来太麻烦了,林中校,要不您和我试一场?”   而林中校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不太一样了,他比这些新兵的眼力要毒得多,面容严肃道:“江教官,我该向你道歉。”   他虽然没有打算出声质疑,但在最初看到江眠的那一瞬间,其实也是有些怀疑虫生的。   “真的不试试吗?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江眠一脸无辜。   林中校顿了一下,背后莫名渗出一股寒意:“……不,不用了。”   至少现在,无论他们心中再怎么泛起惊涛骇浪,在表面上也不得不遵守纪律,训练场逐渐重归平静。   江眠这看似随意的擒拿,倒是让不少自视甚高的新兵们重新认清了自己有多少斤两。   接着他也一直秉承自己“副”教官的头衔,话说得不多,只是给几个新兵点出了近身格斗的动作错误之处。   中午暂时休息,江眠原本打算和林中校一起去尝尝军部的伙食……结果卢克居然拎着精致的小餐盒找了过来,里面全是晏行秋找营养师研究搭配的健康食材。   “殿下吩咐,让你记得好好吃饭,”卢克已经和江眠越来越熟,甚至露出一脸嗑到了的崇拜表情,低声感叹,“帝国在上!这都是殿下亲手做的。”   江眠接过餐盒,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字迹优美的小纸条,认真写着“我错了,理理我”。   他不禁弯起眼睛:“好吧,那我就暂时不生他的气了。”   而听觉灵敏的林中校,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了切实的震撼。他脚步僵硬了一瞬,有些怀疑虫生,继续独自向食堂走去。   原来这才是二皇子和江教官的相处模式?果然,星网上的许多言论都不能信,做虫必须要眼见为实……   其实江眠一直知道,自己是喜欢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但晏行秋就是愿意惯着他,即便这件事在全帝国眼中都显得不可思议。   小情侣黏黏糊糊而已,轮不到别人插嘴。   他美滋滋地吃完午饭,给晏行秋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随后戴好蒸汽眼罩,又在悬浮车的后座上补了一觉。   直到,警察局的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吵醒……江眠迷迷糊糊地按下接通,对方说是已经逮捕了数名相关嫌疑虫,帝国警署非常感谢他的热心举报。   结果好像还真是他老婆的跟踪狂啊。   江眠轻哼了一声,摘下眼罩,重新翻开自己光脑里唯一的对话框,再次发送猫猫挥拳.JPG。   *   下午的训练项目是移动靶射击教学。   江眠这次依然什么也没多说,先是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教学方法。   直到林中校与他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他才走到已经分外乖巧的新兵们面前,学着晏行秋的模样颠了颠能源枪,随后看似随意地扣下两次扳机。   检测系统很快将数据录入在一旁的光屏之上。   他击中了射击场最远处的两个活动靶心,而且毫不费力。   全场鸦雀无声,以雷克斯为首的那群新兵更是脸都涨红了。   没错,这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孱弱雌虫,好像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能随便吊打他们这些经历层层选拔的军团战士。   林中校满意地接过能源枪,清了清嗓子:“其实,江教官已经教会了你们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在任何时刻都不能轻敌。”   “举个例子,如果第三军团现在突入了一伙星盗团的根据地,而你们需要负责清剿,在看见像江教官这样的虫时,还该不该放松警惕?”   “不该!”众虫齐声吼道。   虽然不是所有虫都像江眠一样变态,但万一呢?   而江眠懒洋洋地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不知何时又捧起了第二杯加奶咖啡:“各位,完成训练任务以后,还需要指导的可以单独找我。每天五个,过期不候。”   他真的好困。   闻言,新兵们全都瞬间绷紧了身子,手上切换弹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与身边虫对视时的眼神仿佛能够摩擦出火花。   就是因为江眠的战斗力足够变态,他们才绝对不能错过一对一教学的机会!   林中校默默叹了口气:“帝国在上,他不愧是陛下派来的。”   他忽然感觉,自己曾经对江眠产生的每一丝怀疑,都像是对虫帝判断力的侮辱。   训练新兵这种事,虽然年年都是惯例,但如同今年这样的热烈场面,还真是非常少见。   *   橘红的太阳将落未落。   江眠白白嫩嫩地回来了。   晏行秋低头检查了一下江眠的衣服,发现居然也是一尘不染,和早上出门时没有太多差别。   他稍微松了口气,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想欺负我,然后被我欺负回去了。”江眠一脸无辜。   晏行秋动作一僵:“是,是吗?”   “开玩笑的~雄主,我差不多把底牌都露出来啦,也不知道陛下是否会满意,”江眠笑眯眯地朝沙发上一瘫,半真半假道,“你说,虫帝到底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也许他一直都能看得出来,什么样的虫会对帝国的实力提升有所帮助。当你足够好用,他就不会吝啬于给予你恩惠与宽容,只不过你需要持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晏行秋有些感慨,在江眠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所以在他眼中,谁都可以拼命体现自己的价值,只有理论上无法继位的皇子绝对不可以,是这样吗?”江眠说着,忽然支起身子环住他的腰,软声道,“雄主,你好可怜。”   被江眠突然抱紧,让晏行秋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他顾不上思考什么可怜不可怜的,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可江眠还没有放过他,把脑袋搁在他肩头,轻笑着说:“对了雄主,今天,我遇到了你的跟踪狂。”   “……原来是你报的警吗?”晏行秋怔了怔,并没有发现江眠按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江眠微微挑眉:“如果我不提起,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了?”   “我……”晏行秋本想说他已经习惯了,却感觉自己非常理亏,“以后去军部,我让卢克随时跟着你吧,以免发生意外。”   “雄主,我好难过,我要精神力疏导。”江眠一边看似在撒娇般说着,一边盯着晏行秋看。   他漂亮的琥珀眸子里不见丝毫悲伤之色,反而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与期待。   今天揍了雷克斯一顿之后,江眠曾经察觉到意识海有一瞬间的亢奋。虽然在亢奋之后就再次陷入疲惫,但那些隐约能够使用出来的精神力,似乎能说明原主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恢复了。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江眠此刻讨要精神力疏导的重点。   “……好。”   晏行秋看向江眠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中猛然泛起一股非常危险的预感。   可江眠分明就显得相当无害,还软软地贴在他怀里眨眼暗示:“这次能不能用出你的全力,让我体验一下,3S级的雄虫到底有多厉害。”   晏行秋喉结微动,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好。”   可这一体验,好像就体验出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江眠能够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意识海的雀跃,还有……和晏行秋产生了某种链接的错觉。他甚至能闭着眼找出晏行秋此刻的方位,比视觉更为清明,而且很舒服,很愉快。   脊背处还有些细微的痒意。   晏行秋也逐渐发现不对劲了,他稍稍收敛起自己的精神力,却看见江眠的眼尾一点一点泛起红色。   可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江眠猛地按倒在了沙发上。   江眠低头亲了他一下,轻声道:“晏行秋,这种感觉真好。”   “什么意思……”晏行秋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攥紧了手边的毛毯。   江眠歪头笑了笑,锋利的骨翼穿透衣衫彻底展开,掀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与果盘,连机器虫也开始发出警报。   他的骨翼看似残缺不全,却闪着无比瘆人的寒光,在照灯下折射出纯粹至极的银白。   晏行秋浑身一颤,被按得更紧。   “江,江眠?”   “不许动。”江眠勾起唇角,眼尾的红意更甚。   “……好。”   隐隐发亮的暗金虫纹,一点一点爬上了江眠白皙的侧颈,像某种神秘而危险的花瓣肆意绽放。   晏行秋感到脊背发凉,却不知不觉看得入迷,险些就这样陷了进去。   直到江眠的轻笑将他惊醒。   “雄主,要不要?”   “……什么?”   晏行秋几乎顾不上呼吸,喉结急促滚动着,嗓音也变得微哑。   随后他怔怔地看着,江眠将手探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瞬间咬紧了唇,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而江眠垂眸向下看去,缓缓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   “嗯,你真的非常想要。” 第34章 虫族12   晏行秋心中闪过前所未有的警兆, 可视线却被此刻的江眠牢牢吸引,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也拥有反抗的能力。   他手足无措地靠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江眠一点一点解开了他的衣服。   当他终于被刺激到回过神来, 想要挪着身子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无路可去。   茫然而惊慌, 喘不过气,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精神力疏导的过程出错了吗?可江眠看起来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性,还会在他忍不住轻颤时……恶劣地放慢手上的动作。   太过分了。   “雄主,还记得我们刚回到首都时打过的赌吗?你好像输了, 对不对?”   他被冰凉锋利的骨翼一点点包裹, 带着调笑的温热呼吸在耳廓扑撒。   晏行秋头晕目眩, 不由得怔怔点头, 指尖微蜷。   他当然记得, 要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   那个随意应下的赌注,居然被江眠用到了这种地方……江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对他了?   无论他心思如何千回百转,此刻都不再拥有丝毫后悔的机会。   “江眠,唔……”他浑身一颤,嗓音已然隐约带上了哭腔。   雄虫的脊背线条很漂亮,摸上去光滑而紧实, 白皙腰线像华贵优美的精致玉器。   江眠爱不释手。   可晏行秋最受不了被这样触碰, 他哆嗦着想要再次逃走,竭尽全力往后退, 却被死死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余光瞥到一旁静止不动的机器虫,晏行秋的脸骤然烧得滚烫。   他害羞到快要发疯, 连忙用手扒拉起什么也遮不住的毯子, 无法抑制地发出断续泣音, 几乎是在祈求:“江眠,上楼,我们上楼好不好……”   身为帝国皇子也好,身为雄虫也罢……那些他早已无比适应的身份,他所习以为常的生活,都在今夜被彻底颠覆。   *   当夜色深沉如水。   晏行秋红着眼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拒绝不了江眠的要求,先前更是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可晏行秋至今依然难以置信,雌虫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   而他身体居然也无法控制地有了反应,后来甚至丢脸到哭出声音……晏行秋几乎不敢面对。   越想越害羞,他藏起来的耳尖渐渐红透。   “雄主,没事吧?”   江眠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许暖意。   晏行秋咬着下唇闭了闭眼,犹豫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那……要不要先起来喝点水?”   “不要。”他紧张地攥紧被子,连忙回道。   江眠坐在床边,把太过锋利的骨翼好好收敛起来,那一眼望去让人眩晕的暗金虫纹也开始逐渐消退。   他现在心情不错,还被晏行秋莫名的惊慌失措给可爱到了。   盯着那一点漏在被子外面的淡金发丝,江眠餍足地弯了弯唇:“你明明也很喜欢啊,怎么这么害羞。”   “但是我都说受不了了,你还……”   晏行秋话音一顿,猛然回过神来,红着脸再也不吭声。   刚刚的话,不就是相当于承认了……他简直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帝国时常出现的雌雌恋,晏行秋一直有所耳闻。即便是雄虫疯狂追求另一只雄虫,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但今晚发生的这一切,究竟要如何才能理解?他的身体,居然也可以承受这样的事情吗?   江眠能想象到晏行秋此时在经历怎样的自我怀疑,他笑着压低声音:“雄主,你待会总是要出来洗澡的吧?我可以帮你。”   晏行秋听得浑身一僵,他又想哭了。   本来他现在就躲在被子里什么也没穿,等会出去了还要被江眠看光……他这还算什么雄主?江眠就是在故意欺负他。   可他又有些担心,江眠在失去耐性后会直接把他拖出来。   他是真的反抗不了。   “……江眠,我害怕。”晏行秋攥着被子犹豫许久,终于坦诚地小声道。   听起来可怜得不行。   江眠一怔,感觉心都快化了,格外温柔地保证道:“今天我不会欺负你了,真的。”   “真的?”   “真的,乖,出来让我抱抱。”   “……好。”   晏行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自己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微红眼尾显得愈发脆弱无措,蓝琉璃般的眸子蓄满水雾,像只受惊的柔软小动物。   分明被江眠狠狠吓着了,又还是忍不住试探着贴近。   江眠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很想继续欺负这样狼狈的晏行秋。   暗自忍了又忍,他才动作温柔地伸出手,将畏缩的雄虫轻轻搂住,吻了一下他有些破损的唇角。   “下次不许这样咬自己了,”江眠看着他,低声道,“要咬,也只能让我来咬。”   晏行秋耳尖红红,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很乖地点了点头。   “还害怕吗?”江眠撩起雄虫脸侧的碎发,指尖慢慢抚过湿润眼尾。   “好,好一点了。”   “再亲一下?”   “......嗯。”   *   晏行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难以言说的错位感。   不久之前,看见江眠在他面前解扣子,他都会心跳加速地逃跑。他觉得太过冒犯。   可今天他居然和江眠一起洗澡了。   而且,还是被他心中需要保护的对象抱起来,放进水雾氤氲的浴缸里。   晏行秋的脑袋嗡嗡响着,疲惫至极却无法平静。   这似乎是江眠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露出......那对银白骨翼的模样。   明明已经累得快要抬不起手,但晏行秋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有着明显的残缺,却极其漂亮而炫目,也更让他心疼。   “嘶……雄主,小心点,”江眠僵硬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笑,“再多碰几次,你就真的完蛋了。”   “……抱歉。”   晏行秋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心脏悄悄一紧。   他还是有些怕江眠的。   真的怕了。   温暖的热水盖过肩头,晏行秋闭着眼靠在江眠身边,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他低声问。   “嗯。”   晏行秋缓缓呼了一口气:“我真的永远无法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嗓子都哑了,眼角的红意久久不散。   “雄主,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不应该把我的智能颈环解开了吧?”   江眠说着,摸了摸自己颈侧的一圈咬痕。   雄虫的身体比alpha娇气不少。最开始江眠有些控制不好力度,晏行秋实在无法承受之后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咬完了还流着眼泪道歉……真可爱。   可如果一名雄虫想要制伏陷入狂暴的雌虫,其实方法有很多种。   只不过晏行秋什么也没做。   “就算,就算知道你会这样对我......我也不希望你的生活被我所束缚。”晏行秋抬手碰了碰那道刺目的咬痕,有点后悔。   他又让江眠受伤了。   “晏行秋,你真好。”江眠弯起眼睛,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所以江眠,你能不能告诉我,”晏行秋犹豫半晌,终于问出了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忧虑,“你这样做,真的不是因为很讨厌我吗?”   江眠有点意外:“雄主,我最近好像天天都黏着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他这几天撒娇撒得还不够到位吗?   “在回到首都后的这段时间内,都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只是我对你还有用,所以你破罐破摔了……”晏行秋小声道,感受到江眠越来越危险的视线,他有点心虚。   其实晏行秋一直没说,在希尔星系时看的监控,至今还让他印象深刻。   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江眠遍体鳞伤地靠在床头,看似孱弱,一闪而过的眼神却是如此冰冷而烦躁。   江眠一定很讨厌被那样困住。   晏行秋知道,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平等,那些锁链与束缚就永远会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理亏的。   而江眠直接捏起晏行秋的下巴,用力亲了他一口,以威胁般的语气恶狠狠道:“记住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所以我今晚才会这样做。”   “唔......我记住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晏行秋被亲得脸红,眼睛却瞬间亮了亮。   “真的是,这一次明明是我欺负了你,为什么你还是一副自己犯错的样子。”江眠又无可奈何地捏了捏他滚烫的脸。   闻言,晏行秋安静片刻:“或许,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也是可以被喜欢的吧。”   “......雄主,你有没有意识到,今晚我会把你折腾得那么狠,是因为帝国的雌虫都太爱你了,”江眠动作一顿,都快气笑了,“我是在吃醋,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那双如深海般忧郁的眼眸收缩了一瞬。   晏行秋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怔怔地看着江眠:“是这样吗?”   他甚至一直觉得,所有虫对待他的态度会那么好,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能得罪。   他真的没有体验过被爱的滋味。   江眠哼笑了一声:“晏行秋,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随便去大街上抓一只未婚雌虫,他都会心甘情愿跟你结婚,然后竭尽所能,把你宠得无法无天。”   被江眠这么一凶,晏行秋急忙慌张地抓住他手腕反驳:“我不要,我只要你。”   “晏行秋,为什么你只要我?我倒是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对你真的很好吗?我算是什么好虫吗?嗯?正常的雄虫,在和我相处时,难道不会觉得我有毛病吗?”   江眠其实从上个世界开始就想问了。   他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常年扮演着备受厌恶与怀疑的炮灰角色,还要随心所欲摆烂耍性子,他为什么会突然无条件地被人惯着?   这份纵容来得太快也太容易了。   但他绝对会有找到真相的那一天。   晏行秋沉默片刻,眼眶缓缓发红,眸中露出些许茫然与脆弱:“我不知道,但你和其他虫都不一样……我就是只要你。”   “所以,你,你别说这些了好不好?”   他还没有被江眠这么凶过,本来脑袋就是一片浆糊,现在更加不知所措,嗓音再次哽咽起来。   “好好,别哭,我们不说了,”江眠也知道不能强求,赶紧安抚地亲了晏行秋好一会儿,抬手帮他擦着眼泪,忍不住轻笑,“我们家雄主都哭成这样了,可怎么办呀。”   晏行秋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江眠故意在他耳边讲过的话。   他悄悄贴得离江眠更近了一些:“我,我记得你说过的,你喜欢看见我哭。”   江眠吻着他濡湿的侧脸:“嗯,因为很漂亮。”   “......江眠,你真的太坏了。”晏行秋哽咽道。   “多谢夸奖。”   *   晏行秋已经累到极致,还没等江眠帮他擦干头发,他已经靠在江眠肩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眠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真是的,鼻尖红透了,眼睛也有些微肿,被欺负得几乎支离破碎,还敢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   一点反派的样子都没有。   他把晏行秋身侧的被子掖好,关上台灯,在黑暗中搂住他的腰。   虽然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但在这种时候,照顾老婆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第二天江眠也没有去军部。   明明他只上过一天班,就敢堂而皇之请了假,在家里陪着晏行秋。   【林中校:发生什么事了?】   【江眠:雄主想要和我生蛋,走不开】   【林中校:……我明白了。这很合理。】   而晏行秋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睡到太阳高照,混沌一夜的脑子终于清明了些。   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他愈发感觉像在做一场荒唐至极的梦,看见江眠就忍不住发抖,却又还是想要靠近。   当然,害怕的心情比不过想要靠近的欲.望。   他小心翼翼地贴过去,被一下子搂住,还得到了江眠温柔的亲亲。   一团乱麻的思绪忽然就彻底归于平静。   “饿不饿?”   “有一点。”   “那今天我们就吃点粥吧,对你身体比较好。”江眠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晏行秋瞬间会意,涨红了脸,小幅度点了点头。   家里什么食材都有,江眠想了想,干脆自己来试试该怎么煮粥。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厨房了。   依靠系统搜出来的菜谱和晏行秋的口头指导,江眠居然做得还不错。   小火熬煮需要时间,江眠便和晏行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空气中逐渐弥漫出鲜香。   不知不觉间,晏行秋面对江眠时也不再感到如此紧张。他被江眠扶着坐上餐桌,期待地舀了一口粥,眸子微亮:“好吃。”   “真的吗?”江眠眼睛比他还亮,得意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煮粥呢。”   晏行秋摩挲着银勺边缘,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露出笑容:“谢谢,我很喜欢。”   他在一点一点尝试去相信,江眠昨夜所说过的那些话。   午饭后,江眠把晏行秋拉到沙发上坐好,想给他揉揉腰。   因为他敢确定,现在晏行秋一定浑身都又酸又疼。   晏行秋愣了一下,害羞地想要拒绝,然而反抗无效,薄薄的衣摆被再次掀起。   腰间遍布的指印触目惊心。昨晚难以启齿的记忆,一次又一次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晏行秋一直没敢照镜子,但现在他忍不住想,说不定他的脖子和脸上也残存着各种痕迹?   于是他捂着脸小声道:“江眠……下午巴恩斯可能会来找我。”   “嗯?”   “让机器虫去多买几瓶治疗药剂吧,家里的不够用了。以后我要随身备着。”   江眠手上动作微顿,抬头直直盯着晏行秋,慢条斯理地弯起了唇:“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次用到治疗药剂的机会吗?”   晏行秋浑身一僵,立刻扯起身边的小毛毯,把自己的脑袋用力裹住。 第35章 虫族13   下午巴恩斯如约前来拜访。   但当他在客厅坐下时, 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殿下家里的氛围似乎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比如,餐桌上的治疗药剂,花瓶边的治疗药剂, 以及……随处可见的治疗药剂。   晏行秋将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非常严实, 而且还把一条软绵绵的毯子覆在腰上, 眼尾红意若隐若现,看起来似乎做了什么相当疲惫的事。   巴恩斯安静片刻,随后恍然大悟。他一边将资料从公文包中拿出来,一边欣慰道:“恭喜殿下!”   殿下这是终于长大了!   晏行秋藏在发梢下的耳尖悄悄红了起来。他轻轻勾着江眠的指尖紧了紧,强行淡定道:“嗯, 谢谢……我们先来谈谈正事。”   他没有让江眠回避, 反而软软地靠在了江眠的身侧。   因为这次他让巴恩斯去查的事情,与江眠有关。   “是这样的殿下, 我按您说的, 去追溯了江眠的基因源, ”巴恩斯犹豫半晌,“您还记不记得, 长河星盗团?”   晏行秋闻言一怔, 神色缓缓变得凝重:“我曾经听陛下提起过,首领理查德,至少是2S级以上的雌虫, 危险性极高……但近二十年来, 长河星盗团的活动轨迹已经难以追踪了, 不是吗?”   “是的,殿下, 但理查德他其实是江眠的……外祖父。”巴恩斯低头道。   他将密封的检测结果拆开, 摆在茶几上。   【嘀——[附赠品]线索已解锁, 奖励积分:2000。】   江眠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系统,意思是原主雌父的雌父,居然是个大名鼎鼎的星盗团首领吗?这么厉害,为什么原文剧情里没有啊?”   【本文上架分类为:救赎向小甜饼。】   “……行吧,看来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暗潮涌动,都和主角的恋情毫无关系。”   察觉到晏行秋眼中的关切,江眠凑近在他唇畔吻了一下:“没事。”   发现面前的两位心情都还算平静,巴恩斯便继续道:“他们和江家没有任何合作关系,但是与江家的合作方产生过几次冲突。以现在可考据的资料来看,那时候长河星盗团会忽然销声匿迹,就是因为他们首领唯一的孩子被弄丢了。”   江眠拿起桌上的文件,掀开下一页。   【长河星盗团之子——利安。姓氏不明,患有罕见难遇的骨质重病,曾与理查德一齐偷渡至帝国首都寻医。】   江眠眯了眯眼,暂且没有问巴恩斯,究竟从哪儿弄来的详细资料。   他重新靠回沙发上,把玩着晏行秋的手腕,若有所思道:“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在江盛购买廉价劳动力的过程中,利安被当作一个附赠品送给了他……所以才会生下我?”   说不定原主天生体弱,也是因为利安的身体本就丝毫不适合生育。   但利安却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别无选择。   “是,目前我能找到的信息就是这些。”   “那江盛还是一辈子呆在拘留所,永远别出来最好。”江眠淡淡笑了笑。   “嗯,你说得有道理,”而晏行秋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眸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寒意,唇角拉平,“巴恩斯,辛苦了。”   巴恩斯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瞬间会意。   今后,江盛的生活,大概再也不会好过。   *   巴恩斯告辞后,他们窝在床上看起了电影。   但晏行秋还是在悄悄关注江眠的心情,有一下没一下,偷偷摸摸地看了好几次。   毕竟,江眠的意识海会受损严重,很有可能和长河星盗团脱不开关系。   没有在江眠脸上发现太多难过的表情,他还暗自松了口气。   直到江眠忍不住了,翻身按住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床头。   “怎,怎么了?”   晏行秋浑身一颤,没敢动弹。   “雄主,今晚你不适合劳心劳力。我们说了要好好放松,不是吗?”   江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太多会生病的,我真的没事。”   “我就是担心你,控制不住。我怕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很难过……”晏行秋越说越委屈,垂眸小声道,“你好凶。”   手腕都被捏疼了。   江眠笑着松开力道,将他抱住黏黏糊糊亲了几口:“怎么办,我们家雄主又想哭了。”   晏行秋被亲得脸红,也越想越委屈。   他被江眠从里到外欺负得透透的……心思当然会更加敏感起来。   “你以前总是说我欺负你,其实你比我凶多了。”晏行秋扯着他的袖子,低声控诉。   “嗯,我还能比现在更凶呢。”江眠碰了碰雄虫泛红的眼尾,眼眸微眯。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晏行秋就被江眠捏住了下巴。   “晏行秋,说实话,你有没有豢养私兵?”   这个问题并非是在无的放矢。   身为销声匿迹十多年的星盗团首领,理查德的基因样本,居然能被巴恩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手中进行对比……江眠不可能不怀疑,晏行秋把握着一股见不得光的势力。   晏行秋被迫扬起脸,半个身子失力地靠在他怀里,可怜得很。   纠结片刻后,他不得不乖乖道:“有,但是不在帝国域内。”   江眠挑了挑眉:“不会也是星盗吧?”   晏行秋犹豫了一下:“伪装成星盗进行活动,算不算?”   “原来如此。”江眠明白了,这倒不失为一种掩人耳目的办法。   而晏行秋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他看了江眠一眼,低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你居然还会担心这个问题?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江眠亲了亲他的鼻尖,“雄主,您以后可是要成为陛下的,再坏一点也可以。”   晏行秋微怔,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好。”   也是,江眠从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野心,一直都直截了当地表达支持,可他居然还在胡思乱想。   晏行秋知道自己想得太多。   其实他曾经根本不会如此脆弱,甚至在看待这个世界时,也仿佛与周围隔着一道疏离的真空层。   但在江眠面前,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心思千回百转,不知不觉就放软了态度。   之前越是想要把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在如今不得不坦诚的时刻,他就越是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不堪。他真的很害怕被江眠讨厌。   “傻乎乎的。”   晏行秋听见江眠在他耳边笑,还故意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刺激到他腰都一阵发软,想躲开,又被困在怀里逃不掉。   委屈得要命。   他对待江眠时怎么也坏不起来,江眠现在却恶劣得变本加厉。   就是喜欢看他为难。   *   第二天一早,晏行秋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许多。   治疗药剂是一方面。再加上昨晚也和江眠紧紧贴着,他睡得很踏实,所以现在精神还算不错。   他悄悄翻身下床,在衣帽间对着镜子穿衣服,却忽然陷入沉默,脸也倏地红了起来。   “怎么了?”   江眠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勾着唇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晏行秋被吓了一跳,扶着衣柜定了定神:“你醒得好早。”   “那是因为我不放心你,”江眠绝口不提系统那震耳欲聋的起床铃声,好奇道,“雄主,您躲在这里偷偷害羞什么呢?”   晏行秋揉了揉发烫的耳尖,露出侧颈给江眠看,顺便控诉道:“你怎么能……我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他之前都没发现,脖子后面被江眠莫名其妙咬了一口,现在还留着印子。   火辣辣的,好疼。   看到晏行秋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表情,江眠忍不住笑了起来,从身后将他抱住,轻轻吻了上去:“多漂亮啊,我喜欢。”   温热唇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伤处,让晏行秋有些腿软。   “如果,如果被别的虫看见……唔。”他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是正好吗?反正大家都记住我的存在了,”江眠黏黏糊糊地贴着他道,“让全帝国都知道,我们天天都在浓情蜜意,急死他们。”   在这个世界,宣示主权是很有必要的。   “嗯,可是雄虫协会的员工如果看到了我这样……会找你麻烦的。”晏行秋有点小高兴,却害羞得不敢迎合,只能低声道。   江眠一脸骄傲:“殿下,有您在,我还怕他们吗?”   晏行秋咬了咬唇,快速地看了江眠一眼,又低下头:“因为我担心你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我恰巧、恰巧被你弄得起不了床……所以来不及帮到你。”   他不过脑子地说完这句话,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江眠也跟着愣了一下,随即笑容逐渐变得灿烂:“我明白了,雄主,下次我一定轻轻的。”   “……所以真的还会有下次吗?”   晏行秋忍不住哆嗦,期待又恐惧。   只要想起江眠当时紧紧盯着他的那副表情,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开始战栗,浑身绷紧。   “雄主,你明明也很喜欢,”江眠弯起眸子,轻声道,“别担心,我一定会轻轻的,不欺负你。”   “我……”   晏行秋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脸几乎要烫得烧起来,恨不得立刻躲进衣柜里不出来。   可现在江眠才不会放他离开。   晏行秋闭了闭眼,委屈地转过身打开光脑,当着江眠的面批量购入治疗药剂。   虽然非常难以启齿,但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被江眠弄死在床上。   *   等到晏行秋不再走几步路就腿软发抖,江眠才重新回到军部。   新兵们如今不仅乖得不行,看向他的眼神还如同火花带闪电,恨不得争先恐后地挤过去问问题。   林中校训练有方,江眠也不会吝啬,把该教的东西都教了出去。   和新兵们一对一聊天,还让江眠发现了一些难以忽视的细节。   比如,队伍中有一个……数月前把自己名字改为理查德二世的奇葩。   因为即便到了如今,长河星盗团的首领在帝国也是自有一定名气的。   江眠暂时没有打草惊蛇,决定慢慢观察这位二世同学几天再说,总不能抓错虫了。   可还没等江眠安安分分地在军部往返几天,他就发现又自己遭到了尾随。   “最近跟踪狂怎么这么多,是排队给我送钱来了?”江眠微微挑眉,将悬浮车停下。   上一次报警抓到的虫现在还没从拘留所出来,而且还给他赔了不少精神损失费。   原本身无分文的江眠甚至因此小富了一波。   可惜这一次是晏行秋的乌鸦嘴应验,尾随者车上居然贴着雄虫协会的徽章。   真是……江眠笑了笑,一边给晏行秋打电话,一边慢慢打开车窗。   对面的虫开门下车,一脸严肃地出示证件,仿佛江眠真的犯了什么大事:“你好江先生,我是雄虫协会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眠的声音打断。   “雄主,有虫想要欺负我,嗯嗯,就在家门口,”江眠看都没看那只装腔作势的雄虫一眼,自顾自清了清嗓子,软声道,“雄主,我好害怕~”   随后江眠眨了眨眼睛,又一次缓缓把车窗关上,无论对方如何怒气勃发,他都不再理会。   因为江眠在刚出家门时就被堵住,所以晏行秋赶来的速度很快,而且还带上了卢克。   他丝毫不顾周围逐渐聚集的旁观者,淡声道:“你想干什么?”   雄虫协会的员工也没想到,晏行秋居然真的会来,他彬彬有礼道:“殿下,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全,想要开展一些合理的调查。”   “雄虫协会那么喜欢关心他虫的情.趣?我看你们恨不得直接架起望远镜,每天对准皇宫的方向偷看,真是兢兢业业,”晏行秋抱起手臂,轻笑了一声,“又或者,是你太想探听我的喜好了?抱歉,我对雄虫没有兴趣。”   那只雄虫的脸瞬间变得无比僵硬,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二皇子吗?   卢克背着手站在旁边,几乎憋不住笑。   而晏行秋根本没有再理他,把自己开来的车交给卢克,随后坐上了江眠的副驾驶。   “雄主,你好凶哦。”江眠笑眯眯道。   晏行秋原本还有些生气,被江眠这样盯着,又莫名害羞了起来。   他刚刚都讲了些什么!   “别,别提了……”晏行秋不自然地偏过头,强行转移话题,“正好我也要去军部,一起吧。”   “哦?”江眠心情很好,暂且放过了他这一次,“你去军部做什么?”   悬浮车再次启动,绕过前来看热闹的旁观者们,继续向前行驶。   晏行秋悄悄松了口气,揉了揉耳尖:“我想找你的上司问点事情。”   江眠没有追问是什么,好奇道:“皇子和军雌私下联系,也是被允许的吗?”   “陛下在明面上不管这些,否则我大哥也不会将雄虫协会把控得如此到位,”晏行秋整理了一下袖口,安静片刻,“江眠,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闻言,江眠不禁弯了弯眸子,又忍不住演了起来,娇里娇气道:“雄主你真好,我刚才都快被吓哭了~”   没等晏行秋有所反应,江眠甚至直接打开自动驾驶,软绵绵地扑进了他怀里。   “雄主,抱抱。”   这种时候,就是要撒娇。   而晏行秋明知道他在故意演戏,却还是很吃这套。   他轻轻搂住江眠的腰,不由自主地问:“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   江眠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软声道:“这个问题,也可以由我来问你。”   晏行秋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   与此同时,今日星网上的热搜头条已经开始飞速更换。   排在第一位的,是二皇子为了保护雌奴嘲讽雄虫协会。   第二位,是二皇子今日穿搭的模仿大赛。   而第三位……则是庆祝大皇子伤势终于痊愈。   是的,晏明夏千挑万选了一个回到首都的日子,却莫名其妙又被他的弟弟压住了风头。   “……哈?”   晏明夏将光脑摔在一边,狠狠皱起眉。   为什么连晏行秋穿了什么衣服的讨论度都比他高?   诺亚连忙把光脑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屏幕,才扭头道:“雄主,怎么了?”   没错,现在诺亚已经开始称呼他为雄主了。诺亚在法纳星时试探了很久,才确认晏明夏真的没有过别的雌虫,于是他们的关系也渐渐“水到渠成”。   看到诺亚这么可爱的模样,晏明夏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我那个弟弟,居然会被一个雌奴迷住,真是稀奇,”晏明夏搂着他抱怨,随后又道,“这雌奴居然还姓江?他是在故意恶心谁呢?”   诺亚乖巧地柔声安抚:“您别在意,说不定二皇子这样做会引起陛下不满,对您才会更有好处呢。”   “嗯,你说得对,我们不在意。”晏明夏牵着漂亮亚雌的小手,心情立刻好了起来,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作为一本正儿八经的甜宠文,晏明夏下一步要做的,当然是领着诺亚去见虫帝。   他要给这只小可怜亚雌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一个温暖的家! 第36章 虫族14   对于二皇子的拜访, 林中校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礼貌地将晏行秋领进了办公室,暂时让江眠独自看着那群新兵。   ,   晏行秋目光扫过江眠留在座位上的软枕头, 不禁露出淡淡笑意。他拒绝了林中校的咖啡, 温和道:“提前恭喜, 或许再过不久,我就要称呼您为林上校了。”   林中校神色微动:“殿下,您真是消息灵通。”   他即将升迁的事情,目前分明还在保密阶段,可晏行秋又是从何得知的?   “林中校, 我没有恶意, ”晏行秋抱起了软软的枕头,“最近我在查江眠的身世, 查到了一些或许您会感兴趣的东西——江盛曾经与星盗合作偷渡虫口, 以最低廉的劳力价格开采能源石。运输起点就在首都。”   林中校端着咖啡的手一顿, 狠狠皱起眉头:“有这回事?”   就算是江家当年再怎么势力庞大,可胆敢直接在帝国首都做出这种事, 江盛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是, 江眠的雌父也曾是被害者之一。那位可怜的雌虫被迫与家虫分隔,生下虫蛋就重病死去,留下江眠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话里话外, 晏行秋都刻意将自己关注的重心偏向江眠, 眸中溢出丝丝担忧, “江眠的实力您也清楚,如果他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一定会比现在健康许多。”   “原来如此, ”林中校听得眉头紧锁, 似乎深有感触,“原来江教官有着这样的过去,怪不得……”   晏行秋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独具欺骗性,徜徉着温柔而若隐若现的忧郁,让林中校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最初提起的些许警惕也逐渐消融。   “江眠的意识海尚未修复完全,我一直在帮他进行治疗和疏导,他很配合。以后,江眠还会有更多机会为军部效力,希望您能对他多多包容。”晏行秋没有摆皇子的架子,温声道。   仿佛他今天来找林中校,只是要做一名称职的雄主。   “殿下,江眠做得很好,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会与您保持联系。多年前没有发现江家偷渡虫口,是我们军部的失职,您放心,这件事不会轻易过去,”林中校站起身,认真道,“为了帝国的荣光。”   “为了帝国的荣光,”晏行秋轻轻和他握手,“若是您需要任何帮助,请不要有所顾忌,与巴恩斯联系就好。”   林中校虽然军衔不算很高,但他的姓氏与出身都有着别样的意义。   全帝国最顽固的中立派,世代高官,一丝不苟,强悍而嫉恶如仇。   所以晏行秋已经想过了,提前让林中校知道这些,就像一剂预防针。与他打好关系,对未来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事情要做多手准备。   而林中校在办公室里沉思许久,感觉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二皇子的性格果然很温和,和江眠这样嚣张又古怪的雌虫……莫名还挺般配的。   *   与此同时,新兵们正在排队进入虚拟机甲模拟室,准备开始一对一的作战训练。   江眠也对这种虚拟训练的模式有点兴趣,但他没有亲自打击这些小朋友,而是单独玩了一把人机训练。   一不小心就打破了最快通关纪录。   “无敌真是寂寞啊,”江眠懒洋洋地回到休息区,点了杯咖啡,“系统,那个理查德二世原来到底叫什么名字?”   趁着林中校不在,现在倒是可以和他谈谈。   【嘀——查理·莫里斯。】   “所以他就是故意改名的……”   江眠若有所思,让系统帮忙盯着监控,端着奶味十足的咖啡,把查理喊了进来。   “江教官?”   查理是一只强壮的雌虫。   江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手上必然是染过血的。   只不过在平日里,他似乎完美融入了同样身强体壮的新兵之间,经常默默站在后排不说话,像一座沉默寡言的大山。   江眠不禁感叹,果然帝国现在的情况正如晏行秋所说,万千繁荣之虚浮于表面。   现如今,军部招新连背景调查都做得不够到位,居然能让查理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进入了新兵营,就算堂而皇之改了个名字,居然也只会被当作奇葩笑话。   这或许是长河星盗团故意在嘲讽帝国的体制漏洞……   “你不会以为你演得很好吧?”江眠不再多想,喝了口咖啡,直截了当地问道。   “江教官,您说什么?”查理笔直地站在江眠面前,看起来仍旧茫然而内敛。   “是这样的,理查德二世先生,”江眠说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好笑,“请问你认识利安吗?”   话音刚落,查理原本微垂的眸子立刻变得冷冰,带着杀意的暗芒闪过,却在看到江眠漫不经心撕开真空牛奶球的时候,勉强压抑了下来。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江教官。”他安静片刻,沉声道。   “所以说,你们星盗团更新换代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江眠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看他,“利安是我的雌父。”   “……怎么可能?”查理闻言一怔,愤怒又难以置信,“利安先生在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   “唔,所以我现在也只有二十岁,这不难理解吧?”江眠歪头道,“别担心,只要你不在首都乱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而查理沉默了很久,仔细盯着江眠略带笑意的脸,才疑惑道:“……可利安先生是我们首领唯一的后代。如果首领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不把你找回来?”   虫族寿命很长,所以听查理这么一问,江眠就明白了——如今这位“首领”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且依旧强大、地位不可动摇。   “查理,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眠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杯壁,“你的首领根本不想找回我这样的废物雌虫?”   查理握紧拳头,反驳道:“江教官,你很强,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虫都要强。”   “你在第一眼看见我时,也是那么认为的吗?”江眠露出无害的笑容。   “……并不是,”即便是以查理的眼力,他在最开始也没有把江眠当回事,“但我不认为,首领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放弃血脉延续!”   查理年纪尚轻,对曾经的事情并不算了解,他只知道利安先生重病多年,身体孱弱而没有丝毫战斗力,也从来没有被首领放弃。   而江眠一脸好奇地支起下巴:“所以查理,让我和我亲爱的外祖父聊一聊,可以吗?我对他还挺好奇的。”   “……我会先询问首领的意见,然后再跟你联系。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长河星……”   “嘘,”江眠倏地眯起眼睛,“要有礼貌,新兵。”   就算不通过查理,他也可以花点积分,让系统找到理查德的联系方式。   只不过中间有个传话人提前告知,才显得更为正式嘛。   查理咽了口唾沫,看着江眠似笑非笑的样子,莫名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抱歉,江教官。”他硬着头皮鞠了一躬。   *   下午江眠有些犯懒,于是他又早退了。   最近天气愈发炎热,他没让晏行秋下厨,而是在回家路上打包了几分冰凉消暑的甜食。   因为住在湖边,晏行秋曾经买过几艘轻便的小船,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小船在宽阔的湖面上慢慢飘荡,江眠懒洋洋地贴在晏行秋身旁。   他一边打开光脑在星网上冲浪,一边被晏行秋兴致勃勃地投喂着椰奶芋圆。   不知为何,除了亲自下厨以外,晏行秋还很喜欢进行这样的投喂活动。看见江眠乖乖张嘴咬住勺子,然后安安静静地咀嚼,他的心就一阵发软。   天气晴朗,江眠照例翻着论坛,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主角攻的见家长之行似乎非常顺利,诺亚也成功住进了皇宫。   江眠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在原文剧情中,诺亚很喜欢顶着一个固定的昵称,在匿名论坛里讲述自己与晏明夏相爱的故事。   诺亚从未点明晏明夏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一个地位超然、贵不可言的雄虫,随后详细描写了晏明夏与他偶遇之后,是如何宠爱自己,如何温柔地带他回家,如何在雄父面前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应有的身份……甜甜蜜蜜,如同白日梦一般。   看到帖子的众虫都在说诺亚是痴心妄想。   而诺亚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要在某一天,故意被晏明夏发现自己的“恋爱日记”,以此获得更多的怜爱。   后期还将会出现诺亚“一不小心”在星网上掉马甲,帝国群众从不可置信到大受震撼,最后全员疯狂嗑cp的剧情。   江眠越是观察越能感觉到,诺亚的心思一定细到极致。   他从最开始就锁定了诺亚的昵称,用来确认剧情进度,真的非常方便。   感谢主角受,还能让他每天都能读一篇睡前小故事。   看见江眠饶有兴趣的表情,晏行秋忍不住也凑过去看向屏幕。   随后他便陷入沉默,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道:“江眠,你会更喜欢这样的雄虫吗?”   一见钟情,强势救赎,态度强硬地宣示主权……晏行秋不禁开始回想,自己过去是否做得足够。   “嗯?我只喜欢你这样的啊,”江眠有点茫然,他放下光脑,亲了一下雄虫的侧脸,“不许胡思乱想,我这是在看笑话呢。”   他本来还想悄悄透露一下,这究竟是谁写的匿名故事,可却忽然发现晏行秋的眼睛红了。   “……雄主,怎么了?”   “你能不能,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晏行秋低下头,小声道。   温暖阳光洒落在他淡金色的浓密睫毛之上,轻轻颤着。   江眠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他逐渐意识到,晏行秋真的非常需要被如此肯定。   以后要再多说几次才行。   “嗯,我也是,”晏行秋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害羞得要命,又在努力忍着哽咽一般,“我最喜欢你了。”   闻言,江眠立刻笑眯眯地凑近,一下下轻吻他发红的眼尾。   “我家雄主太爱哭了,这可怎么办呀……好可爱,我好喜欢。”   江眠可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好听的话能说一箩筐,黏黏糊糊让晏行秋听得高兴又脸红,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急忙把脸藏在江眠颈窝里,可暴露在外的滚烫耳尖又被江眠亲了个遍。   似乎是逐渐被冲昏了头,晏行秋低低喘着气,主动与江眠贴得更近。   “江眠,今天可以,可以做吗?我,我有点想……”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紧张地揪住了江眠的衣摆。   江眠听得一愣。   还有这种好事?   他也顾不上吃什么甜品了,直接把晏行秋抱起来走进船舱,猛地关紧了门。   晏行秋被吓了一跳,慌张道:“等等,不是在这里!”   可他已经失去了反悔的机会。   “没关系,这次我会轻轻的。”   他被迫倒在柔软的小沙发上,耳边传来江眠的声音,仰头还能看见窗外一览无余的明媚阳光。   光天化日,他羞耻到快要窒息。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会被听到,真的会被……呜……”   晏行秋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一片区域都是他自己的领地。   冰凉指尖覆上他的唇,慢条斯理地按了又按。   “雄主,不想出声的话,我可以帮你。”   *   当太阳西斜,一切归于平静,皇宫那边忽然传来了通讯。   不得不说,虫帝是个怪虫。   他居然又一次主动叫晏行秋和江眠回去吃饭。   “虫帝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合家欢?”江眠给晏行秋擦着头发,纳闷道。   本来大家也没有深厚感情,有什么事不能直接下命令,还非要多搞几次家庭聚会……   晏行秋轻声道:“以前我也经常被喊回去吃饭,没事的,或许他只是感到寂寞了吧。”   虽然这确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晏行秋现在……不太方便。   他刚刚洗完澡,浑身软得不行,只要稍微站久一点,双腿就开始颤抖。手臂也完全使不上力气,自己系扣子都费劲。   又被江眠欺负了个透。   而江眠在心满意足之后,居然还要故意笑他:“雄主,你现在看起来终于像只娇气的雄虫了。”   “我,我明明只是说今天可以,又没有让你……”晏行秋说不下去了,他好委屈。   江眠心情愉悦,笑眯眯地帮他扣好最后几颗睡衣纽扣,冷不丁又亲了一下他的耳尖,甜甜道:“雄主雄主~我最喜欢你啦。”   “……嗯,”晏行秋顿住,那丝丝缕缕的委屈很快消散无踪,红着脸贴了过去,“再说一次。”   他还想听好多好多遍。   江眠当然不会拒绝,动作温柔地撩开他的碎发,如他所愿那般轻声道:“我喜欢你。”   “嗯。”   真是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满足了。江眠看着他愈发亮晶晶的漂亮眸子,弯起唇角。   “还要再听一次吗?”   “要!”   晏行秋真的很开心。   虽然他今天被欺负得差点昏过去了,但依旧很开心。   以前他是如此畏手畏脚,一句肯定的话也不敢向江眠讨要,可江眠……除了生气和想要欺负他的时候以外,其实一直都很好说话。   只是他太在意了,才会时常感到惶恐,太害怕被江眠拒绝,才会什么都说不出口。   窗帘拉紧,小台灯的光芒熄灭。   在一片黑暗中,晏行秋抿了抿唇,随即悄悄扭过头,亲了一下江眠的侧脸。   可江眠还没睡着,顺势在被子里勾住他的指尖,轻柔摩挲起来。   “雄主,早点休息,你今天太累了。”   被牵住了手,反而让晏行秋更加充满勇气。   他犹豫片刻,小声问:“那你下次,可不可以再轻一点?就一点点。”   “不行。”   “……哦。”   他果然还是好委屈。 第37章 虫族15   终于得知了主角攻的真容, 江眠还挺失望的。   晏明夏长得和雌父更像,有着浅亚麻色的头发,只是眸色与虫帝相同。   神态间的自满藏不住, 高高在上, 显得十分盛气凌人。   江眠当即扭头亲了一下晏行秋的侧脸。果然还是他老婆最好看了。   而虫帝今日似乎心情一般, 坐在首位摆摆手让大家随意,然后开始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不得不说,晏明夏是真的戏多,在看见江眠后先是微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憋出些许嫌恶鄙夷之色。   诺亚相当敏锐, 察觉到晏明夏的情绪波动之后, 瞥向江眠的视线中也带了些许警惕。   为什么这只雌虫看起来居然比他还纤细精致?诺亚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件事。   江眠装作不知道,一脸乖巧地贴在晏行秋身侧, 还主动给他舀了好几次菜, 甜甜蜜蜜的, 丝毫不在乎这样做是否符合礼仪。   其实这只是因为……晏行秋昨晚被他折腾得有点够呛。   可怜的二皇子腰酸腿软浑身无力,拿着刀叉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还要在虫帝面前保持优雅,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好羞耻。晏行秋努力压抑着脸上泛起的热意。   存在感再次变低的晏明夏左看右看,简直要吃不下饭了。   他本来还在为看见江眠时的迟疑而感到心烦意乱,紧接着又发现诺亚的目光也不在自己身上, 愈发觉得浑身烦躁。   他最讨厌晏行秋的就是这一点!明明他才是未来帝国的领导者, 为什么自己周围的雌虫每次见到晏行秋, 都会变得目不转睛呢?   没过多久,让晏明夏更加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雄父雄父, 那种天生有三只角的小鹿叫什么名字呀?它们也可以被归于异兽的范围吗?”江眠支起下巴, 好奇地打破沉默, “我在星网上看见有人拍到了录像,尾巴白白的好可爱!”   “哦?它当然不算异兽,但这种情况很少见,来让我看看……”虫帝还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晏明夏大受震撼。   他原本还期待着虫帝提一嘴雄虫协会的事情,最好再批评一下晏行秋的口无遮拦……可他的雄父,仿佛没看见那些闹得如火如荼的热搜,反而放下酒杯,和江眠讨论起了异兽的分类。   江眠最近是真的对异兽有些兴趣,因为有很多稍加变异的小动物看起来特别可爱,但他从未在其它任何世界中见过,而虫帝恰好又对此相当了解,就像是一个知识丰富的收藏家。   于是江眠一口一个雄父地喊,甜得要命,虫帝也毫不在意,把晏明夏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算是他带诺亚回家时,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狂风骤雨的万全准备,还小小费了一番周折,可……可江眠不是区区一个雌奴而已吗?   江家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江眠居然也能理直气壮地在皇宫里和他平起平坐了?   听着江眠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不同异兽的致命点,晏明夏只觉得越来越倒胃口。   可当他刚想张口抱怨,却被诺亚挠了挠掌心,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忍着不爽,和他即将订婚的小亚雌碰了碰杯。   “还是你最好。”晏明夏不禁感叹。   其实心细如发的主角受,早已经绷紧了精神。   这是诺亚第一次见到晏行秋,他忽然觉得自己在最开始就选错了对象。   而江眠……诺亚发现,晏明夏今夜的目光,一直都在江眠身上打转。   主角攻受的想法,在这件事上倒是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都有了莫名的危机感。   虫帝似乎被哄得心情好了许多,他看向正在悄悄揉腰的晏行秋,笑道:“行秋,你和江眠留下来多住几天。”   “是,雄父。”   “对了,希尔星系的调查和处理在收尾阶段了,既然你亲自去看过,那该任命的执政官就由你来决定吧。想好要选谁了跟我说一声。”虫帝又轻描淡写道。   晏行秋动作一顿,并未显得太过惊喜,只是笑着答应下来,继续无视了目瞪口呆的晏明夏。   果然,虫帝叫他们回皇宫就是有事要让晏行秋做。   无论这是机会还是试探,对晏行秋而言都没有坏处,反而能趁机巩固势力。   所以在刚刚暂住进皇宫的那段时间里,江眠没有故意折腾晏行秋。他知道晏行秋要忙起来了,不仅是为了虫帝吩咐的事情,而且还要为了他的事情操心。   但有些预防针还是要提前打的。   晏行秋在皇宫的卧室已经许久未动,被提前打扫得一尘不染,留下了许多旧物。   江眠兴致勃勃地翻开一本厚相册,里面有他童年时参加各种大型活动的照片。   软绵绵小雄虫穿着精致礼服,略带婴儿肥的白皙脸蛋微微绷紧,努力将背挺得特别直,假装自己非常严肃。   “好可爱,老婆好可爱!”   江眠拍了拍大腿,立刻让系统帮他全部存档下来。他要带回快穿局好好保存,一张都不能少!   晏行秋与虫帝谈完事情回来,打开门恰好看见这一幕,耳朵瞬间红成一片。   “别,别看了……”   “回来啦?”江眠见状弯起眼睛,故意又用光脑多拍了几张留作纪念,“你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能看?”   “……真的吗?”晏行秋连阻止都不敢,只好悄悄揉着耳朵,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可我那时候看起来好傻。”   “谁说你傻了,我家雄主多聪明啊,”江眠收好相册,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相比起来,你大哥才是笨得可以。”   今天晏行秋本就浑身无力,再加上江眠直接这样贴过来,他腿一软,又被顺势按到在了床上。   ……好丢脸。   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安静了半晌,晏行秋才重新扭过头小声问:“我大哥怎么了?”   江眠抬起手,将他的柔软碎发撩至耳后,笑吟吟打量着那抹藏不住的红意,说:“我觉得诺亚不是什么好虫。”   晏行秋被盯得更加不自在,扯起被子把自己裹住:“嗯,我也这么认为。”   “你也发现了,对吧!那更能说明晏明夏是个傻子了。”江眠嫌弃道。   “之前我让巴恩斯去查过诺亚,但是具体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看……要一起吗?”   闻言,江眠忽然弯了弯唇:“雄主,您把自己藏得那么严实,我要怎么看呀?”   “……哦。”   晏行秋脸一红,乖乖被江眠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任由江眠解开他的光脑,将资料投在屏幕上。   如今他的光脑防盗系统,也全部录入了江眠的虹膜与指纹信息。只要江眠想看,随时都能直接解锁。   在希尔星系相处的那几天,让晏行秋意识到了自己以往的很多疏忽。如今他已经完全不需要再被提醒,主动将信赖和体贴全都摆在明面上。   正因为有现在作为对比,晏行秋才更加不想看见江眠露出冷淡的表情。   那段时间真的太可怕了,他过得提心吊胆……还不如天天被江眠欺负。   “哇,诺亚真是……这都行!”   江眠的感叹让晏行秋渐渐回过神来。   随后他抬眸看向投屏,也跟着江眠一起愣住。   巴恩斯确实查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那位看似可怜娇弱的亚雌曾经变更过三次身份,用来逃避警察的追捕。   骗钱骗感情还只是小事,诺亚甚至间接犯下过几桩命案,怂恿的罪名绝对逃不掉。   他非常擅长利用自己的魅力,依靠卖惨装可怜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成功让偏远星系的档案员为他抹去了多条犯罪记录,而且没有对受害者产生过任何怜悯之意。   一步一步,从贫瘠的垃圾星走向了帝国首都。   “这主角受是反社会人格吧?”江眠忍不住跟系统吐槽了一句。   他算是看明白了,晏明夏在原文中能够顺利当上虫帝,或许跟他那位“平凡”的小亚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为真正有脑子的雄虫皇子,绝不会在自己被刺杀的风口浪尖时刻,偷溜出去邂逅美虫……还误以为对方对自己一无所图,而自己终于拥有了绝美爱情。   原书能被分类成一本救赎文,最多只能说明身为主视角的晏明夏一直被蒙在鼓里,自以为他是在救赎小可怜。   而在诺亚眼中,这说不定是一本正儿八经的权谋小说……   江眠忽然觉得虫帝最近心情不好,说不定也是在为此感到无语。晏明夏确实被养得太天真了,比被一直刻意纵容的晏行秋还要天真许多。   如果让晏明夏继位,而诺亚却逐渐失控,大概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以我们要提醒大皇子吗?”   江眠故意一脸无辜地问道。   晏行秋垂眸笑了笑,语气听起来温柔而真诚:“我们应该祝他幸福才是。”   “雄主,原来你也有那么坏心眼的时候。”江眠勾起唇角。   “嗯,我是跟你学的。”   *   在皇宫的日子和往常差别不大。   江眠每次出入都要经历严密的安检,反而拥有了顺理成章迟到的借口,让林中校每次都欲言又止,沉默离去。   体验相当良好。   但他逐渐发现,自己在随从们的眼中似乎很有存在感,独自去找点小零食都会被悄悄盯着看,尤其是被虫帝抓过去参加了几场小宴会之后。   帝国皇室贵族的宴会,和其他世界的贵族似乎没有太多不同,纯粹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的。   特别是在雄虫占据多数的情况下,他们不是在谈论艺术与美酒,就是跟着批判新型机甲是多么缺乏创造力和线条感。   即便全帝国都没有几只学过如何设计机甲的雄虫。   相比起酷爱参与其中的主角攻,晏行秋并不愿意加入他们。他不喜欢虚情假意的簇拥与奉承,每次都是露完面了随意交谈几句,就揽着江眠一起离开。   “别喝了江眠,你胃不好。”   今夜也是如此,他稍显强势地拿走了江眠手中的香槟,递给侍者。   江眠其实挺喜欢喝酒的,只不过喝多了特别容易误事……他因此玩崩过好几个任务,才渐渐戒掉。   现在他的脸已经泛起些许红意,但还是乖乖道:“遵命,殿下。”   穿着正装的晏行秋真好看,关心他的时候还有点凶。   他特别喜欢。   等到卧室的门重新关上,喧嚣声被彻底隔绝,江眠又凑近了一点:“雄主,我今晚那么听话,没有奖励吗?”   “当然有。”   晏行秋抬手抚过江眠的侧脸,低头吻了下去。   他每一次接吻时的动作都很温柔,轻轻摩挲着不敢用力,让江眠不禁弯起眼睛。   当唇齿相离,江眠借着酒意靠在他怀里,垂头遮掩眸子中的笑意,低声说:“今天,诺亚又在看你了,他最近悄悄看了你好多次。”   晏行秋一怔,背后猛地冒出阵阵寒意,谨慎道:“我没有发现……”   可江眠却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慢条斯理解开了他的上衣纽扣。   “你觉不觉得,在皇宫里做会更加刺激?”江眠看似好奇地问道。   晏行秋没能阻止江眠的动作,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紧张地绷起了身子。方才那些强势瞬间消失无影。   完了,江眠好像不高兴了。   他无措而顺从地倒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剥了个干净,硬是不敢动弹分毫。   可就在这时,在小客厅外面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晏行秋浑身一僵,发现江眠的表情在此刻彻底变得阴沉……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抗拒。   江眠缓缓呼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披上外套。他神色似乎已经恢复如初,还带着些许笑意,但晏行秋敢发誓,江眠现在心情一定很糟。   “雄主,乖乖等我?”   “……嗯。”他连忙忍着害羞应道。   江眠走出卧室,打开客厅的门,发现敲门的居然是诺亚。   主角受真是胆大包天。   而且他也穿着纯白的睡衣,睁着一双小鹿眼,看上去单纯又无辜。   江眠笑了笑,侧身让他进来,还给他倒了杯水。   听见动静,晏行秋害羞得快要疯了,躲进被子里捂着脸喘气。他现在什么都没穿,而且还不敢去穿衣服!   他听见江眠开口问道:“诺亚,你不会真的感觉自己有戏吧?”   “嗯?我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诺亚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朝卧室看,而是一脸真诚,“我只是想要亲自来感谢二皇子,他愿意为了保护偏远星系的生态而发声,对我们这样垃圾星出身的虫来说真的很重要,真的很了不起。”   “所以你觉得,殿下他会比较喜欢单纯善良的雌虫吗?他又不是晏明夏那个傻子,”江眠甚至懒得跟他演,“这样说吧,从你选择装无辜的这一刻开始,就已经失去勾引他的机会了。”   晏行秋听得一清二楚,红着脸把被子裹得更紧。他就是喜欢江眠有点恶劣的性格,又有什么办法……   而诺亚沉默片刻,轻声道:“原来大家都知道晏明夏是傻子啊。”   “当然。你大可以让晏明夏爱上你,然后帮他营造声望,帮他设计更有脑子的计划……毕竟晏明夏确实会傻乎乎听你的话,但是别的就算了,”江眠眸子里的笑意很凉,“有我在,你的野心大概很难实现。”   “是么?”诺亚并不为此感到心虚,反而显得有些不甘心。   “嗯,因为你居然敢来打扰我的夜生活,”江眠勾了勾唇,轻笑道,“如果现在我们不在皇宫里,诺亚,你就要没命了。”   “……”   诺亚的眼光一直很准。他能看出来江眠虽然表现得漫不经心,此刻却完全没有在开玩笑。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他只觉得浑身发毛,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门被重新重重地关上。   眼看着江眠若无其事地回到卧室,晏行秋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了缩,心脏怦怦狂跳。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这种想法。”   “我明白的。”江眠轻轻点头,坐在床边,将被子一点点扯开。   可晏行秋却更加紧张:“我错了,江眠,我……”   “嘘,你没有错。”   相比起被打断后感到不爽,江眠如今真正在意的另有他物。   他发现,自己过于喜欢看到……晏行秋濒临崩溃的模样。   漂亮瞳眸蓄满水雾,像即将破碎的蓝色琉璃,剔透而脆弱。线条优美的鼻梁与侧脸晕染开了一片红墨。淡金的浓密睫毛湿漉漉,手感细腻的皮肤逐渐温热。   哭起来也是小声地哭,压抑至极后再也无法忍耐的,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抽泣。   江眠弯起眼睛:“好喜欢你。” 第38章 虫族16   晏行秋再次醒来时, 已经是午后。   他发现自己被换上了新的睡衣,清理得很干净。恒温系统吹着冷风,而他浑身无力躺在柔软的床上, 被子裹得严实又温暖, 像是飘在云里。   “嘶……”可当他试图坐起身来, 酸痛感却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江眠扶住了险些倒回去的晏行秋,让他靠在床边,还给他腰后塞了个枕头。   “早上好,雄主。”他心情愉悦道。   看着江眠笑吟吟的模样,晏行秋轻轻抿唇,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气了?”江眠勾着他的指尖晃了晃。   “没有。”晏行秋小声说。   闻言, 江眠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腰,感受到他下意识绷紧身子想要躲闪, 但最终还是妥协般泄了力气。   “不对啊, 雄主, 你现在就是不高兴,”江眠也在床边坐下, 偏过头亲亲他的唇角, “生气了就凶一凶我,我全都听着,好不好?”   晏行秋将脑袋搭在江眠肩上, 沉默半晌, 语气逐渐委屈:“其实你一直都很清楚, 我和别的雌虫不可能发生任何事,尤其是在我们第一次……之后。”   “嗯。”   “所以, 这就是一个用来欺负我的借口。”   他昨晚都哭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还因为身处皇宫, 根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每每回想起来,晏行秋就感到一阵害怕,委屈得要命。   “没错,但这妨碍我吃醋吗?不妨碍,”江眠自问自答道,“我真过分,好想一寸一寸把你吃干净。”   “……”   晏行秋哆嗦了一下。他明明是很委屈的,可听见江眠这么说,脸又没出息地红了起来。   如果有虫想要从他手上抢走江眠,他必然也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江眠在意他,而且愿意跟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无论好坏。   这是晏行秋一直都希望拥有的相处模式,但是……雄虫的身体本就娇气,轻而易举就会被折腾得浑身散架。   究竟该怎么办呢?   似乎是看出了晏行秋的纠结,江眠捏了捏他发烫的脸:“雄主我教你,受不了的话就装得可怜一点,会很有效果。你看,现在我就只想亲亲抱抱安慰你,对不对?我正乖乖等着你对我发脾气呢。”   “……江眠,还有比你更会装可怜的虫吗?”晏行秋鼓起勇气抗议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你哭了,我只会手忙脚乱地道歉,我哭了,你说不定会对我更坏……”   江眠顿了顿,一时间无法反驳。   于是他低下头,轻轻撩开晏行秋的碎发,盯着他的耳尖好奇道:“那你是不是希望,我以后对你特别温柔,一点力气都不用?只有你说想要了,我才碰你,只要你喊停,我就立刻停下,等着你缓过来。”   “不,不是!我……”晏行秋脸颊红了个透,好像还有些急了,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其实也喜欢,喜欢你这样做,我只是实在受不了……”   原来如此。   江眠忍不住笑起来,捏起他的下巴亲了又亲:“雄主,你好可爱。”   被夸了。   晏行秋攥着被子,指尖悄悄收紧。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喜欢被我欺负,又受不了被我欺负,所以才会那么困扰,是不是?”   “……嗯。”他不自然地扭过头,低低应了一声。   “那就理直气壮一点,多跟我谈谈嘛,”江眠凑过去笑眯眯地哄道,“雄主,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你就是不讲道理。”晏行秋往后缩了缩,试探着理直气壮起来。   而江眠竟也欣然接受,顺着他说道:“我太坏了,殿下英明!殿下您今日还有什么吩咐吗,保证完成任务。”   晏行秋怔了一下,打量着江眠的表情,又试探着说:“我没拿治疗药剂,你去帮我买,要三瓶。”   “收到。”   “……我还想吃BX2的蒸汽蛋羹。”   “收到!他们家的梅子冻酒也不错,您需要吗?”   “不用了,”晏行秋抿了抿唇,扬起脸道,“亲我一下,不能做别的。”   “遵命,殿下。”   江眠俯身轻轻吻他,在晏行秋感到满意时便主动移开,没有趁着他喘气时做更多过分的事。   “殿下,现在您还生我的气吗?”江眠歪头道。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晏行秋小声说着,唇角的笑意逐渐压抑不住,总感觉自己变得有些幼稚。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江眠这样哄着的一天。   而且他还很快就被哄好了,多一秒都气不起来。   真没出息。   *   正当江眠准备抱着他家殿下再腻歪一会儿,却突然难得地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最近总是在气氛升温的时候被打断,他还颇有点不爽。   江眠呼了口气,转身接下视频通讯,没有让晏行秋进入摄像头的范围内。   他发现视频对面的中年雌虫,眉眼居然和自己略显相似,只是气质冷酷得多,侧脸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什么啊,原来是理查德。   “……亲爱的外祖父,我正想要和雄主一起造小崽子呢,你这时机挑得未免太差了。”江眠毫不见外地抱怨道。   晏行秋的脸倏然红起来,默默抱着被子,又艰难地朝远处挪了挪。   江眠果然还是那个江眠。   “是吗?那可真是抱歉。我以为你现在会更想找我兴师问罪,而不是寻欢作乐。”理查德冷淡道。   江眠微微挑眉,拎着光脑朝沙发上一坐,翘起腿:“所以,果然是你故意破坏了我的意识海。何必呢,当年我又瘦又小,骨翼都长不齐全,看起来像是能够对你造成威胁的虫吗?”   “哼,你本来就是罪恶的结果。让利安丧失性命,也有你一份功劳。”   “好吧好吧,因为违抗了雌父自身的意志,所以我的出生就是原罪,满意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江眠抱起手臂。   原主真的很可怜,不被期待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关爱,左右不是人。   但江眠不会被理查德的厌恶所伤害,他只想要替原主得到应有的答案。   “我做得还不够,你现在依然变成了我们的威胁,”而很显然,理查德已经从查理口中,得知了江眠暴露在外的那部分武力值,他神色晦涩不明,“没有把你扼杀在襁褓之中,让你继续生长起来,为江家、为帝国所用,是我一时心软。”   “那如果帝国倒了,接下来要怎么办,让你来当虫帝吗?”江眠支起下巴,“虫族又不是无敌的,天天内斗,只会平白让外族占了便宜。”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和帝国对抗?”理查德冷冷道,“像江盛那样的虫不除,帝国就没有未来可言。”   江眠眨了眨眼:“原来如此,那你当年怎么不把江盛干掉?我也会举双手支持的。”   “因为我还对你保有那么一丝善意?利安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会希望看见自己的虫蛋被扔进福利院……尤其是帝国的雌虫福利院,”理查德冷笑了一声,眸里却充斥着缅怀,“但你,继承了我的精神力基因,我不能允许你对长河造成任何威胁。”   “很可惜,现在我还是对你造成威胁了,”江眠感受着意识海中蓬勃的精神力储备,弯了弯唇,“理查德,我本来也没打算认这门亲,但一命还一命。既然你当年差点把我杀了,现在我想让你帮我做点小事,不过分吧?”   理查德有些诧异于江眠漫不经心的态度。   “什么事?”   “江家蓄谋刺杀大皇子的事。我需要证明他们的清白,以及我的清白,”江眠靠在沙发背上,“听说当年,长河星盗团半路劫走了帝国的几台大型检测仪器……外祖父,借我用用呗?”   理查德再次冷笑了起来:“你想得美。”   面对这样的态度,江眠并不感到奇怪。他点了点光脑,直接将理查德此刻精确的位置坐标发了过去。   有系统帮忙定位,精确度百分之百。   “那现在我光明正大地威胁你一下,可以吧?理查德,你已经跑不掉了,”江眠慢条斯理地弯起眼睛,“顺便一提,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我究竟是如何确认了自己的身世?而你的基因信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其实江眠只是借用了一下晏行秋藏在暗中的势力,虚张声势。但那条精准的地理位置,确实很能唬人。   理查德盯着江眠发来的坐标,沉默片刻,不动声色道:“江眠,我很后悔当年没有直接杀了你。”   “多谢夸奖,”江眠歪了歪脑袋,“想清楚了就来找我吧,这只是一个小忙而已。没有你,我也另有方法证明江家的清白,但到时候……你的藏身之所,将会迎来帝国军团的围剿。”   不太客气地稍加威胁之后,江眠便直接切断了通讯。   他并非无法理解理查德对江家的恨意。   但原主的生命在数周前就结束了。   因为残疾体弱,那原本天生强大的精神力,才应该是原主唯一可以倚仗的支柱。可由于自小被破坏了意识海,他甚至没有机会掌握自己应有的生活,从最开始就丧失了反抗命运的能力。   江眠是有私心的,他更在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个炮灰的生命,也同样珍贵而富有意义。   而晏行秋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变得非常安静。   所有与江眠血脉相连的亲属,都对他如此漠然,甚至是态度恶劣。江眠从未拥有过正常的家庭……这让晏行秋感同身受,心脏也在一点点收紧。   看着江眠走回床边,晏行秋想支起身子抱抱他,却被他重新按回了枕头上。   “好好休息,我去一下军部,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江眠似乎显得毫无异常,还没有忘记刚才哄人时答应过的事。   “江眠,等等,”晏行秋有些担忧,拉住他的袖子,“难过了就跟我说,我陪着你。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江眠怔了怔,弯起眼睛,牵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没事。雄主,我想到了很有趣的发泄方法。”   “……什么方法?”晏行秋对江眠的这副表情非常熟悉,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要去把晏明夏给揍一顿。”江眠笑眯眯说着,坦然地揉了揉手腕。   晏行秋瞬间睁大了眼睛,滞怔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真的?就在皇宫里吗?”   “唔,其实最近晏明夏经常会和我‘偶遇’,我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他,一大早穿着睡衣去泡咖啡都能遇到……雄主,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江眠挑眉道。   他还真没有说谎。   晏明夏最近在他周围出现的概率非常频繁,让江眠不得不怀疑,主角攻受的感情还远远没有稳定,就已经莫名其妙开始离了心。   “……我明白,”晏行秋听得脸都快黑了,声音罕见地有些冰冷,“那就揍吧,带上卢克一起去,出了问题我负责。”   江眠唇角笑意更甚,歪着脑袋故意问:“吃醋了?”   “嗯。”   晏行秋甚至差点忘记了要害羞。   “那你终于体会到我这几天的心情了!雄主,我可难过了,偏偏你之前还忙得要命,我什么都不敢抱怨,好委屈。”江眠理直气壮。   “所以我现在才被迫躺在床上休息,浑身都使不上劲。我,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晏行秋耳尖一红,也跟着理直气壮道。   “哦?”江眠眼睛弯弯,俯身轻声道,“那么雄主,请问您现在要惩罚我吗?要对我做过分的事吗?颈环就在您右手边的抽屉里,要不要给我戴上?”   晏行秋:“……”   他哑口无言半晌,脸颊温度逐渐上升,再次慌乱地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第39章 虫族17   和晏行秋黏黏糊糊了一会儿之后, 江眠开车回到军部。   最近这群新兵们越来越乖,看向江眠的眼神也闪闪发光。似乎是因为前几天进行过一场新兵考核,而第三军团取得了堪称碾压式的胜利。   江眠挺意外的。   在以往的任务里, 他早已经习惯了扮演会被人厌恶到底的恶毒炮灰,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适应。   以前江眠会想, 反正自己确实是个好逸恶劳的人, 受不得委屈,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连任务也做得拖拉又漫不经心……被讨厌了又能如何?   恶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也没必要太过真情实感。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充斥于他生活中的那些恶意, 竟然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消退。而他的心态居然也变得更积极了一些。   原来, 这就是有老婆的快乐吗!   江眠暂且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笑眯眯地和林中校打了个招呼,随后熟练地走向单间训练室, 还不忘叫上查理。   自从确认了江眠的身份,这只强壮得如同小山的雌虫, 态度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因为对首领的崇拜延申, 他在江眠面前显得沉默又拘谨,很听话。江眠已经许久没有认真动过手了,而查理的战斗经验丰富,口风也够紧……单独和他对战一场找找手感, 最合适不过。   换好训练用的衣服, 锁上房门,江眠揉了揉手腕。   摄人心魄的银白骨翼缓缓舒展。   “今天我们不限制精神力的使用, 试试看?”   查理瞳孔微缩。   他分明体格强壮得像一座小山, 此刻却感到极其紧张。   “是, 江教官!”查理的声音,堪称视死如归。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很正确。   如今江眠可以在打斗间稍加放水,却不太擅长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威压。   查理知道自己打不过江眠,本能地试图以精神力反抗。可当意识海疯狂运转起来,转瞬间,他猛地察觉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江眠的存在感如同耀眼日光一般强盛,几乎能将他的精神链接在数秒之内烧灼殆尽。   心脏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倏然包裹,查理呼吸急促,脱力地跪在了地上。   “……没事吧?”江眠有点诧异地歪头,骨翼也跟着轻轻摆动。   他还没认真起来呢,怎么查理就给他行了那么大的礼。   而查理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甚至顾不上处理嘴角的鲜血,艰难地站起身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我认输”,扶着手臂打开门,径直向医务室快步走去。   背影透出一股仓皇的气息。   被留在原地的江眠:“……”   他满脑疑惑,随意冲了个澡换上军服,又指导了两位小朋友的射击技巧,随后堂而皇之地早退回家。   在回程的路途中,江眠慢慢品味着查理那奇怪而充满恐惧的反应,逐渐了然。   原来如此,原主的基因遗传一定非常之强。如果当年能够留在首都,他必然会被军校破格招收,甚至重点培养……可是被破坏的意识海,摧毁颠覆了他的命运。   江眠整理了一下衣领,弯起唇角。   他有点不爽。   而晏明夏即将成为他略显无辜的迁怒对象。   *   其实江眠早就想要把晏明夏给揍一顿了。   区别只在于究竟是要背地里套麻袋,还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他算账。   江眠不在乎这个世界的雄虫有多么珍贵,也不在乎晏明夏是不是主角攻。他只记得晏行秋在谈及过去时,眸中若隐若现的郁色。   这个小时候故意伤害过他老婆的家伙,现在当然要承担后果。   之前晏明夏一直在法纳星,距离太远难以靠近,而且他身边总是有很多护卫,每次出门在外,都会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自从晏行秋被虫帝留下暂住在皇宫里,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很多。   江眠有无数合理的借口穿行于皇宫之中,晏明夏身边的防备也不会太过严密。   相比起不间断轮岗的护卫,皇宫里数量更多的其实是……用于检测陌生访客的安保机器虫。   而这些机器虫,绝对抵挡不住系统的降维打击。   江眠甚至没有隐匿行踪的意图,不紧不慢穿过户外花园,途径装潢华丽的走廊,在机器虫的无视之下,打开晏明夏房间的正门。   当然,他已经戴上了薄薄的手套。   客厅灯光昏暗,全屏投影播放着帝国今年火爆的电视剧,而晏明夏正在和诺亚谈情说爱、亲亲抱抱。   这氛围非常符合原文的甜蜜基调。   看到江眠直接推门进来,晏明夏却在滞怔的同时,下意识松开了抱着诺亚的手。   “大皇子,下午好。”   江眠神态自若地说着,侧身将门重新关好,还刻意上了锁。   “你……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敲门吗?晏行秋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   晏明夏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满脸嫌恶地质问道。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将背挺直了些,还悄悄用手将自己的衬衫抻平。   而诺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被晏明夏放开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向沙发另一头挪了挪身子,没有说话。   “唔,是这样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江眠环视了一遍客厅,拎来一把靠垫柔软的椅子坐下,翘起腿淡淡道,“晏明夏,你最近整天偷偷在我经过的地方蹲守,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晏明夏眼神慌乱了一瞬,梗着脖子大声说,“江眠,我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   身为皇子,他本该有更理智优雅的反驳方式。但这方寸大乱的回应,看上去胸无城府,而且瞬间暴露出了真相……他最近就是在偷偷关注着江眠的一举一动。   晏明夏是真的没想到,江眠平日里看起来甜美可爱,可对他居然如此不客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最近清闲得很呢,大皇子。”江眠被他蠢得都快憋不住笑了,弯起眼睛嘲讽道。   “关你什么事!”晏明夏怒了。   没错,这段日子晏明夏确实无事可做。在原文中,他也是一门心思和诺亚谈着恋爱,最为高光的戏份,大概只剩下出席各种毫无意义的宴会,然后负责打脸那些看不起诺亚的贵族。   倒是晏行秋天天都跟在虫帝身边,监督着近期多个星系执政官大换血的处理,越来越接近帝国的权力中心,能够接触的官员也数不胜数……这让晏明夏有了剧烈的危机感,每天都在强装淡定,焦躁得不行。   偏偏江眠还故意戳中了他的痛点!   没等晏明夏想出继续反驳的话,江眠又抱起手臂,垂眸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小时候,是不是故意给晏行秋的食物里下过毒?”   “我……我怎么可能记得这种事?”晏明夏眼神躲闪,声音倒是越来越响亮,“江眠,你到底想来干什么?我要叫警卫了!”   “唔,你当年害他生了好长时间的病,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江眠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我记仇了。”   “所以呢,你又能怎么样?”晏明夏直接抬手按下沙发边的警报键,得意地等待了片刻,却发现根本无法接通。   他顿了顿,低头打开光脑,居然显示网络故障……投屏中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客厅只剩下一片寂静。   “怎么,怎么可能?”晏明夏慌了,一脸不知所措。   江眠勾起唇:“系统,干得漂亮。”   上次任务帮江眠攒下了不少积分。如今他家底丰厚,随便买几个单向的信号隔绝器,也不会觉得肉疼。   “好了,诺亚一边去。”   当晏明夏还在不敢置信地点着光脑屏幕,江眠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而沉默许久的诺亚,这才说了他的第一句话:“不,我不要,殿下小心!”   他看似义愤填膺地想保护晏明夏,语气焦急得不行,却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不愧是利己主义至上的主角受。   “好吧。”江眠的笑容逐渐危险,走向晏明夏,强盛的精神力也一点一点释放开来。   晏明夏想要反抗,脸色却慢慢变得惨白。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在这一刻被压制到了极致,哆嗦着发出预警,恨不得狼狈逃窜。   这个看似弱小的雌虫,竟然能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让他切实地感受到刺骨恐惧……晏明夏头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瘫软在沙发上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弹。   随后他被江眠揪起领子往地上砸去,狠狠地踹了两脚。   额头磕在了桌子边缘,血流如注,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江眠又一脚踹翻了他赖以支撑体重的茶几。   “……唔!”   晏明夏狼狈地摔回了地上,即便地毯铺得柔软而厚实,他却依然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被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过。   被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几乎无法呼吸,只剩下疼痛与恐惧。他甚至不敢生气。   而诺亚一直在旁边焦急地呼喊,却一点上来阻止江眠的意思都没有。   “晏明夏,说吧,你以前是不是给晏行秋下过毒?”   当耳边再次传来江眠漫不经心的轻笑,晏明夏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嗫嚅半晌:“……是。”   “道歉。”   “……对,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又被江眠踹了一脚,用力揪起衣领。   冰凉的治疗药剂猝不及防灌进了喉咙里,晏明夏咳嗽着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   江眠支使着诺亚打开一瓶又一瓶治疗药剂,笑吟吟地盯着狼狈的主角攻,一直灌到他服气地软下身子为止。   今天他帮晏行秋买了很多箱药剂,库存丰厚,耐得住浪费。   真是可惜,雄虫又太过脆弱,抗不了揍。如果晏明夏死了,帝国会不得安宁,那就趁早治疗。   随后江眠心情愉悦地扔开药剂瓶子,笑容灿烂,语气温柔:“晏明夏,你可以选择像只没长大的小虫崽那样,跑去找你的雄父告状,或者是选择乖乖反省自己的错误。当然了,如果你想告状……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咳咳,江眠,你……”   晏明夏本就被呛得喘不过气,哆哆嗦嗦地剧烈咳嗽着,听到江眠这嚣张至极的威胁,他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殿,殿下……”   眼看江眠没有很生气,诺亚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垂头松了口气。   “别演了,带我去他的书房看看。你应该有办法打开。”江眠整理了一下自己整洁如新的外套,不紧不慢道。   诺亚沉默片刻,站起身,表情重新变得冷静:“好。”   他带着江眠打开了邻间书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满满一整墙的纸质书籍,在这个电子书籍已经成为主流的时代,它们被堆放排列在书架上,打扫得一尘不染。   江眠饶有兴趣地挑眉,抬手拿起一本极其厚重的书,颠了颠:“晏明夏平常有那么喜欢看书吗?”   “他从来不看书,一次都没有看过。”诺亚诚实道。   “哦?”   江眠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   他翻开书页一看,发现这本书的纸张居然被挖空了大半,里面藏有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金黄液体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什么?”江眠谨慎地没有打开,而是转头问道。   “我不太清楚,殿下他其实不怎么愿意让我来书房,”诺亚似乎也感到有些诧异,但依然很配合地回道,“他说书房里有很多贵重物品,什么都不能乱动。”   江眠视线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厚重书册,眼神微冷。   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地方所有的纸质书籍里面,都可能存放着目的不可告人的毒药……或者与毒药作用类似的东西。   “这晏明夏看起来傻乎乎的,居然还有这样肮脏的爱好?” 第40章 虫族18   诺亚是一个很识时务的角色。   当他认识到晏明夏对自己没有用了, 他就会果断地选择抛弃,投奔敌方。   当他认识到江眠早已经看穿了自己,哪怕为了保命, 他也会显得格外坦诚。   “江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咬了咬唇, 举手表示自己的无害,“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现在就离开首都,再也不回来。”   “怎么说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黑心虫, ”江眠笑了笑, 不紧不慢翻看着那些厚重书册,将各种玻璃瓶上的小标签记在心里,“诺亚, 你的案底都被翻出来了,就算逃出首都也没有意义。”   诺亚动作一顿:“……是, 是吗?”   他才初来首都不久, 实在是没想到,江眠居然心思如此敏锐,早就查清了自己的底细……当然,也有可能是二皇子做的。   在他还没能彻底掌握晏明夏的一切、为他所用之前, 诺亚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既然你今天没有动我, ”诺亚叹了口气,似乎是要妥协, “江眠, 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唔, 继续和晏明夏甜甜蜜蜜?”   江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在书房随意拍了几张照片留证。   “好……但你想做的,应该不仅如此吧?”   “也对,如果你有这份能耐,不如帮我从晏明夏那里套出一些小秘密来,最好是有清晰的录音,”江眠若有所思道,“演得乖一点,可别让他发现你的狠辣心肠了。”   “套出什么秘密?”诺亚直接将最后那句话当作了夸奖,甚至隐隐露出饶有兴趣的兴奋表情。   江眠将书册放回原位,走出书房重新关紧了门。   然后他又踢了晏明夏一脚:“比如说,那场所谓的遇刺事件,其实是晏明夏自导自演……又或者,他明知道不是江家干的,却依然与雄虫协会一起隐瞒了真相。”   “……真的吗?还有这种事?”诺亚看都没看自己亲爱的雄主,语气诧异,而且这份诧异显得非常真实。   他似乎还没彻底走进晏明夏的心中,对此知道的细节不多。   “目前只是怀疑而已,这两种猜测都有可能,但距离真相应该八.九不离十,”江眠从口袋里拿出快速清洁剂,喷了晏明夏一身,“怎么样,做不做?”   诺亚捏着鼻子后退了半步:“江眠,你不会是真的想为江家洗白吧?我总觉得……你的立场并非是站在江家那边。”   “没用的好奇心,最好还是不要太强了。总而言之,你现在‘弃暗投明’,和我自己找到真相之后再来处理你,会产生两种完全不同的后果,”江眠说着笑了笑,“今天晏明夏大概会很难过吧?记得之后多安慰安慰他。如果你哭得惨一点,或许效果也会很不错。”   而诺亚听完江眠的话以后,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眨了眨眼直到自己蓄满泪水,才蹲下来将晏明夏轻轻摇醒。   演技瞬间上线,娇小亚雌脸上写满了浓浓的担心与恐惧。   晏明夏太要面子了,他明明浑身都疼,还不得不咬牙抱着诺亚安慰了半天。   随后他穿着洒满清洁剂的衣服去验伤,发现无论怎么检查,自己的身体都毫无问题……倒是精神力与心理检测纷纷给出了不稳定的警告。   房间里没有指纹,脚印被清理得干净,衣服上毫无痕迹,还有……还有那已经变成他心理阴影的高级治疗药剂!   晏明夏气得头疼,回想着江眠笑眯眯的威胁还忍不住哆嗦。他不死心地去找监控,发现今天走廊上根本没有出现过江眠的身影。   这要归功于系统优秀的视频剪辑功能,如今江眠手头宽裕了不少,氪金玩家的快乐就是如此,想要黑掉几个摄像头再轻松不过了。   “怎么可能,他究竟是虫是鬼?!”晏明夏越查越觉得背后发凉,又气又怕。   江眠没有直接把他弄死,或许都算是心地善良……   而看着晏明夏像无头苍蝇一样暴怒却束手无策,诺亚才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完了,晏明夏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如果有一天,虫帝决定明确地说出要立他为帝国太子,说不定第二天晏明夏就能死在房间里,而且谁都查不出来是江眠干的。   就算是为了自保,诺亚也只能按照江眠的话来行事。   诺亚并不知道,江眠在临走之前,还给这位憨憨的大皇子也贴了一个□□。   假如他把江眠这次真正的目的直接告诉晏明夏,那么他现在或许已经被抓进了帝国警署。   做事之前要留有多手准备,这是江眠跟晏行秋学来的。   *   当主角攻受在不同的困境中挣扎纠结之时,江眠已经美滋滋地和晏行秋撒娇去了。   他没有忘记拿之前说好的治疗药剂,拎着那家颇有名气的蒸汽蛋羹,几罐口味清爽的气泡酒,还有各种晏行秋爱吃的东西。   下午晏行秋身体舒服了些,态度也变得更加自然,不至于被江眠调笑一句就害羞得慌张躲起来。   他笑容柔和地温声道谢,却在吃蛋羹吃到一半时忽然放下勺子,不容置疑地拿走了江眠的那罐气泡酒,倒给自己。   “今天你只能喝那么多。”   “哦,”江眠乖乖听话,但嘴上还不情不愿道,“我只是想庆祝一下嘛。”   “庆祝什么?”晏行秋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江眠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凑到他身边打开光脑。   视频开始播放,茶几翻倒的巨响让晏行秋瞳孔微缩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变得神色如常。   没错,虽然让系统剪辑过所有的监控视频,但江眠其实还明目张胆地给自己录了像。   他甚至邀功一般带回来给晏行秋欣赏。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帅?”   看到江眠穿着黑色的坚硬军靴,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他大哥的屁股……晏行秋哭笑不得。   解气是挺解气的,但他也不禁感到有些担忧。   “去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晏行秋伸手环住江眠的腰,“带上卢克会更安全,还有监控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对江眠纵容到了极致。   这完全可以被当作无视帝国威严、在皇宫里袭击雄虫的恶□□件。但晏行秋毫不在乎,他只担心江眠暴露。   “雄主,不要小瞧我,”此时江眠已经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服,黏黏糊糊靠在他身侧,笑容甜美无害,“我可是很厉害的。”   而晏行秋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江眠,又看向视频中被狠狠揪起领子灌药的大哥,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如果当初我对你不好,你会不会也……”   闻言江眠微微挑眉,掰着手指数道:“智能颈环,特制锁链,□□,还有可以穿透骨翼的细链……雄主,你怕什么,哪个不能用来对付我?”   “别说了别说了,”晏行秋听得顾不上多想,收紧了胳膊心疼道,“我才不会这样。”   “对啊,我家雄主最好了,”江眠弯起眼睛,撒娇般软声说,“要亲亲。”   “……好。”晏行秋怔了片刻,垂眸轻轻吻上他柔软的唇。   江眠态度与行为的反差,其实让他很高兴。   可当这一吻毕,江眠又歪着脑袋道:“对了,还有那你地下室里那一整墙的枪也不错,可以轻松对我造成生命威胁……雄主,我好害怕哦。”   晏行秋动作微顿,揉了揉他的脑袋,偏过脸强行淡定道:“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谁说的,我都那么害怕了,你也不安慰一下我。”而江眠却不接他的茬,理直气壮地耍赖道,“晏行秋,我要哭了。”   说着说着,他琥珀般的漂亮眸子中居然真的覆了一层薄薄的雾。   “……好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晏行秋失笑道。   他不得不凑过去亲了江眠好几次,从湿漉漉的眼睫开始一路吻到侧颈为止,还把已经拿走的气泡酒又让给江眠喝了一小口,才终于让这位无事生非的祖宗满意。   真是有够手忙脚乱的。   但晏行秋刚才倏然绷紧的神经,也因此缓缓放松下来。   他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捏捏江眠的脸:“我认输了,问吧。”   “真的?”江眠特别假地吸了吸鼻子,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嗯。”   “所以雄主,你究竟为什么会藏着那么多枪呢?就算是为了防身,也不至于……”江眠抬眸盯着晏行秋的表情,“它们能为你带来什么?”   “……安全感。”   说完,晏行秋安静片刻,才继续鼓起勇气解释道:“就算是机器虫,也有背叛的可能性。只有绝对服从于我的武器,才能沉默而永恒地陪在我身边,让我感到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以前很爱它们,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在地下室进行冥想,直到你出现。”   “我出现了,然后呢?”江眠微微挑眉。   晏行秋抿了抿唇,垂眸道:“然后我就不敢了。”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江眠又靠近了一点,不依不饶:“为什么不敢?”   “我,我怕你觉得我有病……”晏行秋捂住了脸。   而江眠支起下巴,略微想象了一下晏行秋口中的冥想画面,不由得感叹道:“听起来,好像确实有一点变态。”   正当晏行秋即将露出失落的表情,江眠又笑眯眯道:“但是没关系,变态的雄主也很可爱,我才不会嫌弃你呢。无依无靠的时候,当然要利用武器来保护自己。可现在有我在了,我能保护你。”   “哪里,哪里可爱了……”晏行秋听得脸红又高兴,“其实我也想要保护你的。”   “你从最开始就在保护我了,不是吗?”   江眠一点点掰开他试图遮挡的手,亲了亲他热乎乎的侧脸。   “我做得还不够。”被这样亲上一口,晏行秋便彻底放弃了抵抗,红着耳尖小声道。   江眠弯起眼睛:“晏行秋,雄虫本来就应该被雌虫保护,你怎么偏偏想跟大家反着来?”   晏行秋被噎了一下,扭过头默默道:“可你也跟大家反着来啊。”   “那我们就是一对变态,行不行?”江眠看似是在开玩笑,但表情逐渐认真起来,“总之,不许想东想西自我怀疑,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要求。”   “好。”   被训了。晏行秋低声应着,心里却在泛暖。   紧接着江眠勾住他的指尖晃了晃。   十指轻轻交缠,而江眠没有一丝恶劣的意图,语气无比温柔:“晏行秋,我知道你一直在纵容我,让我可以尽情地做我自己。”   “嗯。”   “所以,你在我面前也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别的什么也不用担心,明白吗?”   “……嗯。”   江眠确实是认真的。   他会活得如此肆无忌惮,除去武力值的压制以外,更是源于他深知自己得到了偏爱。   但这从一开始就很不公平。   他不想让晏行秋如履薄冰。 第41章 虫族19(完)   晏行秋躲起来悄悄哭了一会儿。   准确地说, 是躲进了被子里。   江眠没有打扰他,等到他自己红着眼睛慢慢探出脑袋,才笑眯眯道:“要不要抱抱?”   “要。”晏行秋小声说。   于是江眠在床边坐下, 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   “江眠,谢谢你。”他有点不好意思, 却比之前坦然了许多。   江眠捏了一下他的耳尖:“谢什么, 你真是太惯着我了。”   而晏行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眸道:“我想去找虫帝,现在就把你的档案改过来。他会答应的。”   “雄主,别着急呀,为什么不能由你亲自来改呢?”   江眠不紧不慢地弯起眼睛, 意有所指。   闻言, 晏行秋安静片刻,再次确认道:“准备好了?”   “当然,晏明夏的问题很明显, 你已经赢定了。”江眠一脸得意。   “好,”晏行秋按了按依然湿漉漉的眼角, 露出微笑, “前几天巴恩斯还跟我抱怨过,理查德真的很不好相处。”   “不安定的棋子,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就足够了,其余都不重要, ”江眠勾起唇角, “这可是你告诉我的,狠心的二皇子。”   “嗯, 你说得没错。”   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江眠在积分商城里买过两个□□。   但其中一个已经被闲置了很长时间。   因为晏行秋愿意主动与他共享情报。   时机已到。   *   其实剧情走到现在, 想要让晏行秋成为虫帝的步骤,已经非常清晰。   揭露晏明夏的真实面目,让他积攒的声望彻底毁于一旦,最好是让全帝国都知道,他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行。   获得议会与军部支持,在有虫表示反对时拿出绝对的武力压制。   还有……当今虫帝的逝世。   相比起完成任务,江眠一直对晏行秋的事业线更为在意。毕竟他只要积分够用,能够交上房租,就算是任务做得不够完美也没关系。   也是正好,帮江家洗清冤情,可以被当成击败主角攻的关键一环。   而且江眠一直把握着剧本,他知道虫帝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算其他虫不敢直说,但是单从虫帝日渐衰老的面容,和他每天不断喝酒的习惯,也可以看出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就是老了,心态也在一点一点变得颓然。   据说虫帝曾经给晏明夏请过很多老师,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晏明夏总是没过几天就把他们都拒之门外。   放在以前,虫帝或许会把他拎着狠狠骂上一顿,可如今他就当没看见似的,连诺亚的存在也被他随手放任。   对虫帝而言,与其干涉这些事情,还不如让可可爱爱的双胞胎小崽子陪着自己,又或者听江眠乖巧又嚣张地喊他雄父。   因为很明显,他的两个雄虫皇子,早就已经不再将他当成雄父看待了。   正因如此,江眠的出现才引发了轻微的蝴蝶效应。相比晏明夏最近的胡闹,虫帝看晏行秋看得更顺眼了一些。   虽然虫帝只是稍稍下放了那么一点无关紧要的权力,可晏明夏必然会感到焦躁,逐渐失去耐心,变得不受控制。   经历过江眠的破门而入之后,更是如此。   晏明夏绝对吃不下这个亏。   他一定会想要报复。   而身为“贴心”雌君的诺亚,也转身就将一切细节都如实转告给了江眠。   *   “今天中午,不要碰那条烟熏海鱼。”   诺亚急匆匆地跑来告密,手里还不忘拿着其他资料。   其实此时江眠已经知道了晏明夏的意图,但依然微微挑眉:“怎么,他又下毒了?”   “说是毒药,其实也不算……”   诺亚的表情有些复杂,拿着密封的纸质文件犹豫片刻,自己主动拆开了封条,递给江眠。   江眠接过来扫了一眼,文件开头就用白纸黑字写着《兔狼异兽血的作用记录与分析报告》。其中还有晏明夏自己的笔迹。   他弯了弯唇,难得耐心地一点点翻看下去,终于可以确认,这和理查德贡献的检测报告表述一致。   “谢谢,接下来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   晏明夏在今天就会彻底露馅。   而诺亚叹了口气:“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会对我怎么样?”   江眠耸耸肩:“二选一,继续陪着你的殿下接受软禁,或者回你的垃圾星坐几年牢吧?至少我能保住你的命。”   “江眠!你明明知道我……”诺亚有些着急。   “所以你更愿意现在就去死吗?”江眠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让诺亚顿在原地。   他可不在乎诺亚拼命向上爬的野心。   在理查德和巴恩斯的配合之下,他们早就从尸体的残留中检测到了异常物质。   消化不完全、也没有被烈焰燃尽的异兽血结晶。   原先那个被指控谋害晏明夏的江家雌虫,在攻击晏明夏之前,似乎食用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异兽血。这种异兽血对雄虫无害,却能强行诱发雌虫产生精神力暴动,失去理智,从而具有无差别的暴力攻击性。   在防守严密的皇子身边,能够轻易拿到这种异兽血,并且不着痕迹地放入食物之中……只有晏明夏自己可以做到。   所以早在午餐时间到来之前,江眠就将针孔摄像头按在了一个机器虫的脑袋上,看着它依照程序走入厨房。   而且他还早就打开了直播功能,标题很烂俗地写着“惊天丑闻大揭露”。   机器虫直播着晏明夏的一举一动。   全帝国都看见了他将小瓶子藏在袖口,倒出些许黑红色的液体,而这种颜色恰好能与浇在烟熏鱼肉之上的酱汁完美融合。   随后江眠就主动掀了桌子。   他切开鱼肉闻了闻,抬眼看向虫帝,冷不丁问道:“雄父,兔狼异兽的血有毒吗?”   “当啷——!”   晏明夏手上的刀叉滑落,原本隐隐带着得意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哦?”虫帝皱起眉看了晏明夏一眼,才回头认真道,“雌虫可不能乱吃这种东西,会出大乱子的。”   “大乱子……就像刺杀大皇子的那只雌虫一样吗?又或者是,准备吃下这块鱼肉的我?”江眠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晏行秋已经搂住了江眠的腰,语气悲伤而暗含愤慨:“雄父,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故意害我未来的雌君!”   “……晏行秋,你在放什么屁!”晏明夏猛地站起来。   “闭嘴!”   可虫帝却没有帮他说话,而是倏然砸碎了手中的酒杯。   直到四周一片寂静,虫帝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坐立不安的雌君,才面色黑沉道:“桌上的东西全部送去检测,在结果出来之前,都给我坐好了。”   “是。”晏行秋敛眸说着,安抚般揉了揉江眠的脑袋,让他乖巧地靠在了自己肩头。   而此时此刻,直播的观看数量已经增长到了上千万。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烟熏鱼肉的酱汁里,确实有着能够诱发雌虫精神力暴动的异兽血。而偏偏,江眠最近特别爱吃这种剔了刺骨的鱼肉。   再次主动对晏明夏提出质疑、向虫帝呈上江家案件报告疑点的,也是晏行秋。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对江眠一见钟情,想要帮他调查江家究竟为何会犯下这样恶劣的罪行……所以才会一步一步发现可疑之处,冒着风险违规检测了犯罪者的骨灰残留物,却害江眠遭到晏明夏的打击报复。   而此时,虫帝已经得知了江眠胆大包天的直播。   他没有阻止,而是狠狠皱起眉头,将手杖扔在了晏明夏的身上,按紧了心口。   “说!让全帝国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原来虫帝也没想到,晏明夏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嘀——[为江家洗清刺杀帝国大皇子的冤案],任务成功。任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950000。是否需要继续停留?剩余时间:六天零十六小时,倒计时开始……】   “停留。”   江眠不动声色回答完后,扭头抱住了晏行秋的胳膊。   在濒临崩溃的晏明夏与直播摄像头面前,他委屈地扬起侧脸,讨要到了一个温柔的亲亲。   *   实际上,晏明夏也不算是自导自演了被刺杀的案件。   皇室对毒药的敏锐度众所周知,可晏明夏一直藏着这样无法见光的爱好。其实从晏行秋小时候那次“食物中毒”开始,晏明夏的恶意就已经昭然若揭。   他对于测试各类毒物的效果有着莫名的恶劣兴趣,喜欢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虫来帮他试毒,欣赏他们在痛苦中挣扎的姿态,再“大发慈悲”送他们去见医生。   而偏偏误食了兔狼异兽血的倒霉蛋来自江家,随后发生了晏明夏无法控制的意外。   被迫陷入精神力暴动,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试图攻击晏明夏,却被防守机器虫瞬间击杀。   简简单单,仅此而已,却引发了整个帝国的震动。   晏明夏当然不会如实说出情况。   毕竟原本江家和晏明夏的关系并不差,他怕自己被江家所记恨,还不如抢先倒打一耙。而且即便他身为皇子,担上了毒杀无辜者的罪名……就算不会遭受危及性命的惩罚,晏明夏未来继位的机会也会渺茫许多。   无论再怎么憨憨,晏明夏也是知道要毁尸灭迹的。引发精神力暴动的食物被倒进了垃圾桶,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晏明夏动粗的痕迹,只有一段江家雌虫忽然暴起袭击的录像。   因为最开始就想要欲盖弥彰,晏明夏便也任由这件事发酵下去,装病不再出声,从而让整个帝国都掀起波涛。   而袭击者连解剖都没有进行过,就被安上了蓄意刺杀的罪名,尸体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直到巴恩斯负责派虫偷出骨灰,而理查德提供了足够精密的检测仪器。   晏明夏利用谎言和一条无辜的生命,试图获得更多帝国民众的支持与声望。   即便他无意中揭露了帝国权贵暗藏在光鲜底下的污浊事迹,但这也绝对不是正确的做法,从来都不是。   以前晏明夏运气很好,平常行事恶劣一些也不会全部传到虫帝耳朵里。毕竟他的性格摆在那里,做事不太过脑子,喜怒分明到极致,更利于控制……所以虫帝本来也觉得,他跳不离自己的手掌心。   但就因为这件事,虫帝被彻底气出了心病,很严重。   日新月异的高科技与逐年进步的医疗水平,可以治愈一切外伤,却无法拯救雄虫脆弱易碎的心。   这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他长时间卧床不醒,少数清醒的时间,都在重重咳嗽着要喝酒,抑或是找晏行秋问话。   因为晏明夏顶不住压力后坦白了一切,虫帝的雌君已经不再拥有任何夺回场面的优势,甚至也由于涉嫌包庇而接受着严密的调查。   晏行秋堂而皇之地针对晏明夏展开了搜索,向全帝国公开了他藏在书房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毒物。随后,哪怕是为了做做样子,他也会将所有细节都一字不漏地报告给自己亲爱的雄父。   虫帝病得更重了。   他睁开眼,看向与他长得最为相似的孩子。   金发蓝眼,样貌俊美,笑容温和。   一如既往。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晏行秋那万年不改的温柔微笑,反倒显得更为真诚……却满含恶意。   蔚蓝如海的清澈瞳眸里,倒映着虫帝苍老病重的面容。   虫帝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他就这样盯着晏行秋微微弯起的优美唇线,心跳逐渐停止。   表情说不上安详,反倒有着若隐若现的悔意。   他的死亡时间,比原文提前了两个月。   晏行秋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些许不知真假的忧伤。   等到医生宣布虫帝的逝世时间,他才安静地躬身行礼,随后毫不留念地走出了病房大门。   接下来要做什么?晏行秋整理了一下袖口,唇角微弯。   控制住晏明夏,以及他雌父背后的家族……再简单不过了。   毕竟晏明夏此时已经名声早已一落千丈,就连被团团围住控制软禁,也无法反抗。   因为如今的诺亚,并没有劝他提升护卫的武器装备,拉拢军部长官,或是偷偷招揽更多势力。单纯只是掌控着雄虫协会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数量占据优势的,永远都会是雌虫。   帝国群众的愤怒声讨早已让他陷入绝望。   当他利用江家的案件疯狂博取同情,可又让全世界都得知这一切都是谎言时……曾经的关切有多深,如今大家恨得就有多深。   剩下的就好办了很多。   晏行秋的亲卫早已被悄悄武装到了极限,再加上军部与林中校家中的协助,足以应付。   他还有埋伏于首都之外的势力,以及提前偷了一台机甲出来到处晃悠的江眠。   说是偷也不至于,江眠还提前跟林中校报备过,今天首都或许会遭遇袭击。   因为理查德为他送来了装备,然后还当着全帝国的面,演了一场戏。   试图在“帝国至暗时刻”偷袭首都的长河星盗团,被二皇子率领着第三军团摧枯拉朽般击败,落荒而逃……大家都能看见,江眠驾驶着机甲潇洒恣意地穿行于首都上方,像是守护着帝国的明日之星。   起初也并非无虫质疑,但当时莫名其妙让江眠去军部上班的……本来就是虫帝。   这个原先保密的消息一被报道出来,再加上第三军团新兵对他的尊崇态度,江眠直接被谣传成了帝国的底牌战力之一。他只是依照虫帝的吩咐,跟在晏行秋身边隐藏实力而已。   至少现在,没有虫还会将原主当成一个残疾的废物。   当然了,驾驶完机甲的那天晚上,江眠还可怜兮兮地缩在晏行秋怀里求安慰。   “雄主,我好累。”他软绵绵地抱怨着。   他连指尖都不想动弹,完全看不出白天的肆无忌惮。   而晏行秋从头到尾红着脸,被江眠支使着做这做那。比如要喂他零食,要亲亲手腕,要帮他脱光衣服,要把他抱进浴室……   等到脑袋都快要变成一片浆糊了,晏行秋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要问些什么。   他回忆起江眠强调过的话,犹豫片刻:“江眠,你是什么时候学过驾驶机甲的?”   “咦,你终于问出来啦?不错不错,”江眠满意地弯起眼睛,靠在浴缸边缘漫不经心道,“几百年前吧。”   晏行秋:“……”   “真的,”江眠突然委委屈屈,“雄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   “我懂了,你就是不信我。你不爱我了。”   “不是,那个……”晏行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   最终晏行秋还是相信了。   因为原本还在抱怨着好累的江眠,忽然将他也拉进了浴缸里。   甚至气鼓鼓地掐着他的腰威胁,如果不信,今晚就不给他出去。   “江眠,你,你好过分……”   他才是委屈到想哭,这究竟算什么无妄之灾!   但随后,晏行秋想说的所有话,都被彻底淹没在了泣音里。   真是美好的一天。   *   登基大典表面上看似仓促,其实准备得并不勉强,甚至可以说相当充分。   因为自从虫帝染上银丝,背地里,随从与官员们就已经开始着手为新一任的虫帝安排这些关键事宜。   晏行秋的民众支持率原本就高,更何况是在武力值的加成之下呢?   军部中立派的支持在这个风口浪尖更是独具作用。   这也是一场会对全帝国公开放送的直播。   晏行秋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几年。   但这是他第一次有资格,穿着装饰厚重的尊贵礼服,手握象征权力的纯金手杖,名正言顺地于皇位上端坐,挺直腰背,戴上镶嵌了血红钻石的金色皇冠。   相比起闭眼品味得偿所愿的快意,晏行秋还有更为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他侧过身,伸手牵住站立在皇座侧面的江眠,让他也一起坐了下来。   当帝国的大街小巷齐齐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晏行秋低下头,小心翼翼吻上了江眠的唇。   【嘀——即将脱离小世界,倒计时10,9,8……】   “你是我的雌君。”   他看着江眠含笑的眸子,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   江眠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略显突兀刺目的纯白墙壁,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他唇角还挂着的淡淡笑意逐渐拉平。   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江眠没有片刻犹豫,径直向服务大厅走去。   他用自己的权限抽调出如今可以查看的任务者名单。   “这个不是,唔,这个也不是……”   江眠就知道,不会有他想象得那么顺利。   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去找组长帮忙查一查了。可电话播过去时,却依然只有冷冰冰的提示音。   不在服务器,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   江眠难得地有些焦躁。   “怎么可能……组长组长,你在家吗?”   没有回应。   他是真的感到无奈了,仔细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可头绪不多,他唯一能想到的巧合就是……这两次他做完任务,组长都不在家。   江眠晃荡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在组长家的客厅坐下,打开他桌上的朗姆酒,倒出小半杯。   习惯成自然,就像以前那样。   但这次入口之前,他下意识闻了闻。   “……嗯?”   江眠动作一顿,微微挑眉,不禁感叹于自己居然开始乱想这种几乎毫无可能的事情。   他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一张纸给组长留了言。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哦,我会超级超级生气的——眠眠。”   快穿局境内的夜色渐深,江眠却毫无睡意。   他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走吧系统,下个任务。”   【嘀——恭喜您连续两次任务完成度达到100%,成就奖励发放成功。下一个世界为:度假世界古代版,任务失败无惩罚,任务完成将获得双倍积分奖励,您可随时选择退出。请问是否立刻进入?】   “等等,还有这种好事?赶紧赶紧!”   江眠这才稍稍提起了一丝兴趣。   【嘀——正在进入小世界,倒计时3,2,1……】   *   当江眠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遮住了头的红布。   衣服很重,脑袋也沉甸甸的,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丁零当啷的轻响。   他分明坐在床边,却依然感觉很不舒服。   江眠思考片刻,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刚刚嫁了人,正准备洞房花烛……   “这算什么度假世界?”   他脑中酒意未散,便懒洋洋地坐在原地,可十分钟过去了,居然还是一直没人理会。   原本江眠想等着那位不知名的夫君前来掀开盖头,可他逐渐意识到,周围堪称万籁俱寂鸦雀无声,余光外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就连屋外也没有传来丝毫声响,一片沉默。   江眠不耐烦了,干脆自己掀开盖头。   这是一个装点喜庆的华贵寝殿,主人的身份显然贵不可言。   他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发现寝殿里果然空无一人,只有透过门帘,才隐约能看见远处偶尔快步走过的侍女太监。   合卺酒没有被动过,装着谜之软膏的木盒藏在枕头后面,大红床单边角绣着蟒纹,被褥下的花生红枣铺了一片……一切都准备得非常齐全,就是缺了本该要跟他洞房的另一位主角。   “系统,讲讲剧情。”江眠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嘀——您本次的任务为:扮演太子妃江眠,打败镇国大将军家的庶哥儿,勇夺爱情。简要剧情如下……】   可听完剧情,江眠都快气得笑出了声。   “这究竟算什么度假世界?”   原书居然是一本追妻火葬场。   主角攻与自己幼年的白月光两情相悦,可身为太子,他无法随意求娶一个妾室生养的哥儿,所以从未将自己的爱慕诉诸于口。于是他选择接受父皇指婚,娶了江眠——江丞相家的娇贵嫡哥儿。   接下来事情就很简单了,主角攻在白月光失望远走之时,才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渣攻行为。   他从未在意过被硬塞过来的太子妃,从头到尾都在苦苦倒追自己的白月光,追了一整本文,终于在结局追回了心中所爱,结局幸福美满。   而大婚之夜,正是白月光遁走,主角攻彻底想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天。   现在,他正坐在偏殿的凉亭里喝酒望月……怕是心中烦闷忧郁得不行。   江眠扔下绣着金丝的红盖头,一脚踢翻了小桌边的合卺酒。   他拿起小镜子,看着自己眼角鲜红欲滴的漂亮红痣,揉了揉手腕,笑容逐渐变得灿烂而明媚。   “姓晏的,你死定了。” 第42章 古代1   “结婚第一天就把我扔在婚房里不管……这个仇我能记几辈子。”   江眠想着, 又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他难得瞧见自己精心化妆的模样。螺子黛描眉,抹了上好的面脂与香粉,脸蛋滑嫩而绯红, 唇色娇艳。   就是一位被娇养长大,漂漂亮亮嫁来东宫的矜贵小哥儿。   但那又能如何?   他老婆现在说不定心里还惦念着白月光呢。   江眠抬手取下了脑袋上沉重华贵的金簪耳坠, 冷着脸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听到动静的宫女太监都吓得魂飞魄散, 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又不敢上前真的阻拦。   说实话,江眠以前虽然喜欢在嘴上吃些飞醋,故意借题发挥,但这一次, 他是真的不爽了。   特别不爽。   “太, 太子妃,您千万息怒啊,奴婢给您泡了一壶清心茶……”   “殿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您再等等……”   他无视了所有的劝阻。   似乎是因为江丞相重权在握,即便今夜遭到太子冷遇, 东宫里的侍从对他也极为小心恭敬。   因为谁也不敢得罪江家, 他这个嫡哥儿举止娇蛮些又有何妨……话虽如此,但江眠心知肚明,这样的好景不长。   等到剧情末期,江家远亲欺男霸女害出人命的事情闹到了京城, 皇帝震怒, 下令让太子负责严查,顺藤摸瓜居然发现了巫蛊之术的痕迹——这是在古代世界除了谋反以外, 普通人能犯下的最大忌讳。   实际上, 连这个所谓的“远亲”是否真实也尚不可说, 但江丞相不得不引咎辞官还乡,京城再无江家的立足之地。   或许把江家哥儿指给太子,本就是因为当今皇帝想在主角攻继位之前,给他找一块立威锻炼用的磨刀石。   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江眠成为太子妃以后,江家的倾覆几乎必然会发生。未来君后的母家,绝不可能掌握纵横朝廷的庞大势力。   毕竟古往今来,外戚干政之祸患历历在目。   但以后再娶的侧妃意义就不一样了。   主角攻的白月光,镇国大将军的庶哥儿,反而能成为太子稳固根基的支柱。   “真是的,在度假世界里我也要扮演炮灰角色,他却当上了幸福美满的主角攻?好过分。”   江眠揽起衣袍跨出外厅,朝着原文中时常出现的月桥走去。   东宫坐落于紫禁城内,整体构造也如同小型皇宫的缩影一般,配置齐全。庭院花园凉亭,小桥流水望月,应有尽有。   跨过月桥,江眠终于清晰看见了主角攻的身影。   夏国太子,晏清昀。   这名字听起来多么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惜,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攻。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原剧情里的他本该是在心情郁结喝闷酒,而现在,晏清昀居然在不紧不慢地泡着茶,大理石桌上摆了半局残棋。   如今时节约莫是秋冬交际,白玉瓷杯之上盘旋着淡淡雾气。   可晏清昀只穿着稍显单薄的婚服,甚至没有带上一个暖手用的小炉。   那是一身几乎与夜色相融的玄红蟒袍,绣纹繁复华丽,衬得他愈发神秘而贵不可言。他眉如墨画,黑眸深邃而冷淡,薄唇微抿,修长指尖捻着冰凉棋子,似在沉吟。   身后还立着一名看不见脸的黑衣护卫。   看到江眠走近,护卫下意识站出来挡在了晏清昀身前。   见状江眠微微挑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轻声道:“太子。”   他毫无要对晏清昀行礼的意思,盖头也早就不知所踪,乌黑长发随意披散而下,那身样式华美的玄红婚服也不再齐整。   一点儿太子妃的样子也没有。   晏清昀听见动静,皱了皱眉:“太子妃?”   他抬眸望去,凉亭阴影让月光尚且照不清晰,只能看见江眠随风轻摆的发丝和纤细的身影。   直至宫女打着小巧灯笼快步跟来。   本该显得喜庆的微妙火光,蓦然映出了他眼尾那点勾人的鲜红泪痣,唇角弧度似笑非笑,有着如同妖物般惊艳至极的美貌。   如同妖物。   这是晏清昀对江眠的第一印象。   棋子顷刻间从指尖滑落,他就像被摄走了心魄一般,原本烦乱的思绪消失无踪……只剩下心口阵阵收紧,仿佛被猛地扼住了喉咙。   但很快,这个印象就会被彻底击毁。   因为江眠撩起衣摆踏上凉亭,安静片刻,直接打翻了他的茶杯。碎玉散落,在寂静的庭院里恍若巨响。   宫女忍不住掩唇轻呼,而险些拔刀的暗卫被晏清昀抬手制住。   而这位看似深不可测的太子,只是瞥了眼自己被茶水烫得微红的指尖,眸里闪过淡淡讶异。   他想握住江眠的手,却被轻轻甩开。   “生气了?”   “嗯。”   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怕是都哄不好了。   “是孤的错,”晏清昀站起身,随意理了理衣袍,主动揽过江眠的腰,“但太子妃,看来你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得。”   江眠顿了一下。这话这动作,怎么都显得越来越渣攻了。   虽然是在东宫之内,可这庭院也不算私密角落,耳朵清明的下人或许都能听见一言半语。   身为太子,晏清昀居然敢行事如此肆意吗?   他没有挣脱怀抱,而是抬眼冷冷地问:“那你还要不要洞房了?”   真要比起行事肆意的程度,晏清昀与他江眠还是差得太远。   “要。”   江眠听见晏清昀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随后,他就被晏清昀拦腰抱起,大步朝寝殿走去。   鼻尖传来清雅的熏香气息。江眠略显意外地眨了眨眼,扭头盯着太子那纹有尊贵金蟒的衣襟,思考半晌,脸色忽然变黑了一瞬。   他怎么觉得,老婆现在好像只是对自己见色起意了而已……   分明之前还心怀白月光,现在却可以抱着刚刚看上眼的漂亮哥儿去洞房,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好过分。   人面兽心,表里不一,衣冠禽兽……   回到寝殿,晏清昀将江眠轻轻放在床边,转头看向洒落一地的合卺酒,以及那块沾了灰和几枚鞋印的红盖头,居然还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太子妃,你怎么把饺子也打翻了。”   “那又如何?”   江眠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今日大婚,你应是从早到晚滴水未进吧,”晏清昀挑起江眠的下巴,垂眸仔细打量着他,“孤怕你饿着。”   “不饿。”   反正那盘饺子也是生的。   “不如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行了太子殿下,不是要洞房吗?快点。”江眠听得愈发烦躁,干脆自己上手解起了衣服。   晏清昀欣然应允,却不忘继续补充:“以前孤可从未听说,江家哥儿竟有这样大的脾气。”   “我也从未听说,大婚之夜,堂堂夏国的太子妃险些要独守空房。”   江眠已经懒得和他掰扯,胡乱解完外袍里衣,又抬手扯开了晏清昀腰间那条玉带。   晏清昀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顺着江眠的力道靠了过来,天生显得冷淡的眼眸早已浮现笑意:“轻些,明日一早,咱们还要去给父皇母后敬茶。”   “是吗?”   感受着晏清昀扫过自己白皙锁骨的视线,江眠终于弯唇笑了起来,将他按倒在床上。   “太子,若是房梁上还有暗卫,你最好让他们都滚出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晏清昀,笑容中的恶意昭然若揭,“还有,自己把里衣脱了。”   “……哦?遵命。”   晏清昀只当是江眠喜欢占据主动,便干脆迁就着应道。他下意识没有继续惹江眠生气,乖乖抬手解了衣襟,肌肉紧实漂亮的胸膛与腹部逐渐袒露。   但接下来的发展,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眠从玉枕头后面拿出那盒软膏,用细白指尖舀了些许,似笑非笑地捻了又捻。   或许,太子妃的性格,比他想象得还要奇怪……晏清昀心中骤然闪过警兆,随后便听见江眠弯唇说道:“行了,给我翻过去趴着。”   “……嗯?”   “今夜我不想看见您的脸,还请见谅。”   见晏清昀没有动,江眠直接帮他摆好了姿势,不曾给他留下任何抗拒的余地。   “等等,江眠……”晏清昀呼吸一窒。   “原来您记得臣的名字?臣还以为,这太子妃无论是谁来做都毫无所谓呢,”江眠唇角一直弯着好看的弧度,眼神却晦暗不明,声音逐渐变冷,“晏清昀,我真的很生气。”   “……唔!”   “闭嘴。”   *   晏清昀犯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   他很清楚,今晚房梁顶上真的没有守着暗卫,门窗也被关得严实。   谁也不会知道真相。   洞房花烛夜,发出再多的异动都情有可原。   他被毫不留情地堵上了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手腕也被自己的那条玉带牢牢反捆在背后。   江眠按住了他颤抖的腰,狠狠捏紧他的后颈,还在他耳边轻笑着说:“如果你的手松开了,我就把你弄死。”   晏清昀敢发誓,在那个瞬间,江眠是真的语含杀意。   疼痛,愤怒,恐惧,不敢置信……直击脊髓的寒意与异样感交替席卷。他只能任人宰割,无力地发抖。   当然江眠知道,同为任务者,他老婆在现实中是绝对死不掉的。   只是会很疼而已。   疼就对了。   度假世界的优点就是这个吗?可以随心所欲地乱玩下去,剧情彻底崩塌了再毫无成本地退出就行……总有一种被提前安排好的错觉。   江眠弯着眼睛,不再多想,垂眸欣赏着晏清昀此刻的模样。   腰腹有明显的锻炼痕迹,手感滑而紧实,后背线条流畅漂亮,虽然止不住地轻轻颤着,却很耐折腾。   不,是非常耐折腾。   至少可以让江眠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意,也不会将他给轻易弄坏了。   这样想着,江眠俯身吻上他的侧脸。   湿漉漉的。   “哭了?好可怜。”   话音刚落,掌下的身体传来一阵战栗。   *   当夜色渐深,晏清昀早已人事不省。   而江眠心情舒畅了不少,眯眼打了个哈欠。   他披着袍子赶走在殿外守着的小太监,亲自抱着晏清昀走进早已准备好热水的浴池里。   “行吧,到头来还得让我照顾你。”   江眠耐心帮他清理干净,随后懒洋洋把玩着池中飘荡的红色花瓣,眼看水波浮动,忽然愣了愣。   不知为何,眼尾的红痣看起来更为明艳摄人了,在水面上映得极其清晰。   原来之前那柄浑浊铜镜,无法照出他万分之一的美丽……晏清昀之前绝对就是见色起意!   仔细想想,江眠依然觉得非常生气。   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被气成这样,眨眼间,他身上竟然出现了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江眠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出了一条毛绒绒的巨大红尾巴。   蓬松好摸,垂下来几乎能够盖住双腿,还可以凭着自己的意念摇摆。   他呆滞了片刻,闭上眼睛试着控制,这莫名其妙的尾巴再次消失无影。   “什么意思,我居然还有一层修道未成的男狐狸精身份吗?系统你在玩我吧,这算什么,这也能叫度假世界?!”   江眠满脸震撼地控诉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在最开始就已经把系统彻底屏蔽了。就连给晏清昀洗澡时也没放出来。   毕竟无论老婆做了什么坏事,江眠都可以自己想办法欺负回去。但是区区系统,一眼都不许多看。   不过这条尾巴……似乎可以解释很多事,尤其是原书里不算完整的世界观。   比如为什么晏清昀居然出乎意料地耐折腾。   比如为什么原文中的太子妃备受冷落却毫无怨言。   难不成这位江家哥儿,其实是只结草衔环来找太子报恩的狐狸精?   以及后文中所提及的巫蛊之术……或许还真有其事。   “停,停停停。我是来度假的。”江眠摇了摇头。   狐狸尾巴什么的,还是暂且瞒着吧。   原主结草衔环,关他江眠什么事!   终于调整好心态后,江眠重新抱着晏清昀回到寝殿。   理论上,太子妃应该有自己的寝宫,平常也会和太子分开居住。   但是如果晏清昀敢……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江眠气鼓鼓地帮他盖好被子,又在自己的玉枕头上多垫了两层柔软枕巾。   多余的事,等到明天再继续好好掰扯。   “讨厌,枕头好硬……”   *   第二天一早。   晏清昀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昨晚险些就要将他杀死的江家哥儿,此刻居然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露出半张安静的睡颜。   昨晚,难道是梦吗?   晏清昀闭了闭眼,低低喘了口气,想要暂且先起身,却被前所未有的疼痛重新按回了床榻之上。   疼到不可理喻。   比起习武初期的痛苦也好,幼年犯错后被父皇拿着棍子打也罢,都要疼上数倍。   晏清昀自认他练功是足够认真刻苦的,同辈人中难出其右,但却在这个看似娇弱的漂亮哥儿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甚至……被迫雌伏。   这不是梦,是令人战栗的现实。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眼前的江眠,绝非是江丞相家的那个柔弱哥儿。   但既然江眠没有真的把他弄死,那就是还有余地商量……   晏清昀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被弄疯了。   也可能,是被此刻莫名的温馨气氛冲昏了头脑。   他居然没想着立刻逃跑,而是忍着疼痛鼓起勇气,摇了摇江眠的肩膀,小声道:“太子妃,孤问你,你究竟是不是妖怪?”   “……嗯?”   江眠没听清楚,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昨晚熬了大半夜,现在还完全没到他该睡醒的时间。   于是江眠下意识抱住晏清昀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闭着眼软声抱怨:“再睡会儿嘛,好困。”   晏清昀动作一顿。   “殿下,敬茶的时辰……”   “嘘,出去。”   小太监屏住呼吸安静退下了,还不忘跟旁边的宫女感叹,太子妃果然不一般,居然能用这种胡闹的方式夺回恩宠。   “看来,那位云哥儿和咱们家殿下有缘无份……”   “去去去,说什么呢!都不要脑袋了?”   *   晏清昀陪着江眠躺了许久,脑海中的回忆却开始反复浮现,让他心乱如麻。   果然,他还是无法接受昨晚的经历,一想到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晏清昀早已习惯了无时无刻都要保持冷静,他现在只能逼着自己暂且忘记那一切。   他悄悄运了运内力,咬着牙坐起来想要更衣,发现自己的里衣被穿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很显然,是睡梦正酣的那位主子做的好事。   “怎会如此?就算是妖怪,在大婚之前,也该有人教过他这些才是,还有江丞相家……”晏清昀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千万不能再惹江眠生气。   似乎是更衣时的声响太大,即便晏清昀努力放轻手脚,江眠还是被吵醒了。   那张漂亮脸蛋上柔软无害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盯着晏清昀,重新板起了脸。   晏清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觉得不对,又小心地靠近了一点。   “还生气吗?”晏清昀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生气。”   晏清昀心里一沉,沉默着坐在床边,抬手帮江眠一点点系好松散的衣襟。   而江眠只是继续盯着他看,没有表露丝毫抗拒之意。   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问:“无论孤做错了何事,昨夜你已经那样……还不够吗?”   闻言,江眠终于垂眸笑了笑,意有所指:“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心态非同常人。”   “……嗯。”   晏清昀也忍不住跟着苦笑。   分明被强迫着雌伏于人下,第二日他却又是帮忙更衣,又是小心地哄……腰侧还传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疼痛。   他此刻或许是真的疯了。   “怎么,您认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江眠打断了他的思绪。   “……昨夜都是孤的错,以后不会了。”   晏清昀小心地作出保证,可话语中没有透露出任何多余的信息。   尤其是,他究竟为何要在大婚之夜抛下江眠不顾,独自坐在凉亭中下棋。   所以江眠也没有如他的意,抬手抚过他颈侧的刺目红痕,慢条斯理道:“那您亲爱的云哥儿呢,他又该如何?” 第43章 古代2   冰凉指尖触碰侧颈, 让昨夜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回涌,晏清昀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缓了片刻。   “……亲爱的云哥儿, 是何意?”   他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明白江眠在问什么。   而江眠盯着他轻轻滚动的喉结,淡声道:“沈鹤云, 镇国大将军的庶哥儿。你不就是心心念念着想要娶他么。”   晏清昀怔了一下:“孤从未这样想过。”   “那昨夜你在外头做什么?”江眠挑眉。   “太子妃,后宫不得干政, ”晏清昀沉默半晌, “未来你或许还要掌管六宫,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之人记在心头。祸从口出,许多事情最好不要随意深究。”   “嗯?”江眠顿了顿, 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 抬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后宫?让我管你的后宫?”   “咳……孤的意思是, 你, 你会是孤的皇后……”晏清昀几乎说不出话, 断断续续地解释了半天,却根本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究竟是因为濒临死亡的恐惧, 还是因为江眠弯起来的漂亮眸子, 才会让他呼吸粗重,险些忘了思考?晏清昀忍不住想。   “然后呢, 你还要娶大将军的哥儿,娶胡尚书家的哥儿,娶李詹事家的哥儿,我整日费心费力地协调关系, 而你拍拍屁股去上朝就行?”   细白冰凉的手指越缩越紧。   眼前逐渐发黑, 晏清昀连忙用了些力气, 一点点掰开他的指尖:“不,不是,咳咳……”   原来这次,江眠给了他挣扎的余地。   恍然间重获自由,他偏过头喘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松开江眠的手。   被他抓在掌中的白皙手腕是如此纤细孱弱,仿佛只需轻轻一折,就会应声而断。   这一切都如梦似幻。   “那以后,无论是谁你都不再娶了?”江眠忽然软下声音,挠了挠他的掌心。   晏清昀心口一紧。   “嗯,孤不娶了。”他想也不想地应道,嗓音沙哑。   若是在这时敢多答错一句,他或许真的会即刻没命。   这要求分明无理至极,他却不知为何有些高兴。晏清昀闭了闭眼,正想再多哄哄这位脾气差极了的主子,但江眠没有给他机会。   他看着江眠拿出一盒陪嫁时带来的妆粉,亲手帮自己抹在了那布满红印的脖颈之上,动作轻柔而仔细,连最微末之处的痕迹也被彻底覆盖。   也对,今日要去敬茶,可不能在父皇面前失了礼仪。   晏清昀没想到江眠还会注意这一茬,靠在床头由着他摆弄,低声道:“多谢。”   “……我还在生气。”   “好,都是孤的错。”晏清昀说着,居然还笑了笑。   结果到头来,江眠还是没能问出什么关键信息。   之前在床上是一回事,但现在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了。   江眠很清楚,晏清昀如今看似神态自若,但实际上多走一步都会浑身难受。   真厉害,都这样了还能不动声色。   怪不得人家能稳坐太子之位呢。   不过,来日方长。   *   其实依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哥儿地位一直都稍低于女子,即便在寻常百姓家中,哥儿也很难成为正室,更不用提皇家婚嫁。   但晏清昀胆子非常大。   他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就跟皇帝声明自己喜欢哥儿,以后也只想要娶哥儿为妃,硬生生闹了十天半个月,弄得皇宫里天翻地覆。   偏偏晏清昀是嫡生的皇长子,自小就聪慧过人受尽宠爱,这太子之位稳如磐石。百般无奈之下,皇帝便也答应了他。   这么一想,说不定晏清昀从小就对那些入宫伴读的漂亮哥儿见色起意……江眠稍稍平息的怒意又蹿了起来。   他们正在前去敬茶的路上,江眠顶着叮当作响的繁重头饰,越来越不爽,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晏清昀的腰。   晏清昀果然浑身一僵。   但他似乎是误以为江眠紧张了,还主动拉起江眠的手,轻声安抚:“待会,你只需要照常行礼便好,装得疲惫一些,之后安静坐着就行。若是有什么应付不了,就悄悄地扯孤的袖子。”   江眠将手抽回来,鼓起脸:“登徒子。”   晏清昀:“……”   好可爱,但他不敢说。   来到养心殿内,江眠倒是乖巧了许多,板板正正地低着头行礼敬茶,全然没有出现晏清昀所担心的各种意外情况。   倒是当宫中嬷嬷捧着落红的床单,献给皇后观看时……晏清昀难得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江眠昨夜似乎还帮他上了药。   至少父皇母后都不会知道,落红的究竟是谁。   得到落座的准许,江眠才抬起头,看向首座上带着笑意的二人。   皇帝已经鬓角发白,面容苍老却不失硬挺,比上一个世界的那位看起来正派许多。   而皇后姓柳,是位温柔端庄的女子,轻声细语地嘱咐江眠要恭敬孝顺,知行懂礼,尽心侍奉太子,听起来都像是惯例的套话。   等江眠应声,皇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清昀性子顽劣,若是以后他欺负你,来找母后帮你做主。”   “多谢母后。”江眠也没有推辞,反而直接一脸乖巧地答应了,惹得皇后掩唇轻笑。   没错,江眠向来都有着一种奇怪的体质。只要没有剧情施加的降智光环,他每次都会特别讨小世界中的长辈喜欢。   毕竟他就是长得又乖又漂亮,显得无辜又不带攻击性,哪怕在这次的世界里稍微加了丝丝狐狸精气质,他依然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款乖孩子。   所以根本不需要晏清昀费心帮他,皇后还主动赏了江眠好些东西。   什么金玉镯子,上好的布匹绸缎,清前龙井……江眠乖乖巧巧地谢恩,重新坐回轿子上时发现晏清昀比他还高兴。   江眠忍不住想,晏清昀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就已经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一切。   他们之间应该还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算是有,晏清昀却也未曾因为昨夜的事情,对他避之不及,反而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晏清昀早已经在心中笃定,江眠绝对是个强大的妖物。   回到东宫,晏清昀很快叫人传了午膳。   可转眼间他就发现,江眠将繁重的头饰取了个干净,又一次躺回床上,而且还背对着他。   敬茶的时辰实在太早,现在江眠困得不行,只想懒洋洋地躺着。   晏清昀垂眸笑了笑,亲自端了一小碟香甜的糕点回到寝殿,故意俯身在江眠的鼻尖绕了两圈。   “……”江眠硬生生被香得睡不着,转过身瞪着他看。   “昨日你就没怎么吃饭。先用了午膳再睡,嗯?”   “我被你气饱了。”江眠还是不想理他。   晏清昀沉默半晌,干脆连着被子将他抱了过来,放在腿上:“再生孤的气,也要好好吃饭。”   见江眠不说话,晏清昀又温声道:“小厨房炖了滋补的鸡汤,专门为你做的,从今早煨到现在,味道应该正好了。”   “……嗯。”   江眠终于答应了。   在古代炖汤可不容易,小宫女要时时刻刻盯着火候,那么长时间,怕是累得不行。既然是为他炖的,那还是都喝了吧。   但是在餐桌上,江眠没有让下人伺候,他不习惯。   晏清昀似乎也不在乎食不言的规矩,给江眠夹了菜,斟酌片刻后道:“今日王太医来请平安脉,让他也给你看一看吧。”   “为什么?”   “手脚冰凉,嗜睡易困,精神不振……”晏清昀认真列举道,“太子妃,孤很担心你的身子。”   当然了,晏清昀也有些好奇,太医能否通过把脉发现江眠是个妖精。   而江眠听得眉头一皱,直接拒绝。   为什么在每个世界,老婆都会忽略事实,强行认为他身体虚弱?   *   午膳后不久,王太医就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白发白须,颤颤巍巍地把完了脉,却忽然一脸凝重,说晏清昀有些体虚疲乏,需要好好滋补。   晏清昀:“……”   虽说他最近是思虑多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昨夜究竟是有多么可怕,才会让他在一夜之间被诊断出体虚的脉象?   按着王太医开好的方子,晏清昀默默灌了一大碗苦涩至极的药汤。   随后他想,江眠肯定不愿意喝这样苦的药吧。   但江眠的手确实无比冰凉,轻轻拂过腰侧,就能让寒意从外到内渗了进去,让他止不住地打颤。   在最开始时,江眠显然就是在宣泄怒气而已。   直到后面兴致上来,他才真正从江眠身上感觉到了些许温度……   晏清昀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敢于回顾昨夜的事情,甚至反复分析江眠当时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逼着自己缓过神以后,晏清昀又喝了几口热茶,确认江眠已经睡着了,才回到书房批奏折。   皇帝早已经让他逐步参与朝政,批奏折算是其中最为清闲的活儿了。毕竟多数官员都是习惯性上个请安折子,问皇帝睡得如何,心情胃口可好……幸亏是因为这次大婚,早课暂停,晏清昀才有了些空余时间。   但他依然很忙,李詹事也早就在外面等着相谈。可晏清昀一想到早上江眠说过的话,动作不禁又顿了顿,在谈及正事前看似随意地问道:“李詹事,你家哥儿如今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这……”李詹事被晏清昀淡淡的目光一扫,颇有些惶恐,“启禀殿下,下官家中只有一独女,这哥儿之说……从何而来啊?”   “哦?大抵是孤记错了,”晏清昀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罢了,先说正事。”   他总觉得江眠不会骗他。   还是姑且对李詹事多留了个心眼。   *   等到日头偏低,晏清昀回到寝殿,发现江眠居然还在睡觉。   白皙侧脸被玉枕硌出了红印,他伸手抱紧被子,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在梦里也还生着气。   晏清昀眸中闪过淡淡笑意。   他的太子妃其实很有意思。在这整日千篇一律的皇宫之中,江眠的出现实在太过新鲜。   就是太疼了。   而且江眠只有在没睡清醒时,才会对他露出半分柔软。   看来,即便是妖精也会非常在意,洞房花烛夜被独自留在婚房中不管……   晏清昀莫名感到安心。江眠越是对他生气,反而越是能够说明,他晏清昀并非无关紧要之人,不会被江眠玩腻了就随手丢弃。   在短时间内,他也不至于性命不保。   况且昨晚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晏清昀没有一丝反驳的想法。   心里安定之后,晏清昀又大着胆子把江眠抱了起来。   “……嗯?”江眠睡眼惺忪,看起来相当迷茫。   他软绵绵地靠在晏清昀身上,毫无防备、任人宰割,就是扯着被子不放手。   晏清昀看着他,安静片刻,低头在那柔软的侧脸亲了一下,又很快不动声色地移开:“趁着太阳未落,出去走走?”   “哦。”江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在晏清昀悄悄帮他梳好头发时,江眠依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撒娇般抱怨着:“太子,你家的枕头好硬,睡起来不舒服。”   “那该怎么办?”   “要软软的布料,里面缝鹅毛,或者棉花。越软越好。”   “嗯,孤知道了。”   江眠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声音愈发柔软:“好乖。”   而晏清昀……忍了很久,才没有又将他抱起来多亲上几口。   不愧是妖物。   等到江眠逐渐清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搂着走到了月桥附近。   秋日池塘荷花不再,独留一片萧瑟枯枝,在夕阳下别有一番惆怅风味。   晏清昀特意取了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炉子,让他抱着暖手,还不知何时让宫女多给他披了一件貂绒袍子。   袍子也是玄黑色的,温暖柔软,袖口绣着四爪金龙,与晏清昀今日穿的常服颜色如出一辙。   “太子,为何你不需要暖炉?”江眠有些好奇。   天气渐渐转冷,晏清昀还成日穿得那么单薄……虽然显得更加身形挺拔,可江眠忍不住会怀疑,他已经被冻得不行了。   “是在担心孤吗?”晏清昀笑了笑,牵起他的手放在丹田之处,让他感受着那隐隐酝酿的热意,“孤生来就有内力,不惧严寒。”   他曾经还穿着单衣,在暴雪中站过三个时辰。   天生有内力的事情,晏清昀从未对他人说过。如果讲出去,或许会让无视道上之人失声惊叹,恨不得趁他年轻就杀之而后快。   可江眠又一次将手抽了回来,鼓起脸:“登徒子。”   晏清昀:“……”   他算是发现了,江眠可以主动碰他,但他不可以主动碰江眠。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第44章 古代3   江眠并不知道晏清昀是如何想的。   但直到月亮挂上枝头, 晏清昀都没有离开过一步。陪着他转悠,给他介绍附近的大小宫殿,还盯着他吃完了一碗鲜香而辣的玉蝉羹。   就像是……这太子当得清闲无比。   云里雾里之间, 江眠又被他领着回到了月桥另一侧的凉亭。   按晏清昀的说法,用了鲜辣的鱼羹之后, 就该品几杯浓醇热茶。   江眠摩挲着暖炉表面,望向不远处明如白昼的寝殿, 又回过头。   月光洒进凉亭, 隐约打亮了晏清昀的侧脸,却仍有一半轮廓淹没于黑暗之中。   从昨夜开始,江眠就莫名感到疑惑。   晏清昀何必在殿外泡茶?   除此之外, 晏清昀似乎也极为不喜被人伺候。   他只是叫人取了一块茶饼, 置于精致的木托盘子之上,随后亲自拿起茶针, 按着紧实的茶饼边缘, 将茶针缓慢而有力地插了进去, 再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撬开。   这所谓茶针, 是细心打磨过的锋利铁锥, 于月光中闪着寒芒,似乎连见血封喉也不在话下。   而晏清昀的眼神, 仿佛是在解剖活物一般专注。白日里看向江眠时的那份温柔与好奇早已消失无踪,漆黑眸子恍若幽井般深不见底。   他显得颇为享受,在这一刻比以往都更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江眠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你昨夜也在喝这个?”   当支离破碎的茶叶被放入壶中,热水升腾,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 天冷了, 是该多喝些普洱。”晏清昀抬起眸子,笑了笑,方才那诡异的专注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种茶,会把白玉杯子染得脏兮兮的,总是需要特意清理。”   “无妨,脏了就换一个。打碎了,也可以再换一个。”   如他所说,昨夜被江眠掀翻的白玉瓷杯早已换成了全新的,样貌手感与先前的几只如出一辙。   听起来真像是渣攻发言。江眠轻轻摩挲着滚烫的杯壁:“我以为你是爱茶的。”   “不,孤更爱的是……清醒,”晏清昀似乎是不怕烫的,将热茶一饮而尽,又端起茶海斟了一杯,“太子妃,和孤好好谈一次吧。”   江眠发现了,晏清昀在黑夜中确实感觉更为自在。   “在谈之前,后宫不得干政可是你亲口说的。”   晏清昀低笑了一声,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着江眠的侧脸,意有所指:“孤这也是没办法了。”   江眠被盯得微微挑眉,干脆支起下巴问道:“那好,都说你与沈大将军关系甚佳,亦师亦友,京城还里传言,陛下原先似乎也有指婚的意图……只可惜多年来,将军的正妻膝下一无所出,是不是?”   “是也不是,”晏清昀答得干脆,倾身给他斟满了茶,“父皇在多年前的确有过这样的心思,但孤与沈将军交结不深。”   “……是么?”   “沈将军虽是我名义上的习武先生,与我来往颇多,可一次酒醉之后,他也曾指着孤的鼻子发狂,怒斥不断,”晏清昀思忖片刻,低笑道,“例如,区区一个毛也没长全的小子,也敢反驳他的意见,妄议国事。”   江眠听得瞪圆了眼睛。   在原文中,镇国大将军是公认的太子党。虽然他起初愿意为沈鹤云隐瞒行踪、提供藏身之地,但等到了追妻火葬场后期,也是他亲自把主角受送回了晏清昀身边。   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对晏清昀满腹怨怼吗?   晏清昀眼里笑意渐浓:“可惜,沈大将军至今也不知道自己露了馅,酒醒之后他便忘了个彻底。所以今晨孤才想要叮嘱你,谨言慎行。”   可想起早上的对话,江眠火气又升了起来,放下茶杯直接呛道:“但你是我的夫君,不是我的教书先生。”   而晏清昀动作一顿:“……再像这般唤孤一次可好?”   “不好。”江眠鼓起脸。   “嗯,是孤太心急了。”他低声道。   贵不可言的太子眸子中隐现委屈。   江眠现在可不敢吃委屈这一套,话音一转:“那么沈鹤云呢?”   “幼年玩伴。”晏清昀依然答得干脆。   “哦,青梅竹马啊。”江眠点了点头。   晏清昀无奈地坐近了些,拉起他的手:“太子妃,孤……孤在今日之前,从不曾为情所困。”   江眠这一次没有将手抽回来。他觉得晏清昀是可信的,但却同时注意到了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太子,你以前,怕是分毫都没想过要成亲的事。”他捏了捏晏清昀略带薄茧的手。   “是。”   “那么在当年,你哭着喊着非哥儿不娶,其实也是故意延迟纳妃的手段之一?”   “是。”   “所以你之前是不是觉得,太子妃什么的,无关紧要。”   “……是。”   “怪不得,在我亲自找来之前,你甚至懒得与我见上一面,”江眠似笑非笑地感慨道,“太子年纪到了,无奈之下接受父皇指婚,才会想让我一直独守空房,当个名不副实的太子妃。”   “都是孤的错。”晏清昀很坦诚,垂着眸子,摆出了任由江眠谴责的端正态度。   因为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江眠从一开始便肆无忌惮地那样对他,晏清昀根本不会对这场大婚提起分毫兴趣。   最多看在金印紫绶的江丞相之面上,将东宫的掌事权分与江眠一半,以作安抚。   起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被一时挑起的兴趣,招致了彻夜难眠的严重后宫。   江眠又一次鼓起脸:“可偏偏京城还早有流言,说你因为心系云哥儿,就连大婚前也在频频走神。”   “说是在想云哥儿,其实也没错,”晏清昀顿了顿,“他不知为何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结果这里还是和原书剧情对上了?   江眠知道沈鹤云去了哪里。他因为太子成婚而伤心至极,直接跑去了边疆。晏清昀在原文中也曾派人追赶,却又因为沈大将军的存在,无法动用武力逼迫,还跟丢了……他只好待在东宫无能狂怒、日思成疾。   不过目前看来,真相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晏清昀在提及沈鹤云时,好像只把他当作略有威胁、但实际上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江眠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晏清昀又牵着他补充道:“但太子妃,孤的心思绝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沈大将军如今远在边疆镇守,独留他的家眷在京城常驻,这是他与父皇的默契。而如今年节降至,沈鹤云忽然离开京城,实在太过不合时宜。”   听完解释,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所以你早些时候不愿与我详谈下去,就是因为接下来的猜测,属于后宫不得干政的部分?”   “是。”   “换地而处,你气不气?”   “嗯,是孤活该,”晏清昀坦然认错,试探着搂住他的腰,“以后不会了。”   江眠算是弄明白了,晏清昀原本就对情情//爱爱毫不关注,正儿八经当着他的太子,而且极为擅长隐藏心中所想。只是当江眠进入小世界时,晏清昀的行为恰好与原文剧情描述一致,即便事情的内因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然后他就气得直接把晏清昀上了,以至于情况变成如今这样。   说实话,江眠并不后悔。毕竟在大婚之夜,冷落自己的太子妃就是非常过分,以及,晏清昀显然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目光缓缓扫过晏清昀侧颈的红痕,在玉白的月色下不甚明显,却依然难以抹去。   “太子,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接受得未免太快,”江眠轻声道,“若是头脑清醒之人,这时候要么气急败坏,要么羞愤欲死,要么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你何必还刻意来与我和解?”   “只是身体的伤痛,孤并不介意,”晏清昀抬手拂过他眼尾鲜红的泪痣,深黑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孤只知道,你很新鲜。”   新鲜……他是不是变态啊?   江眠忍了忍才没有说出口,扭头问道:“不介意疼痛,是因为练武时已经习惯了吗?”   “不,”而晏清昀忽然微微俯身,覆在他耳边低声说,“是因为孤的人生,太过无趣。”   江眠抬手抵住了他前倾的身子:“……这话未免有些高高在上了。”   “你说得对。但至少,孤做好了一名称职的太子。”   温热的呼吸在耳侧扑撒,江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被晏清昀圈进了怀里。   “没错,让镇国大将军心怀怨怼,可不是哪朝太子都能做到的。”他气鼓鼓地回呛了一句。   得知晏清昀并没有犯下原则性的错误,也从未有过类似的念头,让江眠态度缓和了一些。   但他的气依然尚未全消。   因为晏清昀就是怪怪的,而且很危险。   夜色渐深。   喝了好些热茶,江眠身子终于暖了起来,指尖摸上去也不再冰冷。   晏清昀相当满意,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宫里的总账本还没给你过目。”   “……账本?我还要看账本?”   江眠忽然感觉头都大了。   身为太子妃,他好像要管很多东西。   比如陪嫁而来的一大群家仆,和东宫里原本就数以百计的下人们,各种大事小事,居然都要由他来操心……   沉默片刻,江眠面色沉重地揉了揉脑袋:“太子,在我来之前,你宫中都是谁在管事?”   而晏清昀似乎已然心知肚明,弯着唇传来了一男一女。   总管太监徐公公和掌事的刘姑姑,看起来都像是面容温和之人。眼看就要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江眠赶紧让他们起身,分别赏了些金叶子。   他这次做任务是难得的不差钱,江家陪嫁的金银珠宝成箱,堆满了小库房。   随后江眠看向晏清昀:“那就让他们继续管,有什么事最好都别来找我……行吗?”   晏清昀眼露笑意:“太子妃……”   “别跟我提什么后宫之主,我不管。”江眠耍赖道。   “是是,孤听你的就是了,”晏清昀的笑意愈发明显,转头向下方的二人吩咐道,“你们都听到了,实在拿不准的再来问太子妃,如果他不愿意管……就随意吧,你们跟了孤那么多年,知道孤的习惯,如今多了个主子,多费心好好伺候他就是。”   徐公公和刘姑姑不愧是东宫管事的,即便心中震撼不已,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谢恩退下。   江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向晏清昀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如果真让他来管这些,可能没过几天东宫就要四处起火了……   *   转眼到了即将就寝的时间。   江眠沐浴更衣完时,晏清昀正靠在床头,手拿一卷书册认真读着。眉眼冷淡专注,拒人于千里之外。   似乎只要没看见江眠,他都总是这副模样。   听到脚步声,晏清昀抬眸望去,他看见江眠披散着黑发走来,里衣依然穿得乱七八糟,露出一片晃眼的白皙锁骨。   他放下书册,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了江眠眼尾鲜红的痣。   “太子妃,今日……”   江眠脚步微顿,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无语:“好了伤疤忘了疼?”   “孤没有忘。”晏清昀眸色幽深。   “今日太医来时,不是还给你开了方子吗?你受不住的。”   “是,但孤还想要。”   晏清昀的视线,几乎带上了些许侵略性。   这,他怎么会这样,昨晚都被疼哭了,今天还想要……江眠不明白晏清昀为何如此急迫。   难道这就是狐狸精的自带魅惑加成?   斟酌片刻后,江眠回道:“今天我累了,而且过两日还要回门,你可别在我父亲面前昏了过去。”   而晏清昀却觉得江眠的态度在松动。   他起身将门关牢,让江眠在床边坐好,随后忽然单膝跪在了床榻之下。   江眠猛地意识到不对,睁大眼睛:“慢着,晏清昀,你……”   “既然孤的太子妃乏了,”晏清昀不紧不慢地笑了笑,“那就让孤来伺候你。”   江眠不由得攥紧了床单。   他亲眼看着这个贵不可言的男人,主动屈膝跪下,一点一点解开了他的里衣,缓缓俯首。   就算在之前的两个世界里,江眠也没有想让自己的老婆做这种事。   他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觉。   被温暖而笨拙地包裹着,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偏偏他身下的人,还穿着一身独显尊贵的杏黄衣袍,袖口纹了盘云金蟒。   晏清昀昨夜真的有感到痛苦吗?   或许这个男人就是喜欢这样。   这是江眠最后的想法。   他眼尾泪痣愈发鲜红欲滴,轻轻喘着气,连侧颈也泛起粉意。   在白光冲昏头脑的瞬间……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又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而且晏清昀还恰好抬眼目睹了一切,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不禁转头低咳了两声。   随后寝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晏清昀率先回过神来,大着胆子揉了一下柔软蓬松的红尾巴。   “……晏清昀,晏清昀,你给我住手!”   江眠声音之大,就连殿外守着的侍卫也听得一清二楚,还把人家吓得险些滑倒。   就算江眠以前阅历丰富,莫名其妙长出尾巴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他也很不习惯啊!被摸了会有感觉的!   而且,而且晏清昀居然敢真的去揉……   这一下就把江眠软化的心情给摸了回去。   *   一炷香之后。   循着动静而来的徐公公守在寝殿之外,有些紧张。   可等到门被打开,他却看见晏清昀独自走了出来。   “今晚,孤睡书房。”   晏清昀理所当然般淡定地说着。   他回想起江眠耳尖泛起的红意,还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第45章 古代4   太子殿下半夜被太子妃赶出寝殿, 灰溜溜地去了书房睡觉,看上去还颇为高兴。   这件事,即便东宫的下人们并不算嘴碎, 也实在是很难瞒得住。   就连皇帝某天在私下怒斥内臣之事,也照样传得出京城之外, 更何况是太子呢?   毕竟如今夏国昌盛富饶,国泰民安根基稳固, 皇帝在表面上也是有名的仁君, 所以言论风气都还算自由。   如果江眠去采访一下紫禁城中的宫女太监,他会知道相比起当今陛下,其实晏清昀的性格更让大家感到畏惧。   但他没有。   于是第二天中午, 江眠发现替他梳理头发的小宫女, 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了。   不再是因为江家的势力对他恭敬,而是一脸崇拜, 圆眼睛亮晶晶的……直到晏清昀走了进来。   江眠沉默片刻, 忽然感到更加不爽。   他本就因为醒来时床榻空空荡荡而不习惯, 偏偏晏清昀现在还对他的尾巴很感兴趣。   等到小宫女很有眼色地退下,晏清昀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太子妃, 孤没有猜错, 你果然是妖物。”   “那你要请道士来抓我吗?”反正已经瞒不住了,江眠干脆嚣张地挑眉回望。   晏清昀眼底兴致渐浓:“怎么会, 孤只觉得愈发新鲜了。”   江眠哼了一声:“堂堂太子若是被妖物迷惑了神智,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那又如何?”   说完,晏清昀垂眸轻吻了一下他眼尾的泪痣。   “晏清昀,你……”   唇瓣的触感温热柔软, 让江眠不由得眨了眨眼。   他们的关系, 好像还没进展到可以随意亲亲的地步吧?   “抱歉, ”晏清昀毫无诚意地说着,视线扫向江眠身后,“尾巴,还能让孤再看看么?”   这怎么还顺杆子往上爬了……江眠鼓着脸将他推开:“当然不行。”   “……好。”   应是应了,但晏清昀依然直勾勾盯着他,眸子里溢出了若有若无的委屈之意。   而江眠干脆偏过头,就是不与晏清昀目光相接。   他算是发现了,晏清昀的态度会随着自己的态度而改变。   只要他有些生气,晏清昀就会立刻认错道歉、恪守规矩,但如果他稍稍心软,晏清昀就开始一点一点得寸进尺,试图探出他的底线。   甚至还学会了用假装委屈这一招。   江眠越想越觉得,自己在最初就犯了一个大错。   第一天晚上,他虽然态度足够强势,但后来帮晏清昀又是沐浴又是上药的……就是心软,还被晏清昀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这个人已经认清了自己不会害他,才敢越来越肆无忌惮。   讨厌。   就不给他看尾巴。   *   用完午膳,江眠又被晏清昀牵着散步去了。   似乎是因为大婚,皇上免了晏清昀近几日的上朝任务,所以他比以往稍加清闲一些。   当江眠还在睡梦中时,晏清昀就早已经做完功课,批了大半奏折。   于是现在,晏清昀有了更多空余时间盯着江眠,还特意嘱咐他每次饭后要多加走动,还有以后最好能起来吃早餐,以免长此以往弄坏了胃。   其实江眠很想反驳,他作为一个狐狸精为什么还需要注意身体……但说实话,目前除了那条偶尔不受控制的蓬松尾巴以外,江眠并未发现自己还有任何的特殊能力。   原文剧情本来也未曾提到丝毫灵异神怪之说。   而且江眠已经超级努力地感受了一下,却还是察觉不到什么妖气鬼气。想着这是在天子脚下,他又从嫁妆里翻出了各种国寺大师开光的佛宝如意,全部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依旧无事发生。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全世界唯一的特例,要么就是他作为一只妖怪的等级实在太弱了,可以被忽略不计……毕竟江眠现在连尾巴都控制不好。   “太子,你以前救过狐狸吗?”思忖半晌,江眠看似无意地问道。   “记不清了,”晏清昀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他柔顺的发尾,“但孤从九岁开始就时常参加秋猎,库房里还放着一件狐皮大氅。”   江眠背后一凉:“晏清昀,你可真是愈发坦诚了。”   这家伙分明是十足的冷血人士,而原主那傻狐狸还傻乎乎地跑来嫁人报恩……   而晏清昀此刻却相当真诚地看着他:“既然太子妃对孤颇有防备,那孤就只好无话不谈,多少也能博取一些信任。”   “无话不谈?你昨日还不是那么说的。”每每想起那句后宫不得干政,江眠就没有脸色。   “孤知错能改,”晏清昀低头吻了一下江眠的发顶,低声哄道,“日后孤若是哪里做得不妥,也烦请太子妃多加提点,孤全都会改。”   讨厌,他好会说话。   这顺毛捋的态度让江眠逐渐生不起气来。   明明这个世界的老婆满肚子坏水,还有点变态。   原本的主角攻,就是一个在封建社会里如鱼得水的正常太子,心思勉强算是传统正派,所以面对偏向白月光或江山的选择之时,才会优柔寡断不够坚定,以至于看清本心后被顺理成章送入追妻火葬场。   再加上夏国足够安稳,他的皇弟皆是庶出且太过年幼,无人能够与他竞争,所以追妻时稍微折腾一下,其实也不会威胁到储君之位。   但如今的晏清昀并非如此。   或许是因为未来之路可以一望到底,他反而感到无趣至极,变得越来越变态。   至少江眠是那么认为的。   当然了,晏清昀这样配合的态度,也更有助于他完成任务。   如果晏清昀确实认为主角受无关紧要,又将镇国大将军当作一个未来也许要除去的威胁……那么,这一次江眠依然可以跟他合作。   但他现在所知的信息太少,老婆也根本不按剧情走,今后发展难以预料。   单是这狐狸精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无厘头。   江眠按捺着好奇,准备等到回“娘家”时再想办法寻找答案。   晚上他没有再把晏清昀赶去书房。   但尾巴就是不给看。   *   回门的日子转眼就到。   难得轻装懒散地过了几天,江眠不得不再次顶着华丽的四屏冠和各种首饰,披上繁重而尊贵的华袍。   没办法,太子妃回门就是要有排场。   夏国的哥儿地位不高,哪怕被家里娇宠着的哥儿也一样,但晏清昀没有一丝怠慢之意,搬运礼箱的车队占满了半条街,纵眼望去,甚至比他之前的嫁妆还要丰厚几倍。   虽然光是梳妆打扮就累得半死了,但江眠现在心情不错。   在这个世界,他终于不再是孤儿设定,亦或者有着奇葩父母了。   江丞相一家不仅脑回路正常,而且对他也相当宠爱。   当江眠搭着晏清昀的手从轿子上下来,丞相府中已经跪了一地。除了江父江母身有官职品阶以外,其余家眷都要一并恭恭敬敬跪下迎接。   江眠看了晏清昀一眼,颇有些不习惯地端起架子,垂眸道:“都起来吧。”   “谢太子妃!”   走进府内,江眠终于看见了他这个世界的父母。江丞相显得颇有威严,板板正正地与晏清昀互相行礼,却突然被江母一把拉开。   没等江眠反应过来,江母已经拉起了他的手:“眠儿回来啦,饿了没?别管他们,让男人们自个儿呆着去,我做了你爱吃的栗子糕,快来尝尝。”   很显然,在江府里,江丞相的地位似乎并不算高……他板着脸嘟囔了一句“胡闹”,却没有拦住江母,只能和晏清昀面面相觑。   而江眠一脸茫然地被母亲拉进房中,精致点心早已摆满了小茶台。   在江母的殷切注视下,他默默用帕子拿了好几块栗子糕桂花糕雪酥饼,热茶也一杯接一杯地喝,差点把给自己吃撑了。   还好江眠确实喜欢甜食,这些糕点的味道相当不错。   “太子殿下对你可好?”直到确认江眠吃饱了,江母才抚着他的手关切问道。   江眠乖乖道:“殿下对我很好,母亲放心。”   他总会下意识在和蔼的长辈面前变得乖巧。即便眼前之人的阅历或许比他差了很多,但江眠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扮演乖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江母松了口气,继续仔细地叮嘱道,“之前教过你的事,莫要忘了。皇宫不像江府,无论如今你多么受宠,以后也必然会有艰难的时候,可不能轻易耍你的小性子……若是得罪了太多人,就算是你父亲也难以时刻帮衬,还会平白找来更多怨恨,明白吗?”   “明白的,我一定不会随意胡闹。”江眠乖巧地保证道。   可就在这时,江母居然落下泪来,不得不偏过脸用帕子轻轻抹泪:“我的眠儿,这才离家几日,怎的就像变了个孩子……哎,人就是这样,一夜之间便长大了,看着也瘦了不少……”   江眠:“……”   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表现得太乖了,不符合原主在家中的性格,反而让江母产生了奇奇怪怪的误会?   但如果让江母知道他在东宫都做了些什么……或许会被吓得背过气去吧。   江眠笨拙地试图安慰,结果又被江母拉着哭了好久。   半个时辰后,他无措又麻木地回到前厅,才发现晏清昀已经等了他许久,正与江丞相相谈甚欢。   看到江眠的表情,晏清昀不由得低笑,结果被江丞相瞪了回去。   没错,江丞相在私下里与晏清昀也有所往来,算是亦师亦友。不谈国事,他就像个表面强装严肃的老小孩。   告辞之前,江丞相看向江眠,终于僵着脸憋出一句:“在东宫不许胡闹。”   然后被江母狠狠掐了一下后腰。   江眠看着他们的互动,脸上笑意变得愈发真诚。   *   回程的路上,不需要江眠说,晏清昀便垂眸帮他取下了繁重的头饰。   “今日你怎么把孤的岳母给惹哭了?”晏清昀玩笑般说道,手不老实地把玩着江眠披散而下的黑发。   江眠现在心情很好,便也任由他上下其手,懒洋洋撩开马车帘子看向窗外:“她担心你欺负我。”   京城街上很热闹,众人虽然主动避开了马车,眼神中却也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充斥着活力与好奇。   不愧是富饶民安的夏国。   江眠正想感叹,忽然想起一个十分奇怪的剧情。   再过不久,京城将出现一场非常诡异的瘟疫,后来由于封城及时被控制得很好,但也死伤不少。主角攻借此在信中卖惨,还得到了白月光的冷眼与唾弃。   说它诡异,是因为冬日降至。天冷的时候瘟疫本就相当罕见,百姓们大多不会频繁窜门,这疫病却能够继续传播扩散……而且事发源头居然就是在京城内部,而并非外来流民。   不太对劲。   正当江眠思考着该如何提醒晏清昀,马车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转头一看,原来是晏清昀派下属找了个糖人师傅,用麦芽糖给他画了一串金橙色的四爪金龙。   江眠默默接过精致的糖画:“太子,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说完,他直接用手掰下一根龙须,尝试着舔了舔。   真甜。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江眠拿着糖画继续看风景,全然不顾旁边那人盯着自己的舌尖,呼吸实实在在地沉重了一瞬。   “眠儿。”晏清昀忽然凑近说道。   “……什么?”   “孤听见岳母是这样唤你的。”   “不对,”江眠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伸手掰下龙爪子,“叫我眠眠。”   他还丝毫没有意识到,晏清昀的情绪正在逐渐升温。   晏清昀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揽住了他的腰,低声唤道:“眠眠。”   江眠没说话,算是默许。   “眠眠。”   “眠眠。”   “可以了可以了……唔。”   轻微晃动的帘子被晏清昀抬手拉紧。   鼻尖传来一阵清淡的紫檀木香,紧箍在他腰间的手却是如此强势有力。   江眠被吻得有些恍惚。   视线中独留着那双深邃而幽黑的眼睛。 第46章 古代5   江眠脑袋嗡了一下, 抬手想将晏清昀推得远些,可他居然又胆大包天地吻了过来。   温热唇瓣覆上之前,他还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晏清昀语气颇为温柔, 可那双黑如墨玉的深沉眸子,却像守着猎物的恶狼一般专注, 赤//裸裸地写着……他想要得到自己。   堂而皇之,毫无一丝保留。   江眠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心脏不自觉地跳了跳。   江眠早就知道, 他老婆在多数时候都会表现得比自己更为强势。其实江眠也非常乐于配合。   但这个世界的老婆,虽然也喜欢掌握主动权,可却不是江眠所习惯的那一种……   江眠轻轻喘了口气。   被当成了恶狼志在必得的无辜猎物, 其实还有些刺激。   他似乎能理解晏清昀口中的“新鲜”究竟是何含义了。   紧接着当唇齿相离, 江眠直接掀起衣袍,跨坐在了晏清昀身上。   随后, 他忽然感觉自己被硌了一下。   不就是接个吻, 怎么都已经……   “登徒子, 人面兽心,表里不一。”江眠眼尾微红, 一句一句软声控诉着。   而晏清昀又重新顺势揽住了江眠的腰, 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江眠并没有发现, 自己抿了胭脂的唇有多么诱人。   但当看到晏清昀唇角也被染上些许红意……江眠还是逐渐明悟了,他此刻为何举止反常。   于是他抬手按住了晏清昀的脖颈,慢慢抚过他滚动的喉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时常惦念着, 就想让我这般对你?”   晏清昀呼吸一窒, 似乎是恍惚了片刻, 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怎么,喜欢上这种感觉了?”江眠冰冷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喜欢。”   但还没等晏清昀继续品味下去,江眠却骤然松开了手,弯起唇角:“太子,你这是想着以后,成天一身脂粉味地前去上朝么?仔细被人弹劾了。”   “孤不在意。”晏清昀的嗓音变得喑哑,罕见地透出些许难耐之意。   其实晏清昀对自己颇为残忍。   他一直在反复回忆大婚的那个夜晚。   而且他还记得,彼时江眠甚至不想看见他的正脸,直到最终才在他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从那一夜开始,晏清昀就在惦记着……江眠那柔软而残忍的亲吻,尝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江眠已经不愿再碰他,他就无法强求。   即便晏清昀颇为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然而人非万能。   这也是他的初吻。   *   虽然后半程的气氛略显古怪,但等他们回到东宫,晏清昀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奏折尚未批完,晏清昀也没有避着江眠,而是态度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一同去了书房。   江眠跟在他四处转悠了一下,看到书房内间那张恰好能躺一个人的小榻,忽然特别想笑。   因为晏清昀很高,靠在这张榻上小憩尚可,但想要过夜怕是委屈极了,连翻身都翻不过来。   好可怜……江眠弯起唇角,难得撒了个娇: “抱我。”   晏清昀顿了顿,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好。”   他暂且将公事放在一旁,抱起江眠安置在自己腿上,随后静下心来亲自研墨,铺开宣纸,垂眸练字。   江眠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却让晏清昀难以忽视。   这样练字修心的效果反而格外显著。   安静端来两盏热茶的小宫女眼神愈发闪亮。   晏清昀记忆力很好,无需参照就能将般若心经写得挥洒如意。他笔锋暗藏乖戾,却在收尾时透着恰到好处的含蓄。   字如其人,恶不外露。   “待到冬至,再将这经文献给母后吧,”晏清昀将毛笔放入盛着清水的瓷碗之中,眼带笑意,“就说是太子妃叮嘱了孤,要时刻谨记知孝守礼,新年将至,应该为母后抄经祈福。”   “……太子,你好坏啊。”   江眠不得不承认,在自己面前,晏清昀真是越来越坦诚了。   闲暇时练个字,都能被他胡编出那么多意思来。   江眠甚至怀疑,晏清昀心中压根没有什么亲情的概念。这个人,只是恰好很清楚该用何种态度应对父母,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在皇家里如鱼得水、维系偏爱。   “眠眠,这是孤的诚意,”而晏清昀态度坦荡,“所以日后,再多信任孤一些可好?”   “我的尾巴都让你发现了,也没有逼着你噤声,不是么,”江眠靠在他肩头,抬眸笑了笑,“所以太子,你今日在江府有何发现?”   没错,江眠在回门之前曾经和晏清昀说过,对自己的身世知晓不多,所以让他帮着看看江府中是否有什么异常,抑或是有妖物相关的书册。   因为江丞相严禁他人随意进入他的书房,尤其是哥儿女子,而江眠暂时还没有急到需要硬闯。   今早,晏清昀恰好就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若是让孤坦言,岳父大人……不像是会纵容妖物进入皇宫的性格,”晏清昀斟酌片刻,如此回道,“书房里挂着父皇相赠的书画古籍,和几坛子陈年老茶。说起来,孤还向岳父讨要了一坛,改日再仔细品尝一番。”   “果然。”江眠叹了口气。   他大约也猜到了,江府确实清清白白。他自己也没有在江府里感受到不对劲的地方。   江丞相为人一直正派,从普通的二甲进士不断向上升官,直到如今大权在握也仍是品格谦逊。他陪着当今陛下一路走来,即便看遍了朝中污浊却依旧初心不改,反而更加谨慎。   所以在原文剧情后期,江府所遭遇的一系列事件才显得十分古怪。   以江丞相平日里的作风,实在是挑不出太多把柄可供小人攻讦。即便他真的滥用权力低调作恶,如果没有到明目张胆行驶巫蛊之术的程度……其实也丝毫不会被动摇自身根基,更不至于在后来被千夫所指。   江眠思忖片刻,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全新的疑惑。   他这不能明言的妖物身份,嫁入东宫后若是被人发现,必然会对江家产生巨大的打击,甚至能威胁到晏清昀的声望。   那么究竟有谁会从中获利?   可惜文中关于原主的描述甚少,只说他与太子分居而处,总喜欢回娘家常住,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角色,后来随着江丞相辞官而不知所踪。   再加上江母对他如此关心宠爱,居然也没发现原主不是自己所诞下的孩子?亦或者是……在襁褓之中时就已经出了问题?   江眠不禁怀疑,其中的答案或许跟夏国即将发生的怪事有关,以及如今离开京城的主角受……他应该能从主要角色身上找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正当江眠沉浸在思考中时,晏清昀忽然俯身吻了吻他微蹙的眉心。   “嗯?”他眨了眨眼,茫然地回望过去。   “孤见不得眠眠皱眉的样子,”晏清昀说着又吻了一下,在江眠控诉的眼神中淡淡笑道,“无需多虑,以后孤帮你多加留意。还有那些民间志怪野史,你若是想一并查了,让十九出宫去买即可,他有通行的腰牌。”   “慢着,十九是谁?”   “大婚之夜,向你拔刀的那一位,”晏清昀把玩着他的发尾,“他受罚回来了,以后就跟着你继续赎罪吧。”   “哎,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别把人罚得太过了,”江眠回头捏了一下晏清昀的脸,“还有,你明知道我不需要暗卫保护,折腾这些做什么。怕不是想找个人来监视我?”   “太子妃……”晏清昀眼神委屈地叹了口气,“孤不在的时候,你若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终归需要有人帮忙护着你。”   这狐狸尾巴一词,听上去含意颇深,但就连守在暗处的十九也不会知道,其实晏清昀说得就是字面意思。   而江眠听得动作一僵,随即反应极快地鼓起脸,佯装气愤倒打一耙:“它平日里才不会随意露出来呢,之前还不都是怪你乱来……登徒子,大坏蛋,道貌岸然。”   “好好,都是孤的错,是孤道貌岸然。”晏清昀眼露笑意。   他在这件事上,倒是毫无愧疚之心。   他就是道貌岸然,还想再摸一次手感柔软蓬松的红尾巴。   可惜,江眠似乎已然看穿了他。   *   与此同时,携带着密信的信鸽早已从京城的一个偏远角落开始,向远方飞去。   东宫中的下人,无论起初是如何被精挑细选而出,无论有多么口风严密,也依然存在着漏网的老鼠。   总有人会对夏国太子私下的生活感到好奇。   当晏清昀正在乐此不疲地试图惹江眠生气之时,远在百里外的沈鹤云看完密信,急得唇色发白。   “怎么可能?!”   沈鹤云不敢相信,此时本该追悔莫及、借酒消愁的晏清昀,没有派人出来追他就算了,如今居然还真的看上了那个江家的哥儿?   他丝毫没有发现,护卫严密的马车外,有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的一切动静。   沈鹤云是重生的。   他上一世耗尽心机,才终于设计得让晏清昀对他百般追求,还被允了皇后之位。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自从他们重归于好,沈鹤云的肚子却许久没有动静……晏清昀还是慢慢变回了以前那样,优柔寡断,无法承受朝臣给他的压力,继续不断纳妃。   沈鹤云与他吵闹多年,竟然落得了一个相看两生厌的结局,最后冷眼旁观着夏国被胡虏侵吞覆灭。   直到身陷囹圄,沈鹤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无知。其实夏国内部早已暗潮涌动,不少重臣都被一名强大的道人所控。   而且那名道人早就找上过他的父亲——夏国的镇国大将军。   沈将军险些就被说动了要与胡虏合作、借用妖道之力篡夺皇位,却因为沈鹤云被封了皇后而决定放弃。   这一世,沈鹤云本不想像曾经那样,言行举止都迎合着晏清昀的喜好……但不知为何,晏清昀却变得比前世更有魅力,可对他的态度也冷淡许多。   就是这份冷淡,才更让他情难自制。   沈鹤云明白自己犯贱,居然不知不觉就再一次沉迷于情//爱之中,但他也不再是曾经单纯的沈鹤云了。他已经体会过了手握权力与宠爱的滋味。   所以想要得到晏清昀,他还可以选择更极端的方式。   沈鹤云决定如前世那样远离京城,却不是为了散心,而是要提前赶往边疆,说服父亲接受那位妖道的建议。   顺便还能吊着晏清昀,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可事情却发生了他没有预料的变化。   沈鹤云不敢相信,他分明就是按照原定的步骤来走的,可晏清昀居然爱上了前世那个毫无用处的原太子妃?   他感到一阵心慌和不可控,手也在微微发抖。   如果重生之后一切都变了,那他身为庶出的哥儿,还能在何处占据优势?   必须要快马加鞭,向边疆前进才是。   他一定要劝服父亲接受那个妖道。   到时候让父亲来当皇帝,自己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将晏清昀掌控在手中了!   *   数日后的东宫。   江眠枕着柔软精致的鹅毛枕头,睡得正香。   而晏清昀却来到了寝殿外,面无表情,沐浴在微寒的月光之下。   直到前来传送密报的暗卫,再次将身影藏匿于黑暗中。   他展开信纸,微微挑眉。   “区区一个沈鹤云,也敢对孤有所图谋?”   怪不得,江眠起初总是在追问这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   沉默片刻,晏清昀随手将信纸丢入香炉中,看着暗黄纸张缓缓被熏香点燃,在轰然冒起的火焰里四分五裂。   “自不量力。”   他垂眸笑了笑,走回房中。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犹如是在描述一件死物。 第47章 古代6   回到寝殿, 床帘轻摆。   晏清昀原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安静,但当他缓缓掀起被褥的一角,却忽然发现江眠早已睁开了眼睛。   因为困倦而蓄满水雾, 幽幽地看着自己。   晏清昀手上一顿,压低嗓音:“……抱歉。”   他竟也被盯得有些紧张。   好在江眠是真的困了, 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软软道:“抱抱。”   “遵命。”晏清昀闭了闭眼, 轻声说。   当床帘被再次拉紧, 晏清昀轻柔拨开江眠侧脸的乌黑发丝,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讨厌,又乱亲我。”江眠半睡半醒地嘟囔着, 随即将有些微凉的手伸进了晏清昀的里衣之中, 报复般揉了两把。   晏清昀微微抿唇,忍着没动, 直到江眠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指尖也泛起暖意, 他才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温香软玉在怀,原是这般感觉。   江眠不知道的是, 晏清昀自小就明白, 自己与他人不太一样。   他有严重的情感缺失。   正因如此,他才对沈鹤云的倾慕与殷勤毫无所觉, 即便被捧在手心上长大,他也感受不到所谓亲情。   他可以表现得孝顺上进,克己复礼,却也仅仅因为这是先生所教, 身为太子他理应如此。   但是当太子可没有什么意思, 至少对晏清昀而言再简单不过。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冷静分辨阿谀与直谏,隐藏自己的恶意,麻木地做好所有一国储君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稳如磐石的嫡长子身份,甚至不苛求他本身是否具有丝毫野心。   直到江眠肆无忌惮地给了他当头一棒,而且还在不断让他感到惊喜。   晏清昀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是一个天生没有味蕾的人,猛然品尝到了酸甜苦辣千般滋味。   混乱,迷茫,痛苦,狂喜。   哪怕他真的是被妖物蛊惑了心智,又有何妨?   晏清昀其实不太适应这般纷涌而出的复杂感情。他是在大着胆子试探,每一次都尽可能装得游刃有余,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他心知肚明,江眠随时可以离他而去。   至少现在,江眠分明可以轻易便将他按死,却依然愿意停留在这无趣的东宫之中,跟他相处得有来有往……这让晏清昀有种莫名的安心与愉悦感。   但当他看向其他人时,却依然觉得对方就像死物一般。   晏清昀无法确定,江眠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虽然如今江眠因为他选择了坦诚,而态度逐渐软化……可当他将自身的丑恶之面彻底暴露出来,他的太子妃还会一如以往么?   江眠可以肆无忌惮,但晏清昀做不到。   就如此刻万籁俱寂,他却只敢悄悄吻一下江眠的发顶。   *   翌日。   晏清昀秉承着坦诚的原则,将昨夜得知的消息如实告诉了江眠,眼眸中还透着若有若无的嫌弃。   江眠这才知道,晏清昀不仅对沈鹤云的离开有所提防,还派了暗卫一直跟着。   他之前吃醋吃得太早了,没来得及查证,甚至有那么一点失去理智。   “所以沈鹤云果然还是倾慕于你。”江眠想着,又故意幽幽地说了一句。   “孤从未对他示好过分毫。当年的东宫伴读数量不少,孤对所有玩伴的态度都差不离,”而晏清昀只想坚定地跟沈鹤云撇清关系, “若是你对他不满,孤会让他再也无法看见明日的朝阳。”   “慢着,你还只是太子而已,别乱折腾,”江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倒不如先想想如何应付沈大将军,他到底是好是坏?”   再怎么说,沈鹤云也是镇国大将军家的哥儿。在原文中他能够顺利得偿所愿,让火葬场烧得旺盛,跟他父亲的势力军权就有很大关系。   没人敢轻易对他强取豪夺,以免得罪了真正的大权在握之人。   “沈将军……他在边疆镇守的时间太长,几次被召回京城也推三阻四,还默不作声任由家眷离开京城,这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晏清昀笑了笑,顺势将江眠搂住,“父皇虽是仁君,但也不至于在大事上心慈手软,孤只需要找到切实的证据即可。”   江眠任由他抱着自己,默默点头。   当今陛下,确实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单看江丞相以后的遭遇就能知晓。只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但他不可以提前透露江府未来会遭遇的事情……被发现是狐狸精其实都不算太大的危险,但如果别人坚信他有预知未来之能,那么才会真正惹上不得了的麻烦。   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于是江眠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有了证据之后,又该如何呢?沈将军如今手中的将士可不算少。”   “其实不难。夏国征兵皆要求有家眷登记在册,他们绝不会轻易追随沈将军胡来。况且如今即将入冬,边疆苦寒,连猛禽也难得一见……”   江眠反应很快地眨了眨眼:“那如果京城不拨粮草,他们就没饭吃了。”   “是。只需在他彻底暴露图谋之前,断掉半数的粮草供给,外加一道言辞巧妙的旨意,沈大将军自己手下的将士便可逼他带着虎符,遵旨回京,”晏清昀轻描淡写地说着,“只看父皇可否下得了这个决心了,毕竟沈大将军也算是征战多年,功劳显赫。”   “太子,如今你倒是愿意与我说这些了,之前分明还犹犹豫豫的,话也只讲一半。”江眠抬眸看他,似笑非笑道。   “孤以后必然对眠眠知无不言。”晏清昀低声保证着,还不忘趁机吻了吻他的眼尾。   江眠哼了一声,但还是任他多亲了几下。   他最近表现确实很不错。   目前江眠可以确定,主角受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任务的后半部分算是在一开始就完成了,真不愧是度假世界。   那么重点就在于如何处理镇国大将军,以及弄清他这具身体究竟有什么秘密。   江眠不禁感叹古代交通太过不便。若是换个星际或仙侠世界,眨眼就能飞过去取他项上人头,哪儿还有那么多事。   可惜,快穿局也是有各种规定与限制的。在古代世界,江眠虽然可以从积分商城里买点高科技产品来玩,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否则还要倒扣积分,算是严重违规行为。   就算他能偷摸着用一会儿手机,但没有网络,也就只能玩个消消乐……江眠倒是能拿出什么做肥皂造玻璃的配方,这个不受快穿局的规章限制,但他此刻身处东宫,太过引人注目反而更容易被人猜出妖物身份。   思来想去,江眠忽然感觉,果然只有□□才是居家必备好物!他确实可以在东宫多安上几个,帮晏清昀查查究竟是谁的口风不严实。   单价2500,以前江眠连打折活动时都不舍得买,现在倒是可以随意挥霍,这感觉真是相当惬意。   多亏有他老婆配合,最近几次任务做得实在太顺利了,积分越来越丰厚。   等等……   江眠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垂眸润笔的晏清昀。   这人,不会是故意跑到小世界里帮他赚钱的吧?   “不,不会吧……”他不由得喃喃。   “眠眠,怎么了?”   晏清昀动作一顿,抬眼问道。   江眠不作声,又盯着他看了半晌,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在一片沉默中,江眠忽然抽走了晏清昀手中的毛笔,随意挂在一旁,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晏清昀的呼吸粗重了一瞬,瞳孔微缩,随即他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抬手将江眠拉入怀中,压着他的后颈仰头回吻。   温热呼吸不断交缠,而晏清昀缓缓摩挲着他白皙易折的颈项,哑声问道:“还有更多么?”   此刻江眠分明处于受制于人的姿势,可他却悠然而恶劣地弯起唇角:“没了。”   “眠眠……”   “唔,那就让你再多亲亲我。”   然而,一刻钟后。   江眠不得不把晏清昀推开,阴阳怪气地幽幽道:“太子殿下,臣妾受不住的。”   晏清昀真的好过分,稍稍给些甜头就刹不住车,叼紧了猎物就不啃松口。   他现在嘴唇一定像抿了胭脂纸似的,都快被亲肿了……   讨厌。   *   午后,江眠挥金如土,批量购入了窃听器,放在系统自带的物品栏小格子里。   准备就绪,他便跑去书房找晏清昀:“太子,带我去看看你养的暗卫们?就之前看不见脸的那种。”   而晏清昀显然会错了意,沉默片刻:“眠眠,你可莫要因此厌弃了孤。”   “怎么会,”江眠微微挑眉,随即摸了摸自己依然有些发疼的唇角,又哀戚戚地演了起来,“如今臣妾能够依附的也只有殿下了,成日绞尽脑汁讨得殿下欢心还来不及呢,何来厌弃一说?真是冤枉。”   晏清昀:“……”   他不明白,为何在今晨过后江眠就忽然转了性子,对他态度愈发好了起来。   但他很高兴。   暗卫所居之地在东宫最为偏僻的宫殿一角,与其他地方富丽堂皇的装潢不同,这里显得颇为压抑严肃。   所有的暗卫都没有名字,平日出现在人前时也要遮着脸。   他们皆是夏国各地慈善堂送来的孤儿,在即将束发的年龄主动选择成为暗卫,接受严苛的训练与管束,从此开启长期穿行于黑暗之中的人生。   其实任务越是危险,他们的俸禄待遇越是丰厚至极,如若顺利活到该退下的年龄,夏国也会替他们好好地养老送终。   太子难得亲临,此时没有任务在身的几名暗卫纷纷出来拜见,等到晏清昀颔首让他们退下,才重新隐入暗处,身手敏锐而矫健。   “你有没有给他们服用那种……每隔几月就需要定时吃下解药的慢性毒物?”江眠在大堂绕了几圈,一边看似随意地问着,一边随手抚过各处摆放的桌椅器具。   晏清昀顿了顿,斟酌着说:“孤曾经想过这么做,暂且还没有实行。”   “哦?”   “绝大多数暗卫都与孤同龄,”晏清昀解释道,“其实他们是父皇替孤养起来的,有一部分也算是未来锦衣卫的备选。”   原来如此,当今陛下的仁君之称名不虚传。而且因为年纪尚轻,晏清昀还没有机会去做那种冷血变态的事情。   江眠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储君之位未免太过稳固了,父皇替你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得那么好,怪不得你平常那么无聊呢……”   哪像上一个世界,他还是个没有父爱的可怜皇子。   晏清昀垂眸笑了笑,淡声道:“十九,过来。”   黑暗中窜出一道身影,对着晏清昀单膝跪下:“卑职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让太子妃认认脸,以后你就跟着他了。”   “是!”   十九抱拳应声,扯开黑色面罩,露出一张毫无辨识度的脸。   等到江眠点头,他才再次将面罩戴好,退后几步,敏锐地跳回了房梁之上。   江眠瞥了晏清昀一眼:“他看起来不像是受了重罚的样子。”   “既然孤的太子妃心肠仁善,孤便饶了他这一回。”晏清昀意有所指道。   “是么,那咱们去看看刑堂?”   闻言,晏清昀却忽然变得安静,沉默片刻后把江眠打横抱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守在殿外的太监看到此景,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敢小碎步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晏清昀,你什么意思?”江眠抱住他的脖子。   晏清昀不说话,继续走。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之前说了那种话呢……你怕我看到什么惨烈景象之后,开始回避你、讨厌你,”江眠说着,靠在他怀里轻笑了一声,“太子,你还真把我当成了懵懂无辜的单纯哥儿?”   晏清昀终于低声开口道:“就让孤任性这一次,之后随你处置,好不好?”   江眠抬头看着他莫名就溢出委屈与祈求的深黑眸子,缓缓勾起唇角:“好吧,这次本宫就放过你了。”   谁叫他今天心情好呢。   而晏清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相当配合地回了一句:“小的多谢太子妃宽恕。”   *   回到正殿,江眠终于被晏清昀放了下来。   “好了,明天还要上朝,你先忙你的去吧。”江眠捏了捏他的侧脸,笑吟吟道。   晏清昀确认了江眠真的不甚在意方才的事,才松开扶在江眠腰间的手:“在院子里别呆太久,小心吹风了着凉。”   于是江眠又稀里糊涂披上了貂绒袍子,揣好暖炉,继续在庭院里慢悠悠地转着,进行他的窃听器安置大业。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躲在花丛后悄悄靠近,结果被江眠抓了个正着。   他穿着一身杏黄袍子,身份相当明显,必定是晏清昀同父异母的弟弟之一。   江眠饶有兴趣地弯起眼睛:“咦,你是瑾儿还是珏儿啊?”   “见、见过皇嫂,”小皇子慌了一瞬,随后竟也规规矩矩地给江眠行礼,才得意道,“我是瑾儿,小珏现在比我还矮半个头呢!”   原来如此,是三皇子晏之瑾。   “哇,真了不起,”江眠配合地夸了夸他,问道,“那瑾儿,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父皇打发我来找皇兄请教功课,”晏之瑾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皇嫂,您能陪我一起去吗?方才我瞧见您捏皇兄的脸了,我从来都不敢,您肯定比皇兄还要厉害!”   腻腻歪歪的时候,居然被小朋友看到了……   江眠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 “瑾儿,你很怕你皇兄吗?”   晏之瑾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皇兄可强了,脑袋聪明又会打架,父皇从来都不骂他,就骂我和小钰!可是他比我的先生还要吓人,每次功课做得不好,我都怕皇兄打我手心。”   “哦?”江眠被挑起了兴趣,“他打过你手心几次?真是的,待会我替你说说他。”   “还,还没打过,”晏之瑾脸蛋一红,又挠了挠头,“皇兄习武的模样太凶了,我近日总是梦见他揍我……”   “噗——原来如此。没事没事,咱们一起进去。”江眠哑然失笑,拉起小皇子肉乎乎的手,走进书房。   初被晏清昀的目光一扫,晏之瑾就立马变得紧张起来,绷起脸认真道:“皇,皇……皇兄日安!”   结果还是卡壳了好几下。   本就战战兢兢的小皇子不由得开始自己吓自己,脸都快变白了,牢牢抓着江眠的袖口不敢松开。   江眠暗示般眨了眨眼:“殿下,听说你对皇弟们凶得不行,还想打人家手心,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晏清昀放下手中的书册,眸中闪过笑意,反应很快地应道:“太子妃教训得是,兄友弟恭才是正理。孤日后会多加注意言行。”   晏之瑾:!! 第48章 古代7   “行, 待会你们要好好相处,听到了吗?”   江眠那一副要给小朋友声张正义的表情,就像一记强心剂, 而晏之瑾也是个聪明的,他如同是找到了救星一般, 赶紧撒娇道:“那,那皇嫂也陪我一起听讲, 可好?”   “好好好, 你们姓晏的,还都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啊。”江眠弯起眼睛,颇有些宠溺的意思, 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晏清昀却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不明白原因何在, 幽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江眠,差点又把人家小皇子给吓着了。直到江眠横了他一眼, 他才勉强收敛。   他忍着这股奇怪的感觉, 耐心给晏之瑾讲课, 还主动留下了小朋友用晚膳。   但是在用膳途中,眼看着晏之瑾差点就和江眠贴在一块儿了, 晏清昀还是没有忍住。   他放下筷子, 看向晏之瑾身边的宫女太监,淡声道:“这几日, 三皇子在宫中跑丢了几次?”   殿内骤然变得一片寂静,气氛立刻严肃了起来。   宫女嗫嚅片刻,也没有胆子对晏清昀说谎,战战兢兢地道:“回殿下, 光是这月就约莫有三、四次了。”   而晏清昀的声音平淡无波, 仿佛只是在叙述事实一般:“孤殿前的那潭荷花池水深数尺, 即便是擅长浮水者,一脚踏进淤泥之中便再无生机,更何况幼童。若是三皇子一不小心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皆要为他陪葬。”   屋里已然跪了一地,看到下人哆哆嗦嗦地求饶,晏之瑾脸也白了,连忙小小声说:“皇兄,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到处乱跑了。”   江眠刚美滋滋地吃了半块酥肉,险些没搞清楚状况。他反应过来后,倒是也认为晏清昀说得没错。   只不过这样容易吓到孩子。   他把晏之瑾抱到腿上,温声细语道:“所以瑾儿,以后出门要乖乖跟着流黛姐姐,不能再随意任性,知道了吗?你可是父皇母妃的心头肉,皇兄他也是担忧你的安全,才说话凶了些,是不是?”   晏之瑾忍着眼泪点头,把脑袋埋在江眠怀里,丝毫没有发现晏清昀的脸又变黑了一瞬……只不过在江眠威胁的目光扫过之后,他便没有继续吭声。   等到小皇子眼眶红红地吃完饭,牵着宫女的手回去了,晏清昀才缓缓叹了口气。   “抱歉,孤怕是扰了你的胃口。”   “那倒没有,”江眠揉了揉肚子,饶有兴趣地挑眉,“但是晏清昀,你可不像是会担心兄弟安危的人。”   晏清昀垂眸沉默半晌,低声道:“看见晏之瑾那般与你亲近,孤不知为何觉得心中烦闷,方才只算是随意寻了个由头发作而已。”   说着说着,他竟感到颇为委屈。   江眠听得安静了片刻,唇角笑意缓缓扩大:“哦,你吃醋了。”   “……这是何意?”晏清昀有些茫然。   看来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房某人的典故。   江眠支起下巴,笑吟吟道:“嫉妒。”   晏清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手抚过江眠的侧脸:“孤居然也会妒忌于一介稚童了,这感觉真是格外古怪。”   “很难过吧,你困不住我。”江眠说着,忽然偏过头亲了一下他的指尖。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婆了,许多心思是轻轻松松便能看得出来的。虽然老婆在不同世界的性格迥异,但也有着共通之处,就比如……那通常隐藏得极好的,过分的占有欲。   没有逐渐演变成不可控的偏执,仅仅是因为江眠知道自己该在何时见好就收。   而晏清昀像是触电一般僵在原处,随后猛地把江眠拉进怀里深深地吻,过了许久才肯松开,又去亲吻他鲜红欲滴的泪痣。   江眠软绵绵地由他摆布,被亲得呼吸都慢了些,眸子里却笑意不减,倒是晏清昀漆黑眼瞳里的委屈之色愈发浓郁。   “眠眠。”   “嗯?”   “孤想要……”晏清昀亲上了他的耳廓,哑声说。   江眠弯了弯眼睛。   当然了,这个世界的老婆也有他的独特之处。如果晏清昀的武力值在他之上,有把握将自己困在掌心里,那么此刻……晏清昀必然会做得更加过分。   那些强取豪夺的小手段,他怕是都会使得出来,而不仅仅是委屈地将江眠箍在怀中亲了个遍。   毕竟这人多少是个变态,但却并不冲动,懂得克制与忍耐。   他将晏清昀轻轻推开,站起来揉了揉手腕。   但紧接着,他便在晏清昀愈发委屈的目光中,笑眯眯地拉住了他腰封之下的纯白玉佩,满含深意地扯了扯。   “走吧。”他轻声道。   晏清昀呼吸一顿,他微微抿唇,顺着江眠的力道向前迈了一步。根本无法抗拒。   他就这样一路被牵着玉带,慢慢走回了寝殿,还被路过的刘姑姑看了个正着,掩唇轻笑。   夜色颇深。   江眠将门关得严实,将碎发撩至耳后,随后弯起眼睛:‘脱。”   而晏清昀几乎即刻便开始宽衣解带,顺手将床帘也一并解了。   那盒散发着清香的软膏,还被他放在枕侧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心思早已昭然若揭。   可江眠唇角的弧度,却让晏清昀忽然有些心慌。   他被按在榻上,余光里的床帘摆动,乌黑如墨的发丝垂落在他身侧,柔软而冰冷的指尖滑过心口缓缓向下。   慢条斯理。   晏清昀感觉自己心跳如鼓,闭了闭眼,竟然不太敢与江眠对视。   上一次,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江眠的表情。   那更像一种宣泄般的惩罚。   而这一次……即便有所准备,晏清昀还是无法自控地往后缩了缩,却立刻被按在远处。   他发现江眠依然能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   因为这一次,江眠在笑。   不再像那夜一般气鼓鼓地瞪着他,言语冰冷,而是笑得明媚而危险。   犹如文火慢炖,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陷入两难。   晏清昀不得不低声求他,攥着床单的手却被一点点掰开、扣紧,连眼睛也逐渐发红。   这般姿态,与江眠预料得颇为吻合。他恶劣地勾着唇,任由眼前人轻颤着近乎崩溃。   看来他老婆无论在哪个世界,身上弱点都差不离。   而这个世界的他,在某些方面还更为敏感——晏清昀最受不了被温柔又残忍地对待。   江眠悄悄记下来,俯身轻吻着他濡湿的脸。   可惜老婆还有一个成日需要抛头露面的太子身份,不能轻易将红印弄在显眼之处。   但在那长袖长摆的冠服之下,自然就随他心意了。   *   琉璃灯中的烛火轻晃,床帘被拉开了一半。   晏清昀很安静,伏在枕边,久久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又一次崩溃。   分明没有感到太多疼痛,可却还是几乎无法承受地想要逃离……他的太子妃,不愧是妖物。   江眠靠在床头,抬手抚摸着太子难得披散而下的黑发,弯起唇角:“满意吗?”   晏清昀缓缓呼了一口气:“……嗯。”   “以后还要不要?”   “要。”   虽然会在某些时刻感到无比后悔,但晏清昀依然是想要的。   “好乖。”   江眠覆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让他不禁又浑身颤了颤。   浴池中的水温适宜,似乎是刘姑姑早就吩咐了下去。   晏清昀阖眼休息了许久,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仍在轻颤,被江眠牵起来轻轻摩挲,才稍好了一些。   他看着江眠神色慵懒地靠在池边,眼带笑意,忽然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于是晏清昀定了定神,问道:“这次没有尾巴吗?”   可江眠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笑眯眯地歪着脑袋:“趁你一时没留意,我已经悄悄把它收回去了。”   “眠眠。”晏清昀低低唤了一句。   他眼尾还有些红,透着池中升起的水雾,看上去可委屈了。   “不给摸。”   晏清昀低落地垂下眼:“眠眠把孤浑身上下都了解得透彻,却不愿……”   “好好好,下次一定。”   江眠赶紧弯着眸子按住了他的唇。   真是受不了,老婆怎么比他还会装可怜。   *   自从晏之瑾前来拜访后,江眠才陆陆续续从这位小朋友和宫女们口中知道,宫中几位小皇子和公主都很可爱单纯,特别崇拜晏清昀,却又怕他怕得要命。   但江眠的存在,已经极大消减了小孩子天生对威胁的敏锐感。   晏之瑾甚至还悄悄说过,希望皇嫂早日给他生一个小侄子,这样就有更多小伙伴可以一起玩了。   彼时江眠险些听得从椅子上掉下来,哑然失笑着敷衍了过去。   即便真的能生,他也不认为自己和晏清昀会成为称职的父母。   因为孩子需要长久、稳定而健康的爱。   快穿局愿意要孩子的情侣也不多,因为穿行在小世界中完成任务,虽然总会收获新鲜的经历,却同样是一份无比漫长的工作。   让一个独立的生命,陷入与他们一般近乎永恒的轮回当中,却不能提前问孩子是否愿意,实在是太过不负责任。   更何况,江眠能把自己照顾好都不错了。   他的心态早已崩坏过许多次,能够像如今这样慢悠悠地去做任务,已经是努力过后的结果。   相比起来,晏清昀倒是比他稳定许多。   即便夜里被弄得几近崩溃,第二日却依然可以神色如常地准点起床。   如今“婚假”已过,除去休憩日,晏清昀每天都要遵循着父皇的旨意上朝观政。   最大的问题在于,江眠最近非常容易被吵醒。   他尽可能轻手轻脚,但往往等到晏清昀束好腰封一转头,还是会冷不丁对上一个幽怨而困倦的眼神……   至于分房睡?别说江眠不愿意,就连晏清昀也片刻都不会情愿。   他最近还在暗中等着江眠一不小心露出狐狸尾巴呢,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看来,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契机之下才能做到。   为此晏清昀尝试过几种方法,可惜江眠早已看透了他的目的,就是不中他的套。   因为自从知道晏清昀对这尾巴如此在意,江眠只觉得特别好笑,反而成日想要看他着急。   这人难不成还有特别喜欢毛绒绒的隐藏属性?   *   虽然和晏清昀“斗智斗勇”很有意思,偶尔揉一揉小皇子们肉乎乎的脸也很是惬意,但当江眠睡得足够饱之后,他也渐渐意识到了,生活在皇宫之中是真的相当无聊。   日子转冷,离冬至愈发近了,现在他还能做什么呢?   江眠重新翻开原文,发现夏国的古琴独具盛誉,于是他饶有兴趣地跟晏清昀提了一嘴,却被晏清昀那双深黑眸子委屈地盯了许久。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夏国历代皇帝们都有宠幸琴师的癖好,喜欢到纳入后宫都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但没等江眠说些什么,晏清昀就幽幽道:“这样如何,孤会严令前来东宫的琴师,必须衣着素淡,以薄巾掩面……”   江眠笑得不行,窝在晏清昀怀里亲了亲他的侧脸,才弯着眼睛笑道: “慢着,若是你这要求泄露出去,必然又会被传成那什么,太子妃分明受尽恩宠,却还是善妒得快要蹬鼻子上脸了。”   毕竟他们床笫之间的事情,恐怕诺大夏国永远没有一人能够猜到。   晏清昀顿了顿,微微蹙眉:“……有理。东宫中的老鼠还是多了些,即便是随口闲话也会被有心人听进去、甚至借题发挥。”   “别担心,再等几日,我有办法帮你抓出来一些。”江眠一脸骄傲。   “是么?”晏清昀有些诧异,还忍不住补充道,“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毕竟再怎么说,江眠能从白天睡到黑夜,再继续睡到第二天日头高照的形象……已经给晏清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小瞧我,”江眠轻轻哼了一声,说着说着垂眸又演了起来,“臣妾真怕,往后即便有所发现,也要苦于没有证据,整日喏喏不敢言。”   晏清昀怔了一下,赶紧抱紧他作里作气的太子妃,低笑着哄道:“没有的事,孤怎敢小瞧眠眠的实力。”   更不用提,他如今腰侧还在隐隐作痛。   而江眠还没演够,甚至假装抹了抹泪:“说到底,臣妾一介妖物出身,何来可取之处?终归要看太子殿下您,信还是不信了。”   “孤已经被妖物迷了心智,眠眠说什么孤都相信。”   “真的?”   “千真万确。”   江眠这才弯起眼睛,软绵绵地搂住了晏清昀的脖子。   随后他那鲜红欲滴的泪痣,又被晏清昀翻来覆去地吻了个遍。   这一下午的腻腻歪歪,其实效果拔群。   如果接下来江眠在窃听器里找到了什么证据,就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给晏清昀听。   若是换成与别人合作,谁也不可能立马相信江眠的一面之词,那么这任务做下去还会更加棘手。   “系统,看见了没,我老婆真好!”江眠美滋滋地炫耀道。   最近经常被全程屏蔽的系统:……? 第49章 古代8   江眠原以为这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晏清昀还是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他难得起了个大早,刚从延福宫请安回来,就发现下人们正搬着两台沉重而华贵的古琴, 朝偏殿走去。   “老婆真好。”江眠弯了弯眼睛。   可惜他还来不及听,因为今日皇后给他布置了读书的作业……其实这也不算繁重, 毕竟当今陛下的生母早逝,太妃们也大多入了奉国寺休养生息, 如今宫中连个太后都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皇后, 算是江眠在这深宫中的顶头上司了。   好在皇后平日里沉迷于诵经礼佛,不怎么介意那些琐碎杂事,虽然在江眠看来稍微有些魔怔, 但至少是对他颇为亲善的, 平时也不必日日请安。   而且,只要一想到晏清昀是个心中无亲情可言的家伙, 江眠反而更愿意去多陪一陪她。   结果他就被皇后拉着教导了一通如何平衡管理六宫的办法, 甚至还附赠了半箱子的书卷, 让他回去好好品读。   江眠哭笑不得。   看来皇后是真的没把他当外人,已经开始打算悉心培养了。   除此之外, 他在回宫路上还遇到了几位结伴而行的妃嫔。   江眠跟她们不熟, 几乎从未有过交流,回来后却莫名收到了邀请。   说是趁着初雪落下之前, 请他去御花园一道游玩聚会,当然,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去……总之措辞相当谨慎。   江眠分明与她们年龄相仿,辈分低了一层, 可地位却略高一筹。这样相处起来或许会有些尴尬, 但谁叫他最近很闲呢?   反正也不需要与她们勾心斗角。   趁着晏清昀忙于朝政, 江眠便应了这个邀约。   不去不知道,这还真的让他开了眼界。   江眠以前没有扮演过皇帝妃子之类的角色,对此懂得不多,所以稍微聊了一会儿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由于绝大多数嫔妃都被困于深宫之中,终身无法离开,因此每次有新面孔加入,她们都会找个由头小聚一场,互相认识认识。   这简直算是每隔几年才会有的大型娱乐活动了。   而且实际上,皇宫里对于嫔妃的作息皆有详细安排,而且极为严苛,连每日起床的时间范围都要受到限制,除非是某段日子备受皇帝宠幸,才会有所宽限。   至于在那些见不到陛下的日子里,她们也就只能和彼此作伴、聊以慰藉。   再加上皇后管理得宜,妃嫔之间并不会出现太多矛盾,关系都不错,顶多是诞下子嗣的几位会更有心眼一些,在聊天时若有若无地刺对方几句,随即又装作无事发生。   江眠不禁感叹,好在晏清昀对东宫有着绝对的支配权,从不要求他遵守什么规矩。若是晏清昀敢天天让他凌晨就起床……那么他将会迎来一个因为缺少睡眠而日渐暴躁的江眠。   “系统,他真的好宠我,怪不得人家都爱说闲话呢,这谁知道了不酸啊。”江眠勾起唇角。   【……哦。】   聚会开始之前,她们会在各自宫内的小厨房里做好擅长的点心,仔细梳妆打扮一番,再美滋滋地带来御花园,捧着热茶互相尝试其他人宫里的糕点。   江眠对此举双手支持,那口感香甜浓郁的绿豆糕,桂花糕,甜栗子糕……他每一种都很爱吃。   这聚会简直跟野餐似的,大家都在吃喝聊天做手工,特别惬意。   而腹有文采的几位妃子,甚至还玩起了飞花令和命题作诗。她们先是指定好御花园里的一处景观,再以此为主题临场发挥,获誉最多者还有小奖励。   自娱自乐是一回事,运气好了指不定还能恰好被皇帝看见,记在心中。   江眠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主动参与,就被带着一并玩了起来。   其实他本来还是有些担心的。即便他也略懂一些琴棋书画,但若是提到有关于料理和刺绣的事情,江眠是真的不甚了解。   毕竟他在上一个世界才刚学会怎么煮粥。   但大家都会主动给他找话题,而且态度极为友善,不少人甚至带着隐隐的巴结之意。   后来江眠想,约莫是这些妃子们提前就说好了,跟自己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以后等到晏清昀继位,日子也会更好过一些。   只要晏清昀的储君依然稳固,而且自己没有“失宠”,那么别人就必然会主动迁就他、靠近他。   不容易,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   而这奉承之中也有真心。   虽然嫔妃们皆是打扮精致夺目、各有特点,却又纷纷凑过来眼神亮晶晶地问江眠,他今日这妆容是从何册书籍之上学来的,这衣料是不是江南年初送来宫中的那批丝绸……   她们硬是把江眠问得一愣一愣的。   救命,他怎么会懂啊!   彼时他也没穿得多么艳丽,就是一身低调的月白袍子配上玄红腰封,让小宫女帮他随便化了一点之后较好清理的妆,再随手配了个不算正式的金镶玉簪子,只能堪堪挽起些许碎发。   “可能是因为有狐狸精加成吧?”江眠这样想着,却发现没过不久,京城里居然还流行起了自己当时的装扮。   用小宫女的话来说,就是那枚玉簪简约而不失精巧,让垂于身后的长发犹如月色泼墨般亮眼,而顺着轮廓勾勒一抹清淡眼线,更能衬托出他眼睛的姣好形状……连那一点鲜红欲滴的泪痣都成了潮流。   彰显哥儿身份的痣不一定长在眼尾,但江眠这颗泪痣的位置却是恰到好处,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不仅是哥儿喜欢效仿,就连不少女子也学起了他的模样,在眼尾点上一颗小痣。   江眠听得哑然失笑,这绝对是狐狸精加成!   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了,甚至有些不适应。   毕竟以前他扮演反派炮灰时,无论打扮成什么样,都能转变成被人攻讦的话题。   而晏清昀还挺委屈的,因为没等他从勤政殿回来,江眠就已经把妆容卸了个干净,换上轻便柔软的亵衣重新睡了一觉。   “孤也要看。”他低声讨要着,在江眠眼尾落下轻吻。   江眠被他圈在怀里,弯起唇角软软道:“好。”   “当然,无需妆容,眠眠也甚是好看,”晏清昀不忘补充,“谁都比不上。”   “这是因为你被妖精迷了心智。”江眠歪了歪脑袋。   “那也无妨。”   他们相处起来愈发黏黏糊糊,而时刻关注着京城动向的沈鹤云,在得知消息后已经气得牙痒了。   沈鹤云甚至开始怀疑江眠也是重生的,并且刻意抢走了他在晏清昀心中的位置。   他脑中涌现出了一系列极端的念头,写下密信后招来信鸽,却不知道自己早已露了马脚,多番计划几乎没有任何实施的可能。   因为东宫中那些窃听器的收割季,已经到来。   *   江眠把寝殿的门牢牢关紧,窗户拉上,吹熄了半数的琉璃灯。   屋内昏暗得恰到好处,就像是电影即将开场一般。随后他裹着被褥坐在榻前,还特意拿了两盘糕点,外加一大壶炭火熬煮的浓茶,滚滚冒着热气……惬意得不行。   在古代世界,也就只有他才能如此自娱自乐了。   “系统系统,开始吧!”   【嘀——录音姬1号播放中……】   诺大东宫的各处动向,就这样在江眠面前变得一览无余。   暗卫所处的居所,几乎没有任何不和谐音。   他们都很安静,落地无声,只能听到陆陆续续领了号牌的轻响,以及任务汇报、交付时的短暂交流。凌晨到点训练了也不会敲钟,只用叶子吹出小而尖锐的口哨,就能将他们全部唤醒。列队时的脚步也井井有条。   晏清昀确实掌握了一支极为精锐的暗卫队伍。   而小厨房,倒是欢乐嘈杂了许多。   那个时常负责侍奉江眠的小宫女,在他面前安安静静,但私下里的声音清亮如黄鹂。她还会特别激动地感叹太子妃如何如何受宠,就像话本里写的一样,以及太子殿下最近似乎随和了不少,而坐在小板凳上烧火的小太监也会开始应和,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然后他们被偶然路过听见的刘姑姑训斥了一通,小厨房再次变得安静无声,只剩柴火炸裂、噼啪作响。   江眠忍不住笑,原来如今在他人眼中,自己就像话本之中的角色。   当然实际上,这个世界才是真正应话本而生的产物,却依然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因为每一个角色都是鲜活的存在。   但接下来听着听着,没过多久,江眠就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半块糕点。   他居然真的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   “主子回信了吗?”   “庆怡阁,高山流水,找掌柜的。”   “收到。”   短短三句意味不明的话,仔细想想信息量却是相当不少啊。   江眠微微蹙眉,将这段录音反复播放了几次。   “这不是那个……小德子吗?”   就是前段时间,晏清昀带着江眠去看暗卫住所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太监。   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眠眯了眯眼,仔细分辨之后也能确定,另一个女声与浣衣坊的许嬷嬷声音相似,嘶哑沧桑,像是被火烧燎过后一般。   幸亏他用了最近很无聊的借口,带着心眼把东宫逛了个遍,否则还真听不出来对方究竟是谁。   等到晏清昀上朝回来,用过午膳,江眠便赶紧把他拉回了房间。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德子,还有浣衣坊的许嬷嬷都有问题。要仔细查一查他们最近的动向才是。”   晏清昀若有所思地颔首,也不忘揉了一下江眠的发顶:“我家太子妃,真是无所不能。”   “乱夸,”江眠弯着眸子又道,“还有还有,那庆怡阁是什么去处,我能出宫看看吗?”   闻言,晏清昀突然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江眠眼露茫然。   晏清昀盯着他沉默片刻,薄唇简洁地吐出二字:“勾栏。”   江眠:“……”   这,这他又怎么会懂啊!   没等江眠出言弥补,晏清昀就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床上一放,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腕。   淡淡的紫檀木香扑面而来,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黑眸子又一次变得如同恶狼那般,侵略性强得吓人。   江眠没有挣扎,反而满脸无辜地任他摆布,轻轻唤了一声: “夫君。”   “……再叫一次。”晏清昀呼吸重了些。   如他所料,效果拔群。   “夫君。”江眠软声说。   晏清昀的手紧了又松,安静许久才缓缓将他放开,呼了口气:“孤带你去。”   他分明相当不爽,却还是垂着眸子给江眠解释了一番庆怡阁的由来。   那酒楼明面上声称是君子雅士往来之所,可以在里面听曲下棋吟诗作赋,还分有高山流水、梅兰竹菊的雅间。   但实际上,它却是专供朝中高官与皇亲贵族享乐的春月场所,极其擅于混淆视听、藏匿证据。   所谓“卖艺不卖身”的清倌,甚至能够一曲名动京城,成为好一段时间的雅传。   晏清昀不负责管这件事,但他对京城内的各种动向了如指掌,情报网甚至已经开始渗透到了夏国其他的县镇。   因为他在遇见江眠之前,可不像原来的主角攻那般沉溺于优柔寡断的情爱之中,多得是时间打拼事业。   江眠满意了,笑吟吟地又唤了几声夫君,让晏清昀几乎无法把持。   毕竟以前江眠可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他想听一次都听不着。   因此,晏清昀还艰难地逼自己定了定神,认真问道:“眠眠,这可否意味着你不生孤的气了?”   江眠眯起眼睛:“只要我家夫君,别再随意瞒着我什么正事,也别再说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蠢话。”   “嗯,再也不会了……”方才说完,晏清昀却又忽然犹豫了半晌,“还有一事,孤也算是瞒了你。”   “什么?”   “之前,孤拿走了一张放在枕下的三角符箓。因为它的符文画法和边角褶皱,与孤以往看到的有些许不同。”晏清昀笃定道。   如今夏国的佛道声望几近平衡,道家略盛一筹,所以夏国人大多会请来道士,在大门侧面与枕头下放置道家符箓,尤其是搬迁修建,婚宴嫁娶之际。   那些符箓的意思也都简洁明了,比如驱鬼辟邪,家宅平安,或是招财祈福。   晏清昀的记忆力近乎超神,翻开枕头一眼看去觉得不对,就硬是分辨出了其中的不同。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眠疑惑道。   他现在都换了个枕头,怎么还是对此毫无印象。   还有人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大婚那日,”说着,晏清昀看了江眠一眼,“孤原以为这是你换的,起初看到时心生怀疑,便故意将它拿走了……但你似乎并不知情。”   江眠顿了一下:“啊?”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这好像真有可能就是他放的!   只不过不是他本人,而是在他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原主就已经做了些什么。   “系统,原主不会其实是反派吧?”   【嘀——未知,请继续探索解锁条件。】   江眠愈发确信就是这样。   什么结草衔环狐狸报恩,果然不会发生在晏清昀这种……硬生生猎出了一件狐皮大氅之人的身上!   “太子,你把这个玩意放在哪儿了,让我看看。”江眠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母后请来的观音像之下。”   晏清昀带着他来到了东宫专门开辟的礼堂。   那尊外表莹润的玉观音就放在正中间,看起来圣洁而不可触碰,晃眼一瞥似乎还隐隐透着光。   “晏清昀,你真是好生谨慎。”江眠默默道。   “那时,孤尚未真正与你相见……自然也会有些提防。”   晏清昀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依然小心地看了江眠一眼。   江眠隔着帕子接过符箓,随后沉默了片刻。由于并不需要使用符箓跟人打架,所以江眠对这些玩意儿向来不太熟,但这个符文却让他有所感应……或许跟原主的本体有关。   薄薄一张黄纸,竟然散发着江眠无法忽视的恶意与妖气。它之前应该是被观音像压制住了,才没有被江眠发现。   于是江眠不顾观音像的慈爱凝视,扭头用力亲了晏清昀一口:“你做得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便好,”晏清昀也悄悄松了口气,“眠眠,你可知道这符文究竟是何含义?”   而江眠……他看上去胸有成足,其实正在脑中喊着:“系统系统,快帮我查图鉴!”   【嘀——符箓大全查阅完成:目标符文是文昌符的镜面画法。[备注:文昌符,又名聪明开窍符。]】   系统一如既往地冷漠而任劳任怨。   江眠不由得顿了顿:“镜面,所以效果也会恰好相反吗?”   所以,这符箓其实算是一种降智攻击? 第50章 古代9   江眠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原文的追妻火葬场能烧得如此之旺。   在原本的世界中,这枚反向文昌符怕是对于剧情推进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但主角攻没这个眼力能够发现区别,亦或者说, 除了他老婆以外的正常人都不可能发现。   他猜测,原主将这个符箓放在了枕头底下,或许是想要借此达成某些目的,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主角攻虽然确实被降智攻击了,可降智的方向却是……疯狂追逐白月光。他并没有被原主所吸引欺瞒。   江眠想想都觉得好笑。   幸亏晏清昀心有警惕,早就把符箓压在开了光的玉观音之下, 否则还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简单来说, 这是能让你变傻的符文,”江眠将符咒重新压回玉观音之下, 让自己好好记住这个气息,弯唇道,“还好我家夫君谨慎, 没有着了他的道。”   反正只要有他在,无论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牛鼻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伤害晏清昀。   而晏清昀本来还面色有些凝重,又被这一声夫君唤得眉眼舒展。   “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是否又和那沈鹤云有所关联, ”晏清昀沉吟片刻,又道, “孤暂且先将你提到的二人押进地牢,晾他们几夜再好生审问。”   “慢着,地牢?”江眠微微挑眉。   晏清昀顿了一下:“……嗯。”   江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挽着晏清昀的胳膊向殿外走去, 看似漫不经心:“什么时候建的?”   “五年前。”晏清昀抿了抿唇, 眸光低垂,仿佛是在紧张。   “平日里用得多吗?”   他小心地看了江眠一眼,道:“不算,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而江眠却在这时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晏清昀,你好乖啊。”   江眠逐渐发现了,晏清昀在他面前,总是不太情愿暴露出残酷无情的那一面,可又想努力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反而容易变得自我矛盾。   每次他稍微提到一点边边角角,晏清昀就会隐隐显得有些心虚,仿佛是做错事被逮了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坦诚。   真是的。   江眠又不是不能理解,被早早立为太子意味着什么。   晏清昀就像一个能够吸引所有心怀险恶之人的靶子,每天都明晃晃地竖立在紫禁城中。若是他为人处事太过心慈手软,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偏偏晏清昀还不愿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笨死了……江眠勾起唇角。   既然没有经历过降智攻击,那么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包括晏清昀每个傻乎乎的反应,都更加显得真实而发自内心。   江眠笑眯眯地拉着晏清昀回到寝殿,关好房门。   留在桌案上的糕点还剩下几块,琉璃灯也依然熄了大半,烛火倒映在墙边摇曳。   “眠眠?”   晏清昀被拉到床边坐下。他的紧张劲儿还没过,一时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臣妾想要服侍殿下。”江眠轻声说着,抬手将玉簪取了,乌黑长发如瀑般垂下。   “……好。”   他喉结微滚,视线紧紧追随着江眠的一举一动,手攥住了床单。   “毕竟今日殿下这般坦诚,怎能少了奖励,”江眠不紧不慢地弯起眸子,冰凉指尖抚过晏清昀的侧脸,“臣妾会轻轻的,殿下您尽管安心便是。”   晏清昀不由自主便顺着他的动作昂起了头,感受着那股凉意渐渐向下,恍然间又被轻柔地按倒在了床上。   他知道江眠的意思,所以没有用丝毫力气抵抗,将自己彻底交到江眠手上,任由摆布。   他学着一点一点放松警惕,逐渐沉溺在温柔的亲吻与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瞳里。   但江眠却开始覆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还故意慢条斯理地问了些破廉耻的话,逼着他回应。   一句一句,仔细回应。   耳尖滚烫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晏清昀忍不住咬紧了唇,几乎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他艰难地偏过脸调整呼吸,方要开口,就被再一次捂住了嘴。   江眠果然还是那个江眠。   过后,晏清昀失神了许久。   他脑袋嗡嗡响着,呼吸未平,正想闭目休息,余光却骤然瞟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红光。   分明指尖仍在轻颤,晏清昀还是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与江眠对视。   而江眠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掀开。   蓬松而富有光泽的红尾巴映入眼帘,让晏清昀情不自禁靠得近了些,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去。   可它却摆了摆,避开晏清昀的抚摸,主动从他手背上扫过,带来一阵柔软的痒意。   晏清昀呼吸一顿,不由得用了更多力气,将毛绒绒的尾巴从根儿一直捋到最末端,再返回来重新捋了好几次。   那绒毛比他想象中更为厚实,几乎无法一手握住,却有着让人极为恋恋不舍的触感。   晏清昀摸得有点上瘾,可没过一炷香,他就被江眠猛地翻身按回了枕头上。   江眠脸色酡红,呼吸也不太稳定,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抱歉……”晏清昀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沉默良久,江眠才低声道:“嗯,我们再来一次吧?”   他看起来似乎就快濒临失控。   一时间,晏清昀竟有些后悔。   但反抗无效。   红着脸的江眠,也比以往用了更多的力气。   第二日,晏清昀甚至没能去上朝。   狐狸尾巴摸不得。   *   在王太医颤颤巍巍地被召来东宫好几次之后,晏清昀的体力终于恢复如初。   虽然江眠早就像没事人一样,变回了他软绵绵的太子妃,但他最近都不敢再提任何与狐狸有关的话题。   因为有那么几天,晏清昀甚至连筷子都拿不稳……   而转眼间就到了准备出宫的日子。   江眠兴致勃勃地换上了较为“朴素”的衣裳,戴好遮了半张脸的面纱,独留那点泪痣露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娇生惯养的漂亮富家哥儿。   晏清昀也是如此,他特意选了和江眠配色相近的常服,挂了一块低调却能证明身份的和田玉佩。   “我们好配啊,可惜这铜镜照不清楚。”江眠遗憾地说着,顺便悄悄让系统帮他拍照留念。   小宫女在帮江眠整理发尾,抬头笑道:“您和殿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言,江眠挽住了晏清昀的胳膊,假装娇羞地贴在他身上:“贫嘴。”   晏清昀看似不动声色,却在临走前给小宫女翻了两倍的月例银子。   意思很明确:再多夸点。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缓缓驶出紫禁城门。   徐公公负责扮演管家,穿了一棕色袍子坐在车厢内,而车外装成马夫的两名护卫,刻意表现得神态嚣张,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富家小厮。   显然,晏清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伪装身份出宫了,大家都很有经验。   夏国繁华富饶,如今京城更是甚为热闹,车水马龙如川流不息。   马路皆是由结实的石板铺制,宽敞平整、不生杂草,路边甚至已经有了公共厕所的存在。   似乎是为明年春闱做准备,大大小小的书铺里现在就已经挤满了人。   听消息灵通的徐公公说,今日还有一位精通心学的先生开场讲学,无需束脩,那地方更是被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长居于京城的书生们大多出身名门世家,少了一份清贫磋磨,向学之心也同样不落于人后。   他们最大的缺点,或许就是格外喜欢出没在各大风雅酒楼,甚至也幻想着凭借才华一举夺得清倌的欢心。   尤其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庆雅阁。   江眠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一边掀着帘子不断朝窗外看,直到马车稳稳当当地转了一个弯,他开始逐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热乎乎的豆腐脑,现做现卖的酱饼小摊,香气馥郁的卤肉店,还有堆满蒸笼的包子铺……简直就是美食一条街!   江眠不由得感到一阵馋意。   而当他一直看着窗外,晏清昀却在一直看着他。稍微使了个眼神,徐公公就转身掀开马车前窗,让护卫去买几笼富有盛名的李记灌汤包回来。   为了太子的安危,试毒也同样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护卫自己先吃了一个灌汤包,那张脸虽然表面上古井无波,但眼睛还是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江眠迫不及待地接过包子,稍微吹了吹气后便轻轻咬下,皮薄馅厚,香浓而微烫的汤汁在口中飞速弥漫。   “好吃!天冷了,吃什么都好香。”江眠满足地眯起眼睛。   晏清昀口腹之欲向来不盛,但看到江眠一脸享受,他竟也有些想要尝试……然后,他就被狠狠烫到了舌尖。   “眠眠,你吃那么快,不觉得烫么?”晏清昀接过徐公公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闻言,江眠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很快又弯起眼睛,笑吟吟道:“怎么会?是你太心急了,来,我帮你吹吹。”   没等晏清昀来得及多想,他们便来到了庆雅阁脚下。   江眠被扶着走下马车,不由得感叹,庆雅阁不愧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   一眼望去便能感觉到气势恢宏,它足有三层之高,还分为整楼一座,偏楼两座,占地极大。这样的建筑放在古代,确实是颇为豪横的。   一楼大堂就有假山流水造景,熏香袅袅,用华丽的雕花屏风将客人们分别隔开。高台最中间端坐着一位俊秀琴师,他垂眸轻轻抚琴,音色清雅优美,让路人走过时都忍不住静下呼吸。   台下的桌子上摆满珍馐美馔,杯盏交错。   论谁也无法想到,到了深夜,这里就会彻底成为一个风月之地。   走进庆雅阁,晏清昀看向匆忙迎上来的店小二,眉眼透着肆意,熟捻而漫不经心地道:“高山流水还空着吧?本公子要景致最好的那间。”   这店小二相当眼尖,发现晏清昀衣着气质皆是不凡,态度也愈发殷勤起来,微微弓着身子:“哎,空着空着!贵客您这边请!”   而江眠落了半个身子跟在晏清昀后面。他看似矜持地低着头,其实是在艰难忍笑。   让晏清昀说出“本公子”这样的自称,真的太怪了……   三楼雅间的装潢,果然比一、二层都更为豪华,也算是显而易见地突出了客人的特权。   这名为高山流水的包厢,也有其独特之处。窗外视野极好,隐隐能看到护城河的波澜,甚至连皇宫中楼阁的尖角儿都能瞄着半分。   晏清昀掀起衣摆坐下,看起来简直像个常客一般熟练,叩着桌子道:“先来一道醉鸭,还有竹叶青,下酒菜你们看着办。”   “好叻,贵客您先歇着,”店小二说完还不忘问道,“对了,您是否需要歌舞……”   “滚。”晏清昀甚至没让他把话说完,狠狠皱了皱眉。   店小二哆嗦了一下,连忙应道:“哎哎,小的这就滚!”   江眠一直没有说话,维持着自己端庄良家哥儿的设定,等到门被重新关上才轻笑了一声。   “夫君,你吓到人家了。”   晏清昀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本公子向来洁身自好,不屑于沾染那些龌龊之事。”   他没想到这么一说,江眠却越发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故意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正在晏清昀手足无措之际,上菜的终于来了。   先前那个店小二已经不见踪影,怕是被吓得跟别人换了班。   各种造型精致的凉菜铺满桌案,用镀金瓷碗装的醉鸭摆在正中,酒杯也被一一斟满。   江眠吸了吸鼻子,解开面纱,随后眼睛亮晶晶地夹了一筷子。   醉鸭肉质嫩而软糯,隐隐还能闻见酒香馥郁,回味无穷。   仔细品味后他几乎想出声感叹,这庆雅阁主打美食就足够闻名天下了,何必再折腾那些多余的事情。   江眠一边欣赏着窗边美景,一边数次拿起酒杯随口饮尽,眼尾逐渐泛起红意。   这让晏清昀看得有些担忧:“竹叶青度数颇高,少喝一……”   话音未落,江眠就夹起小半块鸭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吃吗?”江眠笑眯眯道。   晏清昀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就像正常的小情侣那样,态度自然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膳。   将一锭金子留在桌案上之后,江眠挽着晏清昀的胳膊走出雅间,还在不住感叹:“醉鸭太好吃了,下次咱们再来!”   而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哥儿就是哥儿,只知口腹之欲,真是脏了这清雅之地。”   江眠转头望去,原来是隔壁的雅间半敞着门……一群书生模样的人坐在里面,出声的那位表情更是相当不屑。   哪怕在醺醺然的酒意之下,江眠都感到一阵无语。   怎么连这种过时的炮灰也有?简直像是故意送上门的一样。   机会正好。晏清昀瞥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店小二,见他一脸紧张,反而盛气凌人地冷笑了一声。   “庆雅阁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招待了?让你们掌柜的滚过来,本公子要跟他好好谈谈。” 第51章 古代10   店小二没有半分怀疑, 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后堂找人了。   在他眼里,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就没有一个是好得罪的,这要是闹起来可没人敢劝, 还不如赶紧让掌柜的过来面对狂风骤雨。   “小爷姓许名奇,可是这庆雅阁的常客了,”而那书生抱起手臂,嗤笑一声,“你们看着面生得很,怕不是哪来的贩夫俗子, 发了点横财就上赶着附庸风雅,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虽说是书生打扮,但这伙人显然也是豪横惯了, 附和着许奇一起发笑,以他为首。仿佛姓许就像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被捧着。   晏清昀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 反而也淡淡一笑,转头道:“眠眠,先坐。”   三楼雅间外的大堂同样装潢精美,正中有一张红木茶台,摆着果脯茶点, 徐公公与护卫将椅子摆好,甚至开始泡起了茶。   江眠被晏清昀扶着坐下, 晕乎乎地搂住他的胳膊,软声道:“夫君,你认识他吗?”   毕竟不是谁都能上到三楼雅间, 而就看许奇这副嚣张模样, 江眠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大概是某位京城官员被宠坏的儿子。   如今三楼就他们两桌人, 反正店小二们早已趁机溜走,晏清昀也懒得演了。   “光禄寺少卿,许知乡的二儿子,”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点明了许奇的背景,话中意味颇深,“听闻那许老头与沈大将军关系颇好,上代还结过亲家。”   “……大胆!”许奇隐约觉得不太对,但依然忍不住着怒道,“刚来京城不知水有多深是吧,当着小爷的面就敢口出狂言?趁着现在赶紧给小爷我下跪道歉,还来得及保住一条小命!”   江眠若有所思地软软点头。他掀开面纱一角,完全无视了暴躁的许奇,一边喝茶,一边和晏清昀轻声细语地聊了起来。   “夫君,那个浣衣坊的嬷嬷也姓许,这可真巧啊。”   “像这般直接送上门的,倒也罕见。”晏清昀应着,还不忘关注江眠侧脸依旧未消的红意。   幸亏先前给他买了灌汤包垫垫肚子,否则江眠或许会在这时醉得彻底。   “那我们今日可有机会一箭双雕?”江眠弯了弯眼睛。   毕竟光禄寺少卿听于礼部,多少能插手皇家的安全后勤之事。如果许嬷嬷和许奇都与那个许知乡有关,那这把柄可算是相当齐全了。   先把与沈将军交好的官员搞臭,也能有效削减他的势力。   “回去一查便知。”说完,晏清昀面无表情地看了许奇一眼。   此时那门外刻着木雕梅花的雅间,早已鸦雀无声。许奇白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同行之人赶紧拉住。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掌柜的终于赶到了。   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长衫艰难地小跑了上来,油光满面,凸起的肚子也跟着发颤。   他原本还在大口喘着气,不停擦汗,却在目光扫过晏清昀腰间那块玉佩的时候,就“扑通”一声猛地跪在了地上。   “这位,这位……贵,贵客,小店扰了您的清净,罪,罪该万死……”他冷汗直冒,只敢低头盯着膝盖前的地板花纹,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是足够有眼力见的。   人人都知道庆雅阁有后台,在京城经营多年,把客人分个高低贵贱也能屹立不倒,可如今这掌柜的态度如此卑微……那么晏清昀的身份便很好猜测了。   更不用提江眠也在支着下巴看戏,他眼眸弯弯,薄纱遮不住的泪痣鲜红欲滴。   这段日子,皇太子妃在京城掀起的风潮可还没有过去。   那梅花雅间的一行人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唯独许奇被颤颤巍巍地推到人前,哆嗦着连连求饶道歉。   “春闱将至,若是你们中有人得以面见圣颜,日后,孤与各位或许还会相见,”晏清昀轻轻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着,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至于你许奇,分明是对太子妃出言不逊……寻求孤的谅解,有何意义?”   许奇哆嗦了一下,赶紧挪着膝盖面朝江眠的方向磕头。   “好了好了,”江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哎,可惜令尊这教养不严的罪过,怕是洗不脱了。”   相比起刻意折腾一个不成器的蠢少爷,还是直接打他老子的效果更为显著。   江眠以前也演过类似许奇这样跳得很高的炮灰角色,但是那时他演技实在不行,在要被打脸的对峙阶段,硬是谁都没看出来他在害怕……许多任务失败的惨痛经历再次浮现于眼前。   幸好现在他有老婆了!   无关紧要之人,不足挂齿。   见江眠懒得继续追究,晏清昀便屈指叩了叩桌案,随行护卫们立刻上前将掌柜押着提了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回去了慢慢审问便是。   眼看晏清昀和江眠一前一后走下三楼,慌乱的掌柜正想叫冤,就被徐公公挑眉喝止。   “你做了什么,自个心里头门儿清,嗯?”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掌柜心里一慌,呐呐不敢再多言,被提溜着捆上了另一架马车。   当然,其实徐公公也不知道掌柜的做了什么……但他就是很会阴阳怪气。   这是首领太监的特长。   *   马车稳稳当当驶回东宫,途中江眠还不忘唤来十九,让他帮忙打包了两份烧卤。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把想吃的全都吃上一遍。   而那胖掌柜,刚被带去地牢不过一炷香,一看到躺在旁边人事不省的小德子,就已经被吓得半死不活了。   他赶紧把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这庆雅阁掌柜的,就是贪财。   他觉得自己这份工作表面光鲜,实则赚不到大钱,便利用庆雅阁这一庞然大物的独特优势,暗地里帮人传递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消息。   甚至连信鸽都能提供。   为确保消息能交到正确的对象手上,掌柜的还发明出了一套流程,每次传递消息都要取信人先给出暗示,再私下相谈确认。而且有些时候,越是摆在台面上的暗号,越是不容易引人怀疑。   就比如高山流水这样的雅间名字,即便许嬷嬷当初公然在浣衣坊众随口一提,旁人听见了也不会做出过多联想。   可惜江眠当初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这才露了马脚。   晏清昀没想到掌柜的这么不经吓,他不仅把沈鹤云之前的交易全讲了出来,还将自己存放信件的三个仓库如实告知,又哆哆嗦嗦亲笔写下了其余找他传递过消息的官员名字。   这一次出宫,真是血赚。   至于庆雅阁是从何时变为风月之地,背后究竟又是谁人为其撑腰,就连那掌柜的也不知情,只能勉强说出中间联系人的容貌……他算是受聘而来,想着为保小命不如闭嘴做事,却依然忍不住赚外快赚到了不该赚的东西。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两盏茶之后就拿到了沈鹤云前些日寄来的信件。   晏清昀从徐公公手上接过信纸,展开后粗略扫了一眼,忽然之间脸就黑了。   “写了什么?”   “眠眠,他想给你下毒。”   晏清昀一字一句说着,抓住江眠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气。   “……嗯?”   江眠诧异地眨了眨眼,顺着晏清昀的力道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被搂得更紧。   匪夷所思,沈鹤云居然也想靠下毒来害他?   这主角受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他不是清清白白、风光霁月的白月光吗?   原文中他此时应该正在为情所伤,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疯了?   江眠忍不住戳了戳系统,麻木地吐槽道: “真不愧是度假世界,哈哈,好厉害哦。”   【多谢夸奖,穿书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而晏清昀生气时的样子与往常区别不大,只是唇角微微拉平,幽黑眸子里的笑意消失殆尽。   徐公公安静地立在一旁,低头盯着靴面不敢动弹。   江眠感受着箍在他腰间愈发收紧的手臂,沉默片刻,没有说自己就算吃了砒//霜也不会有大事。   即便是上个世界的黑蟒毒液,最多也只能让江眠闹几天肚子。   而且原主本来就是个修炼不到家的狐狸精,就算中了毒,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晏清昀板着脸散发冷气,却还要把自己用力圈在怀里……江眠很喜欢这种感觉。   “夫君,”江眠软软地唤了一声,指尖抚过他绣着云纹的衣袖,又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咱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没事的。”   “……嗯,”晏清昀垂眸看向江眠飘着红晕的脸,情绪稍缓,力道却依然未松,“这人,像是患上了失心疯一般。”   江眠认同道:“这种事情若是闹大开来,不堪设想。”   “若是真有那天,别说是孤要追究到底,就连父皇也绝不会放过。事关皇家威严,定然要彻底严查……沈鹤云必死无疑。”晏清昀淡淡道。   他在逼着自己不去深想那些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东宫的防守,还需加固。   江眠倒是不太介意自己被人恶意谋害,但他也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他被毒死了,到时候单单是审问小德子和许嬷嬷,就可以很快牵扯出庆雅阁的存在。光靠这阿猫阿狗两三只,绝不可能彻底守住沈鹤云的秘密。   尤其是许嬷嬷,这身份随便一查就能查出身后的人……想要牵连到沈大将军再简单不过。   那沈鹤云究竟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他都纯粹是想着杀江眠而后快,好像自己亲爹无论因此会遭遇什么,都完全无所谓了一般……   江眠顿了顿,恍然大悟。   “他也想造反,”江眠压低声音,捏了捏晏清昀的胳膊,“沈鹤云就是想撺掇他父亲造反,所以现在才会肆无忌惮!”   “孤也曾有此猜想,如今倒是愈发能印证了,多疑一些没有坏处,”晏清昀忽然笑了笑,眸中神色却无比冷淡,没有丝毫笑意,“徐公公,将这信件拿去拓印几份,孤会亲自交给父皇,随后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哎,老奴这就去印!”   徐公公躬身应是,趁机赶紧溜之大吉。   江眠看着系统提示的进度奖励,也跟着弯起唇角。   离主角受被打倒的那天不远了。   虽然他甚至算不上夏国的大boss……江眠勉强能理解为什么这叫度假世界了,自由探索度很高嘛。   相比起来,江眠更在意那张符箓从何而来,更好奇自己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毕竟找了那么久线索,除了晏清昀发现的符箓以外,他的嫁妆和江府内部都没有出现过丝毫有用的信息,就像有个隐形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说不定江府后来的遭遇,所谓巫蛊之术,还有那场诡异的冬日瘟疫,也跟这幕后之人有关。   许久没和那种明目张胆的坏蛋牛鼻子打过交道,江眠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至少如今沈鹤云的事情算是差不多水落石出,而沈大将军大约是要被急召回京了。他家哥儿犯了那么大的事,这罪证如铁,不流放都说不过去……他还能找到什么合理的谋反理由?   可惜古代交通不便,江眠现在只好慢悠悠等着,看看这位“情敌”能否给他提供一些有趣的互动。   但晏清昀依然在散发冷气,被江眠软绵绵地亲了好几下,也照样缓不过来。   古代医术有限,他把下毒之举看得更为严重一些。   “眠眠,孤想亲手将他剥……”   他们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晏清昀话说到一半,忽然垂眸停住。   “剥皮抽筋?”江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晏清昀闭了闭眼,轻轻抚开江眠额前的碎发,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抱歉,孤不该在你面前这样说。”   “你为我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江眠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坏得很,当初被你气成那样,如今还不是窝在你怀里不想走了。”   毕竟坏坏的老婆也很让他喜欢。   晏清昀手上动作一顿:“是么?”   “不然呢?那这样如何,”江眠弯起眸子,故意假装可怜地咬了咬下唇,随后眉眼低垂软着嗓音道,“夫君你好坏啊,妾身都要被吓死了……衣冠禽兽,登徒子,坏蛋,人面兽心。”   晏清昀:“……”   他忽然发现,江眠并非那么在意自己讳莫如深的缺陷。   而江眠已经愈发柔软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脸蛋红红道:“臣妾酒意未消,竟对殿下这般出言不讳……唉,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江眠也没有很醉,只是特别想要撒娇而已,醺醺然的样子却分外勾人。   晏清昀呼吸稍沉,不由得配合着低声道:“眠眠想要孤怎么做,孤便怎么做。”   “亲亲我。”   “好。”   “抱我去换衣服,要最软的那一件。”   “……好。”   晏清昀心里再也装不下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   他将江眠打横抱着回到寝宫,稳稳当当安置在榻上,一点一点解开外袍。   他本就不能忍受宫女太监来做这些事,如果江眠懒得动弹,晏清昀宁愿亲手帮他换好。   可当江眠身上只剩下薄薄的里衣,那毛绒绒的红尾巴又顺着衣摆弹了出来。   江眠侧过身子,紧盯着晏清昀的表情,弯了弯唇角:“摸摸?”   他此刻露着一大片白皙锁骨,桃花般醉人的眼尾微扬,脸颊泛着淡淡红晕,尾巴一翘一翘地摆动着,任君采撷。   而晏清昀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最近王太医来得频繁。   老人家上了年纪,还要在沉重的药箱里……悄悄给他多夹带几瓶跌打酒。   甚是不易。 第52章 古代11   江眠就是想要勾着晏清昀失控。   他就是喜欢看到自控力极强的人垂眸抿唇, 难以自持。   虽然被揉揉尾巴,他自己也会……很有感觉。   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轻轻摇晃,泛着细微痒意, 再一点一点逐渐扩大,肆意燎烧起了他的心口。   但晏清昀依然会被他套得严严实实,会沉默着妥协,会难耐地俯身吻他。   “这次一定会轻轻的。”   “……嗯。”   当狐狸精的快乐,别人想象不到。   *   晏清昀没有预料到的是,江眠居然真的放了他一马。   至少他还可以正常上朝。   昨夜……就像是江眠特意帮他缓解了心中徘徊不去的焦躁。   那封密信上, 几乎透出纸面的、独独针对江眠的恶意, 确实让晏清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责与不安。   这也是晏清昀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理。本想强压着不管, 却在亲吻江眠微弯的眼尾时烟消云散。   如今他该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很是明确。   正式上朝时,晏清昀特意留了个心眼。   他只当堂公开了沈鹤云与东宫下人之间书信往来的证据, 以及许嬷嬷来自光禄寺少卿许知远的家族支系一事,供状上按好了血淋淋的手印。   至于其余官员送往庆雅阁的信件,晏清昀直接装作不知,私下里交给了皇帝定夺。   毕竟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直接跳出来, 傻乎乎地出卖掉如今朝堂上小半数的大臣。   还不如将压力东引,让父皇帮他背锅。是的, 晏清昀对此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虽然当太子时他是可以做出亮眼政绩,但这份政绩不能亮眼到……让他未来的臣子全都心有戚戚。   如晏清昀所料,他好脾气的父皇龙颜大怒, 难得在朝堂上砸了东西, 黑着脸下令沈将军速速回京, 连许知远也被怒斥一通后直接扔进了大理寺里押着。   东宫是紫禁城的核心之一,却连也被朝臣的势力渗透……更不用提如今年节将近,宫中也比平常热闹,人多口杂。这让皇帝难以容忍,下了朝转头便叫六宫继续严格自查,倒还真的揪出了不少老鼠。   而沈大将军在京城的府邸,皆已被严密控制住了。包括主角受曾经的住所也是,搜得一干二净,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至于本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江家支系欺男霸女、害出人命闹上京城”一事,却完全没有发生。   江眠隐约猜测,这跟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有关联。   因为与原文不同,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称得上是顺风顺水,颇为受宠。   得知沈鹤云曾想对他下毒,江丞相一家不仅主动进宫来看他,而且还给他带了许多宫外的有趣物件,比如风筝和崭新的棋盘,以及古代版的桌游——升官图。   他们或许是担心江眠被吓坏了,想找些法子给他分散注意力。   不过,当江母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是如何宠着睡眼惺忪的江眠……她还忍不住多说了江眠几句,叮嘱他不可放肆。   江眠赶紧一脸乖巧地应是。   他还陪着江丞相下了几盘棋,竭尽全力放水,把老头子也哄得红光满面、气氛热烈。只有一眼看穿江眠正在放水的晏清昀陷入沉默。   送走自家爸妈以后,江眠又被皇后叫去延福宫,被她牵着手温声细语安抚了半天。临走前,江眠还收获了几串开过光的佛牌与佛珠,以及另外半箱子书。   而也许这就是幕后之人想要看见的。   原文中的江眠没有做到,所以那人就在途中决定换了策略,让江眠沦为无用的弃子,顺便把江家也一并弄倒。   “那事情岂不是很简单吗?我守株待兔就够了,他总有一天会主动找上门送死的。”   江眠如此想着,把家里人送来的东西都仔细安置妥善。   毕竟只要有他在,江府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当然了,即便现在江眠想懒洋洋地守株待兔……却依旧要完成皇后给他布置的作业。   自从江眠来到东宫,晏清昀的书房中便多出了一个软榻,桌案上也时刻放着做工精致的小暖炉。   点起安神香,薄烟袅袅。   晏清昀端坐在书桌前批奏折,而江眠躺在榻上,捧着皇后送来的书。   他看着看着手一软,那册书卷便“啪”地砸到了脸上……江眠这才清醒了一些,默默地揉了揉脸,又小声打了个哈欠。   而晏清昀的余光一直在江眠身侧停留,见状后立刻停笔道:“眠眠,困了就先歇息,别累坏了。”   晏清昀对自己倒是要求高,可以没日没夜地忙于公事,却认为江眠稍微努力一下就已经很了不起,还不由得担心江眠太累。   他也不明白这种观念从何而来,却总是下意识就对江眠的体力产生误解,甚至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被这“孱弱之人”折腾到彻夜不眠……   闻言,江眠转头轻轻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母后让我看的,不能敷衍了事。”   真是的。   晏清昀心里没有亲情,但他可不一样。   就算是书中世界的妈妈,那也是他江眠的妈妈。   江眠从未有过真正的父母,所以他很珍惜每一个不搞幺蛾子的父母角色。   至少在短暂的做任务期间,江眠不会随意辜负他们的温柔与善意。   虽然他还是很容易困……   晏清昀被瞪了这一下,眸中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掀起衣摆在江眠身边坐下,拿过那册书翻了翻,温声说:“那孤读给你听便是。”   “你忙完了?”江眠眼睛一亮。   “嗯。”   少看两个请安折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于是江眠美滋滋便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晏清昀的声音很好听,如今刻意放缓,愈发显得低沉而温柔,在他耳边慢慢回荡。   江眠将毯子裹好,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又被晏清昀温暖的指尖一点点轻抚而过。   每天都被这样娇惯着顺毛捋,他就算是想故意闹点脾气,也实在闹不出来。   连欺负老婆都要另找理由。   *   在沈大将军被紧急召回的同时,天气也愈发冷了。   与此同时,燕亲王回京过年,居然还带来了鲜活的牛羊与贡品,天子龙颜大悦,让原本有些风声鹤唳的皇城又热闹了起来。   燕亲王是晏清昀的皇舅,虽说同父异母,却与当今陛下关系不错。他的封地也在北疆,离京城并不算遥远,所以便每三年回京一次,今年也是恰好到了日子。   江眠估计着原文中的瘟疫剧情也快到了,就是不知究竟是这燕亲王无意间弄出来的,还是确实另有其人。   但身处东宫就是有好处,江眠甚至不需要主动前去试探,就收到了燕王侧妃的拜帖。   没错,不是正妃,而是侧妃。   江眠还挺期待的。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社交频率大幅提高,正是因为这次几乎从未碰上太过奇葩的角色,生活体验非常愉快。   当晏清昀在与官员议事,他就回寝殿睡觉,或是与可爱的宫女太监们谈天说地,甚至一起玩桌游。当晏清昀在书房批奏折,他就倚在书房的软榻上喝茶。   如果晏清昀不在东宫,他便抱着暖炉坐在庭院晒太阳,听一听夏国有名的古琴雅乐,偶尔还能看见悄悄跑过来玩的晏之瑾。   这位小朋友已经学会了时刻牵好宫女姐姐的手,却依然很害怕晏清昀。   真惬意,主动挑事的连半滴水花都溅不出来。   没过几日,当江眠恰好又在庭院里听着琴师抚琴,昏昏欲睡之时,燕王侧妃如约前来拜访。   彼时江眠穿得依然相当随意,也没有化什么妆容,黑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支着下巴抬眸笑了笑。   “太子妃万安,臣妾明玉……冒昧打扰了。”他小心而笨拙地行了个礼,不自觉攥着衣角,像是不太习惯做这些事,还有点害怕江眠。   而江眠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男人在东宫出现,也颇有些不习惯。   皇室中人甚少会娶哥儿为妃,当今陛下也对哥儿不感兴趣,所以如今宫中几乎只有江眠一个名义上的哥儿。   怪不得这位侧妃会特意前来拜访呢,现在哥儿确实少见。   江眠微笑着招呼他坐下,让小宫女多上了一盏茶。   悠悠琴声依旧,江眠态度温和地与他聊了几句,氛围也愈发融洽起来,三言两语就让对方漏了底。   原来如此,他似乎初入王府不久,便已颇受燕王爷宠爱,被赐了玉妃的名号。这次进京,燕王甚至只带了他一人,连正妃都没有出现。   而京城的种种规矩礼仪,也让玉妃慌了神。他是那种只会谈恋爱,对于其他事情都搞不太清状况的傻白甜,可等到冬至,他还要陪同王爷入宫参加宴会……这对玉妃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他在想着江眠也是初入宫中,同为哥儿可以理解彼此的不易,这才大着胆子送来了拜帖。   江眠忽然觉得他是个打探消息的途径,便不动声色道:“听说燕王的封地里北疆不远,你可知近日战况如何?”   “安稳得很,胡虏哪里是我们夏国的对手,早就被沈将军打得抬不起头了!”玉妃被江眠友善地态度安抚下来之后,话匣子也跟着一并敞开,“不过,他们献来的各类供奉倒皆是上品,这次我家王爷入京,也带来了不少北疆特产呢!您若是感兴趣,务必要亲自品尝一番。”   “哦?听说草原上的羊肉滋味颇好,全身上下皆是宝物,还有那大名鼎鼎的乳酪……”江眠眸子微亮。   虽然江眠是真的馋了,但这副毫无架子的模样更是让玉妃松了口气。   他们就着京城与边疆的美食话题聊了半个时辰,玉妃临走前还有些不舍:“那乳酪我家王爷也可喜欢了,还整日藏着不让我多吃呢……明儿臣妾就悄悄地派人给您送一些来。”   很好,定下了稳定的联络。   江眠知道,这燕亲王手上也是有些兵的,与他交好有利无害。   而且目前看来,应该不是他们传播的瘟疫。   按玉妃的话来说,除了少数几名护卫冻伤了脚以外,王府中其他人都颇为健康。   若是真有问题,也早该在路上发作了。   *   第二天一早,玉妃不仅给江眠送来了乳酪,甚至还有几头活蹦乱跳的黄羊。   江眠瞬间清醒过来,翻开系统找出菜谱大全,让小厨房准备好了涮羊肉火锅的材料。   等到晚膳的时辰,太监们便合力扛起铁锅,将它稳稳架在了庭院中临时搭建的柴堆上。   江眠还亲手帮晏清昀调了好几碗酱料,让他挑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   冬日火锅,配上小酒,美不胜收。   就算在古代,该有的享受也必不可少。   随后江眠发现,晏清昀极其不喜欢吃乳酪,甚至还难得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显得有些嫌弃。   好可爱。   “挑食。”江眠故意弯了弯眸子,轻笑道。   晏清昀动作一顿,正想再次把切成薄片的乳酪夹起来,就被江眠抬手制止。   江眠支着下巴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 “正好都是我的了,不许抢。”   “好,不跟你抢,”晏清昀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孤有时也会羡慕,你的食欲竟然如此之好。”   “那当然,我很好养的。”江眠一脸骄傲。   他不仅不挑食,而且喜欢一切人类制造的食物。   可惜,江眠就是彻头彻尾的厨房杀手,他学习切菜时曾经一不小心切穿了砧板,那把菜刀的头部直接顺着力道飞了出去,险些造成意外事件。   上一个世界若非是有机器虫帮忙,江眠也绝对不敢亲自动手。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至夜色渐深,逐渐熄灭的柴火依然透着热意。   江眠难得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脸蛋被热气熏得微红,指尖也无需覆着暖炉便重新温暖起来。   身子偏凉是他天生自带的弊病,但酒配羊肉火锅果然有着奇效。   “夫君……”江眠软声说着,眨了眨眼。   晏清昀已经颇有经验,几乎瞬间就听懂了语气中的暗示,倾身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嘿嘿。”江眠忽然抱住晏清昀的脖子,偏过头在他耳廓咬了一口,随即又借着酒意轻轻地舔。   “……”   晏清昀浑身一僵,脚步加快,耳尖甚至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意。   “害羞了?夫君,原来你也会害羞呀。”江眠笑眯眯道。   他趁势表现得更为亲昵主动,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晏清昀身上,尖尖虎牙还恶劣地咬住了晏清昀滚动的喉结。   “眠眠……孤这身袍子都快不能要了。”晏清昀闭了闭眼,低声说道。   烛光摇曳。   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愉快的一夜。   晏清昀最近时常能感受到,江眠饮酒之后那难以抵抗的魅力。   黏黏糊糊地贴着他,嗓音柔软地覆在耳边轻轻说话,微弯的漂亮眸子里笑意不断。   就连尾巴也晃晃悠悠地扫过手背,让晏清昀恨不得多摸几下,又怕江眠忽然彻底失控。   矛盾。   自从江眠出现,晏清昀总会心有矛盾。   以前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该如何抉择。   可如今他做出的许多决定,却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后果。   但晏清昀并不后悔。   或许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   沈鹤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赶往北疆的官道上,碰见父亲回京的军队。   他做梦也没想到。   信鸽一去无踪,这一路上也再也没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本就让沈鹤云颇为心慌。   而且父亲居然还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命人将他抓起来绑进了马车里。   可分明上辈子,父亲现在本该还在北疆守着胡虏!   难道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这么快?!   沈鹤云不愿相信,破罐破摔地强撑着喊道:“阿父,那个道人呢?那个道人去哪儿了?”   “道人?你消息还挺灵通,”沈大将军胡子拉碴,拎着马鞭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一个神神秘秘的道人,给老子送了几张什么狗屁神行符。老子把那符纸贴在马儿上试试效果,这不,现在已经跑死了五六匹马儿!”   沈鹤云眼睛一亮:“然后呢?他有没有……”   沈大将军简直要气得半死。   他抬起马鞭指着沈鹤云的脸,吼声震天:“然后他就不见了,只剩下你这混账玩意跳出来扰了老子清净!不好好呆在京城,居然还给老子跑去刺杀太子妃?你算个什么玩意?啊?”   “怎么可能呢?他,他不该这个时候离开!不可能……”沈鹤云面色惨白,正想再开口就被士兵堵住了嘴。   马车门“嘭”地关上,视野只剩一片黑暗。   “他奶奶的,一个两个都跟疯子没有两样!” 第53章 古代12   冬至如期而来。   这对紫禁城中的所有人而言, 都是无比重要与繁忙的一天。   尤其是当负责宫廷祭祀与膳食的光禄寺少卿,已经被扔进了天牢里之后。   晏清昀早早便起了床,去太和殿参加百官大朝会。   而江眠也让系统给他设置了十来个刺耳的闹铃, 终于成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给他梳妆打扮了好几个时辰。   趁着抿上胭脂之前,江眠还赶紧先就着热汤吃了几口热腾腾的饺子。   胃里一暖,让江眠稍稍清醒了些,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扭头问道:“太子走前用过早膳了吗?”   “回太子妃, 殿下他只喝了几口清茶便上朝去了。”小宫女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把晏清昀卖了。   “真是的, 成天督促我好好吃饭,结果自己倒是这么随便……”江眠轻轻哼了一声,“这样吧, 先把那几块桂花糕包上,待会咱们给他带去吃。”   虽说为了确保在太和殿前不失礼仪,上朝之前不吃不喝几乎算是官员们习以为常的事,但在今天的大朝会之后,晏清昀怕是没有回宫吃早餐的闲暇。   如今天气那么冷, 晏清昀又是习武之人,哪怕站在那儿不动, 也会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他不饿才怪。   等到阳光逐渐洒落在浅浅的雪地上,稍微拾掇拾掇之后,江眠也被搀着坐上轿子, 朝天坛前进。   江眠今日穿得比大婚时还要隆重些许, 戴着华贵繁重的四屏冠与金质耳饰, 玄色打底的冠服绣着祥云与百鸟朝凤纹。层层叠叠的衣袍饰物让他几乎无法行动自如,只能挺直后背端坐着,连上个轿子都要有人搀扶。   冬至是夏国除新年以外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什么驱邪祭祀游玩宴会,该有的活动全都要有,而身为皇太子妃,江眠也必须跟着晏清昀一起出席祭天大典。   他来到祈年殿时,高阶之下的百官已然神色肃穆地站好,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   晏清昀戴了九旒衮冕,玄色冕服肩披四道金龙,袖口绣着火焰与宗彝华虫,一双羊脂白玉佩随身轻摆。他面色肃穆,垂眸睥睨着阶下众人,愈发显得贵不可言。   这让江眠有些心痒。   他缓步上前,安静地站在晏清昀身边,感受到那股忽然变得柔和的视线,微微弯唇。   待到迎神仪式开启,皇上独自来到昊天上帝的牌位前上香行礼,其余众人跟着三跪九叩之时……江眠将藏在帕子中的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晏清昀浑身一僵,淡定地装作无事发生。   当祭祀大声诵念完祝文,香台青烟袅袅,礼乐缓缓奏响,官员们也开始举杯饮下福酒,气氛稍显轻松了许多。   而晏清昀饮酒的动作尤为迅速。   江眠勾起唇角轻声道:“以后要好好吃饭。”   “……孤知道了。”晏清昀缓缓呼了一口气。   虽然他以往也不信鬼神,但胆敢在上帝牌位之前如此肆意,怕是寻遍夏国也只有江眠一人。   *   祭天大典之后,便是贯彻全天的娱乐活动。   听着琴师奏乐,坐在高台之上欣赏宫人表演冰嬉,让江眠都颇为跃跃欲试。   夏国的繁荣可在这冰场中便可略窥一角。不仅有美轮美奂的舞蹈和嘶吼震天的战阵演练,甚至单骑踏雪射击比赛,夺得头筹着可得陛下亲自赏赐。   裹得像是个小球儿的晏之瑾也拉着母妃的手直晃,兴奋到满脸通红。   “有时间咱们也去冰场玩一玩?”江眠低声道。   而晏清昀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江眠稍显冰冷的指尖之上。   “还是算了,你太容易着凉。”   话音刚落,江眠就被晏清昀温暖有力的手掌包住。藏在衣袖与桌案之下手拉手,谁也看不出来。   “我想去。”江眠鼓起脸。   晏清昀捏了捏他的指尖:“不可。”   “你,你这是刻意报复我方才……”   “正是如此。”晏清昀淡淡笑了笑。   他至今还没有忘记那种被瞬间噎住的感觉。   “晏清昀,你欺负我。”江眠乖乖被牵着手,软声控诉道。   “嗯。”   若是江眠真的想去,分明无人可以阻拦。   但他就是爱这么演。   这两人黏黏糊糊地拌着嘴,直到天色稍沉,才回宫换了另一套同样繁重的礼服。   今夜还要参加宫宴。   江眠被小宫女堵着重新梳好头发,抹了些脂粉,又轻抿了一遍胭脂纸。因为他忍不住和晏清昀亲亲抱抱了一会儿,不得不再次补妆……古代生活,颇为不易。   梳妆打扮完毕,来到麟德殿。   江眠乖巧地给皇帝皇后请安,和晏清昀一起坐在了皇帝下首。   晏之瑾排在他们后面,还跟了一连串被乳娘或宫女抱着的小朋友。他们看到晏清昀之后,瞬间变得安静又守规矩。   而懵懵懂懂的玉妃却松了口气,在不远处对他微笑。   江眠精神一振。   听玉妃说,今儿宫宴里可有不少燕王带来的上好羊肉。   等皇上开始动筷子,奏乐响起,下面的人也接二连三放松下来。   冬至重阳气,他们的桌案上也摆着香气浓郁的炙烤羊肉,白白胖胖的羊肉饺子与馄饨更是任君选择。   除此之外,夏国各地特有的冬至特产经过遴选,也得以献上京城,供皇家品尝,比如香甜的红豆饭,以糯米为底料的饭食、糕点和麻糍,酒酿汤圆……   江眠满足地喝了一杯清酿酒,忽然觉得人生进行了一场升华。   桌上美食不断,台下歌舞升平,转眼间就轮到了道士表演祭祀驱邪的仪式。   而就在这时,江眠放下了刚夹起一块炙烤羊肉的筷子。   他猛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熟悉却充斥着恶意的气息。   就像那道符箓曾经带给他的熟悉感。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很快锁定了目标。   就是为首的那名道士,他穿着一身玄青道袍,手持一把尚未开刃的桃木剑,下巴还挂着一缕山羊胡子,看上去颇为儒雅。   而且胆大包天。   江眠悄悄朝晏清昀身侧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最前面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何方道人?”而晏清昀显然是见过他的,若有所思道,“去年乾銮殿修葺后传出了闹鬼的风声,父皇曾请他进宫驱邪。据说成效甚佳,父皇还赏了他不少金银。但孤向来信不过道士,符水治百病之论害了无数百姓,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原来如此,”江眠打量着他朴素却不粗陋的道袍,“感觉他不像是来骗钱的,但也不是好人……我觉得那张符箓就是他笔下之作。”   “孤会多加关注。”晏清昀面色严肃了些。   “哎,别乱来,这可不是一般暗卫能对服得了的,”江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等会我就去会一会他。”   晏清昀不太愿意:“但眠眠,你可是……”   他可是狐狸精啊。   “怎么,只准道士捉妖,不准妖拿道士?”江眠弯了弯唇,“以你习武的天赋,说是绝世天才也不为过,却还是被我……明白了吧?夫君,我可是很厉害的。”   他们不知不觉又开始打情骂俏,但与此同时,何方道人看似一脸淡定,其实也心有疑惑。   他分明在那只小狐狸身上下过主仆契约,为何如今就像是……浑然感觉不到丝毫牵引之力了?   难不成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可江眠确实也一直按他的指示去做,接近夏国太子夺得他的欢心……现在也没有站出来揭穿自己的身份,仍然装作与他互不相识。   何方道人思忖,若是太子当真察觉到自己有问题,抑或是那狐狸已经背叛了他,那他绝不可能再有机会进入皇宫驱邪做法。   那么可能只是江眠吸到了那皇太子的龙气,修为有所增进才会不小心打破先前的契约束缚。   何方道人重新变得自信起来。这点小事无关紧要,只需日后再给江眠下一次咒文,便可顺利解决。   而江眠也恰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在祭祀结束,披着轻纱的舞女再次站上台前时,江眠独自离开了麟德殿,说是有些不胜酒力,要出去稍微吹吹风。   何方道人紧跟在他身后离去,直至江眠走到了御花园高耸的假山一角,他便迅速将手里闪着金光的符箓往江眠身上一扔。   那符箓打出去的速度极快,破开空气,传来了簌簌轻响。   可就在此时,原先像是浑然不觉的江眠却猛然转过身来,毫不费力地抬手将它夹在了指尖。   他笑眯眯地打量了那张舞动的符箓片刻,慢条斯理把它撕成了碎片,随手扔进旁边的深潭之中。   “你……果然是你自行解开了咒符!”何方道人惊了一瞬,随后赶紧板起脸,端着架子义正言辞道,“小妖,贫道将你从猛虎口中救下,给你点了灵智,又送你泼天富贵……你莫要不识好歹。”   “老头,你不就是想造反么,逼人作恶还不让人反抗了?”江眠说着说着,忍不住扑哧一笑,“也不知道你这个牛鼻子造反有什么用。”   何方道人面色一沉,正要出言怒斥,江眠懒得在这里和他继续掰扯,上前两步直接把他一拳揍晕了过去。   “好弱……唔,沉睡咒?不错。”江眠一边吐槽,一边从他袖口中搜出了一大叠莫名其妙的符箓。   他顺便就把这沉睡咒贴在了何方道人的额头之上,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角落,轻声道:“十九,出来。”   那个如黑影般的暗卫应声跳了出来。   十九已经跟在江眠身边许久,虽然他经过专业训练、见多识广……但还是被这样的场面震得呆滞了片刻,才有些紧张地屈膝道:“见过太子妃。”   “帮我将他装麻袋里,直接塞进咱们来时的马车上。要悄悄的。”江眠弯了弯唇。   “是!”   十九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默默地按照江眠的吩咐办事。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会忠诚于被指定的主子,而非夏国皇室。   哪怕这主子显然难以用常理去看待……   事件圆满解决,江眠又在外边转悠了一会儿,才回到麟德殿。   他喝了口清酒,覆在晏清昀耳边轻声道:“抓住了,回去再好好审问。”   “有没有遇到危险?”晏清昀眸中露出些许担忧。   江眠眨了眨眼,忽然变得泫然欲泣:“夫君,你又小瞧我……”   晏清昀动作一顿,赶紧哄道: “是孤说错话了,孤怎敢小瞧眠眠。”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悄悄看那些漂亮哥儿?”江眠依然委委屈屈。   “京城之中,无人比太子妃更为貌美,孤不屑多看半分。”   晏清昀回答得极快,而且颇为真挚。   “这还差不多。”   *   回到东宫,江眠也没有急着审问,而是先拉着晏清昀去泡了个清爽的澡。   这一整天盛装打扮下来,简直跟闷在铁盒子里一样,美则美矣,就是透不过气。   随后他换了身轻便衣服,才亲自将那禁锢用的符箓贴在了何方道人身上,再让十九把这道士摇醒。   江眠觉得,他能从这人身上得到许多内幕与答案。   比如江府中所谓的巫蛊之术,比如原主究竟身怀着何种任务,还有那场让人无法理解的瘟疫……这一切都可以慢慢挖出来。   而何方道人被一盆冷水猛地泼醒,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之后,暂时还没有太过惊慌。   他抬眼瞥了一下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晏清昀,然后又转回视线死死盯着江眠,尽可能表现得一脸正义:“你不是那只小狐狸,你究竟是什么妖物?”   “本宫是陛下亲点的皇太子妃,哪里来的妖物之说?何方道人你妄图妖言惑众,看来早就心怀不轨,”江眠端着架势演了一小会儿,又忽然勾起唇角,“亦或者是,你拳头还没吃够?脸疼不疼?”   何方道人愣了一下,他想要扭头看晏清昀的反应,却发现这太子依旧神色淡淡,就像是对江眠的言行举止都早有预料。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使离间计啊?真无聊。”江眠支起下巴,像是腻味般打了个哈欠。   晏清昀居高临下看着这道人,紧接着平静道:“无妨,孤已经派人查明,他在京城有三处居所。趁着夜深,正好能仔细搜寻一番。”   闻言,何方道人眉头一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闭口不言。   但江眠也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是这个反应,倒是愈发思绪清明。   何方道人很明显在隐瞒着什么,他似乎宁愿晏清昀去搜他的屋子……这不对劲!   于是江眠扯住了晏清昀的袖子,认真嘱咐:“务必让他们在搜寻时掩住口鼻,回来时把搜到的东西集中放在一个院子里锁紧。还要记得马上更衣洗手,多洗几次。如果有死耗子,或是别的牲畜尸体,必须一把火烧个干净!”   “好。”晏清昀虽然不知道他所言为何,但还是应了。   而何方道人瞳孔瞬间收缩:“你,你……怎么可能!你果然是妖物!”   这不就上钩了,那古怪的瘟疫就是跟何方道人脱不开干系。   “心虚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江眠笑了笑,又咄咄逼人地问道,“哎,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京城呢?好像不太对吧……难不成你是专程从北疆赶回来的?为什么呢?为了撺掇我继续为非作歹吗?”   没等何方道人反应过来,江眠从十九手上接过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他稍微把玩了那闪着寒光的刃口片刻,随后像玩飞镖似的,抬手将它射到了何方道人的双腿之间。   道袍应声而破,刀尖深深地插在地板之间。   何方道人吓得脸色发白。他这人专攻符箓,在实战方面可没有那么擅长。   不仅如此,江眠又接过了他无比心爱的如意法器,用那看似纤细孱弱的手指,一点点将如意从中间掰开,直至发出“啪”的一声。   “不!不……怎么可能!你必定是被夺舍了!”何方道人崩溃到口不择言大吼起来,“哪来的前辈,为何不给后人留一丝活路!”   江眠弯起眼睛:“这样如何,你一个时辰不肯说实话,我就毁掉你的一个法器。还有那金丝楠木盒子里的经文,用来烤火也甚是不错……别想着玩那套袖里乾坤,嗯?”   说完,江眠无视何方道人的崩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在看向晏清昀时,神色才重新变得柔软。   “夫君,审讯就交给你家暗卫吧?现在太晚了,我好困。”   “……好。”   而晏清昀顿了顿,一如往常那样牵起江眠的手,深邃眼眸里的情绪却逐渐晦涩不明。 第54章 古代13   深夜的京城里, 火光冲天。   可除了被吓得半死的打更人以外,却无人发觉。   暗卫们将何方道人的驻扎之地一一搜寻而过,起初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较为靠近城中心的两间宅子里, 住着几名懵懂的小道士。   他们基本都对何方道人所做之事浑然不觉,从暗卫口中知道他们的“师父”意图袭击太子妃,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里之后,更是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哆哆嗦嗦地束手就擒。   而另外两个攥着符箓表情微妙的青年,也同样打不过飞檐走壁的皇家暗卫。   那些什么朱砂黄纸铜盘, 都被安稳地尽数收缴。   但接下来的事情, 超出了暗卫们的想象。   三更天,月明星稀, 另外那座空无一人的宅子显得格外安静。   直至他们走入后院,按照江眠的说法,取下了贴在门侧的符箓。   一股难以用常理想象的恶臭, 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盘旋于瞬间浑浊的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   如果非要形容,这里就像是酷暑时节的乱葬岗,不堪入目。   即便用黑布牢牢蒙着口鼻, 也无法阻止那股恶臭的侵袭。   “太子妃果然是料事如神,这, 这死畜牲都堆成山了……”   “囤积如此多的尸体,绝非是一日两日之功,怎么会一直无人发觉?”   “难不成那破符纸真有神效?”   “都噤声, 十三, 把火折子拿来!”十九皱了皱眉。   “是!”   十九如今在暗卫中算是地位颇高, 他严格按照江眠的吩咐,确保每个人都没有随意触碰这宅子里的物件,一把火烧了算完。回去之后还冷着脸督促他们立刻冲澡、更衣和净手。   他没有参与其余人对于江眠预料之准的惊叹。   毕竟在今日之前,在亲眼目睹了江眠的所作所为,以及那真正闪着金光的符箓之前,十九也只是一个自认为要保护主子的暗卫而已。   但江眠显然并不需要由他来保护。   谁能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异之事!   虽然太子殿下平日里时不时也会问他,太子妃近些时候都做了什么,独自待在宫中有没有受到委屈,但是……如今十九反而由衷希望,太子殿下万万不要找他来问这件事。   尤其是,太子妃如何单手接住了那张货真价实的符纸,又一拳打昏了那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十九深思熟虑半宿,艰难地决定了务必要闭口不谈。   自从太子妃来到东宫,他们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当然,十九并不知道,他无比敬畏的太子殿下,甚至已经亲手摸过了江眠毛绒绒的狐狸尾巴。   摸了很多次。   *   天色未亮,江眠就被系统的提示音给吵醒了。   似乎是因为变成了狐狸精,感官比普通的人类敏锐,他现在比以前更容易察觉这种本可被忽略的响声。   【嘀——支线线索[神秘瘟疫]已解锁,奖励积分:10000,请继续努力。】   江眠原本还在迷迷糊糊,往晏清昀怀里缩了缩,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奖励数额之后,他不由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好多积分啊!”   这解开支线的积分奖励,若是放在曾经穷到不行的时候拿到,江眠做梦都会笑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嗯……这种判定标准什么时候有的?”江眠忽然觉得不对劲,“我以前也救过人,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奖励?”   【前代系统与本系统无关。】   但江眠却压根不信这套说法,眯了眯眼睛:“不对不对,这标准再怎么说也不该是由系统定的。你有问题。”   快穿局的规章奖惩制度,最多会在不同分局与分组之间有所出入。   系统陷入了沉默。   “别告诉我,你也是我老婆弄出来的东西。”   系统依然沉默。   江眠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晏清昀,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   他老婆究竟是想做什么?这里面有阴谋!   然后他就被晏清昀重新圈进了怀里,盖好被子,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讨厌。”他小声嘟囔,又被温柔地亲了亲脸。   暖融融的拥抱,让江眠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算了,来日方长。   即便是阴谋,那也是让他很快乐的阴谋。   *   当江眠打着哈欠起床,翻开暗卫搜回来的东西时,何方道人已经濒临崩溃。   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个法器的残骸被扔在他的面前。   说是残骸都算不上,他祭炼许久的三清铃与镇坛木都已近乎粉碎。   还有曾经彻夜不眠、呕心沥血画制的符箓,也变成了翩翩洒落的废纸。   当然,这都是江眠提前弄坏的。   他不会让何方道人有机会拿到足以反击的法器。   面无表情的审讯者给何方道人拿来了纸笔,让他把江眠问过的所有问题一一写出来,没问到的事情最好也多加坦诚。   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江眠满意,那就只好继续眼睁睁看着心头肉被肆意毁坏。   他气得眼露血丝,妥协着拿笔写了几句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却依然想要硬撑着不提重点。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法器之于他而言,还算不上真正的命根子。   直到江眠注意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破烂木盒,从夹层中找出了一本翻得破烂的书册。   “屠龙之术……”江眠一字一句念道,难得地怔了怔。   搞什么,他不是纯粹的道士吗,怎么还学起了某位黑衣和尚?   晏清昀接过这本破破烂烂的书,翻开简略扫了一遍,微微皱起眉头:“此书作者,定然颇为擅长煽动人心。”   江眠弯起唇角:“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还真有他的。”   毁了便是。   于是他拿着书来到何方道人面前晃了晃,在那瞬间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条斯理地撕下了半张书页。   “……停!前辈住手罢!我说,我什么都说!把它还给我!”   何方道人是真的崩溃了,脸也急得涨红起来。   “那就先说说吧,你身世清白,家境也不错,究竟是怎么走到这条路上的,这屠龙之术又是从何而来?”江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抱起手臂。   事实证明,这何方道人在修道一途确实也是有些坎坷的。   他的前半生很普通,商贾出身、衣食无忧,却难以在封建社会上再多前进一分。不能科举,却学了如何读书写字,反而变成一种折磨。   因此他打小就自命不凡,想找出一条逆天改命之路,整日沉迷于山精野怪的传说,以及街巷小铺中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经杂书。   夏国佛道信徒都不少,但也仅限于祭祀祈福,神异之事最多是流传于百姓口中。就像如今天下,狐狸精与书生的“美谈”话本数不胜数,却没有多少人亲眼看见过狐狸作恶。   因为自从绝天地通,所谓的精怪鬼神,早就在这个世界渐渐隐匿,只剩下皇家寺院或许还有真正的得道之人,平民百姓可是从未见到过什么城隍庙老爷显灵的事。   而何方道人年轻时并不信这个邪,拼了命地想找到证据,甚至自己尝试修炼道家法术的可能性。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他真的天生就有慧根。   何方道人没有正经传承,拿着四处搜寻而来不知真假的几本功法,胡乱修炼,反而越练越歪,逐渐脱离正道。   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道行根基不稳,长生更是难以指望,才开始一点一点走向偏执。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拿到了屠龙之术。   这扭曲狂妄的屠龙学说,让他的野心缓缓滋生。   既然无法长生,那便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一件惊天动地、凡人无法企及的大事!   但毁掉夏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今国运昌荣,天子脚下龙气极盛,即便是有修炼成精的妖物,也很难闹出幺蛾子来想要让野心实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何方道人遵循着屠龙术所教的办法,徐徐图之,将对于稳固国运有所助力的人拆分开来,再添上一些天灾人祸,使得夏国不断动荡。   他原本的计划也分成了多支,沈大将军,北疆胡虏,燕亲王,以及最为关键的晏清昀。   没错,就连燕亲王也一样被何方道人劝说过,只不过玉妃不太喜欢有山羊胡子的人,所以宠爱玉妃的燕亲王便听都不听,直接将他逐出了王府。   而江眠正是他安放在晏清昀身边的棋子。   狐狸精天生自带媚惑之术,何方道人也是机缘巧合才偶然逮住了原主。当时他甚至忍不住大呼天助我也。   用妖妃蛊惑太子,暗暗藏下有损神智的符箓,让夏国在鼎盛之际迎来不上早朝的昏君,也不失为一种经典的毁灭方式。   江眠听到这里想起了原文剧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在原文中,何方道人并没有出现在紫禁城,就是因为主角攻的心思压根不在狐狸精身上,疯狂犯傻去追逐一个庶出哥儿,险些闹出动荡。   即便如今夏国只需要守成之君,但从何方道人的角度来看,这太子或许已经足够昏庸,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上阵……而原主的任务,可能也变成了弄垮江府——这同样是夏国的支柱之一。   他猜测,原主在大结局时没了踪影,恐怕就是被何方道人收了回去,拿去骗别国的首领了。   比如北疆胡虏。   江眠并不知道在追妻火葬场结束之后,夏国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可惜可惜,这一次主角受是明目张胆想要造反的,结果偏偏错过了与何方道人相见的机会。   而他们会遗憾错过,却是因为江眠被晏清昀宠得不行,所以何方道人想着来京城亲自指点江山,反而被江眠一拳打昏、身陷囹圄。   *   何方道人红着眼睛,在供状上画了押,随后像宝贝一般抱着那本破烂书册,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残页再黏回去。   他或许还有着一朝翻盘的妄想   审讯牢房的大门缓缓关闭,只留一片黑暗。   江眠没有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说着要睡回笼觉,而是扯住了晏清昀的袖子。   “夫君,我们谈谈?”   晏清昀动作一顿:“谈什么?”   江眠拉着他的手来到书房,关好门。   这一路上晏清昀都保持着沉默,却也没有拒绝。   从昨夜开始,江眠就隐约感觉晏清昀的状态不太对劲。   如今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江眠更是如此确信。   他知道,他老婆骨子里就有一股掩饰得很好的极端倾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眠已经在系统的疯狂警告中,救回了一个险些被毁灭的小世界。   虽然晏清昀这人平日里极为擅长遮掩情绪,但江眠自认为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哪怕晏清昀可以隐忍不发一辈子,但江眠就是能够感受到那一丝丝端倪,察觉到这种倾向会在何时悄悄探头。   所以他扣住晏清昀的手,温温柔柔地说:“你有什么想要问的,都可以问。不要自己闷头瞎想,好不好?”   “……好。”   既然已经被江眠识破,再避而不谈也没有意义。   晏清昀闭了闭眼,安静片刻,才先问出了一个早已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眠眠,你究竟有多强?”   “唔,不困的时候……举世无敌手。”   江眠想了想,诚实地回道。   至少在这个世界,不会有比他武力值更高的角色出现。   而晏清昀斟酌半晌,又问:“平日你和我相处,都要收着力气,是不是?”   “是。”   “那你总是这般收敛着,会很累吗?”   “……你怎么还担心起我累不累了,”江眠怔了一下,不禁弯起眼睛轻笑,“当然不累,我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当然,他也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揍飞了不少人,吓哭了系统,甚至在假装崩溃捶地时把地面砸穿,然后被组长拉去特训,才逐渐学会收放自如的。   至于之前,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围堵,一不小心拆掉了门把手……那不算数,算是他和老婆梦幻般的相遇!   但江眠可不觉得这样很累,他就是喜欢软绵绵地躺进老婆怀里,他就是想要亲亲抱抱。   “那便好。”   闻言,晏清昀似乎像是卸下了一个担子,重新将江眠搂进怀里。   他显然是有过担忧,担忧江眠与自己相处得不太自在。   真是的,胡思乱想。   江眠靠在他肩头,软声说:“夫君,你想问的不止这些吧?”   晏清昀垂眸摩挲着他纤细的手腕,犹豫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眠眠……那何方道人所谓的夺舍,又是何意?” 第55章 古代14   其实晏清昀本不想问这些问题。   他是对江眠的能力感到震撼。   身为一个天生的掌权者, 晏清昀从未见过比江眠更不可控的存在。   他甚至偶尔会觉得,就像是头一次认识江眠那般。   总有秘密,总有更为新鲜的事情等待他去发觉, 总有他原先根本无法理解的事物出现, 一点一点超越了他的想象。   还有那对权威显而易见的睥睨与蔑视, 那摆在明面上的肆无忌惮、漫不经心……江眠是自由的,却愿意留在这深宫中, 陪在他身边。   这让他感到不安。   毕竟在最初晏清昀也曾以为, 江眠就是一时间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的妖物。他配合着自己演一场太子妃的戏,过一过瘾,随时可以扭头就走。   可日积月累相处下来, 晏清昀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他能感受到江眠是在意自己的, 对自己也越来越好了。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但江眠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人生,依然让晏清昀难以想象。   江眠偶尔会显得与他很遥远, 遥远到仿佛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遥远到身份再为高贵之人, 也无法断言自己可以留下江眠。   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时常充斥在他的脑海中,纷纷扰扰一片糅杂。   这在以前从未出现过,也让他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晏清昀早已习惯了在所有人面前隐藏心事。   他试着去触碰过何方道人那所谓的法器,却发现,想要像江眠那样轻而易举将其破坏,比想象中难得多。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他猛然推开, 有一种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东西, 在阻止他继续用力。   而对江眠而言, 不过是毫不费力便能做到的事。   这样强烈的对比, 让晏清昀渐趋安稳的心绪再次警醒——他与江眠之间, 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甚至不敢去问。   直到江眠识破了一切。   “夺舍,便是借尸还魂。如若你的神识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强行抢占活人的身体,碾碎对方的灵魂。”   江眠神色自然地解释着,软绵绵靠在他的肩头,与他十指交缠。   “……原来如此。”   “但我没有那么做哦。”江眠小声说。   晏清昀微微颔首,吻了一下江眠的发顶:“孤信你。”   “咦,你就这么相信我啦?”江眠歪了歪头。   “孤总是信你的。”   闻言,江眠意味深长地支起下巴,说道:“那么如果我是坏妖精,如果我真的夺舍了无辜的小狐狸精,你又该如何?”   他弯起眸子笑着,眼角的泪痣鲜红夺目。   而晏清昀沉默片刻,诚实道:“不会如何。只要你仍是孤的太子妃便好,孤也只需要你。”   其余的狐狸精关他晏清昀什么事,不如趁早打杀。   就算江眠真是夺舍而来,他也不甚在意。   晏清昀真正关心的是,夺舍,对江眠而言并非不可实现之事。   那么江眠就是可以长生的。   当他遵循天地规律生老病死,而江眠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呢?   江眠也会像如今对他那样,去与他人相处吗?   晏清昀不敢深想。   而江眠听到晏清昀这样说,笑容愈发明媚,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但是夫君,万一我其实是只老妖怪,全身只剩下一层骷髅,如今只是用了妖术……又该怎么办?”江眠软声道。   温热呼吸打断了晏清昀的思绪。   他没想到,江眠会说得如此坦然。   被那轻若无物的身体紧紧贴着,晏清昀情不自禁捏了一下江眠的脸。   滑嫩得如同新生。   这不是妖术,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以及,他派人去如意坊买来的珍珠粉与白玉霜,真是效果甚佳。   “眠眠,孤所在意的,绝非容貌这般浅薄之物。”晏清昀说完,轻轻吻了吻他的眼尾。   “是么?我觉得我很浅薄啊,”江眠乖乖仰头给他亲,又弯起唇角故意道,“殿下,当初你不就是图我长得好看吗?”   晏清昀安静了一瞬。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在大婚之夜与江眠对视的那一刻,心脏被骤然攥紧的感觉。   江眠鼓起脸:“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夫君,你见色起意。”   “好,孤是见色起意,是衣冠禽兽,”晏清昀垂眸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眠眠,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愿意留在孤身边呢?”   “……因为,因为你对我好,”江眠卡壳了一下,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而且,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就算在小世界里结婚好几回了,这也依然是江眠第一次谈恋爱,他没有经验。   他只知道,老婆做的许多事都让他很开心。   虽然显而易见的不对劲之处实在太多,让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偶尔甚至会气得半死……可江眠却还是乐在其中。   毕竟他也偶尔想把老婆气得半死。   这才是有趣的人生。   “对你好……”晏清昀撩开江眠额前的碎发,深深看着他道,“眠眠,若是你想找到对你好的人,理应极为轻松才是。”   “才不是,”江眠哼了一声,“还有谁会像你这样,看见我的尾巴就只跟个登徒子似的乱摸,却没有赶紧把我送进道场里除妖去?”   以炮灰的身份走遍世界,让江眠体会很深。   当厌恶或排斥一个人,已经变成了社交圈子当中堪称约定俗成的规则……哪怕这种规则从外界来看是无比幼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无视“惯例”,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去挑战规则。   哪怕江眠什么坏事也没做。   虽然他并没有因此受伤,但任务做多了,会让他很累。   而对于江眠撒娇般的控诉,晏清昀无法反驳。他就是喜欢江眠的尾巴。   他勉强接受了这个“对我好”的答案,但依然心有疑问。   “眠眠,孤只是不明白,你分明有着如此本领,也颇为聪慧,足以成就一番大事,但为何……却整日都在睡觉?”   “唔,因为有你,这很明显吧?”江眠软绵绵地贴在他怀里,“堂堂夏国皇太子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不想再努力啦。”   他总是很累,在晏清昀身边,就没那么累了。   “……孤从未如此想过,倒是曾经猜测,是由于维持人形需要消耗大量法力,所以你才不得不睡觉修养。”晏清昀沉默片刻,幽幽补充道。   江眠怔了一下,蹙起眉点了点他的胸口,软声抱怨: “晏清昀,你要学会给自己揽点功劳。你都对我那么好了,怎么还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如果他不是有老婆,现在可能已经想办法给自己易容,然后混入朝堂勾心斗角去了。   哥儿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这个世界的任务才不会有那么好做。   晏清昀微微敛眸,低声道:“抱歉。”   “道什么歉……我明白了,你就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江眠捏住他的脸,“殿下,你很受欢迎,真心爱慕你的、想当太子妃的人怕是能一路排到北疆边境去了。你看那沈鹤云,不就已经疯魔到想要杀我而后快了吗?”   听到主角受的名字,晏清昀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冰冷,随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江眠的手腕:“这不一样。眠眠,孤只想要你。”   绕来绕去,还是同样的话题。   江眠忽然能明白,为什么他老婆分明也在快穿局,却硬是要藏于幕后不肯出来了。   思虑越多,越是容易变得胆怯。   与其继续温温柔柔地谈心……   江眠清清嗓子,绷起脸,拉起晏清昀的手,略显强硬地说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晏清昀,我也只想要你,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好。”晏清昀喉结微滚,低声应道。   “若是记不住,我就做到你记住为止,让你没有功夫再胡思乱想。”江眠神色危险地眯了眯眼。   “……嗯,孤记住了。”   晏清昀听得呼吸一顿。江眠这话,绝对没有掺进半点水分。   “好乖,”江眠这才重新勾起唇角,“要不要亲亲?”   “要。”   话音刚落,晏清昀就被扼着脖颈扬起了头。   那样充满侵略性的,不容置疑的强硬亲吻,让他无法再将心思放于别处。   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攥紧了红木椅子的扶手,几乎难以找到一丝透气的机会。   只好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被江眠的强势裹挟而去。   江眠的喜欢其实很简单。   他会把本性与缺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包括那些其他人或许想要拼命隐瞒的劣根性。   他可以很听话黏人,可以温柔体贴,却也懒散任性而恶劣。   这是他表达信任的方式。   江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真实,整天和老婆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吃醋了还要撒娇闹脾气,可老婆依然容易没有安全感。   那不就只剩下欺负老婆这一招了。   当唇齿相离,晏清昀墨玉般的瞳眸难得蒙上了一层雾气,失神而脆弱。   江眠没有说话,拉着他腰间的玉佩回到寝殿,把他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如果这回还行不通,下次他干脆就直接哭给晏清昀看。   *   翌日早晨。   晏清昀抚摸着隐约有些刺痛的唇角,默默吃完了两碗热粥。   幸亏大朝会刚刚过去,他无需早起上朝。   而江眠拿来了王太医开的药膏,用指尖舀出少许,涂在他唇角的破损之处,轻轻揉开。   药膏微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即刻便舒缓了若隐若现的刺痛。   “还疼吗?”江眠轻声道。   看着江眠柔软而关切的眼神,晏清昀心中泛起暖意。   “没事了。”   “不舒服了要跟我说。”   “嗯。”   虽然当时晏清昀很喜欢,但江眠咬得确实重了些。   至少今天,晏清昀显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满腹心事。   书房里点起了清净宁神的熏香。   江眠靠在晏清昀身边,帮他揉了揉腰。   眼看他要提笔写下关于何方道人的奏折,江眠才出声道:“对了夫君,暂时先别杀他,我还有些事情想问。”   晏清昀动作微顿:“好,你去问吧。不能写给父皇看的那些,孤心里有数。”   “我怀疑他也暗中针对江府做过计划,但他没有提及。”江眠意有所指。   “害怕自己罪上加罪?”晏清昀稍稍蹙眉。   “或许是的,”说完,江眠忽然弯了弯眼睛,冷不丁又说,“怎么样,还担心我藏着什么小秘密吗?要不要再多问问?”   晏清昀猛然回想起江眠昨夜的笑容,身子不禁有些发软。他定了定神,才艰难回道:“……孤没这个心思了。”   “那就好。”   江眠笑眯眯地亲了他一口,起身离开书房。   哼,这还差不多。   他唤来十九解开地牢的铁锁,撩起衣摆走进牢间。   何方道人躺在干草堆上,似乎是彻夜未眠,眼睛里的血丝愈发明显,看向他的神色还有些闪躲。   其实只要何方道人被掌握在他们手上,这所谓屠龙之术所能引起的动乱都算是告一段落。   其他人可没有嘴皮子去游说武将谋反,即将发生的瘟疫隐患已经彻底解决,晏清昀也不会再遭遇潜在的安危问题。   但这巫蛊之患,虽然也尚未发生……但到底又是从何而起呢?   江眠让十九暂时回避,随后拎来一张椅子坐下,踩着何方道人的脚踝仔细询问原主的来历。   而何方道人已经把江眠当成了富有玩心的千年大妖,吓得连喊几声前辈饶命,才哆哆嗦嗦地说了实话。   如江眠所料,何方道人是多年前就在江家设下了原主这颗棋子。   真正的江家哥儿自小被娇惯得颇为任性,再加上幼时生□□玩,他在某一年的元宵节夜里,偷偷带着两三个佣人溜出了江府,想要坐游船看灯花,却意外落水。   而何方道人早就有谋害他的想法,见他溺水,不仅没有伸手援救,反而立刻毁尸灭迹,取走了他的记忆。   随后他施法让小狐狸化作那哥儿的模样,跳入水中,被焦急坏了的佣人救起。为了确保不露破绽,他还让原主假装倍受惊吓,发了一场高烧,哪怕心性稍微改变,也能合理地骗过江府众人。   再加上哥儿落水颇为微妙,在注重贞洁的古代社会不可轻易往外说……这件事就如此被慢慢隐瞒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提起。   筹谋多年以真换假,诅咒皇室,搞垮江府,哪怕有一方没有按计划进行,他也可以重新选择其他的路线。   这家伙就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连环套起来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真是坏透了。   江眠眸色渐冷,踩着他的力道愈发重了些许:“你可有让他在江府藏了什么不该有的玩意儿?”   “有,有有有……!”何方道人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又被江眠一椅子敲晕了过去。   *   江眠跟晏清昀坦白说了江府之中存在巫蛊道具的可能性。   即便这在封建时代是最大的禁忌,甚至有可能导致万人丧命,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晏清昀能感觉到江眠的信任,却也难得面容严肃起来:“眠眠,你想如何处理?”   “爹娘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平白受惊一场,”江眠勾着他温热的指尖,思考片刻后说道,“等有时间,我去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毁掉。可以显得光明正大一些,就当是你陪我回一趟娘家,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好,明日就出宫。”晏清昀毫不犹豫道。   江眠眨了眨眼,抬手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夫君,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不怕被发现吗?”   晏清昀:“……”   他方才绷紧的脸忽然变得僵硬。   江眠弯起眸子,忍着笑意道:“这样,忙完了就躺床上去,我多给你揉揉腰,然后热敷一下,再泡个澡?”   至于金尊玉贵的太子嘴角怎么会受伤了……那当然是他们琴瑟和鸣的证据,无需遮掩。   “……嗯。”晏清昀低声应道。   江眠越是想要善解人意地照顾他,越是让晏清昀耳尖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他竟也会有点不自在。   但江眠可不会放过他。   等到午膳过后,晏清昀依着江眠的吩咐脱了上衣,趴在榻上。   江眠把自己的软枕头借给他垫着。   冰凉指腹一点点抚过他紧实的背部,和那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后腰。   晏清昀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还能嗅到淡淡木槿叶的香气。那是江眠洗头发时喜欢的味道,他想。   而转瞬间,跌打酒独特而微涩的药香弥漫开来,让江眠的指尖也隐隐泛起暖意。   “夫君,你紧张什么?”他轻笑道。   晏清昀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 第56章 古代15   江眠早就发现了, 晏清昀有些受不了被温柔以待。   相比起被强硬按倒之后的失神与任人摆布,慢条斯理给他留出回味和反应的空间,反而会让他的表现愈发生动。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毛病, 但以江眠的经验来看, 无法承受, 并不代表他不想要。   他只是会不自觉将身子绷紧,悄悄避开江眠的视线, 咬着下唇, 耳尖自然而然滚烫起来。   江眠忍不住轻笑,摩挲着他紧实的腰腹,又慢慢抚上肩胛, 随即覆在他耳边威逼利诱, 软声说着不许再自己咬嘴唇,否则就把他的嘴给堵上。   晏清昀听话地低低应声。   被江眠一威胁, 他在不知不觉中倒是比先前放松了些许, 只是耳尖仍旧烫着。   江眠依然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毛病。   但他很喜欢。   *   如今雪落得愈发大了。   紫禁城内尚有宫人日夜清扫, 但京城官道之外的地方,已然覆上了厚重的雪霜。   但冬至之后就是新年,大小商铺茶楼仍然热闹非凡,走街串巷的货郎们也满脸精神、嗓音洪亮,想趁着这一个月再多多赚上一笔,好回家过个肥年。   江眠揣着暖手炉,披上了质地柔软的白狐裘衣, 几乎与那片白雪融为一体, 愈发衬得他黑发如墨, 抿了胭脂的唇色夺目, 而那浓密眼睫下的鲜红泪痣更是艳丽无匹。   据说这上好的白狐皮也是外疆进贡, 稀罕贵重,价值万金。   而晏清昀却早就把这料子留给了他。   今儿晏清昀已经恢复了不少,他昨夜迷迷糊糊被江眠拉去泡了药浴,内力运转几个周天,也不再感到酸疼乏力。   他垂眸欣赏着江眠漂亮精致的眉眼,挑起一束柔顺而富有光泽的黑发把玩了片刻,颇为满意。   他的太子妃被娇养得气色极好,必定能让岳父岳母放下心来。   这次回到江府不算大张旗鼓。   他们带了两对活蹦乱跳的鸡鸭,两只雪白圆滚滚的小羊羔,还有几坛好酒和茶叶。   只是提前告知说江眠想爹娘了,想要在年前回娘家一起好好吃顿饭。   但方才走进院里,后厨传来的饭菜香味就让江眠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这时间还早,怎么就已经开始做饭了?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酱烧排骨和香浓鸡汤的气息。   看来这些都是原主爱吃的。当然,江眠也很爱吃。   大厅挂着一幅九九消寒图,梅花枝的骨架尽显,枝头也染了零星几片玫红色泽。而江丞相一脸严肃地提起毛笔,试图在这图上画出一片崭新的梅花瓣……笔触略显扭曲。   看到这消寒图上花瓣有些轮廓圆润漂亮,有些颇为歪歪倒倒,江眠就知道这是他爹娘在每天轮流作画,可惜这绘画技术的差距,堪称公开处刑。   很好,爹娘依旧感情和睦。   江母拉着江眠和晏清昀坐下,让侍女赶紧端来热茶。   她打量着江眠这身如雪般的白狐裘,稍微有些讶异地看向晏清昀:“哎呦,这莫不是当初陛下赐的那件……”   “是,孤自小习武不惧严寒,倒是太子妃向来体弱,冬日就该再穿得暖些。”晏清昀在江母面前显得比平常温和,淡笑着解释道。   而江母看到晏清昀隐约有些破损的唇角,也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还忍不住稍稍瞪了江眠一眼。   半晌,她才感叹道:“眠儿幼时发过一次高热,烧了好些日子,我急得夜不能寐四处求神拜佛,好歹是救了回来……可自从那次开始,他身子就比常人虚弱,性子又多娇气了半分,真是辛苦殿下您多加体谅了。”   “您不必如此,这都是孤理应做的。”晏清昀一点架子都不摆,跟江母比起了谁更客气。   “娘亲娘亲,”江眠压下馋意,打断了他们的客气大比拼,甜甜道,“我给您买了如意坊的白玉霜,您要不要擦些试试?如今天气这般干冷,这屋子里又整日烧着暖炉,可不能大意。”   “我这老婆子还用什么白玉霜,眠儿你真是……”话是这么说,但江母也笑得愈发灿烂了。   “娘亲您说什么呢,”江眠把那镶着金丝的木盒子推到了江母手边,故意耍着性子般说道,“现在这京城哪家的贵夫人小姐不在抢着用,那如意坊都整天人满为患,白玉霜一盒难求了,咱们江丞相的夫人怎能落于人后?”   他知道江丞相向来清廉,平日生活也不会奢侈,但既然这是母亲有能力享受到的东西,总不能再总是省着。   “好好好,娘用就是了!”江母推拒不过只好收下,笑着抬手摸了摸他吹弹可破的光滑脸蛋,“看看,你不光被养得白白胖胖,连这脾气也被殿下惯得愈发任性,这可怎么办才好。”   “臣妾胖了吗?”江眠转过头幽幽问道。   晏清昀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以孤之见,眠眠还需再胖些才好。”   “殿下的意思是,臣妾现在就像一副骨架,颇为硌手?”江眠鼓起脸。   “孤……”   即便是江母,也快受不了这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气息了。   好歹晏清昀是真的愿意宠着江眠,她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她将那盒白玉霜仔细收好,转头对着江丞相喊道:“老头子,别折腾你那鸡爪画了,吃饭去!”   江丞相浑身一僵,默默收起毛笔。   餐桌上果然都是江眠爱吃的东西,江母格外关注江眠多夹了哪些菜,随后又劝他多喝几碗炖汤,还吩咐侍女盛汤时多舀些菌菇和鸡肉,装了满满一大碗。   江眠又变回了乖孩子,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最后不得不摸着隐约有些圆滚滚的肚子,和晏清昀一起在庭院散步,绕了好多圈。   至少外院里看不出任何巫蛊之术的迹象。   回来之后,江丞相提起了先前入宫带给江眠的棋盘,说要考校一下他的水平可否进步。   江眠自然是一脸无辜地继续放水,等到他爹得意地捋着胡子,才向晏清昀发出求救眼神。   晏清昀笑了笑,接替江眠坐在桌前。他素来喜爱研究残局棋谱,棋艺精湛,上来便毫不留情地让岳父输了三回。   场面非常欢乐。   趁着江丞相犟劲上来了,想要拉着晏清昀对战到天明,江眠悄悄回到了原主的“闺房”。   这卧室看起来就像是仍然有人居住一般,被褥干净整洁,梳妆台前摆满了胭脂香粉,飘着淡淡香薰的气息。窗边的长青盆栽叶子上,还残留了浇灌后的水珠。   江眠定神寻找了一番,从床底暗格中发现了一缕用红绳绑起来的头发,几叠黄纸,以及许多没削干净的木雕,隐隐可以看出是人形雕塑,腹部留下了雕刻姓名的空余。   那红绳江眠也有几根,当时他还以为是原主自己绑头发用的,但这居然也是诅咒的一环。   他之前回门,只想着寻找自己是狐狸精的证据,没想到这巫蛊之术的原料都堂而皇之放在了他的房间里……而江母心疼自家哥儿,尽力维持着闺房里的一切原封不动,反而方便了原主日后行事。   江眠推测,文中那巫蛊之术恐怕并非迷信,而是真有效果。   只不过,皇室与江家都是何方道人意图攻击的对象。   江家会遭遇此事,便是因为原主掺了一手,拿到皇室中人的头发之后,写好名字,缠于木雕和纸人之上,然后在旁边放置可供分辨的江家信物,随意藏在一处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简简单单,就能将偌大的丞相府推入水火。   说不定那数个木雕之中,还有不少是给江家自己人准备的。   想起与江父江母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淋漓尽致的关爱和偏宠,江眠并不好受。   江丞相一家如此为夏国鞠躬尽瘁,却险些被这种可笑的方法坑害。   他将那暗格里的物件尽数带走,尽可能平静地和爹娘告别,回到东宫后,便冷着脸将它们全部烧毁殆尽。   被风卷起的烟灰,仿佛是要躲着江眠那般,朝远处竭力奔逃。   “何方道人可以死了。”江眠垂眸道。   他雪白的狐裘依然一尘不染。   “好,”晏清昀揽住他的腰,温和道,“他离开人世的路途,不会太过轻松。”   江眠弯了弯唇。   老婆是变态,也有变态的好处。   待到夜色渐深,江眠悄悄给那个无声无息去世的江家哥儿上了炷香。   虽然宫中禁止私下烧纸祭祀之事,但晏清昀可不会拘着他。   但至少在如今的世界观之下,亡魂或许可能残存于世间,甚至是拥有转生的机会。   江眠希望能让他知道,原主这一次没有机会再去谋害他的家人。   “我不会让爹娘难过,”江眠轻声道,“江家的功绩将长存于史书,他们也会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在他转身的那刻,那柱香上的烟雾竟无风自动起来,燃得极快,几乎转瞬间就要烧至尽头。   江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望去,那香燃烧的速度又马上重归正常。   一阵柔风轻轻吹起了他的发梢。   “唔,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江眠弯了弯眼睛。   *   在处理何方道人一事的过程中,晏清昀并没有忘记搜查,庆雅阁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只不过,他做得更为不动声色。   在面见官员时,他也表现得像是被杂糅政事占据了心神。   毕竟已至腊月,他父皇开始成日忙活着给宗藩大臣们写“福”字,而等到过年,宫中休假,父皇将会封印玉玺和御笔,几日不再处理政事。   这个时候,人人都该放松警惕了。   更不用提先前在庆雅阁时,那许奇早已被吓得半句不敢多说,其余要参加春闱的几位书生更是战战兢兢守口不言,力求让风波瞬间平息。   毕竟他们都被晏清昀轻描淡写地威胁了,显而易见。   谁敢向外面说自己得罪了一国储君?   所以晏清昀便令掌柜的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回去给庆雅阁做事,等到再次与幕后的联系人见面,再好好记住对方的身形长相。   掌柜的哪敢不听,他被暗卫围了一圈,哆哆嗦嗦将那中间人的外貌体态仔细描述出来,包括衣服的图纹面料。   暗卫之中确有擅长绘画之人,按照那掌柜的说法,画出的人像栩栩如生。   他们沉默而高效,日复一日紧盯着庆雅阁周边核查,硬生生找出了那个神出鬼没的联系人,和他的惯用的姓名。   暗卫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先将搜寻到的信息尽数呈给了晏清昀。   令晏清昀意外而又不太意外的是,那人竟是一个伪装成汉子的哥儿。   而这哥儿的来头,也很明显。   因为他给自己取的假名之一,叫作木子渊。   而且他的长相,与李詹事的一房小妾颇为酷似。   不知情的人或许难以联系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晏清昀已经提防了李詹事多日,一看便知是何情况。   这让晏清昀感到哑然。他手下的官员,竟也胆敢在暗地里借着他的名头如此行事,而甚至无人会试图阻拦和怀疑。   毕竟在这京城之中,背靠着皇太子,才是真正背靠着一棵通天大树。   谁都不敢多管闲事,反倒让他晏清昀这个正主,对此毫不知情。   那一早的东宫,全员噤若寒蝉。   书房里不时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   只有江眠睡了一觉醒来,看到自己的小宫女脸色惨白,还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你做坏事被刘姑姑发现了?”江眠迷迷糊糊道。   小宫女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李、李詹事李大人……好像断了一条腿,被抬出宫去了……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她显然受了惊吓,到现在心情仍旧难以平复,指尖轻轻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梳子。   江眠几乎立刻清醒过来,披上外袍轻声道:“这样,你先去歇息,喝口热茶再好好躺着,今天就不用跟着我了。”   “奴,奴婢多谢太子妃体谅......”   “好了好了赶紧歇息去。”江眠摆了摆手。   等小宫女哆嗦着行礼退下,江眠才揣起手炉,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房门口。   徐公公守在大门外,一副被赶出来的模样。   “徐公公,这是怎么了?”   “殿下他在气头上呢,如今只有您才能救一救了。”徐公公脸色也不是很好,悄悄看了眼门后,才压着嗓子用气音回道。   “这样啊。”江眠挑了挑眉。   他径直走进书房,发现晏清昀端坐在桌案之后,面无表情地垂着眸子,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了指尖的水迹。   衣衫整齐,没有半分沾染鲜血的气息。   唔,处理得很迅速嘛。   江眠将手炉放下,绕过桌子坐在晏清昀的腿上,肆无忌惮地捏了捏他的脸。   “……眠眠。”   晏清昀动作一顿,松开帕子,将江眠抱紧了些。   江眠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在生气,反而情绪有点低落。   “李詹事是坏人吗?”江眠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轻声问。   “庆雅阁与他有关,借着孤的名头……”晏清昀停顿片刻,微微抿唇,“这夏国,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虽说只要早日发觉便可防范,不至于造成祸患,但晏清昀依旧认为,他这太子之位,做得实在不够称职。   “晏清昀,你才多大?今年刚刚大婚,接触朝政的时日也并不久,”江眠一眼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更何况那东宫詹事之位,不也是父皇为你安排的吗?”   “是,孤还年轻。但联想起这段日子的诸多事情……夏国如今所谓的繁荣,仿佛就像一道幻象,随时都可能被打破。”   江眠顿了一下。说实话,他怀疑在原文中没提到的后续里,夏国确实有灭国的可能性。   但晏清昀早就改变了许多即将发生的祸患。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道:“无论在多么繁荣的朝代,阳光的背面都会有着提供蛀虫栖息的阴影。夏国能够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有你和父皇这样的掌权者,让他们只要触碰阳光,便再无一丝生还的可能。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京城的捕快恐怕也要吃不上饭,回家种田了。”   “……你说得对,”晏清昀沉默片刻,微笑着揉了揉江眠的脑袋,“抱歉,是孤想得太多,竟然还需要眠眠安慰。”   江眠乖乖被揉,鼓起脸:“夫君,你每天都想得很多。”   “嗯,孤平日里面对这些官员,确实也不会全然信任。”晏清昀逐渐想通了,淡淡笑道。   “什么全然信任,恐怕连半分信任都没有。”江眠微微挑眉,补充道。   他还不知道晏清昀是什么性子?   “只信任你,”晏清昀低头吻了吻他的眼尾,“眠眠,你又立了一功。”   “慢着,我怎么立功了?”江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问。   晏清昀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大婚之后的那天早晨,你提到过李詹事的哥儿。但据孤所知,李詹事府上只有一名独女,所以孤才在他身上多留了些心思……如今查下去才知道,他便是雇佣了庆雅阁掌柜的人。”   “啊。”   江眠想起来了。   他最开始在气头上,确实不小心对晏清昀剧透过那么一丁点。   因为原文中,李詹事的哥儿自幼在外习武,是个“江湖中人”,对独自出京追妻的主角攻一见钟情。   他疯狂想要抢夺主角攻,自曝身世,试图取沈鹤云而代之……这件事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还延缓了主角攻的追妻进展。   当初听系统说到这段剧情,可把江眠给气坏了,还在想怎么有人敢抢他老婆。   后来误会解开,江眠也没再想到,那木子渊居然是庆雅阁的幕后主使之一。   这本书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说好的谈情说爱度假世界,还真是处处卧虎藏龙……   江眠想到这里,莫名又觉得有些生气。   他转头轻轻瞪了晏清昀一眼。   晏清昀颇为无辜,但是没敢出声。   于是不久之后,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太子殿下,已经安安静静收敛了气势。   他跟着江眠走出书房,似乎还低声哄着些什么。   被无视的徐公公大受震撼。 第57章 古代16   关于晏清昀究竟对李詹事做了什么, 江眠没有细问。   他就是不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他活泼可爱的小宫女都吓坏了,连徐公公也不淡定, 就只能盼着他进去劝劝。那都是明摆着的事。   而且这一次, 晏清昀甚至并未刻意避着他, 哪怕东宫上下的氛围皆变得冷凝。相比起之前提个地牢都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了十足的进步。   江眠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或许看起来是柔软无害的, 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提示, 可是被他老婆故意放进了系统里。   如果非要说,江眠其实更想亲眼看到晏清昀发火……冷淡而面无表情,寒眸幽幽如深渊, 真是刺激又美味。   当然, 现在晏清昀心情低落才是他的关注重点。   所以江眠就要生这个气。   他耍一耍性子,晏清昀可就没功夫再东想西想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只能想办法哄他。   完美的解决方案。   等到晏清昀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 还温声保证了半天, 江眠才稍稍显得满意了一些。   “夫君,你以后会纳妃吗?”他依然绷着脸,作里作气。   “不会。”晏清昀迅速回道。   这对于他而言,是根本无需考虑的问题。   “那如果是朝臣施压,或者那些藩国公主前来和亲?”   “让他们全嫁给晏之瑾。”   晏清昀毫不犹豫地决定祸害小朋友。   江眠差点忍不住笑,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道:“……我是说,若是他们非要嫁给你呢?”   “贬斥, 流放, 杀了便是。”晏清昀垂眸轻道。   “真的?”   “嗯。”   “晏清昀,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江眠微微勾起唇角。   “眠眠听得高兴便好, ”晏清昀也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半晌,他又凑在江眠耳边低声道,“其实有岳父把握朝堂,无人胆敢将自己的哥儿送来与你争宠,孤也甚是安心。”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那是,便宜你了。”   “嗯,便宜孤了。”晏清昀立刻附和。   江眠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被他一点一点吻遍了指尖手腕,才像被哄好了似的,软声道:“给你摸摸尾巴。”   而晏清昀沉默了片刻:“眠眠,孤要先去一趟勤政殿……”   “夫君,你是不是害怕了。”江眠漂亮的眼睛弯着,意味深长。   晏清昀一时间无法反驳。   但黏黏糊糊地亲了那么久,被挑起来的兴致可没有那么容易回落。   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如此。   东宫终于重新归风平浪静,让大家悬着的心都稍稍放下了些许。   宫人们只知道,太子殿下从勤政殿回来以后,第二天又一次没上早朝。   好在这回晏清昀还不忘提前跟他父皇请了假,非常有先见之明。   而那年前向来生意红火的庆雅阁,在腊月伊始便毫无预料地关门大吉,被官兵团团围起,引得京城众人猜测纷纷。   直到后来门前贴出了告示,此酒楼已被皇家接管,等到新年后才会再次开业。   不知情的百姓们倒是没当回事,而家里稍微有点朝中关系的却都胆颤心惊,下意识开始小心做人。   由于陛下重视,这件事查得极为迅速,甚至还牵扯出了一系列的失踪案子。   原来有不少的清倌都是被诱拐而来,懵懵懂懂就变成了庆雅阁的所有物。官家尽可能帮他们联系上了正在寻亲的家眷,剩下的暂时也被妥善安置在京城慈善堂,至少能够安安稳稳过个好年。   还有那些不知庆雅阁深浅的穷苦哥儿和女子,他们看着这酒楼里的清倌衣着华贵、生活惬意,平日里只需弹琴唱曲儿甚是风雅,并不像那什么醉湘楼一般卖艺又卖身,所以才年纪轻轻便咬牙签了卖身契……谁知一如其中深似海,无处告官,再也出不来。   能在接客后被京城里的“贵人”相中、赎走,都已经算是幸运。   但如今这些贵人也不再贵重。   这仿佛变成了一场京官的年前清算,借着人证与那些掌柜提供的书信证据,又乌泱泱牵出了一大批人。   而那些安分守己的,如同喜从天降一般被提了官职,这月底发的俸禄都会多上不少。再加上恰好要过年放假,新官上任之前还可有所准备,等到年后再好好接洽。   唯一倒霉的是牢狱堪称人满为患,大理寺负责审理查案的官员们也不得不连夜加班。   至于那木子渊……   “孤不会见他。”晏清昀颇有求生欲地提前说。   彼时江眠懒洋洋地靠在榻边,弯了弯眼睛:“是吗?听说他也是沉鱼落雁……”   “谁也比不过眠眠。”   晏清昀温声打断,勾着他的指尖轻轻摩挲。   江眠故意把手抽回来,又被他拉过去攥着,半刻都不肯放开。   其实晏清昀很安心。   因为江眠会在意。   因为江眠会跟他生气。   他反而很安心。   *   当庆雅阁一事闹得轰轰烈烈,沈大将军紧赶慢赶地回到了京城。   神行符用了个精光,马儿也又跑坏了几匹。   能爬到这样高的位置,沈大将军并不仅仅是只擅长打仗而已。他原本也是很讨当今陛下喜欢的,虽然言行看似粗犷,却比谁都会审时度势。   对他而言,如何选择阵营,全看哪边能有更多的富贵。   他不是没有被何方道人的话说动心过。但他表面上还是骂骂咧咧,一副不信的模样,按兵不动观察情况。   毕竟现如今夏国兵力强盛,既然他可以赖在北疆当土皇帝,享受胡虏不情不愿的上供,甚至还有燕亲王帮他一起抗住压力……那他造个屁的反?   这就是为什么在上一世,沈将军从未选择谋反。既然他家的哥儿如此争气,都当上皇后了,他还犯得着拼什么泼天富贵?安安稳稳退下来享福便是,他何必冒这个风险?   但后来沈鹤云与主角攻的关系不再和睦,反而越来越糟糕,而武将职位也在更新换代……沈大将军又是个想要养老图安稳的,他连造反都没赶上趟。   而在这一世,沈鹤云干的好事暴露,已经成为了人人都能肆意攻讦他的导火索。   以往嫉恨他的怕是都要上赶着痛打落水狗,那狗屁道人也不见踪影,就算真想造反了都没有由头。   所以他日夜不息赶回京城,当堂交出了虎符,给皇帝下跪磕头道歉,主动请求被褫夺镇国大将军身份,宁愿被贬为庶民。   如他所愿。   能保住这条小命,不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就成。   他恨不得再多扇沈鹤云几巴掌。   想要杀人,也不是这样杀的!   简直胡来!   而沈鹤云被打入天牢之后仍然没有彻底气馁。他还留着暗线想要寻找何方道人,暗待时机再次翻盘。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早已与他的计划差之千里。   *   沈大将军回京自请卸任的事,或许会成为夏国人这次大年无法忘怀的谈资。   而东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眠得知消息,直接拉着晏清昀的袖子软声道:“夫君,我想去见沈鹤云。”   晏清昀顿了顿:“是么?”   “不行吗?”江眠眨了眨眼,一脸无害地看着他。   “新年将至,天牢那地肮脏污浊,未免太过晦气。”   好,撒娇行不通。   江眠弯起唇角,眼神隐约透着些危险:“难道说,你害怕被我发现什么不好的事?”   “……并非如此,”晏清昀揉了揉他的脑袋,“孤带你去便是。”   天牢守卫森严,但对于太子殿下而言,自然是畅通无阻之地。   这牢房内虽说不算臭气熏天,但被押入其中许久不见天日的囚犯,半数皆已变得疯癫,呼喊低语还会被狱卒厉声斥责。   而沈鹤云似乎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嘈杂,无力地靠在草垛边发呆。闻见脚步声,他不甚在意地转了转眼珠,却在看到晏清昀的瞬间就慌了神。   他还没有好好打扮,这般狼狈丑陋,这般最不愿意被晏清昀看见的模样……怎么能被晏清昀看见!   上一世他在晏清昀面前,可是连头发丝儿都没乱过一根!   “让他离开,让他先离开!!!”沈鹤云慌得不顾尊卑,遮住脸大喊道。   江眠微微挑眉,转头道:“夫君,你先出去,没事的。”   “……好,眠眠,小心莫要让脏东西污了眼。”说完,晏清昀面无表情地瞥了沈鹤云一眼,把跟在他身旁的狱卒也一并带了出去。   牢房重归平静,只剩下远处牢间的疯疯癫癫之人仍在喃喃低语。   沈鹤云抬起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亲眼看到了自己脏污的头发与破烂衣袖,几乎不愿意承认现实。哥儿的清白都快没了,晏清昀还会要他吗?   等到那一抹令他思之如狂的杏黄衣摆离开视线,他才在疯狂中缓过来片刻,抬头死死盯着江眠打量,看他那上好的蜀锦袍子,那本该属于他的金玉发簪,那百鸟朝凤的纹案……   “你,抢走了我的清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江眠眨了眨眼。   主角受怎么现在就开始清昀清昀地叫了。   这不是追妻火葬场快结束时才有的称呼吗?   江眠暗自想着,不动声色,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表露了半分恰到好处的疑惑:“陛下钦点,明媒正娶,你却认为是本宫抢了你的男人……”   因为,稍微有点常识的古代人,都不可能会像沈鹤云这般看待问题。   江眠已经和晏清昀确认过了,他是真的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沈鹤云一个眼神。   若非沈大将军磨磨蹭蹭拖延回京,而沈鹤云又在年节之时出了京城,这事情过于引人注意,晏清昀早都快忘记沈鹤云长什么样了。   他究竟从哪儿来的自信,在这里断言是江眠抢走了他的“清昀”?   唔,就算抢,那也是沈鹤云抢错了人吧……他的真命天子,可不是现在这一位太子殿下。   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如今这牢里只有你我二人,说出去也无人会信,你又何必再装?”   而沈鹤云冷冷盯着江眠,甚至不愿意再多加掩饰自己的恨意。   江眠还觉得莫名其妙呢,他装什么了?   从沈鹤云想要毒杀他开始,江眠就已经觉得莫名其妙。   按照本书的时间线,现在沈鹤云早就放弃了自己对主角攻的仰慕。他该是心灰意冷,出京散心,去找沈大将军的营地体验一下北疆苦寒。   因为沈鹤云的心,被冻得生疼,比那鹅毛大雪更为冰冷。   这可是原文原句。   江眠眯了眯眼睛。   任务者?不对,沈鹤云的智商和能力,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他的同事。   即便是意外穿书的灵魂,也不该痴迷晏清昀到这种疯狂的程度,所以沈鹤云更像是……   江眠想了想,干脆就先演戏诈他一下,于是淡声道:“沈鹤云,你也是重生而来。”   “是,你这次算是煞费苦心了吧,把他勾得云里雾里……但那又如何?我告诉你,他不会爱你的,他为我做的那些事情,你怕是想都不敢想,”沈鹤云咬牙说着说着,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快意,“他会给我下跪道歉,他会求我回头再看他一眼,他会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到时候,你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沈鹤云会如此激烈而痛恨他。   原来还真是重生的啊。   但这所谓的爱,看起来可不太健康。   听到沈鹤云歇斯底里,江眠依旧表情淡淡。他坐在狱卒千般擦拭过的红木椅子上,支着下巴慢条斯理道:“可惜,当年你连一件白狐裘都穿不着。这一回,殿下可是巴巴地就送给本宫了。”   沈鹤云呼吸一顿,想起自己曾经在寒冬中被冻得发了高热,而江眠却向来锦衣玉食,更是恨得不行。   他自欺欺人般嘴硬道: “就像以前一样,清昀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错了,总有一天,你等着看吧。”   江眠都不忍心说他找错人了。   “咱们好好聊,何必情绪用事,”江眠指尖轻抚着雕刻精致的暖手炉,似乎是在嘲讽, “你如今这样疯癫,怕是上一世也没有落得好下场吧?”   沈鹤云冷笑一声:“呵,夏国都没了,谈何下场?难不成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趁着他情绪如此激动,江眠冷不丁问:“最后,是谁拿到的皇位?”   “胡虏,”沈鹤云下意识回答了,才猛然反应过来,咬牙道,“你在套我的话!”   “是,本宫去得早,晚年颇为安生,”江眠看似得意地笑了笑,继续空口杜撰着,“但是沈鹤云啊,殿下向来聪敏沉稳,登基后怎么可能守不住夏国,你莫非是被打入冷宫后记忆混乱,做了白日梦?”   沈鹤云又急了:“聪敏沉稳?他算个屁!成天只会妥协妥协妥协,自从江丞相不在了,这朝廷就跟乱糟糟的集市似的!任由那狗屁臣子腐蚀朝廷,只知道用纳妃这一招巩固统治……”   嗯?   江眠本以为自己弄清楚了,却再一次感到莫名其妙。   刚刚还在爱来爱去的,沈鹤云怎么忽然连带着主角攻一起骂上了?   江眠歪了歪头,暂且借用晏清昀之前讨厌的言论,笃定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懂什么?”   沈鹤云的性格显然受不得“情敌”质疑,江眠稍微激了他一下,他就开始被疯狂套话:“后来胡虏叩京关,都打到家门口了,清昀早就被吓得急病倒下,三皇子又尚且年幼,还不是只能让本宫垂帘听政!”   他情绪激动地攥着牢房的铁栏杆,手指发白。   原来如此,江眠听得越来越无语。   这沈鹤云,最后明摆着快跟主角攻闹得一拍两散了,甚至是互相折磨,话中毫无半分旧情可言。   可最开始时他又在那儿恨声控诉,说江眠抢了他的男人。   简直像是双重人格。   “沈鹤云,那你今世为何还非要嫁与太子不可,”江眠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疑惑,敲了敲椅子扶手,“你有病?”   “……”   沈鹤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58章 古代17(捉虫)   在这隐约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沈鹤云慢慢无力地靠回了干草堆上。   “他比我记忆中更好,我陷落得不知不觉,我就是贱, ”沈鹤云眼露颓然,“这样说, 你可否满意?”   不, 那只是因为你爱上了第二个人。   江眠忍了忍, 没把这话说出口。   但这下事情很明显了,现在沈鹤云就是真的想抢他老婆, 还自作多情,以为一切都能像前世那样发展。   他这重生简直重生了个寂寞。   怎么就不知道利用一些预知性……江眠思绪一顿,忽然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鹤云倒是真的有所改变了, 他依然是个恋爱脑, 但却更加偏执, 甚至想要谋反。   再联系上何方道人曾经写过的供状,原文中, 沈大将军必然也经历过一番屠龙大业的游说,不知为何选择放弃,而沈鹤云或许对此事知情。   那么这一次他提早出京,除了等待晏清昀像他记忆中那样“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外,很有可能还想要去找何方道人。   以沈鹤云如今这副扭曲的心态, 为了得到晏清昀,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江眠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为了一个男人,不惜再次让胡虏入关, 不惜让夏国血流成河, 不惜犯下险些牵连九族的死罪。”   这些话, 实际上也只是江眠的揣测。   “……我没有别的办法, ”而沈鹤云居然没有否认,他脸色很僵,手指死死攥着干草,不多时又猛然抬头,“那么你呢?你又比我好了多少?清昀分明对你无半分心思,呵,你怕是用了什么妖术,难不成……”   江眠并不在乎这样无意义的控诉,垂眸不紧不慢道:“你是说何方道人?他已经死了,那本心爱的屠龙之术,也早就化作火中灰尘。”   闻言,沈鹤云蓦地瞪大眼睛:“我不信,我不信,道长他身具神异,绝非常人,你们怎么可能有能力……”   “听我夫君说,他死相颇为凄惨,难以瞑目,”江眠缓缓勾起唇角,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新年快乐。”   沈鹤云为了得到晏清昀而意图给他下毒,本就足够疯狂。若是到此结束,江眠还能当他是个过于纯粹的恋爱脑。   但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就算本来情有可原,可现在也变得罪大恶极。   罪上加罪,不仅是谋反而已,他甚至想要借助胡虏之力达成所愿,哪怕这一选择的后患无穷。   如果沈鹤云真的成功,那他绝对称得上万民唾弃、罄竹难书。   胡虏祸患贯彻朝朝代代,肆意烧杀抢掠、屠戮边疆百姓之罪状数不胜数。   好在夏国繁荣昌盛,兵强马壮,不惧抵御外敌,让他们即便野心勃勃,也依然只能选择臣服。   就连街边的三岁小儿也知道,胡虏的野心从未消退,可沈鹤云为了谈个扭曲的恋爱,居然能直接不管不顾起来。   他从一个勉强算是可怜的重生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可恨之人。   而江眠的任务,就快结束了。   成功解锁重生的线索,系统还多给了他5000积分,真是血赚。   无视着沈鹤云在绝望之下的质问,江眠笑吟吟地摇了摇狱卒给他的铃铛。   没过多久,天牢那结实的铁大门再次被轰然拉开。   听见沈鹤云嘶声力竭地喊着什么,晏清昀皱了皱眉,只想尽快把江眠带出这个污秽之地。   他不明白沈鹤云,也不想明白。   这哥儿自小心思颇深,他本就甚是不喜,更何况沈鹤云先前还让他的眠眠误会了许久……   那股厌恶之意太过明显,令沈鹤云不由得浑身颤抖。   他甚至不愿意和自己说半句话。   沈鹤云膝行至牢房边缘,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出铁栅栏之外,试图去触碰那抹贵不可言的杏黄衣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渐渐远离。   “清昀,清昀,你听我解释!这个人,太子妃他居心不良!他是……他是重生之人,定然早早便用了什么妖术将你蛊惑……你听我解释!”沈鹤云甚至开始口不择言。   江眠弯了弯眼睛,任由沈鹤云继续说着,将手递给晏清昀,被他毫不犹豫地牢牢牵住。   “聒噪。”晏清昀眸子微冷,头也不回地牵着江眠离开天牢。   阳光洒落,驱散了牢中那股阴冷之意。   而跟在晏清昀身后的狱卒,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到那架尊贵的马车驶远,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又黑着脸气势汹汹回到天牢,将沈鹤云的嘴直接堵住。   “真是疯子,你想害老子一起掉脑袋吗!啊?!”   *   而在回东宫的马车上,晏清昀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提前备好的崭新暖炉,将江眠揣着的那一个取走。   “怎么了?”江眠眨了眨眼。   “太脏,”晏清昀轻声说,“眠眠,把手交给孤。”   “哦。”   江眠乖乖伸出手,任由晏清昀拉住,又被他用温热的湿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   晏清昀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江眠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晏清昀。   这样的反应,其实出乎了晏清昀的预料。   他斟酌片刻,摩挲着江眠柔软的指尖,唤道:“眠眠……”   “嗯?”   “你不生孤的气吗?”   “不会啊。”江眠一脸无辜地软声道。   仿佛之前让动辄就要让晏清昀哄个半天的……另有其人那般。   江眠今天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因为沈鹤云那早已近乎疯狂的表现,反而愈发衬托出了他老婆的魅力与优秀。   他找老婆的眼光可太好了,其他人全都比不了。   眼看晏清昀悄悄松了口气,江眠不禁勾起唇,靠在他肩头蹭了蹭:“相比起来,夫君,你不想问我重生是怎么回事吗?”   晏清昀毫不犹豫地回道:“假的。”   “讨厌,你真像被妖术迷了心神似的,”江眠听得眼睛弯弯,故意又问,“但是夫君,万一呢?如若真的有前世,你真的与沈鹤云结为……”   “没有万一,孤从未对他人动过任何心思,”晏清昀平静打断,低头吻了吻江眠的眼尾,“更何况,既然只有一世记忆,孤也只会承认这一世的经历。其他人,与孤毫无关系。”   这段话,如果放在那种真·主角受重生的追妻火葬场里,甚至算得上是渣攻语录。   老婆好过分哦。   而江眠仰头乖乖被亲,还继续提出要求:“不够,再亲一下。”   *   在何方道人被处理掉时,由于他确实身怀异术,就连皇上也说过此事不可宣之于口。   但沈鹤云并不一样,他被押入天牢等待年后审判,虽说明面上与死囚没有区别,但也受到了朝中更多人的关注。   按照习俗惯例,立春不可处刑,最快也要等到秋后才能问斩。如今哪怕是皇帝气得非要杀人,都会被朝臣竭力劝阻。   而晏清昀,反倒是淡定地对江眠说:“如果你想,孤也有办法让他即刻死在牢里。”   他已经不再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戾气。   江眠动作一顿,转头轻轻瞪着他:“说什么吓人的话呢,无法无天。好啦,快来帮我贴上联。”   只要沈鹤云的判决被确定下来,江眠的任务就算正式完成了,何必再多费这种功夫。   他现在只想好好享受夏国的新年,捋起衣袖,亲自贴起了对联和福字,而小宫女想帮忙都帮不上,被打发去包饺子了。   但是江眠突然发现自己够不着门檐。   晏清昀垂眸笑了笑,轻轻松松地单手托住江眠的腿,让他坐在自己肩头。   “哇——!”   “够得着吗?”   “正好正好!”   江眠仔细地将对联粘贴牢固,按平了红纸的边边角角,又回头望向远方。   白雪落宫墙,梅花盛放,大红灯笼高高挂了一溜,视野甚是开阔。   “想不到我也可以坐在龙脑袋上,好过瘾。”江眠美滋滋地落回他怀里,同样无法无天地悄悄说了一句。   “孤的太子妃怎么还是轻若无物,”晏清昀掂了掂怀中人的重量,低声感叹着,又问,“要不要再坐一次?”   “如果被人看见怎么办?”   “看便看了。”晏清昀一脸淡定。   “好哦。”   而兴致勃勃端来饺子的小宫女,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转眼间,除夕已至。   大年三十,东宫灯火辉煌,一眼看去甚是热闹。   早已挂好的红灯笼皆被点燃,桌上摆着象征吉祥如意的果盘,所有宫殿都贴上了喜庆的窗花,其中还有几张颇为歪歪倒倒,是江眠学着剪的。   先前江眠还收到了皇帝亲笔写的福字,朱砂纸上是御赐独有的金龙暗纹。除此之外,皇后也给他封了红包,里面鼓鼓的全是金叶子。   当然,这宫中除夕夜的团圆饭与皇子无关,皇帝和后宫嫔妃一起吃饭,倒是让江眠落得个清净,不需要在今日盛装打扮。   鞭炮响了几轮,当夜空被焰火与月色照亮,江眠借着酒意来到庭院中,让宫人们把火盆也搬了出来。   守岁守岁,这难得要一夜不睡,他自然想玩些新鲜的。   红薯已经被早早扔进了炭火之中,如今隐约传出香气。   江眠披着红袄子,亲手给洗净的整鸡刷好酱汁,层层叠叠裹上猪油和荷叶,再让宫人帮着裹好黄泥,放进火盆最底下慢慢煨着。   晏清昀无法理解,为何江眠会想做“叫花鸡”这样的食物,但还是任由他兴致勃勃地折腾了半天,随后才帮他仔细将手擦拭干净。   或许……这就是狐狸特有的喜好吧。晏清昀暗自想着,并不打算出言确认,以免自找麻烦。   更何况,江眠今夜喝了不少屠苏酒,度数不低。   他侧脸摸着微热,眼尾绯红,几乎能与那鲜红喜庆的吉服一较高下。   细雪纷飞,炭火却烧得愈发旺盛。   直到再一次吃饱喝足,江眠才变得稍微安分些许。   晏清昀将白玉瓷杯摆放整齐,用热水仔细烫过一遍,给他泡茶。   比起最初那副在月光下与万物疏离的模样,他眉眼已然温和了许多。   香醇浓厚的茶香悠悠升起。   江眠分不太清好茶坏茶的区别,但只要是晏清昀泡的,滋味都不会差。   于是他惬意地喝了好几杯,跟晏清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浑身愈发暖和起来。   他想要将袄子脱掉,被晏清昀抬眸看了一眼,又乖乖穿了回去。   差点忘了,晏清昀最见不得他着凉。   默默思考片刻,江眠转头打量起逐渐厚实的雪地。   他忽然起了兴致,让小宫女打着灯笼照亮,开始亲手堆雪人。   旺盛燃烧的火盆就在一旁,江眠几乎感觉不到半分寒意。   可当雪人圆滚滚的肚子初见雏形,江眠就被晏清昀皱着眉制止,隐约冻得发红的手也被他揣进了袖口,牢牢握住。   好暖和。   “我还想玩。”江眠看起来似乎不情不愿。   “不行。”   江眠倒进他怀里,撒娇道:“夫君……”   “听话。”   “哦。”   老婆凶凶的,他好喜欢。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但江眠依然故意显得委委屈屈。他看向晏清昀,残留着酒意的漂亮眼睛蒙上雾气。   被抱起来温声哄了,可晏清昀还是不给他继续堆雪人。   坏得很。   *   当子时过半,宫中四处的鞭炮声已然响彻云霄。   江眠等到系统的精准钟表走至零点,才软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深而绵长的吻。   江眠轻轻喘着气,勾住晏清昀的指尖,弯唇问道:“夫君,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希望眠眠万事顺遂。”   晏清昀的回答不加思虑。   江眠唇角弧度愈发扩大: “不行,换一个。”   “好,”晏清昀思忖片刻,犹豫道,“你可以变成小狐狸的模样吗?”   闻言,江眠的脸悄悄一红,闷声说: “……坏蛋,登徒子。”   “是你要孤换一个愿望的。”晏清昀淡淡笑着说。   他对于江眠气鼓鼓的控诉习以为常。   可江眠却红着脸继续耍赖:“不行,我不要,再换一个嘛。”   如果非要江眠说实话,他不是不想,而是变不出来。   他真的不会变!   江眠进入小世界时,自身体质会与原主的体质暂时融合,但妖怪这样的角色他从未扮演过,毫无经验。身体情况变得不太受控制,连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因为先前那几次无法自控地冒出尾巴,现在江眠才勉强能抓住一些感觉,可以让尾巴“嘭”地变出来。   就单单变个尾巴,江眠也已经努力尝试了好几次,很累。要不是老婆喜欢,他都懒得折腾。   而晏清昀沉默半晌,忽然把江眠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回寝殿。   “……夫君?”   江眠茫然地坐在床上,被晏清昀一件一件解开衣袍,隐约觉得这个阵势,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他眼看着晏清昀像曾经那般单膝跪下,手掌温热而有力地按着自己的腿。   江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呼吸一顿:“晏清昀,你……”   “不要拒绝,这便是孤的愿望。”晏清昀眸色深沉,幽幽看着他低声道。   可除了最初在互相试探底线时,晏清昀强行如此……往后,江眠都没有让他再做过这种事。   不仅是由于江眠感觉有点太刺激,更是因为,他认为快乐原本就该是双向的。   晏清昀上回都被呛到了。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所以之前晏清昀每次提出来,江眠都鼓着脸迅速拒绝。   但,但是想要好好许个新年愿望而已,晏清昀怎么还誓不罢休了起来!   说他登徒子,真是半个字都没说错。   江眠轻轻咬着唇,攥紧了被单。   他眼尾愈发绯红,脑子一片空白,干脆软了力道任由晏清昀施为。   哪有人在除夕夜做这种事的……   外边热闹的炮竹与烟火正盛,晏清昀却只想着吃不该吃的东西。   然后还要搂住他,胆大包天地揉他尾巴。   酥酥麻麻的痒意涌上脊椎。   江眠几乎喘不过气,无法自控地翻身将他牢牢按住。   耳边只剩下衣袍扯裂的声响。   是有人在自讨苦吃。 第59章 古代18(完)   正月初一。   当勤奋的夏国皇帝已经早起祭拜了先祖, 在大朝会上接受百官与使臣恭贺,准备移驾后宫。   晏清昀才刚刚穿好衣服。   这种事,在以前绝无可能发生。   他的日程本该安定稳妥, 但这一次,晏清昀主动选择了放纵。   “夫君, 后悔了吗?”江眠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腰, 笑眯眯道。   而晏清昀浑身僵硬了一瞬, 闭眼稍微缓神之后,居然也淡淡笑了笑。   并不。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能够依凭本心行事……在曾经,对晏清昀而言甚至就像是一种奢望。   他怎么可能后悔。   更何况,王太医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   晏清昀还隐约觉得体力越发好了, 和父皇母后拜年的时候, 至少不会腿软到站不起来。   当然与他不同, 江眠每次过后都像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   他的太子妃看起来乖乖巧巧,在母后面前背完了大半卷的书, 面对考校也对答如流。江眠不知何时学了许多吉祥好听的话,把母后哄得笑容灿烂,又赏了他许多金银玉如意。   颠簸半天回到东宫,晏清昀和江眠还得坐在那儿不动,等着别人过来拜年。   江眠悄悄把软垫塞在晏清昀身后让他靠着。   “累不累?”   “无妨。”   江眠弯了弯唇:“既然无妨, 那今夜……”   “……累了。”晏清昀身子一僵,低声说。   “我就知道,”江眠轻轻哼了一声, “以后不许硬撑。”   即便是依凭本心行事, 也要估量自己能否承受。   比如此刻, 晏清昀的确非常需要这个软垫。   *   立春万物复苏, 庆雅阁也在重新筹备开业。   虽然他并非表面上的主事人,但暗地里,晏清昀也利用起了庆雅阁原本的优势。   就凭那些可以传递消息、耳听八方的便利,作为暗卫的据点之一甚是不错。   毕竟庆雅阁依然是有清倌的,不过这一次,清倌倒是彻底清了。他们都是曾经签过卖身契的旧人,只需要弹琴唱曲儿作画下棋,照样是庆雅阁曾经引人驻足的门面。   没有以前赚得多,但也是这些无家可归之人,心甘情愿的选择。   江眠偶尔还会趁着尚未正式开业,出宫去坐坐,因为那让他流连忘返的醉鸭也在!   该红火的庆雅阁还是一样备受期待,本来就该如此。利用食物的魅力就能扬名天下,何必再折腾些有的没的。   那身处黑暗中的产业链消失以后,江眠感觉连空气都变得崭新亮堂起来。   直到沉默已久的系统忽然发出声音。   【嘀——[打败镇国大将军家的庶哥儿,勇夺爱情],任务成功。任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350000。是否需要继续停留?剩余时间:六天零六小时,倒计时开始……】   “停留停留。”   江眠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现在判决应该还没下来才对。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书房,恰好看见一身黑衣的暗卫从窗外闪过。   晏清昀得到消息的速度,居然和系统播报差不多快。   怪不得人人都想养暗卫呢。   “眠眠,沈鹤云在天牢中撞墙自尽了。”   “啊,是这样……”   江眠垂着眼若有所思。   看来,主角受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没有任何翻盘希望的现实。   不得不说,比起秋后百姓都可前去围观的刑场……死在天牢里,对于一个哥儿而言,反倒更体面一些。   而晏清昀似乎误会了他的表情。   “不想这些了,没事。”   晏清昀将密信扔进火盆,把江眠抱到腿上放着,一点一点安抚般轻轻吻他。   搂得好紧。   “……晏清昀,其实我一直想问。”江眠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   “嗯?”   “为什么你总会认为我需要被保护。”   闻言,晏清昀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道: “孤也不知。”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我对你做了好多过分的事情,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不对?”江眠亲了亲他的侧脸,轻声说。   “……嗯。”   “所以你明明心里知道,我并不脆弱。”   这一疑问,江眠已经揣了几个世界。   晏清昀叹了口气,摩挲着他似乎轻易便可折断的白皙手腕,低声道:“但是孤的太子妃,连喂都喂不胖,令人忧心。”   “……”江眠默默鼓起脸,简直不想理他。   讨厌。这是体质问题,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解决啊。   而晏清昀看着江眠莫名气呼呼的模样,手臂不自觉收得更紧,低头将他从指尖到侧颈都吻了个遍。   江眠被亲成了一滩水,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也不再多提。   晏清昀是真的无法回答,他为何会产生那样的保护欲。   他也不明白,这股强烈的保护欲,究竟从何而来。   这更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在看见江眠的那一刻,才被逐渐激活。   *   正月十五,元宵节转眼就到了。   江眠说什么也要出宫去玩。   他们先是在延福宫陪着母后说了会儿话,顺道吃了一顿暖融融的甜酒汤圆,然后才准备出门。   母后慈祥,倒是没管这俩小情侣怎么约会,反而笑吟吟地送了他们一对琉璃花灯。   这送灯似乎还有着“添丁”的意味。   彼时江眠故意红着脸看了晏清昀一眼,发现他老婆的耳尖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夏国之繁荣昌盛,在年节时分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街小巷的商铺纷纷开业,四处张灯结彩鞭炮连天,无比热闹。   数层楼高的巨大花灯被缓缓点燃,在夜空下堪称宏伟,一眼望去金光璀璨。   江眠梳了民间出嫁哥儿的发型,成功混入人群之中。   他可不会像其他哥儿那样害羞,坦然地牵住晏清昀的手,甜甜唤着夫君,还挑了一家最喜欢的花灯铺子,支使晏清昀去帮他猜灯谜。   晏清昀淡定一笑,在围观群众的惊呼之下赢回了头奖。   这精雕花灯能卖一百两银子呢……店主看着自己热闹无匹、人头攒动的铺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他为人本分,还是老实地将花灯取下来递给晏清昀,甚至不忘称赞他们一对佳偶天造地设,浑然没有赖账的意思。   等到这对夫夫离开许久,店主趁着空隙歇息喝水,才发现柜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锭金元宝。   这金元宝,能让他一辈子不愁吃穿。   与此同时,江眠拉着晏清昀坐上了游船,欣赏夜空中如同繁星般的孔明灯。   根据何方道人所供,这片江域,正是曾经江家哥儿落水的地方。   游船缓缓点亮了黑暗的江面。   琴声幽幽,夜风温柔。晏清昀打开一把画着山水图的折扇,垂眸品茶。   哎呀,好一个俊雅无匹的贵公子。   江眠支着下巴轻笑,不知该欣赏哪边的风景更好。   但不多时,他就被隔壁座位上的交流吸引了注意。   船上游客非富即贵,而有一家人不知为何请了道士随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正在悉心请教。   而那道士看起来真有些门道,不紧不慢地感叹着夏国龙气强盛。   他说自己曾在这附近感觉到过极深的怨念,不宜走水上贸易。但现如今,那股怨气不仅尽数消散,反而一片平和,想来也是当今陛下的仁厚之功。   江眠向来习惯于一力破十会,对玄学相关的事情并不敏感,这道士口中究竟有几分真假也无从印证。   但他的话,确实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和晏清昀说了一声之后,江眠独自走出船舱。   “原来,是你做的。”江眠看向被橘子灯点亮的江面,轻声道。   那股温柔的风,再次掀起了他的发尾。   【嘀——已解锁最终线索[重生之源],奖励积分:5000。】   江眠心中最大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主角受会重生。   虽然主要角色在世界重启之后保留记忆的事情也不少见……但在与快穿局无关的情况下,这个世界凭什么可以重启?   江眠很好奇,这究竟是谁做的,又会对谁有好处。   直到今日他才可以确定,让世界重启是江家哥儿所为。   他不愿看到父母被如此常年欺瞒,看到江府被如此千方百计地陷害,这股怨念成为了强大的力量。   可在绝天地通的世界里,连正儿八经的道士都不多见,谁会信他?他又如何能够抵抗何方道人的能力?即便能够重启多次,他依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甚至无法派人找到何方道人的行踪。   即便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里避免灾祸,何方道人必然也有办法把他弄死。   即便死的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亲人被害。   如果何方道人没有放弃掉包的计划,那么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至少他还有重来一次的能力。   他已经准备好了,就这样一遍一遍死去,再将这个世界一遍遍重启,慢慢等待着有人能够改变一切,改变江家与夏国的命运。   这是一种极为强大而坚不可摧的执念。   而由于主角受在重启时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今生今世,从最开始就跟原文描述差距甚远。   这也是为什么,在无法参照书中剧情的情况下,快穿局将这里设定成了度假世界。   如果江眠任务失败,下一次再进来的任务者,或许还要面对这个世界的第三次重启,以及愈发天翻地覆的剧情。   当然,江眠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即便他老婆没有进入小世界,何方道人也会在江眠手中死得很难看。   而且主角攻受早已撕破脸皮。江眠只需继续留着何方道人的镜面文昌符,稍微言语挑拨一下,主角攻或许有可能恨不得杀沈鹤云而后快。   毕竟他最近做任务,可比以前积极了不少。   江眠想了想,折身回到船舱,买了三个可以浮于水面的精美小灯。   晏清昀并没有多问,只是提笔在自己的灯上写下了“江眠万事顺遂”,江眠想拦都拦不住。   他干脆也鼓着脸写了一句“晏清昀心想事成”,又帮江家哥儿写下了祈福江家岁岁平安的话。   他们在船边将水灯放下,看着流光溢彩的小灯缓缓飘远。   “放心去吧,江府很好,爹娘也会安享晚年。”江眠轻声说。   这个世界已经如他所愿。   盛放的焰火夺目绚烂,夜空璀璨如白昼一般。   晏清昀抬起手,将江眠随风舞动的碎发抚开,看着那双亮晶晶的漂亮眸子,情不自禁俯身吻上他鲜红欲滴的泪痣。   江眠搂住他的脖子,仰头轻轻回吻。   【嘀——正在脱离小世界,倒计时3,2,1。】   *   江眠睁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坐起身来。   他知道自己在哪儿,即便那夜空焰火的余光仍然在眼前闪烁,也无法让江眠产生错误的判断。   因为江眠进入小世界之前,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躺在了组长的床上。   他就是故意的。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许久未见的组长站在门边,拿着桌上那张江眠写下的纸条,垂眸沉默。   听到动静,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江眠。   对视片刻后,江眠吸了吸鼻子。   他从小世界带回了一丝烟火味。   而组长……   好像破案了,破案了破案了!   江眠抑制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行淡定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神色危险:“组长,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跌打酒的味道?”   而他“向来稳重”的组长,居然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江眠盯着空气安静片刻,忍不住喃喃:“……好笨。”   就这样傻乎乎地提前跑掉,跟直接承认了有区别吗?!   原本江眠还不敢笃定,只是想悄摸摸试探而已。   因为快穿局里与他亲近的人不多。   真的不多。   但现在他连猜都不需要再猜。   回想起这几次任务完成的顺利程度,江眠不禁弯起唇角,悄悄感叹:“讨厌,感觉好像潜规则哦。”   但是……   江眠抱着组长的枕头,闭上眼,努力让心跳归于平静,却许久不得其法。   都说了自己会超级生气的,为什么他还要一声不吭地跑掉呢?   “走吧系统。对了,你也给我等着。”江眠眯了眯眼。   江眠会被瞒了那么久,他的系统绝不无辜。   而向来回应极快的系统,这次居然卡壳了一下。   【……正在进入小世界,倒计时3,2,1……】   *   江眠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相当微妙的地方。   他居然坐在马桶上,手里是一团被眼泪濡湿的纸巾。   耳边还盘旋着舒缓的轻音乐。   “还好穿着裤子……”   江眠默默站起来等它自动冲水,抬眼环视一周,感觉环境很是不错。   这里似乎是一个公司,即便是男厕所也打扫得很干净,弥漫着青柠味的空气清新剂,甚至还会莫名其妙播放钢琴曲。   但江眠很快又觉得不太舒服了。   他被身上衣服的面料硌得浑身难受。   说是习惯了细滑柔软的桑蚕丝和蜀锦倒不至于,但江眠真的很久没有穿过如此劣质的白衬衫。   虽然公司环境很好,但是这个角色也许很穷,穷到上班的时候也躲在卫生间悄悄哭……   他总觉得眼前有些晕乎乎的,走出隔间站在镜子前面一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黑框眼镜,厚重的镜片简直遮住了大半张脸。   江眠将眼镜取下来放进口袋,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而光明。   镜中人一如既往,眉眼精致漂亮。如果不提藏在里面的劣质衬衫,没有人能看出任何破绽。   名牌西装剪裁精良,衬得他腰细腿长,屁屁挺翘。   就是相比起锦衣玉食的狐狸精,这个角色的身型还要更瘦一些,大概也是有故事的人。   趁着卫生间里没有人在,江眠轻声道:“系统,剧情。”   【嘀——您本次的任务为:扮演寰宇集团的副董兼总裁秘书江眠,让寰宇成为A国最强大的娱乐公司,简要剧情如下……】   江眠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很好,没有度假世界的便利,这次又变回了炮灰与炮灰的组合,任务难度也飞速提升。   但他就是一个炮灰打工人,为什么还要肩负这种目标?   可能这公司是他老婆的吧,江眠只能如此猜测。   江眠走出卫生间,隐约感觉周围的视线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在意。   径直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江眠就接到了一通内线电话。   “一杯咖啡要泡半个小时?”   电话那头的声音颇为冷淡。   好凶。但凶得也没错。   江眠忍了忍,轻声回道:“抱歉晏总,马上就来。”   “寰宇从来不缺办事效率底下的人。”   冷冰冰的一句话说完,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还没见面就开始威胁我……”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整理好西装下摆,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他可不知道这位晏总的口味如何,但是他知道组长爱喝什么样的。   双倍浓缩,不加糖不加奶,一口下去跟要命般提神醒脑。   茶水间还有一位揉着颈椎的同事,他从小冰箱里拿出果汁喝了几口,却在回过头来与江眠对视的瞬间,差点把果汁全都喷了出去。   江眠不动声色地微微挑眉。   “你,你是江眠?!你去整容了?”   “……我做了近视手术。”江眠张口就来。   黑框眼镜究竟封印了多少颜值?不至于吧。   “晏总等我呢,先走了。”   说完,江眠便端着咖啡转身而去,独留那人在后面目瞪口呆。   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江眠终于看到了他的老婆。   晏临,寰宇娱乐的副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这次他好像走了传说中的高冷禁欲风,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面无表情翻着财务报表。   从江眠走进门开始,他都没有再抬头看过一眼。但是这杯咖啡似乎相当符合他的心意。   “不错,”晏临掀起眸子,却动作一顿,“你是谁?”   江眠:“……”   “晏总,我是江眠。”   显然,晏临对“江眠”这个名字的印象也不深。他沉默片刻,才回想起这是自己新上任的秘书。   他仿佛忘记了在电话中对待江眠冷淡的态度,斟酌着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戴过眼镜?”   江眠直视着晏临,勾起唇角轻声道:“是,晏总,我做了近视手术。”   “……嗯。”   晏总好像对这样的笑容感到不知所措。   可没等他缓过神,江眠很快又变得正经起来,履行着秘书的职责:“对了晏总,下午三点贺宁有预约,想跟您亲自谈谈合同升级的事情。今晚七点半,荣源酒店,李导请您参加《错封神》的杀青宴。还有,星河王总想临时请您后天吃顿饭,位置由您来选。”   好忙哦。   当然,晏总越忙,他的秘书也会越忙。   晏临怔怔看着他,安静听完后顿了许久才说:“你刚来可能不知道,以后星河的人都可以直接拒绝。”   放在以前,晏临绝对没有耐心解释这种公司众人皆知的事情。   “好的,那您先忙。”   江眠说着又弯了弯眼睛,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离开。   “江,江秘书……”不知为何,晏临居然出声将他叫住。   “怎么了晏总?”   晏临摩挲着手中的钢笔,看似一脸自然地问道:“你在哪里做的近视手术?看起来效果不错,恢复得很快。我弟弟也在计划做手术,我想参考一下。”   但是话音刚落,他们二人便同时意识到了不对。   办公室里的氛围,逐渐变得愈发凝固。   江眠忍了半天,唇角弧度还是止不住地扩大。   他就没见过如此拙劣的找话题方式。   堂堂寰宇总裁,怎么可能没有固定会去的医院,就连寰宇的公开合作方都不止一所。   更何况晏临的弟弟是个大明星,不可能选择人人都去的公立医院,难道还要参考江眠这个穷秘书的意见?   而且最致命的是,原文中的弟弟根本就没近视……   好笨。   在一片死寂中,晏临不知不觉攥紧了那支钢笔,耳尖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意。 第60章 现代1   要化解这尴尬的氛围, 其实也很简单。   江眠抬起噙着笑意的眸子,看着晏临,不紧不慢向前走了几步。   晏临不由得想往后退一些, 可是被识破的他,根本就无路可退。   只能强装无事发生, 悄悄将钢笔攥得更紧。   “第一人民医院。”江眠轻声说完, 将行程表放在了办公桌上。   “……谢谢。”   目光交汇片刻, 江眠的视线又缓缓抬高,若有若无地扫过了他滚烫的耳尖, 玩味之意几乎毫不遮掩。   这让晏临感到坐立不安,以及难以言喻的危险。   这道视线,仿佛能够一点一点剥开他的衣服。   这个人, 似乎对自己从里到外都过于了解。   他被自己如野火燎原般恣意生长的思绪吓了一跳, 连忙定了定神, 努力不露出躲闪的表情,嘴唇微微抿着, 但那耳尖红得愈发明显。   可接下来江眠却只是弯眸笑笑,将那露骨的目光收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转身离开,再也没给晏临半个眼神。   独留晏临坐在原处, 默默回想着方才的一切,缓慢抬手捂住了脸。   其实,江眠与晏临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   江眠给自己也泡好咖啡, 加了不少鲜奶, 悠哉游哉地打开电脑。   他唇角笑意久久未落。   只需一个照面的功夫, 江眠就能了解许多事情。   比如晏临是个脸皮薄的, 却习惯于下意识硬撑着,假装自己状态很好。而且他看起来……拥有一个相当脆弱的胃。之后或许要多加注意。   好可爱哦。   但江眠现在可不想太过主动。   他就要看老婆还能做出什么笨笨的事。   这一个上午,江眠几次往返于总裁办公室,但是工作上的事情讲完以后,便不会再和晏临多说半句话。   毕竟工作期间不能谈论私事,这可是晏总自己的要求。   无论他是否会感到焦灼。   *   午休期间,江眠迅速混入了自助食堂的人群中。   寰宇总部的写字楼有五十多层,主要办公区域都集中于顶部,要拿着被赋予特殊权限的ID卡才能进入。因此连食堂也被分成了四个,甚至底层还有专门的素食餐厅,备受那些需要进行饮食管理的偶像们喜爱。   当然,江眠是专挑热量最高的吃。   他根本不需要主动找话题,就会有人端着盘子坐过来和他攀谈,因为这场“近视手术”简直相当于改头换面。   甚至还有人以为是哪个小爱豆走错食堂了……即便江眠与原主真正有所区别的,仅仅只是气质上的不同而已。   但在尚未彻底摸清局势的状况下,别人主动也正合江眠心意。   他支起下巴坦然笑着,一边拿小勺子舀着甜点站的冰淇淋布丁,一边顺水推舟弄清楚了许多同事的名字和岗位。   冰冰凉凉的焦糖布丁好美味,江眠满足地眯起眼睛。   自助食堂的食物不可外带,却对寰宇所有员工免费开放,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到这一点,江眠悄悄积攒的怒气,居然也缓慢消散了些许。   老婆明智!   于是等到下午,晏临再次被江眠笑吟吟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   “晏总,贺宁已经在等候室了。”江秘书的声音温温柔柔,仿佛故意在他心尖儿上摩挲一般。   晏临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结果又硬生生沉默了数秒,才艰难开口道:“让他进来。”   江眠弯起唇角,权当作没注意:“好的晏总。”   而晏临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听得出来,江秘书肯定又在笑他了。   幸好,贺宁成功转移了江眠的注意力,让晏临不由得松了口气。   “系统系统,来了!”   【嘀——录音模式已开启。】   江眠当然会关注贺宁,因为他就是这本娱乐圈爆红爽文的主角受——贺星铭。   贺宁是他的真名。   至于寰宇集团为何会变成炮灰,但也跟主角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主角受如今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前阵子因为饰演反派角色而在网上小火了一波,微博粉丝数量暴涨几十万。   他的野心立刻膨胀起来,开始不满足于如今的合约待遇,想要换经纪人,想要接更多代言,甚至是靠解约威胁。   而晏临觉得这次预约简直浪费他的时间。   他只语气冷淡地跟贺星铭提了一句,公司培养他时投入的资源,可不是几十万粉丝就可以类比的。   如果赔得起钱,那就尽管解约。   随后无论贺星铭脸色如何难看,如何试图加码威胁,晏临都不甚在意,平静道;“送客。”   这个艺人心思不正,就算留下来也会麻烦不断,已经可以被放弃了。   寰宇主打影视投资,旗下常青树般的影帝影后与大花小花不计其数,正常来说,晏临的选择与态度都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江眠知道,晏临最看不过眼的星河娱乐即将签下主角受,并且为他付好违约金。   而不久之后,贺星铭就会“走运”地凑数成为一场火爆综艺的飞行嘉宾,和富二代兼影帝的主角攻摩擦出各种火花,因此被邀请进组参演电影,随后逐渐在拍戏过程中与主角攻陷入爱河,一步一步走向爆红……   其实星河娱乐也是一个踏板而已,贺星铭很快又再次跳槽,加入主角攻的独立工作室,因此频繁登上热搜,收割了一波又一波cp粉。   与此同时被爆出来的,还会有寰宇的待遇不平等问题,强词夺理的“天价违约金”,以及无数压榨封杀雪藏小偶像的黑料。   但说实话,寰宇在业内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资源人脉都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是十八线小偶像,每年也能有许多出国培训上课与曝光的机会。耐不住有人刻意歪曲事实,整日买水军抹黑。   而贺星铭想得未免太美,他如今仅仅是小火一把,就想将自己的合约升到与那影后一姐同等的待遇……除了霸道影帝爱上他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可能的途径。   江眠并不打算阻止贺星铭离开。   他的想法与晏临相同,主角受确实没得救了。但这并不妨碍江眠录音备份。   因为身为秘书,江眠很清楚总裁办公室里没有收音摄像头,主角受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后来才敢在拥有资本撑腰之后,有恃无恐地杜撰自己与寰宇解约时的“悲惨”经历。   然而,今天贺星铭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实在不太体面。   看着主角受脸色铁青地开门而去,江眠已经能想象到,未来自己能够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他非常期待。   晏临丝毫不曾把贺星铭放在心上,此刻却悄悄地揣测起了江眠的表情。   江秘书,似乎对这种白白嫩嫩的年轻偶像更感兴趣……   他也不敢多问,只是有点小低落。   *   晚上江眠陪着晏临去参加杀青宴。   听说这种活动居然也会算加班费,江眠非常感动。   《错封神》这名字取得有点怪,但如今预告片在网上热度极高。   仙侠大ip,制作精良,宏大背景配上狗血虐恋三生缘,再附加票房保障的明星主演,闭着眼睛都能赚钱。寰宇投了不少,重要演员基本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   李导也是个看起来有点怪的大叔,但他其实家里有矿,还非常擅长拍摄大制作商业片,在业界横行无阻。   除了寰宇,并没有多少人能分一杯羹。   而在杀青宴上,晏临显然会是颇受追捧的对象。   江眠本来安安静静站在旁边,没想着加入,但晏临却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主动让江眠也坐下来。   包厢里稍稍安静了一瞬,又重新变得热闹如初。   桌子末位有几个小演员,还向江眠投来了然的眼神。   江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坦然坐下。   毕竟这种误会,以后很可能还要频繁出现……   他和晏临贴得很近,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但江眠没有做任何小动作,只是专心致志盯着面前的海鲜盛宴,从中挑出了许多不需要剥壳挑刺的食物。   晏临则是彻底紧张了起来。   他脑袋嗡嗡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饭桌上,等到自家的艺人给他敬酒,才下意识就拿起杯子喝了几口。   晏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江眠已经偷偷将他的酒换成了白开水。   这也是一个称职的秘书应该做的。   今晚这场酒少不了,晏临原本计划着回去再吃胃药,没想到……他又一次小心地看向江眠。   察觉到晏临的视线,江眠侧过脸,轻轻眨了眨眼。   “嘘。”   “……嗯。”   耳尖泛起的红意遮都遮不住,这白开水倒是越喝越像酒了。   当大家都在酒精作用下变得兴奋,原本还算沉稳的李导也喝到了兴头上。   他的目光越过晏临,直直看向江眠,大声道:“你是寰宇新签的小朋友吗?长得真俊儿啊,晏总眼光不错!”   江眠眸子微弯:“李导谬赞了,我是晏总的秘书,咱们上周应该还见过两次的。”   “对对对,你不是小江嘛!真是不服老不行啊,看看我这破记忆力,怎么就完全没认出来你呢?”   江眠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闲置一天的厚重黑框眼镜。他仔细戴上,随即模仿着原主的气质稍稍垂头,表现出了一脸内敛木然。   寰宇最近主推的小花林轻轻,恰好坐在江眠对面,她目睹全程后忍不住捂嘴惊道:“哇,神了神了!”   借着酒意,李导的态度也越来越夸张:“小江,真的,趁你家晏总不在,有机会悄悄来我这儿演个角色行不?绝对就适合你!”   “您说笑了,”江眠摘下眼镜,反应很快地笑道,“还是多谢李导赏识,来,我敬您一杯。”   与此同时,晏临已经无法看懂自己的心情。   在李导说出“你家晏总”的时候,他明明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发现江眠也要给别人敬酒,晏临忽然有了现在就把那支酒杯抢走的冲动。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像中邪了一样。   倒不如说,从喝完那杯过于符合他口味的咖啡开始,这个世界就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改变。   晏临想要寻找答案,但江眠……仿佛是故意不理他似的。   虽然有问必答、尽职尽责,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半句话都不跟他多说。   按理说,这才是晏临想要的秘书。   但这股焦躁难耐的感觉,让晏临总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杀青宴过后,把晏临送上来时的轿车,江眠转身就在路边给自己叫了一辆计程车。   仿佛没有看见车门关上之前,晏临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然,别人也看不出来。   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晏临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只有江眠知道他在硬撑着什么。   “哼,今天不想管他。”   反正晏临有专门的生活助理,江眠平常只负责写报告开会接电话陪出差陪吃饭……诸如此类。   送老板回家可不是江眠的职责,下班时间到了!   计程车顺着导航的路线,朝原主家中缓缓开去,不知不觉驶入了狭窄的泥土路,路边的建筑物与灯光也越来越稀疏。   江眠挑眉翻看起了手机里的打车记录。   原主似乎住得离市中心很远,车费不低,所以连打车的记录也只有那么几条,而且全都集中在去寰宇总部面试的那几天。   如果江眠猜得没错,那所谓的“家”,也会是一套破破烂烂的廉租房。   毕竟他现在这身高价西装之下的白衬衫,简直是不能穿的东西。   随着计程车开走,江眠站在楼梯口,抱起手臂打量着这位居于城中村里的小家。   没有电梯,扶手布满陈年铁锈,裸露在外的电线全是齿印、灰尘与蜘蛛网,脚边似乎还有不明生物飞速蹿过。   “唔,暂时还可以接受。”   江眠尽量避免让衣服粘上蜘蛛网,轻手轻脚回到家,用钥匙打开房门。   随后他还是被这惊天的场面震住了。   什么都没有。   这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餐桌是一个高大的圆凳子,餐桌座椅是一个黄色的塑料矮凳。   沙发上盖着毛巾,灯光昏暗,电视机并不存在。   老式空调布满灰尘,显然原主从未开启过。许多硬纸箱与塑料瓶整整齐齐堆在角落,似乎是要抽时间拿去卖的。   江眠默默走进卧室,衣柜里还有可供换洗的名牌西装一套,其余衣服看起来都是十块钱的地摊货。   连被子床单也是只有一套换洗备份,全都被洗褪色了,布料泛白。   “大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江眠忍不住轻声感叹着,心中打起算盘。   按照书中所说,原主入职寰宇、通过试用期并被提拔的时间,说短也不算短。   总裁秘书,月薪一万。   副董秘书,月薪两万五。   加上奖金和薛定谔的加班费,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品质理应有所保障,甚至是相当不错。   但这人怎么能穷成这样?!   江眠在嘎吱作响的办公桌边坐下,拉开抽屉,再一次陷入震惊。   各种高级酒店附赠的湿纸巾,电影院附赠的湿纸巾,廉价超市打折甩卖附赠的零食,咖啡店里的免费饼干,甚至连许多饭店门口免费取用的清口薄荷糖,都装了一大袋子……   江眠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开始紧张地查询银行卡余额。   一万块零三角。   信用卡没有欠款,但这个月三千房租还没交……   万万没想到,他在快穿局好不容易交得起房租了,反倒在小世界里再次体验到这种噩梦。   “救命,我的钱都去哪儿了!”   江眠打开手机,翻找起了转账与聊天记录。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钱都流入了一个微信账号的名下。   “爸。”   简简单单一个字。   让江眠咬牙切齿。   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原主除了转账以外没有再多打过一个字。   但是如果他在某一个月没有打钱,就会收到几大长条的语音催促,以及各种触目惊心的辱骂文字。   骂完了,收到钱了,这位便宜老爸还会给他“道歉”,说自己只是一时着急,然后使劲夸儿子能干,给他长脸。   “……”刚刚体验过美好健康家庭的江眠感到无语。   这便宜老爸,多少沾点传销赌博。   现在当然是活下去更重要,江眠想也不想就把他的账号拉进了黑名单。   正当江眠想要关上微信,好好叹上几口气,联系人那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小红点。   江眠微微挑眉,点开一看。   申请人的昵称是一个“晏”字,除此之外什么备注也没有。头像也是一片纯白。   江眠这才意识到,原主从来没加过晏总的微信,手上只有公事用的电话号码,以及公司内部自己研发的聊天软件。   “唔,这次他还挺主动的嘛。”   感觉刚才的坏心情都被一扫而空。   江眠没有立刻通过,而是在洗漱完后多等了五分钟,才轻轻按下接受的按钮。   而对面瞬间显示起了“正在输入中”,这行字迅速消失了几次,又反复出现。   “……好笨。”江眠忍不住低笑。   如他所料,晏临并不太熟悉微信的各种功能,朋友圈里几乎什么也没有,背景一片纯白。拉到最底下,是一张四人全家福,除了晏临以外的人全都笑容灿烂。   江眠将那张全家福存进手机相册里,回头看向聊天窗口,发现他家晏总还是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算了算了,不为难他了。   【江眠:晏总晚安~】   【晏临:晚安,江秘书。】   谁也不会知道,在这句看似平静的回复背后,晏临险些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地打下这句话,发送之后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无趣。   当江眠乐滋滋地关灯睡觉了,晏临依然在盯着手机,盯着江眠的微信一直看。   朋友圈三天可见,是什么意思?   什么动态都看不到,江眠把他屏蔽了吗?   江眠的头像是一只白猫。   所以他很喜欢猫?   或者……只喜欢白色的猫?   晏临想要了解江眠。   他想要为明天的相处,找到更多话题。   他难得有些睡不着觉。 第61章 现代2   第二天一早, 江眠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成功逼自己准时起了床。   无业游民当了太久,难得早睡早起, 他甚至还感觉挺新鲜的。   只不过需要系统的疯狂连环闹钟而已。   当然,现在他利用系统来做这些琐事,可不会再有任何一丝愧疚之意了。   “你是我老婆做的,那换句话说, 你就是他的孩子。那么四舍五入, 你也是我的孩子。”江眠理直气壮。   系统:???   它没有心,但它也大受震撼。   “为了不让你被快穿局回收,我真是含辛茹苦做任务养孩子, 所以咱们才会有那么漂亮的绩效!哎, 艰辛养育多年,是轮到你该回馈我一下了, 对不对?”   江眠一边强词夺理一边锁门下楼, 坐上了预约好的计程车。   而系统莫名其妙就被江眠安排着蹲守在了积分商城,帮他抢购会限时打折的生活日用品。   这就叫精打细算。   比如他今早新换的白衬衫, 就是柔软透气的亚麻面料, 200积分童叟无欺。   虽然预约打车的收费比原价要贵一倍,但不该受委屈的时候, 江眠半分都不会受。毕竟这城中村可没有地铁线路, 坐公车还得转个两三趟才能到市中心。   路上他又懒洋洋地靠着后座睡了一觉。   只可惜没有老婆抱着一起睡。   *   在自助餐厅吃完早餐, 江眠趁着打卡时间未到, 去楼下拿了一个明星周边抱枕。   这东西在外面可是能卖出高价的, 但在寰宇内部, 好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员工福利, 休息区里到处都是各种小偶像的抱枕, 沙发软垫上摆满了,挑都挑不过来。   毕竟为了追星而来娱乐公司应聘的人才……绝不算少。   在偶像的海量周边加成下,他们的工作能力甚至会翻倍迸发,仿佛为爱发电。   这一福利确实非常机智,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   江眠回到顶层,发现晏总来得比他还早,办公室的门稍稍半敞着,很安静。   他把抱枕放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按了按,转身走进茶水间。   总而言之,先给晏总泡咖啡。   依旧是香气浓郁而效果显著的意式双倍浓缩。   “谢谢,”晏临接过咖啡,表情看起来还挺自然,“昨天你也喝了酒,还好吗?”   “谢谢晏总关心,我睡得很好。”江眠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回道。   眼看那语气加重的“关心”二字,让晏临又一点一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江眠不禁唇角微扬。   “……那就好。”   犹豫半天,晏临还是只憋出了三个字。   “那您先忙。”江眠弯了弯眼睛,转身就走。   不光晏总很忙,他也是很忙的。   在许多文件和报告进入那神圣的总裁办公室之前,基本全都要由江眠过目整理。他对照着原文剧情,挑出了两个未来可能暴雷的艺人名字,加粗标红,免得未来忘记。   虽然寰宇有着一整套决策团队,但晏临可以在重要的企划案中一锤定音。而江眠即便有着预知的优势也依然认为,在晏临手中发展壮大的寰宇,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完全合格。   毕竟,原本寰宇集团在娱乐产业这块儿就是新军突起。   因为晏临的父母都是做房地产和商业圈起家,以前压根没想着靠近娱乐业。   寰宇最初会成立,就是因为晏临的弟弟小时候说自己想要当大明星……晏父一拍脑袋,就决定先弄个公司投资电影试试水,结果越做越大。   只能说商业嗅觉足够灵敏的人,投什么都会赚钱。   而晏临从大学开始就尝试着接手了寰宇的事务,这几年稳步走下去,寰宇居然真的变成了业界一霸。   当然,离任务要求的“最强”还差着那么一点。   而且最烦的是,就算你只是想正儿八经搞事业,有时候也耐不住神经病和烂桃花……至少在读完剧情后,江眠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家晏临可没有招惹谁,在原文结尾哪怕是被神经病波及了,也照样安安稳稳。   但他弟弟的星途确实一蹶不振……   江眠感觉自己要走神了,放下文件揉了揉手,靠着软绵绵的抱枕休息了一会儿。   其实这份工作也挺不错的,至少绝大多数时间内,他都能坐在办公桌前不用走动。   再加上原主本来只是性格内敛又没有存在感,当这张漂亮脸蛋尽数露出来之后,江眠在公司里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反正他也只需要对晏临一个人负责,很是舒适。   但这样的感叹还没持续多久,江眠的注意力就被逐渐转移。   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被叫去给晏临泡了很多杯咖啡!   来来回回进了办公室几次,即便其中或许有着晏临想要看见他的私心,江眠还是忍不住板起了脸。   “昨晚您是不是没休息好?晏总,咖啡喝太多会头疼的,对身体有弊无利。”   江眠可比别人清楚,他老婆对□□的摄入向来有些不受控制。   如果是喝茶也就算了,现在这意式双倍浓缩……哪里是能一杯一杯接着喝的?   晏临莫名感觉自己被江眠训了。   而且训得理所当然,让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看到江眠平日微弯的唇角一点点拉平,晏临有点慌,他的手早就下意识碰上了滚烫的杯壁,又在江眠危险的目光下默默收了回来。   这副心虚的样子让一切都暴露无遗。   江眠心中了然,屈指敲了敲桌案,不太客气:“去睡一觉,现在就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晏临的行程安排,除非昨晚杀青宴闹了什么乱子上热搜,今天晏临并不算很忙,至少有时间短暂地补觉。   这种时候,他可不管晏临是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晏临低声应了,乖乖跟着江眠走进休息室里。   他坐在床边,抬手把领带松开小半,眼看江眠背对着他将窗帘拉紧……晏临又再次停下动作。   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越想越委屈,又觉得自己也不占理。   可是还有哪家公司的秘书会像江眠这样,光明正大屏蔽了老板的朋友圈。   为什么连一条都不给看。   发现晏临的表情不太对劲,江眠声音稍缓了些:“晏总,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帮您买了胃药,在右手抽屉第二个格子里。”   “谢谢,我没事。”   怎么还越说越显得委屈了。   江眠微微挑眉:“晏总,您到底……”   这股从上而下的视线让晏临如坐针毡。   除非坚持一直沉默下去,否则在江眠面前,他好像什么都瞒不住。   就像现在,江眠随便问问,他就不由自主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像个傻子一样。   话音落下,房间里再一次变得无比安静。晏临不禁悄悄攥住了床单边角。   而江眠则缓缓吸了一口气,将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在晏临身边坐下。   “晏总,”他语气温柔,但暗含的笑意连压都压不住,“您昨晚就因为这事儿失眠了?”   “……嗯。”   这个时候,不承认还能怎么办。   更何况江眠还靠得那么近。   晏临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眠眸中的笑意愈发浓郁,轻声解释:“晏总,三天可见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我这三天内发的动态,我没有故意屏蔽您的意思。”   晏临听得耳尖微红:“是我误会了,我不太会用社交软件。”   “亏您还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呢,说出去可没人会信。”   “当,当手下的团队足够优秀,我并不需要……”闻言,晏临下意识小声解释。   “好啦好啦,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江眠轻笑着打断,掏出手机递给晏临,“更何况,我好像真的没发过什么朋友圈,您可以随意检查。”   晏临茫然地接了过去,抿唇看着空白一片的微信界面,不知所措。   “您要是想看,现在帮我发一条就是了,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我不是这个……”   晏临正要继续解释,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   江眠打开微信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联系人那一栏里,被上百条好友申请塞满了。   晏临大着胆子悄悄点开,发现所有好友申请的留言都粗鄙而不堪入目,放眼看去几乎都是“贱种,打钱”之类的催促。   他眸光微不可察地转冷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回头看向江眠。   仿佛从未经历过生活打磨的江秘书。   漂亮的眼睛微弯,唇角轻翘着,略显散漫地靠坐在床边,西装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形曲线。   如果不是在手机上亲眼所见,晏临真怕自己永远不会察觉这些。   晏临有些担忧地正色道:“江秘书,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帮你。”   相比起来,什么尴尬羞耻都不再重要。   “嗯?”   江眠疑惑地拿回手机,看到那删都删不完的骚扰信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起来干活了!看看他刷了几条,咱们翻倍刷回去。”   由于并不知道江眠在和系统对话,晏临似乎变得更加担忧了,甚至鼓足勇气扯了扯江眠的袖口。   “没事的,有我在。”   江眠回过神来,发现晏临清透的眸子里,已经全部装满了自己的身影。   真般模样,真是让江眠没有办法再故意拉扯些什么。   他垂眼笑了笑,忽然反手扣住了晏临的手腕,轻声道:“你在担心。”   晏临浑身一僵,不敢挣开:“……嗯。”   江眠倾身凑得更近,目光扫过他轻轻颤抖的睫毛,慢条斯理道:“晏总,从昨天开始我就想问了,您……是不是想潜规则我?”   晏临的脸猛然涨红起来。   “不,不是……”   “不是吗?”   江眠低头打量着他解开了一半的领带,和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晏临被看得心慌,甚至感到百口莫辩。   休息室里灯光昏暗,他和江秘书就这样坐在床边,离得那么近。   偏偏他还在关心人家的隐私问题。   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会觉得不对劲。   “唔,难不成,您想谈恋爱?”江眠仿佛若有所思,盯着晏临缓缓泛红的耳尖说道,“可我们才刚共事没多久,这感情进展未免太快了一些。如果您真的想包我,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晏临又羞又急,正想出言解释,休息室半掩着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他下意识想江眠挡在身后,险些把场面弄得愈发不对劲了。   能够在安保级别很高的寰宇顶层,闯入总裁的休息室……那除了晏父晏母以外,就只剩下一个人。   ——他的弟弟晏遥。   这位传说中的大明星手中提着一袋零食,似乎是不小心听到了江眠最后的那句话。   他完全没有发现氛围有多么诡异,一脸兴奋地说道:“嫂子您大可放心,我们晏家的人可从来不搞那些潜规则和歪门邪道。我哥一直洁身自好,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那叫一个万花丛中过,万片不沾身,以后有我帮您盯着呢!”   这弟弟似乎比晏临还要热衷于促成他的私人大事。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晏临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什么嫂子,晏遥,你还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晏遥立刻哑了声,乖乖低下头:“我错了。”   江眠不甚在意地弯起眼睛,扣在晏临腕间的手也不曾松开:“没事没事,你好,我是江眠。”   “江,江哥好!”晏遥眼睛一亮,瞬间又支棱起来了,“江哥您放心,我哥绝对是举世罕见的好男人,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品质有保障!”   被晏临那冷冰冰如同要杀人般的目光扫过,晏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才嘻嘻哈哈地再次摸头道歉,放下一袋子零食后转身就跑,还不忘将门带上。   那雷打不动的娱乐圈白月光人设,那在镜头面前闪闪发光的矜贵钢琴小王子……江眠实在是没想到,晏遥私底下居然如此活泼。   还爱吃辣条。   怪不得后来那么容易“塌房”。   虽然晏临已经被臭弟弟气得快说不出话了,但江眠心情非常好。   他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晏总,原来您还是处男啊。”   晏临闭了闭眼,似乎要彻底放弃挣扎,艰难道:“是。”   “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从来没有。”   “好笨,您怎么那么诚实。”江眠忍不住轻笑。   “……对不起。”   “这是在夸你,别道歉,”江眠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但是晏总,虽然公司没有严令禁止,但好像也不太鼓励办公室恋情。咱们寰宇的艺人想谈恋爱都要提前上报呢。”   晏临微微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也明白现在的职业关系,不太合适。   分明连手都牵在一起了,晏临却硬是没有发现江眠的态度转变,还在悄悄感到低落。   真是傻乎乎的。   “难过了?”江眠勾了勾他的指尖,声音放柔,“好吧,晏总,我会给您一个机会。”   晏临险些没反应过来,脑海中焰火盛放,呼吸不由自主地变慢。   他眼睛一点一点亮起,小心翼翼道:“真的?”   “真的,”江眠说完,忽然又放开了他的手,“不过现在,您应该好好睡觉。”   “……嗯。”   兴奋与低落,仿佛只有一线之隔。   晏临已经开始怀念江眠指尖传来的凉意。   “如果有事我会及时通知您,别担心,”江眠站起身将西装外套扣好,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态度一转,“如果您不好好睡觉,我就收回之前的话。”   晏临:!   他以最快的速度摊开了被子。   *   下午,当如海成山的文件被清理殆尽,江眠终于得以了解……他家晏总究竟是如何追人的。   晏临给他发了一份图文并茂的个人履历表。   从出生的医院开始,到后来上过的幼儿园,中学大学研究生,在哪个班级哪个专业,都写得极为详细。   在这下面还有他的家庭组成,固定财产数目,大大小小的公司股份占比,甚至是未来流动资金的走向预计……   江眠难得感到如此目瞪口呆。   晏临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未免也太过迅速了一点!   这份满满当当的诚意,哪怕是要去相亲都过犹不及。   江眠忍不住弯起唇角,看了一眼身边颇为紧张的晏临,又看向他小时候和晏遥合拍的照片。   那时候他才多大,就穿上了剪裁精良的小西装,板着脸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尚未消退的婴儿肥,让他的脸显得相当柔软好捏,但那股骨子里的冷淡气息依然穿透了纸面。   看起来,和其他小朋友根本不像是在同一个世界里。   “您小时候超级可爱。”江眠认真评价道。   而晏临却不太自在。   江眠故意侧过身问:“晏总,您不这么认为吗?”   “我觉得很傻。”晏临抿了抿唇。   “哦?那您为什么要给我看呢?”   “既然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我想尽可能诚实一些……”   “尽可能。”江眠微微挑眉,发现了他话中的重点。   但没等晏临想要出言解释,江眠就弯起眸子:“您别着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其实很多事情可以顺其自然,就像今天,您恰好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也因此收获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那些骚扰信息?”这件事晏临依然非常在意。   “嗯,所以现在我才可以确定,您并不是想要以权势压人。”   “为什么……”   “因为我其实很适合被威逼利诱……晏总,我很穷的,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入职寰宇的机会。除了这份工作以外,我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依靠,”江眠支起下巴,坦然道,“您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才对,想要得到我这种人,分明很好下手。”   晏临不喜欢听江眠这样说,却没有立场对他生气。   他眉头微皱:“寰宇的背景调查不会涉及隐私,我只看过你在海外的学历与工作经验。”   “全额奖学金看起来很光鲜吧?但实际上在读书的那几年,学校助教,实验室助手,食堂收银,中餐厅里没有小费的服务员……能做的,我全都做过,还是不够,”江眠轻声道,“最开始我差点连机票钱也买不起,多亏了您父亲创立的助学基金,我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这是原主的真实经历。   单亲家庭,赌鬼父亲,性格内向。   好不容易收到了全额奖学金的录取通知,他便奋不顾身地远走他乡。因为他知道自己出身不足,只有足够高的学历,才能让他有办法快速找到合适的工作,回国还钱。   原主所缺少的从来都不是勤奋与天赋,而是爱。   所以才会被那个显然嗜赌成性的渣爹抓得严严实实。   就连来到寰宇集团,原主的心态也并不单纯。除了报恩,还有在恩将仇报之间徘徊纠结的痛苦,被那些与他无关的赌债牢牢捆住。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经历。但无论如何,无论是谁,都不应该遭遇这些,”晏临认真道,“江秘书,你是寰宇的员工,哪怕我没有对你……只要向法务部门上报,寰宇都会为你提供帮助。”   “别道歉呀,这和您没有关系。我只是感到诧异,这种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您却在认真教我该如何正确应对。晏总,您可真是……”江眠轻轻笑着,反倒温声细语解释了起来,“您看,我又穷又缺爱,还受过您家里巨大的恩惠,难道不是轻轻松松就会上钩了吗?”   晏临对这样的设想感到不太自在,愈发正色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打算。”   “可您分明可以温柔地安慰我,抱着我说一切有您。只要稍微对我深情一些,让我感受到自己也值得被爱,不知不觉,我就会主动陷进去了,”江眠再次扣住了晏临的手腕,稍稍用力,“到时候,您再忽然对我若即若离,保持神秘与距离感,让我感觉到危机……我岂不是任您拿捏?”   江眠说出口的话越来越吓人,看向晏临的目光也似笑非笑,让人摸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晏临被捏得有些疼。   不知为何,他觉得江眠的这道视线是在看他,而又不是他。   这些话是对他说的,却又有着更深层的意味。   没等晏临理清心中所想,江眠却站起身又凑近了些,伸手把他困在了那狭小的办公椅之间。   “怎么样,没想到我是这种人吧?”   温热呼吸扑撒在脸侧,那对微微扬起的唇也近在咫尺,只要晏临稍一倾身,便可与之相触。   晏临不由得喉结微滚,如同被迷了心窍般诚实地回答:“……没想到。”   “所以晏总,您就这样傻乎乎地把家底全都掏出来给我看,后悔了吗?” 第62章 现代3   晏临沉默片刻, 试探着抬起手,稳稳按住了江眠的腰。   仿佛他这样做,就能让江眠露出来的小尖刺儿稍微软化一些。   “我不后悔, ”晏临抿了抿唇,正色道,“江秘书,不瞒你说, 我是怀疑过自己的动机。在把那份履历书交给你之前, 我也曾担心,如此交浅言深是否会产生不好的后果。但你所预设的这些可能性,反而更加能让我确认……我的做法没有问题, 我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   以他们之间的上下属关系, 江眠会对他的行为感到怀疑和不可信,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么晏临所能做的, 就是尽可能表现出真实与诚意。哪怕会显得格外丢脸。   他的想法从未改变, 又怎么可能后悔。   江眠没有挣开晏临的手,只是在安静听完之后, 轻轻哼了一声。   “……笨笨的。”   或许是因为距离很近, 晏临隐约感觉到了他的软化。   “江秘书,你今天骂了我很多次。”   “都说了, 是夸您的意思, ”江眠笑了笑, 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谁会不喜欢纯情又可爱的人呢?反正我喜欢。”   晏临眸子一亮, 随后又慢慢暗了下去, 犹豫着道:“江秘书, 其实我算不上纯情。从很早以前开始, 我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嗯?”江眠的眼神忽然危险起来,“是谁让您发现这件事的?”   晏临被看得喉咙一紧,他直觉这话若是回答错了,会出大事。   “当年,同龄人热衷于谈论的话题,以及曾经遇到的追求者,都无法让我触动,”晏临下意识把该说的全都说了,连一点家底都没有剩下,“还有在大学时,有人放过……那种电影,但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追求者。”江眠慢条斯理地重复。   “对不起。”   “道歉什么,有小姑娘喜欢您才是正常的事情,对不对?”   “……”   晏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好在江眠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就笑吟吟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江眠确实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连寰宇的官博都有百来万粉丝呢。每次晏临在什么电影首映式和发布会上露脸,都会吸引一大片转发热潮,还有人在哀叹着弟弟都出道了,为什么哥哥不出道。   老婆受人欢迎,不至于变成一个会让江眠感到危机的问题。   他只是觉得……晏临太笨了。   笨到连这种事情都要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江眠一边想着,一边笑眯眯地单膝抵在晏临两腿之间。重心前倾,让办公椅发出微不可察的咯吱声。   似乎只差不到一厘米,就能碰到。晏临浑身紧绷,几乎不敢呼吸。   随后江眠单手解开了西装扣子,又不紧不慢地抚过晏临按在自己腰侧的手,轻声道:“对了晏总,您喜欢这样吗?”   “……喜欢。”   晏临嗓音稍稍哑了些。他发现自己仿佛不再拥有说谎的能力。   “那就再大胆一点。”江眠弯唇道。   还敢说自己不纯情呢。   让他摸个小腰都紧张成这样。   晏临无法拒绝,他乖乖听着江眠的话,抬手绕过被解开的西装外套,沿着衬衫下摆探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皮肤光滑细腻,恍若非人。被温暖的掌心轻易扣住,颤了颤,才逐渐泛起热意。   “唔。”恍惚间,江眠好像贴得更近了一些。   晏临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将江眠直接拉进怀里。   手追循着腰线向后,抚上脊背,轻轻触碰着精致的蝴蝶骨。江眠没有一丝挣扎,仿佛任人宰割的孱弱猎物,软着身子任他施为。   晏临本该感到紧张,却又如同被操控了一般,好像此刻发生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们分明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当他险些就要覆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唇,晏临才挣扎着让理智回笼,艰难而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回来。   他闭了闭眼,垂眸仔细地整理江眠那布满折痕的白衬衫,规矩又克制。   晏临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冲动。   虽说他是一不小心露了馅……但从今晨被江眠逼问开始,往后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在晏临的预料之内。   哪怕江眠在故意诱他深入,晏临也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冒犯。   “晏总,您果然变得好坏。”   偏偏,江眠还凑在他耳边软声说道。   这句话中暗含的背德感让晏临如坐针毡。   但他不能在此刻再后退半步。   “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江秘书。如果现在发生的事情,能够代表你的态度,”晏临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可以吗?我们试试。”   江眠似乎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随后又重新弯起唇角:“嗯,试试。现在开始试用期。”   没等晏临鼓起勇气多说些什么,江眠就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仿佛稀松平常般要求道:“男朋友,再抱紧一点。”   “……好。”   *   喜闻乐见,今天江眠和晏临一起留下来加班了。   因为他俩谈恋爱的前奏耗时过长。   而且在确定要“试试”的下一分钟,江眠就心满意足地从晏临怀里钻了出来,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   口口声声说是要先做好本职工作,独留晏临意犹未尽地呆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文件之上。   江秘书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人。   他按捺着心中的躁动,默默想。   落地窗外亮起繁华灯火。   不远处商贸中心的LED广告牌上,全部都是寰宇旗下的艺人。   江眠终于把堆积了小半天的报告整理好,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   困了,真的困。   江眠懒洋洋地拎着抱枕去找晏临。   然后他发现,晏临在直直盯着自己手上的抱枕,面色有些古怪。   “唔?”江眠低头一看,也跟着面色古怪起来。   他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抱枕的两面并不相同。   其中一面是主角受所在团体的队标图案,而另一面……是主角受的大脸。   而晏临显然误会了什么。   不仅是一重误会,甚至是多重误会。   “江秘书,从昨天开始我就想问……你很喜欢贺星铭?”晏临幽幽问道。   现在他终于有立场在意这件事了。   而江眠也难得感到百口莫辩。   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莫名其妙拿到主角受的周边抱枕!   “我没注意,随便拿的,”江眠赶紧把抱枕扔在小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您看,他的脸都被我压变形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嗯,是我误会了。”   收拾东西,关灯锁门。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在监控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晏临似乎还是感到在意,沉默片刻后斟酌着问:“江秘书,你是不是更喜欢年轻一点的……”   “晏总,”江眠弯唇打断,“我好看吗?”   晏临顿了顿,诚实道:“很好看。”   “相比起寰宇那些细皮嫩肉的小艺人呢?”   “你更好看。”晏临毫不犹豫。   “所以我为什么要选择他们,而不是选择您?”江眠刻意将声音放缓,眨了眨眼。   晏临脸上一热,手足无措地低低应了一声。   电梯门如同救星一般再次开启。   地下车库不太通风。   天花板上的排气管逐渐向黑暗处延展,安静的车库中只剩下慢悠悠的脚步声。   “江秘书。”晏临忽然停了下来。   “嗯?”   “虽然我不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问这些是否合适。那些骚扰信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什么的,我爸赌博欠债还不上而已,”江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但我现在想通了,他的赌债本来就不应该由我继承,如果追债的人找到我这里,我也不想再管。每个月给他三千就是,权当赡养费了。”   晏临微微蹙眉:“他们今天能够找到你的联系方式,往后就很有可能找到你的住址。江秘书,这样不安全,我建议你提前搬走。”   闻言,江眠凑近了一步,意味深长道:“我能搬去哪里,和您同居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晏总,我们的进展好快。”江眠笑眯眯地故作感叹。   晏临忍着脸热抿了抿唇:“快就快吧,安全第一。今晚我先送你回去,可以吗?”   “好,谢谢晏总。”江眠弯起眼睛,不再逗他。   等告诉司机地址之后,江眠相当自然地坐进了车后座。   在此之前,他都应该是坐在副驾驶的。   既然现在关系变了,位置也会跟着改变。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缓缓升起,引擎启动。   晏临不知不觉又感到莫名的紧张。   其实他们中间还隔着扶手,上面放了两瓶矿泉水。晏临打开其中一瓶,喝了几口,试图缓解自己久久未消的躁动。   冷水入喉,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主动打破沉默:“你住得很远。”   “嗯,是城中村的廉租房。一室一厅。”   江眠轻声回道,态度坦然。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虽然原主或许想要隐藏,但江眠并不在乎暴露这些。如果不是被赌债拖累,原主完全可以在市中心随便租一间高级公寓。   这本就不是他的错,任何人都无需为此感到羞耻。   “每天通勤的时间很长,睡得够吗?”   “没事,我会在计程车上睡回笼觉,等着司机叔叔把我叫醒。”   “江秘书,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卖掉。”   “晏总,您太小看我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车窗外的跨江大桥上霓虹闪烁。   当车内再次变得安静,晏临犹豫半晌,将中间的隔板拉了起来。   他想要更主动,心脏砰砰跳着,试探着牵住了江眠。   这是他在少年时代从未有过的感觉。   柔软而微凉的手反过来勾紧他的指尖,与此同时,江眠轻轻凑近了些,把脑袋靠在他肩侧。   “晏总,我可以睡一会吗?”   江秘书身上有甜橙味的沐浴乳香气。   晏临努力压抑着自己突兀浮现的心绪。   “睡吧。”他将声音放低。   “如果您想趁此机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没有问题。”   抛下一句让晏临坐立不安的话,江眠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加班好累的。   *   然而。   江眠醒来时,发现事情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晏临的车绝对不在他家楼下,而是早就调头朝着反方向驶去。   因为那座曾经路过的跨江大桥,如今已经再次被远远抛下,只能在后视镜中看见隐约的轮廓。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毫无戒备地软声问:“晏总,您把我卖去哪儿了?”   夜晚的江眠,似乎与白天截然不同。   那丝若有若无的攻击性早已消失殆尽。浓密睫毛下水润剔透的琥珀眸子,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折射着路灯昏黄的光芒。   脸侧也有了淡淡的印子,看起来颇为娇气,似乎只要稍加用力地吻上眼尾,便会泛起昳丽的红。   那双柔软的唇微微开合,无辜至极,轻易就能激发出他人的恶意。   晏临喉结微滚,艰难地克制着不该有的想法,回道:“去我家。”   “哦。”江眠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的东西我都让人帮你收拾好了,如果漏了什么,我会补偿。”   “为什么突然……”   “我不会让你住在那种地方。”   晏临的语气比往日稍稍凝重一些。   而江眠还没有发现这件事,他半睡半醒着慢慢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连一室一厅都住不起。晏总,我过得很好,没必要那么夸张。”   “那个地方不干净,”晏临眸色黑沉,“而且江眠,你还有我。”   今天江眠的松口,更让他有理由干涉。   “我还有你,”江眠轻轻笑了一下,“你是我的什么,试用期内的男朋友?”   “无论说什么都好,你给我了试试的机会,这就是我在试用期内会行使的权力。”晏临认真道。   而且那个地方,实在让他无法忍受。   “唔……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晏临顿了顿,“相信我。”   “好吧,”江眠越说越清醒,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还是撒娇般小声抱怨起来,“晏总,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呢。您是唯一的一个,怎么还突然对我那么凶……”   毕竟以前都是一上来就结婚的。   晏临犹豫了一下:“抱歉。如果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对面明耀世家里还有三套空房,你可以自己选一间。”   “您这样说也太像包养我了,不行。”江眠立刻控诉道。   晏临沉默半晌,忽然也觉得确实有点像。   所以……江眠是真的愿意住进他家里吗?   其实晏临这一路上也有过担心。但他在被江眠反感,与确保江眠安全之间,选择了后者。   至少现在,江眠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很好。这是渡过试用期的一大跨步。   *   晏临常住的家离寰宇很近。   顶楼独户大平层,视野极佳,还附赠了一整层的露台。   他把江眠的指纹录入了电子锁中,仿佛毫不担心对方是否心藏恶意。   江眠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晏总,以后如果我以权谋私,您该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全寰宇最明显的突破口。”   “你不会……就算谋私也没关系,”晏临给他拿了拖鞋,将二人的西装一并挂好,“我们并非靠秘密起家,只要寰宇堂堂正正遵纪守法,就算是泄露了宁棠的合同内容,也不会出大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酒柜上找来干净的玻璃杯,给江眠倒了杯温水。   晏临比表面上更紧张,为了表现得镇静一些,他就没有让自己停下来过。   江眠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顺着他的话闲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热搜最大的爆点或许是……细数宁影后当年,究竟有多少次是友情价出演,没有赚到投资方半分钱。”   “宁棠和我家是世交,所以她一直都报的是友情价。以前该拿的奖都拿得差不多了,签到寰宇也是想要更轻松一些。谁也没想到,全凭兴趣拍戏,她反而在寰宇拿完了影后满贯。”   发现江眠似乎感兴趣,晏临直接说出了原文中无人知晓的八卦。   “唔,世交?你们没有什么家族联姻的说法吗?”江眠微微挑眉。   “我父母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晏临顿了顿,“我自己意识到之后,就直接告诉他们了。”   “您也不怕因此失去了继承权什么的……”江眠好奇地支起下巴。   毕竟这个世界的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各种豪门风云倒是经常上演。   “我不认为这是可以隐瞒的事情,否则对身边所有人都不负责任,”晏临在他身边坐下,认真而坦然,“如果不是因为接手寰宇,如今有太多眼睛粘在我身上,或许我早就公开了这件事。”   江眠听得轻轻勾起唇角:“那晏遥为什么还急着给您找对象?”   晏临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他们担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我母亲说,就算晏遥的孩子结婚了,我也许还没有找到男朋友。”   “噗——”   “这也是为什么,我毕业后会被父母扔到寰宇……他们觉得,多看看年轻漂亮的小明星,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有那份心思了。”晏临垂眸看着江眠,低声道。   爸妈好像确实说得没错。   只不过让他动了心思的是小秘书,而不是小明星。   “现在多好,他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了,”江眠看起来对于晏临的坦诚相当满意,主动搂住他的胳膊,笑吟吟道,“现在您有男朋友了。”   “嗯。”   晏临感觉自己又成功跨过了一个关卡,大着胆子再次牵住江眠的手。   与此同时,玄关的门被轻轻敲响、打开。   生活助理小徐拖着两箱行李走进来,步伐之快,让晏临甚至来不及把江眠放开。   小徐是认识江眠的。   看到客厅里的场景,他几乎陷入呆滞。   把行李放下后,小徐结结巴巴地说着“打扰了”,眼看晏临面色微变,转身就跑。   当客厅再次变得安静,江眠忍不住笑:“真是的,这有什么。”   晏临清了清嗓子:“小徐不会说出去,放心。”   “没事,我不在意哦,”江眠眨眨眼,“但是晏总,您这两个行李箱,比我全部的家当都要值钱。”   “……今天的事是我做得太鲁莽了。我理应先尊重你的意见。”   “其实您强行把我带来这里,还是很刺激的……这个我也不太在意,”江眠眸子中笑意渐深,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所以晏总,您还想对我做什么吗?不尊重我意见的那种。”   晏临表情凝固了一瞬,差点想跟着小徐一起逃跑。   江眠就是故意这么说给他听。   诱惑力极强,又有着完全未知的危险性。   他心知肚明。   晏临只好艰难地将话题扳正:“侧卧已经收拾好了,那也是一个带浴室的套间,如果缺了什么直接告诉我。没有你的同意,谁都不会进去。”   “谢谢晏总,”江眠软声道,“我还以为,您会像在车上那样,一直对我凶凶的。”   “……我不会。”   “真的不会吗?”   晏临快要忍不住了:“等到试用期过后,再谈这个话题。”   “好哦。”   他们在差一点就会变得旖旎的氛围中互道晚安。   但明天依然是工作日,多亏了晏临懂得克制。   洗完澡,江眠穿着崭新的睡衣,躺回软绵绵的床上。   其实时间还早,他尝试整理过行李箱,但只收拾了一半就懒得动了。   江眠干脆选择放弃,从袋子里摸了两颗薄荷糖含着,忽然感觉这味道也很不错。原主还是很会生活的。   他拉上被子,悠哉游哉翻看着手机。   现在所有骚扰信息都有系统帮忙屏蔽,放眼望去,只剩下晏临的对话框留在首页,干干净净。   作弊就是那么快乐。   纯白的头像边缘冒出一个小红点。   【晏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提前做好。】   【江眠:我很好养的,什么都吃~阿姨应该也快睡了,没必要打扰她】   【晏临:我可以明天早点起来和她说。】   【江眠:不行,昨晚您就没有睡好,要多睡!快点睡觉睡觉睡觉】   【江眠:猫猫挥拳.JPG】   【晏临:遵命。】   “什么遵命……”江眠关上手机,轻笑着小声道,“讨厌。”   *   事实证明,当江眠没有指定自己想吃的早餐,就会出现他无法想象的发展。   晏临穿着白衬衫,挽起袖口,给他煮了一大锅红枣枸杞茶。   这个平日显得疏离冷淡的男人,此刻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低眸将围裙整齐地叠好,看起来格外居家。   江眠隐约觉得,一个总是让他老婆贯彻始终的误会,又要再次出现了。   “晏总,您在暗示些什么?”   “昨天我就想说了,江秘书,你的身子很寒,平常要多补补。”晏临正经道。   天气快要热起来了,江秘书整天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结果摸上去还是浑身冰凉……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晏临对此非常自信。   江眠陷入沉默。   他已经无力解释,乖乖喝掉了加有红糖的红枣枸杞茶,味道居然比想象中更好。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晏临把剩下的枸杞茶倒进保温杯里,而且还是两杯分装。   “再加上你说得有道理,以后我是应该少喝咖啡,健□□活。”晏临继续正经道。   说完,晏临从橱柜中找出便捷标签,严丝合缝地贴在保温杯上,写下一个“江”字,递给持续沉默的江眠:“这是你的。”   晏临的笔迹凌厉而有力。   却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相符。   “男朋友,这就是你在谈恋爱第一天,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吗?”江眠接过保温杯,幽幽道。   “……嗯。” 第63章 现代4   晏临是认真的。   他虽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很认真。   江眠隐约能理解为什么,晏妈妈会担心晏临永远也找不到对象了。   他一言不发地把保温杯收好,又走过去搂住了晏临的脖子。   晏临轻轻抿着唇, 没有避开的意思,却不由自主靠在了餐桌边缘。   “我教您该怎么做,晏总,”江眠也学着他那样一脸正经, “把手抬起来,放在我的腰上。”   晏临只能依言行事,小心地将手搭在江眠腰侧,很轻。   “好,然后再亲亲我。”江眠不太满意,继续板着脸道。   晏临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又迅速移开。   耳尖红成一片。   江眠眨了眨眼:“晏总,谈恋爱是要亲嘴的。”   “……嗯。”   按在腰间的力道终于重了些。   晏临喉结微滚, 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便扣紧了江眠的腰,试探着吻上那双柔软的唇。   随后再也不想松开。   温热呼吸交汇纠缠,逐渐变得密不可分。江眠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似乎是刻意纵容着他再过份一些, 任他施为。   这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感觉。   直到晏临的手机响起,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红着耳尖别过脸, 闭眼深呼吸了几次, 按下接听。   江眠依然被他扣在怀里。   “好, 知道了, 你们注意安全。”晏临简略地回完电话, 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它挂断。   看着怀里笑吟吟的人,晏临不好意思地垂眸道:“是我母亲,他们过几天会回C市。”   “唔,再亲一下。”   晏临无法拒绝,又小心地吻了吻他。   “喜欢吗?”   “……喜欢。”   “好乖,”江眠似乎是终于满意,抬手帮他整理起了衣领,软软道,“晏总,学会了吧。”   “学会了。”晏临低声回道。   虽然脑子里早已变成一片浆糊,但他也在尽可能记住这些事。   江眠喜欢肢体接触,喜欢被用力地抱住,喜欢接吻……还喜欢看他难堪的样子。   另一件事,晏临不敢说。   当他们的关系开始转变,江眠每一次叫他“晏总”,他都觉得自己像在犯罪。而江眠似乎已经发现了他莫名的焦灼感,却在故意频繁地使用这个称呼。   试用期的考验,就已经如此令人难耐。   *   车窗外风景飞逝。   晏临已经可以自然地牵住江眠的手。   脱离了那股难堪的氛围,他又变得可靠起来:“你家那边,我会派人帮你看着。这段时间,先不要再回去。”   江眠乖乖点头:“好的晏总。”   “对了,你父亲借钱时,有没有找你当担保人,或者让你在借条上签字?”   “没有,之前我还是未成年,他想让我担保也做不到。后来我在外面读书……他还学会了网贷,也跟我没有关系。”   “那就好,他做的事情,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晏临若有所思,“如果放贷方意图纠缠,寰宇的律师会让他们赔更多钱,别担心。”   “晏总,您好厉害。”江眠抱住他的胳膊,软声捧场。   其实江眠想过很多坏坏的解决办法。但现在是法治社会,晏临显然比他更懂得该如何恰当处理。   而且晏临还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多好。   当然,等来到寰宇,江眠就不再继续贴着晏临了。   江眠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摆,亲自帮晏临打开车门,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后。   秘书这个身份,倒成了相当好的掩护。   即便他们大早上的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也根本不会有人多想。   虽说江眠并不介意被发现他和晏临之间的关系,但真的完全暴露之后,肯定会出现一些小小的问题与风言风语。   毕竟时刻盯着寰宇的可不止一家,谁都希望能从晏临身上挖出点不干净的东西。   今天不用给晏总泡咖啡,闲暇时间好像莫名变多了一些。   江眠发现自己的椅子靠背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抱枕。纯白无暇,没有任何图案,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紧急买来的。   在这种小小的细节之处,晏临还真是相当在意。   “要多给人家小徐一点加班费才行……”江眠不禁弯唇轻笑。   他搂着软绵绵的抱枕坐下,将保温杯的盖子打开,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烫似的,捧起来喝了好几口。   红糖好甜,喜欢。   江眠惬意地开始了打工人的一天。   有系统帮忙检查校对,他处理文件的速度极快。   把需要让晏临签字的那些归类整好,接下来就是给之后的董事会准备资料,起草发言稿,做幻灯片……与此同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和传真机几乎没有停止工作过半秒。   当保温杯里的红枣枸杞茶不再滚烫,江眠才意识到,大半个早上已经过去。   原来帮老婆赚钱,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累。   江眠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手,瘫在椅子上打开浏览器,堂而皇之开始摸鱼。   他其实没有什么网瘾,但是和任务相关,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下。   因为网上已经出现了零零星星的传言,关于贺星铭在寰宇遭受不公待遇、被队友排挤等等。   解约的谈话已经在进行中了,这些传言不过是他签入星河之前的铺垫。抹黑艺人的老东家,也是星河娱乐的惯用套路。   明明跟他一个团体的小朋友们都在认真训练、努力营业,就是贺星铭尽喜欢折腾幺蛾子。   江眠真是巴不得他快点走,还跟人事部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别太卡着贺星铭的事情,如果星河那边过来接洽,赔够钱了就赶紧放人。   而等到贺星铭飞速上了星河的船……真正成为他事业爱情双跳板的那个综艺,也将登上荧幕。   不过江眠有办法,直接截断他这条爆红之路。   那就是亲自加入!   毕竟贺星铭只是走了狗屎运,才会在最后得到补位嘉宾的名额。而在综艺的筹备阶段,就连晏临也曾经接到过邀请。   原文中根本没有人想过,这档节目开播第一期就会爆红全网。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着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因为那是一个恐怖综艺。   而晏临……似乎对这种题材敬谢不敏。   江眠看着节目组发来的邀请邮件,饶有兴趣地弯起眸子。   相比起什么打倒主角受,他更想知道晏临究竟会如何反应。   昨夜,晏临口中的那句“不干净”,以及那反常而不容置疑的坚定态度,实在是让江眠非常好奇。   这个世界不会也有什么问题吧?或者是晏临其实很怕鬼?   好在无论是多大的问题,江眠都有办法解决。   不干净的东西看见他,怕是会自己先主动溜了。   *   午休时间,江眠拉着晏临回到休息室。   “恐怖综艺?”   “嗯,他们已经邀请了不同行业的名人,唐影帝和李导都会去,还有C院的认知心理学博士,今年LOL全球赛的总冠军……特别厉害,晏遥应该也有收到邀请。”江眠一脸兴致勃勃地说。   “让这些人,去参加一个恐怖综艺。”晏临皱眉重复道。   江眠认真点头:“因为大家都很有名,所以才有意思。”   晏临犹豫了一下,点开企划书:“原来我也算有名?”   如果不是江眠提到,或许晏临连这份企划书都没有打开就会直接拒绝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能用名人带动节目本身的知名度,再加上综艺内容确实比较创新刺激,确实有火起来的潜力。   “您不知道自己的微博有多少粉丝吗?还有很多人嚷嚷着,想看您和弟弟一起参加恋爱综艺呢。”江眠挑眉。   “……微博是很多年前的秘书帮我开的,我从来没用过。”不知为何晏临还有些心虚。   江眠笑眯眯道:“这样啊,密码给我。”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而晏临也乖乖打开尘封多年的备忘录,把自己所有社交媒体的密码全都截图发了过去。   “晏总,这只是一个邀请,您要是不感兴趣也没关系,”江眠满意地存下截图,声音莫名软了许多,“让寰宇的艺人去吃个热度红利,不让星河那边占完便宜就行。”   晏临沉默片刻,似乎不太好意思:“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江眠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别忘了,我是您的秘书。就算我不出现在镜头里,也是要陪您一起去录制现场的。”   “那就好,”晏临耳尖一热,低声道,“答应吧。”   “真的真的?”   “因为你看起来很想去玩。”晏临移开目光。   江眠那想要做坏事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啊,被您看出来了,”江眠支起下巴,故意道,“因为我很好奇,到底会有多恐怖,那些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鬼。”   “……不害怕吗?”   晏临此刻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异样。   于是江眠一脸骄傲,开玩笑般张口就来:“晏总,我可是很厉害的,就算有鬼也会被我揍得到处跑。”   闻言,晏临安静半晌,意味深长地拉起江眠的手。   白皙而孱弱,触感冰凉,似乎轻轻一用力便可随意折断。   他摩挲着那截柔软手腕,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像道出了千言万语。   “……讨厌,不给摸,”江眠鼓起脸,把手抽回来,从小沙发上站起身整理衣服,“不理你了,我要去工作。”   晏临来不及说话,休息室的门就被重新关上。   他回想着刚才江眠的表情,不禁垂眸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江眠“闹脾气”,很可爱。   而且对试用期的进展,似乎毫无威胁。   *   江眠是真的去工作了,他要和节目组那边沟通协调排期。   毕竟他家晏总还是很忙的。   暂定计划是每个月拍摄一期,每次用时一个周末,剪辑后分成三到四集播出。   江眠对照着接下来晏临的时间安排表,稍微调了调,接洽起来也不难。这综艺,完全可以当作他们的月度旅游来看待。   再加上晏临每年都有可能到处飞,多次往返的签证在年初就准备好了,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江眠加上对接人员的联系方式,惬意地喝了一口枸杞茶。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很期待。   就算这所谓的恐怖综艺只是人吓人,氛围做得足够到位,也足以吸引眼球,让肾上腺素飙升。至少在原书里面,贺星铭就是如此和主角攻摩擦出了各种火花,什么吊桥效应接踵而至,还变成了一对大热cp。   如果弟弟也参加就更有意思了。   不仅可以给寰宇赚钱,还能让江眠围观修罗场,并且确认晏临到底怕不怕鬼。   稳赚不亏。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转眼就到了周末。   这一周,他们之间暂且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关系。   换句话说,是晏临比较克制。   每天早上江眠都会得到两个亲亲。如果做饭的阿姨还没有离开,晏临甚至会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江眠感到意犹未尽,但慢慢来也不是不行。   万一在事情比较多的时候,晏总被他弄得起不了床……好像还挺麻烦的。   至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周末该如何度过,江眠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但是最终,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对此,晏临简直难以置信。   他起得很早,即便周六也在家里继续办公,把该看的报告提前看完,结果江眠还是没有睡醒……直到日上三竿。   “我真的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晏临忍不住道。   “没事的,这是我认真工作的后遗症。”   江眠穿着新买的毛绒绒家居服,懒洋洋坐在了他身边,理直气壮地说完,还在轻轻打着哈欠。   “话说回来,晏总,您如果担心,怎么不偷偷进来看我一眼?”   “因为,现在还是试用期。”   他目光扫过家居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又克制地移了回来。   江眠弯起眼睛:“好乖……晏总抱抱。”   晏临顿了顿,依言搂住他的腰:“待会晏遥会过来,想吃什么?”   “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我很好养,什么都吃,”江眠软软道,“对了,刘阿姨今天是不是放假?”   “嗯,今晚我做饭。”   江眠眨了眨眼:“晏总,那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好。”   眼看着晏临即将悄悄藏起受伤的表情,江眠赶紧补充:“不许多想,是因为晏遥太能吃了,一个人做那么多菜很累的。”   他怎么可能嫌弃老婆的手艺!   晏临一怔,如梦初醒般赞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而江眠却没有放过他,弯着眸子:“所以晏总,您刚才是不是难过了?”   “……”   晏临不说话。   “男朋友不高兴了,该怎么补偿呢,”江眠盯着那微红的耳尖,自言自语般道,“让他对我做很多坏坏的事?比如……”   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   江眠被亲得喘不过气。   *   “恐怖综艺?!”晏遥连连摇头,“不去不去不去!我人设会崩完的,哪怕是个恋爱综艺也好啊。”   “那好吧,”江眠不在意地笑笑,“不过我和晏总都会去。”   “慢着,你是说我哥?你怎么说动他的?”晏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从小到大看到黑暗的地方就绕道走,居然还愿意跟你参加什么鬼屋历险?”   “他爱我。”   江眠淡定回道,脸不红心不跳。   “……嫂子,不愧是你,”晏遥心服口服,“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哥最终会被您给收服了。”   “嗯?什么意思?”江眠微微挑眉。   晏遥故作沉痛地摇了摇头:“因为全世界只有您体会到了被我哥爱过的滋味。就连我……也没有被他喜欢过。哥他小时候天天都想揍我!”   “如果我弟弟的职业需要严格控制身材、保护嗓子,却想偷偷吃我的麻辣小龙虾,我也想天天揍他。”   江眠若有所思,毫不留情地点出关键。   “呜呜,连嫂子都欺负我,我就是想吃一个……”   晏遥嘴上示弱,却再次将手快速伸向小龙虾,可惜在他得逞之前,小龙虾就被江眠稳稳当当地整盆挪开,你争我抢,场面一时显得颇为激烈。   “晏遥,别欺负人。”   偏偏这时晏临从厨房走了出来,眉头一皱。   “哥,我……”晏遥百口莫辩。   “所以你去不去?人家电视台还在等你的答复,干脆点。”   “……我,我去。”晏遥浑身一颤,莫名其妙就在晏临的冰冷目光下做出了选择。   江眠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   其实无论晏遥是否加入,只要江眠盯着,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他确实会变成让事态飞速发展的催化剂。而且是很有意思的那一种发展。   江眠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想围观修罗场了。   没错,是晏遥和主角攻受的修罗场。   提前遇到烂桃花爆发,说不定江眠就能将神经病扼杀在摇篮之中。   照样不亏。   两三瓶啤酒下去,晏遥就被勒令禁止再食用任何高热量食物,然后被大开眼界的小徐开车送回了家。   只剩江眠软绵绵地靠在晏临肩上。   晏临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手感依然微凉。   他依然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今晚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呀,”江眠用湿巾仔细将手擦拭干净,眼尾微红,“晏总您知道吗,如果我喝醉了,说明我想借着喝醉的借口欺负您。”   “就算没有喝醉,你也在欺负我。”晏临淡淡笑了笑。   他这几天已经深有体会。   “谁说的?我明明就没有。而且我都给了您欺负我的机会,是您自己拒绝……”   “江眠,我的直觉很准。”   “唔?”   这话听上去甚至有些耳熟。   “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做,我会后悔,”晏临将他打横抱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沙发上,低声说,“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会非常后悔。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会怎么对付我。”   “晏总,其实您想得有道理,”江眠倚着柔软的沙发靠垫,捧起温水慢慢喝了几口,并没有直接否认,“但跟我在一起,就是会出现很多……或许会让您感到后悔的事情。”   说完,江眠放下杯子,又抬眸看着他:“可是您真的亏了吗?”   “……什么意思?”   江眠微微拉开衬衫领子,露出一小片白皙锁骨,慢条斯理道:“您想不想看到更多?”   晏临沉默片刻,闭了闭眼:“想。”   “我穿西装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亲手把它脱下来?”   “……有。”   “对我做完这些坏事,您接下来要付出代价,也是很正常的。”江眠理所当然道。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晏临甚至不知该从何反驳,几乎就要被他说服。   单是靠着莫名的危险预感,去压制心中的躁动……晏临已经觉得非常艰难。   “所以下次再大胆一点,试试看嘛,男朋友。”   江眠眼睛弯弯,露出了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 第64章 现代5   晏临抿着唇, 点了点头。   随后垂眸将江眠的衣领轻轻拉紧,克制地摩挲那暴露在外的白皙侧颈。   “每一天,我都会发现你还有新的一面。”晏临低声说。   他努力无视着心中难以形容的慌乱感, 慢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晏总,其实我也一样,”江眠弯唇轻笑,抬手按着晏临的手腕, 稍加用力,“我做梦也没想到,您会给我泡红枣枸杞茶,还用保温杯装起来带走……谁家的霸道总裁会像您这样?”   晏临顿了顿,有些在意:“别人家的霸道总裁,是什么样的?”   “和老婆一夜七次, 白天再来七次。”江眠眨眼暗示,拉着晏临的手让他把自己搂住。   耳尖愈发滚烫, 晏临沉默许久才艰难地回了一句:“……那他们或许很容易破产。”   “那可不一定,人家唐影帝就活得好好的,”江眠边说边支使着,“晏总,再抱紧一点。”   眼看江眠暂时放过自己, 晏临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听话照做。   “唐无双?”   “嗯哼。”   “他在圈内的口碑, 以敬业著称。”晏临好像还挺了解。   江眠眯了眯眼睛, 悄悄说:“等他以后喜欢上漂亮的小明星, 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而晏临却犹豫了一下, 道:“唐无双喜欢我弟弟。”   “等等, 原来您知道这回事啊?”江眠难得感到诧异, 想要支起身子却被晏临按住。   晏临扣着他的腰往回一拉,幽幽道:“……江眠,你让我去参加这个综艺,是不是就为了看他们的热闹?”   “这只是一部分,晏总,最关键的依然是帮您赚钱。”江眠软软地倒回了他怀里,毫无心虚之意,反而理直气壮地哼哼,“如今热度为王,拍电影拍电视剧是可以赚钱,但有了足够的热度,能直接省去上百万的宣发成本。我明明知道这是可以赚钱的,才不会让神经病单独享受这份热度!”   晏临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唐无双是神经病。”   “没错,他爱一个人,就会爱得无可自拔,不爱了,就会对其恨之入骨,”江眠扬起脑袋,“晏总,咱们可千万要小心这种人。”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了解?”晏临莫名其妙的关注点又改变了,手臂收紧,眸子低垂,“说起来,唐无双只比我小两岁。”   似乎也在江眠的择偶年龄段之内。   江眠一怔,弯着眼睛软声问:“吃醋了?”   “嗯。”晏临低低应道。   他墨玉般的眸子里甚至溢出了若有若无的委屈。   虽说还是在试用期内,但江眠近几天的态度,其实给予了晏临承认自己不安的勇气。   令他感到心慌意乱的,另有其事。   江眠笑意渐浓,一言不发地抬手搂住晏临的脖子,轻轻吻上他微抿的唇。晏临浑身僵了一瞬,放松下来小心地配合。   最近江眠很少主动吻他,只会抬起头乖乖等着他亲,仿佛没有丝毫攻击性一般,任他施为。但那根本就是昭然若揭的华丽陷阱。   单说此刻,从曾经那虚假的主动,彻底转变为被动……哪怕只是简单的接吻,感觉也截然不同。   江眠分明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他的腿却在一阵阵发软,脑海中响起警兆,不由自主攥紧了沙发布套。   晏临忍不住想,如果江眠从始至终都未曾给他主动的机会,那他现在究竟会有怎样的处境。   或许连最后一丝克制的念头,都能被江眠轻易掐灭。不,他甚至不会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江眠果然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就算这种想法来得毫无根据,晏临却无法掉以轻心。   是他主动招惹了这样的存在,付出代价也理所应当。   没错,理所应当。   他并不后悔。   “别担心,晏总,我可以让他下场惨烈。”   当唇齿相离,江眠覆在他耳边,温声细语地安抚道。   如果那也算安抚的话。   晏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闭了闭眼,继续强装镇定:“……乱说什么。”   “不行吗?可是您都吃醋了。”江眠歪着脑袋。   “不行。”   “哦。”   晏临发现只要他稍显强势,江眠就会立刻变得一脸乖巧。   这必然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放松警惕,自以为可以一直掌控着事态发展……但晏临没有别的选择。   他试探着又道:“江眠,该睡觉了。”   “好。”江眠依然很乖。   “睡前记得喝半杯温水。”   “嗯嗯。”   “……晚安。”   “晏总晚安~”   江眠似乎就这样轻轻放过了他,还笑得很甜。   今晚,晏临在浴室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   他吹干头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脸色凝固了一瞬。   【江眠:警告,没有给我晚安吻,试用期扣10分。】   【江眠:猫猫挥拳.JPG】   【晏临:……等等,满分是多少?】   【江眠:12分。】   【江眠:用户已开启夜间免打扰模式。】   晏临:“……”   他后悔了。   *   翌日。   等江眠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哈欠从侧卧中走出来,就被晏临困在原地。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被壁咚的一天。   江眠忍着笑,表现得一脸茫然:“晏总,早上好。”   “为什么试用期的分数设置,会和考驾照一模一样?”   晏临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太好。   “唔,因为谈恋爱本来就是霸王条款。”江眠理直气壮。   “……好,那么我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只剩下两分,就算江眠是在故意让他着急,晏临也无法冷静。   江眠眨了眨眼:“也许吧。”   晏临沉默片刻,把江眠的手腕抓着抬起来,用力按在墙壁上,不太客气地低头吻他。   如他所料,江眠软了身子,水润眼眸变得雾蒙蒙的,眼尾也开始泛红,最后只能无力地靠在他肩头轻轻喘气。   “欺负人……”江眠委委屈屈地控诉。   晏临明知道他在装,喉咙却蔓延着细微的痒意,低声道:“这样能加几分?”   江眠似乎犹豫了一下,软软道:“五分。但是,但是今天再欺负我就不算数了。”   “那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   “不告诉您。”江眠轻轻哼了一声。   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享受到了晏临难得凶凶的亲吻,江眠心满意足地吃完早午餐,收拾收拾开始工作。   他和晏临共用书房,其实就是多加一张椅子和电脑的事情,效率并不会太差。听说书房里的红木家具还是晏母帮忙选的,非常适合堆放如山一般的文件。   江眠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积极的一天,连周末都在想怎么帮老婆赚钱。   倒是晏临的心思难得不够集中,很想逮着江眠问清楚这奇葩的计分系统,却又知道自己不可能问得出来。   因为江眠就是想看他为难。   “晏总,您再看看这个企划,小张他们熬了几个大夜重新修订过改良方案,”江眠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晏临顿了顿,也逼着自己集中精神,点开文件。   那是在江眠入职之前,他曾经打回去一次的虚拟偶像企划。   以如今A国的科技发展,已经可以做出裸眼极致拟真的效果。只是在娱乐业中,可交互的3D虚拟偶像,仍然是一片尚未被开发完全的金矿。   其实寰宇的创意团队从未停止过这方面的想法和试探,甚至在原文结尾,唐无双也投资过相关的项目。   只不过寰宇本身就尚且年轻,而且晏临不是那么熟悉这个领域,他比较谨慎,还在犹豫。   可这一次,晏临并没有思考很久,回道:“那就让他们试试看。”   反正寰宇不差这点钱。   “慢着晏总,您不觉得我是在以权谋私吗?”江眠微微挑眉。   “其实我只是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虚拟的偶像。但这样的想法,确实会让我的决策能力越来越局限。”晏临很坦然地指出了自己的弱点。   江眠支起下巴,笑眯眯道:“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3D建模完美还原了我的样子,而您家里装了全息投影,可以让我天天唱歌跳舞,说各种各样好听的话哄您开心,任由您换上喜欢的衣服……您会不会愿意花钱送礼物,给虚拟的我买漂亮衣服?”   “……会。”晏临耳尖一红,低声承认。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会为了喜欢的脸蛋一掷千金,哪怕对方只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存在,”江眠伸了个懒腰,感叹道,“造星本就是造梦的一种形式,如果喜欢虚拟偶像,说不定还会拥有更多肆意互动的可能性,似乎也并不亏嘛。”   “江眠,我是不是很不擅长接受新鲜事物?”   晏临忍不住问道。   毕竟他现在用社交软件都用得磕磕绊绊。   “才不是!我说什么您都会愿意听,会尝试去接纳理解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而不是下意识选择坚信自己原先的想法,这不一样。”江眠牵住他的手,直接夸夸。   “也许那只是因为,我会下意识先相信你说的话,别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晏临垂眸道。   江眠怔了怔,起身跨坐在他怀里:“加一万分!”   晏临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不自觉地托住了江眠的腿。   险些失败的试用期,莫名其妙就变得稳如磐石。   这居然也可以加分?   “虽然我有可能会以权谋私,”江眠低头亲了晏临一口,弯起眼睛,“但我也要给晏总赚好多钱。”   “让你当我的秘书,算不算是大材小用?”   “怎么,您还想把我赶去别的部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扣十分。”   “已经通货膨胀了,江秘书。”   *   周末过得很快。   转眼间又到了必须要早睡早起的工作日。   江眠默默食言,给晏临和自己分别泡好了两杯咖啡。   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周一的必需品。   摸鱼时刷刷微博,网上流传出的消息让他更加精神起来。   贺星铭居然还是成功参加了综艺,而且,连嘉宾名单被爆料的速度都比原文要快得多。   解约时间提前,难道还有着什么蝴蝶效应?   江眠确认了一下,暂时还没有人爆出晏临会加入的消息,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些许。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制作,趁着贺星铭之前小火的风头未过,星河想要趁势扇风、推他一把也很正常。   倒是晏临在得知星河娱乐也派了艺人之后,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其实像晏临这样的性格,对星河娱乐没有好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为它算得上是A国最乌烟瘴气的娱乐公司之一。   许多网络上似有非有的明星酒店传闻,杀青宴频出的状况和酒吧聚会事端,都和星河有着不大不小的关系,却很快就被删了个干净。封号禁言,热搜秒撤,玩得头头是道。   因此大多数人都只是吃了半口瓜,就再也找不到什么残留的痕迹了。   但江眠不知道为什么,晏临甚至不愿意跟任何星河的管理层见面。寰宇的艺人也会尽量避免和他们一起进组拍戏。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原书里未曾提及的问题,可以先搁在计划里观望。   如今真正要关注的,还是主角攻唐无双会如何反应。   他是全书让江眠最为无语的角色之一。   毕竟晏遥弟弟根本没有招惹到主角攻受,却莫名其妙遭受了红眼病与神经病的联手攻击。   虽然贺星铭也是唱跳起家,还给自己打造过绝对音准的人设,但在娱乐圈里,他连晏遥的衣摆都摸不着。   晏遥出道即成名,在公开露脸之前,他参加钢琴比赛拿到的国际奖项就已经堆满房间。D国□□也主动给他递上过演出邀请。   逐渐在全世界都有了名气之后,网友才慢慢扒出晏遥的身份,还在感叹他如果当时没有爆红,可能现在已经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去了。   曾经甚至连寰宇的艺人都不知道,他是晏临的亲弟弟,因为晏临和晏遥平日里都极为低调。   但谁也不知道,唐无双不仅喜欢晏遥,还是一个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神经病。   恰好江眠最近手里的积分足够丰厚,直接叫系统把唐无双的家底全都挖了出来,让他再也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影响到老婆赚钱,罪无可赦。   江眠笑眯眯地想着,一不小心露出了些许危险的气息,被晏遥敏锐地注意到之后,又赶紧变得一脸乖巧。   *   在年中的董事会上,江眠第一次见到了晏临的父母。   他们看起来很恩爱,衣着却不太正式,像是匆匆忙忙刚下飞机。两人都戴着墨镜,晏父还穿着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衬衫。   “他们刚去海边度蜜月回来。”晏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低声解释。   “度蜜月?”   “嗯,他们结婚那年,恰逢隔壁B市大地震,波及到我们这边的开发,公司出了一点动荡,所以连个正经的婚礼都没办成。为了弥补当时的遗憾,自从我成年以后,他们每年都要出去度蜜月……”晏临越说越无奈。   “好可爱哦。”江眠眼睛一亮。   怪不得晏遥会是这样活泼的性格,原来他爸妈也差不多呢。   只有晏临看上去像是隔壁家的满分小孩。   如同安安稳稳的寰宇本身那样,董事会议进行得毫无波澜,晏临复盘了上半年的收益与投资成果,再提了提未来的规划方向,很快股东们就达成了统一意见。   毕竟占股份大头的都是晏家人。   江眠负责乖乖放幻灯片,安静地整理资料记笔记,但他总感觉有两道闪闪发光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等到散会后股东们接二连三地离开,晏母就笑吟吟地凑了过来。   “小江秘书,听遥遥说,你在跟我们家临临谈恋爱呢?”   她看起来很年轻,烫了个大波浪卷发,发梢间还插着一朵粉粉的花。   晏临身子一僵,想要揍死弟弟的念头骤然升起。   怪不得他们会急匆匆跑回来参加董事会!   江眠安抚地看了一眼无措的晏临,弯起眼睛:“爸爸妈妈好。”   “哎,好好,”晏母喜滋滋地应道,“老晏你看看啊,小江天生就该咱们家的孩子,是不是?瞧瞧这脸蛋,真漂亮。”   “老婆的基因,那当然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晏父毫无立场地支持起来。   他们一吹一捧,瞬间甜甜蜜蜜地冒出粉红泡泡,然后被晏临僵着脸齐齐请去办公室。   晏母还不愿意走呢,转头问道:“对了对了,我还听说你和遥遥要一起上电视了?”   “……他真的什么都敢往外说,这是合同要求保密的内容。”晏临无奈地回道。   “好——保密保密!所以咱们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看啊,我怕赶飞机错过了!”   晏临叹了口气:“后天在H市拍摄,半个月后播出第一集 。别往外说。”   “老晏,赶紧记下!”   “明白!”   “可能会有点吓人的,妈妈,我们要去的地方好像是鬼屋。”江眠探出脑袋补充道。   “咦,临临,你不怕鬼了?”晏母一脸疑惑。   晏临:“……”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关上。   应付过于活泼的父母,让晏临像是几天没睡觉一样疲惫,他揉着眉心坐下,把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江眠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晏临,笑意渐浓。   他果然猜得没错,晏临就是怕鬼嘛!   那接下来岂不是很有意思……   江眠扯了扯晏临的袖子,暂时按捺着没有多问,而是甜甜唤道:“临临?”   晏临呼吸一窒,侧脸格外迅速地泛起红意。   “临临临临。”   “……别说了。”   “就要说!”   *   江眠心情颇好,陪着同样心情颇好的晏父晏母吃了顿午饭。   但没等江眠跟他们多聊几句,想要探听一下晏临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居然又跑去赶飞机了。   似乎这一次回来只是想要见见“儿媳妇”,仅此而已。   年过半百了,依然精神气儿十足。   反倒是晏临缓缓松了口气,如同解脱,躲进休息室里好好睡了一个午觉,才继续开始下午的工作。   因为他知道,江眠肯定还没有放过自己。   当月亮挂上枝头。   晏临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主动敲门走进了江眠的房间。   他们要一起出行,肯定要提前全都把行李给收拾好。   而晏临有些怀疑江眠的收纳能力。   他装作白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挽起袖口,静下心叠了几件江眠的衣服,又起身把西装挂得更加平整。   江眠盘腿坐在床上帮忙递东西,认真欣赏了半天老婆居家的一面,才终于笑吟吟地开口。   “晏总,您的性格究竟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   感觉他那一家子的画风,都和晏临完全不同。   晏临动作一顿:“天生如此。”   江眠若有所思,点点头后话音一转:“那临临,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晏临不太自然地抿起唇,想了想:“……喝咖啡。”   江眠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可你已经戒掉了这个爱好,还有吗?”   晏临转身把熨斗插头拔下来,慢慢卷好,才低声回道:“和你斗智斗勇。”   “讨厌,也不知道说一点甜言蜜语,”江眠微微眯眼,哼道,“晏总,您的试用期还没过呢。”   “那我现在该怎么说?”   “说喜欢我。”   “喜欢你。”   “唔,想亲我。”   “……想亲你。”   江眠满意地笑起来,神色莫名:“还有,想……”   “停。”晏临忽然感到不对,连忙打断。   “没意思,这么快就猜到了呀?”江眠的笑容愈发危险。   房间里似乎开始慢慢升温,晏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无措地在床边坐下,吻了吻江眠微弯的唇。   随后他就被江眠稍稍用力地扣住了后颈。   “算了,明天要坐飞机,我们应该睡个好觉。”江眠侧过头,覆在他耳边轻声道。   睡个好觉,是什么意思?   晏临还没有想明白,江眠就笑眯眯地牵着他走进了浴室。   “江,江眠……”   江眠并未说话,他的裤子却被应声扯了下来。   没有给他留半分拒绝的余地。   他们的手依然牵在一起,一点一点向下探去。   晏临太紧张了,甚至不敢睁开眼。   他腿软得直颤,忍着声音仰起头,还被恶劣地咬住了喉结。   根本无法反抗。   果然,江眠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第65章 现代6   江眠没想到晏临会有如此有趣的反应。   他根本不敢低头, 靠在墙边任由花洒冲刷,湿漉漉的睫毛轻颤着,耳尖鲜红欲滴。   把所有声音小心翼翼地吞回喉咙里, 唯独留下了控制不住的粗重呼吸。   分明连一丝推拒的意思都没有, 那可怜的表情却像是已经被人欺负了个彻底。   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实流畅的腰腹线条,随着呼吸幅度轻轻起伏,直到纽扣被江眠一颗一颗亲手解开。   隐约带着凉意的指尖覆上去肆意摩挲, 晏临浑身一颤, 却已然无路可退。   “晏总,不许咬自己。”江眠盯着他紧抿的唇, 轻声警告。   “……嗯。”   他很乖。   雾气氤氲的眸子里写满了脆弱无措, 江眠让他做什么,他都乖乖地做。   最后被牵着手走出浴室, 江眠给他倒了半杯温水, 他才像是恍然缓过劲来, 把身上的浴袍拉紧,耳尖愈发滚烫。   “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   即便脸上热度久久难以消退, 他依然攥着手感温热的玻璃杯,偏过头低声问。   彼时江眠正要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个枕头,闻言,他故意挑眉道:“晏总, 在您心里, 我居然有那么恶劣?”   真是的。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还要分房睡。   晏临僵了僵, 安静地将温水喝完, 不是很敢回话。   江眠忍不住弯唇轻笑, 把枕头放好,被子一掀:“过来。”   暖黄的台灯被抬手按灭。   月光顺着窗帘间的缝隙流入室内。   晏临有些紧张,感受到江眠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直至怀里钻进来了一具柔软的身体,毫无芥蒂地紧贴着自己。   晏临悄悄松了一口气,像往常那样搂住江眠,低头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这次,他没有忘记晚安吻。   一切都如江眠所说,晏临果然睡了一个好觉。   他也有正常需求,而不是跟住在伊甸园里似的,对这事情一窍不通。   但被江眠亲手触碰……体验完全不同。他就像被牢牢按住了要害,只能任人宰割。   虽然或许这辈子都难以启齿,可晏临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而且他还跟江眠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失眠是不可能的,他只恨不得自己永远不会睡醒。   江眠软软地躺在他怀里,精致漂亮的侧脸尽显无害,原本冰凉的身子也被他抱得热乎乎。   让人全然无法想象,昨晚江眠覆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时的恶劣笑意。   放在以前,晏临也必然难以相信,人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出现如此多始料未及的变化。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江眠醒来之后,先是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该起床了。   随后他在晏临面前坦然地解起了睡衣纽扣。   晏临脸上一热,迅速扭过头,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晏总,您这都受不了,以后该怎么办?”江眠笑眯眯道,“不习惯的话,就再多碰碰我。”   “……”   晏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拿起来,躲去衣帽间。   这一大清早,谁顶得住。   江眠就是故意的。   晏临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而且偏偏还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   H市并不算远,只需要坐四个小时的飞机。   而江眠刚上飞机就打开了自己的小毛毯和枕头,靠在晏临的肩膀上,秒睡。   即便他已经在来时的车上睡了一个小时。   晏临忍不住怀疑,其实他的江秘书很不适应五天工作制。   如果不是要上班,江眠或许可以天天都睡那么久。   想到江眠整天兴致勃勃地说要给他赚钱,晏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江眠睡得更舒服。   等到飞机即将落地,江眠才逐渐转醒。   他眨了眨雾蒙蒙的眸子,抬手轻轻地揉着晏临的肩膀,软声说:“下次让我靠窗那边睡,您这样很累的。”   “没事。”   “不许逞强。”   “好。”   江眠这才满意了,话音一转:“我是不是错过了免费发的冰淇淋……好想吃。”   “等会我们自己去买。”   闻言,江眠眼睛一亮,趁着四下无人凑过去亲了晏临一口。   他真的非常容易满足。   但等到走下飞机,谁也看不出来江眠刚才软乎乎的模样。   他单手拎起背包,和拖着行李箱的小徐一起走在了晏临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因为节目组果然派来了接机的工作人员。   而且前来接机的唐无双粉丝也数不胜数,他们提前了几个小时蹲守在出口附近,敏锐地关注着每一个疑似工作人员的存在。   就算可以走贵宾通道,也挡不住所有人的视线。   晏临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   想和江秘书牵个手都不行。   但他还是堂而皇之地给江眠买了盒冰淇淋。   于是这一路上,工作人员只能一边硬着头皮找话题,一边茫然地看着晏总的秘书……拿着小木勺吃冰淇淋。   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   而小徐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坚定地闭嘴当自己不存在。   酒店坐落在深山边缘,离他们要拍摄的地方只有十五分钟车程。   人流稀少,非常安静。   跟拍的摄像师傅已经举着摄影机守在了车边。   这是一个很大的拍摄团队,几乎近百人,把酒店房间住满了好几层,干脆就财大气粗地包场了,酒店里摆满机位。   也是,能同时请得起唐无双和晏遥,已经足以说明他们多么有钱。   吃到了冰淇淋的江眠心情很好,原本打算继续扮演好秘书的形象。   偏偏碰上了唐影帝正在酒店大堂办入住。   不得不承认,主角攻确实是男神级别的人物,身材挺拔,戴着墨镜也遮不住他的英俊相貌。   等晏临一行人走进来时,他也未曾主动抬头多看一眼,显得相当淡定,似乎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入得了他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他一直偷偷喜欢着晏遥。   而晏遥跟他想象中却全然不同,反而引火上身……   江眠不禁怀疑,唐无双只是对那些格外有音乐天赋的人,怀揣了莫名其妙的幻想。   因为这个在大众眼中近乎完美的影帝,其实在拼命隐瞒着自己严重的音痴。   无论怎么看都很有病!   发现江眠在盯着唐无双看,晏临忍不住低声说:“江秘书。”   “嗯?”江眠回头笑了笑,“抱歉晏总。”   跟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敏锐接话:“小江秘书也是咱们唐影帝的粉丝吗?这眼神都移不开了。”   晏临脸色肉眼可见地一黑。   江眠弯起唇,毫不怯场地看向怼脸镜头,仿佛相当期待一般:“嗯嗯,我是唐老师的音粉,最喜欢老师五年前给《沉香》唱的片尾曲了,好想再听老师亲自唱一遍!不知道这次在节目里有没有可能达成心愿。”   “哇——原来如此!”工作人员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之处,还跟着语气高昂地配合,“那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即将到来的《恐怖解密》,究竟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唐无双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一黑,好在被墨镜遮住了大半。当镜头转向他时,他还不得不强装淡定地点了点头。   江眠的笑意愈发浓郁。   节目组给晏临安排了两间套房。   原本的设想很简单,双人房给江眠和小徐住,另一间大床房单独留给晏临。   但摄像机所记录下的画面却是,江眠单手抱着平板从电梯里走出来,似乎在仔细翻看寰宇新设计的漂亮小偶像草图,随后眼神亮晶晶地夸道:“晏总,他们太会画了!”   而晏临一边认真听,一边把江眠手上的行李箱接过来自己拖着……最后亲自刷卡开门,还让江眠率先走进了房间。   而小徐,也理所当然地独自走向双人房。   摄像大叔眼神一震,发现了关键。   而在另一边,唐无双黑着脸回到屋内,扭开矿泉水瓶用力灌了几口,才稍稍平静下来。   “那个人是故意的。”他沉声道。   唐无双心知肚明。   那首《沉香》片尾曲,是经过无数调音之后的产物,勉强能听,却依然让他感到不堪回首。可当时相关的制作人员都已经签了保密协议……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唐无双本就对音准有关的事情格外敏感,后来为了应付许多场合,他甚至逼自己学会了完美的对口型方法。   他一眼看出江眠绝对不是他的粉丝,说不定这人还真的知道什么内情。   而且故意在镜头面前公然提了出来,和直接威胁有什么区别?   也许这是晏临的意思……但是怎么可能,晏临不可能发现……   “查他,现在就去。”   塑料瓶被猛地攥紧,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巨响。   一直不敢说话的助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好的唐老师!”   *   晚上是节目组的聚餐活动,用来让嘉宾们互相熟悉,留点花絮,以及提前沟通好接下来的流程。   除了晏遥今晚还有通告,明天早上才能赶到之外,全员都准时到场了,只是各人心情皆不相同。   秦博士是一位相当温柔知性的女性,戴着银丝眼镜。她受邀参加过不少火爆的婚恋节目,正在笑吟吟地和李导聊天。他们似乎还是多年的老朋友。   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个瘦瘦的黑发少年,他就是今年的LOL全球总冠军——路年。虽然在网上备受瞩目,但现实里的路年非常沉默。   他拿着手机,没有在玩moba游戏,而是在艰难地挑战中级数独。   而他身边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生,是今年直播卖货赚了十亿的头部网红,林霜。她看起来清纯可爱,其实还曾经蝉联了两届全国女子柔术冠军,粉丝们每天都在高喊着林妹妹倒拔垂杨柳。   林霜悄悄观察了路年很久,忍不住低声告诉他:“这里应该填8,不是6……你看,这一行已经有6了。”   路年听得脸一红,莫名其妙就跟她聊了起来。   节目组选择的邀请对象确实是有意思,几乎集齐了A国里最容易收割流量和热度的那群人。   相比起来,只有贺星铭的地位较为尴尬。   今天贺星铭的穿衣风格有所改变,不像偶像活动时期那样浑身闪亮。穿着纯白T恤,刘海蓬松,还隐约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似乎是星河在帮他尝试转型,朝更加可塑的演员靠拢。   似乎是早就知道晏临也会参加,贺星铭故意在摄像头面前显得有些害怕,若有若无地想要回避,却又硬着头皮上来和晏临打招呼。   演技不错,说不定还有几分真心。   但是他的脸色有些差,好像在星河过得也不算特别好。   求仁得仁罢了,毕竟星河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江眠继续当好晏总自带的吉祥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家。   直到李导和秦博士说完话,转头瞧见他之后,直接大声道:“哎哟,小江也来了,好!”   一句话,让全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眠的身上。唐无双的目光格外明显。   江眠淡定地笑了笑:“李导,好久不见,您这次终于记得我是谁啦?”   “那当然,你可是个好苗子,可惜晏总不肯放人啊,”李导笑呵呵地感叹了一句,又道,“这节目有意思,正好让我再欣赏欣赏小江的演技!”   “何导不是说没有特定剧本吗?”秦博士疑惑道。   “老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何那家伙可是鬼精鬼精的。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是来合作的?等时候到了,该演的都要演,说不定还会打起来。”李导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路年冷不丁低声插话:“……我也觉得。”   “李导明智!”江眠认同点头。   原文中确实有几期录制时,两波人被分成了敌对身份。   李导又笑道:“趁此机会,给大伙打个预防针,咱们晏总绝对是演技最差的一个!不过战斗力肯定很强,如果我们还要打鬼什么的,千万记得拉拢他。”   “哦?为什么这么说?”唐无双问道。   在镜头面前的唐无双少了一份阴沉感。   “是晏遥那孩子告诉我的,哈哈哈哈哈!”   江眠:“噗。”   “……李导,《错封神》第二部 还要拍吗?”晏临淡淡道。   “哎哎晏总,老夫刚才是在胡说八道!”   当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何导演终于来了。   他是这次综艺的总策划兼总导演。   秦博士笑着问:“老何,所以你们这次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想做点什么大新闻?”   “对啊何导,稍稍透露一下会发生什么呗?”林霜甜甜接话。   何导演一脸神秘地摆摆手,站起来给所有人都敬了一圈酒:“不能说,不能说,我们就是想拍到各位的最真实反应嘛!来,我提前给大家陪个罪。”   “你这老家伙酒量跟头牛一样,只喝那么点算什么?再来再来!”   李导一杯下去就把自己给喝高兴了,又跟之前那次杀青宴一样兴高采烈。   而江眠趁着大家不注意,又悄悄把晏临面前的酒给换成了白开水。   这种时候不能喝多。   毕竟,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之唐无双,今晚也不会留几分心思在这酒桌上。因为晏遥也会来的消息,加上江眠明目张胆的挑衅,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贺星铭也坐在唐无双旁边,光看他的造型,安静时倒是隐隐约约有半分晏遥的气质。所以唐无双还真的和贺星铭随意聊了几句。   但等到唐无双停住,贺星铭也没敢再继续跟他搭话。   与之相对,唐无双倒是频频将视线扫向江眠,他实在忍不住。这让晏临的脸色又不经意间黑了半分。   可惜,江眠一直在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过于高兴的李导,还有李导当着晏临的面“挖人”的嚣张行径。除此之外,唐无双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异常。   唯一让唐无双察觉到不对的,是晏临有几次下意识想夹菜给江眠,又不动声色地放回了自己的碗里。   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   聚会过后回到酒店。   一切重归宁静。   “在摄影机面前,和平常感觉不太一样,”晏临低声道,“很多想做的事,都会被镜头限制……”   “那您现在最想做什么呢?”江眠心知肚明地歪了歪脑袋。   晏临动作一顿:“现在我们身上都有酒气,先洗澡吧。”   “一起吗?”江眠弯唇问。   回想起昨夜,晏临不自然地沉默了片刻。   “别想太多,只是一起洗澡而已嘛,”没等晏临说话,江眠便慢条斯理地解起了扣子,话中却意有所指,“但是呢,后两天我们住的地方,可能连房间里都会有摄像头……”   晏临闭了闭眼,依然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搂住江眠的腰,低头轻轻吻他。   连续两天,不能和江眠做任何亲密的事,他也受不了。   “晏总,您学得很快。”江眠满意地眯起眼睛,软声夸道。   浴室雾气蒸腾,久久不散。   *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坐上了节目组准备好的小巴车,朝目的地驶去。   主持人站在驾驶座旁边,介绍起了背景。   他们即将造访的神秘地域,将近二十年前开始建造的林间别墅。这一座看似平常的独栋别墅,耗时十年才最终建成。中途烂尾多次,还出现过不少意外。   H市的这一片小森林依山傍水、风景优美闲适。原本的开发商,想要将这一大片地区都打造成高级度假村。   但在第一座别墅初见雏形时,他们就资金链断裂破产了,独留一栋尚未建成的别墅立在林中。   后来接手的建造方也频频出事,不是老板蹲进去了,就是莫名其妙遭遇破产。甚至还出现过工人从二楼跳下来摔死的事故,以及工地全员严重食物中毒、十人死亡的重大意外。   哪怕到最后验收成功了,当时的地产商也没能继续开发下去,这栋别墅干脆就彻底荒废了,再也没有人敢去尝试接手。   虽说那些事故的背后,都可以给出符合常理的解释,但是在旁人看来依然非常诡异,就像闹鬼了一样。   以前也有年轻人大着胆子进去探险,也频频出现迷路、把自己锁在阁楼无法逃脱的事情。   直到当局亲自将这一片地区封锁起来,才恢复平静,渐渐在这几年淡出人们的视线。   说到这里,主持人忽然看向晏临:“听说晏家早年前也差点接手过这片土地,但谈到一半时又主动决定放弃,就这样逃过一劫!晏总,您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记得,那年我还在上小学,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差不多有两个月无法站立,只能坐轮椅,”晏临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我的父母直接抛下所有工作,陪着我去接受治疗,恰好在那个月里,这块地皮被盛腾抢先买下……”   “我想起来了,没过多久盛腾就破产了!”李导睁大眼睛。   江眠眯了眯眼:“原来晏总生过这么严重的病啊?”   “……嗯,是格林巴利综合征,两个月后我就顺利出院了,没有出什么大事。”晏临顿了顿。   他确实还没有告诉过江眠。有点小慌。   林霜好奇地问道:“秦博士,您对这个病有了解吗?”   “林妹妹,我是学心理的,”秦博士哭笑不得,却依然推了推眼镜,“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渐冻症,它初期的临床表现和格林巴利有一定相似。不同之处在于,格林巴利是神经炎症,只要提早发现便可以及时治愈。但即便如此,晏总也很幸运,当年您应该仅仅是髓鞘被损害,治所以愈的速度会非常快。”   “您说得对,”晏临面色隐约有些严肃,“现在一想,这场病来得恰到好处。”   “哇……这么说,岂不是显得那栋别墅更有问题了!”主持人看向镜头,表情惊恐。   大家纷纷变得沉默起来。   与此同时,何导演简直喜上眉梢。   这诡异的气氛不就一下子渲染到位了吗,请晏临参加真是请对了!   *   别墅门口。   或许是因为在小巴车上的谈话,众人都感觉到了一阵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从此开始,一切都要由他们自由探索。跟拍的摄像师傅彻底沉默。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分成前后两个花园,还有深达两层的地下室,但是主体却只有两层半那么高。   进门的设计也很奇怪,从玄关出来之后,先要走过一条堪称漫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有很多用不上的杂物房和储物室,让人猜不通设计师的想法。   在能看到前花园的落地窗前,光线终于变得稍显明亮,宽敞的客厅和会客室紧密相连。   绝大多数可以住人的区域都在楼下,而二楼只有两间主卧房。   虽然看起来房间很多,但曾经有人被困住的那几间,暂时还被密封着。   再往上走,别墅的构造被肉眼可见地分成两半。   一半是尖角阁楼,一半是露台。   由于开发商的不断改变,这房子也被改建得越来越割裂。   眼看大家都拿着行李,晏遥想了想后主动说道:“我们先决定好晚上住的房间,再分队探索怎么样?”   唐无双瞬间回答:“好。”   “一共九个人,只有七间卧室……那有四位老师可能要去住二层的主卧了。”安静了很久的贺星铭突然接话。   晏遥不动声色地看向晏临,悄悄眨了眨眼。   “江秘书和我一间。”晏临立刻会意,淡定道。   而江眠依然扮演着安静的吉祥物,乖乖点头。   “那……”   唐无双正想开口,李导却率先说话了:“让老秦和林妹妹住一间吧,女孩子之间也可以互相照应,怎么样?”   “谢谢李导!”林霜似乎有点害怕,一脸感激地说。   “这里还是很安全的,晚上跟拍和策划都住在隔壁,到处都是摄像头,没事没事。”秦博士笑着出言安抚。   这个时候,唐无双也无法再提出异议。即便他很想和晏遥近距离接触……   大家就地解散,拖着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房间。   而在走上楼的时候,江眠低声说:“临临,我们选靠露台的那间吧。”   “……好。”   光是听着临临这两个字,晏临就感到一阵紧张。   当卧室的门被关紧,江眠环视一圈,相当熟练地用浴巾将摄像头全部盖住,随后抬手把晏临衣领下的麦克风取走。   晏临没有丝毫反抗,顺着江眠的指挥在床边坐下。   “好了,格林巴利综合征是怎么回事?”江眠敲了敲桌子。   “……真的没事,很快就治好了。只不过,医生给我用了很多激素,”晏临低声回道,“我母亲应该还存着那时的照片。”   江眠微微挑眉:“您变成小胖子了?”   “嗯。”晏临看起来不太好意思。   “慢着晏总,我觉得,您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可江眠却危险地眯起眼睛,“我还记得您说过我家里不干净呢。”   他虽然对老婆变成小圆球的模样感到好奇,但是,晏临这场及时到不能再及时的病,还是让他相当在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问题,那晏临的体质岂不是也有异常之处。   “江眠,有些事情我不想现在就说,是因为真的难以解释……”晏临沉默半晌,艰难地组织语言,“如果有一天,再次出现同样的情况,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嗯?”江眠的神色愈发危险。   “……举个例子,我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很多人可能会半信半疑。但与之相比,我经历过的事,谁都不会信,”晏临抿了抿唇,“就算是我自己听到了,也不会信。”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晏临,你在怀疑我对你的信任。”   “不,是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直到他们亲眼目睹……”   不知道为什么,晏临越说越显得难为情,耳尖似乎也泛着淡淡的红意。   “扣十分。”江眠气呼呼道。   讨厌。   “……抱歉。”   晏临犹豫片刻,认了。   反正现在他还有九千零八十七分。 第66章 现代7   虽说认了这一次, 但晏临还是搂着江眠哄了许久。   晏临不会说什么好话,只能按照江眠喜欢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吻他, 把自己都弄得一阵脸热。   就连被江眠轻轻咬了一下舌尖, 触电般的酥麻感蹿上心头……他也不敢躲开。   没有人在乎,房间里的有效拍摄时长是否太短。   江眠好像终于满意了一些,嗓音放缓:“再亲下去,别人都要看出来了。”   “那就看出来吧。”晏临回道。   “但是, 晏临。”   “……嗯?”   被连着两次直呼大名, 让他有种莫名的压力。   “别的不说就算了,但是关于那所谓的不干净, 晏临, 我建议你再多透露一点。至少要让我有所防备,可以帮到你, ”江眠的神色没有先前那样危险, 反而是温温柔柔地说着, “否则,我会特别生气, 会让你非常后悔。”   可这比气势汹汹的威胁,更让晏临感到紧张。   他垂眸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你曾经说自己很厉害,是真的吗?”   “嗯, ”江眠点了点他的胸口,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样的坏人,我都可以保护你, 就是那么厉害。”   虽然现在他还软绵绵地靠在晏临怀里, 一脸无害, 眼尾也因为长时间的接吻而微微泛红。   可晏临知道,江眠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谎。   他看了一眼被遮盖的摄像头,认真道:“这个地方,也不干净。就像你家一样,如果停留时间过长,很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我能感觉到。但再具体一点的东西,就算是我也无法预测。”   “可我在家里的时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江眠疑惑地问。   “不一定会是肉眼可见的事情,还有可能是你的精神状态,你对世界的认知,你站在分岔口时做出的选择,都有可能被影响。有些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看出改变,”晏临顿了顿,“却会让人一步一步,自以为正确地……主动迈向深渊。”   江眠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他似乎可以按照晏临的说法,去解读原主做出的很多决定。   一个年薪超过五十万的年轻人,有学历也有眼界,在A国本该过得很好才是,却硬生生把自己折腾得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甚至自毁前途。   就算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再大,也不至于如此。   想起那袋不知用了多久才收集起来的免费薄荷糖,江眠安静半晌,弯唇道:“我没有被影响,我选择了你,是不是很厉害?”   晏临耳尖一热:“……嗯。”   “好吧,勉强过关,这次先不跟你计较,”江眠又哼了一声,故意警告,“但你不能总是把我当成要被保护的对象。”   他知道老婆有这样的习惯!   “好,”晏临果然显得有点不情愿,却依然听话地答应了,“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会先告诉你,别逞强。”   在把麦克风重新打开之前,江眠再一次转头气呼呼道:“你才逞强,小圆球。”   “小,小圆球?”   *   大家放好行李之后,或多或少都拖延了一会儿。   江眠和晏临回到客厅的时间算不上突兀,完美融入。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先分队进行探索,再集中起来报告情况。免得九个人一起乌泱泱到处转,反而谁都摸不清状况。   林霜、秦博士和路年负责检查阁楼,李导、贺星铭和唐无双去地下室,江眠和晏家两兄弟一起去看储藏室。   这是自然而然就分成的三队,所有人都很满意,唯独唐无双一言不发、忍了又忍。   如果江眠不在场,唐无双还有一丝机会,但现在他想跟晏遥接触,却没有任何合理的途径。   说到底,为什么江眠也能参加这个综艺,他能有什么背景……难道就凭他长得好看?   唐无双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事实很简单,晏临说了要带上秘书帮忙处理工作,否则不来,何导演便直接一口答应。   而且江眠的长相确实相当吸睛,跟在晏临身边也颇为引人注目,就像是白来的讨论度。   看出了唐无双的憋屈,江眠还故意笑了笑,才说道:“走吧晏老师。”   晏遥乖乖点头,毫不犹豫地跟在江眠身后。   走廊两面无窗,深而狭长,没有任何自然光照。   挂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似乎也上了年头,颜色昏暗。每一个吊灯之间,都会出现灯光恰好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   晏遥咽了口唾沫,看着前面两个人安静地向走廊深处走去,忍不住有些哆嗦。   之前人多的时候还稍稍好些,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冒着红光的摄像头,以及幽灵般的摄像大叔……晏遥真的有点怕怕。   “大哥,江哥,”他被晏临勒令禁止叫江眠嫂子,只能小声道,“你们都不害怕吗?”   江眠转头笑眯眯道:“晏老师,您以前总说晏总怕鬼,怎么现在看起来,您才是更胆小的那一个?”   “大哥至少还有战斗力,我可能会直接被鬼抓走吧……”晏遥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努力回想着曾经的事情让自己放松下来,“江哥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连游乐园的鬼屋都不愿意去!唯一一次是我耍赖打滚,非要拉着他陪我进去,结果他还差点把人家工作人员的假发扒了。”   江眠:“噗。”   “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晏临淡定地说完,顺手拉开了第一间储藏室的门。   晏遥立刻怂了,重新把嘴闭上,哆哆嗦嗦跟在他们身后。   储藏室中似乎没有任何吓人的东西。   天花板上是一个光秃秃的小灯泡,勉强可堪照明。   地面灰尘浓重,放眼望去,这里只有几乎占满房间的储物架子,上面放着数不胜数的罐头。   “这一边是黄桃芒果橘子,”江眠检查完最前面的储物架,相当大胆地朝房间深处走去,发现这个地方除了罐头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午餐肉,牛肉猪肉,最下面是豆豉带鱼罐头……这都是谁买的?”   晏临也从边角的铁柜里找到了几箱军用压缩饼干,他皱了皱眉:“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被困在别墅里饿死,但也不应该准备那么多才是。”   “应该是节目组买的吧?咱们节目组好有钱啊。”晏遥的心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看向跟拍的摄影,语气欢快。   可惜摄影大叔并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但是江眠觉得不太对劲。   他拉了拉晏临的袖子,轻声说:“这更像是即将迎接末世的储备粮一样,我觉得不是节目组买的。晏总,您看看生产日期。”   罐头上印的条纹编码,距今全都有将近二十年的间隔。   晏临也面色严肃:“是在第一个开发商倒闭之前,就生产出来的罐头。”   “那,那这些都是谁买的……”晏遥听得脸一白,甚至忍不住往摄影机那边靠了靠。   他已经不在乎节目播出之后的形象崩塌了。   晏临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们先去检查别的房间,说不定这里只是特例。”   “晏老师别担心,有我和晏总顶在前面呢。”江眠也轻轻笑着安抚,却没有掉以轻心。   他们连续检查了三个房间,分别放着未开封的清洁用品,类似于多功能大剪刀和除草机的园丁工具,以及各类修理电器和木材的工具。   唯一的危险之处,大概是锋利物品过多。尤其是那几把面目狰狞的电锯。   可没等晏遥再次松一口气,最靠近玄关的那个储物室,又让他变得紧张起来。   墙体纯白,地板也由雪白的瓷砖构成。   和罐头房间的情况相似,这里犹如囤积癖的天堂。   墙边的柜子上,放有一整排被玻璃罐严密封存的福尔马林。江眠微微眯眼。   幸好,不像恐怖电影常见的那样……这些罐子里并未存放着破碎的人类肢体,倒是更像一个微型的医疗用品仓库。   柜子里有全套外科用手术器械,大量碘伏酒精和医用手套,柜台旁边立着两台全新的心电图机和呼吸机。   连不同规格的注射器都有两大纸箱。   而晏遥颤颤巍巍地打开呼吸机对面的柜子,回头道:“这边居然还有十台AED设备。出,出厂日期也是二十年前……”   “体外自动除颤仪,放在当年,买这么多至少也要花几十万吧。”江眠不太清楚书中的物价,看向晏临。   “是,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有任何人把这些东西取走?”晏临有些不解。   晏遥紧张地抓着衣角:“对啊对啊,不是说以前有很多人进来探险吗?”   毕竟,从进门玄关处,再走到这间储物室,只需要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可这里的一切都原封未动,恍然如新。   江眠挑了些绷带和碘酒,当作备用放进口袋里,轻声道:“而且我记得昨晚何导说过,他们只是提前安装好摄像机位,检查了别墅里没有类似于触电的安全隐患,除此之外,并未特意移动过别墅中的任何东西。”   “不、不会真的有鬼吧……”   江眠笑了笑:“按照李导的想法,说不定只是节目组故意在吓我们,谁也不知道,何导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有道理有道理,江哥你说得真有道理!”晏遥拼命点头,“绝对是这样!”   安抚好一无所知的慌乱弟弟,汇合时间也快到了。   可他们刚刚离开走廊,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   晏临下意识把江眠拉到身后,又在江眠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心虚地悄悄将手放开。   “真是的,晏总。”江眠眸子微弯。   说好不能把他当成保护对象的,转眼就忘了个精光。   “……是林霜的声音,我们先去阁楼看看。”晏临抿了抿唇,强装无事发生。   “好。”   被冷落在一旁的晏遥差点被尖叫吓昏过去,一回头发现他哥嫂身上居然莫名冒出了粉红泡泡,不由得更加窒息。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有闲心谈情说爱?!   也许,这就是强者的世界。   他们加快脚步走上阁楼,发现林霜和路年的面色都很难看。   这两个小年轻手牵着手靠在一起,直到阁楼的门被打开,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快速分开距离。   只要人一多,无论身处何方都不会显得太过恐怖。   秦博士也非常淡定,笑吟吟地打趣着:“吊桥效应来得真快。”   林霜脸蛋一红:“秦姐您又笑我,但是真的很吓人嘛……”   “发生了什么?”晏临问道。   “有一个书架突然掉下来了,没事。”路年也红着脸,声音很低。   秦博士道:“这里年久失修,书架不牢固也很正常,大家之后都小心一点就好。”   看起来只是虚惊一场。   江眠和晏临对视一眼,确认了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阁楼其实更像一个小书房,环绕墙面的木质书架,被无数厚重的书册填满。   由于壁炉从未被使用过,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忽略的木头香气和潮湿感。   路年蹲下来翻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几本书,忽然出声:“有人看得懂这些文字吗?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是我没见过的文字,很奇怪……”   “嗯?让我来看看。”江眠精神一振,跟着蹲了下来。   别人看不懂,但他应该能看懂。   再不济还有系统呢!   与此同时,晏临简要说明了储藏室那边的情况。   虽然他语气淡淡,没有可以渲染什么,可林霜还是听得脸色一白,转头就钻进了秦博士怀里求安慰。   “没事没事。”秦博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晏遥在人多的地方就不害怕了,他一边研究壁炉是否可以生火,一边好奇道:“唐老师他们还在地下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而江眠还在安静地看着那些散落的书籍。   *   地下室的面积很大,比起一二层还要宽阔许多。   安静阴冷,脚步声听上去也更为明显。   电灯有些接触不良,一闪一闪,时不时还会发出“呲啦”的电流声。   唐无双当然不会怕鬼,而李导更是两眼放光,到处转悠着左看看右看看。   贺星铭的脸色最差,紧紧跟着唐无双,半步都不敢掉队。   地下室一层似乎是储存红酒和奶酪的地方。   除了看不清其中细节的橡木桶外,还有占满了半面墙的红酒柜。   随便拿起一瓶,都是价值十万以上的好酒。   “看来打造这个地下室的人,非常有钱。”   “可当年,别墅好像没有正式售出……”贺星铭意识到不对劲,白着脸小声问道,“唐老师,这里会不会是节目组做的场景?”   “或许是的,”唐无双点了点头,用手盖着麦克风,在远离摄像头的地方温声道,“没事,这种节目都有剧本,他们只是想拍摄我们被吓到的反应。”   如他所料,贺星铭贴得更近了一些,眼神露出依赖,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唐无双憋屈了一天,实在烦躁,倒不如从贺星铭这里找一点成就感。   李导也完全不觉得诡异,环视一圈后,还在啧啧感叹这里的场景搭建很到位。   “李导,您接下来有拍恐怖电影的想法吗?”唐无双抬手摩挲着高大的橡木桶,挑眉问道。   “没错,但我更想拍点丧尸大战和太空异形,”李导顺势转向镜头宣传道,“等《错封神》上映了大家就会知道,全A国最优秀的特效团队究竟有多强大,哈哈!”   他就是那么明目张胆。   但这个话题对贺星铭而言有些尴尬,他转身走向另一面的红酒柜,假装没听见一般继续检查柜子下方的红酒。   如果他还留在寰宇,现在还能接得下李导的话,但是签到星河之后……《错封神》的档期和星河那边新出的商业片撞了档期。   现在贺星铭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很期待,到时候李导能送我一张首映票吗?”唐无双并未注意这样的小细节,笑了笑。   “当然没问题,这次节目的大家都去,给我们捧个人场!”李导笑呵呵地接着道。   然而就在这时,红酒柜那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玻璃破裂声。   唐无双连忙皱着眉走过去,看见贺星铭呆滞地站在酒柜旁。   满地都是碎玻璃碴子。   他身上湿漉漉的,就像刚刚被人泼了红酒,白T恤上染了一片血红,吓得嘴唇发白。   唐无双没有多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先遮一遮。”   “谢,谢谢唐老师……”贺星铭哆嗦着披上外套。   “发生了什么?”唐无双温声问。   “……我,我不知道,酒瓶它自己炸开了……”   “别怕,我和李导都在这里。有没有玻璃伤到?”   贺星铭慢慢冷静下来,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手臂和脸,稍微松了口气:“好像,好像真的没事。”   “那应该只是道具而已,”李导摇摇头,笑道,“还玩jump scare呢?老何不地道啊。”   唐无双揉了揉眉心:“我们暂时先出去吧,让小贺换件衣服,免得着凉了。”   “谢谢唐老师。”贺星铭弱弱道。   “叫哥。”   “……谢谢唐哥!”   *   江眠把书合上,一本一本放回书架。   “怎么样?”   “我也看不懂。”江眠神色如常道。   秦博士若有所思:“那可能是节目组故意做的伪文字。”   “太坏了,就知道吓我们。”晏遥苦着脸。   林霜紧跟着附和:“对啊对啊,太坏了!”   气氛逐渐变得轻松,只有晏临发现江眠的神色不太对,却找不到发问的时机。   他们接二连三走下阁楼,回到客厅。   看到贺星铭穿着唐无双的外套,齐齐“哇哦”了一声。   “有情况!”林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贺星铭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没有……只是酒瓶炸了。”   当他独自回去换衣服时,大家开始聚在一起交流自己所知的情报。   江眠履行着晏总小助手的职责,找来纸笔,简略画出了别墅的多层结构图,摊在桌面上。   他们将比较奇怪的地方都画上红标。   “阁楼那个垮塌的书架上,没有任何一本可以通读的书,全部都是疑似伪造的文字。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储藏室一号的食品罐头,生产日期都在将近二十年前,如今很难买到如此大量的旧罐头。储藏室二号更是如此,十年前A国进行过医疗设备的标准改革,现在这批设备都已经完全落后了,就算有钱想买,也很难买到。”   “地下室的陈年奶酪和红酒,现在依然可以食用,没什么特别之处。酒瓶爆炸也有可能是因为温度骤然改变,或者是玻璃的有质量问题。”   这么看来,这些全都是节目组道具的可能性,其实只能占一半。   而另一半的可能性是……这栋别墅真的有大问题。   所有人都更愿意相信前者,努力让氛围变得更加轻松。   “地下室第二层,你们进去看过了吗?”江眠把酒柜的位置用红笔圈起来,抬头问道。   李导摇摇头:“还没有,小贺他被吓到了。”   “按理来说,地下室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秦博士推了推眼镜,“但小贺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我们都很安全。”   “说不定等到了晚上,鬼才会出现。”路年冷不丁说道。   “年哥,别说了别说了……”林霜眼泪汪汪。   “有道理啊,来来来,有没有人报名参加深夜探险队?”李导完全不带怕的,“等到半夜再一起去看看地下室,究竟能变出什么花来!”   江眠立刻应道:“李导,我可以!”   晏临顿了顿:“……我也可以。”   他有些担心,小江秘书到底能否自己起床。   晏遥悄悄想要举手。   “晏遥,好好睡觉。”晏临冷冷的眼神一扫。   晏遥默默缩回了手。   “那就先暂定咱们三个,到时候还有人想加入的话,凌晨三点,在前花园集合。”   “当然,你们也可以再自己偷偷出来探索,指不定最后结算时,发现线索越多的人,得到的奖励也越多,”李导愈发兴致勃勃,“反正老何手里有钱!”   “老李,你这说得都是什么,”秦博士拍了他一下,“我们正在合作探索呢,怎么又开始互相竞争了?”   “嘿,谁知道呢,也许表现最好的人还能被免费送去优美海岛七日游呢!”   虽然在场除了江眠,谁都不缺这个旅游的钱……但气氛也不再如早上那样沉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起了节目组的险恶用心,以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奖励。   直到林霜提起炸小螃蟹的味道很香,晏遥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下红着脸搂住抱枕。   江眠不禁弯了弯唇。这弟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吃东西。   而唐无双立刻清清嗓子,站起身帮晏遥驱散尴尬:“我也饿了,咱们先做饭吧?”   终于,主角攻收获了第一次心上人感激的眼神。   厨房旁的冰箱空空荡荡,他们能拿到的食材,全都由节目组用无人机投放在别墅的铁门面前。   路年默默道:“感觉我们像是在蹲监狱,只能整日盯着铁栅栏,无处逃生,等待投喂。”   “而且还要自己做饭……”林霜幽幽接话。   蔬菜和肉类的分量恰好够九个人吃一天。把留给晚上的食材放进大冰箱后,他们分工明确,自认为做菜好吃的负责下厨,其他人轮流洗碗和帮忙打下手。   晏临相当自然地挽起袖子,戴上围裙,还得到了摄像师傅的好几个近距离特写。   他已经习惯了摄像机的靠近,将锅烧热后回头道:“江秘书,帮我把番茄和青椒都切成小块,可以吗?”   江眠正在欣赏男朋友挺拔紧实的后腰线条,闻言下意识应道:“好,我试试。”   他险些忘了这是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江眠硬着头皮拿起菜刀。   虽然以前出过几次意外,但他已经成长了,试试就试试!   江眠努力收敛力道,小心翼翼将汁水饱满的番茄拦腰切开。晏临也耐心地在一旁等着,看到他笨拙而缓慢的动作,不禁露出淡淡笑意,开始低声教他如何切花刀。   可惜晏临不知道,江眠并非不会用刀,而是不擅长用刀来对付死物……至少现在的气氛颇为温馨。   等到江眠隐约找到了些许发力的感觉,客厅那边却蓦然传来一阵巨响与惊呼。   他手腕一顿,锋利菜刀径直陷入了厚实的木质砧板之中。   如同砍棉花似的轻而易举。   大失败!   晏临亲眼目睹了一切,他瞳孔微缩,却不动声色地挡住摄像机,将剩下的番茄倒进洗菜盆里,随后直接把砧板整个翻转过来。   “又发生什么事了?”做完这些,他还当作无事发生般疑惑问道。   林霜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有两只乌鸦撞死在了玻璃窗上!”   “……啊?”   情况比江眠想得还要夸张。   客厅那片阳光明媚的落地窗,明晃晃挂着两团拳头大小的刺目血糊。还有几根乌黑的羽毛黏在其中。   滚烫鲜血尚未干涸,缓缓沿着玻璃往下垂落,拖拽出几条长长的红痕。   掉落在草坪上的乌鸦尸体损毁严重,羽毛飞散,让人几乎分不清哪边才是头部。   即便是飞鸟自己撞上玻璃,也不该撞出如此惨烈的景象。   这绝对不是普通飞禽所能达到的撞击速度。   眼看留在客厅里的几人都陷入呆滞,晏临神情严肃地说:“要赶紧清理干净,把它们埋好。”   “不,不然会发生什么?”林霜和路年又一次紧张地牵起了手。   “……会遭到报复。”   江眠站在窗前,轻声答道。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向高处望去。   花园中的几棵果树上,不知何时全都站满了乌鸦。   乌黑浓密的羽毛与叶片下的阴影融为一体,将树枝压得低垂。   它们安静而压抑,好似听到了江眠说的话,忽然齐齐扭头看向这扇鲜血淋漓的窗户。   幽黑眼珠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有人。 第67章 现代8   之前别墅中异常的细节之处, 都勉强找得出一些合理解释。   但所有人都明白,也不得不相信,如今发生的一切, 绝无可能是节目组做出来的事情。   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在窒息般的沉默中蔓延。   “没事,你们继续做午饭吧, 我去解决,”唯独江眠回头笑了笑, “出客厅左数第二个储物间里应该有工具, 如果可以的话, 麻烦帮我拿一把铁锹。”   他站在落地窗前, 任由正午阳光描摹着他精致的侧脸轮廓, 点亮了那琥珀晶玉般的漂亮眼眸。   窗户那头两滩尚未凝结的刺目鲜血,似乎变得难以再引人注意。   “我去拿。”路年站起来, 转身向走廊跑去。   落地窗由两大块可推拉的玻璃门组成, 江眠毫不费力地打开了生锈的锁,在踏入花园的瞬间,将窗户重新关紧。   站在树枝上的乌鸦们齐齐转头, 盯着江眠不放, 却格外安静。   江眠当作不知道,把口袋里的那卷绷带拿出来,撕开一长段,将乌鸦软而小的尸体层层包裹起来, 熟练而迅速, 甚至没有沾染到半分血污。   随后他又站起身子, 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玻璃窗上的血迹, 还朝晏临眨了眨眼。   晏临可没有真如江眠所说那样回到厨房, 而是一直守在窗边,面色严肃地看着江眠。   只要有一点不对,他都可以及时出去把江眠救回来。   与此同时,路年拿到了铁锹,他正要打开正门,却被追过来的林霜制止。   “让我去送,你还要打比赛的,小心弄伤了手。”她担忧道。   路年犹豫:“那也不能让你……”   “弟弟,你打不过我。”   “……”   于是,林霜轻松地提起了两把沉重的铁锹,将其中一把递给江眠。   “谢谢林妹妹。”江眠弯唇道。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呼了口气之后赶紧说道:“开挖。”   江眠选了一个离窗户稍远的墙角,把两具丧失生气的小尸体埋藏至泥土深处,又用铁锹将草坪重新压得严严实实。   乌鸦的视线,一直沉默地凝固于二人身上,也不知是在威胁,亦或是在观测。   好在他们之间暂且相安无事。   可当两人回到室内的那刻,前花园就瞬间沦陷为一片黑暗的海洋。   上百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铺天盖地从树枝上直冲而起,围绕着尸体埋藏的位置转圈,阳光几乎被彻底遮蔽。   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犹如隆隆响雷般穿透窗户。   有几只离群的乌鸦,还朝着落地窗一阵乱啄,抓起小石子向别墅投掷,但很快又如触电般弹起,冲回鸦群之中。   客厅内的光线有些阴暗,就像是暴雨将来的前奏。   “没事,过一会它们就会离开,”而江眠却温声说着,把铁锹递给路年,扯了一下晏临的袖子,“晏总,我也饿了。”   群龙无首之时,江眠平静悠闲的模样,反而让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   “好,有问题叫我。”晏临看了看尚未散去的鸦群,回到厨房。   唐无双和李导也都来厨房帮忙了,似乎是因为当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填满,他们就可以不再去深想,那些乌鸦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博士算是比较淡定的一位,她在江眠埋乌鸦的空隙中,已经炒完了一盘青菜。   “您究竟是从哪里把小江秘书找来的?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她好奇道。   “他自投的简历很漂亮。”晏临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灶台另一侧的残破砧板,放下心来。   很好,暂且没有人发现江眠弄出的破坏。   *   餐桌上有十菜一汤,色泽鲜亮,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如果放在普通的生活综艺里,现在大家或许已经开始欢呼了起来。   那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和两团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刺目血糊,几乎让所有人的胃口都不太好。   更不用提本就需要管理身材的贺星铭和唐无双……   贺星铭换了一件衣服之后,变得愈发沉默,而且脸色非常差。他装了一碗汤,小口小口喝着,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可惜了这么好吃的菜。”林霜叹气道。   或许是因为她亲自出去埋了乌鸦,心情反而稳定了下来,可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而相比起来,一直在淡定吃饭的人才更加显眼。   例如江眠,他把晏临做的每道菜都夹了一大堆。   因为他非常不愿意面对自己切出来的丑丑番茄,干脆想着先快速消灭证物。   还有饿到根本没有心思想太多的晏遥。   晏遥是真的饿,而且他知道自家大哥厨艺很好,还差点跟江眠的筷子打了一架。   “晏遥,慢点吃。”晏临绷不住了,皱眉道。   “……哦。”   这一茬倒是让饭桌上的氛围松快了些许。   “想不到晏老师居然是个吃货啊。”林霜不禁笑道。   照样大心脏的李导也来劲了:“这次节目播出之后,崩人设合集里必有你一份!”   晏遥彻底放弃抵抗:“天灵灵地灵灵,就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鸦群的事情,仿佛只要不出声谈论,他们就可以下意识当作这一切从未发生,当作这一切都只是节目组的恶意。   午饭过后,花园外也重归风平浪静。   玻璃窗上未曾留下一丝被啄啃的痕迹。   众人一致决定,要做些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毕竟别墅里不仅有地下室和奇怪的储物间,还有配置格外丰富的娱乐室,露台泳池也被打扫得相当干净。   秦博士和李导坐在自动麻将机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教着林霜怎么打麻将,路年也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与此同时,李导还不忘抬头道:“那么多玩音乐的,来点伴奏呗?”   “卡拉OK?”江眠弯唇笑道,若有若无地看了唐无双一眼。   “好哦!”晏遥也眸子发亮。他欢快地掀开钢琴盖子,揉揉手腕,行云流水地弹奏起了贝多芬的《月光》。   他在触碰到琴键的瞬间,气质便骤然发生了改变,闭着眼享受音乐,仿佛超然世外,与钢琴融为一体。   让唐无双呼吸一窒,眼睛直勾勾看着晏遥的侧脸与修长手指,几乎顾不上去想江眠的威胁。   除了食物以外,晏遥最爱的就是唱歌弹琴,甚至不需要看琴谱,如同家常便饭。   可当他刚刚弹完第一乐章,李导就憋不住了:“我的晏老师啊,说好的卡拉OK呢?再弹下去大家都要听哭了!”   晏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这样吧,先来首能驱邪的欢乐颂?”   “等等,这怎么就能驱邪了?”   “晏老师好厉害啊,太机智了,”林霜陶醉地给晏遥鼓掌,打出一张发财,随后清了清嗓子:“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绝对驱邪!”   李导难得被噎了回去。   至少气氛愈发欢乐起来,晏遥和贺星铭负责当点歌台,几乎人人都开嗓唱了一首,包括稍稍有些容易跑调的路年。   除了某位根本不熟知流行歌曲的晏总,以及如坐针毡的唐无双。   趁着江眠说要冰箱里拿点水果,而摄像大叔依然留在房间内,唐无双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江秘书,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唐无双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里把江眠堵住,神色冰冷,“还是说,这是晏临的意思?”   “嗯?没有啊。”江眠一脸无害。   没想到,之前只是稍微恶心了他一下,唐无双还真的按捺不住了。   当大家都在为了诡异的乌鸦事件惴惴不安,努力活跃气氛,唐无双却非要在这个时候过来逼问。   根据文中唐无双的脑回路,这人或许宁愿自己可以保持完美地死在别墅里,也不愿在被人发现缺陷之后,活着走出去。   “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唐无双的表情愈发阴沉,“你只是寰宇的一个小员工,以为自己很重要吗?连饭都吃不起,就别多管闲事。”   “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像您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江眠弯起眼睛,“对了唐影帝,我有未修音版的《沉香》片尾曲,您还想听一听吗?”   闻言,唐无双脸上浮现出一阵厚重的阴霾,以及肉眼可见的杀意。   “你找死。”他一字一句沉声道。   可江眠却漫不经心地从他身边绕开,笑眯眯道:“那您就试试。”   根本没有把唐无双当一回事。   说实话,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唐无双唱歌调音,其实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在公众视野下的身份,是一个优秀而饱受赞誉的演员。   可是唐无双的想法太过偏执,除了对自身道德毫无要求以外,他非要把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难以接受任何缺陷。   小时候考试考了全校第二,都会因此崩溃而发烧住院。   如今江眠稍微激了他一下,就是要等他主动搞事。   如果唐无双把平日密切关注的对象,从晏遥转移到了江眠身上……那才是他应该后悔的日子。   。   下午一切无事。   吃完晚饭聊了会儿天,大家都同意要早点睡觉,免得晚上想太多了睡不着。   晏临也终于找到了和江眠独处的时间。   他们很默契,先在摄像头之下打开电脑,将公司今日的事务处理干净,随后才重新把电脑放回行李箱中。   这也是何导给晏总的特权之一,其他人甚至连电子设备都要全部上交。就算如此,行李箱旁边也放着一台小摄像机,以证明他们确实没有在规定时间以外,再次拿出电脑。   晏临学着江眠之前的操作,用浴巾将那些能拍摄到人的摄像机全部遮盖住,又将麦克风的电源关上。   江眠对此心知肚明,配合地在床边坐好,乖乖道:“想问什么?”   晏临沉默片刻,想到那被当成蛋糕切开的可怜砧板,忽然有些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试探着握住江眠的手。   冰凉柔软的,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晏临轻轻一用力,江眠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晏总,不许欺负我。”江眠满脸无辜。   究竟是谁欺负谁?   “你真的很厉害,江眠。”   江眠这才弯弯眼睛:“对啊,我都说过了嘛。”   “所以你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晏临不由得伸手轻抚他的脸侧。   总是假装自己孱弱无害,软绵绵地依附在他怀中,如同精致易折的菟丝花。   “现在的我,也是真实的我,”江眠用脸蹭了蹭他的温热掌心,嗓音甜美,“正因为我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才敢这样做。否则如果你忍不住天天欺负我,我该怎么反抗?只能被你锁在家里做……唔。”   晏临呼吸微顿,用一个吻将他的话音打断。   “又欺负我,你就是喜欢欺负我,”江眠撒娇般倒打一耙,在晏临无奈的注视下继续说道,“所以你想,如果我做了很坏很坏的事,被发现了,又无法逃离你的掌控……你会怎么对我?”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晏临认真道。   江眠扯开衣领,拉起晏临的手,让他摸自己光洁的侧颈与锁骨。   “再想一遍。”江眠轻声说。   晏临克制地闭了闭眼,将手艰难收回:“……你说得有道理。”   江眠有反抗的资本,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明知道他在故意设下陷阱,偏偏晏临总会忍不住中他的套。   难以自控地徘徊在危险边缘,一步一步深入。   但晏临没有再深究江眠的异常之处。   他只是想要确认,江眠依然热衷于当他的小秘书兼男朋友。   这就够了。   而江眠对晏临的回答相当满意,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晏总,您想问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晏临回过神来,点头道:“在阁楼里的那些书,你是不是看得懂?”   “嗯,”江眠面色稍微正经了一些,“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甚至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而是彻头彻尾的诅咒。   诅咒看到书中文字的人,全部堕入无底深渊。   每一句话都在重复同样的意思。   密密麻麻,以近乎痛恨的语气强调着,恶毒地诅咒辱骂着,讥讽嘲笑着……所有翻开书页的倒霉蛋。   无论诅咒是真是假,那挥之不散的恶意都在书页上久久徘徊,几乎肉眼可见般扑面而来。   看到晏临逐渐严肃的表情,江眠软下嗓音:“没事的,我有办法处理。但是路年也看到了那本书,出去之后我们要多关注他的情况。”   “真的没事?”他沉声问道。   “没事啦,不要那么吓人地看我……”江眠吻了吻他的唇角,软软道。   “……好。”   话虽如此,但晏临还是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好像根本没有办法帮到你什么。”晏临垂着眸子,显得有些低落。   “乱讲,没有你,我和谁谈恋爱去?”江眠轻轻瞪他,颐气指使,“快点亲亲我,从现在亲到凌晨三点。”   晏临:“……”   好吧,在凌晨三点之前,他们除了亲亲抱抱,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幸亏晏临还知道控制,才未曾在这种不应该的地方给彼此点火。   他甚至去煮了两杯热乎乎的水果茶。   甜的,好喝。   “晏总晏总,我还要尝你的那杯,好不好?”江眠眸子亮晶晶地耍赖。   然而,在喝下晏临手中的茶之后,他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不愧是双倍浓缩黑咖啡爱好者,江眠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毒死。   “……好苦!”   “嗯。”   “你怎么会喜欢喝这种味道的东西,呜呜呜大变态。”   “嗯。”   “今晚不许再亲我了。”   “不行。”   “又欺负人……”   *   转眼间就到了凌晨三点。   江眠摸了摸自己被亲得温热的唇角,并不在意,美滋滋地穿好外套。   他还看着摄像大叔笑道:“辛苦啦,这么晚还要跟我们出来。”   可惜摄像大叔依然不理他们。   走下楼梯,与李导在客厅汇合时,晏临突然拉住江眠的袖子。   “我有不好的预感。”他低声道。   “好。”江眠也悄声应着。   唐无双不知为何也来了,冷冷地看了江眠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讨论片刻,在储藏室取了强光手电筒、撬棍和铁锹,随后决定听晏临的意见,先去检查花园。   月光柔和,洒落在青草气息格外新鲜的草地上。   果然,那个埋着乌鸦的地方,不知何时被彻底翻开了,只剩下黑洞洞的深坑。   手电筒向内照射,深坑中独残留着几片羽毛,和一滩黏糊糊的血迹。   “这是谁干的?”唐无双皱眉道。   李导想了想道:“应该是什么小动物吧?毕竟这别墅依山傍水,到处都是小树林。”   “可是我们的铁门应该很牢固,连人都进不来,”江眠说着环视了一圈,“这里也没有动物的脚印。”   “哎呀,那就是何导在坑我们呢。”李导笑呵呵地说着。   不得不说,连江眠也很少能见到这么大心脏的人。   晏临严肃道:“但是,乌鸦从来都不是危险的存在,而是危险即将到来时的……预言家。”   江眠也点头附和:“李导,咱们还是小心一些。”   气氛凝固了片刻,他们安静地用铁锹把土坑重新填满,向地下室走去。   和白天时一样,地下室的灯光不断闪烁着。   “这里的电路接触,好像一直有问题。”唐无双说。   江眠若有所思地问道:“说起来,别墅的水电费都是谁交的?”   李导一愣:“……节目组吧。”   但是,他们真的能把所有事情,都怪在节目组身上吗?   来到先前红酒瓶炸开的地方,大家再次陷入安静。   满地都是刺目的血红色液体,向他们脚边缓缓蔓延着。   耳边传来滴答作响的水滴声,却无法确认方向。   连酒柜上剩余的红酒瓶,也全都被粘稠鲜红的液体彻底覆盖。   “那个,白天时也是这样吗?”江眠轻声打破沉默。   “不是。”唐无双说。   晏临挡在了江眠面前:“这绝对不是红酒,全都是血。”   李导回头看着摄像大叔吐槽:“节目组过分了啊,哪有这么吓人的!”   唐无双顾不上仇怨,沉声说:“李导,我也闻得出来,那就是血,新鲜的血液。而且还在流动……酒柜后面有东西?”   别无他法,众人只能亲自踏入那几乎漫过鞋边的液体,合力将红酒柜搬开。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原先滴答滴答的水声,在酒柜挪动的瞬间便消失无踪。   墙壁光洁如新,仿佛未曾染上过丝毫红意。方才还在不断增加的血液,也忽然停止流动。   那么这些血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就算是节目组,也不应该……”李导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无双皱眉道:“如果继续往下走,谁知道还有多少东西等着我们。”   “要是在恐怖片里,我们就是最先作死的那一群人。”江眠反而显得最为轻松,还开了个玩笑。   李导居然因此精神一振,边走边说:“来,小江,给大家表演一个漂亮的鬼?”   “唔……”   江眠低头想了想,在抬头时露出一个灿烂而瘆人的笑。   他皮肤本就苍白,在黑色外套的衬托之下愈发明显,半张脸藏在闪烁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眸中神色,嘴角弧度却弯到了极致。   唇色鲜红欲滴,就像是悄悄品尝了方才残留的血液。   其实是被晏临亲出来。   李导眼睛发亮:“嘶——晏总啊,您还是把小江秘书借给我一次吧,别舍不得了。”   “想都别想。”晏临忍着把江眠藏起来的冲动,毫不客气地回道。   何止是唐无双,其实李导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江眠在晏临身边,没有任何身为下属的感觉。   谈笑间,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地下二层。   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空旷。   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墙壁也尚未粉刷,依然是毛坯房的模样。   “啊,这怎么办?”李导甚至有些失望。   可晏临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心中响起警兆,毫不犹豫地搂住江眠的腰,说道:“李导,唐影帝,你们赶紧出去。”   “……怎么回事?”唐无双不解问道。   怎么晏临突然连装都不装了?   “出去。”   而晏临根本不作解释,眸子黑沉地看着他,语气如同命令。   江眠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但在沉默片刻后,他也跟着说:“都听晏总的吧,还有摄像大叔你也是。”   可摄像大叔并没有回复。   江眠忽然意识到,自从走下地下室二层的楼梯,摄像大叔的姿势,就再也不曾改变过。   他如同雕塑般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唯独摄像机上闪着红光。   “……今天,有没有人听到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应个声也算,有没有?” 第68章 现代9   “……没有。”   “我, 我还以为这是老何要求的。”李导也有些不敢置信,走到摄像机面前抬手晃了晃。   摄像大叔的眼睛圆睁,直勾勾盯着他看,动也不动。   “不想死就滚出去。”晏临又一次沉声说道。   他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 脸色黑沉地命令着。   二人被晏临骤然冰冷的气势压得安静下来, 只好如他所说,绕过摄像大叔快步走上楼梯。   可等到大门被关上的瞬间, 李导忽然觉得不太对, 重新扭了一下门把手。   “打不开了!”   “怎么可能?!”   唐无双看似讶异地说道, 眸子中却微不可察地闪过笑意。   如果真的有什么神神鬼鬼, 那他倒是希望江眠和晏临一起死在地下。   他们强装英雄,留下无依无靠的晏遥,岂不是正好……   当空旷的地下二层重归寂静。   晏临原先阴沉的神色消退无踪,甚至低头吻了吻江眠的发顶。   “在认识你之前, 我从来没有冒过一次险。因为我知道冒险的后果。”他低声说道。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墙壁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异响动。   “嗯。”江眠并未感到恐惧,反而软软地应了一声。   无人在意那些异响。   晏临看着手里毫无意义的撬棍,似乎是在自嘲:“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江眠, 或许我会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 但我从未见过有人可以与其对抗。所以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避开风险。”   “但这一次,你半点都没有避开。”江眠弯起眼睛。   晏临也淡淡笑了笑, 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我没想到, 有一天我会需要被你保护, 但我相信你。”   他无条件相信江眠有保护他的能力。   听起来似乎有些丢脸, 但晏临能看出来, 即便身陷于极易致命的环境中,江眠也只是想玩得开心。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探险小游戏。   玩得开心就行。   “如果接下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晏临抿了抿唇,补充道,“不要把我当成怪物。”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预兆,墙壁嘎吱嘎吱响着,缓慢却难以忽略地移动了起来,朝他们二人逐渐逼近。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某种意志操纵着,不断缩小。   “才不会,笨蛋晏总,”江眠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不紧不慢道,“我先说说我的猜测,这个房子本身,应该就是活物。”   而摄像大叔,只是一个被控制的倒霉蛋。   因为他之前经常跟在晏临身边拍摄,却没有让晏临感到不对劲。   被骂笨蛋了,晏临无奈地笑着回道:“联系上之前的乌鸦撞窗,确实很有可能。”   “那我先试试搞点破坏,好不好?”江眠揉揉手腕,兴致勃勃地问。   “……好。”   墙壁逼近的速度似乎因此加快了一些。   “哎哎,别着急呀。”   江眠对着摄像机眨了眨眼,走到房间最中心的位置,拿起手中的铁锹,朝地上用力一插。   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锹,仿佛瞬间就变成了削铁如泥的武器,尖头深深陷入地下,只剩半根把手漏在外面。   耳边响起了一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激烈嘶鸣声。   很痛吧。   被破开的地板,就像一个巨大的伤口那般,滚烫的鲜血染红了铁锹手柄,从深处汩汩上涌。   “吵死了。”   江眠轻声抱怨着,将铁锹□□,随意选了几处地方,漫不经心地铲下去。   整个房间都因此开始猛烈颤抖起来,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大地震,耳边的嘶吼声愈发愤怒而频繁,转变为某种难以理解的诅咒。   铁锹断成两半,江眠手中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木棍。   血液染过鞋面,却没有沾到江眠的半片衣袖。   “太吵了太吵了,给我闭嘴。”他略显不满地皱起眉头,从晏临手中接过撬棍,迎面走向愈发逼近的墙壁,直直将撬棍捅了进去。   嘶吼应声而止,坚硬水泥如泡沫般变得粉碎,哗啦啦掉落下来,就像是恰好截断了主动脉,鲜血疯狂喷涌而出。   但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一根撬棍能够做到的事情。   即便早就意识到江眠并非常人,晏临也不禁呼吸微窒,后退了一步。   当他与江眠的距离拉远……   在二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摄像大叔的手忽然开始松动,他高高举起沉重的摄像机,僵硬地扭转姿势,对准晏临。   晏临尚未回头,心中便闪过警兆。   “江眠,江……”   灯光骤然熄灭。   江眠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转身把撬棍扔了出去,在黑暗中精准砸中了摄像大叔的胸口。   僵硬的身躯向后倒去,摄像机也跟着掉落在被鲜血浇灌的地板之上,摔得七零八碎。   江眠顾不上别的,重新打开强光手电筒,照射着晏临声音被掐灭的位置。   他消失了,只留下一地衣物。   但是没等江眠着急,他忽然发现那件外套下面,似乎还有一小团正在挣扎动弹的活物。   “……啊?”江眠不由得睁大眼睛。   随着外套被艰难地掀开一角,某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居然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毛发油光水滑,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不太适应手电筒的强光,直到江眠僵硬地将手电筒移开一些,才缓缓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与江眠对视。   没错,他绝对没有看错,晏临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色奶猫。   江眠沉默片刻,蹲下,说道:“过来。”   晏临犹豫了一下,慢悠悠朝江眠走去。   他不太习惯猫咪的走路方式,迈着不熟悉的小爪子,还要躲开所有沾染血迹的地方,走得歪歪倒倒,差点摔跤。   “咪。”   晏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了这样甜甜软软的猫叫。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地后退两步,又被江眠迅速伸手。   “晏总,您是晏总吗?”江眠忍着狂揉一通的冲动,摸摸毛绒绒的圆脑袋,“是的话,喵一声。”   “……喵。”   江眠按捺了许久才没有笑出声音。   “哈哈哈哈系统!我老婆变成猫啦!!!快点拍照!”他在心中大喊。   风水轮流转!   上一个世界是他有条狐狸尾巴,还不太会变,都已经被人欺负得够呛……而在这个世界,晏临居然直接变成了小猫咪!   江眠越想越开心,嗓音都跟着变甜了:“临临啊,从现在开始我问你问题,如果是肯定就喵一声,否定,就喵两声,好不好?”   “喵。”晏临把脸埋在爪爪里,闷声道。   “你之后还能变回人吗?”   “喵。”   “知道怎么把自己变回去吗?”   “……喵喵。”   “那我现在,可不可以把你藏在外套里带走?”   “……喵。”   “好乖,要抓紧哦。”江眠心都快化了,揉了揉晏临柔软的耳朵尖儿,随后将他装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只露出半个毛绒绒的脑袋。   紧接着他从破碎的摄像机中翻出内存卡,放在另一侧口袋中,俯身探了一下摄像大叔的鼻息。   “他被控制了,但好歹还是活人,救不救?”   “喵。”   “好,都听您的。”   江眠欣然应允,把晏临的衣服鞋子抱起来,单手轻松拎着大叔的领子,走上楼梯。   唐无双和李导都坐在门外,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地下二层的震动。   看到摄像大叔失去意识,被江眠跟丢垃圾似的扔在地上,李导急了:“你们还好吗?刚才门被锁住了打不开!”   “晏总呢?”唐无双也跟着道。   江眠手上的衣服,显然是晏临之前穿的……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别问,”江眠也不再客气,边走边冷淡道,“你们把他带到那个医疗室,包扎一下脑袋的伤口,然后赶紧回去睡觉。我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节目组。”   他的脚印下满是鲜血。   没有人敢反驳江眠的意见。   唐无双试着重新扭动门把手,发现通往地下二层的门再次被锁上了。   他和李导对视一眼,沉默着将摄像大叔合力扛起来。   江眠是真的懒得亲自去救他。   摄像大叔做出了试图攻击晏临的举动,哪怕他是被操控,哪怕晏临用奇怪的方式规避了风险,江眠依然有点小记仇。   当然,这次他也有错,还是疏忽大意了,以后要把老婆拴在裤腰带上才行。   不过反思归反思,江眠现在的心情相当雀跃。   *   回到二楼卧室。   江眠笑眯眯地把晏临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腿间,软声道:“宝贝。”   晏临听得尾巴紧绷,什么,什么宝贝……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会变成这样,我会相信你的,真的。”江眠弯唇道。   “喵喵。”晏临坚定拒绝。   现在应该是赶紧联系节目组的时候了!要做正事!   可江眠不依不饶地捏着他粉粉的小肉垫,又埋头用力吸了一口他柔软无骨的毛绒身子。   “好可爱,晏临,我不行了……”   “喵喵!”   “让我再缓一会儿,就一会儿,乖。”   江眠一边软声说,一边继续难以自控地揉他的肚皮,捏捏他的爪子,亲亲他的脸,像是浑身融化了似的和他黏在一起。   晏临根本无法抵抗,却不知不觉被揉得瘫软下来。   江眠如此接受良好的态度,真的让晏临松了一口气。   完蛋了,好像做猫也没有什么不好。   “宝贝,你到底是不是人类?”江眠冷不丁问道。   “喵!”   “好好,别生气嘛,”江眠笑眯眯地把他举起来转了一圈,随后躺倒在床上,让晏临趴在自己胸前,和他脸对脸,“晏临,我好喜欢你啊。”   晏临怔了怔。   “……喵?”   “真的,我好喜欢你。”江眠轻声笑着,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晏临犹豫片刻,慢吞吞凑过去,亲昵讨好地舔了舔他的侧脸。   “呀,还有小倒刺呢?”   “喵……”   “我没事,”江眠笑眯眯道,“晏临,现在我好像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了,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喵。”晏临不确定地应了一声。   其实就在刚才,江眠火速斥巨资去积分商城里买了猫语转换器。   但由于晏临做猫的日子不长……他说话黏黏糊糊的,好像还有点软软的口音。   超级可爱。   可惜,为了避免晏临害羞到躲在床底不肯出来,江眠并没有主动说出真相。   他心情愉快地拿出手机,给何导演打电话。   “江秘书,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拍摄像已经受伤了,这个别墅不安全,难道你们没有在监控里发现异常吗?”江眠捏着晏临的爪子,说道,“我建议你们马上中止录制,进来救人。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你们无法承担后果。”   电话对面的口气半信半疑:“……好的,我明白了。”   挂上电话,江眠微微挑眉道:“他们都没发现有问题,看来还是别墅本身在捣鬼……我猜,他们现在根本就进不来。”   “喵。”   “可是我困了,晏总,咱们能不能先睡觉?”江眠轻轻打了个哈欠,抱着晏临软声道。   “……咪。”   晏临不禁感叹,全世界只有江眠会在这个时候漫不经心。   因为他的好奇心被满足了,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再感兴趣。就是这么简单。   更何况,晏临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他被江眠揣进怀里,裹好被子,露出半个脑袋。   台灯熄灭,房间黑暗而寂静。   晏临也慢慢闭上眼睛,软着身子,让被窝逐渐变得温暖。   其实也挺好的。   如今全别墅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江眠的怀抱。   江眠本以为这个夜晚不会再生事端。   他抱着暖融融的小猫咪,睡得正香,耳边却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唔。”   没睡够,头疼。   “喵?”   晏临比他醒得更快,神色非常警惕,敏捷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跳到桌上,脊背高高地弓了起来。   “晏临,你留在这里。”   江眠沉着脸起床开门,外面却空无一人,满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又向外走了几步,把手放在二楼走廊的护栏上摇了摇:“再吵,我就把你彻底拆干净。你是不是以为我做不到?”   铁质护栏应声断裂。   “本来还想放过你的,烦死了……跟我签个契约,现在就签,别装听不懂。”他面无表情道。   趁着晏临不在,江眠凭空拿出了一张羊皮纸,一把按在护栏的缺口之中。   羊皮纸上纹满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   “快点,我还要睡觉。”   片刻过后,眼看着江眠的眼神愈发冰冷,天花板上忽然落下了一滴血,迅速将羊皮纸染得鲜红。   随后护栏嘎吱嘎吱响着,竟然像是活物般蠕动起来,如同咀嚼般将羊皮纸吞进了腹中。   转眼间,一切重归平静。   江眠回屋抱着晏临揉捏许久,才相当不爽地睡觉去了。   晏临完全不敢吭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发现江眠忽然变得非常危险。   比这栋房子给他的感觉更加明显。   *   江眠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而晏临居然还在睡觉,也许这就是猫咪的天性吧。   当他起床时,节目组的人正在客厅询问情况。   昨夜没有出来探索的几位,都完全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还在遗憾为什么就中止录制了。就算是李导,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贺星铭不对劲,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江眠站在二楼向下看去,愈发觉得贺星铭有问题。   从最开始就很有问题。   这个人,之前仗着有星河撑腰时明明态度颇为嚣张,还胆敢要求和晏临直接谈条件。   可自从江眠再次见到他,贺星铭曾经的气势都消失不见了。放在唐无双眼里,或许就是安静单纯的小艺人,让他充满了保护欲。   但江眠知道贺星铭从来都不是这种人,装都不一定装得像,所以才愈发显得不太对劲。   贺星铭就是在害怕。   他似乎早就知道这别墅有不好的东西。   与江眠曾经设想的蹭热度不同,贺星铭简直像是被迫前来参加的一般,相当不情不愿。   江眠并未直接下楼去见节目组,而是等到贺星铭去卫生间的间隙,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一起进去,把门反手关上。   贺星铭听到动静,紧张地回过头来,随后迅速背靠着墙角,神色惊恐。   “为什么你没有死?”他颤抖着问道。   “什么意思?”江眠微微眯眼,逼近了一步。   “……王总说过的,你们,你们都会死……至少,至少会死几个……”   江眠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衬衫领口:“你再说一次?”   他丝毫没有收着力气,几乎把贺星铭凭空提了起来,只剩下脚尖艰难地够着地面。   “咳咳……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贺星铭挣扎无果,惨白着脸崩溃道,“您去问王总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浑身颤抖着,被江眠扔在了原地,急促呼吸着攥紧衣角,许久也不敢离开厕所。   而江眠若有所思地回到卧室,把晏临叫起来。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星河?”他揉揉晏临的肉垫。   “咪。”听到星河两个字,小猫咪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被迫翻了个身。   “等你变回人了之后,跟我好好说清楚。”   “……喵喵。”   江眠知道这不是拒绝,而是他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听话。”   “喵。”   “真乖。”   *   摄像大叔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节目组在积极主动地为他们的疏漏道歉,说要先联系警察。   江眠知道,警察是找不出什么异常现象的。   而且这也不是节目组的问题。   他们九个人,在踏进这栋别墅的那一瞬,所看见和遭遇的东西就已经与现实脱离。   节目组确实是设计了连环的吓人套路,发现大家被吓得惊慌失措,还以为自己布置的道具非常恰到好处。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从监控中看到那些异常现象,和嘉宾交流起来时,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比如那遮天蔽日的乌鸦,就从未出现在真实世界的监控中。   在节目组眼里,他们只是埋了两个定时炸开的血包。   什么乌鸦,什么奇怪的储藏室和酒柜下的无根鲜血……全都不在摄像机的观测范围内,仿佛整个场景都被某种力量刻意扭曲。   大家口中截然不同的事实区别,让何导演也难得地皱起眉头。   秦博士疑惑地推了推眼镜:“有可能,这是一种集体性幻觉。”   “怎么会这样,好恐怖……”林霜打了个冷战,和路年牵着手。   “我上瘾了,我还想来!下期是什么时候?”李导问道。   一切都要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只有江眠知道,这个房子已经变得老实了,并且和他立下契约。   2积分一张的主仆契约,非常便宜。   它只是纯粹的恶意凝结,以别墅的形式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倚靠吸收人类的恐惧与悲惨,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而小猫咪不在它的猎食范围之内。   这或许也算是鬼怪的一种。二十年过去,它已然强大到可以主动谋杀,之前不过是搓着手等待美食一步一步落入口中。   然后就被江眠套上了缰绳。   如果它再次蓄意伤人,这栋别墅本身就会被烧得连地基都不剩。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江眠已经变成了有房一族。   但这个世界上,很可能还有许多如它一般的存在。   工作人员摔倒的消息,被心照不宣地隐瞒了起来,等待警察给出报告结果。   只要嘉宾没有受伤,那么综艺本身根本无法被直接叫停。这件事,就连晏临也难以干涉,因为他并不是投资方。   众人坐着巴士回到原先的酒店,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陆陆续续告别离开。   大家都很忙,恰好能赶着去参加其他通告。   “我哥呢?”只有晏遥跟着江眠一起坐上去机场的车,还迷迷糊糊地问道。   “他提前联系了节目组,有急事先走了。”江眠张口就来。   “原来如此!”晏遥一听就信,探头探脑地问,“那这小猫咪是从哪里来的,好可爱……”   江眠忽然弯起唇角:“不给摸。”   他的笑意冰凉,让晏遥莫名哆嗦了一下,安静地闭上嘴。   而晏临在江眠怀里慵懒地翻了个身,看都不看臭弟弟一眼。   *   等到晏遥坐上飞机赶向别的城市,江眠找了个借口,让小徐暂且离开。   VIP候机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和晏临。   “晏总,为了让您也能上飞机,咱们又多花了好多钱。”江眠温声细语说着,给他套上了一个可调节的皮质项圈。   项圈下面挂着一个小铁牌,贴有江眠的名字和手机号。   这是江眠来飞机场之前紧急上网订购的,他简直称得上迫不及待。   晏临隐约察觉到了这种行为的怪异之处,所以在江眠给他戴项圈时,半分也不敢动弹。   因为他腿都软了。   还好现在他只是一只猫咪,看不出太多表情。   晏临知道,关于他变成猫咪这件事,江眠必然有很多想法。   也许是因为语言不通,也许是场所不合适,所以江眠还在努力按捺着什么……   等到回家以后,晏临难以想象,自己将会经历怎样的对待。   他已经被一个项圈弄得浑身酥软,几乎想要夹着尾巴逃跑。   可惜晏临并不知道,如今戴在他脖子上的项圈,并非江眠紧急订购的那一款。   这是江眠从积分商城里买来以后,偷偷与原物交换过的,谁都看不出来的……真·可调节项圈。   即便晏临忽然变回了人类,它的弹性与大小也能完美适配。   江眠揉着晏临软绵绵的耳尖,拿起新买的奶瓶给他喂了点温水。   看到晏临不自在地喵喵抗议了几声,却只能委委屈屈地张口咬住奶嘴,江眠唇角弧度愈发扩大。   他真的非常期待。 第69章 现代10   在飞机上, 猫猫版晏总得到了一个豪华专座。   桌板上摆放着精美的甜点和一杯牛奶,江眠还贴心地用毛毯给他叠了软软的小窝,然后疯狂拍照。   当然,甜点最后都进了江眠的肚子。   江眠把八个头等舱座位都买了下来, 拉紧帘子, 因为他不是很想让其他人看到晏总那么可爱的模样。   报销之后,其实只需要花小半个月的工资。   对此, 晏临原本还在喵喵着抗议, 但听到江眠毫无保留地说出理由之后, 他直接变成了一滩软水。   甚至开始主动摆姿势配合。   唯独小徐安静地缩在最后一排, 表情茫然。   他不过是在酒店睡了一觉,就迷迷瞪瞪地跟着江眠坐上返程的飞机,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晏总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这只小奶猫是从哪里来的……江眠还不肯让他多看两眼。   但谁叫江眠是他老板的对象呢?   还能怎么办, 他听话就是!   *   由于录制提前中止,再加上晏临早有某种莫名的心理准备,明智地空出了几天行程……在变回人类之前,他暂时还能安心呆在家里,无需担忧寰宇忽然起火。   也幸亏晏临平时很忙, 请了刘阿姨在工作日过来做饭打扫, 否则以江眠的水平, 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无辜的砧板会瞬间去世。   如今刘阿姨也知道江眠是晏总的小男朋友了,听说晏临有事出差, 她还感叹道:“呀, 晏总怎么把你给留在家里啦, 真不应该!”   “就是就是, 我一个人在家里可寂寞了, ”江眠一边点头,一边拿着小勺子给晏临喂了口鱼肉,“要是他在外面找了其他的男孩子,我该怎么办?”   “哎哟,这事儿小江你就别着急了!晏总他可好嘞,比阿姨见过的男人都好得多,以前除了小徐,他根本没有带谁回来过的。”刘阿姨赶紧摆摆手。   对她来说,晏总简直是最好的客户之一,房间干净无异味,衣服从来不乱扔,文件资料摆得整整齐齐……刘阿姨每次过来打扫,都觉得晏总给了太多钱,让她过意不去。   江眠耐心地听着刘阿姨打开话匣子疯狂夸夸,还笑咪咪地挠了挠晏临的下巴:“谢谢刘阿姨,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乖乖坐着等待被投喂的晏临:???   他明白了,江眠就是欺负他不能说话,分明他才是不得不留在家里的那一个!   作为猫咪的一天该如何度过呢,至少对晏临来说,除了吃了睡睡了吃,以及坐在江眠的腿上“喵喵喵”地指导工作以外,什么都干不了。   如果江眠有事出门,他就只能瘫倒在卧室里,艰难地用爪子点着平板,看江眠给他选的长篇电视连续剧。   而且这几天,江眠似乎还有些神神秘秘的,手机上经常亮起几百几千元的消费提醒。   晏临不仅陷入沉思。   他知道江眠应该不会再给自己的赌鬼父亲送钱了,那么……江眠最近都买了些什么?   而在江眠眼里,认真思考中的晏临猫猫,看上去非常高冷。   揣着手趴在枕头上,脸色严肃,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愚蠢的世界,一动不动。   可只要听见江眠的脚步声,他又软声软气地喵喵叫着站起来,主动用侧脸蹭一蹭江眠的掌心,然后乖乖被抱在怀里。   猫咪的身体,似乎让晏临心安理得地黏人起来,更愿意和江眠进行各种肢体接触,甚至是求摸摸。   江眠看破不戳破。   直到某天下午,带薪休假中的江秘书,与猫咪晏总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晏临拥有一个由枕头和毛毯搭建而成的沙发专座,稍稍将位置垫高一些,就可以确保自己的视线不被茶几遮挡。   他很喜欢这里,挺直腰背端坐在枕头上,喵喵叫着要求换台看新闻,以此交换,他任由江眠将自己从头摸到了尾巴尖儿。   江眠已经熟练掌握了猫咪身体所有的舒适点,摸得他浑身发软……然后摸出事了。   毫无预兆,晏临忽然就变回了人类。   江眠的手还恰好贴在他胸前。   最大的问题在于,他现在□□,无措地坐在枕头之间攥紧毛毯,唯独那只皮质项圈还好端端戴在脖子上。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的脸逐渐烧得滚烫。   江眠微怔片刻,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又像挠猫似的摸摸他下巴:“变回来了。”   “……嗯。”晏临小心翼翼地将毛毯扯了扯。   他隐约意识到,现在江眠不会给他就地离开的机会。   “感觉还好吗?”江眠仿佛很贴心地温声问道。   晏临闭了闭眼,小声说:“腿软。”   脑子快融化了,他好想把自己藏起来。   江眠凑近了一些,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随后又故意覆在他耳边呼气:“临临,你还会不会变回去?”   “现在,现在好像还不稳定,”晏临浑身一抖,含糊不清地低声解释,“只要没有感觉到生命危险,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但我不确定……”   但江眠听得懂,他若有所思:“唔,那应该是我的问题。”   “……你把什么东西带回来了,那些书?”   “我想再研究研究,顺便看看能怎么帮到路年。”江眠毫无负罪感地笑了笑。   有多种语言储备,才不至于在某些世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但比起这件事,更重要的是……   江眠拉起晏临的手,似乎完全没看出他当下的羞耻处境,兴致勃勃地说:“对了对了,快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江,江眠……”   晏临被拉得站起身来,毛毯应声滑落。   他险些忘了人类该如何走路,甚至不知该如何遮掩,不由自主将重心靠在江眠身上。   还被江眠恶劣地捏了捏腰侧。   磕磕绊绊回到卧室之后,没等晏临松了口气想要找衣服穿,江眠却一脸神秘地打开衣柜,搬出了一个压在最底下的大箱子。   晏临最近白天嗜睡,根本没有发现这个箱子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箱子里面,有五颜六色的逗猫棒,尚未组装的小型猫爬架,红丝带小铃铛,各式各样的玩具和项圈。   以及两对莫名其妙的猫耳……给人戴的那种。   他看得喉咙微微发紧,陷入沉默。   “喜欢吗?”而江眠没有放过他,弯着眸子轻声问,抬手抚过他滚烫的耳尖。   晏临不禁后退了两步,用手摸索半秒后迅速抓住了床尾的抱枕,拿起来盖在小腹上,犹豫着低声道:“江眠,先让我穿衣服,好不好?”   “嗯?”江眠挑眉看去,那抱枕遮挡的位置简直是昭然若揭,“原来如此,你果然很喜欢。”   “我,我……”晏临害羞得想死,却无从解释。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偏偏江眠也跟着靠过来,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紧绷的腹肌。   卧室中的空气也在逐渐变得炙热。   晏临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他受不了,破罐破摔地后退着贴在墙边降温,脑子却忽然一抽,看向了同样放在墙角的行李箱。   江眠带回来的书就在里面。   没等江眠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晏临已经扔下抱枕,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在指尖亲自触碰到那本书的时候,他终于成功重新变回了猫咪。   随后晏临就猛地跳到了最高的书架之上,安安静静背对着江眠,独留一条黑绒绒的尾巴紧张地摇来摇去。   江眠:“……”   居然还有这样的方法?   过分了,这不是在耍赖吗!   江眠沉默片刻,眯起眼睛:“晏临,你不会以为,做这种事真的有用吧?”   小猫咪僵了僵,连尾巴也不敢再继续动弹。   虽然他很喜欢看见晏临变成猫猫,但江眠已经知道,方法并非只有一种。   只要再找到一个类似危险的地方不就行了,什么诅咒之书,又不是必要的东西。   而晏临居然还想着用这招临阵脱逃?   江眠慢条斯理地弯起唇角,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闲置许久的打火机。   “咔嚓——”   晏临正在悄悄回过头观察他的动作,听见这清晰的点火声,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书页边角瞬间就被火舌所吞噬,可江眠依然漫不经心地拎着书脊。   眼看窜起的火苗就要触及他的指尖,晏临哆嗦了一下,连忙从书架上跳下来,着急得喵喵叫着,用侧脸讨好地蹭他裤腿,尾巴也紧张地拍打起来。   江眠满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走进浴室,把这烧了小半的书扔进洗手池里。   晏临依然没有放心,紧紧跟着江眠,在他脚边不停打转。   然后他就被江眠弯腰捞进了怀中,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晏临顾不上别的,用爪子按住江眠的手仔细检查,确认无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但是他却不敢回头看江眠的表情,只能伸出软软的猫舌,小心舔舐着他冰凉的指尖。   这同样也是身为人类时,晏临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江眠捏了捏他的爪子,挑眉问道:“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晏临绷紧身子:“喵!”   “让男朋友摸摸腹肌,很难为情?我又不是没给你摸我的。”   “喵喵……喵。”   “以后还敢吗?”   “……喵喵。”晏临很乖地回应着。   “我都没有对你做什么坏事,”江眠轻哼,“你明明也很喜欢。”   要不是看在晏临变成小猫咪的份上,江眠现在可不会如此温和。   “喵,喵呜……”   下次真的不敢了。   真的。   晏临以为他听不懂,可江眠其实一清二楚,甚至捏着肉垫的力道都重了半分:“晏临,我快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是什么意思?   晏临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知道。   而现在他无处可逃,被江眠放在腿上翻开柔软的肚皮,揉了十几分钟才罢休。   这是小猫咪浑身最脆弱的地方,晏临被天性影响了些许,难耐地忍受着挥之不散的危险预感。   这是惩罚。   等江眠终于心满意足,把他重新放在床上……没过多久,晏临就再次变回了人类。   他无法控制身体转换的时间,也很难自己预计。   但现在并不是变回去的好时候。   江眠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衣衫整齐,就是不说话。   而他依然什么都没穿。   晏临心绪未平,也不敢再拿枕头挡着什么,犹豫半晌后垂眸问:“继续吗?”   “过来,帮我脱衣服。”江眠支使道。   “……好。”   今天绝对不能再惹江眠生气。   *   在相当和谐的互相帮助之后,江眠舒服地和晏临一起泡了个澡,裹着浴袍在露台上晒太阳。   他心情不错,暂且决定把这件事揭过,还“大发慈悲”地拿掉了项圈。   江眠明白晏临不太擅长坦然地表达亲昵,再加上太过精准的危险预感,或许也会影响到他平日的反应。   只要晏临已经有所准备就好,他不会让晏临提心吊胆太久……该来的总会水到渠成。   在此之前,由于“语言不通”,他们还有很多本该交流的信息尚在搁置中,正好现在能够解决。   江眠喝了一口气泡酒,仔细解释了林间别墅的特殊之处,以及它变强的方式。   晏临认真地听完,垂眸道:“抱歉,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晏临!”江眠板起脸。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了解,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晏临闭了闭眼,补充道,“我只能感觉到他们是肮脏邪恶的,需要避开,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我都一无所知。我保护不了别人,就连保护自己的方法也很滑稽。”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求你帮我做任何事,”江眠支起身子,捏住他的脸,“是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玩,是我让你陷入危险。虽然我很喜欢你变成小猫的样子,但说到底,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没来得及保护好你。晏临,为什么你要为这件事道歉?”   “我……”   “不许再这么想自己,如果你实在绕不出来,那就多亲亲我,之前还没亲够。”江眠哼道。   晏临顿了顿,被瞬间说服:“好。”   江眠满意地靠回躺椅上:“所以,那栋别墅是安全了,但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你希望我接下来再做些什么吗?”   “江眠,你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没有被赋予这样的责任。我不希望看见你出任何事,”晏临微微蹙眉,“你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该被超常的能力所困住。”   “那就都听晏总的,反正我也只是您的秘书而已,”江眠弯起唇角,“如果接下来的录制地点有问题,我倒是可以再帮帮忙。”   这个世界的“闹鬼”之处都还挺有名的,也被节目组纳入了探索名单之中,所以他也顺其自然就好。如果要靠自己主动去找不干净的东西,和海底捞针毫无区别。   除此之外,江眠还想问问晏临是否知道星河有什么内幕。   他说了贺星铭之前古怪的表现,让晏临眉头愈发蹙紧。   “我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缠绕着他们,星河娱乐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我无法描绘出具体的形象,但那团黑雾让我觉得非常肮脏,恶臭得令人作呕,”晏临垂眸回忆道,“我以前见过的所有肮脏之物,包括这栋别墅也好……都没有它给我的恶心感更加严重。这整个公司,都有很大的问题。”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这次都没跟贺星铭说上几句话,”江眠若有所思,“他身上也有黑乎乎的东西?”   “他有,但是……”晏临话音一顿,扭头道,“你在意的那个唐无双没有。”   “晏总,我都说过了唐无双是神经病,这不一样。”江眠忍不住笑。   这次他提前中止了节目录制,想来贺星铭没来得及和唐无双擦出太多火花。   再加上和原文不同的嘉宾结构,故事走向也许已经出现了重大改变。   不知是福是祸。   江眠对照着剧情节点,再去思考晏临所描述的画面,忽然有了很多联想。   在原书设定里,代替江眠和晏家两兄弟前去的嘉宾,也算是知名度颇高的总裁与艺人搭配。   但那家娱乐公司在节目播出不久之后,就被星河收购了。参加录制的艺人也被星河纳入囊中。   路年退役之后和林霜一样开始从事直播行业,在剧情后期,他们两个人都加入了星河旗下的直播平台。   唯一屁事没有的是李导和秦博士,以及在唐无双的帮助下选择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的贺星铭。   仔细想想,还真能发现不少端倪。   贺星铭当初所说的,你们都会死……也许死去的并非身体,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智或者气运。   这些人被更加诡异的,超出于别墅本身的存在控制了。   因为林间别墅所猎食的是恐惧本身,其余残留的一切,都被环绕于星河娱乐的存在尽数收割。   秦博士只相信科学,李导是个超级无敌大心脏,而唐无双这个神经病也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本身也有能力抵抗资本的吞噬。   而贺星铭和唐无双在一起之后,也拥有了解脱的机会。说不定他本就不是猎物,只是一个足够便宜听话的员工,没了就没了。   可惜江眠不能透露太多原文剧情,要等着后续验证,否则他真想现在就和晏临好好讨论一下。   “说起来,那本书的诅咒,真的对你没有影响吗?”晏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当然,我对这种东西免疫,”江眠一脸骄傲,“天生的。”   “那就好。”   江眠弯起眼睛,支着下巴道:“真是,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呀?”   “……天生的。”晏临耳尖一热,好半天才回道。   江眠怔了怔,又拿起气泡酒喝了几口:“哇,晏临。”   “嗯?”   “快点过来亲我!”   *   空闲行程已结束,晏总又变回了曾经的晏总。   一切似乎都暂时重归正常。   只是晏临还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稳定。   江眠不知道,他悄悄把项圈藏在了办公桌下的抽屉里。   有点寂寞。   在工作时间,除非有正事要交流,江眠好像都不怎么理他,是个过于称职的秘书。当然,这也是江眠故意的。   可整天下来没有几次肢体接触,简直还不如当猫咪的时候幸福。   好在晏临忙起来的程度与江眠成正比,稍微忧郁了一下,他就继续沉浸在繁忙的文件海洋中。   直到他父母不知道从哪儿旅游回来,搂着江眠的胳膊闯入了总裁办公室。   冷冰冰的办公室瞬间热闹起来。   晏母故意当着晏临的面问道:“小江啊,最近过得怎么样?临临有没有欺负你呀?”   简直跟进来示威一样。   江眠笑吟吟地看了晏临一眼:“没有,晏总对我很好,我们都很好。”   “以后临临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了,千万要告诉妈妈,我们帮你撑腰,知道了吗?”   晏父依然是个应声虫:“老婆说得没错!”   “好,谢谢爸爸妈妈。”江眠乖巧回道。   放在以往,晏临可能只是面无表情地揉揉眉心,默然旁观自家爸妈嘻嘻哈哈,最多顺着晏母的节奏多应几声。   可现在晏临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他无声地看着江眠,几乎是在求救。   江眠立刻感受到了异常。   他一边跟晏母聊家常,一边让系统帮他外放手机铃声,然后才装模做样地接了个电话,回头说道:“晏总,财务处找您有急事。”   “哎,有急事啊?那你们先忙,咱们就不在这儿捣乱了,小江多辛苦,”晏母反应很快地挽起晏父的胳膊,把他拖走,“走走走老头子,去看看今天自助餐厅有什么好吃的!”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再次关上,晏临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和江眠面面相觑。   “怎么了,晏总?”江眠挑眉问。   “……先去休息室,现在。”晏临甚至没时间解释   江眠勾起唇角,跟着他走进休息室,顺手把门锁好。   眨眼间,晏总又一次莫名其妙变成了猫咪。   他艰难地从西装外套里爬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喵了两声。   江眠肯定又要笑他。   江眠确实在笑,他先是把晏临的衣服捡起来整齐挂好,随后才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腿道:“过来。”   晏临听话地喵了一声,轻巧跳上江眠的大腿。   “临临,我就这样抱你回家好不好呀?”江眠揉揉他的耳尖,笑眯眯道。   小猫咪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是所有穿行于寰宇顶层的人,都看见江眠右手抱着一只毛发水亮柔顺的小黑猫,心情颇好地按下了总裁专属电梯的按钮。   与此同时,他左手还提着一套显然属于晏总的西装,像是要送去干洗。   趁着电梯尚未抵达,某同事凑过来跃跃欲试想要揉搓,好奇道:“好可爱的小奶猫,晏总要养猫了?”   “是晏总朋友寄养的,但是他脾气不好,只给我碰,被别人摸了会生气哦。”江眠微微弯唇,指尖轻轻挠着晏临柔软的下巴。   “我懂,猫咪都是这样,看不爽你了就会直接给你一爪子,哎……说多了都是泪。”同事感叹着放弃了上手抚摸的可能性。   “对了小江,他叫什么名字啊?”   江眠慢条斯理道:“临临,我取的。”   晏临羞得想死,却由于天性使然而无法抵抗,瘫软在江眠怀中,发出呼噜呼噜的舒适声音。   “哎哟,你胆子可真大!怎么回事,对晏总有想法了?”   “说不定呢?”江眠笑了笑,垂眸与晏临对视,毫无反驳的意思。   他本来就是对晏总有想法。   “了不起了不起,事先说明,我举双手支持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同事兴奋道,“但是想拿下晏总可没那么简单啊,一入豪门深似海,就怕他要搞联姻……再加上晏总那个大明星弟弟,哎,咱们凡人真是难以触及。”   小黑猫安静地听了许久,却在这时忽然叫起来。   “喵喵!”   他翻身亮出利爪,紧盯着自家滔滔不绝的员工,眼神凶狠。   江眠:“噗。” 第70章 现代11   这一次晏临恢复得很快, 他红着耳尖躲在房间里把衣服穿好,没等江眠叫他就自己出来了。   比之前遮遮掩掩的表现要好得多。   “如果每一次变回人,你都是光溜溜的, ”江眠支起下巴, 打趣道, “那小猫咪平常可不能随便出门了。”   晏临微微抿唇,把江眠捞进怀里抱着, 低声道:“没关系,我是家养的。”   江眠顺着他的力道软绵绵靠过去,后腰贴在他紧实的手臂上,轻笑起来:“晏总, 最近您说话怎么越来越好听了。”   “因为我会不断学习,”晏临认真说着, 沉默片刻后又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对不起。”   江眠疑惑地拉住他衣领:“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早就应该公开性取向了。否则今天, 李乐也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晏临握住江眠的手腕,轻轻摩挲,“如果有合适的时机, 我们之间的事情也毫无必要再藏下去。”   “都听晏总的, ”江眠弯起眸子, “但会对寰宇有影响吧, 晏总, 我不在意名分,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江眠, 我在乎, 我一直都很在乎, ”晏临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从和你在一起开始,我就能想到外界会怎么看你。把这件事处理好,是我要负起的责任。”   江眠听得安静半晌,忽然轻笑道:“那趁着还没火,快去把你的微博状态改成恋爱中。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还没火?”   “就算只是一集短暂的先导片,也会火的。”江眠相当笃定。   由于还有幕后访谈要录制,最近江眠一直在跟节目组对接,如今后期剪辑都还没做完呢,初步的调查报告就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警察真的找不出任何问题,别墅里除了节目组刻意设置的吓人机关以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唯一异常的地方,是嘉宾口中们所提到的小型医疗用品仓库,和那不计其数的罐头食品。警察们没有找到那些东西,却根据生产日期的线索追溯到了奇怪的记录。   二十年前,确实有一个开发商亲自来工地考察之后,转眼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此期间,他甚至经历过检察院公诉,蹲了几年出来又住进了医院里,如今仍旧尚未去世。   由于历史较为久远,如今找不出太多有关那位老总的新闻报道。   但精神病院的医护人员们,都对他的言行举止印象深刻。   这人每天都在精神病院里高喊着末日要来了,不想死的跟他一起囤货存粮。   当年也是他,把集团中所有公款肆无忌惮地挪用出去,只为了花大价钱给自己打造一个装备精良的末日基地。可惜还没打造成功,他的精神问题就已经过于明显。   听上去相当诡异,可警察在别墅里就是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什么罐头,什么AED设备,什么死乌鸦,全都没有。   节目组也是如此表态的,咱们要相信科学,由于找不到真实证据可以证明,那所谓的“储藏室”确实存在,所以综艺录制不会叫停。   但嘉宾们是否还要继续参加,请自行决定。反正合同上违约的价钱并不高昂,跟友情红包差不多。   至少目前没有人选择退出,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等待节目播出后的效果再做考虑。   是的,哪怕生命可能受到了非自然的威胁,哪怕未来还要造访同样危险的地方,在这个时代里,还是会有无数人为了追求热度而忽略安全。   毕竟,这一次谁都没死。毕竟,说到底谁都没有证据。这就足以让他们忘却身处别墅中的恐惧感,开始自欺欺人。   而晏临艰难地在微博里翻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那个“恋爱中”的选项。   没过几分钟,他通知栏中的未读消息就开始飞速增加。   晏临看都不看,把手机交给江眠保管,转身穿上围裙:“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嗯,”江眠缓缓弯起唇角,“当然,对于某些有心之人来说,就算您是已婚状态,也不会改变他们的行事方式。”   晏临动作顿了顿,总觉得江眠话中有话。   但江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帮他把围裙的带子系好,还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腰。   今晚吃蜜汁烤排骨和番茄炖牛腩。   晏临下厨,而江眠跃跃欲试着想要锻炼自己的刀工。   至少……把腌制好的排骨砍成小截之类的操作,江眠其实可以胜任。   他们一边做饭一边聊天,经过晏临的评估,危险性暂时还没有飙升到需要叫停的高度。   江眠把刷好蜜汁的排骨放进烤箱,调好温度,然后悄悄偷了个番茄,用小刀比划着,随口问道:“对了晏临,今天你是不是在爸妈身上感觉到了什么?”   他对于晏临变成猫咪的触发机制有些不解。   按理说,最近应该没有威胁到他生命的事情出现。   “也不知道他们去旅游时碰到了什么,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晏临无奈道,“……我每次变成猫,都会出现不太稳定的敏感阶段,稍微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弥漫在空气中,就很容易……等过一个月就不会再这样了。”   “那你以前遇到危险之后怎么办?爸妈不知道吗?”江眠放弃了那颗丑陋的番茄,从冰箱里拿出番茄汤的罐头,一边问一边直接用手掰开铁皮。   “自从开始接触生意上的事情,我就主动和他们分开居住,勉强还是能照顾自己的,”晏临默默将那个看似脆弱的罐头接过去,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足以威胁生命的东西,大多数都只是有些不干净而已,我也会尽量避开。 ”   怪不得晏临做饭那么好吃,这肯定是从小练出来的。   看着晏临将炖锅的盖子放上,调至小火,江眠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如果你总是能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很辛苦,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能看见鬼的人……”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在危机到来之前主动规避,至少能让我和我的家人更安全。”晏临用干净的棉布将手擦干净,转身把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或许是这几天做猫咪时被江眠抱得太多,晏临默默开始频繁进行反向操作。   反正江眠喜欢被他抱着,只要被搂住腰就会软得像没骨头。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排骨烤好,牛腩炖烂。   “晏总,我还有一个问题。”江眠果然很喜欢,抬手勾着他脖子甜甜道。   “嗯?”   “为什么你和爸妈的性格那么不同?”   不仅是晏父晏母,连晏遥也和他完全不一样。若非当年晏遥选择了出道,如今走在路上或许都没人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兄弟。   如果是晏遥拥有察觉危险的能力,他在别墅时可能已经哭唧唧躲进了大哥怀里。   晏临犹豫片刻,低声坦诚道:“其实我也一直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从小就怀疑。”   江眠怔了一下:“唔……那你有想过去验DNA吗?”   “万一验出来我不是人,该怎么办?”晏临说着越来越不自在,“在晏遥还小的时候,我记得他们曾经特别喜欢念叨,说我是降临在他们家里的……小天使,所以才会给我取这样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这听起来就像是妈妈会说的话!”江眠真的忍不住笑,贴在他耳边跟着喊了一句小天使。   不过晏母的说法,其实江眠也颇为认同。   在原文中晏家确实没有出过任何大事,就算会经历风雨,也都可以安安稳稳度过。   说到底,娱乐圈里发生的一切再过动荡,对晏临造成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晏家到最后必然是属于他的,而且他又不是只能做娱乐公司,私底下攥着的股份说出去都要吓死人。   而晏遥虽然倒霉……但他在音乐界的成就并非局限于A国而已,再不济,亿万家产也有他的一份。哪怕从现在开始摆烂到底,都不会没有好日子过。   不是谁都像唐无双那样在乎世人的眼光。   但晏临非常拒绝被如此称呼,他难得强硬地把江眠按在沙发上亲了半天,直到江眠红着眼尾轻喘,烤箱中弥漫出了蜜汁排骨的香甜气息。   “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江眠故意显得委委屈屈,水润的眸子蒙上雾气。   “……抱歉。”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指尖戳着他的胸口:“晏总,你最近怎么还没有学到精髓。”   “什么精髓?”   “这个时候就应该继续欺负我,把我弄哭……你看,我都快哭了,就差这么一点。”江眠眨了眨眼,睫毛湿漉漉的,犹如染了晨露。   晏临:“……”   他沉默着解开了江眠的衬衫纽扣。   无人在意番茄牛腩的火候。   *   事实证明,江眠之前说得很有道理。   哪怕把微博状态换成了恋爱中,也无法改变有心之人的行事方式。   当时晏临还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江眠陪着他去探班某个新开机的剧组。   他从最开始就有不太好的预感,但又不算特别严重,只是随口跟江眠提了一句。   但人家拍摄得顺顺利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问题。   直到导演开口要请晏临留下来吃饭,还真就吃出了问题。   谁都没有想到,在酒局临近结尾时,居然会有男艺人试图给晏临下药。他是其他投资方送进来的男三号,名字叫什么晏临都没记住。   不光江眠发现了,安静地挑了挑眉,连晏临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戏码未免过时太多年,但是……   晏临当着全桌的面把酒杯摔了,冷淡道:“你的戏份不多,来得及重拍,换个人来演张无秋。”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人从此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出现在荧幕前。   四下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反驳。   但其实晏临比他们还要紧张,他心中响起了前所未有的警兆。   因为江眠依然一言不发,抱着手臂跟看戏似的。   这或许还不够。   他知道这还不够。   晏临毫不犹豫地拉住了江眠的手。   至少江眠没有当着众人将手抽出来。   今晚他们收到了很多道歉,除了当事艺人脸色苍白地弯腰连说对不起,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赔礼,连合拍方都打电话过来表明态度……但江眠在回程的路上,并没有再跟晏临说过半话。   他只是将车窗打开了小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与建筑,折射着月光的琥珀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怒意。   可晏临根本不敢吭声,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牵着江眠的手,却感受不到回握的力道。   江眠好像只是随意把手放在他那里,没有交流的意思,也没有推开自己。这已经很好了。   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眠平常是喜欢耍赖撒娇,故意闹闹脾气,不过一旦涉及到工作上的事,就会变得很好说话。   但这一次……   回到家里之后,晏临连他的手都够不着了。   只能跟在江眠身后径直走进书房,看着他表情平静地打开电脑,把之前没写完的会议报告慢慢写完,然后才脱了西装外套,去厨房拿昨晚冰好的红酒。   晏临抿着唇拿了两个酒杯,跟他一起走上露台。   因为江眠并未出言拒绝。   等晏临主动倒好红酒,江眠终于说道:“你家里没有润滑的东西,还有套套,我也忘记买了。”   “……嗯?”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怕你受伤。”江眠笑了笑。   晏临喉咙微紧:“你在说什么,江眠……”   “对了,你能接受沐浴露吗?”江眠先是轻声打断他,又自顾自地反驳,“不行不行,还是订外卖吧。”   晏临沉默半晌,彻底明白了江眠的意思。   他接受过全面且完善的教育,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代表什么。   这一次,他要是敢变成猫,那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眠,低声道:“我让小徐去买,这也是他的工作。”   “好啊。”江眠又笑。   晏临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轻颤。   可江眠又不跟他说话了,靠在躺椅上安静地喝着红酒。   最近当局在治理光污染,夜空无云,从高层向上望去,隐约能看见银河划过的痕迹。   月光皎皎洒落,让晏临藏不住自己的表情。   晏临也不想再藏:“江眠,你理我一下。”   他试探着拉住江眠的衣角,嗓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有些可怜。   江眠想了想,轻轻放下酒杯,转头看他:“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快忍不住了吗?”   “记得。”   “你现在碰我,我可能会把你弄得很疼。”   “……没关系。”   “对我来说有关系,晏临,因为今天并不是你的错,”江眠闭了闭眼,“我不高兴,不代表我就要带着情绪伤害你。”   这个世界的老婆,又没有在大婚之夜晾着他一个人去凉亭下棋。   “其实我以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或许现在也是,”没等晏临回话,江眠仰头看着夜空继续道,“但那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谈恋爱,这是不一样的。”   “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总是会,更喜欢我一点……我感觉得到。”   晏临抿着唇,鼓起勇气扣住了他的手腕:“这样没什么不好。”   “不行,”江眠弯了弯眼睛,任由他牵着,“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不能对所有人都那么自私。我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唔,其实我想要的全都有了。”   在快穿局咸鱼的那些年,江眠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缺少些什么。他的生活早就比曾经要好了太多。   可事实上还是有区别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正因为现在什么都有了,很多事情才能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待。   江眠想变得再好一点,就一点点。   所以他今晚才没有拉着晏临,直接走进距离剧组最近的酒店。   当然,江眠是控制了一下自己,但这不代表他现在不生气。   积分商城里当然有卖类似的药剂,而且那都是超安全无公害的升级版。江眠一直想等着回到快穿局,再找机会和老婆试试。   但别人居然抢先这么做了,还敢在他老婆身上用粗制滥造的坏东西!   越想越气。   *   小徐很快就买回了晏临要的东西,悄悄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然后像鞋底抹油似的跑了。   在江眠如芒在背的注视下,晏临垂眸慢慢拆开包装盒,心跳得越来越快。   “江眠,对不起。”他忍不住道。   仿佛这样说了,就能让江眠对他温和一些。   “到现在还要怪自己,”而喝了大半瓶红酒之后,江眠的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临临,我真的有那么不讲理吗?”   “不是……”   话是这么说,江眠依然弯了弯唇:“就在这里脱。”   晏临浑身一僵,沉默而顺从地抬手拉下领带,解开衬衫纽扣,坦露出紧实的胸腹。   明明已经坦诚相对过很多次,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好紧张,都快呼吸不过来了。”江眠笑眯眯地点评。   “……嗯,”晏临闭眼缓了半晌,低声道,“我想先抱抱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眠稍稍不满道,“晏临,在这种事情上,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你。”   于是晏临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搂住他的腰,扣着他的手腕贴在自己身上。   江眠的指尖一如既往那样冰凉柔软,恍若非人,却能轻易因他人的体温而染得温热。   晏临俯身吻住江眠沾了些酒意的唇,看似主动,自己却紧张地闭着眼,耳尖渐渐泛红。   “很好,”江眠轻声呢喃,“要不要我再往下……”   “……要。”晏临依然不敢睁眼,却不由自主地回道。   “好乖,那你想背对着我,还是一直看着我?”   “能不能,不要问这种……”   “就要问。”   晏临连忙咬紧了唇,又被江眠命令着松开。   可他几乎再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腿软,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这种问题太过分了。   接下来还会有更过分的事,这已经是在江眠稍稍控制着怒意之下的结果。   沙发上触手可及的毛毯和抱枕,包括衣服,全都被江眠温柔而不容置疑地从他手中夺走。   晏临只是想咬着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他只是想忍住声音……可江眠真的不给他这个机会。   别无他法,被迫沉沦。   他不是不知道,过了心里那一关,其实叫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他现在很后悔,没有选择另一个姿势。   他甚至不能把脸埋进沙发靠枕里,无助地仰着头,连急促滚动的喉结也留下了江眠的印记。   *   浴室里雾气蒸腾。   江眠捏了捏漂浮在水面上的小黄鸭:“临临,你已经十分钟没有和我说话了。”   “……因为我嗓子哑了。”晏临靠在江眠身边,低声回道。   他嗓音确实比往常要低了一些。   “看来我没有让你失望。”江眠一怔,弯起唇角。   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要是再久一点,晏临怀疑自己会死。   没等晏临想好该如何回答,江眠又问道:“喉咙疼不疼?”   “疼。”晏临意外地坦诚。   江眠想了想,支起身子,伸手从旁边的小桌板上拿来刚刚温好的热茶:“不喜欢也要喝一点。”   这还是晏临早上给江眠煮的,放了红糖,好在现在能派上用场。   晏临从不嗜甜,在这一刻他却觉得有红糖真是再好不过。   如果喝了苦的东西,江眠一定不会再亲他了,那他可能会很想哭。   ……其实晏临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突然有了那么丢脸的想法。   他脑子太过混沌,就像一片浆糊。   看到江眠对他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他就主动靠过去把脸埋在江眠颈窝里,断断续续把刚才的想法讲了出来。   然后被江眠笑了。   “真想把你现在说的话录下来,明天再放给你听。”   “那我就哭。”晏临小声说。   江眠饶有兴趣地逗他:“那我也要哭,我们对着哭。”   晏临犹豫了一下:“……那还是算了。”   他们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江眠弯唇听着晏临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说话方式,配合他聊了很久。   但在一阵沉默过后,晏临好像清醒了些许,忽然又哑声开口。   “江秘书。”   “嗯?”   “试用期过了吗?”   江眠怔了怔:“……晏临,你真是个笨蛋。”   “你骂我……”   很好,老婆还在迷糊状态中。   “要是不喜欢你,我最开始才不会答应试试呢,”江眠哭笑不得,按住他的腰揉了揉,“你看我像是受得了委屈的人吗?”   晏临没有回答,而是垂眸轻轻说:“正式的男朋友。”   “嗯。”   “真的吗?”   “真的。” 第71章 现代12   听到江眠耐心地反复肯定他的问题, 晏临似乎高兴。   江眠很少能在晏临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显然是因为刚才的对话而放松了许多。   他眼尾红意未消,分明今夜没喝多少酒,但却像是已经喝醉了一样, 继续晕乎乎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一会儿说自己浑身软了没力气,一会儿低声要江眠亲他, 没过多久, 又悄悄摸摸抬起手, 把水面上那只小黄鸭给扔了出去。   仅仅是因为江眠喜欢捏着它玩。他不喜欢。   江眠默默让系统录像,温温柔柔地顺着他哄了很久。   然后晏临变得更黏他, 浑身都软了也要抱着他不放手。   江眠忍不住打趣:“你今晚怎么越来越像小猫咪了。”   “喵。”晏临覆在他耳边低声唤道。   湿热柔软的唇贴在江眠脸侧, 仿佛要再次让他染上热意般轻蹭着。   “......别这样。”江眠微怔片刻, 缓缓吸了一口气。   晏临依然在低声嘀咕:“不喜欢吗?”   这一次江眠没有回答,而是眯眼问:“你嗓子不疼了?”   “疼。”   “那就再喝一点茶。”   “江眠, 我不想喝甜的。”   他家晏总好像又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眼神透出委屈,小小声抗议。   “要喝。”于是江眠坚持道。   “……好。”   委屈也要喝, 晏临乖得不行。   洗完澡后他还是不愿意和江眠分开, 湿漉漉的黑发垂在额前,显得格外柔软。   等江眠拿来浴巾给他擦头发时,晏临坐在床角安静了没多久,又忽然转过身,看似不经意地撩开了江眠的睡衣下摆,整个人贴过去仰着脑袋一路向上亲,黏黏糊糊地吻他的腰。   “……晏临,不能这样。”   江眠不由得攥紧了浴巾, 盖在晏临脑袋上, 把他轻轻拉远了些。   他今晚是不是还没做够?   “你嫌弃我......你想用完就扔。”而晏临藏在浴巾下面闷闷道。   江眠干脆不哄了, 垂眸看着他轻声威胁:“你再多说几句,明天就别想起床了,懂了吗?”   晏临浑身一抖,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乖乖等江眠给他擦好头发,然后躲进了被子里。   动都不敢动。   *   第二天,晏临在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   除去和江眠做了以外,他几乎想不起来昨夜都发生了什么......都像模模糊糊的清醒梦一样。   江眠也不在他怀里。   他沉默片刻,试图支起身子,可后腰却忽然一软,差点没坐起来。   床头柜摆了一杯仍有热度的温水,玻璃杯壁上笼罩着白雾。   晏临心里稍稍放松,把温水喝完,揉着腰去浴室洗漱。   镜子里的他把自己吓了一跳。   看上去几乎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唇角破了,脖颈间全是刺目的吻痕,连锁骨和许多看不到的地方也有……手腕下带着一圈淡淡的红,好在可以被袖口勉强遮掩。   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逐渐回笼。   晏临想起自己放弃抵抗之后,脑子被高温烧得越来越迷糊,眼看着江眠要换个套套,他居然还敢委屈地说:“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近距离接触?”   结果江眠就笑吟吟地把那盒东西扔了没管。   直到被带去洗澡时,晏临才知道后悔……江眠帮他做了好多事。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晏临不敢深想。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转身就恰好撞见江眠走近卧室。   “醒啦,感觉怎么样?”江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穿着白衬衫打好了领带,靠在门框边上温声问道。   晏临被他笑意昭然的目光扫过,不知为何就感到一阵脸热,低声回道:“还可以。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别急,咱们已经迟到十分钟了,”江眠弯着眸子拉起他的手,“刘阿姨煮了粥,先吃一点再去公司吧。”   “……好。”   反正都迟到了,就算再晚一点,也没人会扣他的钱。晏临难以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江眠早就帮他把粥盛出来,放在餐桌上晾了一会儿,现在入口的温度正好。   晏临有些不敢和江眠对视,拿起勺子慢吞吞地低头吃着,偏偏江眠还是靠了过来,指尖轻轻按住他酸软的腰,恰到好处地揉了揉。   “晏总,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说过……你会很后悔来着?”江眠不紧不慢地问,“你真的后悔吗?”   “……”晏临动作一顿。   他好像真的说过。   但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后悔什么。   晏临做梦也没想到,其实他昨夜悔意最浓的一刻,纯粹是因为自己没选对姿势。   当江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笑,轻而易举扣住了他意图遮脸的手腕,或是与他十指相扣,让他不得不亲眼看着自己被……   那时候,晏临真的非常后悔。   但这个解释如果说出来未免太羞耻了,而且,江眠会不会生气……   “你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江眠微微眯眼,打断了晏临的回忆,“晏临,我已经不生气了。”   晏临耳尖发烫:“……嗯,我不后悔。”   至少,昨晚吃饭时发生的事情是勉强揭过了,江眠今天根本没有再提,反而一直在温声细语地关心他。   “腰还疼吗?”   “有一点。”   “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要去。”晏临轻轻抿唇,低声道。   “这样啊,”江眠垂眸帮他系上领带,吻了吻他的侧脸,“那我今天陪着你好不好?就是在办公室加把椅子的事。”   虽然本来也和陪着没区别,他们在寰宇一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但晏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格外渴望更多肢体接触,甚至希望江眠能整天都按着他的腰不要放手。   可惜他说不出口。   从地下车库直接上到顶层,避开了寰宇绝大多数员工的视线。   可每当有人找江眠有事,都会被江眠桌上贴着的便签纸所指引,绕到旁边的总裁办公室去……可吓人了。   不是谁都想和晏总面对面的,但等到他们每次胆战心惊地敲门进来,都会直接受到更多惊吓。   因为晏总脖子上的草莓印太明显了,连强装看不到都不行!   来来往往的员工们神□□言又止,却又绝对问不出口,比没发现还要更加折磨。   晏临原以为自己不怎么在意外人目光,但现在,他也被看得耳尖一阵一阵发热。   偏偏这还不算最羞耻的。   快要捱到午休时间后,江眠拉开椅子蹲下去捡起钢笔,居然一眼就发现了晏临藏起来的项圈。   他弯起眸子,把玩着项圈上的金属锁扣,慢条斯理道:“在这里,怪不得最近我找不到它。看来您很喜欢它呀,晏总?”   “……嗯。”   证据太过确凿,晏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   他有些紧张地等着江眠反应,随后被挑起下巴亲了亲。   “我知道了,”江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多提,而是话音一转,“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晏临悄悄松了口气:“和你吃一样的就行了。”   “好的晏总。”   江眠笑意愈发浓郁,冰凉指尖像挠小猫般轻轻抚过他的侧脸,停顿片刻,才心满意足地拿上ID卡离开办公室。   独留晏临沉默着攥住那支沦为罪魁祸首的钢笔,不知心中是爱是恨。   在自助餐厅里的人不少,江眠规规矩矩地站在队尾,发现今天若有若无扫向自己的目光愈发多了起来。   江眠当作没看见。   大家都对晏总太关注了,不就是脖子上有吻痕嘛,真是的。   其实在江眠看来,他俩已经做得足够光明正大了,每天同进同出压根没有遮遮掩掩,有心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江小江!你,你这就成了?”   而唯一有所了解的李乐果然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嗓音问道。   “嗯。”江眠没有掩饰的意思,弯唇应了。   在李乐险些上蹿下跳时,江眠淡定地让厨师帮他煮两碗热乎乎的粉,顺便给自己又挑了一个布丁。   李乐满脸崇拜:“大佬,你都做了些啥,这效率也太牛了吧!”   “我什么都没做。”江眠诚实回道。   “我不信我不信,卧槽,所以晏总脖子上那是你咬的啊?你知不知道所有工作群都炸了!大家都在讨论是谁连老虎屁股都敢摸……”   “什么?”江眠微微眯眼。   “……我错了,我闭嘴。”   *   拎着精致的午餐盒回到办公室,江眠还兴致勃勃道:“刚才李乐叫我总裁夫人。”   晏临面上一热:“……你没有意见吗?”   “为什么我要有意见?”江眠吃着小布丁,一脸理所当然,“挺好的,我觉得就该这样。”   晏临是他老婆,跟他是总裁夫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就要当总裁夫人。   晏临红着耳尖抿了抿唇,没有再反驳什么。   江眠的脑回路好像跟别人不一样,当然,晏临也承认他最初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下面的那一个。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或许也都怀揣着同样的想法。   但现在做都做了……晏临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在感情上一直是个比较被动的人,事到如今才发现,被动的或许不止是感情而已。   他甚至还有些喜欢被如此对待。   晏临悄悄想着,打算把这些心思藏一辈子。   然而当午饭过后,江眠并没放过他。   他们脱了西装外套,一起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窗帘拉紧,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江眠本来还在轻轻揉着他的腰,没过多久却忽然撑起身子道:“对了晏总,想听录音吗?”   “……什么录音?”   “就是你很可爱地黏着我说胡话的录音。”江眠一脸无辜。   “不想。”晏临果断回答。   “就听一下嘛。”   “……”   晏临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听完之后他浑身都软了,脸烧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拉着被子想要把自己裹住。   江眠当即挑眉问道:“那时候,如果我说试用期没有通过,你会怎么做?”   晏临安静片刻,放弃了藏进被子里的行动,攥着被角低声道:“我可能不敢再追问什么。”   “笨蛋,我都说过我喜欢你了。”   “……嗯。”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你可真是的,万一当初我不来主动问你,我们会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   “在确定你对我有同样的想法之前,我只能不断地提升自己……对你好。除此之外,我是绝对不会打扰你的。”晏临低声承认。   如果江眠当初没有给他那一点勇气,没有将膝盖压在他的椅子之间,没有故意坏心眼地逼问他……   哪怕真的被江眠察觉了自己全部的想法,只要尚未戳破那层薄薄的纸,晏临怀疑自己永远也无法直率地说出心意。   晏临能想到的只有给江眠加薪加年终奖多放假,保证他的收入稳定,减轻他的工作量,让他喜欢上寰宇的企业文化,不主动选择离开。   但这就是全部,其他想法他真的会隐藏到死。   江眠叹了口气:“晏临,你自己悄悄摸摸在心里忍那么久,要是忍成变态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不是在无的放矢。   “……我不知道。”   “大笨蛋。”   晏临被说得脸红,终于还是拉紧被子把自己盖住,随后才犹犹豫豫地问道:“那如果是你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法让江眠微微挑眉。   晏临好像以为江眠最初并不喜欢他。   于是江眠思忖半晌,理直气壮道:“如果情况合适,我会直接亲他,或者要他抱抱我。如果他答应了,我就要坐进他怀里让他继续亲我。”   他最初不就是这样找到老婆的嘛。   “……江眠,我说的是一见钟情。”   “对啊,我对别人一见钟情,并不代表我在别人眼里突然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江眠依然理直气壮,“就算你最初不馋我这个人,也会馋我身子。”   喜欢是一种会让人类自卑的感情,但长得好看,依然是客观事实。江眠不明白,晏临从小到大遭遇的追求者众多,为什么现在还能忽然忘记自己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   晏临陷入沉默。   江眠的脑回路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那么快把江秘书抱回家里。他很幸运。   “说真的,晏临,难道你不馋吗?我觉得我屁股可翘了,摸上去手感肯定很不错。”江眠说着弯起唇角,意味深长地暗示道。   “我……”   晏临喉结微滚,只觉得江眠又在故意挖坑等着他往里跳。   他不是不想摸,而是现在全身上下都被江眠欺负透了……还能做什么?   这种诱惑背后说不定藏着更多的险恶用心。   “我们家笨蛋晏总,只有在变成小猫咪的时候最坦诚,”江眠笑眯眯地感慨,“昨晚还会喵喵叫呢,今天怎么一声都不敢吭了?”   晏临迅速咬紧了唇。   *   当他们的感情一天比一天黏糊,时间来到了综艺即将放送的时刻。   在网络平台和电视上同步播出,还是周六晚八点的黄金档。光是预告片中林霜的尖叫,就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   晏父晏母可兴奋了,早早就要求晏临带着江眠一起回家里吃饭,说要在看节目之前好好聚一聚。   他俩可不像晏临这样住着大平层,而是常住在市郊的庄园里。   开车开了十五分钟才抵达正门,江眠差点在车上又睡了过去。   怪不得,晏临根本没想过住这样豪华的地方。   对他来说效率第一,靠近寰宇的商圈高楼才是恰到好处。   但江眠当初在那张“履历表”上看到了很多细节,晏临名下除了晏家以外的房产也并不少,而且他非常有眼光,基本刚买下来,转年就开始火速升值。   他老婆怎么这么会赚钱啊,从世界里到世界外都一样牛。江眠真的服了,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当什么霸道总裁,只要一想到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事,就困得想瞬间晕倒。   好在走入大门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硬生生把江眠震醒了。   晏母让他们今天提前过来玩,果然是有理由的。   这二老在客厅搭建起了一整套K歌音响设备,此刻正在晏遥举着话筒的大声教导下学拉丁舞,这富有活力的程度,江眠实在自愧不如。   “小江来啦,遥遥,快把音乐停一停!”   “哎,嫂子好!”   晏临:“……”   虽然之前和晏父晏母吃过很多回饭,但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一次亲自来到晏家,江眠才算是正式地见过了父母。   江眠甚至因此收到了所谓的改口费,鼓鼓囊囊两个大红包,差点塞不进口袋里。其实在这以前,晏母早就通过微信给他发了一大堆红包,比他几个月工资还多。   晏临毫无意见,而江眠根本不敢拒绝,因为妈妈太过热情,只要拒绝了一次,下次她还会翻十倍地给。   在晏家,好像氛围永远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江眠先是陪着晏母唱了几首上个世纪的老歌,然后就被她连带着晏遥一起赶去了泳池玩。   美名其曰,年轻人必须要趁着能脱衣服秀身材时多脱几次,在户外享受大好时光。   江眠只好哭笑不得地牵着晏临换衣服去了。   但最终晏临只是换了轻便的短袖,坐在一旁的躺椅边上,并没有亲自下水。   因为他大腿根儿还留有江眠的指印……   而江眠拎了游泳圈走过来,让晏临给他涂防晒。   他穿着一条紧紧的泳裤,腰细腿长屁股翘,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   晏遥直呼嫂子好身材,随即就被晏临绷着脸扔进了水里。   晏临控制着呼吸,垂眸帮江眠仔细而迅速地抹好防晒。他家江秘书细皮嫩肉的,手感光滑细腻,只要指尖稍微用力一些,皮肤就会被揉得泛红。   要是速度再慢一点,晏临都怕自己摸出事来。江眠显然知道这一点,还故意贴着他轻轻“嗯”了几声,让他险些无法自控。   真的很过分。   直到江眠懒散地坐在大泳圈上面随波漂浮,喝了几口冰凉的鸡尾酒,又若有若无地看着晏临笑,晏临的喉咙依然在微微发痒。   没过多久,晏母似乎也玩腻了卡拉OK,换了泳装出来一起游泳。   “临临,快看老妈新买的裙子怎么样?”   “不错。”   “真敷衍……临临啊,你得学一学你爸平常怎么夸我的!自己想想,要是你经常这样敷衍人家小江,他以后还会跟你好吗?”晏母揉了揉他的脑袋,教育道。   “我……”晏临话音一顿。   他好像确实没有在嘴上怎么夸过江眠。   但如果他真的夸了什么,江眠肯定会笑眯眯地让他自己摸摸,然后……反过来对他做各种坏心眼的事。   但这种事,他又不能跟母亲说实话。   于是晏临只能在母亲威胁的目光之下走到泳池边,红着耳尖对江眠说:“你今天很好看。”   江眠一怔,缓缓弯起眸子:“真的啊?”   “真的。”   “原来晏总更喜欢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江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声道。   晏临:“……”   他百口莫辩。   *   晚上吃饭之前,晏母召集全员一起合拍照片,还发了微博。   除了一张全家人的大合照以外,她还放了各种自家孩子在泳池边聊天的照片,并且艾特全员。   偏偏晏母还是一个很优秀的业余摄影师,平常把晏遥拍得特别好看,所以有不少晏遥的粉丝都关注了她,成天在评论区里喊她妈妈。   看到晏遥难得一见的泳装照,大家立刻嗷嗷叫着疯狂转发起来。   【江眠是谁】的热搜话题,也在悄悄攀爬,等到节目正式开播,直接向上疯涨起来。   微博上关于综艺的实时讨论度,如江眠所料那样霸占了当晚半边天。   光是唐无双脱下外套给贺星铭穿的画面,就被人截图下来反复流传。   放眼望去,娱乐板块全都是与《恐怖解密》相关的搜索,什么李导有毒吧,秦月老再次发功,晏总竟是大型锦鲤,细数林妹妹和路哥牵了几次手,以及莫名其妙的【晏遥的隐藏身份:饕餮】……   不少人嗑得死去活来,说这哪里是恐怖节目,根本就是恋爱综艺。当然,其中也有节目组刻意剪辑出来的效果。   由于和晏家两兄弟形影不离,江眠得到了不少镜头特写,从头到尾无死角,就连切番茄的动图也出了圈。   因为那个被开膛破腹的可怜番茄,和他看似灵巧的指尖形成了强烈反差。   再加上今晚,他居然能和晏家一起聚会……   那么江眠到底是谁?   关于这件事,寰宇的员工最有发言权,甚至比谁都激动踊跃。   在路人疑惑的微博下,全是获得高赞的同事评论。   【让全寰宇都拥有了神仙体验的神仙小江秘书,懂得都懂。】   【在前台做接待,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和晏总一起来上班……双重颜值攻击太强了呜呜呜。】   【看到小江秘书笑一笑,生活忽然变成了彩虹色的】   【回复楼上:我想晏总也是这么认为的,懂得都懂(顶锅盖跑)】   【小江秘书最爱吃自助餐厅的冰淇淋和焦糖布丁,超级可爱!!!】   聊到最后,甚至还有人开始激情分享寰宇的神仙工作环境,以及员工饭堂的五星级体验。   今年招聘季,人事部大概又要忙翻天了。   而晏临难得拿着手机看了一晚上,默默把夸江眠的评论全都点了个赞,无所畏惧。   “为什么他们以前都这么怕我?”晏临忍不住疑惑道。   他感觉自己每天都只是在认真工作而已,从来没发过什么大脾气。   江眠靠在他身边,弯起唇角:“因为所有人都怕老板,你又总是一脸冷冰冰的。可能……你以前的秘书也爱借着这个由头端架子吧,但我可好说话了,而且一点都不怕你生气,什么报告都敢往你面前送。”   他本来就是大多数员工与晏临之间的沟通桥梁,在寰宇的人缘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好起来的。   晏临顿了顿,有些紧张:“当时我在你面前,也是冷冰冰的吗?”   “唔,最开始有那么一点。你好像还挂过我的电话,差点就要把我开除了,”江眠回想着,笑意不减,“因为我咖啡泡得太慢,合情合理。”   反正那时候没过半分钟,晏临软乎乎的白馅儿就飞速漏了出来。   “……抱歉,我不知道。”   江眠眨了眨眼,翻身跨坐在晏临腿上,捏着他的脸大声道:“笨蛋!”   *   与此同时唐无双也在盯着这些热搜,感到颇为可笑。   他早就查到了江眠的身世,等着恰当的时机放出去。   也不知道这人在他跟前嚣张些什么。   不就是一个主动送上去被晏临包养的玩意儿? 第72章 现代13   晏临一共只关注了四个账号。   除了家里人和寰宇的官方微博之外, 就只有江眠那从未发过任何动态的新号。   他头像是一个软绵绵的白枕头,而昵称则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我睡不够。   虽然江眠本来是没有什么分享欲的人,但他也提前预备好了可以发声的渠道, 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用上。   寰宇官博比较高冷,淡定地继续宣传新企划,宣传即将开播的电影电视剧, 顶多是转发了一下节目组的微博,除此之外,仿佛晏总做过什么都与寰宇无关。   但今晚晏临的疯狂点赞实在太过显眼,有心人一找就知道这是江眠。   江眠的粉丝数量连夜暴涨起来, 还有不少私信问他是不是要出道, 什么时候签寰宇,甚至猜测他是李导看中的新人。   当然, 那个时候江眠早就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和晏临睡觉觉去了。   大好周末, 不用上班,那当然要认认真真地欺负一下晏临,第二天再睡到日上三竿。   当有关江眠的讨论度飙得越来越高,唐无双觉得自己找到了绝好的时机。   刚从H市回来没多久, 唐无双就派人联系上了江眠的父亲——江建峰。   自从江眠不再无底线地给他打钱, 光是为了还清赌债,江建峰就已经濒临走投无路。   如唐无双所预料的那样,他稍稍收了点钱, 便把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抖得一干二净。知道江眠真的火了一把, 他还愈发上蹿下跳起来, 态度特别积极地主动联系唐无双那边的人, 说要帮忙搞倒江眠。   虽然这比喻称不上非常合适, 但滴水恩斗米仇的故事,放在哪儿都不算新鲜。   江眠看着那显然有幕后推动的【江眠父亲赌博】词条,和指责他未尽赡养父母义务的“深挖扒皮”小作文,轻轻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唐无双最喜欢玩这一套。   诸如此类的黑料,对于发展势头如日中天的艺人而言,确实会成为一记重击。因为就算艺人是最终占理的那一方,短时间内的风评降低,也能严重影响到他的代言合同和其他曝光机会。   哪怕辟谣成功,当初那批相信了谣传的人,并不一定还会有心思再去认真分辨。只要这个人依然在娱乐圈活动,被辟谣的黑料依然会成为洗不掉的“污点”,被反复提起。   可那能怎么样,他江眠又不是明星,也从未有过踏入娱乐圈的计划。   说直白点,他纯粹就是一个陪老板出差的打工人……外加半个保镖。只要晏临不介意,他的工作才不会受到影响。   当然江眠也有所准备。   他把原主给江建峰打钱的转账记录都做成了高清截图,还录屏了一部分江建峰曾经骂完他又出言讨好的话术。   不仅如此,江眠还光明正大地拿出了以前住在廉租房里的照片,与晏临家楼顶的露台风景放在一起对比。   【我睡不够:感谢寰宇和晏总,让我成功逃离了原生家庭的pua。】   发完之后将消息提醒关了就是,网友的任何问题他都一概不予回应。   晏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江眠制止,只能默默点赞转发,然后让人直接把唐无双买来的热搜给换了。   因为江眠知道,事情肯定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在江眠发完微博的第二天一早,江建峰居然直接堵到了晏临所居住的小区门口。   他甚至带来了一群记者,口口声声哭着喊着想要讨个说法。   那时正值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车流和看热闹路人混在一起,险些造成交通拥堵。   江眠依然没有让晏临下车,他打算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这有是江眠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父亲。   他胡子拉碴的,穿着白背心,看上去五十岁出头,啤酒肚高高凸起。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被子女弃养的无助老人”,很显然有着正常的工作和劳动能力,连法定退休年龄都够不到。   而眼看着江眠从一辆低调的豪车上下来,西装笔挺,漫不经心地垂眸打量他,江建峰紧张得后退了半步,差点没有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江眠笑了笑,转身敲开保安室的窗,直接从保安大叔那里借了个喇叭。   他不紧不慢地倚在窗边,试了试喇叭的音量,随后道:“江建峰,听说我没有给你养老,那咱们先来谈一谈父母的抚养义务怎么样?自从母亲去世,你给过我半分钱吗?要不要一起去银行查查流水?你攥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拿去喝酒赌博了,对不对?”   江建峰表情一白,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想到向来听话的江眠,居然敢这样跟他对着顶撞。   而江眠也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从小学到高中都只能上免费公立的学校,而且连最基础的学杂费都只能自己交。从14岁开始,我每个周末都要去外面找工作,在快餐店奶茶店做零时工,在电器城帮人修电脑……而你玩麻将回来之后,还来找我要午饭钱,不给钱就打我,对不对?”   “上了大学之后,我付完自己的路费学费,帮你一点点还你的那些赌债,还要给你三千生活费。你之前住的房子是我妈买的,婚前财产,房贷都还清了,你自己为了赌博把它卖掉,现在没地方住了也有脸让我替你承担后果?话说回来,你这次找我……是想要我去起诉你从未尽到抚养义务吗?多谢提醒。”   “我,不是……”光是听到要被起诉,没什么文化的江建峰就已经哆哆嗦嗦地怕了。   “小兄弟!说得好!”围观路人并不认识江眠,反而还一边录像,一边义愤填膺地大喊一声。   “对了江建峰,赌博犯法,组织三人以上进行聚众赌博,盈利金额够高是可以坐牢的。别告诉我你没组织过,别告诉我你没赚到钱,待会我就帮你报警。进去之前,记得把我的抚养费结一结,”江眠看着面色愈发惨白的江建峰,弯了弯唇,“抱歉,我上班要迟到了,如果还有什么事,请在下班时间再来找我。”   他无视了那群蝗虫似的记者,把喇叭还给保安,随后施施然回到车上。   晏临眉头微蹙,扣住江眠的手腕,沉声道:“他以前打过你?”   “没事的,你看我像是会被他欺负的人吗?”江眠软下嗓音,无辜道。   “我帮你告他。”晏临依然非常严肃,冷冷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捏着他手腕半点也不肯放松。   如果不是关注度越来越大……江眠想,晏临可能会直接把江建峰套麻袋拖走。   “时间太久了,连证据都很难收集,不好告的,”江眠任由他抓着自己,还软绵绵地亲了他一下,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那般,漫不经心,“反正咱们已经报警了,交给警察处理就行,加上之前的骚扰,再把他赌博和教唆赌博的罪算清了再说吧。”   晏临抿唇想了想:“你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如果他们知道你以前的事,可以让他们出来……”   江眠轻轻摇头:“江建峰曾经参加过传销,半分钱没赚到,还坑了我两个叔叔一大笔钱,他们都早就和我家断绝关系了。”   “江眠。”   “嗯?”   “过来一点。”   窗外车流涌动,后座上却格外安静。   晏临单手捞着江眠的腿弯,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半天没说话。温暖掌心一点一点揉着他的柔软发顶。   江眠垂眸笑笑,软着身子,将脑袋靠在晏临肩上蹭了蹭。   *   《恐怖解密》的热度居高不下,江眠拿着喇叭怼人的视频,当然也转眼就在网上传得沸腾。   配上江眠发的聊天记录和几十万转账,那反转来得真是又快又狠。   甚至有曾经跟原主做过同学的人,也出来帮江眠说话。   他们都记得原主,记得当年他每天吃馒头连咸菜都买不起,瘦得只剩骨头,连公立学校那漠然的班主任都忍不住关心,毕竟这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   可老师几次家访时根本就找不到江建峰的人影,更不用提家长会和亲子活动了。   原主靠着自己勤工俭学和晏家的助学金,才成功一步一步走出世界,直到如今有了出人头地的一天,有了可以自由生活喘口气的机会,却要被不属于他的赌债所困,被江建峰骚扰为难……   光是心疼江眠的评论就有上千条,绝大多数人都在夸他心态好、干得漂亮,不仅如此,他还引发了关于如何逃离原生家庭阴影的自救探讨。   晏遥也傻乎乎地直接转了微博,嚷嚷着支持江哥,然后急忙打电话过来问情况,难过得要命,还被江眠笑着安慰了半天。   而等到江建峰真的被警方调查,有评论问江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睡不够:我想听唐老师唱卡拉OK,被他拒绝了。这是我唯一得罪过的人[狗头]】   那条回复底下一片全是哈哈哈。   暂时还没有人会把这个“玩笑”当真。   唯独唐无双看到之后绷紧了神经。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江眠被包养的词条又一次在半夜空降热搜。   “爆料人”言之凿凿,说江眠所发过的露台照片,以及视频中江眠身处的保安亭,都在晏临所居住的小区附近,他们绝对正在同居。   简直不依不饶。   江眠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从H市回来以后,他压根就没可以隐瞒过和晏临的关系。   就算他名声不好,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还能影响寰宇的股价?那真是太高看他了。   这个世界对同性cp的接纳度很高,何止是江眠和晏临的细节互动图被疯狂转发,连晏遥都被拉出来凑了几对。不少小偶像甚至就是靠着和队友组cp,才逐渐火出圈子……   既然有那么多人好奇,直接公开不就行了。   下班之后,江眠和晏临商量了一下,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打开直播。   观看人数成倍数暴涨起来,大多弹幕的言辞都相当友善,刷着颜值暴击和小江秘书快去睡觉的梗。   或许是因为江眠最开始就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看上去都并不算严重。   江眠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直入主题:“既然大家都很关心我和晏总的关系……不瞒你们说,最开始我也以为晏总是要包养我。”   【这是官宣吗???】   【好刺激!!】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把出生证明和穿纸尿裤的照片打印下来,发给了我,”江眠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厨房,弯起眸子,“谁家金主在包养你之前,会给你看出生证明?”   眼看着弹幕一片震惊和哈哈哈,江眠还故意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拜托,我都见过父母了,没看过照片的人可以去晏妈妈微博看,这也能被传成包养……那行吧,我金主正在给我做晚饭呢,这包养服务真的好到位。”   【听说晏总厨艺超好啊啊啊,炫我嘴里!】   “不行,全都是我的。”江眠勾起唇角。   跟观众们聊了一会儿,江眠又顺带提到了寰宇优秀的员工福利,和大方的加班费与奖金制度。   事实如此,只要不给江建峰还赌债,他就算只在寰宇吃死工资,也完全可以过得非常优渥。   身为优秀的总裁秘书,他当然要帮愈发繁忙的人事部增添更多工作。   晏临在厨房里隐约能听见江眠说话,但听着听着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好红着耳尖打开抽油烟机,闷头做饭。   等到炖好了汤,晏临脱下围裙,发现江眠还没聊完,便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在江眠身边坐下。   江眠扫了眼炸开的弹幕,故意戳了戳他的脸,甜乎乎道:“金主爸爸,你最近都没有给人家买奢侈品了,一点都不关心我。”   晏临听得脸上愈发滚烫,勾着江眠的指尖回道:“我所有卡的密码都在你那里。”   “不解风情,”江眠轻轻哼了一声,“要你亲自给我买,那种感觉不一样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闻言,晏临反而认真起来。   虽然知道江眠是在开玩笑,但他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唔……不知道,给我多放几天带薪假?”江眠怔了怔,陷入沉思。   他确实不太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   房子没必要,车子更没必要。   弹幕笑开了花,而晏临沉默片刻,居然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   没等江眠反应过来,他就亲自帮江眠把戒指戴好。   “不是买的,是晏家祖传的,”看到江眠面色微滞,晏临显得有些紧张,讲话也慢吞吞,“我母亲说,我和晏遥谁先结婚,谁就能拿到它……”   自从知道晏临找到对象,晏母便悄悄把钻戒给了他。晏临已经把这枚戒指藏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拿出来。   两颗雕琢精致的钻石与红宝石镶嵌于铂金环之上,在细白指尖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老公,”江眠缓缓眨了眨眼,也不管自己正在直播,整个人都扑进了晏临怀里,“我好喜欢!”   晏临被喊得脸一红,手臂力道不由自主地收紧:“抱歉,我这么做太不正式了。”   “什么不正式,讨厌!我就喜欢这样,快点亲我!”   *   喜闻乐见,包养传闻反而引出了晏临的公开求婚。   本身就在嗑他俩cp的网友简直像是过大年了,兴奋得不行。   正愁找不到机会秀恩爱,这热搜跟白送的一样,应是让他们直播虐了一回狗。   晏母乐呵呵地转发支持,更加能确定江眠和晏临就是在谈恋爱,连人家父母都没有意见。   当然,寰宇的法务部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律师函迅速发放,警方那边也开始立案调查。这种造谣产生了恶劣影响,还转发过万,绝对能告出点东西来。   与此同时,江眠迎来了原主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前几天星河的人来找我了。”他毫不犹豫地回头找晏临告状。   晏临表情微肃:“他们说了什么?”   “唔,大概就是想让我当商业间谍,说可以帮我还清赌债,脱离江建峰的骚扰……这也太笨了。”江眠弯眸把玩着指尖的钻戒,吐槽道。   “然后呢?”晏临犹豫了一下,“我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什么异常。”   “都说了是天生免疫嘛,”江眠说完,把戒指小心地放进盒子里装好,一脸骄傲,“我可是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如果不信的话,晏总您要不要亲自检查?”   “……”   “要不要?”   “要。”晏临喉结微滚,低声道。   美妙的夜晚一如既往。   在本来的剧情中,原主就是在这里走了岔路。他不堪父亲吸血,甚至有过求死的念头,而星河直接找上了他,以高额报价逼江眠去偷东西。   从选择星河开始,原主才真正转为了为人厌弃的炮灰角色。   而如今江眠根本不理会星河的花言巧语,就算寰宇内部还有其他人被星河渗透,最关键的几个资料室和办公室,也有系统和窃听器帮忙盯着。   至于依然躲在暗处的唐无双……他或许是想用买黑热搜的方式对江眠造成威慑,或是让晏临这个比较“正直”的人,看清江眠有多么道德败坏麻烦缠身,以及让节目组考虑从此禁止江眠参加综艺。   但江眠在林间别墅时的表现有多好,众人有目共睹。   即便唐无双把心思摆在台面上让节目组来决定,那么他们究竟会得罪唐影帝,还是一次性得罪晏家的二位大佬?   哪怕何导演不是喜欢看热闹、无惧黑红的性格,他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更有意思的是,恨永远比爱长久。时至今日,晏遥人设“崩塌”了也照样是寰宇的顶梁柱之一,稳稳当当,可唐无双没有心思去多想,他就顾着死盯江眠一个人了。   这位主角攻的思维模式,早就被圈里那一套行事方法所同化,所以他才会在公众面前成功保持着如此完美的形象。   但只要晏遥还在那发光发热,唐无双光盯着江眠一个人,没有任何意义。   江眠美滋滋地和老婆谈恋爱,顺便好好工作,就能坐看任务成功率一步一步慢慢上升。   第二期综艺录制如期到来。   这一次,他们要去M国。   晏临早已经趁此机会,和江眠提前安排好出国谈生意的日程,比录制时间更早地坐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   因为宁棠影后要进军好莱坞了,连带着寰宇也愈发蒸蒸日上。   工作旅游恋爱,一个不落,相当高效。   而在长途飞机上,看着江眠又一次给他下好的长篇电视连续剧,晏临陷入沉默。   江眠把枕头的位置摆好,盖上毛毯,认真吩咐道:“看文件可以,不能连续15个小时都不休息,如果睡不着就看看电视剧。”   “好。”   “我可能会一直睡觉,如果你太无聊了就把我叫起来和你玩,反正不能一直工作。”   “……好。”   “还有,这次不许强行把自己当成我的枕头,本来你就容易肩膀疼,万一累出病了怎么办?”   晏临顿了顿:“我错了。”   江眠满意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对了,吃饭时别叫醒我,等甜点来了再说。”   然而安静片刻后,晏临反倒强势起来:“不行,你也要好好吃饭。”   “哦。”江眠立马变乖。   但等到晏临真的把他给叫起来吃饭……   江眠睡得晕头转向,委屈极了。   “我困。”他小声抱怨着,似乎手软到拿不起刀叉,好像都快哭了。   帮江眠把午餐的包装拆开后,晏临忍不住回想道:“……江眠,你最近没睡够吗?”   “睡够了,但睡得还不够多,所以没睡够。”江眠越说越委屈,满脸写着求安慰。   晏临赶紧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揉揉,低头吻他湿漉漉的睫毛。   “不够,要再亲好多次。”   “好。”   江眠被亲得眼尾泛红,才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晏临提前要来的甜点。   而晏临默默将毛毯扯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盖着。   他也不知道,江眠是不是故意的……   *   这次下飞机,终于不再有前来接机的节目组,他们从头到尾都牵着手。   独留小徐被小情侣闪得头晕眼花。   录制地点位于M国大农村里,和都市不同,这边的房子大多低矮,没有什么繁荣的商圈。   最大的好处是人少植被多,自然风景优美,空气也相当清新怡人。   在酒店所处的小湖对面,有一片大学城。   放下行李之后,江眠看着窗外景色,眼睛一亮:“晏总,我们去那边找吃的!”   他有经验,M国大学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图书馆和美食。   每到吃饭时间,就会有很多店家开着小车出来摆摊卖吃的,通常种类多样,让整条街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于是晏临迷迷糊糊地被江眠牵着走了,眼看着他买完一个巨大的三球冰淇淋甜筒,又兴冲冲凑到了现做卷饼的小车旁边。   金黄焦香的烤肉切得细碎,放入玉米饼中一道下锅油炸定型,最后再浇上浓郁的卤肉酱汁,美味无穷尽。   等到晏临选完自己那份的配料之后,江眠还不忘探头对店主喊道:“No cheese please!”   说完江眠才跟晏临确认:“他们一般都会默认加的,你不爱吃芝士,对不对?”   “嗯,谢谢。”晏临是真的不喜欢吃。   但江眠爱吃,所以他非常开心地给自己要了双份芝士。   随后他们找了个安静的露天咖啡厅坐下,一边吃一边欣赏湖景。   然而吃到一半,江眠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鲜奶咖啡,挑眉问:“晏总,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担心自己喝了苦的东西,我就不想再亲你了?”   “……记得。”   当时听到的录音,让晏临永远无法释怀。   “那我现在吃了这么多芝士,你还想亲我吗?”江眠歪了歪脑袋。   晏临微怔,低声道:“想。”   “笨蛋晏总!” 第73章 现代14   晏临当然是语塞的。   他明白江眠的意思, 所以才会无所适从。   改变心态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只好笨拙地转移话题,把江眠听得直笑。   暂且放过他。   为了早点倒好时差,他们并没有提前回酒店,而是在散步消食之后, 跑小湖上划船去了。   码头边的工作人员嘱咐, 不要轻易划得太远,否则到时候被困在湖中间, 还要花钱叫人去把他们救回来。   江眠乖乖在晏临的监督下穿上救生衣, 轻声应了。   但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皮筏艇的空间很小,阳光热烈。   江眠看着晏临脱下衬衫,袒露出平日被西装包裹的好身材与漂亮的肌肉线条,忍不住上手揉了揉。   皮筏艇已经晃晃悠悠飘在了湖上,晏临只能抿唇忍着。   当工作人员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江眠才一脸骄傲地悄悄道:“晏总别担心, 我以前曾经自己一个人划过船,从港口开始划了十多公里,然后好端端地回来了。只要没有风浪,我们绝对不会被困住。”   虽然不是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但也差不多嘛,类似的经历完全可以直接套用。   晏临眉头微蹙:“这样非常危险。”   “而且我划到一半还睡着了,醒来时手被泡得好皱,水里有黑乎乎的影子游来游去……”江眠依然兴致勃勃地回忆着。   随后他如愿被晏临单手拉进了怀里,皮筏艇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摇晃。   “江眠,以后不能随便冒险。”   晏临不管江眠是否有超出常人的能力, 揽着他认真道。   “知道啦, ”江眠软声说着, 冰凉指尖又故意摸上他手感颇好的腹肌, “我们好久没有约会了,晏总,这算约会吗?”   晏临浑身一僵,忽然觉得不太对,拿着船桨的手紧了紧:“嗯。”   “那今晚可不可以做呀?等视频会议开完之后。”江眠轻轻眨眼,黏在他怀中仰头暗示道。   “……嗯。”   于是在当晚的线上会议中,晏临的表情看似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实际上……江眠在他身侧笑吟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莫名紧张。   江眠负责了翻译的工作,虽然晏临实际上并不需要,但这也是他身为秘书的工作内容,更何况如今他家晏总的心思,大约有一小半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   屏幕对面是一位发色姜红的中年女士,气质成熟干练。她对江眠还挺有好感,等到会议即将结束,约定好下次会面的时间地点,还主动问他以前是不是在M国居住过。   聊着聊着发现,她和原主以前居然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   当然,没等他俩聊多久,晏临便面无表情地把视频关了。   江眠了然地笑笑,不再多问,而是感叹道:“寰宇真的要走出国际了。”   当星河娱乐还在A国玩着内斗挖人,晏临已经展开了目光更长远的合作投资,甚至外派人员去进行海外收购……   “钱放在手上没用,花出去了才会赚回更多。”晏临悄悄松了口气,回道。   江眠关上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了,宁棠姐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好想要她的签名照!”   他之前用了两个周末亲自看过宁棠演的电影,一口气看完好几部,沉迷得不行,已经彻底变成了她的演技粉。   即便这只是一个书中世界,真正有才能的演员也依然光芒四射。要是去快穿局肯定牛得不行。   晏临顿了顿:“……我父母家里有一整箱。”   闻言,江眠轻轻弯唇:“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晏临陷入沉默。   “晏总,我都没吃你和她青梅竹马的醋,你居然还反过来……”江眠忍不住笑,“好好好,以后我都不看了。”   “我……”   晏临耳尖逐渐泛红,想解释点什么,可江眠直接跳进了他怀里。   “下班时间到了,不说别人,快点抱我回床上去。”江眠搂着他的脖子软声支使道。   这是今晚,晏临最后一次能轻轻松松抱起他的机会。   *   和江眠一起旅行的后果就是,除去工作以外,晏临有百分之六十的白日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不是江眠起不来床……就是晏临被欺负得起不来床。   晏临每一天都能愈发感觉到,最初那次江眠确实有所收敛。因为当他能慢慢承受更多,江眠也变得越来越恶劣。   他真的不知道,江眠是什么时候把红丝带小铃铛塞进行李箱里的。   太过分了。   而且过后,晏临总会陷入难以自控的黏人精状态中,清醒过来了江眠又要弯着眸子笑他。   幸好,节目录制的日程终于到来,依旧眼熟的嘉宾们也陆陆续续赶到酒店。   唯一缺席的人是秦博士。   在得知那位采购罐头与医疗器材的人,至今常驻精神病院之后,她便有了退出的念头。   在江眠看来她的做法非常理智,毕竟秦博士的本业并非综艺节目,而且加上江眠和晏临公开恋情的消息,她那身谜之“月老”体质又一次得到了证实。   已经赚够了,那还是安全要紧。   江眠也想当月老,在小世界里多凑几对他还能拿成就点。可惜晏遥暂时不打算找对象,他的灵魂已经和钢琴与美食融为了一体,大晚上的居然要偷偷点汉堡炸鸡吃。   而路年和林霜果然也是一起过来的,他们的关系似乎停留在……你不说我也不敢说的暧昧期。   江眠就不一样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晏临在谈恋爱,他直接把手给晏临牵着,被大家小小地起哄了一阵。   连贺星铭都在尝试着融入,只有唐无双脸色不太好。   他或许挺难理解的,为什么江眠这种在父亲压榨下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的人,会一朝之间彻底改变行事作风,直接把江建峰送进了局子,而且无惧人言。   偏偏江眠还嚣张地支起下巴看他:“唐老师,这次您可以唱卡拉OK了吗?我微博底下有好多人都说想听呢。”   “对啊对啊!”完全没看出暗潮涌动的林霜附和道。   唐无双面色一沉,正想出言反驳,何导演就带着策划和摄像组的人来了。他只好悻悻作罢。   他们这次的任务与之前不同,更多偏向于扮演。   但扮演的是一大群守墓人。   听上去就非常不吉利。   录制地点位于一个废弃教堂后方的大片公墓,坐落在市郊的空旷荒地边缘,空荡的公路旁连车都没有几辆,更不用提行人。   “听说这次好像终于有剧本了,是吧老何?”李导兴致勃勃问道。   “算不上剧本,就是身份阵营有区别,其他的还是留给各位自由发挥,”何导演叹了口气,“老李你就别看我笑话了,我压力也很大的,谁知道真的会那么邪门啊!咱们节目组前期都没找到什么问题。”   贺星铭小心开口:“那个摄像大叔怎么样了?”   “碰到后脑暂时失忆了,现在记忆还没恢复呢,但是他身体倍儿棒,没事,”何导演摆摆手,“各位也尽请放心,这次我们会在各位的麦上安装定位器,谁也走不丢。而且中途有突击直播环节,我看哪个鬼还敢再跳出来捣乱。”   江眠微微一怔。   这何导演看来是真信了有异常现象,但他胆子居然还那么大?只要没死人就敢继续拍下去,牛啊。   “说真的何导,您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恐怖的地方啊?”晏遥在用手机搜这个公墓的传说故事,看得哆哆嗦嗦,“吓死了,我要吃块炸鸡压压惊。”   唐无双密切关注着晏遥,看见他这副反应不由得眯了眯眼,可还没等他多想,可恶的江眠又歪头轻笑道:“别怕啊弟弟,到时候继续搞集体大合唱,把鬼烦得再也不想理会我们就行了。”   “好的嫂子!”   “晏遥。”晏临眉头一皱。   “好的江哥!”   “叫嫂子也没什么嘛,”江眠弯起眸子,勾了勾晏临的指尖,软软道,“老公。”   晏临僵在原地,脸上温度逐渐升起,半晌才低低应声。   “啊啊啊小情侣腻死了腻死了!”林霜忍不住笑着打趣,“江哥,晏总,你们俩究竟是什么时候成的啊?”   “当我脱下黑框眼镜重新做人之后,晏总才注意到我的,”江眠半真半假地说着,意有所指,“网上闹得那么大,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以前的经历了,只能说……人在想通一些事情之后,主动改变生活环境,气质也会随着你的心态而有所改变。”   “我很能理解,”路年沉默了许久,忽然插话道,“以前我每天在学校里走路时都不敢抬头,直到开始打游戏,有了真正把我当人看的队友,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废物,我也可以交到朋友,也值得被他人所欣赏。”   “……路哥,”林霜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路年的经历,她看着这个偶尔有些阴郁的少年,甜甜道,“待会继续教我打游戏好不好?”   “好。”路年瞬间紧张起来。   何导演蹲在一旁,眼神冒光地让摄像师赶紧给他俩特写。   李导无语道:“老何你啥意思啊?”   “现在的温馨,就是给以后的惊声尖叫做出铺垫。”何导演意味深长地回道。   “对了,晚上我们睡哪里?”晏临稍稍缓过神来,问了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   “公墓两端的尽头,有两间小木屋,正好可以让老师们分成两队进行竞争,”策划习惯了何导演的间歇性兴奋,说道,“各位老师别担心,干净的床单和蚊帐都有备用,咱们主要还是录晚上的场景,白天可以稍微休息。   何导演补充:“对对对,这次我们不搞全封闭了,有需要蚊香花露水外套的,尽管呼叫后勤。”   晏遥睁大眼睛:“哇,何导您把花露水也批发带来M国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花露水已经出口走向全世界了!我是在酒店旁边那个超市买的,哈哈哈哈哈。”   晏遥:“……”   闲聊过后,策划开始分发剧本。   果然这所谓的剧本只写了寥寥数笔,要求嘉宾分成两队竞争,看谁先找出“失踪的守墓人前辈”,并且通过寻找线索,推理出这位前辈的遭遇与命运。   但那所谓的失踪前辈,是真有其人,还是节目组的设定而已?   这间教堂与墓地之所以在上个世纪就被废弃,除了当时的教父陷入丑闻以外,便是因为出现了守墓人连环失踪的神秘事件。   据说,只要有人守在这里,就会出现墓地被挖掘偷盗、以及守墓人不知所踪的案情。反而只有闲置下来,才会安然无恙。   久而久之,除非是安葬于此的人没有后代,或者墓碑上根本未曾刻上身份名字以外,大多数人都将自己家人的墓搬离了此处,相当荒芜。   可大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再加上浓郁的宗教氛围引人恐惧,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墓地还是无人愿意经手打理。   当地人最频繁提起的说法是,之前那些守墓人都被恶魔或者吸血鬼抓走了。   “我怎么觉得,当年的守墓人其实就是盗墓贼,偷了一大堆墓中宝藏,然后携款藏匿了……结果以讹传讹,反而变得越来越恐怖起来。”晏遥疑惑道。   “我同意晏老师的想法,那时候科技落后,难以详细追查一个人的行踪。接替任职的守墓人要么是同样出自盗墓团伙,要么就是有样学样。”唐无双见缝插针地附和。   这么一想,氛围立刻轻松不少。   贺星铭依然脸色不好,他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小心翼翼问道:“何导演说,要选择月亮最圆的那一晚上开始录制……会不会有工作人员扮演狼人来吓我们?”   “贺哥别这么想,说不定是帅气的吸血鬼呢?”林霜乐观道。   李导一如既往地兴致勃勃:“大家到时候记得先找撬棍铁锹,肯定有用!”   而江眠悄悄回头,覆在晏临耳边轻声问:“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不太好,但比上次好一些。”晏临只能给出略有些模糊的回答。   江眠顿了顿。他愿意当有房一族是一回事,这破墓地可不要再麻烦他签什么契约了……   “那你这次要跟紧我,咱们可以一直牵着手。”他不再多想,美滋滋道。   公开了就是爽,在镜头面前全程黏着也无所谓。   “好。”晏临低声说,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如果何导没有把我们分在一起,我就弄死他。”江眠又悄悄道。   晏临耳尖一热:“……嗯。”   *   录制当晚,万里无云的夜空之上,挂着一轮惨白的圆月。   正好绝大多数人都要倒时差,白天睡得迷迷糊糊,从晚上才开始录像,反而一个个都精神抖擞。   他们从墓地入口开始,分开探索。   每座墓碑前的土地,都由草地与湿润的泥土构成,但可供行走的小路铺了石板。   由于多年未经修葺,只需用手电筒一照就能发现,不仅是那些废弃的墓碑,就连道路石板上面也满是青苔和裂纹,越看越显得古老而瘆人。   小木屋不远处还有一棵巨大的枯树,踩在枯枝上发出的脆声,在静谧空旷的深夜中格外响亮。   江眠并不在乎,一直走在四人前面,主动推开了尚未上锁的木屋。   他很满意地用手电筒打量着四周,让晏临帮忙把房门边的油灯点亮。   这次他和晏临果然被分在了一组,除此之外还有贺星铭和路年,他们俩都不是主动搞事情的人,非常方便。   唯一的问题在于,之前何导演给他们每个人都私下发了身份卡,不能向外人透露。   而他的那一张,是内奸。   江眠:“……?”   那么也能说明,对面阵营还有一个内奸嘉宾。   如果没有他和晏临在场,稍微不小心,说不定全员能直接团灭,而何导居然还想看大伙勾心斗角。   太坏了。   “江哥,这里好像有地下室。”路年检查了靠近橱柜的地方,开口道。   “嗯?我看看。”江眠停下思路,好奇地回头望去。   顺着路年的示意,江眠弯腰和他一起将松动的那块木板翻开。   石头制成的楼梯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延申,湿漉漉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下面可能有不太好的气体残留,你们离远一点,我下去看看。”江眠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口罩,说道。   路年没有意见,江眠又扫了一眼贺星铭,见他也白着脸点头,才满意地打起手电筒,朝黑暗中晃了晃。   “江眠……”   “你也不准下去。”   “好。”   晏临立刻听话。   当江眠与跟拍摄影的脚步声逐渐变弱,晏临依然站在地下室门口守着。   “没想到,他们私下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贺星铭小声对路年说道。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路年似乎有些感触,随后又发觉自己失言,稍稍有些脸红。   而另一边,晏遥和林霜这两个胆小的也几乎贴在了一起。   他们暂时都以唐无双和李导为首,反正这俩胆子是真的大。   这边的木屋中没有地下室,他们在四周翻了很久,除去挖掘道具以外不曾找到任何异常,但是当晏遥实在口渴想要喝水时,居然从破破烂烂的茶壶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左转,六十六步,右转,挖。”他茫然地读出纸条上的文字。   唐无双想了想:“可能是以小木屋的大门为起始坐标?”   “我们真的可以挖吗?”林霜有些犹豫。   “无主的地界,随便挖!”   李导大手一挥,拎着铁锹就带着孩子们出发了。   而与此同时,江眠在地下室里打着电筒,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巨大倒十字架。   “哇哦,好厉害。”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看了一眼镜头,毫不犹豫地用抹布裹着手去触碰十字架。   抓着十字架的尾端轻轻一按,江眠才发现整块墙都是一个隐藏的小门。   内部空间存放着一整套挖掘工具,绳索,以及一张显然是做旧的破烂地图。   “江眠,怎么样了?”他听见晏临出声道。   “有线索,马上就来!”   江眠回到一楼,乖乖让晏临按着他检查了一番,才将地图展开。   至少这次,大家都能看出来什么是节目组的手笔。   路年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出关键:“应该是一张藏宝图。按照这两个红点的位置,我们应该要去看看之前那颗枯树。”   “好……”贺星铭瘦弱的身子轻轻晃了晃。   而江眠和晏临对视一眼,淡定地拿着手电筒和铁锹出发了。   这一路上依然极为安静,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诡异的乌鸦出现。   倒是有一只黑猫“喵”地蹿过,让精神紧绷的贺星铭打了个哆嗦。   “虽然封禁了人类的通行,但是这里对小动物来说,照样是畅通无阻的。”江眠玩味地弯起唇角,看了眼不自在的晏临。   “听说,黑猫也是不详的象征之一。”贺星铭小声道。   *   “是这里没错吧?”   “嗯,正好六十六步。”   “没事没事,”李导举起铁锹,笑呵呵地说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厉害玩意,按照指示做就好了,我先来!”   可正当他们捋起袖子没挖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了难以忽略的巨大响动。   晏遥攥紧铁锹:“怎么回事?!”   老旧石板也跟着发出嗡嗡的颤动声,刺目灯光径直照射在四人脸上,让他们不得不稍稍眯眼。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驾驶着机车上高速前进的长发女人。   一头黑发随风飞舞,根本看不清脸……但她浑身血淋淋,手中拿着一把左轮,鲜血顺着枪口洒落。   “嗷嗷嗷嗷嗷!”   晏遥是真的吓到了,他把外套猛地罩在脑袋上,左手拉着李导,右手扯住了林霜的背包带子,闭紧眼睛转身就跑。   被遗忘的唐无双:“……”   可长发女人依然在身后追逐,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与引擎声形成了和谐共鸣。晏遥甚至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染了别人的血。   “有谁受伤了吗?!”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然后发现忽然拉不动这两个人了。   犹豫片刻,晏遥缓缓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险些闷头撞上了一位不知名人士的墓碑。   林霜正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看他,而李导回头朝身后兴奋招手:“哎哟,这不是小宁吗!”   “小,小宁?”晏遥眼前一黑。   “臭小子,几个月不见,看见我就想跑了?”熟悉的爽朗笑声伴随着愈发靠近的摩托引擎声响起。   晏遥愣了半晌,大怒道:“宁棠,你故意吓我!”   传说中的宁影后骑在摩托车上,得意洋洋地拿着一把装了红色颜料的水枪,车头挂着夜光摄像机。   仅此而已。   “别血口喷人,我可是特邀嘉宾,就是为了来吓你们,”宁棠把乌黑长发往后一甩,“深夜墓地开摩托真的好过瘾!接下来我要去吓你哥,哈哈哈哈哈!”   晏遥气呼呼地跟在她身后喊:“我哥已经不怕鬼了,你吓不倒他!”   可宁棠已经一溜烟地飞速开走了,他们依然要继续找线索。   之前那张纸条装在唐无双的口袋里,早就被鲜红颜料糊了个透。   *   与晏遥那边的欢乐不同,枯树下的四人格外安静。   月光明亮,休憩于枯枝上的麻雀被人惊动,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   晏临主动从路年手里接过另一把铲子,卷起衣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我们两个先来吧,等会再轮换。”   “好~”江眠靠在树干旁打着手电筒,给他们照亮。   就在这时,贺星铭忽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江眠的袖子。   “嗯?”江眠挑眉。   他知道主角受早就怂了,平常也不会再故意过来挑衅些什么。   “江哥……树上,树上好像有叶子。”   贺星铭的话音很轻,却让所有低头盯着土坑的人都动作一顿。   江眠缓缓举起手电筒,看向头顶。   “那不是叶子。”他眨了眨眼,说。   “那绝对不是叶子。”晏临反应很快地伸手把江眠拉到身边。   江眠顺势靠进他怀里,把脸软软地埋在晏临肩膀上,却轻笑道:“摄像小哥,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节目组弄的……”   “砰——!”   原本稳稳扛着摄像机的小哥,已经腿软得瘫坐在了地上,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来。   路年一直不吭声,他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权当没看见,愈发用力地闷头挖起了地。仿佛这是一种自我防卫机制。   因为那颗枯树上,根本没有凭空长出什么叶子。   以江眠的经验来看,它们是被精心裁剪成薄片的风干人皮。 第74章 现代15(作话有七夕小剧场)   另一边, 被宁棠耍了一把的四人终于重振旗鼓,开始轮换挖坑。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对着一个无名墓碑,李导胆子比较大, 晃晃悠悠地绕到墓碑后方检查, 意外发现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   “这是线索吗!来看看!”   李导打开信封,发现信纸边缘残留着小半个血手印, 正中间有两行笔触仓促的文字。   FATHER IS PURE EVIL.   BUT NO ONE ELSE KNOWS.   晏遥犹豫了一下,问道:“李导,这个father应该是指神父吧?难道他才是坏蛋?”   “很有可能, 咱们等会去教堂看看。”李导一锤定音。   与此同时,唐无双也挖出了东西。他浑身都被染得湿透, 心情相当不好, 效率反而愈发高了起来。   那是一块较为完整的人类头骨, 几颗门牙已经碎裂,颅脑后方有着很明显的击打痕迹。但他们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信息。   “如果秦博士在就好了……”林霜擦了擦汗,把铁锹递给晏遥。   李导哈哈一笑:“林妹妹, 都说了老秦是学心理的。”   林霜据理力争:“但是秦姐什么都懂,真的真的!”   湿漉漉的四人组气氛相当欢乐。   晏遥又尝试往深处挖了几铲子,找不到其他线索才选择作罢。   唐无双举着头骨朝摄像机晃了晃:“这是不是能说明,咱们的守墓人前辈是被人谋杀的?包括之前的失踪者也是。”   李导接过话头异想天开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犯罪者从来没有离开过墓地范围!我的意思是,他一直住在教堂里。”   “……李导!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来!”晏遥瞬间眼泪汪汪。   *   “至少我们可以知道,这次摄像没有被控制。”   晏临轻轻摩挲着江眠的腰,低声道。   在之前播放出来的林间别墅里,江眠让系统把内存卡稍稍剪辑了一下, 交给节目组。于是摄像大叔就这样背上了装鬼吓人的黑锅。   但其他嘉宾现在也应该能想到些许真相。   “对啊, ”江眠弯起唇, 语气轻松,“晏总,说不定那就是守墓人前辈的皮呢?结果被不知名的坏蛋挂在枯枝上,吓唬我们。”   晏临看了一眼哆嗦着不断后退的摄像小哥,稍微紧了紧手臂力道:“大家都快疯了,少说点。”   “哦,”江眠乖乖应声,探头道,“小哥,人多阳气重,你一个人溜了死得更快。”   摄像小哥动作一顿,声音颤抖地应道:“好……”   路年听着他们说话,心情好像稍微轻松了一点点,却依旧在闷头挖土,铁锹竟也真的撞上了什么坚硬物体。   江眠眼神一亮,从晏临怀里钻出来帮忙。   他们挖出了一个木制箱子,里面有一套显然不属于现代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箱底,上头压着一本厚实的日记,书页被虫啃了几个小孔。   当然,这全都是节目组做旧的产物。   当人造的道具线索,与货真价实的异常结合在一起,还真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这应该是那个守墓人的衣服。”   “很好,线索加一。”江眠兴致勃勃地说着,确认衣服夹层里没有其他物品之后,把它塞进了背包里。   至于那本日记,第一页上写着内特·史密斯,大约是这人的名字。内里是全英文的花体字,许多地方都被墨水晕染,看得不甚清晰。   晏临略微思考,将书页从最中间翻开,发现纸张中间居然被掏空了,存放着两枚刻有繁复花纹的子弹。   江眠接过去把玩了片刻,将它们放进口袋里,语气越发欢快:“如果能拿到子弹,就说明我们可以拿到枪,说不定还是□□……”   “这,这是银子弹?”贺星铭小心翼翼问道。   “节目组真是大手笔。”江眠微微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似乎是因为终于挖出了人造的产物,路年已经重归淡定,缓过劲来后幽幽道:“和林霜说得一样,节目组果然要玩吸血鬼这套。早知道让何导送点大蒜了。”   “可吸血鬼不一定就有高颜值,如果只是一个被当成血包的家伙在外面释放野性……说不准还会丑得面目狰狞。”江眠言之凿凿,简直跟曾经亲眼见过一样。   眼看着大家聊得愈发欢快,摄像小哥哆哆嗦嗦地小声道:“你们,你们都不怕吗?”   “这树上的东西又没有攻击力,当没看见就行了。”路年回道。   他似乎也在尝试说服自己。   可当话音刚落,他们身边忽然刮来一阵阴冷的风。晏临反应很快,把江眠揽着朝后退了几步。   薄如蝉翼的人皮哗啦啦地从枯枝上落下,如同风吹落叶一般散开。   场面瞬间变得像死一样沉默。   直到江眠扭头观察片刻,确认周围没有异常之后,才蹲下来用手碰了碰:“没事……说不定人皮也只是线索的一环。咱们现在有人皮衣服和日记,胜利在望,就差守墓人前辈的骨头了。”   屁的线索。   但到时候何导演能不承认这也是道具吗?他必须承认。   于是大家默默蹲下来,各自用外套袖口包住手,帮江眠一起捡人皮。   当宁棠兴冲冲地开着小摩托飞驰而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根本没人被她吓到。   晏临也只是抬头粗略地看了一眼,还没等她靠近就说道:“宁棠?”   “就知道你猜得出来……没意思。哎,你们在干什么,捡人皮?”宁棠从摩托上翻身跳下,故意往夸张里问道。   “是的,捡人皮。”晏临一脸平静地回应。   宁棠噎住:“别生气,我家经纪人同意我来的,老板你可不要扣我钱啊!”   晏临根本懒得接她的茬,简略地交流了一下,才知道宁棠是来故意吓人的特邀嘉宾,而且晏遥已经成功被她吓得屁滚尿流了。   晏临听得皱眉,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微变的江眠,又看向月亮的位置:“你和晏遥告别后,是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   “十一点这样吧?这墓地真大,感觉我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好累。”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五分。”路年冷不丁出声道。   宁棠怔了怔:“不可能,我刚才绝对不止开了五分钟。”   江眠把地图递过去,打起手电筒:“宁棠姐,您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我就是按着节目组的说法直接……”宁棠眯眼纠结了一下,用手把那条路指了出来,“从这里到这里。”   “这条路几乎就是一条直线,”晏临看着她,“不可能花上那么长的时间。”   “鬼打墙?”贺星铭脸色一白。   方才欢快了些许的气氛立刻又变得凝结。   江眠把收集起来的人皮一股脑塞进背包,拉起晏临的手:“我和晏总原路返回去看看情况吧,宁棠姐,借您的摩托车用用可以吗?”   “好……”宁棠其实一头雾水,“那我给经纪人打电话,看她什么时候能把我接出去。”   “如果你们很怕,就先回小木屋再研究日记的内容,那里应该是安全区,”晏临检查着摩托车头部的摄像机,见它可以正常使用后又道,“宁棠你也是,先跟摄像一起去休息,都别乱跑,等我们回来。”   他的语气平静可靠,而且不容置疑。   六人就这样再次分散开来,当然,在恐怖电影里,这也是非常不被人所推荐的行为。   至少晏临尚未从小木屋中感受到任何危险,再加上江眠也探索过了隐藏的地下室,比较安全。   如果一群没有战斗力的人陷入彻头彻尾的慌乱,才会真的让江眠感到头疼,还不如把他们全扔去安全区,燃起壁炉烤烤火,顺便做任务,岂不美哉。   摩托引擎嗡嗡响着,朝宁棠所指的道路驶去。   江眠带着装有节目道具和人皮的背包,坐在后座抱紧了晏临的腰,脸贴在他温暖坚实的背上,轻声说:“晏总,以后要戴头盔。”   “嗯。”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在深夜约会?”   晏临沉默片刻:“江眠,还是要小心点。”   其实周围的景物已经有所重复,但江眠并不在意。   “我不管,这就是约会,”他用脸蹭了蹭晏临暖融融的后背,“如果有投影仪就好了,在公墓看电影也很有意思。”   “……好,这就是约会。”   江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道在摩托车上贴贴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终于发生改变。   一具纯黑的棺材蓦然横在他们车前。   江眠翻身下车,调整了一下摄像机的位置,和晏临一起将棺材盖子直接掀开。这就是打扰他们约会的下场!   棺材里面躺了一具无首骷髅,安葬得有点寒酸。   光秃秃的棺材板上,除了衬布以外空无一物,唯独骷髅怀中抱着江眠曾经提到的□□。   “头呢?”江眠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可能在李导他们那里,”晏临直接伸手掰开骷髅的手臂,把□□递给江眠,“这是假的,但人皮是真的。”   “……晏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江眠挑眉问道。   晏临稍稍犹豫了半晌,诚实回答:“我在叛逆期时曾经想去学医,自学过不少相关课程。”   “哇,原来你也有叛逆期,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当年怀疑自己不是人。”晏临说着顿了顿,半点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更何况,当外科医生比起当公司总裁,猝死率谁高谁低还真不一定。   江眠忍不住笑,在静谧的墓园里格外突兀,直到晏临红着耳尖把他按住亲了一口,才肯罢休。   晏临抿着唇拿出对讲机,呼叫节目组:“听得到吗?你们能不能看到我在哪个位置?”   而节目组好像还没有发现又出了怪事,对讲机那头的人,颇为矫揉造作地捏起嗓子:“恭喜你,充满好奇心的见习守墓人,你已成功抵达神秘公墓的中心点,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晏临无语地关上了对讲机。   与此同时,江眠把重量极轻的人造骨头拆成无数个小节,正要用棺材里的那块衬布打包好,却忽然停住动作。   “晏临,快过来看。”   被衬布所遮盖的木板上,居然用不明红色液体画着一个六芒星阵。   这液体尚未干涸,仔细一闻,似乎有若隐若现的铁锈味。   “这是真的,不要碰它。”晏临面色严肃起来,眉心紧蹙。   “没事,我可以碰的。”江眠安抚着软声说,但还是转身去路边捡了一片比较大的树叶。   想要解决一个奇怪的六芒星阵,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把它给抹干净。   可当江眠拿着树叶向六芒星阵靠近,这片叶子忽然自己发生了变化,边边角角肉眼可见地变得锋利如铁。   “唔,好阴险,可惜这样也伤不到我。”江眠弯起唇角,用力捏了捏。   “啪唧”一声,坚硬的树叶瞬间被他揉成了纸团的形状,血糊糊的六芒星阵也被迅速擦得乱七八糟,再也没有任何效力。   墓园中的压抑氛围似乎即刻减轻了一些。   非常安静平和,让人心中舒适,至少对于晏临来说是如此。   “我们这样好像作弊哦。”江眠把再次变回柔软的叶子随手扔了,相当熟练地把玩着□□,将两颗银子弹一起装好。   而晏临淡定地将那包骨头放进摩托车后尾箱:“回去吧,不要随便玩枪,很危险。”   “讨厌,我枪法很好的。”江眠把□□挎在肩头,再次环住他的腰,轻轻哼了一声。   “那也不行。”   “哦。”   也不知道曾经是谁买了一房间的能源枪激光炮,而且还要偷偷抱着睡觉……   回到小木屋时,宁棠已经被接走了,房间里弥漫着花露水的气味。被这种现代制品包围的感觉,似乎让他们稍稍感到安心。   路年和贺星铭研究完了那本日记,从头到尾都在讲守墓人意外发现了一个成长中的恶魔,并且试图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教堂,但不知为何写到日记后期,他的笔触愈发疯狂绝望,最终决定自己想办法将恶魔杀死。   日记里每次提到恶魔身份的地方,都被浓厚的墨水刻意染得乌黑,无法提取任何有效信息。   他们本来还觉得一无所获,但路年细心地重新看过几遍之后,在日记本的硬纸封皮下发现了奇怪的夹层。他真的非常擅长寻找这种暗处线索。   撕开夹层,里面有一张用钢笔粗暴画制又多次修改的手绘图。   江眠仔细研究了半天,才敢肯定:“这应该是忏悔室,和神父忏悔时用的那种小房间。”   “那我们现在去教堂?”   “宜早不宜迟,走吧。”   他们打着手电筒向教堂走去,途径那棵恢复如常的枯树,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教堂相当外部相当破落,双开大门布满灰尘,几扇破损的窗户也无人补修。唯一看得出本地人曾经靠近的痕迹,还是外边树梢上挂着的两面彩虹旗。   “为什么门已经被打开了?”贺星铭小声道。   路年想了想:“两队都在做任务,李导他们说不定比我们更快一些……”   “有道理。没事,咱们的收获可丰厚了。”江眠拍了拍□□,率先走进室内。   教堂内部倒是显得一切如新,圣水坛里的浅浅水波若隐若现,月光透过天花板上漂亮的彩绘玻璃,温柔洒落在地面上。   讲台上,甚至还有几根缓慢燃烧的白色蜡烛。   江眠依然领头走在前面,径直向大堂后的忏悔室走去。他背着装有衣物和日记的背包,和晏临牵着手,还不忘亲自拎起那一大袋骨架。   通往忏悔室的走廊间传来脚步响动,江眠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晏遥居然被派出来站在门口守卫。   看到来者是江眠,紧张到半死的晏遥松了口气,随后又强装镇定地喊道:“不,不准进去!”   江眠:“……”   李导怎么会想到让他来守门的?   他转头看向晏临,笑吟吟道:“解决一下弟弟。”   “好。”   晏临淡定地单手拎起晏遥的后衣领,把他直接拉开。   晏遥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眼泪汪汪地在嘴上抗议,但当他一转脸,看见晏临肩头背着一把□□,立刻又变得格外安分起来。   吓死人了!   这座教堂面积不小,忏悔室也不止一所。   跟电话亭差不多大小的单间向远处分散排开,每个房间面前都摆着一张软凳。用于与神父对话的小窗口,则是全部被黑布牢牢笼罩着。   唐无双和李导正在忏悔室后方一间一间开门检查,林霜认真地给他们打着照明灯,但是看他们的表情,至今还是一无所获。   “话说回来,直播环节要什么开始?”江眠环视一圈,不紧不慢地问道,“我感觉咱们今晚就能把所有事情一起搞定了。”   晏遥闷声道:“我猜已经结束了,就是让宁棠骑车吓我们那段,说不定现在全网都在笑我……”   “唔,你们那边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现象吗?”江眠微微挑眉。   晏遥回想起来依然咬牙切齿:“没有,最可怕最异常的存在就是宁棠!”   “……那晏老师你们好幸运。”贺星铭低声道。   摄像小哥更是一脸怀疑人生。   “发,发生了什么?”   “别聊了,先分开找线索。”说完,晏临淡淡地扫了贺星铭一眼,他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晏临果然是最先找到线索的人,他径直走向最内侧的那件忏悔室,让江眠打着手电照向小房间内。   黑漆漆的房间里挂着一件牧师的黑袍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座椅。   桌上放了一本厚厚的圣经。   圣经底下,压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玻璃罐里有一颗保存良好的心脏,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   “假的。”晏临再次迅速判断。   “那这应该就是守墓人前辈的心脏了。”江眠若有所思道。   他把玻璃罐抱出去,召集众人在一起搬着软皮椅子过来欣赏。   由于节目组把他们分成两队,大家都有意想要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发挥演技答非所问……可惜晏遥的表情已经透露了不少事。   而李导根本不信人皮是非自然现象,还在那里乐着,目光扫过江眠被紧紧抱住的玻璃罐:“小江,给咱们也看看呗,说不定有什么隐藏信息。”   “不行不行!”江眠坚定摇头,还跟李导你来我往地追逐了一会儿。   欢声笑语中,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大家的动作纷纷一顿。   “……这个教堂有钟楼吗?”路年冷不丁说道。   李导犹豫了半晌:“好像没有。”   江眠觉得不太对,他对晏临使了个眼色,晏临即刻会意,把□□取下来递给他。   他拿起□□,靠过去将祷告室的大门拉开一条小缝。   空旷安静的走廊上,飘荡着久久未曾断绝的钟声回音,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有些僵硬的脚步声。   像是轻质皮鞋摩擦着木地板,在笨拙地挪动。   真是的,都把那奇怪的魔法阵弄没了,怎么还有坏东西……   江眠默默想着,将□□上了膛对准门缝。   直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江眠毫不犹豫地瞄准门缝外的身影,开枪射击。   枪声的巨响远甚于钟声,让大家都有些恍惚。   但江眠看上去很轻松,身形稳稳的一动不动,就像是这把□□根本没有后坐力,所以被理所当然地当作了道具。   只有江眠自己知道,那两颗子弹真的是好东西!   子弹侧面刻的繁复花纹,有点像某些猎魔人世界的附魔子弹,但又不太一样,他决定私藏一颗带回快穿局研究。   这个世界还是很有意思的。   “没事了吧?”李导探头问道。   “有事,他还在动,又爬起来了,”江眠微微挑眉,举着□□轻声道,“你们先别出去,晏总跟我来。”   晏临怔了怔,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依然跟着江眠一起来到走廊,顺手将门重新关紧。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那道身影……穿着神父特有的白色长袍,却相当面目狰狞,相比起幻想中的吸血鬼,更类似于失去神智、浑浑噩噩的丧尸。   它左侧胸口中了一枪,淅淅沥沥的青色血液将袍子染得不堪入目。   江眠拿枪指着它,它立刻停止动作。   看来还没有彻底丧失神智。   于是江眠心血来潮地将枪口朝教堂正厅指了指:“听得懂就跟过来,不懂就死。”   丧尸神父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嗷叫了一声,居然真的跟着他们笨拙地走到教堂中央。   “你到底想做什么?”晏临皱起眉,有意识地护在他身后。   江眠神神秘秘地弯起唇角,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黑绒盒子:“打开看看。”   晏临瞳孔微缩,接过盒子小心打开。   那是两枚精致的对戒,铂金环上镶着不算很大的剔透钻石,在蜡烛光下微微闪烁。   “原本我想找一个正经教堂,但是……让僵尸神父给我们证婚,也很有意思,是不是?”江眠继续笑眯眯地用枪指着神父,逼迫他站在二人之间。   “江眠,我不知道你……”晏临低头看着那两枚对戒,怔怔道。   “现在你知道了,抬头看着我,”江眠软下声音,“神父,赶紧念誓词。”   “嗷——”   虽然丧尸只会有节奏地嗷嗷叫,但江眠仿佛能够找到其中的玄妙。   他眸子水润润的,看着晏临轻声道:“我愿意。”   晏临深吸了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地攥紧盒子,认真回应:“我愿意。”   烛光摇曳,没有观众,他们在丧尸的吼叫中给彼此戴上戒指。   随后晏临伸手揽住江眠的腰,专注地深深吻他,许久也不肯松开。   他不知道江眠是什么时候偷偷买了结婚戒指。   几万的钻石对戒,或许对于晏家的资产而言,并不算什么珍惜物件。   但晏临要戴它一辈子。   江眠软着身子任由他吻到尽兴。   他没有直说,其实晏临的动作,每次都比丧尸神父的指示快了一步……把人家急得愈发嗷嗷叫起来。   等到一吻完毕,晏临似乎还意犹未尽,而江眠转身拿着枪托,毫不留情地砸碎了丧尸神父的脑袋。   □□应声断成两截。   神父僵硬的身体轰然倒下。   它们的使命都已经达成,无需再留于世间。   江眠拉着晏临的手回到忏悔室,众人紧张的目光齐齐集中在二人身上。   可江眠却举起他们戴着戒指的手,喜滋滋道:“我和晏临刚刚在这里结婚了!”   晏临也难得笑了笑:“嗯。”   所有人都听得瞠目结舌。   晏遥更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们两个有病吧!”   “再说一遍?”   “哥,我错了!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第75章 现代16   “什么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晏老师你真的好怕哥哥啊。”林霜笑得不行。   “一时口误,一时口误……”晏遥打着哈哈,不动声色挪得离晏临更远了些。   大家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连摄像小哥也重新做起了本职工作。   但就在这时,江眠忽然给李导使了个眼色。   因为他知道, 李导几乎是唯一还想玩游戏的人, 还抓着那个头骨认真研究。   江眠也不管李导是否能看懂自己的示意, 背起装有衣服和日记本的背包, 抱住那颗放着心脏的玻璃罐,转身就拽着晏遥一起挤进了最靠近李导的那件忏悔室里。   李导也真的看懂了,拿起放在路年身边的骷髅骨架,拉着林霜跟在江眠身后冲进房间, 把门直接锁上。   “外面的人能听见吗,喂喂喂?”李导兴奋地喊道。   “亲爱的守墓人,请讲。”   “帮忙判断一下,我们队是不是赢了?”李导说,“我们已经弄死了神父,还有守墓人前辈的衣物和遗骸!”   “请说出您的推理。”   晏遥和林霜张大嘴, 半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眠接过话头:“根据日记来看,这个守墓人名叫内特,他在墓园工作时意外发现了神父身为邪恶的秘密。可是当年守墓人的社会地位很低,甚至被人视作不详, 所以哪怕他千方百计试图揭发神父,写信告密, 也不会有人选择相信他。于是他研制出了效果独特的子弹, 决定亲手将神父除去, 却被反杀了。”   林霜怔了怔, 突然恍然大悟地接着说:“在被神父杀死之前,内特或许真的对神父造成了一定伤害,甚至减轻了他的力量!所以直到月圆之夜,神父才可以重新冒出来攻击我们。”   “没错,”江眠把玩着手里的玻璃罐,“因此神父才恨极了内特,把他剥皮砍头,挖下心脏存放留念,已解恨意。至于内特其他的尸体部分,也被神父暗中当作无名氏下葬。”   他没有提到寻找棺材时遭遇的鬼打墙,或者那奇奇怪怪的魔法阵。   也没有问那个神父到底是不是工作人员假扮的。   因为晏临不再感到危险,那么江眠只需要跟着节目组的剧本讲就是了。   至于人皮到底属于谁……这种烂摊子当然也要扔给节目组啦,江眠懒得再亲自处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酒店睡觉。   对讲机那边传来掌声与完成任务的恭喜。   江眠笑着和李导击了个掌。   “我就知道!”李导得意地笑,“既然我的身份卡上写着普通人,就说明节目组绝对安排了反派角色!”   “江哥,原来你一直不是我哥那队的吗?”晏遥懵懵懂懂,忍不住问。   “我是内奸。”江眠眨了眨眼。   “你,你刚和我哥结了婚,你就……”   江眠弯起唇角:“他才不会在意这个,但我比较幼稚。”   既然都来玩了,那就必须要赢。   晏遥犹豫了一下,又按住麦克风,凑在他耳边轻声问:“所以唐影帝是我哥那边的人,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他?”   “得罪就得罪吧,”听到晏遥这么问,江眠不由得微微挑眉,“你不喜欢他?”   其实江眠没拉上唐无双,并非是因为他猜出了唐无双也是内奸身份。   只不过他知道,唐无双肯定会感到很不爽,仅此而已。   晏遥小小声道:“虽然说别人坏话不好,但我觉得他其实有点可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的直觉很准,唐无双不是个好人。以后小心点。”   “真、真的?”   “真的。”   *   由于教堂坐落于公路旁,节目组这次倒是来得很快。   他们还悄悄接走了负责扮演神父,却被困在教堂外面的工作人员。   希望何导演这次真的能长点心。   而江眠在众人的呆滞目光之下,笑吟吟地把线索和道具全部搬出来提交给节目组,才重新回到晏临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何导演还挺遗憾,没有看到更激烈的抢夺战:“哎呀,小江真是无情。”   “就要无情就要无情,江哥太厉害啦!”林霜开心道。   “没错!老何,咱们有什么奖励没?”   何导演大手一挥:“环球影城和迪士尼三日游,包吃包住包机票,没空去玩的可以转成现金!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在教堂补拍一个收尾啊,辛苦辛苦。”   “何导大气!”   “芜湖——!”   坐上回酒店的车,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半夜你一言我一语地约着去找宵夜吃。晏遥最为积极。   路年和贺星铭也并不难过,见识到真正的异常情况之后,江眠能把他俩救出去就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唯独唐无双转头看着窗外,脸色铁青。   他这一晚上几乎什么都没做,自己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武之地。   唯一可能藏着更多线索的纸条,已经被他刻意染红了。   结果江眠不仅更加出彩,而且最终还是赢过了他。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唐无双很了解部分观众的心思。   在之前那一集,大家可能会被剪辑引导着,去看嘉宾互动或者被吓到之后的参加,顺便从视频里找cp糖吃。   但是,当有竞争队伍出现,一定会有人喜欢把双方拿出来对比,甚至跟嗑cp一样,仔仔细细研究节目回放,记录这一次谁的出力更多。   尤其是他和江眠这样拥有相同隐藏身份的人……   偏偏他输了。   而且他在这次拍摄中,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除了固有的粉丝群体和“强度党”以外,谁会主动去注意他?   晏遥不怎么和他互动,贺星铭和他不在同一个队伍里、而且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贺星铭似乎也事事以江眠为首了。   唐无双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贺星铭也被威胁了?   江眠也发现了他的弱点?   难道他和江眠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思绪繁杂,却无人在意。   林霜从节目组那里找来了毯子裹住腿,端着一杯热咖啡悠悠然喝着。因为她也想体验一把,恐怖电影里的生还者状态。   见状,路年犹豫了一下,也让节目组给他和贺星铭都泡了杯咖啡。   晏遥眼睛冒光,和李导兴奋谈论着M国哪家炸鸡店最美味,恨不得拉上身边勤恳工作的摄像师傅一起聊。   而江眠整个人都贴在了晏临身上,软声道:“晏总,你不会故意记仇,让我回去之后加班吧?”   晏临垂眸看他,嗓音比往常温和些许:“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会帮你。”   “不行,那多没意思呀,”江眠仰头讨了一个亲亲,“对了晏总,我把人家节目组的枪弄坏了,道具钱可以报销吗?”   他刚刚买完戒指,存款好像不太够用了。这个月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呢。   “可以,走我的账,”晏临笑了笑,“小骗子。”   “我才没有骗过你,只是没有告诉你真相而已。”江眠哼哼唧唧。   回想起之前江眠相当主动的言行,晏临若有所思:“怪不得,这次你不让我帮你背包。”   “那是因为骑车时我想抱着你,”江眠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压低声音,“还有,谁知道那个人皮会不会变异,万一你背包的时候变成小猫咪了怎么办?”   晏临听得脸一红,半晌没有说话,不由自主轻轻摩挲着左手的戒指。   “晏总,我就在你面前,你去摸戒指做什么。”江眠伸手勾住他的指尖,作里作气道。   晏临只好默默停下动作,与江眠十指相扣。   腻乎得不行。   而唐无双已经看不惯了,他忍不住说:“我们还在镜头前,能不能收敛一点。”   “唔?我以为已经结束了,抱歉呀唐影帝。”江眠弯起唇,漫不经心道。   “结束了结束了,唐老师要不要跟我们去吃夜宵?哎,就是这次没能搞大合唱,好遗憾!”   晏遥赶紧打圆场,殊不知这圆场打得完全偏离目标。   唐无双脸色越来越黑。   唱歌跑调,是他以前被人提起就会发脾气的痛处。   唐无双已经忍了两次录制,却还是被反复提起,仿佛是在刻意针对他……再加上今晚的“挫败”,真的让他无法容忍下去。   “懂音乐很了不起?”唐无双第一次对晏遥说话毫不客气。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晏遥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沉浸于音乐的世界中,安静温柔。   晏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甚至不知道保护嗓子,居然想去吃什么狗屁炸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都跟阴沟老鼠似的注视着他,唐无双就觉得亏大发了,不禁怒火冲头。   “……啊?”晏遥一脸茫然。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们看来,而何导演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眼睛猛地亮起精光。   而一直坐在车头保持安静的路年犹豫片刻,幽幽提醒道:“我们好像在直播,唐影帝。”   江眠:“噗。”   可唐无双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又转头对着笑容依旧的江眠道:“你是故意的?你就这么想报复我,故意让我在镜头面前……”   “因为我发现你唱歌跑调,你就能恼羞成怒到这种程度,好怪,”江眠歪了歪脑袋,“等等唐影帝,你不是一直暗恋晏弟弟吗,怎么对着他也要恼羞成怒?哎,这么多年了就是追不到手,因爱生恨了?”   车内瞬间变得安静,晏遥更是目瞪口呆地躲到了李导身后。   唐无双闭了闭眼,手臂上绷起青筋,他沉声道:“观众们都有眼睛,你不要血口喷人。”   “好吧,暗恋这事没有证据,那咱们换个话题,”江眠抱着晏临的胳膊,漫不经心道,“你私自调查我的家庭情况,买营销号造谣了我好几天,撺掇着我爸去找记者,故意堵在晏临家门口……这些事情都有证据。”   “警方已经拿到了江建峰的手机,所有聊天记录都有迹可循,”晏临接过话茬,冷淡地看着唐无双,“至于那些发过谣言的营销号,你以为寰宇查不出来吗?五分之四都与你的工作室有过紧密合作,剩下的五分之一,起初都源自你父母旗下的子公司。唐无双,你母亲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只要法务部先告了营销号,背后主使人的信息就会一点一点被挖出来。调查与收集证据都需要时间,但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以前的受害者无法和唐无双硬拼,但寰宇不会畏惧一个靠着家业肆意妄为的富二代。   对上晏临毫无感情的眸子,唐无双嘴唇开合了半晌,死死攥着座椅扶手,因为用力太大居然攥出了嘎吱的声响,可他却久久都说不出第二句话。   他本就没有能力和晏临正面竞争,无论是看寰宇近日的崛起势头,还是纯粹看他们二人的自身发展。影帝的荣誉也只是一个名头,而晏临在A国的商业地位,早已达到了可以“找他父母谈话”的程度。   他唐无双参加综艺是为了更多的热度与粉丝,可晏临只是陪男朋友出来玩的,对着直播毫无所谓。   他们从一开始就天差地别。   “唐老师您先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私下……”林霜小心翼翼地打圆场。   “停车,”唐无双阴沉而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何导演对司机点了点头。   现在的唐无双看起来有点危险。   大半夜的身处异国他乡,他居然直接不管不顾从后车门走了下去,离开之前还狠狠地踢了一脚车尾巴。   节目组的人追在后面劝,而江眠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镜头,不再多言。   今晚的热搜大概会很有意思。   *   回到酒店,江眠亲自去找何导演谈了谈。   并不是关于唐无双,而是关于墓地中的异常。   那只所谓的丧尸神父果然不是他们的工作人员。   可江眠和晏临的麦克风里,确实记录下了非人类的嗷嗷吼叫声。   还有人皮,也要赶紧送去当地警方查DNA才行。   “如果没有足够可靠的人在场,您最好小心自己背上人命,”江眠公事公办地对他说道,“下次邀请寰宇的艺人参加您主导的综艺,也麻烦提前报备一下安全系数。”   “今晚唐影帝的表现……够我看乐子的,”何导演苦笑了一声,“小江,你就是猜得太快了,咱们还有几个机关等着你去触发呢。”   “何导,我不是在开玩笑。”江眠无奈道。   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偏执之处。   比如何导的人生目标,好像就是想要吓人看热闹。如果没有真的出事,他恨不得一直拍摄到天荒地老。   江眠搬出寰宇百战百胜的法务部,稍微威胁了他一下,略有成效。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回到酒店房间洗澡,拉上还在处理工作的晏临,倒头就睡。   因为接下来,还要补拍一点在教堂里探索和收尾的场景。   而等到第二天,连江眠都打着哈欠被晏临强行带去教堂,可唐无双却直接来都不来了,干脆利落选择违约。   这位主角攻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有点差。   节目组派出了一个负责演老奶奶的演员,完完整整说完了守墓人的故事。   跟江眠他们猜得差不多。   神父在当年,几乎代表着这个城市里的至高宗教权力,可他是一个魔鬼。直到勇敢的守墓人决定与魔鬼战斗,并且真的在临死前对他造成了伤害,甚至想办法限制了神父的活动范围,让他无法离开教堂和墓园。   神父伤势每日加重,对这个守墓人愈发恨之入骨。不仅亲手砍了他的脑袋,用他残缺的身体去玷污曾经受过赐福的那些墓地,挖出他的心脏作为留念……并且神父从此对每一个守墓人都怀揣着同样的恨意。   这就是为什么续任的守墓人总会很快消失无踪。   但随着伤势越来越严重,神父逐渐进入假死状态,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恢复生机。可即便如此,他也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狩猎着更多的守墓人。   这是结合了本地传说之一写出来的剧本。   江眠觉得很有意思,节目组设计的那些道具,这次居然与盘桓在教堂和墓地的力量交融,共同构建并呈现出了传说中的景象。   至于为什么晏遥那边没有出现超自然现象,江眠也有所经验。   天生感官过于敏锐的人,能看到鬼的人,以及有能力杀死鬼的人……总会更容易遇到鬼,或者是诸如此类的异常。   这就像一种难以解释的自然规律,不仅在这个世界是如此,还有很多别的世界也是这样。   *   当录制彻底结束,各回各家,江眠掏出手机看了看热搜。   如他所料,将近12个小时过去了,唐无双的工作室倒是在积极抗议反驳,但他本人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回应。   粉丝与吃瓜路人正在混战,昨晚的直播片段也如公开处刑般传遍了全网。   参加综艺的众人都在保持沉默态度,唯独贺星铭给江眠发私信道歉,说对不起,他从来不知道唐影帝喜欢晏遥,否则上次他也不会主动和唐无双贴得那么近。   他因为表现得很乖,暂时没有被经纪人接管手机。   江眠知道,贺星铭只是彻底被吓怕了,要不然他现在可能还嚣张得很。   所以江眠也没接受这莫名其妙的道歉,而是直接问他星河到底什么情况。   贺星铭沉默了很久,给他发来一条很长的语音消息。   “我觉得星河娱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他们走出门外,人模人样,但是只要回到没有摄像头的空间里,就全都变成了疯子!我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诡异的状态,我想到就会做噩梦……江哥,以前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在这行做下去了!我不想当明星了,可我一个人真的逃不掉……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江眠听得微微挑眉:“再议。”   等到寰宇开始弄星河的时候,倒是可以让主角受出来走两步。   而如今因为唐无双的事,寰宇公关部可能已经忙疯了,同时忙两件事怕是忙不过来。   昨晚江眠真的只打算按照惯例,随便气一下唐无双,能留下录像当作证据最好,没有也无所谓。谁能想到节目组更狠,居然悄悄摸摸就开始直播了……这岂不美哉。   跟系统查过自己的任务进度之后,江眠又心满意足地添了一把火。   【我睡不够:之前我好像打过预防针了,大家居然还是那么惊讶?最近我真的只得罪过唐影帝,因为他真的唱歌跑调。好吧,希望唐影帝正视自己的内心,离咱们寰宇的艺人远一点,再远一点。比起这个,你们快来看看我给晏总买的戒指~】   这条微博一发出去,整个软件都卡得刷不动了。   江眠笑着把手机扔在一旁,看到晏临还在收拾行李,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明天晚上的飞机,你别怎么现在就忙着收拾了,跟我玩嘛。”   “还没玩过瘾吗?”晏临任由他抱着,继续叠衣服。   “过瘾过瘾,”江眠乖乖回道,“对了晏总,我刚刚在微博上骂唐无双,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晏临顿了顿:“没事,他父亲今早给我打电话道了歉,说会好好管教孩子。”   “哇,老公好厉害。”江眠张口就腻乎乎地夸道。   分明年纪相差不多,可晏临比起唐无双,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声老公成功让晏临停止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他不太自在地转过身,顺着江眠的意,把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江眠满足地搂住他的脖子,软声道:“晏临。”   “嗯?”   “你还想去找个正经教堂再结一次婚吗?我怕你不喜欢之前那样,太草率了。”   “没有必要。”   “真的啊?”   晏临托着他的腿往上掂了掂,温声道:“我只需要这枚戒指。”   闻言,江眠眸子微亮,却趁机软软抱怨:“可是你戴着戒指碰我,有点凉凉的,还硌人。”   “我不会拿下来的。”晏临的回答毫不犹豫。   “哦。”   “你也不能,除非是……”   晏临没有再说下去,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己险些变得口无遮拦。   可江眠却瞬间听懂了晏临的未尽之意。   他坏心眼地弯起眸子,凑在晏临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本来也用不到那么多根手指。”   晏临耳尖一热,抿着唇不说话。   江眠不依不饶地笑道:“再说了,只用右手帮你……也可以。”   听完江眠的话,晏临的体温似乎逐渐升高了些,手臂力道缓缓收紧,一言不发地把他抱进了浴室。   江眠被稳当地放在浴缸边上,还一脸无辜,扯了扯晏临的衬衫边角:“怎么了,晏总?”   “那你现在开始练吧,只用右手。”   晏临低声回答,甚至自己解起了袖扣,全然不顾耳尖烧得通红。   最近老婆好像变得主动了很多。江眠想着,不由得弯起唇角,抬手把浴缸的水龙头打开,调到热水区。   随后江眠又起身扣住了晏临的手腕,将他按在墙边轻声道:“别动,我来帮你脱。先亲一下。”   “……嗯。”   *   过后的晏临依然很主动。   他指尖轻轻颤着,有些不上力气,却还要黏在江眠身边低声重复:“喜欢。”   江眠亲了亲那泛红的眼尾,揉着他湿漉漉的黑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喜欢什么?”   “喜欢……戒指。”   “那你还喜欢我吗?”趁着晏临的思绪迷迷糊糊,江眠故意问道。   晏临一怔:“当然喜欢。”   江眠抬手点了一下他的心口:“可你已经喜欢戒指了,这里没有空余的地方用来喜欢我。”   “不、不对……可是……怎么办?”   晏临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有些着急。   “笨蛋。”江眠轻笑。   每次做完,江眠都忍不住这样欺负他,把晏临骗得团团转。   可看到晏临的眸子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又要温声细语地哄。   但依旧百试不腻。 第76章 现代17   第二天是江眠收拾的行李。   他还给晏临腰后垫了个枕头, 让晏临教自己怎么把衣服叠成整齐漂亮的小方形。   事实证明,江眠除了不会做饭以外,其他事情学起来都很快。   当然, 他学不来晏临身上那股自然而然的居家气息。   吃完早餐,临走前江眠还不忘买了一纸盒的现烤饼干,以及半盒沾满糖霜的甜甜圈。   他最近有点喜欢吃这种不太健康的食物, 黄油饼干上镶嵌着口味可选的巧克力碎, 搭配红茶和咖啡都相当美味,甚至还有巧克力爆浆版本……真是工作摸鱼时的上上之选。   甜甜圈只能买半盒,因为晏临非常关注他的身体健康, 不给他多吃。   虽然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生病, 但江眠还是高高兴兴地被老婆管着。   当再次登上15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江眠并不需要担心晏临过度工作。   大概是昨晚真的累着了,晏临居然睡得比他还快。呼吸声轻而均匀,身子一点一点慢慢朝江眠倒去,可当飞机偶遇颠簸,他睫毛微微颤了颤, 又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坐直了一些。   江眠弯着唇伸出手, 让他稳稳地靠在自己肩头, 把毯子拉好。   而晏临醒来之后……对此有些在意。   因为江眠上次坐飞机时还认真声明过,要求他注意肩颈劳损。可现在, 江眠却做出了同样的事。   “累不累?”晏临把江眠座位头顶的空调风速调低了一些, 低声问。   江眠半醒不醒着软声回道:“不累啊, 都说了我很厉害的。”   他睡得可香了,只要和老婆贴在一起就会很舒服。   晏临犹豫了一下, 还是垂眸给他轻轻揉起了手臂。   掌心温度穿透T恤的轻薄布料, 让江眠感觉浑身都变得暖融融的, 力道也恰到好处。   江眠舒服地哼哼唧唧,一改前言耍赖道:“好累好酸,另一只手也要揉。”   晏临无奈地笑了笑:“那下次,不要再让我靠着你睡……”   “就要。”江眠继续耍赖。   既可以和老婆贴贴,又能获得一次舒服的按摩。   傻子才不要。   *   回到A国,“直播事故”的热度依然尚未减退。   毕竟江眠口中的每一句话,单独拿出来看,都可以成为值得深究的当月大瓜。   唐无双从未在镜头前出过丑,可这一次他的反应之激烈,更是让江眠所言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虽然踹车行为已经被群嘲了,但依然有数量庞大的粉丝在维护他,甚至为此疯狂攻击晏遥,还波及了不少吃瓜路人。   可晏遥的粉丝数量和唐无双不相上下,事情反而越闹越大。   当大家都吵得极为上头之时,有人直接开始一帧一帧地扒拉之前唐无双参加过的晚会,仅仅是为了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对口型。   结果和江眠所说的一模一样。   唐无双就是在假唱。   他每一次都在假唱。   至于唐无双多年前唱过的《沉香》片尾曲,根本不用江眠主动爆料,就被网友一窝蜂地翻出来询问业内人士。   重度调音,也是实锤。   而节目组的应对非常果断,为直播事故“诚恳”道歉之后,居然开始大力宣传宁棠的特邀嘉宾身份,瞬间炸出了更多关注与讨论度。   宁棠是A国新生代女星的巅峰之一,再加上她与晏家的世交关系早已为人所知,喜欢她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愿意维护寰宇。   偏偏这件事还没过几天,当大家还在细数唐无双最近丢了几个代言的时候……宁棠被M国知名大导亲自邀请,即将出演好莱坞新片女主的消息,铺天盖地传遍了A国的社交媒体。   在有关她的微博底下,提到唐无双都像是碰瓷。   不仅如此,老天爷就像是认为唐无双还没有被群嘲够似的,让更加戏剧性的场面接踵而至。   自从江建峰被立案调查,警方已经按兵不动多日,直到突击收网行动正式展开,他们成功在同一天内清扫了数个位置隐蔽的私人赌场。   这算得上一场大案。   由于江眠之前报案时顺便举报了几个赌博场所,主动为警方提供了不少有效线索,并且愿意公开宣传赌博非法意识,效果显著.....   派出所赠与了他三千块钱的现金奖励,附加一面锦旗,鼓励老百姓们也积极报案。   而江眠拿着锦旗与警官合影的新闻,在当地的生活频道播出之后,理所当然地再次飞上了热搜。   之前还坚信江眠在说谎的人彻底蹦跶不起来了,这可是官方亲自盖章的正义好公民。   “没错,我就是大义灭亲第一人!”江眠乐得不行。   他把那面锦旗送给兴奋的晏父珍藏,然后用那三千块给买了两条新领带。   网上只要出现有关江眠的风言风语,就会有一批网友在评论底下把唐无双@出来嘲笑。   “唐大影帝终于忍不住买营销号了吗?”   “大家快猜猜这次小江秘书又得罪了谁!”   “一场卡拉OK引发的血案。”   其实按理来说,激怒一个神经病需谨慎,因为你不知道他会选择用何等极端的方式报复。   但江眠真的不怕这些,甚至还有点期待。   可惜现在他大概被爸妈管得严严实实了,连报复的空闲时间都抽不出来。   *   相比起主角攻,现在星河更值得江眠的关注。   最近贺星铭又发了好几条求救信息,感觉精神状态的恶化程度愈发明显,简直跟他的未来老攻越来越像。   但即便贺星铭不提,江眠也早就有所准备。在原文中唐无双想要毁了晏遥的名声,他能够做得如此顺利,江眠不信星河没有参合。   论正经公司都是如何打商战的?   那当然是偷公章、开车对撞以及给对方老板发骚扰短信骂街了……或许娱乐公司还能多出一条,买黑热搜和制造黑料。   然而,如今不是谁都敢来黑江眠。   因为江眠什么都敢说,而且大概率还真的有实锤。   所以他和晏临的关注重点,主要放在商业间谍活动之上。   星河早就在暗中联系可以接触到高层的寰宇员工,但是,在寰宇切实遭受损失之前,这样私下联系只能让寰宇合法开除员工,却无法满足针对星河的立案条件。   既然如此,故意让寰宇遭受一些无关痛痒的损失,达到可追责的金额就好了。   江眠让系统帮他自动生成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商业剧本,并对外声称,这是寰宇即将重点打造的自制剧,晏临还故意把预算额度给得很高。   自制剧的计划确有其事,但江眠放出来的当然不是真实版本,最多只能算一个香喷喷的鱼饵。   这条鱼线放得很早,如今也到了该收杆的时候。   侵//犯商业秘密罪的立案标准很明确,利用不正当手段进行胁迫偷窃等行为,披露商业秘密,给权利人造成一定数额的经济损失……就算吃不上牢饭,也要赔很多罚金。   所以,当虚假的剧本内容与“内定角色”被营销号大肆泄露出去之后,寰宇立刻把攥在手里的视频监控提交给警方,并且上报损失金额。   其实想要找到泄露剧本的人非常简单,警方对照监控一查聊天记录就可以看出,究竟有多少人在与星河私下联系,甚至每一次文件传输都能找出根据。   更严重的是,警方发现星河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以往与星河竞争时失败的公司,哪怕确实因为商业间谍而遭受了严重损失,并且手握证据,受害者也不愿意主动报案。   他们被传唤询问时,甚至说不出自己没有选择报案的理由,仿佛是当年脑袋烧糊涂了,非常诡异。   好就好在由于多案相加后情节过于严重,这件事已经彻底转为了公诉案件,至少可以让星河的涉案人员蹲个三年以上。这就是法治社会的好处,江眠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寰宇官博也变得很刚,直接开麦质问星河,为何要在正常商业竞争中进行不法行为,尽请等待法院传票。   当然,发完那条微博之后,官博又开始开始认真营业起来,什么错封神的预告片3.0,宁棠新电影的帅气定妆照,再加上虚拟偶像企划开幕倒计时……把该有的热度吃得足足的,吃瓜群众点进来找撕逼微博,总会以各种方式被意外圈粉。   而且星河这次绝对删不掉话题,也降不了热搜。   毕竟寰宇和之前无权无势的小公司不同,他家系统还能顺便扮演一些权重极高的微博账号,跟星河水军打得有来有往。   也就在这时,那个许久未曾出现的王总,终于再次联系了江眠。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虽然晏临沉着脸拒绝与王总见面,但江眠并没有把他直接拉黑,想着之后说不定会与他有所交集。   而王总也不再以热情的口吻邀请晏临吃饭了,他不紧不慢地让晏临抽空来一趟星河总部,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否则必然会后悔……这条消息就是最后通牒。   他的语气有点爹味,仿佛是在笑看年轻人不懂事、错撩虎须。   这正合江眠的意。   *   江眠没有准备什么武器,只是在口袋里装了一把折叠刀,便和晏临来到星河娱乐。   刚走进门,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前台接待的妆容精致、笑容灿烂,可仔细看去,她的眼神却麻木无光,瞳孔隐约有些涣散。   来来往往的员工皆是如此,每个人的眼尾笑纹都肉眼可见,格外突兀。   晏临不甚舒服地皱着眉,低声道:“我能感受到源头……就在顶层。”   “王总的办公室?”   “有可能。”   坐上电梯,江眠轻轻扶住晏临的后腰:“如果很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收拾他。”   “目标是我,他们不会让你独自接近王总。”   江眠确实可以选择硬闯,但晏临有所预感,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方才楼下每一个笑容满面的员工,都有可能不计代价地试图阻止江眠,就像被人为操控的行尸走肉……必然会引发很大的动静。   如果后续再让官方过来调查,江眠可能因此经历无数麻烦。   “好吧,但你要小心,如果有异常情况要躲在我身后。”江眠轻声叮嘱。   “嗯。”   江眠也不知道晏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王总的办公室装潢偏向中式,相当豪华。   木雕屏风环绕,香薰袅袅。假山瀑布旁的金丝楠木桌上,有一个边角镶金的巨型鱼缸。   鱼缸里游着一条金光凛凛的巨大锦鲤,被喂养得极其肥硕,体积几乎比得上三岁幼童,而且还在慢慢扩大身形。   放眼看去,它好像每一秒都比先前显得更为膨胀。   晏临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法忍受,这条锦鲤身上散发着难以想象的恶臭。   它被无法形容的黏稠黑雾细细密密笼罩着,似乎只要稍加触碰,就有可能被腐烂恶臭迅速侵蚀。   无需晏临提醒,江眠立刻明白了缘由,将晏临挡在自己身后。   而王总坐在办公桌前抽着雪茄,似乎已经把二人当成了鱼料之一。   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形与那金鳞锦鲤一样肥硕,唯独面色有些许病态的灰白之感。   他看都没看江眠一眼,不紧不慢地弹了弹雪茄灰,才掀起眼皮对晏临说道:“晏总,我想与你合作很久了,怎么就能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哎,这不是因为你拒绝见面,所以星河才会出此下策嘛……年轻人,与我们为敌,有弊无利。”   江眠没让晏临说话,而是微微挑着眉开门见山道:“你们是□□组织?那条肥鲤鱼有问题吧,它能带来什么影响?”   王总一怔,失笑道:“小年轻有眼力见,你很有潜力成为我们的一员……但不要侮辱我的金宝儿,小心被吞了脑袋……它可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宝贝!”   “是吗?”   江眠走到鱼缸面前看了看,光明正大地掏出折叠刀比划了一下,锋利刀刃闪着寒芒。   见状,王总粗声粗气地大笑起来,伸手道:“防弹玻璃,尽请尝试。”   很显然,他并没有正确认识到江眠的危险性。   因为江眠其实不需要折叠刀,也能空手打碎防弹玻璃。   “如你所愿,王总。”他弯起唇角,拿起折叠刀对着鱼缸用力一刺。   刀刃断成两截,所谓的防弹玻璃也如泡沫般轰然碎裂,水流顺着飞速扩大的裂口喷涌而出。   那条肥硕的金鳞鲤鱼也被一道冲了出来,猛地摔落在碎玻璃之上,把办公室都震得巨响。   “金,金宝儿!!”   江眠把被水浸湿的袖子挽起,似笑非笑地瞟了下激动的王总,硬是让他瞪大了眼睛呆坐在原地。   但这还没完,这条肥鱼居然发出了极度拟人的愤怒嘶吼声,疯狂蹦跶着朝江眠脚边弹跳而来。金鳞片坚硬如铁,撞击地板时发出了接二连三的刺耳巨响。   仔细一看江眠才发现,它嘴里竟然长着三排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森然尖刺,密密麻麻,随着嘶吼声不断流涎。   真的好恶心。   江眠学着晏临那样皱起眉头,不愿再继续观察下去,直接“啪唧”一脚把它的头给踩烂了。简单粗暴。   “住手住手住手,我的金宝儿!!!”   锦鲤无头的身躯在地板上疯狂抽搐了数秒,逐渐失去生机。   王总肥硕的身形跟着它一起抽搐,太阳穴猛然绷起青筋。   他不顾江眠的危险与异常,哆嗦着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一把枪,指着江眠面目狰狞地崩溃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上膛声响起的瞬间,沉默许久的晏临下意识挡在了江眠身前。   江眠瞳孔一缩,脸色立刻黑了几个度,赶紧扯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拉开。可没等王总扣下扳机,自我保护的机制被敏锐触发,晏临又一次变成了猫咪,从西装缝隙中掉了下来。   戒指也“叮当”掉在了木地板上,被他慌张地用爪子按住,叼进嘴里。   江眠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迎着枪口踩到办公桌上,在王总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攥住了他肥胖的手腕,向后一折。   紧随着手腕骨折的脆响,枪支无力飞落,江眠想也没想就把他直接打晕,坐在办公桌上打电话报警。   “系统,帮我改一下这附近所有的监控,警察有可能会看。”   【嘀——已完成,花费积分:2500。】   转瞬间,所有记录过晏临影像的监控视频,全都变成了江眠拎着一只黑色猫咪。   “……喵。”晏临小心翼翼地跳上办公桌,用肉垫碰了碰江眠的腿。   江眠脸色依然很差,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抱进怀里,但并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   晏临知道,江眠肯定生气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安静地蜷在他怀里。   A国禁止持枪,事件重大,警察来得非常迅速。   江眠的嫌疑很快就被洗脱,毕竟他是报案人,积极提供了之前疑似言语威胁的聊天记录,还不忘全程录音,而且这把枪上只有王总一个人的指纹,密密麻麻。   但谁也不会想到,星河这么多年来发展的依仗,是一只肥硕的金色锦鲤。   据说,每一个入职星河的员工都有机会和它见上一面,这还被当作了一种好运的象征。   甚至连星河的官博也曾经发过它的锦鲤图,有了上万转发。   随着锦鲤死去,星河里的员工都慢慢清醒过来,不少人直接发烧昏了过去,还有人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震惊,拉住包围现场的警察想要自首,场面极为混乱。   而这个时候,江眠抱着晏临在警察局录完了口供和笔录,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他还没吃饭,也不想吃饭。   因为他要教训猫咪。   江眠沉着脸拿起一卷杂志,把晏临按在沙发上打他屁屁。   “喵,喵……”   其实他没用多少力气,但是声音很响,威慑力十足。   晏临乖乖地趴下不动,哆嗦着小声求饶。   “人家拿的是枪,你挡在我面前有用吗?晏临你自己想想,我到底需不需要?”   “喵喵……”   “我是不会受伤,那你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喵。”   江眠说话的语调不高,却让晏临很害怕。   他很久没看到江眠这么生气,现在根本不敢反抗,耳朵软软垂下来,尾巴也可怜兮兮地耷拉在江眠腿边。   “晏临,你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不对,是吗?”   “喵。”   “以后还敢不敢?”江眠把杂志捏得嘎吱响。   “……喵喵!”   “我在之前就想跟你说这些事,晏临,在正常的世界里,你是可以保护我。应付唐无双也好,处理江建峰的事情也罢,很多事情你都比我擅长,你总会有更合理的解决方案,我可以都依着你。但今天这种事不一样,我们已经提前说好了,对不对?你也明白他不干净……”   江眠垂眸说着,看到晏临颤抖得愈发明显,想想还是将杂志扔了,拎起他的脖子:“下次绝对不能再这么做。”   “喵!”晏临赶紧答应。   “……晏临,我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江眠轻轻叹了口气,把他放在沙发上揉了几下。   不只这一个世界而已。   晏临连忙好声好气地喵喵应着,发现江眠忽然起身打算离开,又有些着急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江眠动作一顿,把他的爪子拿开:“晏总,我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喵。”   “可以。”   晏临被允许围观江眠工作,安静地端坐在电脑桌边,可直到即将收尾,江眠还是不怎么理他。   江眠真的很久没有这样不理他了。   他忍了许久后反而更着急,小心翼翼地用肉垫碰了碰江眠的手臂,湿漉漉的鼻子轻蹭衣领,可怜地小声叫着。   见江眠没反应,他又陆陆续续叼来了项圈和小铃铛,放在江眠手边。   江眠低头道:“干什么?今晚我们可用不上这些。”   “喵……”   以后可以用的,什么都可以用。   晏临轻轻地舔他指尖,试探着挤进了江眠怀里,躺下来摊开脆弱的肚子,又小小声地叫了几下。   江眠听得懂晏临话中的意思,犹豫片刻后又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变成猫咪,你就死定了。”   他说完,抬手揉起了晏临毛茸茸的脑袋,和时不时动弹的柔软猫耳。   晚上晏临也不怎么敢主动钻进江眠的被窝。   他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踩在自己的枕头上低低喵了一声。   然后被江眠从头摸到了尾巴尖儿,很舒服。晏临还想被这样摸,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是一只犯了严重错误的小猫咪。   江眠也没有再那么摸他,仅仅是揉着他脑袋,认真道:“我再问一遍,下次要是我遇到了危险,你该怎么做?选择一,用自己的身体把我挡住;选择二,躲在我身后,等我把危险解决掉再出来。”   “……喵喵。”   “晏临,你听上去还是很不情愿。”江眠眯了眯眼,将手拿开。   “喵呜……”   连摸摸脑袋都没有了,晏临真的想哭。   他在枕头上无措地绕了两圈,干脆抬起脑袋咬住江眠的袖口,一点一点向下拉扯,然后用两只软爪子一起抱紧了他的手腕,漂亮竖瞳也湿漉漉地写满求饶。   虽然,江眠今晚一直在气头上……   可小猫咪实在太可爱了。   “……好吧,暂时放过你,”江眠不得不承认自己容易心软,把被子拉开一个小口,“进来。”   晏临一怔,迫不及待地钻进去,乖乖蜷缩在江眠的怀抱里,再也不肯动弹。 第77章 现代18(完)   晏临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梦见自己无法再变回人类, 想要些什么江眠却听不懂,急得打转,可江眠还在生气,绷着脸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然后他伤心地离家出走, 被暴雨淋得湿漉漉的, 又学不会像真正的猫咪那样生活, 不知道该如何将绒毛里沉重的水珠给甩干净。   又饿又累,好难过,柔软的肉垫也被磨出了伤痕。   他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破纸箱,躲进去蜷起身子取暖,残留在身上的雨水, 却将劣质纸板也浸得湿透。   冷得浑身哆嗦。   “晏临?”   直至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晏临颤了颤, 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隐约对上了江眠的视线。   床头柜上色泽温暖的小台灯被轻轻打开。   他并没有蜷在破纸箱里。   从始至终, 他都躺在江眠的臂弯中, 被子裹得仔细严实,只露出半个脑袋。   爪子不知何时还钩破了江眠的睡衣。   “你做噩梦了,没事。”   江眠轻声安抚着,抬手捏了下小猫咪的肉垫, 随后揉揉他的脑袋, 温柔地顺毛捋了好几遍。   “……喵。”晏临小小声回应道。   他心有余悸,想讨要一点点安慰,却无法表达用语言出自己的想法, 只好又大着胆子贴近了一些。   而江眠似乎看得出来他在害怕,往那毛绒绒的脑袋上印了一吻, 将晏临搂进怀里抚摸他的脊背:“睡吧, 今晚我们开灯睡。”   “喵。”   晏临把脸埋在江眠颈窝里, 乖乖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他知道,江眠其实有一点起床气。   大半夜他把江眠吵醒了,可江眠却没有半点想要对他发火的意思,还愿意哄着他睡觉。   哪怕今晚的他是戴罪之猫。   不想再当猫了。   *   第二天早上,晏临发现自己真的变回了人。   但江眠的手还轻轻搭在他腰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晏临难得没有立刻起床,目光一点点描摹着江眠的睡颜,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侧掀开被子,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戒指戴好。   他有些担心,江眠只是对着猫咪形态的自己消了气,看到他突然变回来之后,会不会……   晏临当然能理解江眠为什么生他的气。   因为将心比心,如果江眠只是一个普通而脆弱的人类,还下意识站出来给他挡子弹,晏临也会气得要死,说不定反应比江眠还要极端几倍。   之前江眠只是拿了卷薄薄的杂志,他就吓得发抖,纯粹在害怕江眠不想要他。   现在看来,他当猫时的心态未免太不稳定,能产生这种想法的他活该被打屁股。   晏临想,自己是得好好反省。但本能之下做出的举动,到底该怎么反省?   有些事情,不是他心里不想做,就真的能忍住不做的。   今天是周六,江眠还在睡觉,柔软碎发落在脸侧,显得很安静。   晏临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做好早餐,在衣帽间换衣服时看到了一个许久未动的箱子,忽然动作一顿。   他沉默思考半晌,抿着唇慢慢打开箱子,戴上江眠给他买的猫耳。   之前江眠想要看他戴,他都红着脸坚定拒绝,江眠也没逼他。   其实这一套还附有尾巴配件……那个暂时不要了。万一江眠心情依然特别不好,晏临怕自己会死在床上。   在衣帽间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他才忍着羞耻心回到卧室。   江眠醒了。   他坐在床边喝水,听见动静之后回过头来,看见晏临头顶那对与发色完美融合的黑猫耳朵,不由得微微挑眉。   “变回来了?”   “嗯。”   “那就好。”江眠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浴室洗漱。   晏临跟在他身后,等到江眠用热水洗完脸,才小心开口:“江眠……”   “你说。”江眠把手擦干,欣赏着镜子里随晏临动作而轻摆的圆圆猫耳。   “对不起,之前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晏临低声道,试探着从身后环住了江眠的腰,“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江眠,可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猫耳或许也是个笨办法。   江眠轻轻抚上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说实话。”   “……梦见我再也变不回人,你很生气,不要我了。”   “笨蛋。”   “然后,我离家出走流落街头,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晏临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离家出走?”江眠敏锐地抓住重点,眼神隐约有些危险。   晏临顿了顿,赶紧弥补道:“我是家养的。”   说完他耳尖就红了一片,不自在地抿着唇。   闻言,江眠轻轻弯起眸子,语气变得柔软了许多:“晏临,你不需要为了哄我高兴,故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喜欢。”晏临默默低下头,把微烫的脸贴在江眠颈边,猫耳轻蹭了下江眠的侧脸。   他当然也喜欢,只是很害羞。   江眠笑着抬起手,像摸小猫儿那样揉了揉他的发顶:“晏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买两对猫耳吗?”   “不知道。”   “因为我怕你一个人戴太害羞了,想要陪你一起,”江眠慢条斯理地说着,唇角弧度逐渐扩大,“没想到你居然会那么主动。”   晏临浑身一僵,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江眠转身按在镜子边上,扣住手腕亲了几口。   从滚烫的耳尖一路向下吻到喉结,再返回来轻轻撬开那双紧抿的唇。   江眠今天比往常还要强势一些,晏临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腿根颤着,任由江眠覆在他耳边温声软语。   幸好没戴尾巴。   否则他真的会死。   *   清醒时的晏临,早上很有先见之明地煮了粥。   而脑子变成一团浆糊的晏临,手软得拿不起勺子,很委屈。   现在已经时过正午,他被抱回床上躺了很久,江眠才催着他起来吃“早餐”。   江眠倒是不介意喂他,可晏临感觉自己实在是笨死了,笨到委屈。   “我以后不敢惹你生气了,腰好酸。”他小声说。   江眠轻轻笑起来:“晏临,我早就不生气了。”   晏临怔了怔,红着眼尾抱住了江眠的腰,黏黏糊糊地求安慰。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手软腿软。   江眠垂眸揉着他的脑袋,如他所愿,好声好气地哄。   被晏临反复问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江眠也耐心地回答了好几遍。   江眠明白,自己和晏临之间一直都有信息差。或许这并不公平。   因为晏临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于快穿局治下的小世界里,就算死了也并非真正死亡。只要积分足够交罚款,死多少次都行。   但是依然很疼。   这也是为什么江眠那么生气。   即便本身不会真的有事,可每一次濒临死亡时的感觉都同样真实,会永远刻在脑海深处,像挥之不散的幽灵徘徊着寻找恰当时机,让人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短暂失去分辨现实与虚假的能力。   快穿局也有数不胜数的现成例子。很多老任务者由于死亡次数太多,最终精神崩溃到无法正常生活,需要住院长期治疗,而且罕见成效。   再高的科技也无法治疗心病。   江眠知道他老婆有过任务失败的经历,虽然少之又少,但在萌新的岁月里他绝对死过几回。   那么现在,江眠当然要竭力避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多一次都不行。   虽然现在晏临没有继承任何记忆,但至少回到快穿局后,他多多少少能长点教训。   必须让老婆牢牢记住,刻在DNA里,要把自己在小世界里的生命当回事!   哼。   *   当这一场小小的“矛盾”终于过去,警方再次找上门对江眠进行二次询问。   看来他们很重视星河的事情。   江眠当然很配合,也表示愿意等到开庭之后前去作证。   果然没等多久,官媒公开发表了一则严肃的通告,星河娱乐疑似涉黑,疑似□□组织,有关负责人已被刑拘,后续调查进行中。   这件事在A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星河旗下的艺人纷纷被愤怒的网友@出来质问是否知情,包括与星河艺人关系很好的唐无双。   江眠还成功拿到五千积分的线索奖励,在系统那儿了解到了更多细节。   曾经的星河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娱乐公司,虽然偶尔会用些脏手段帮旗下艺人抢资源,但尚不至于能做到如今这样嚣张地称霸业界。   直到王总被聘任为星河总裁,才开启了所谓的崛起之路。   甚至在来到星河之前,王总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职业经理人。但自从某天他搬家之后,那条浑身发光的金色锦鲤,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他的鱼缸里。   从此他的人生变得无比顺风顺水,简直难以想象。   王总把锦鲤视作神仙珍宝,用尽所有资源去滋养它,还真摸索出了让这条鱼飞速成长的渠道。   原本的“金宝儿”,其实只有他小拇指那么一点大,能够长到几乎将近幼童的肥硕程度,绝不仅仅是靠着价格高昂的鱼饲料。   王总给它喂了很多人血,甚至会时不时刺破指尖,把自己的血喂给锦鲤品尝。   而且”金宝儿“最喜欢的血,来自那些名气大的、备受大众喜爱的艺人,越火越好。   星河旗下每个有些名气的明星,都有过被叫去王总办公室的经历。   他们会在自己身体不显眼的地方割上一刀,放血喂鱼,借此换来了更多资源。   从未有人意识到这样做是多么丧心病狂,放过一次血之后就像上瘾了似的,还想再放。   贺星铭是第一个察觉到星河早已陷入疯狂的艺人。   或许是主角自带的光环让他能够保持清醒,贺星铭在王总办公室里找尽借口,才竭力逃避了被放血的命运。   但从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秒开始,这股清醒同时也变成了诅咒。   他意识到自己被在莫名的生物时刻观测。   不,是星河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它盯着,潜意识被肆意操纵,无人可以逃离那难以言喻的、饥饿又湿腻的视线。   贺星铭被吓得要命,却不敢反抗分毫,每一天都在噩梦中惊醒,而它的视线依旧如影随形。   王总当然发现了这件事,他还觉得贺星铭很有潜力,能成为供奉金宝儿的“高级成员”之一。   在安排贺星铭参加《恐怖解密》之前,王总就装腔作势地吓唬了贺星铭几句,跟他讲了那些真假难辨的“秘密”。   贺星铭只想逃跑。   待在唐无双身边时,不知为何他稍稍感觉好了些,但这还不够,林间别墅的异常让他心慌意乱。   直到江眠把他堵在厕所,拎起他的衣领质问,他身上被观测的感觉居然猛地消失了一瞬,就像是那道视线的主人下意识想要远离江眠,以求自保。   所以在第二次录制时,当贺星铭发现江眠并没有记恨于自己,他便果断地选择了放低姿态,找江眠求助。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   事实证明,江眠确实有能力弄死贺星铭恐惧的源头。被人血饲养而壮大起来的邪物,也躲不过武力值碾压之下的物理攻击。   无论在原文剧情中还是在如今,主角受都找到了救命的好人选。   当然,这一次贺星铭的明星梦彻底破碎了。   他在江眠的要求下转发了那条官方公告,主动声明就此退出娱乐圈。   贺星铭不仅手写长文对粉丝道歉,还正式对前东家寰宇也道了歉,承认自己曾经太过好高骛远,在与星河接洽的时期就给寰宇和前队友们买过黑料。   江眠满意地点了赞,转发并带上了一个早就该有的tag。   #寰宇清清白白#   *   当生活重归平静,只剩下最后一个没有解决干净的人。   江眠开始考虑,到底该怎么让唐无双彻底失去蹦跶的能力。   毕竟唐无双只是在A国娱乐圈沦为笑话,就算有父母管着,也不代表他直接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江眠不会随意忽视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神经病。   可是晏临不让他主动使用暴力手段,而且在明面上清清白白,对于江眠的任务而言也很重要。   而唐无双的报复来得非常突然。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江眠拉着晏临去逛街,顺便欣赏寰宇在商圈广场中心投放的4D广告。   那是最近寰宇主推的虚拟偶像之一,面容精致如画的漂亮男孩,带着耳麦元气满满地唱歌跳舞,嗓音明亮清澈,随着衣摆翻飞而露出一小截白皙腰腹。   人潮涌动,几乎围满了整个舞台,还有小粉丝举着新做的霓虹灯牌在下面高声欢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偶像身上,正好方便了江眠和晏临,悄悄逛街也不会被迅速发现。   他们坐在离人群稍远的露天咖啡厅旁,安静欣赏技术团队的神仙操作。   晏临喝着黑咖啡,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说今年的年终奖或许会更为丰厚,而江眠美滋滋地点了一份草莓蛋糕,吃得很过瘾。   但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与口罩的男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慢慢凑近江眠的位置。   他手里拿着装有不明液体的玻璃瓶,瓶盖却已经不知所踪。   “江眠,那个人有问题。”晏临察觉危险的速度非常快。   可在他出言提醒的瞬间,江眠刚刚抬起头,男人就立刻加快了脚步。   他高举起手中的玻璃瓶,显然是要将那不明液体朝着江眠脸上泼去。   由于不久前才被江眠狠狠教育过,晏临竭力克制着自己站起来挡在江眠前面的冲动,但他有别的办法。   因为今天司机开出来的车是劳斯莱斯。   而且阳光太盛,江眠还作里作气地撒娇说要被晒黑了怎么办。   当时晏临顺手抽出后座车门的那把黑伞,给江眠遮了一路的太阳。   现在这把伞恰好放在他的手边,真巧。   晏临冷着脸把伞撑开向前一推,直接挡住了即将倾倒而出的不明液体,洒落的液体甚至反弹了一些回去。   那男人也被坚硬的伞尖顶得摔倒在地。   “啊!!我的眼睛!!!”   惨叫声听上去格外熟悉。   江眠将掉在地上的玻璃瓶踢向远处,一脚踩住了男人的手腕,低头扫了眼之后皱眉道:“是硫酸,晏总,不要再碰那把伞了……唐无双你可真是有病。”   “好。”   唐无双躺在地上,另一只手拼命扯开沾满硫酸的口罩,想要挣扎着逃脱,却无法睁开眼睛。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不少人都拿出手机开始悄悄录像,看到他们的脸之后更是发出阵阵惊呼。   晏临将伞扔到一旁,面无表情地打电话报警,随后用力搂住了江眠的腰,把人带进怀里。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垂眸看着狼狈惨叫的唐无双,冷淡问道。   当然,唐无双现在没有心思回答。   “晏总,可能他觉得毁掉我的脸,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江眠靠在他怀里,勾了勾他的指尖,心情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所影响,“因为有你护着,所以我才会那么嚣张。”   江眠觉得,唐无双对自己某些的看法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他就是有晏临护着。   正因为老婆在,江眠才能更加轻松地完成任务。   一个能够让他全身心信赖的队友,可是其他任务者做梦都要不来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也是被老婆包养的嘛,想想就开心极了。   至于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主角攻……江眠才不在意,神经病自取灭亡了,还免得他亲自动手。   但晏临比江眠生气得多,他差点想把自己的咖啡也倒在唐无双脸上,让那硫酸反应得更加激烈,最后还是被江眠给软声阻止的。   当警察赶来驱散围观群众,给唐无双戴上手铐,抬进救护车……相关的热搜已经登上了头条。   江眠跟着办案人员来到派出所,简直跟回家一样熟悉。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附近的民警都快跟江眠混熟了。   据他们所说,好像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个像江眠这样经常遇到麻烦的人,而且每一个得罪他的人最后都进了局子,非常神奇。   这种走到哪儿,事情就会出到哪儿的体质,也帮他们完成了很多任务指标。   江眠笑着和民警聊了几句,拉着晏临的手坐车回家,没等他想要伸个懒腰,耳边就响起了冰冷的提示音。   【嘀——[让寰宇成为A国最强大的娱乐公司],任务成功。任务完成度:110%。奖励积分:800000。是否需要继续停留?剩余时间:六天零六小时,倒计时开始……】   有些时候,任务完成的时机总会让江眠感到猝不及防。   “停留。”江眠赶紧说道。   而看见江眠久久没有主动说话,晏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这次我做得对吗?”   “嗯?”江眠回过神来,想起那把巧妙至极的黑伞,整个人倒进晏临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晏总晏总,你今天好凶哦,我好喜欢。”   如果不是晏临用伞帮他当着,江眠大概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自己对腐蚀性液体免疫的特性了。   那样他又会被扣掉好多积分。   “那就好,”晏临松了口气,托着他的后腰低头回吻,随后又认真道,“最近少出门。”   “你要圈禁我吗?好啊。”江眠笑眯眯道。   晏临:“……”   *   最终晏临当然没有如江眠所愿,把他锁在家里。   《恐怖解密》节目组是真的厉害,哪怕嘉宾出了那么多事,最新一集居然依旧如期顺利播放了。   只是在综艺最开始,用醒目的红字大力谴责了星河管理层,并且公开声明劣迹艺人的犯罪行为不可取。   他们剩下的嘉宾在微信上拉了个小群,大家没有被之前那些事情的阴影所影响,都对江眠的遭遇非常在意。聊到现在,彼此的关系也变得更加紧密。   在节目播出的那一天,他们又被叫回了晏父晏母家里。   江眠真的很爱看晏遥被吓得嗷嗷大叫,晏母也笑得直拍晏父大腿。   群里当然也在关键时刻刷满了“哈哈哈哈哈”……   只有晏遥弟弟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来寰宇之后,我交到了好多朋友,”江眠微笑着关上手机,靠在晏临肩头软声道,“晏总,其实以前我没有朋友。”   在大多数小世界里,江眠扮演的角色也很难交到朋友。这种感觉,其实非常不错。   “嗯,以后你会有更多朋友。”晏临揉了揉他的脑袋。   闻言,江眠弯起眼睛:“我还交到了男朋友。”   “……这个不能再多了。”   “那你要不要把我锁起来?”   晏临动作一顿,红着耳尖正经回道:“江秘书,工作日请准时上班。”   “讨厌。”   停留在小世界里的最后一个星期,只要无视高涨不下的热搜,日子还算是平静而温馨。   江眠一如既往做着秘书的工作,还总是会趁着去送文件的时候,光明正大找晏临讨要亲亲。   而最后一天,他来到自己被传送进小世界时的坐标。   现在卫生间里不再只播放优雅的轻音乐了,时不时还穿插着小偶像的新专辑歌曲。   晏总确实很愿意采纳员工的意见。   江眠弯唇想着,拨弄了一下隔间里印着小偶像团体队标的抽纸盒。   最开始,他手上会拿着一团濡湿的纸巾,或许是因为原主在哭吧。   生活的压力让他崩溃到极致了,也只能躲在厕所里偷偷哭上一场,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工作。   江眠不想评论原主做出的选择,因为原主也是长期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放心,我给江建峰充了饭卡钱,他在监狱里不会饿死。”   至于这渣爹出来之后会经历什么,江眠可不会再管。   除此之外,江眠还有一件事想做。   那就是趁着下班时间,在晏临的办公室里和他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高楼夜景,落地窗视野开阔,不好好利用一次实在太浪费了。   而看到江眠笑眯眯地把门锁上,扯松领带……晏临心慌得拿不住钢笔。   但他无处可逃。   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晏临被按倒在办公桌上,松开一半的领带依然挂在颈间。   衬衫纽扣却被猛地扯掉了几颗。   他还被江眠逼着低声承认,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幻想。   窗外的繁华灯火,变成彻头彻尾的陪衬品。   【嘀——正在脱离小世界,倒计时3,2,1。】   *   江眠睁开眼睛,猛地支起身子。   然后发现房间大门敞开着,甚至还在轻轻晃动。   他老婆显然是在回来的那一瞬间,就再次后退了几步,选择将自己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江眠真的拳头硬了。   “刚刚还被我抱进休息室,都累到说不出话……现在跑得可真快,”他黑着脸咬牙切齿,“系统,走了!”   【正在进入小世界,倒计时3,2,1……】   眼前一片黑暗。   当江眠还在暗自思考,下次要怎么把老婆抓住。   他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被捆得严严实实。   不是粗暴的麻绳,而是某种质量精细的优质绸缎。   捆在他的脚踝与手腕间,好像还有冰凉清爽的特殊效果。   但是哪怕江眠了用稍稍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道,也无法轻易挣脱。   这可不太对劲。   他好像被放在一个奇怪的木盒里,外边正有数人搬运着他飞速前进。   “希望这次的炉鼎能让尊上满意……”   “难说,我看咱兄弟几个都要被抽几鞭子,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他娘的,都怪那李二,居然用冰莲心贿赂了几位大人,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扔给咱们!”   “都他娘小声点!等会你们千万不能直视尊上,要是惹他发怒被炼成血丸,还得牵连所有人……”   江眠听得微微挑眉。   炉鼎?   【这次】的炉鼎?   如果那位听起来颇为残暴的尊上是他老婆……他要这么多炉鼎做什么?   一个还不够用了是吧。 第78章 仙侠1   虽然外边人闲聊透露的信息量越来越大, 但江眠并没有挣开束缚,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   因为用来搬运自己的盒子内部,似乎被仔细包裹了层层软垫。江眠躺在里面感觉相当舒适, 哪怕运输过程中颠簸几下, 也不会被磕着脑袋。   若非他们一直在说话, 江眠很可能会瞬间睡着。   而不知过了多久,在江眠被抬着穿过某片地域之后, 他们也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就像是害怕扰了什么不可冒犯的存在。   “系统,来说说任务。”江眠饶有兴趣道。   【嘀——您本次的任务为:扮演被献给魔尊的炉鼎江眠,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简要剧情如下……】   江眠顿了顿,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任务还真是一次比一次夸张了,不太对劲啊, 主角受最后不是都拯救了天下吗?为什么要我来做,我要投诉!”   原主虽说天生有着纯阴之体——身为炉鼎的上上之选,可他没有接触过任何修炼功法。   他就是个凡界富商家的小少爷, 平日喜欢收集新奇玉石, 结果淘来了一块修仙宗门用于检测灵根的粗糙法器,拿在手中把玩时不知道忽然触发了什么机制, 被魔界的人发现后直接粗暴掳走……   那家人此刻说不定还没发现小少爷不见了踪影。   那么他身为一个早已痛失修炼黄金期的凡人,到底要怎么赶在主角修炼有成之前, 拯救天下苍生?   【嘀——投诉已接收, 上报中, 正在进行二次检测……故障已确认, 补偿积分将在任务完成后发放, 感谢您的支持与谅解。】   江眠默默揉了揉鼻梁。   这小世界居然真的出现故障了。   而且还是因为此刻的反派强度……已经超过了最初预定值。   根据系统推演,以主角受如今的成长速度,他在日后绝对无法战胜全文最大反派——魔尊晏无归。   就算带上他对象一打二,也还是打不过。   幸亏江眠早有经验,知道该投诉时就要投诉。如果成功做完这个任务,他至少能多赚三倍积分!   虽然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意思,差不多等同于要阻止反派大肆屠戮人类。   总感觉和之前阻止老婆破坏小世界的任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被提到了超高难度。   “我老婆就是那么厉害。”江眠还挺骄傲的,美滋滋地和系统夸道。   毕竟根据原书设定,如今天下分为三大界,分别是凡界,修真界和魔界。   所谓修真界,就是正道修士所占据之地,而魔界则是指魔尊统治下的所有地域,没错,他老婆真的很厉害。魔修与正道修士都在自己的地盘上生活,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凡界,那当然留给了无法修炼的凡人。宗门可以去招收天赋异禀的弟子,但没有任何修士能够大肆干扰凡人的生活,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规则。   虽然偶有修士伪装成凡人前去渡劫修心,以求道行进一步提升,但是正道大宗会严格监督凡界的灵力波动。   如若修士大肆屠杀虐待凡人,也会被天道降下难以想象的严惩……除非这人已然强悍到即将飞升。   比如魔尊晏无归。   话说回来,其实魔界与修真界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中间只隔了一道长达数万里的忘忧深渊。   这深渊中弥漫着足以灼伤神魂的烈焰,日夜不息。除非拥有可以载人的高级法宝,否则只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才可以随意通行,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即便如此,那些正道宗门的大修士们,依然合力在忘忧深渊的边界设下了无数防御阵法,并且委派弟子前去巡逻监视。   因为他们很怕晏无归心血来潮跑过来杀人。   江眠想想就觉得好笑,看来所有人都对那喜怒无常的魔尊极为忌讳。   他老婆这次未免太强了一点。   怪不得,负责把江眠献给晏无归的那几个人也怕得要死。   他们是天魔宗的普通内门弟子,接了宗门任务来魔宫侍奉、本想着这应该是个肥差,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魔尊赏识……然而魔界就是这么水深火热,他们啥也没捞着还被人坑了,摊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毕竟谁也猜不透魔界至尊的心思。   晏无归每年下令让人寻找优质炉鼎,却没有任何一次感到满意。他通常都是只扫了那么一眼,便黑着脸将人全部丢出魔宫,而且还因此变得越来越暴躁。   人人自危啊。   江眠陷入沉思,他虽然没修练过,但也对仙侠世界有一点基础知识。   根据原文,晏无归本是正道弟子,堕魔后才重修了强大的魔功。   现在他想要炉鼎,却对普通的炉鼎如此随意挑剔,就说明他如今的修炼功法,并不是非得有炉鼎辅助……跟合欢宗那群随时随地互相采补的家伙不太一样。   那么或许是由于,晏无归的新功法本身不够完善,修炼到了大后期,就需要利用如同天才地宝一般的优质炉鼎,才能冲破瓶颈。   江眠对原主的纯阴之体很有自信,但如果他真的躺平让晏无归使用,万一老婆直接飞升成功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便宜他了。”   江眠在盒子里翻了个身。   虽然之前确实误会过老婆一次,但这一回,他长年累月寻找炉鼎的事情众人皆知,铁证如山!江眠不找他算账才怪。   从刚刚那些魔修的交谈中,江眠还得出了一条结论:之前被送来的炉鼎们,都对晏无归格外恐惧,就知道哆嗦着哭哭啼啼,把尊上惹得心烦暴躁。   既然晏无归这么讨厌看到别人哭……那江眠非要哭给他看。   *   当木盒被稳稳放置在正殿中央,盖子掀开,外面的光线太过明亮,让江眠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   他还以为魔宫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谁曾想这宫殿装潢竟是一片冰蓝基调。   而那圆润饱满的夜明珠本是稀罕物,在外面花上数千灵石也买不来一颗,却被晏无归当成了普通的灯泡使用,悬在殿内四角,散发着纯净玉白的光辉。   晏无归坐在高处,玄色法袍上绣了华丽繁复的血红暗纹,及腰长发银白如雪,随意披散着垂于身后。   他面容堪称俊美无匹,却浮着若隐若现的阴沉之色,一双红眸冷淡地扫过阶下众人。   没有半点江眠想象中的魔尊样子。   把他搬来的几人则穿着较为普通的法衣,腰间挂着身份牌子,纷纷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直视尊上。   领队那人硬着头皮,把江眠当作货物介绍了一番:“启禀尊上,此人名为江眠,出身凡界,是毫无瑕疵的纯阴之体,身怀单系水灵根……品质上佳,请您过目。”   晏无归没有说话,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却缓缓扫了过来。   而江眠的双手双腿都被绸缎捆得严实。   他看似艰难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勉强坐起来,仰头直接对上晏无归血红的眸子。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晏无归眼中闪过的怔愣太过明显。   但不到一刹,江眠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木盒中提了出来,悬在半空。   他身上只裹了件质地轻薄的雪白纱衣,一脸无措地轻颤着。如同古往今来所有的漂亮祭品那般,江眠被洗得干干净净,里面什么都没穿。   一头柔软顺滑的黑发长至脚踝,浓密如瀑,倒是恰好能遮住许多透光的部分。   可晏无归方才的微怔,好像真的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他就冷下眸子,沉声道:“你绝非凡人,有何目的?”   这下江眠也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哪怕江眠不算什么正常人类,但原主绝对是彻头彻尾的肉//体凡胎,从未接触过修真界的任何功法。   恐怕是晏无归活了太长时间,经历过无数险境,心性也变得谨慎,所以遇到什么怪事都会率先选择怀疑。   还好江眠比较擅长表情管理,他干脆就没有说话,依然假装害怕地颤抖着,甚至徒劳地想要把衣服拉紧。   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挣开手腕束缚,江眠便抬头轻轻瞪着他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晏无归不知为何又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哑巴了?说话。”   “我……你,你好凶,”江眠抖了抖,磕磕碰碰地开口回他,却瞬间哭得更加厉害,“我害怕……”   话音未落,底下跪着的人都快吓死了。   他们更害怕好不好!   每次送来的炉鼎都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知道配合,那尊上他娘的能满意吗?   而晏无归也再次沉默了许久。   唯有江眠抽泣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地响起,回荡在无比安静的宫殿内,几乎令人窒息。   好在晏无归终于有了反应。   “都给本座滚出去。”他皱眉道。   “是,尊上!”   弟子们如释重负,赶紧谢恩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可江眠还在小声哭着。   就像是眼泪流不尽一般,乌黑睫毛也被泪水打得湿漉漉的,甚是可怜。   而在殿门被重新关好的瞬间,晏无归便挥手用灵力再次将门封住,把江眠放了下来。   没错,稳稳当当地放回了之前的木盒里。   “别哭了。”   他垂眸盯着江眠,不太自然地说道。   语气像是在试图安抚,却更像是一道冷硬粗暴的命令。   江眠才不理他,继续抽噎着控诉:“你好凶,你还想把我送给别人。”   “本座……”晏无归顿了顿,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东西,你到底要如何?”   江眠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道:“我冷。”   闻言,晏无归打了个响指,远处的暖炉应声飘入江眠怀里。   “纯阴之体,总会更冷一些。”他淡淡解释。   魔尊大人态度依旧生硬,但似乎挺好说话。   不过捆着江眠手腕的绸缎,还是没有被他解开。   “谢谢,”江眠泪水稍稍止住,又故意小声问,“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本座是魔界之尊,”晏无归冷笑了一声,“不知本座是谁,竟也敢作出如此任性姿态,嗯?身为凡人,你怎会不知这天下遍地是仙神,皆需以礼相待?”   而江眠抱着怀里的暖炉,委委屈屈地回道:“那你刚刚还怀疑我不是凡人,对我那么凶……你又想要如何?”   他看起来是真的委屈极了,可话中的理直气壮却是半分不少。   盯着江眠水润润的淡色眸子,晏无归心里像有数千蚂蚁在爬。他愈发烦躁,但又莫名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本座原以为,是心怀鬼胎之人支使你……施了什么魅惑之术,意图诱骗本座,”晏无归不由自主地解释道,“直至方才那些杂鱼对你毫无反应,本座才能确定,你属实是肉//体凡胎。”   话是那么说,但晏无归依旧不动声色用了灵力。他巡视过江眠的全身经脉,才确认此人没有修炼任何功法,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凡人。   可放在以前,这人早就被他扔出魔界了,何须再费力检查解释?   不知为何,晏无归自动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而江眠当然感觉到了那“毫无破绽”的试探。   他不打算现在就戳穿,因为相比之前的世界,晏无归显得更加多疑。毕竟是被至少数千万修士所记恨的人,不可能活得不够谨慎。   反正江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烦死晏无归。   晏无归多凶他一句,他就要多哭一次。   “我才不会诱骗你,”江眠继续委委屈屈道,“又凶又坏,骗你能做什么……万一,万一你不高兴就把我杀了……”   他眼尾飘着诱人红意,水润瞳眸雾蒙蒙的,白皙细腻的脸蛋也是濡湿一片。   江眠就想看看,这尊上的脾气到底能坏到哪儿去。   而晏无归也真的忍无可忍了,一挥袖子,把江眠拎出来放进怀里箍着,捏起他的下巴:“既说害怕本座,又指责本座不想要你……好,本座解释完前因后果,喊冷了还给你暖炉揣着,如今你反而倒打一耙,是不是。小家伙,你我二人以前从未见过,本座何时得罪了你?”   江眠不敢挣扎,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软软道:“他们把我运来的时候,说,说如果你不高兴了……会把他们炼成血丸,吃掉……你想要吃我。”   晏无归动作猛地一僵。   随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在江眠娇气的脸蛋上捏了个红印出来,才讪讪放开手。   而江眠怔然摸了摸自己微红的下巴,刚刚停下的泪水又有了蓄满的趋势。   “好疼……我不喜欢你了。”   晏无归被折腾得心乱如麻。   可当他对上江眠那双水润的眸子之后,还偏偏就是下不去手。   他分明检查过了,江眠没问题,这世上也绝不可能有人能够给他下蛊。若是妖族那些狐狸精老祖亲自来骗,多半也骗不了他。   晏无归忍不住怀疑,自己所修之功法是否出了什么差错,而且还稍微有点后悔……最初他没有对江眠态度再好一些。   江眠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摸起来手感甚佳,冰凉又轻若无物,却让他心中的烦躁之感逐渐升腾。   “无论本座说什么,你都不肯信了,是不是?”晏无归说着,简单粗暴地使了个法术,把空气中的水珠全烧干净。   现在江眠想哭也哭不出来。   ……这简直是作弊!   江眠犹豫了一下,干脆也轻轻瞪着他问:“那你先告诉我,炉鼎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变成你的炉鼎?”   晏无归瞬间陷入了二次沉默,久久才开口继续解释。   “你尚未踏入修行一途,难以理解,本座是天生单火灵根,所修功法却需要水火二极的力量,因此,精纯至极的水灵力必不可少。总而言之,找到恰当的炉鼎进行采补最为合适……”   说到这儿,晏无归忽然顿了顿。   他以前为什么不去那万年冰窟,随意寻些冰系的天材地宝,非要每年只收一个炉鼎,还全都扔了不用?   难不成是之前修炼真的出了差错,走火入魔扰乱了他的神智,他却直至此刻才有所察觉……   “我知道采补的意思,以前在话本上看过,你果然就是想欺负我,”江眠轻声打断了晏无归的思路,可怜兮兮,“若是我不让你采补,你就要把我杀了,然后把刚才……刚才那些人也一并杀了,是不是?”   晏无归闭了闭眼,咬牙一字一顿道:“不是。”   其实那些正道中人整天都喜欢传他嗜杀如狂,是个邪恶大魔头,晏无归早就懒得辟谣了……但江眠这个弱小无知的凡人,又凭什么如此想他?   晏无归只觉得心中烦闷。   “好吧,”江眠似信非信地轻轻点头,又假装鼓起勇气问道,“还有,尊,尊上,你怎么会是白头发的?”   “因为本座死过一次,你信是不信?”晏无归没好气道。   唔,这确实是真话。   原文中,魔尊晏无归本是正道出身的天子骄子,却在莫名发狂后弑师叛宗,屠了宗门数百人,被正道下令围剿。   随后他主动仰身落入忘忧深渊,本该就此尸骨俱灭,却偶得机缘浴火重生,自此堕入魔道,一发不可收拾。   这其中的内情为何,原文没讲。   偏偏,那个被晏无归杀死的师尊,和主角受有亲属关系,基本能算是主角受的老祖和金手指之一。   当年那一整个修真家族都被迫藏入凡界,躲避晏无归发狂般的追杀。可凡界灵气稀少难以修炼,他们也就此一代一代走向落魄,沦落到任人欺压的地步。   所以主角受和晏无归还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以如今的时间线来看,主角受应该刚刚开始接触修真一道,隐瞒身世藏在小宗门里当内门弟子,准备一步一步走向高处,再来找晏无归报仇。   这些事以后都能慢慢处理。   “我信了,”江眠歪了歪脑袋,“可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小秘密,是不是想要我配合你采补……”   “本座也不知!”   晏无归烦躁地回了一句,挂在宫殿之上的夜明珠应声碎裂,传来阵阵巨响。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日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就顺着一个无知炉鼎的质问解释了半天。   但感觉到江眠在他怀里轻颤,晏无归的脸色又逐渐微僵起来。   “……尊上,你好凶。”   江眠又要哭了,眼尾憋得通红,却半滴泪都落不下来,白皙侧脸也因此泛起一阵红晕。   晏无归愣了愣,赶紧将先前的法术消去。   刹那间,泪水跟珍珠似的滚滚而落,掉在晏无归一尘不染的法衣之上,打湿了江眠薄薄的衣衫。   晏无归实在是手足无措,慌乱之下亲自给他抹泪,发现用手擦的效果居然最好。   江眠的眼泪悄悄停了,被揉得微红的濡湿脸颊贴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哽咽道:“好暖。”   可除非有功法辅助,他们之间的水火灵根,本该如字面所说的那样……水火不容才是。   晏无归犹豫着放轻力道,指腹尽可能温柔地一点点抚过他的脸颊,血色眸子里充斥着繁乱纷扰的复杂情绪。   那其中的种种困惑,不断升起却又被情感所强压下去的怀疑之色,江眠都看得一清二楚。   活了上千年的魔尊,曾经万念俱灭地死过一次,可如今在江眠面前,他却渐渐无法再理解或控制自己的感情。   江眠暗自决定,现在先不烦他了。至于老婆收了那么多炉鼎的事,可以之后再跟他一点点算账。   “你真的不会杀我吗,尊上?”江眠像是真的被晏无归抚平了情绪那般,垂眸轻声问。   “……多半不会。”   “那我想吃蜜汁排骨,想喝热汤,”江眠软下身子,贴在他怀里,“尊上,我又饿又渴,好久没吃饭了。”   这忽然开始撒娇似的语气,让晏无归愈发无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得寸进尺。”   江眠一脸无辜地举起手腕。那绸缎还牢牢捆在他纤细孱弱的腕间,越是挣扎,便收得越紧。   再这样下去,可要捆出印子来了。晏无归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如此想法。   他绷着脸给江眠解了绑,还在暗暗疑惑自己为何会对此人言听计从,就下意识用神识传音出去,吩咐属下给江眠准备吃的。   魔宫的地形险峻,四面环山,和正经宗门一样分有不同的职权架构,也会常年招收不同类型的魔修弟子。例如炼丹与炼器之道的大长老,都分别占据了一座山头,给弟子们开辟洞府,各司其职。   但这一天,安安定定负责炼丹的赤雷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因为尊上居然要他们现在就去做饭!   这年头哪个修士不辟谷,尤其是那种家传几代的修士,更是从小就把辟谷丹当糖吃!众人早早就将什么五谷杂粮抛在脑后了。   他们倒是能够炼出有滋有味的辟谷丹,但那依然和真正的饭食差距甚远……尊上怎会有这般心思为难他们?会开火炼丹和会开火做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但谁都不敢亲自去问晏无归到底是什么意思。晏无归能够一统魔界,靠得就是魔修们对他深入骨髓的畏惧。   慌成一团的管事护法们只好悄悄四处打听,才知道是因着尊上收了一个炉鼎,如今怕是喜欢得紧。   可那炉鼎是纯粹的凡人之身,一日三餐都不能落下。这事情可就大了。   就在众人商议,想办法去凡界抢几个厨子回来做饭时,终于有个胖乎乎的杂役傻笑着站了出来。   这胖子没什么修炼天赋,做了几年杂役还是炼气三层,平日里就喜欢拉着其他小弟子一起,偷偷摸摸地进山里打猎做饭,还几乎把所有的灵石都用来贿赂外派弟子,让他们帮忙买些凡界的调料回宫……下厨手艺也在逐年精进。   毕竟魔修又怎么会真的循规蹈矩呢?他们都只想做自己爱做的事情。   众丹修齐齐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去猎了几只油水肥厚的灵兽回来,飞速开膛破腹,积极地给这胖子打下手。他们恨不得探头探脑地偷学一点手艺,以后至少能用来讨好尊上。   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凡人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灵兽体内“浑厚”的灵力。   说不定还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当香气腾腾的三菜一汤被端上桌子,江眠当然也分辨不了普通野兽与灵兽的区别。   在他眼里,这全都算是人类做出的美食。   他头一回对晏无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随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美滋滋享受起来。   江眠确实饿了,哭那么久可是很费体力的。   而晏无归被江眠的笑容迷了眼,怔怔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吃,还主动给江眠盛了两碗汤,让他吃慢一点。声音也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直到江眠单薄的身体轻微晃了晃,手中的筷子悄然滑落。   “……江眠?”   晏无归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一挥袖子将他捞入怀中,紧紧蹙起眉。   之前还通体冰凉的身子变得格外滚烫,晏无归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将灵力探进去检查了一番,神色愈发凝重。   而江眠茫然地眨了眨眼,被那火属性的灵力热得有些难受,挣扎着想要从晏无归怀里钻出去。   然后被晏无归按得更紧。   温热掌心牢牢扣在腰间,修仙之人的力气又绝非常人可比。   如果江眠真的成功挣脱,肯定会在晏无归面前彻底暴露出自身的异常。   他没办法,只好软软扯着晏无归的袖口,啪嗒啪嗒掉起了金豆子。   “尊上,你又欺负我……” 第79章 仙侠2   晏无归从未感到如此头疼过。   江眠哭得他心慌, 他只能稍稍松了力道,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又将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髓玉扔进江眠怀里。   而江眠低头看着那块冰髓玉, 安静片刻,哗啦啦直流的眼泪瞬间停了下来,抱紧它不吭声。   晏无归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江眠嫌他太热。   强忍着心中气闷, 晏无归随手撕开空间召来一道玉简,按在江眠微烫的眉心。   “罢了,这次是本座疏忽, ”他没好气地对江眠道, “灵兽肉不能多吃, 你不想死便赶紧把这功法读完, 本座带你引气入体,将多余的灵力引出去!”   玉简应声破碎, 变成一道荧荧冷光, 顺着眉心闯入了江眠的识海。   数以百计的信息被直接灌入脑中, 这种感觉让人精神一振。江眠方才热得晕乎乎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莫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   晏无归居然给他传了一部完整的修炼功法,名为《月冷灵图》,只适合拥有冰灵根与水灵根之人修炼。   而且此灵图的创造者似乎相当善良, 还在玉简中详细介绍了成为修士后的注意事项, 种种嘱托忠告极为详细。   恢复的理智让江眠没有立刻轻举妄动,而是在心中问道:“系统, 帮我看看这功法有没有问题?”   【嘀——《月冷灵图》,为明月谷长老天水道君所创, 是其耗尽毕生心得集大成之作, 正派功法。点亮灵图所有星点, 可直指飞升。】   可晏无归身为一个魔修,手里为何攥着如此厉害的正派功法?   江眠正想再问,系统却忽然再次发出声音。   【警告!警告!穿书系统3.0可被小世界角色观测,即将暴露风险已达70%,自动进入隐匿模式,倒计时3,2,1……】   江眠顿了顿,转头看向晏无归那双血红的眸子。   他眼里写满了烦躁、担忧,以及丝丝缕缕的疑惑之意。   差点就直接发现系统的存在,老婆未免太牛了一点!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当着他的面和系统说话,江眠暗自思忖着。   而晏无归紧紧皱着眉,将手搭在江眠肩头,愈发没好气地沉声道:“犹豫什么?再拖一炷香你就入土了。”   江眠不紧不慢地眨眨眼睛,故意让话题拐了个大弯:“尊上的意思是要和我双修?”   晏无归动作一僵,咬牙道:“……是。”   当然仅仅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他要帮江眠以最快的速度将灵力全部消耗掉。   “可我是你的炉鼎,会不会被尊上吸干……”江眠小声说着,却在晏无归脸色变黑之前就乖乖闭上眼睛。   他依据灵图的指导,调整呼吸,静心感受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再尝试将它们一丝一缕地收拢吸引,融入体内。   魔宫灵气丰沛,这一大关过得极为轻松。   在成功吸纳了第一丝灵气之后,盘踞在他识海中的灵图闪烁起来,映出如夜空繁星般渺无边际的绚丽图案,随后又重归灰暗,等到境界逐层提升,才会被再次慢慢点亮。   “很好,跟上本座的指引。”   晏无归眉头微松,将一缕压缩至极的灵力传入江眠体内,带着他霸道地打通了十二经络。无处安放的大量灵力瞬间涌了上去,勤勤恳恳地修复滋养着初通的经脉,让其变得更加坚韧宽敞。   江眠从未感到如此舒适,丹田里那股胀胀的热意也在逐渐消散。   他轻轻眯着眼睛,直到识海中的灵图隐约亮起一个微弱光点,感觉像是戳破了一层薄薄的纸,四肢百骸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舒爽感,无比轻快。   不,不止戳破了一层纸,若非此刻丹田里的杂糅灵力要被消耗殆尽,他甚至可以继续吸收更多……江眠并没有发现,他头顶的空气中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却被晏无归一袖子打散。   好像结束了,江眠还有些不舍,反复回味着那股畅快之感,把怀里的冰髓玉放在桌上。   “多谢尊上,原来修道一途……竟是如此玄妙。”随后他主动拉住了晏无归的衣摆,轻声道。   而晏无归的脸色不太对,他依然将手搭在江眠肩头,仔细确认后再次眉心微蹙:“炼气三层?”   或许江眠在内视状态时会难以察觉,但晏无归非常清楚,方才江眠只用了数秒时间……便从最基础的引气入体,成功突破至炼气三层。   就算是有他晏无归在旁引导,就算是江眠身具单系水灵根,这世界上也不该有修炼如此之快的说法!   绝大多数普通人,要花费十天半个月才能学会引气入体,更不用说之后境界的提升速度了。   放在修真界,江眠怕是要被几个大宗同时哄抢,甚至打个头破血流。   然而晏无归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   凭什么,万年一出的绝世天才会被当成炉鼎送到他晏无归的面前?   但除此之外,就剩下一种可能性——江眠是转世重修、自带传承的大能。   “……可你先前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凡人。”晏无归低声自语。   更何况,初次引气入体成功之人,本该经历天道赐予的洗髓蜕凡,就此脱胎换骨一回,凡体原有的杂质会被尽数排出。   江眠此刻该是满身泥污臭不可闻才对。   晏无归却看不到任何变化。   江眠还是白白嫩嫩的,柔顺黑发甚至有着淡淡香气,唯独脸色微红,仿佛他天生便是这样纯净无暇的体质。   这其中的异常实在太多,让晏无归满腹疑惑,不动声色松开了按着江眠的手。   他担心如果一直与江眠肌肤相触,自己会被彻底迷住,思考方式也会潜移默化地变得扭曲。   因为如今晏无归已然不想将江眠除去,以绝后患。   这般念头再也难以升起。   但江眠是真的不让人省心。   他很快就不再沉浸于蜕凡入道的新鲜感,而是揉揉肚子,拿起了晏无归那双尚未使用过的筷子,又去夹之前没吃完的蜜汁排骨。   晏无归刚想离他远点,便忍不住转身把他手中的筷子打掉,强忍怒意道:“江眠,你还想爆体而亡?”   “好凶……”江眠小声道,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尊上在骗我,我已经明白了,若是我继续吃下去,就能和你再双修一次,对不对?方才我很舒服。”   晏无归忍不住捏起他的脸,沉声解释道:“靠这种法子快速修炼,根基必然不稳,当你境界提升至后期,很可能此生再也难以精进。本座是为了你好。”   “尊上,我是一个炉鼎,境界本就难以精进,”江眠理直气壮地说着,看见晏无归面色一僵,又大着胆子反问道,“亦或者,你想要当我的师尊?”   晏无归依旧有些僵硬,听到后半句才强行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能拜本座为师?这天底下无数人,求都求不来这般好事。”   江眠眨眨眼睛,答非所问道:“你对我很好,很特别,方才还允诺了不会杀我。”   “那又如何?”   “所以我也要对你很好,”江眠说得愈发理直气壮,“人人都唤你尊上,这称呼太不特别了,我就要叫你师尊!”   “这,这又是什么理由?”晏无归面色莫名一热。   “师尊。”江眠歪头甜甜唤了一声,随后直接拿起汤碗中的勺子,给自己又捞了一块蜜汁排骨。   晏无归从未感到如此手忙脚乱,干脆揪住他的衣领,努力放缓声音哄道:“好了别吃了,本座命人重做一份适合你的,行不行?”   江眠浑身发热的模样本就让他心有余悸……   “你答应我,我就不吃了,”江眠仰头看他,得寸进尺道,“师尊!”   晏无归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   “师尊师尊~”   “行了,”晏无归松开手,心中五味杂陈地嘱咐着,“在升至化神期前,莫要将拜我为师之事说与任何人听,否则你会在这世上寸步难行。”   “那在外人眼里,我便还是被您强抢来的炉鼎,”江眠乖乖点头,若有所思道,“师尊,您的兴趣好怪。”   晏无归:“……”   他怎么感觉自己总在吃亏。   这一通混乱胡闹下来,让晏无归对江眠的印象又有了新的变化。   江眠绝不是什么爱哭的小白兔,晏无归反复告诫自己。   他应付这祖宗,比用神识监察整个魔界还要疲惫。   偏偏江眠非常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   发现晏无归是个嘴硬心软的,江眠就立马提出了各种要求。   比如他说自己爱干净,缠着要晏无归教他洁净术。   晏无归答应了。   但江眠飞速学会之后,又觉得这法术没有真实沐浴的感觉,不太舒服。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晏无归,说要洗澡。   魔宫大多浴池的灵气都太过充沛,不适合江眠今日的情况……晏无归嫌麻烦,干脆在偏殿凭空给他造了个浴桶出来,扔了些许冰块进去。   火灵力简直是修真界最合适不过的热水器,转瞬间浴桶里就装满了雾气腾腾的热水。   随后,江眠居然当着晏无归的面脱起了衣服。   晏无归本以为自己应该对此毫无所谓。他活了上千年什么没见过,人的身体不都是那样么?看就看了。   直至他再次意识到,江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衫,底下再也没有别的遮挡。   而且这祖宗还在他腿上坐了好几次。   薄衣掀开,白皙纤细的漂亮脊背逐渐袒露在外,片刻后才被那长至脚踝的黑发所遮挡半分。   江眠单手搭着浴池边缘,抬腿踩住脚凳,长发顺势轻轻摆动,腰背线条若隐若现……晏无归喉咙一紧,不得不立刻退了出去。   他只留下半丝神识附在微敞的门边,却依然感觉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江眠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故意出声问道:“师尊,您想要一起洗吗?”   偏殿的门被猛地关上。   悬在走廊的夜明珠又碎了一颗。   江眠慢条斯理地弯起唇角,指尖缠着湿润发尾打转。   他享受了一会儿热水浸泡的愉悦,才细心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光溜溜地从浴桶里出来。   江眠赤足踩上冰凉光滑的地板,一脸无辜地对着空气说话:“师尊,我没有衣服穿。”   眨眼间,他就被穿上了一套普普通通的魔宫内门弟子服。   玄色打底,紫色腰封,纹着基础防御阵法,似乎有点骚包。   江眠都不知道晏无归是怎么帮他穿上去的,但他方才湿漉漉的头发也瞬间变得干爽。   修仙真是太方便了!   江眠高高兴兴地推开偏殿大门,发现晏无归正坐在走廊窗户上喝酒,银发披散着与月色相融。   好像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多谢师尊。”江眠毫不在意地甜甜道。   晏无归回过头,红眸看似随意地打量了一下江眠,冷淡应道:“嗯。”   他不太好意思的时候,好像会格外的凶。   江眠心知肚明,却还是隐约委屈地盯着他看,半晌不再说话。   “怎么?”晏无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开口道。   “师尊,我以后要住在何处?听说修行者都要有自己的洞府……”   “你吃了太多灵兽肉,强行提升境界后根基不稳,容易出事……先留在本座宫中,观察几日再说。”   晏无归顿了顿,发现自己在下意识为江眠的停留而找借口,不禁有些气闷。   而江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张口就来:“想跟师尊一起睡觉。”   “说什么胡话。”晏无归脸色微僵。   “师尊又变得好凶……”   “本座……罢了。”   江眠那眸子水润润的委屈注视,攻击力实在太高。   晏无归怀疑自己是被哭怕了,必须要独处冷静一下。   他不想再跟江眠多作纠缠,挥手将人扔进早就准备好的寝殿之中。   江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而晏无归并没有跟过来。   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用自己刚学会的探查术四处看过一番,心中震撼不断。   这房间里每一样物件,至少都是法器之上的宝物。   就连他身下的大床,也是一件可以聚灵、加快修炼速度的法宝,由极为珍贵的碧落琼玉炼制而成。冬暖夏凉,甚至能够主动配合修士的睡眠需求,调节自身的柔软度……   不仅如此,房间地毯下的地板本身也刻着聚灵阵,只要将足够的灵石放入阵眼就能永久运转,快速提炼转换出最精纯的灵力。   桌上放着一个尚未认主的储物袋,江眠尝试扎破手指滴血认主,将微弱的神识探入其中,发现里面有数不胜数的高级灵石,许多防御和传音符咒,以及数十册在炼气期便可学习的基础法术。   一块高级灵石,就能提供修士在炼气期要消耗的所有灵气。   作为“师尊”而言,晏无归实在太尽职了,像是主动给江眠喂饭似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当年义无反顾地选择弑师呢?   江眠暗自想着,将外袍收入储物袋中,盖上轻薄柔软的天蚕丝被子,枕着格外柔软的雪绒枕头,惬意地眯起眼睛。   “师尊晚安……”   话音刚落,江眠就真的睡了过去。   秒睡,是他此生最擅长的技能。   江眠还没有发现,他房间里立着的那面水镜,和晏无归寝殿内的镜子是互通的。   而晏无归正在默默注视着他安静的睡颜。   一边看,一边喝酒。   这金玉壶里的冰芝灵酒,只需饮下半杯,就能让元婴期修士立刻突破一层瓶颈,且无后患之忧。在修真界无比抢手,拍卖会上甚至能拍出数千万灵石的高价。   可晏无归却把它当成了闲时消遣,怎么喝也喝不醉,只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些。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对于寿命接近无限的修士而言,虚度一夜称得上是轻而易举。若是晏无归想要闭关入定,或许眨眼便是数月之后了。   但他此刻只想看着江眠喝酒,看一晚上,心中思绪万千。   这也是晏无归头一回引导拥有水灵根的人修炼,想不到竟然会略有所得。   自从当年他强行逆天改命,重修功法时取了阴阳八卦图的意境,便一直在相生相克的灵力碰撞中汲取生机。   而辅助江眠引气入体,与他自行修炼出的灵力接触,让晏无归的灵力也凝实了些许,虽说微不足道至极,但那半丝的细微改变……依然令晏无归极为在意。   如果江眠真的愿意与他双修下去,他是有机会更进一步。   但想要有所成效,恐怕江眠还得修炼上百个年头。   而如今只过了一夜,却已经让晏无归感到难以言喻的漫长。   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耐不住心性?   晏无归沉默片刻,从储物空间里拿了冰属性的天材地宝,继续反复凝练自身的灵力。   与此同时,他也随时分成半丝心神盯着水镜,直到日出,直到日头渐渐升高……   直到日上三竿。   江眠未免太过能睡了。   晏无归难得感到一阵惊异。   只是这祖宗好像睡得不太踏实,半夜踢了被子,抱住枕头滚了几圈,又自己把被子拉回身上,还经常翻身。   ……需要有人能把他牢牢抱住,他才不会总是乱动。   晏无归也不知道,自己怎就突然有了这般想法。   好在江眠还是慢悠悠地醒了,阳光洒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之上,晏无归止住心绪,看得目不转睛。   而江眠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似乎是回想起月冷灵图中的指导,坐在床头盘着腿,面向“朝阳”,让体内灵力运转了几个小周天。   晏无归:“……”   如今他好歹也算是个便宜师父,晏无归此刻真想去揪着江眠的领子把他训一顿。   那月冷灵图所提及的早起修炼,分明是要修士去吸收日出时的那一抹紫气。   如今日头高悬,江眠这样有什么……用?   他腹诽未止,就眼睁睁看着江眠突破到了炼气四层。   晏无归深吸一口气,再次告诫自己不能小看江眠。   这祖宗的天赋极为可怖,若不能即刻扼杀在襁褓之中,便要确保能将他收入麾下。   但是等到江眠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晏无归怀疑自己要么已然飞升上界,要么就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   当晏无归心中一片混乱之时,江眠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悄悄把系统叫出来。   “系统,昨晚他有偷偷来看我吗?”   【嘀——魔尊晏无归对您的观测时长为:十五小时零三十分钟。】   “……哇,他好爱我。”   江眠忍不住轻笑。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穿好衣服,将头发随意束起来,尝试着用灵力激活了一张传音符,唤道:“师尊师尊,我起床啦,您在吗?”   转瞬间,晏无归神态自若地出现在了江眠身边。   他这副模样,仿佛是真的听到传音才会过来,之前根本没在关注江眠似的……还随手给他扔了一袋辟谷丹。   江眠当然不想戳破,却有另外的法子为难他,甚至无辜地眨眨眼:“师尊,今天我没有饭吃吗?”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晏无归强装冷硬地回道,隐约已经颇有些师尊风范。   “……真的没有吗?”江眠小声问,眸子逐渐开始湿润。   晏无归面色一僵,无可奈何地揽着江眠的腰,直接将他带去看餐桌。   当然有,而且还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初级灵兽肉,对江眠如今的境界而言是大补,绝对没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满意了?”晏无归气闷道。   他怎么就真的费心给这祖宗准备起了吃食。   而江眠刚才还一副要哭的样子,如今眼睛却变得亮晶晶的,雀跃道:“师尊最好了!”   “……嗯,”晏无归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既然拜我为师,踏入修道一途,便要懂得修炼之艰苦,不该再沉浸于吃喝玩乐的凡俗欲望。”   江眠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却夹起香味四溢的烤羊小排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晏无归的太阳穴微微绷紧,忍了忍才继续道:“灵兽肉对修行有所帮助,但要仔细感受灵力是如何在你体内流动的,尝试引导它们进入经脉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吸收,才能有所成效。若是一次性堆积过多,剩下那些便都浪费了。”   江眠“嗯嗯”应了半天,却非要等到吃饱才停下筷子,按照晏无归随口的提点,闭眼随意试了试。   成功突破至炼气五层。   晏无归不由得捏了一下鼻梁。   他该如何形容这般……变态的突破速度。   而江眠坐在椅子上揉揉肚子,晃着腿问道:“师尊,我们今日要做些什么?”   他似乎对自己恐怖的修炼天赋毫无自觉。   晏无归已经没话可说,无奈地思忖片刻,回道:“本座带你四处看看。”   话音刚落,江眠就站起来牵住了他的手,眸光发亮。   “谢谢师尊!”   柔软冰凉的触感,让晏无归呼吸一窒。   旁人不打招呼地贴近,本是晏无归心中的大忌讳之一,但他发现自己并未下意识想要将人碾死。   昨夜江眠嘴上倒是很甜,可也不曾做过这般举动。   如此突如其来的亲昵,还并非他晏无归主动为之……感觉竟然很好。   但江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家的徒弟会和师尊手牵手……   而看到晏无归没有将手抽回去,江眠甚至一脸自然地抱紧了他的胳膊。   “师尊师尊,您要带我飞到天上去吗?”   “……嗯。”   江眠回想起原文的小设定,故意兴致勃勃道:“听我家乡的传言说,修仙者人人都会御剑飞行,格外潇洒,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闻言,晏无归脸色稍沉。   他曾经确实是一名剑修。   当然,这些往事和江眠说了也毫无意义。   “金丹之上,飞行无需御剑。那皆是弱小之人虚张声势的伪装。”   他淡淡讲完,不打招呼便揽着江眠的腰腾空而起。 第80章 仙侠3   视线飞速变换, 眨眼间他们就来到了高空之上。   江眠低头向下望去, 发现自己如今视力极好,看得清修士们来来往往,还能注意到赤雷峰上偶然炸开的一小缕黑烟。   这魔宫所占地域之大,堪称一个小县城那般, 也只有修行者才能轻松适应。   而晏无归, 虽说方才脸色黑过一瞬,但仍旧极为稳当地搂紧了江眠, 及腰银发遇风不动,在高空如履平地。   原来晏无归真的不太喜欢剑修,却也可以保持冷静, 江眠暗自想着。   至少在江眠提到他的黑历史时, 他没有针对江眠露出丝毫恼怒失控之意。   是一个能讲道理的魔尊。   于是江眠干脆继续傻白甜下去,一脸兴奋地抬手抱住晏无归的脖子,眸子微亮:“师尊,好高啊!”   整个人都扑到他怀里……晏无归胳膊力道一紧,垂眸看他:“不怕?”   “有师尊在,我才不怕, ”江眠甜甜地说了句好话,又兴致勃勃问道, “师尊师尊, 我何时才能学会自己飞行呢?”   “待你升至筑基期, 便可利用种种法器,但结丹后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修行者自此拥有拔山倒海之能, 随意飞行更是不在话下。”   晏无归本想说江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想到江眠这夸张的修炼速度, 又着实让他难以确定。   江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佯装不知:“那师尊您如今是什么境界啊?”   “……渡劫期巅峰。”   “那岂不是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江眠歪着脑袋,“所以您才会寻找合适的炉鼎进行采补,是吗?”   “……嗯。”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应道。   都拜他为师了,还在反复提那炉鼎之事,江眠究竟是要如何?   好在江眠仿佛只是好奇问问,并没有对此紧抓不放。晏无归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拿出师尊做派,给江眠介绍魔宫中的各处建筑。   他自身的住所位于正中心,底下压着魔宫防御阵法的最大阵眼之一,占据了比几座山头都要广阔的位置。   这也并非晏无归主动要求,纯粹是因为当年属下暗自揣测“魔尊喜静”,如今才会变成如此情况。晏无归也乐得自在。   至于周围层层叠叠以他为中心的山脉,则是丹修所在的赤雷峰,炼器专用的金翼山,还有符修,血修与魂修,甚至是剑修……晏无归从不曾打压过任何一脉,任其发展。   在他眼里,魔修的世界是千姿百态的,每一种正派所称的“歪门邪道”皆能自由生长,逐渐壮大、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来。   毕竟修行一途,到了后期便不再只看自身灵力的多少,更要看此人心性与对自身之道的理解。   因此晏无归定下的规则很简单。   举个例子,若是有魔修决定以画入道,成为魔宫中凭借此道升至合体期的第一人,他便可以自行开辟山头,成为长老并招收亲传弟子,坐享无数丰厚的资源与名望。   所以如今这些颇有名头的山峰,皆是长老弟子和精挑细选的内门弟子才有权居住,竞争极为激烈。   虽说魔宫明面上禁止私斗,但在后山莫名失踪的,外出做任务时遇险的,还有那些修炼“意外”走火入魔的弟子……数不胜数。   即便其中许多意外的原因成疑,可如果遇险之人没有背景,执法长老们绝对不会大动干戈地深入追究。   适者生存,向来都是修行者不成文的规矩,只不过魔修比正派修士更加敢于承认而已。   由于江眠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晏无归才要将这些道理摊开来讲,最后补充道:“谨慎行事,日后若是本座闭关,你也莫要随意乱跑。许多魔修行事冲动,想杀你便杀了,不会提前问你有何靠山。”   江眠乖乖应着,但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害怕之色,甚至听得兴高采烈。   晏无归心里一堵,恨不得给他全身都套上保命法宝。   而江眠的注意力又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他指着下面低空掠过的修士问道:“师尊师尊,为何只有我们二人飞得那么高呢?”   “若非出现紧急事态,护法以下之人不可来到此处,”晏无归淡淡道,“每座山峰之间皆有禁飞阵法,超过阵法高度,便会降下雷击。”   “以后我也不能飞到这儿来吗?”江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可以。”   这点特权,晏无归当然不会吝啬。   闻言,江眠眸子立刻变得亮晶晶的,软声道:“那师尊,您可不可以变一朵会飞的小云出来,就像昨夜的浴桶那样,让我躺在上面?”   这,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晏无归沉默了一瞬:“可以。”   他用灵力捏出一朵胖乎乎的云,通体雪白,晃晃悠悠飘在江眠身边。   江眠试探着摸了摸,它手感柔软至极,而且还莫名传来了一股欣喜、雀跃与依赖的情绪。   “它为什么可以……”江眠赶紧又摸了几下。   “本座给它点了几丝神智,以后它便认你为主,能够依你指令行事。”   江眠睁大眼睛:“这是一朵听得懂我讲话的云!”   “嗯。”晏无归看似波澜不惊地应道,隐约还有点得意。   江眠迫不及待地翻身坐了上去,这云的大小,恰好能让他摊开四肢躺倒不动。   由于是晏无归用火属性的灵力所造,它就像一个柔软的云型暖炉,还如同一块热乎乎的棉花糖。   好舒服。   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可以躺在云里……   江眠心血来潮道:“你能不能再变大一点?”   “噗叽——”   小胖云的体积应声扩大了一倍。   “真乖,”江眠弯起眸子,摸摸它的“脑袋”,又抬头看向晏无归,“师尊,您也一起来坐嘛。”   说着,他还开开心心地朝旁边挪出一个空位。   晏无归犹豫片刻,真的如他所愿坐了上去。   感觉自己像在做傻事。   但江眠真的非常高兴,能每天躺在暖暖的云里睡觉,简直是梦想成真!   他笑容明媚极了,又一次抱住晏无归的胳膊,亲昵道:“师尊,您真好。”   放肆得很。   可晏无归没有把手抽出来,只是垂眸打量着他,慢悠悠道:“昨日你还哭成那样,把本座说得十恶不赦……”   江眠毫不心虚地眨眨眼睛,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师尊,您虽然很凶,但也是个好人。”   晏无归许久未曾听过这般评价。   微怔半晌后,他挑眉反驳道:“死在本座手里的人,少说也有上千之数。”   或许大多数魔修,都希望自己在他人眼里显得穷凶极恶。   晏无归也不例外。   他是杀人不眨眼的,但也只会杀该杀之人。   在如今这样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晏无归不认为自己有错。   而江眠完全没有被晏无归的话吓到,还在那儿小小声说:“师尊,就算您是好人……如果您凶了我,我还是会很想哭的,不过……”   回想起江眠那掉不完的金豆子,晏无归心里一堵,语气不自觉又变凶了些许:“什么不过?”   “……我也愿意做您的炉鼎,只要师尊轻轻的。”江眠声音越来越小,却依然紧紧贴在晏无归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毕竟他们相遇的理由本就不单纯。   晏无归这下是真的怔住了,江眠的话太过直白,让他耳尖莫名热了起来。   说好的师徒关系呢!   “江眠,你如今到底是在与本座说笑,还是真的有如此想法?”   江眠脸蛋微红,没有正面回答,眸子水润润地盯着他看:“那师尊希望我是如何想的?”   “……先告诉本座,你之前怕得直哭的模样,到底是真是假。”晏无归没好气道。   “无论是真是假,反正师尊凶我,我就要哭。”   江眠仿佛吃准了晏无归对他下不去手,理直气壮,就不回答他的问题。   晏无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要发作又怕江眠真的哭了,干脆一挥袖子,将江眠和小胖云同时打包扔回了殿内。   只留下一句凶凶的传音:“成日胡思乱想些什么,给本座好好修炼!”   *   被扔回房间之后,江眠把飘在空中的云收进储物袋里,弯唇笑了半天。   看来老婆已经开始害羞了。   他依着晏无归的话乖乖坐在床上,没有再去捣乱,而是趁机和系统总结了一下魔宫的信息。   最让江眠在意的一点是,晏无归分明住在一座堪称宏伟的宫殿里,却没有任何端茶递水的仆役。   护法和管事都住在山脚之下,除非有要事相报,否则平日只需传音交流即可,晏无归根本不会让人前来打扰。   让系统帮忙扫描了一圈地形图之后,江眠发现,唯独有一个叫徐胖子的人,昨晚被允许和两个杂役共同搬来了山腰上。   这还是因为他们要给自己做饭……   除此之外,这诺大的魔宫称得上是空空荡荡,落针可闻。   怪不得人人都怕晏无归。   他越是神秘可怖且不可提及,旁人就越是容易按照自己的幻想去构造他的形象。   江眠不得不承认,在魔界,这是一种维持神秘感的绝佳方式。   但毫无疑问,晏无归也是极为孤独的。   “反正我老婆不会是坏蛋,就算他杀人放火,也不是坏蛋。”江眠在心中笃定道。   倒不如说,晏无归其实很有责任感,也很讲道理。   毕竟,在江眠莫名其妙强行拜他为师之后,晏无归居然真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愿意耐心地亲自教他。   这全天下,还有哪个渡劫期大能会像晏无归这般行事?   虽然尚不清楚晏无归以前经历了什么,以及那主角攻受到底是好是坏……但江眠不会让他们有半分机会,再对晏无归造成伤害。   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今整个魔宫域内都被晏无归的神识彻底覆盖,江眠想和系统悄悄搞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现在他只有两件事可以做:修炼变强,跟晏无归谈恋爱。   变强了,就可以合理暴打主角。   谈恋爱了,就能合理阻止老婆杀人放火。   理清思路,江眠难得兴致高涨,闭眼看向自己微微闪着亮光的识海。   月冷灵图的修炼之道简单明了,每一次境界提升,就能点亮灵图中的一个星点。   江眠如今已经点亮了五个小星点,但是这些星点的光芒都非常微弱,无法形成图案,看得出来只是小境界而已。   等升到筑基期后,他就能点亮第一个大星点,并解锁新的法术,而且这法术只有修炼过月冷灵图的人才能学习。   这有点像打游戏解锁关卡的奖励机制,想到今后能够拥有越来越多固定技能,江眠还真有些跃跃欲试。   由于心潮澎湃,灵力运转片刻之后,江眠忽然发现自己升到了炼气六层。   “哇……可以学新的法术了!”江眠眼睛一亮,从储物袋里取出晏无归给他的凝水成冰术。   随着灵力引导,空气中的水分子逐渐汇聚而来,在他指尖盘旋数秒,缓缓凝结成了几颗珍珠大小的冰珠子,圆润光滑。   江眠还想再做一些,但灵力慢慢就不够用了。   炼气六层果然很弱,还得继续突破。   但回想起晏无归昨日各种怀疑的目光,江眠有点头疼。   他到底该怎么跟老婆解释,自己不会有什么瓶颈,也不会有根基不稳之说……   算了,晏无归只需要知道他以后会变得很强,绝对能帮忙打架,这样就行!   江眠强行把这事情扔在脑后,伸了个懒腰跑去找晏无归,准备展示一下自己极为短暂的修炼成果。   随后他发现晏无归又在喝酒。   而昨日还算空旷的正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水属性的天材地宝,散发着刺骨寒意。江眠稍稍靠近一些,就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也变得充盈起来。   晏无归放下酒杯,将几株有攻击性的冰蔷收了回去,免得意外伤到江眠。   “有事?”   “师尊,这些都是哪里来的?”江眠好奇道。   “本座昨夜去万年冰窟找来的,你如今还用不上它们。”   江眠神色微动:“……原来您昨夜出去过吗?”   此时此刻,晏无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他坦然道:“傀儡分//身之术罢了,等到元婴期,本座自然会教你。”   江眠盯着他不作声,眼眶慢慢红了。   晏无归心里一紧:“你又哭什么?”   “那以后,您岂不是可以一边当我师尊,一边去找其他的炉鼎……”江眠委屈道。   “……江眠,你脑袋里怎么装着如此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座只是出去找些对修炼有益的东西,”晏无归忙不迭解释道,“看到没,这是墨霜岩,还有那百年一开的玄冰昙莲,本座有了这些宝物,何必再找什么炉鼎?”   “既然您一直都能借助天材地宝来修炼……”江眠的眼泪将落未落,却软软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那为何在我来之前,您从未停止过收集炉鼎的命令呢?”   晏无归僵在原地,无话可说。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行为究竟有何意义。   江眠扯着他的衣摆,替他作答:“难道师尊太寂寞了,其实只是想找一个道侣吗?”   晏无归愣了愣,立刻反驳道:“笑话。”   “您孤零零地守在空荡的宫殿里,无人接近,谁都怕您。您之前还说,曾经的好友不是死了,就是与您反目成仇,”江眠吸了吸鼻子,不顾晏无归身上逐渐散发的威压,继续道,“所以您才想要有人陪伴,却不希望那人是迫于您的威名选择停留……而是心甘情愿。”   这话让晏无归听得心绪莫名烦躁,他脸色微沉,下意识冷硬回道:“江眠,或许你有所不知。别看本座在修真界人人喊打,但实际上,多得是人不要命地扒在本座身侧,想要自荐枕席。”   江眠那番言论是否准确,晏无归不愿深想,但他可以确定自己此刻没有说谎。   但话音刚落,他忽然在江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格外危险的气息。   转瞬即逝。   晏无归还没反应过来,江眠再次变得柔软无害,用那双漂亮的淡色眸子定定看着他,目不转睛。   “自荐枕席。”江眠轻声重复。   晏无归微微一僵,方才的烦躁之意不知飞去了何方,甚至有些紧张。   “是……又如何?”   “那您接受过吗?”   说着,江眠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扫过,晏无归发现自己居然有股后退的冲动。   他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被区区一个炼气期的小家伙压了气势。偏偏他还看不明白江眠的心思。   “本座接受了又如何,不接受又能如何?”晏无归沉默片刻,反问道。   可江眠没再说话,也没再看他。   当着晏无归的面,江眠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朵小云,转身坐着它飞到了天上去。   晏无归怔怔看着江眠离开,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方才还在好好说话么,为何江眠突然就不理他了?   所以江眠问他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无归多年未曾和旁人亲近,而且如江眠所说,他也没有朋友,所以他真的不懂江眠为什么会闹脾气。   但一个人呆着,他心中却像有万千蚂蚁在爬。   他默默想了许多理由,却始终难以确认,也不知道该如何直接开口去问。   最后晏无归终于找了个笨办法。   他幻化容貌,变成一个普通护法,以求助的由头找到了魔宫中人缘最好的管事,把刚才自己与江眠的对话稍加修饰,完完整整如实述说了一遍。   而出乎晏无归预料的是,那管事居然大惊失色,拍着他的肩膀怒道:“你小子真行!要是我敢对家里婆娘这样讲话,她非得把我扒皮抽筋,扔到幽涧里喂黑兽不可!”   晏无归:“……”   他挥手把管事的记忆消去,灌了好几口酒,陷入沉默。   *   天色渐深,魔界的月光如血。   晏无归把酒收好,发现江眠依然躺在云上,似乎还睡得很香。   他实在耐不住,干脆闪身来到江眠身边坐下,垂眸端详他安静的睡颜。   可就在下一瞬,江眠突然翻了个身,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腿上。   晏无归浑身一僵,控制着自己没有动弹。   而江眠好像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抬手软软地抱住了晏无归的腿,让晏无归不得不暗自调整呼吸。   数百年的静心修炼,在此时仿佛变得毫无用处。   没过多久,江眠像是做了个不太高兴的梦。   “变态,坏人,花心萝卜……”他小声说着,手上力道也越来越大。   “你是在骂本座?”晏无归不禁笑了笑,低声问道。   由于修行者五感太过灵敏,江眠一下就被吵醒了。   他本就心情不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晏无归还在对他笑,眼泪瞬间哗啦啦流了出来。   晏无归有点慌了。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江眠总是哭。只要他一哭,晏无归就忍不住想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道理都明白,但晏无归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慌。   江眠松开抱着晏无归的手,主动挪得远了一些,眸子愈发湿润。   “讨厌。”   他小声说着,金豆子又掉了一地,落在充满火灵气的小云里,发出“嗞嗞”的声音。   慌乱之中,回想起那个管事语重心长的模样,晏无归赶紧弥补道:“本座不曾接受过任何……自荐枕席之事。”   “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非要看到我哭了才说,你是不是就想要我难过。”江眠哭腔仍在,委屈极了。   晏无归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忍着把人按进怀里的冲动,犹豫片刻道:“江眠,你为何会如此在意?本座是你的师尊,而非其他什么……”   江眠红着眼睛打断他:“晏无归,你再说一遍。”   许久不曾被人直呼大名,晏无归足足怔了数秒,才把江眠揽过来抱进怀里。   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低头用力吻上了江眠湿漉漉的唇。   晏无归原以为师徒关系本该极其纯粹,他一直在心底克制着多余的念头。   因为他这辈子的亲缘友情早已彻底断绝,以前从未收过徒弟,只有一个短暂的师尊。对他而言,修行之路上的所有进展,皆是自行摸索而出。   但江眠不理他的时候,晏无归独自一人想了很多。   他想到管事对他和江眠理所当然的误解,又想到无妄峰的血修大长老,好像就是个养徒弟等同于养面首的女人……忽然发觉是自己走入了误区。   不过是收个徒弟,他竟然不知不觉就想要按照老一套那样循规蹈矩。   怎么能忘了,他晏无归自身的道途便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   既然江眠对他有这份心思,他也对江眠……有极为不同的感觉,那又何必克制?   先试试再说。   晏无归想得简单,但当唇齿相触的那一刻,真正陷入恍惚之人,也是他。   温热呼吸不断交融,就连那轮血月洒落的光辉,也随他心绪波动而逐渐扭曲,被烧得沸腾。   晏无归几乎无法自拔,咬着那双柔软的唇,手臂力道越收越紧。   直到江眠眼尾通红,扯着他的衣领喘气,满眼都是控诉。   “疼。”   江眠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软声抱怨着,却依然软绵绵地靠在他肩头。   态度好了不少。   晏无归抬起他的下巴,指腹缓缓摩挲着他唇角的伤处,哑声道:“江眠,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身利益。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但你知道本座对你无可奈何,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哭也好,跟本座闹脾气也罢……先前你想要的,本座都给了。”   “是又如何?”江眠没有一丝被戳穿的心虚,轻声回道。   他还故意借用了晏无归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只是为了自身利益,江眠完全可以现在就把他捆起来,废掉他一身修为,再送给主角受报仇。   这个小世界的渡劫期再强,也强不过积分商城里高价售卖的【道祖鸿钧化身】。   笨蛋老婆,什么都不懂。   而晏无归闭了闭眼,认真道:“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江眠,如今你想要的是本座,便没有后悔之路可选,否则……”   “否则你要杀了我吗?”江眠弯起眸子,与他对视。   晏无归没有否认,血红眸子里写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这诺大修真界,不会有人胆敢沾染属于本座的东西。”   “师尊好凶,但之前分明是你把我抢到这里来的,”江眠轻轻哼了一声,“而且,师尊昨夜都把我看光了,难道还不想负责?”   “……那是你自己脱的。”晏无归身上才升起的气焰缓缓回落。   只要江眠提到炉鼎之事他就理亏。   “我才不管,反正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第81章 仙侠4   晏无归喜欢听这样的话。   虽然他甚至难以确定, 江眠究竟对他是否真心实意。   因为江眠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就连哭的时机也掌握得游刃有余。   哪怕到了今夜,江眠被吻得浑身发软, 眼尾通红地靠在他怀里, 那漂亮的琥珀眸子中,也没有半分诧异之色。   仿佛对他晏无归的所作所为……全都早有把握, 皆在意料之中。   而他却在短短几日之内, 被江眠影响了许多次。   暴躁烦闷,满腹疑虑,心慌意乱。   晏无归不明白, 江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如今只知道江眠喜欢可爱柔软的物件, 喜欢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 也喜欢吃饭睡觉。   但除此之外,晏无归无法看透江眠更深层次的心思。   而且这祖宗被掳来以后,还从未提及自己在凡界的家人,简直漠不关心。   江眠好像唯独在意……在意他过往的情史。   这么一想, 晏无归心里忽然通畅了不少。   于是他垂眸盯着怀里的人,低声问:“江眠,你到底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   “蜉蝣撼树, 才最有意思, ”江眠弯起唇角, 不知何时便再次用上了敬称, “师尊,您说自己奈何不了我,可我难道不也是如此么?”   晏无归微微一怔。   江眠掰着手指, 细数道:“只要您想避着我, 我便永远也找不到您。哪天我不听话惹您心烦, 您也可以随手将我扔到万里之外。而今后您若是厌倦了我,就能用一根手指将我轻松碾死......不是吗?”   “……是。”   如果他真的想把江眠碾死,或许用不上一根手指。   只要晏无归不主动收敛那渡劫后期的威压,这魔宫有大半的修士都会转瞬间爆体而亡。   他们二人实力悬殊至极,江眠这蜉蝣撼树一词用得合情合理。   “所以师尊,反正在旁人眼里,我就该是您闲时取乐的小玩意儿,我的存在对您毫无威胁,”江眠将碎发撩至耳后,理直气壮道,“那我就要趁着师尊还愿意宠我,生气了也舍不得杀我的时候……再多任性妄为一些,这样才有意思。”   晏无归沉默听完后,低声感叹道:“你是个修魔的好苗子。”   纯粹为了得到些许趣味而肆意行事,正正是魔修爱做的事。   江眠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脑袋:“那师尊为何要让我修炼如此温柔的正道功法呢?”   “这件事,本座做得很对,”晏无归抬指用力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许多魔功威力虽强,却会潜移默化扭曲人的心性,境界越高,越是难以自觉。本座可不想看着你变为功法的奴仆与养料,届时,你恐怕比如今更为性子恶劣。”   而江眠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似的,鼓起脸揉了揉额头,闷声道:“师尊,你欺负我。”   “本座何时……”   “你就是在欺负我,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江眠将脑袋藏进他颈窝里,软软控诉道。   微凉的柔软脸蛋在颈侧轻蹭着,亲昵无比,让晏无归浑身一僵,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能默默认了口头上吃的亏,江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关系亲近之人到底该如何相处,对晏无归而言本就是一个困难的话题。   他其实有些无措。   但江眠倒是比他自然得多,没过一会儿又扬起脸骄傲道:“对了师尊,我今日突破到炼气六层啦,您看!”   话音未落,他白皙指尖之上就霎时多出了几个小冰珠子,圆滚滚的毫无棱角,散发出微弱的寒意。   晏无归心中一振,感觉话题终于回到了……他可以正常应对的事情之上。   于是他松开江眠,打了个响指,故意高深莫测道:“回头。”   江眠乖乖转身,看向天际。   转瞬间,一道血红的瀑布顺着头顶月光倾泻而下,冲入后山,惊起万千飞鸟。   那高不可攀的神秘血月,好像仅是被他随手当作一个盛满血水的容器。   当瀑布散去,月亮竟也逐渐褪色,变成了洁白纯净的皎皎玉轮,高挂在夜空之上。   晏无归折腾出了如此大的动静,魔宫四下却皆是安分无比,执法队的人感受到这熟悉而强悍的灵力波动,更是半点不敢作声。   他们又不是瞎子,只需抬头悄悄看上一眼,就能明白是尊上在哄人开心呢。   “哇……太好看了,师尊真厉害!”江眠眸子亮晶晶的。   被夸了,晏无归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些得意。   “小小戏法而已,不足挂齿。”他按捺着弯起唇角的冲动,强行漫不经心道。   然后他就被江眠捏了捏脸。   “但是师尊,你有点笨。”   “……什么意思?”   “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您应该摸摸我的头,夸我做得很好才对。”江眠理直气壮地教育道。   安静片刻后,晏无归恍然大悟。   他耳尖悄悄热了起来,有些许僵硬地抬手揉了揉江眠柔顺的黑发,照本宣科般夸道:“你做得很好。”   “嗯,就是这样。”江眠没有再继续追究,满意地弯起唇角。   而晏无归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问他:“江眠,还有什么是本座应该做的?”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如今也不得不虚心学习。   江眠眨了眨眼睛:“唔,要叫我眠眠。”   “……眠眠。”   “要时常抱我。”   晏无归立刻重新搂住了江眠的腰。   “还要亲我一下,轻轻的。”   “好。”晏无归认真应了,抬手将江眠唇角的伤口治愈,才尽量温柔地低头吻他。   而江眠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勾着他的指尖不说话了。   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   晏无归很少能感到如此心绪宁静。   但没等他来得及享受半刻温馨,江眠又冷不丁出声道:“晏无归,你以前真的没有收过炉鼎吗?”   闻言,他毫无理由地紧张了一下,赶紧否认:“没有!”   “那你属下献上来的那些炉鼎,多是男子还是女子?”   “……多数时候,本座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就扔出去了!”   这话千真万确,晏无归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都在做些什么。甚至他看都不需要多看一眼,就知道那些被献来的炉鼎,绝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许坚持这么做唯一的意义,是因为他可以等到江眠也被抢来魔界的那一天。   至少以晏无归对这天地规则的了解……他很可能与江眠有冥冥之中的因果交缠,比如前世今生,或是天定姻缘。   一切皆有缘由,他只担心江眠在如今的境界还无法理解这些,所以不信他。   可江眠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转眼心思又跑到了别的事情上。   “好吧,那师尊,我今晚住哪?”   “……什么意思?”而晏无归还沉浸在刚才的紧张之中,勉强才回过了神。   “想跟师尊一起睡觉。”江眠一脸理所当然。   晏无归顿了顿:“本座从不睡觉。”   “啊?”江眠睁大眼睛,“那您平时夜里都做些什么?”   “修炼。”晏无归也一脸理所当然。   蜕凡入道之后,修士怎么可能还需要睡眠?绝大多数修士不是在搜寻密境、杀人夺宝,就是在打坐修炼悟道……哪还有人会像江眠这样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   之前晏无归倒是想纠正江眠的坏习惯,但他莫名有所预感,要是他敢不让江眠睡个好觉,江眠必然直勾勾会盯着他,委委屈屈掉一地金豆子,哄都哄不好。   “怪不得您能成为魔尊,”而江眠果然大受震撼,又若有所思地问道,“要是我把这两天的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此刻说不定就已经筑基了?”   “依照常理,这种事绝无可能,但或许你能做到。”晏无归真的没有办法下定论,因为江眠的修炼速度本就不合常理。   “可是师尊,我不睡觉会死的,我不想彻夜修炼……”江眠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有点委屈。   果然!   晏无归不由得庆幸,他之前的猜测无比正确。   “无妨,”他心中舒畅,将江眠打横抱起来回到殿内,“那就早些睡,如今时候也不早了。”   但江眠被稳稳当当放在床榻之上后,却依然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还耍赖道:“就要师尊陪着。”   “……好。”   没办法,年轻人总是更黏人些。晏无归暗自想着,依他所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眠立刻挤进了他怀中,带着细微凉意,浑身只剩下一层薄薄里衣。   想到江眠天生体寒,晏无归试探着伸手搂住他的腰,再用力往怀里带了带。   而江眠似乎很喜欢被如此对待,眉眼满是笑意,甚至主动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仅是被他柔软冰凉的唇瓣轻轻碰了碰,晏无归便不由自主地僵了片刻。   还想要。   可江眠居然瞬间睡着了。   精致无害,犹如任人宰割的漂亮小绵羊,被人牢牢箍在怀里也不知挣扎,反而睡得香甜。   晏无归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闭眼不再看他,免得……   这上千年的心性修行,似乎还是没有锤炼到位。   *   魔宫的风景一如往常。   明面上有人在争夺资源勾心斗角,暗地里有人在谈恋爱时束手束脚。   这是江眠在成功勾引老婆之后得出的结论。   因为晏无归根本不会谈恋爱。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会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自从关系更进一步,晏无归是对他没那么凶了,但他只会做江眠教过他的那些事情。   比如亲亲抱抱举高高,比如摸头和毫不吝啬的夸夸,以及主动抱着江眠陪他睡觉,而且绝对不会忘记早安和晚安吻。   当然,莫名其妙害羞的时候,晏无归还是会突然凶他一下,周遭的温度也会瞬间变高许多。   但江眠心知肚明,这个人肯定还有好多想法都憋在心里没说。   就知道忍着,笨得不行。   于是江眠稍微认真修炼了一下,在飞速突破到炼气七层后,又开始缠着晏无归要和他双修。   晏无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可以试试。   然后将一门双修功法传给了江眠。   正儿八经的那一种。   纯粹用灵力双修。   江眠:“……”   也不是不行。   让自身灵力进入彼此体内,对修士而言算是非常亲近的修炼方式。   江眠学得很快,但他不喜欢掌心相抵的方式,就要和晏无归牵着手。晏无归便也依着他去了。   他们相对而坐,闭目凝神,在内视状态下的种种感觉都极为敏锐。   江眠难得能切身感受到,晏无归究竟有多么强大。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灵力,就如同一滴楚楚可怜的孱弱水珠,瞬间被磅礴炙热的火海所彻底吞噬。   若非晏无归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精细至极,江眠怀疑,他会被瞬间抽为人干也说不定。   难以忘怀的震撼之感过后,一股恰到好处的温热灵力反哺而来,转瞬间就让他突破至半步筑基,犹如泡温泉般舒适又惬意。   江眠浑身都变得热乎乎的,脸颊泛起微红,手脚也有些发软。   对他这样炼气期的修士而言,晏无归那反复提炼凝实过的精纯灵力,哪怕只分与他一丝一毫,也堪称醍醐灌顶,就像天材地宝。   当江眠还沉浸在这股舒适感中难以自拔时,晏无归忽然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本座要去闭关两日,可能更长,你暂时别着急晋入筑基。赤雷峰最近出了一炉极品筑基丹,尚未渡过金紫雷劫,届时服下它之后再行突破,对你益处极大。”晏无归认真道。   江眠乖乖被塞进被子里,茫然地睁大眼睛:“闭,闭关……?”   “还不是你非要与本座双修,倒是真让本座多了分毫感悟。”   晏无归跟他简略解释了一下,渡劫期并不只有初中后期,非要区分,甚至可以细化成数不胜数的小境界与瓶颈。   而晏无归要突破的小境界之难度,相当于无数个低级修士千辛万苦也无法渡过的大境界,而且稍有出错就会毁于一旦。   修行之路本就是如此,一步更比一步艰险。   “若你如今境界在元婴以上,或许能让本座闭关一月之长。”晏无归补充道。   “如果这么久都见不到你,那我以后都不要……”江眠犹豫了一下,鼓起脸,“不行,我还是想要和你双修。”   晏无归揉揉他的脑袋:“以后你修为高了,自然能够理解。几十上百年的闭关,才是家常便饭。”   “……哦,那你先亲亲我再走。”   “好。”   此时的晏无归确实说得轻松。   什么家常便饭,什么理所当然……等到江眠也开始闭关之后,他才是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门前的那一个。   当然,那都是后话。   如今只是短短两天不能见面,江眠暂且过得非常愉快。   因为魔宫弟子们消息灵通,全都知道尊上破天荒地收了一个炉鼎。看见江眠那朵胖乎乎的小云,大家会瞬间绕道溜走,没有一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   江眠每晚都躺在小云上吸收月华,乖乖听晏无归的话,将自身灵力压制到了炼气期的极限,而白天睡醒后闲着无事,他还兴致勃勃地和徐胖子学习下厨。   徐胖子最拿手的那一道四喜丸子,外酥里嫩,香而多汁,把江眠迷得神魂颠倒。   而且徐胖子不愧是个胆大的,还主动问江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后山打猎。   将那亲自打下来的肥美灵兽当场烤了吃,堪称人间必做之事。   江眠眸子一亮,直接答应下来。   他说做就做,和徐胖子一起进了后山。   两人一个炼气三层,一个即将筑基,也就只能打打最初级的灵兽,幸好魔宫只需交够灵石,便可进入相应等级的山域历练。   晏无归给他的这一身内门弟子服很有用,哪怕修为再低也能说明江眠身后有人,再加上他手中险些找不开的高级灵石,简直是畅通无阻。   但他们刚被传送进去,就遇到了一个金丹期的弟子。   那人似乎是名血修,在山腰上挖出一个大池子,里面装满了兽血。而他蹲在池子边缘,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炼气和金丹期的实力可是天壤之别,徐胖子想要主动避开,江眠却靠过去好奇问道:“这位师兄,你们血修不是要利用人血修炼才有效果吗?为何你取了如此多的兽血?”   闻言,那面色惨白的血修回过头,冷冷地打量了一下江眠,不屑道:“你懂什么,有事?”   江眠显得非常傻白甜:“我们二人是来后山打猎做些吃食的,到时候或许也需要放干兽血,如果师兄还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把血给你,否则不就浪费了吗?”   “做吃的?”血修微微挑眉,但想到面前这两个菜鸟说不定还需要吃辟谷丹,又稍显理解,“行,正好省得我多费工夫。”   话音刚落,血修就看见江眠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大堆高级符咒。   皆是火属性的,攻击力极为强悍。   江眠甚至没走几步路,拿着符咒乱七八糟一通乱扔……霎时间,满山头都堆着各种灵兽的尸体,有一头野猪似乎还是金丹后期。   血修看得心中震撼,更庆幸自己之前没有伤害江眠的意思,试探道:“你是赤雷峰那个老头子的什么人?”   “唔?我是尊上的炉鼎。”江眠一脸无辜。   血修:“……!”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好像愈发白了,浑身肌肉绷得极其之紧,也不再跟江眠说话,而是闷头将灵兽之血尽数取走,再把所有江眠被打下来的灵兽,全部装进一个无主的大型储物袋里。   随即他把这个储物袋扔给江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天际,消失无踪。   江眠呆呆地拿着储物袋,看向徐胖子:“哎,尊上的名头,居然能唬人唬到这般地步吗?”   他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反而让人家一个金丹期的血修,帮他白白干了苦力……   “哈哈,啊哈哈,小的不知!”   徐胖子赶紧装傻,手脚迅速地收集了一堆木柴,让江眠的注意力转移到烤肉上去。   或许是那血修传了信出去,这一整天,他们附近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一个修士。   江眠也乐得安逸,吃到肚子圆滚滚的,储物袋里还有一大堆储备粮,就算突然被扔到荒郊野外也饿不死。   但吃了那么多灵兽肉的后果就是,他离筑基期越来越近,睡觉时差点就不小心突破了……幸好在清晨被一声惊雷炸醒。   赤雷峰那炉百年一见的极品筑基丹,终于渡劫成功,甚至引来了天赐甘霖。   而晏无归也恰好入定结束。   他一眼看出江眠此时的境界,无奈地弹了一下这小祖宗的脑门。   “心急。”   “师尊,你怎么才出关就欺负人,”江眠揉着脑袋,威胁道,“下次再这样我就要哭了!”   晏无归一僵,干脆闭上嘴拎着他直接去了赤雷峰,顺便让江眠在外面露个脸。   出乎他俩意料的是,赤雷峰的魔修们可喜欢江眠了,若非晏无归也在场,他们恨不得热烈欢迎。   虽然江眠之前间接给他们造成了混乱,但由于成功找到会做饭的杂役弟子,晏无归随手赐了赤雷峰一个如意炼丹大鼎……那对丹修而言,是抢都抢不来的极品法器!   因此这帮为丹道痴狂之人,瞬间对江眠的好感度飙升到了顶点。   不仅是极品筑基丹,江眠莫名奇妙就收下了一大堆清心宁神的丹药,还有家中常备的回灵丹,轻身丸,甚至是罕见的噬魂丹……盆满钵满。   而在回程时,晏无归看着江眠一脸惊喜的样子,忍不住道:“本座也会炼丹,品质比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得多。”   江眠挑眉,故意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炼?”   “……因为药性太强,以你如今的境界,吃了恐怕会爆体而亡。”   晏无归刚刚升起的气焰再次回落。   他只好僵着脸清理场地,督促江眠吃下筑基丹,正想静心为他护法……这祖宗居然眨眼间就跃过筑基的卡口,直接突破到了筑基二层。   连天雷都没有即使反应过来,安静几秒之后才茫然地探出一道紫雷,打向江眠。   江眠也忍不住直笑,享受着丹田里浑厚了数倍的灵力,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添上几层防护法术。   如果不是晏无归守在他身边,江眠甚至不需要做出防护。   毕竟在飞升之前,天雷的最大作用就是淬炼肉/体……江眠真的不怕这个。   筑基期的天雷还算温和,晏无归也放心让他独自渡过。而江眠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哪怕被雷劈完,依旧浑身白白嫩嫩,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根。   他叹了口气,强行忽略江眠身上的异常,问道:“感觉如何?”   江眠眸子发亮:“师尊,我是不是可以借助法器飞行了!”   “嗯,你想要什么样的,本座都有,”说着,晏无归拿出一枚储物戒指,戴在江眠手上,“自己挑。”   这次晏无归可不是在夸口,这枚储物戒里装满了他以前用不上的飞行法器,甚至还有数十把锻造精良的好剑。   虽然晏无归对剑修不喜,但他也不会阻止江眠做出任何选择。   毕竟功法和灵根只是起点,修行一途,旁人无法干涉。   晏无归是可以帮江眠避免走太多弯路,能让他在化神期之前过得轻松,却没有资格替他规定今后该走的路。   接下来江眠想要如何继续,想要选择什么样的道途,都必须遵循内心,跟他晏无归没有关系。   没错,其实晏无归在努力劝自己,就算江眠真的成为剑修也可以……但当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说服了,却忽然发现,江眠已经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眠眠?”   江眠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戒指,听到晏无归的声音,才抬起头轻声问:“师尊,像这般形状的储物法器,您以前有没有送给过别人?”   晏无归有些不解,回忆片刻后诚实答道:“没有。”   话音一落,江眠就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亲我!”   晏无归托着江眠的腿把他抱紧,茫然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还要亲!” 第82章 仙侠5   江眠这副亲昵的姿态, 让晏无归有些怔然。   而江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软声道:“师尊,在我的家乡, 戒指唯有订婚之人才会送与彼此……若是你曾经也给过他人,我就不跟你好了。”   这, 这般解释……   晏无归极为庆幸自己以前没收过徒弟, 清了清嗓子,气势又上来了:“这种样式的储物戒本座还有不少,都给你。”   “一个就够,”江眠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 “师尊已经将我牢牢套住了, 我跑不掉的。”   晏无归耳尖一热:“本来你也跑不掉。”   虽然江眠说不需要那么多, 但晏无归还是把宝库里的戒指全部找了出来, 强行一股脑塞给江眠,非要让他随便挑着戴……顺便让江眠知道, 自己没有机会再把任何戒指送给别人。   毕竟戒指也可以是绝佳的法宝, 晏无归最初给江眠戴上的那枚戒指, 就是用时刻滋养经脉的乾元灵玉炼制而成, 还有自动触发的防御与攻击阵法。   按晏无归的话来说,最适合他这样容易被随手捏死的小修士。   江眠只好脸蛋红红地收下了。   这个世界的老婆好霸道哦。   为表报答, 江眠主动抱着晏无归亲了好几口,还承诺自己会努力修炼,夸下海口要参加潜龙大会。   潜龙大会, 堪称全修真界最盛大的活动之一,每三百年才开启一回。   它字如其意, 就是让魔道与正道的新生代修士们分个高下, 争夺真正的潜龙之名。   长久以来, 潜龙大会早已变为正魔之争的缩影。   当然,这也是原文中,主角受不断升级崛起的主线。   因为有资格参加潜龙大会的人,首先要在各自的宗门比拼中拔得头筹,再与其他宗门选出的修士竞争,位列修真界或者魔界的前十名,才有在潜龙大会上露脸的机会。   而主角受洛以凡,将在距今不到百年之内,从落败的小宗门开始崭露头角,走出世界,顺便疯狂收获各种灵力灌顶,天材地宝从天而降,以及上古修行者残魂传功之类的奇遇。   然后他就会在一众正派弟子中成为黑马,打肿所有人的脸,自己打不了的脸还能让老攻打脸……最终一举夺下潜龙大会的首席之位。   潜龙大会的前三名,将有资格进入玄黄宝塔中随意探索,而首席还可以停留其中,修炼悟道一年。   这玄黄宝塔是一座有灵智的上古神器,外界的一年,在玄黄宝塔里等同于五百年……所以主角受得以再次疯狂升级,收获至宝,并借此找到了打败魔尊晏无归的灵感。   于是在原书将近结尾之时,他便会以震撼人心的方式连破数境,成功将晏无归封印在忘忧深渊的最深处。   虽然根据系统计算,如今的晏无归实在太强,就算主角受开挂也打不过,但江眠可不想看到老婆吃半点亏。   只要江眠能够拿到比赛名额,这一届潜龙大会开幕以后,玄黄宝塔必然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怕晏无归不肯答应。   而晏无归还在疑惑,为何江眠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强。   不仅是修行者这一身份,短短几天,江眠已经毫无障碍地代入了魔修的立场,甚至这般兴致勃勃,情愿主动和正道的修士争出高下。   或许江眠本就心性略微薄凉……但晏无归想,既然他和江眠的关系已经改变,那么关于江眠的许多事情,他当然也有权干涉。   晏无归暂且先跟江眠说好,在魔宫的亲传大比开启之前,只要江眠能够稳妥进入金丹期,那么接下来想要如何发展,都随江眠心意。   反正有他晏无归护着,江眠去哪儿都能横着走。   等到江眠满意地钻进他怀里,晏无归才试探着提起自己思考了几天的问题。   “本座要带你去一次凡界,妥善安顿好你的家人。”   他就想看看,江眠到底有没有半分思念家人的意思。   而江眠压根没在担心家人,就顾着担心晏无归了。   正因为读过原文,江眠才知道,修真界的人一直都在对晏无归密切关注。   只要晏无归半只脚踏出忘忧深渊,绝对会有无数人不要命地飞过来,围追堵截。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师尊,您也可以去凡界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江眠微微皱眉,“那些正道之人……”   “这天下,本座无处不可去,”晏无归打断他,不屑地笑笑,“不过是有些麻烦,但本座的分//身可没有半分魔修气息,谁也认不出来。”   闻言,江眠眸子一亮。   虽然在修真界换马甲出门很正常,但原文里,可从未有过晏无归使用马甲的详细描写。   他扯着晏无归的袖子晃了晃,软声道:“您是要用另一具身体带我去凡界吗?原来如此,师尊快让我看看。”   其实晏无归说完就后悔了,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马甲。   但江眠脸上的期待之色太过明显,晏无归犹豫片刻,还是垂眸唤来了那道分//身。   转瞬间,江眠眼前就出现了两个晏无归。   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相反。   若是不仔细看,甚至很有可能分不清这是同一个人。   因为区别于晏无归本身的银发红眸,那道分//身穿着一袭白衣,束着黑发,眸色也如正常人那样幽黑深邃。   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唇角泛起温和笑意,隐约缺了半分活人气息,却没有丝毫阴沉戾气。   怎么看都像更是一个英俊正直的大侠角色。   江眠怔怔地盯着他了半天,又回头看着晏无归那不太自在的表情,小声问道:“师尊,这便是您转修魔道之前的模样吗?”   “嗯,本座初次升入元婴期时,便开始着手炼制这道本命分//身,耗了不少心血。它本体是一颗万年玉菩提,随着本座的境界提升,它也会不断变强,”晏无归冷笑一声,道,“多亏本座将它藏得极好,即便是当年被围剿之时,也无一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没等江眠回话,他又略有些讽刺地感叹道:“时过境迁,这修真界里也没几个人记得本座当年的模样了。那些正派修士看见了这道分//身,甚至还会主动唤本座一声道友。”   晏无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要一紧张,话就会变多。   他此时真的有点在意,江眠更喜欢哪一个他的模样。   而江眠听完之后,却脸蛋红红:“那若是与我欢好之时,有两个师尊一起……”   晏无归听得浑身僵硬,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胡思乱想!”   他万万没想到,江眠被弹哭了。   这祖宗轻轻揉着脑袋,眼尾瞬间红了一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蓄满泪水的眸子里全是控诉。   晏无归猛然想起,江眠之前好像确实警告过他自己会哭,精神愈发紧张起来。   “师尊,你欺负人……我不喜欢你了……”   那乌黑浓密睫毛微微颤了颤,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哗啦啦滚落。   “好好好,是本座错了……”晏无归手足无措,正要想办法多哄几句,却被江眠的动作打断。   “我要另外一个师尊抱我,不要你,”江眠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指挥道,“快点。”   晏无归心中一堵,无可奈何地分出心神。   于是,英俊潇洒的剑修晏无归,成功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而魔尊晏无归只能坐在原处干瞪眼。   虽然这二者皆是晏无归自己在操纵……但不知为何,晏无归就是感到非常气闷。   “抱歉,”他尝试着用分//身开口,突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嗓音也比本体温柔多了,“……眠眠,还疼不疼?”   江眠刚才那流不尽的眼泪瞬间消失,甜甜道:“不疼。”   晏无归:可恶! 第83章 仙侠6   不管晏无归如何不自在, 他的一言一行,永远都会被人以各种方式进行解读。   那么披上马甲藏好真实修为,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江眠也换了一身富家小少爷的装扮, 储物袋幻化成玉佩挂在腰间,被晏无归带着来到凡界。   凡界和普通古代世界的区别不大, 只是分成了众多小国家, 许多地方甚至会长年交战。   而走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上,江眠才意识到魔宫内的灵气有多么充沛。凡界的灵气极为稀薄,根本无法维持修炼,所以愿意停留在这里的修行者自然数量很少。   毕竟大修士不屑于左右凡人的生死, 而小修士在灵气缺失的情况下, 最多也就只能施展几个小法术, 装个高深国师……没有灵石支撑, 耗费掉的灵力甚至难以补回,若是肆意作乱后被执法之人发现, 说不定连跑都跑不掉。   因此, 这个世界的凡人才有机会过上相对和平的生活, 繁衍生息。   此刻最大的问题在于, 江眠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原文中根本没提到过相关细节。   他就是一个用来渲染魔尊有多么邪恶、多么荒淫无惮的小角色。   好在晏无归应该是知道的, 而且不知为何,操纵着这个马甲和江眠相处,晏无归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温和起来。   这让江眠有些在意。   他们像寻常的凡人那样, 慢悠悠地散着步,而晏无归很自然地充当起了小少爷的护卫角色, 微笑着感叹道:“我也有许久未曾来过凡界了, 这里还是一如往常, 平静安详。”   江眠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尊,为何您忽然不再自称本座了?”   “言行合一,魂道合一,方为正理。我这具身体本来便是剑修入道,不该自我欺瞒,”晏无归耐心解释着,“况且如今我境界太高,又吸收了本体的精血与修为,若是废弃重修,反倒会拖累本体的实力。”   江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日后要飞升时,这具分//身又该怎么处理?”   “我会让两者合二为一。”   “……师尊,我猜您现在应该无法融合。”   “嗯。我如今不能,却不代表以后无法做到,对不对?”晏无归笑意依旧。   他眸子中没有半分阴霾,堂堂正正,温和而坦然。   江眠也逐渐了然。   怪不得晏无归一直没有飞升。   除了功法问题以外,这具极其重要的身体,似乎也在阻碍晏无归前进的步伐。   他在这个世界里近乎无敌,甚至可以操纵着两具身体与人对战,却迟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去到真正的上界。   但至少如今晏无归没有为此而走火入魔。   在江眠看来,晏无归会感到不自在,只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弱小,却没有彻底厌弃。否则他根本不会再用这个马甲外出走动。   真正阻碍他的,或许是某些回忆与往事,却绝不是自我否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曾丧失过半分傲气。   怪不得,即便有人拥有主角光环,也无法战胜这样骄傲的晏无归。   江眠弯起唇角,没有再多问,而是先拉着晏无归找上了一家路边的小食摊。   他在街头时就闻到了这家摊子传来的香气,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看起来非常美味。   令江眠意外的是,晏无归不仅没有拒绝,也自然地撩起衣袍坐了下来,跟他一起吃。   甚至出声让老板给他加点辣子,吃完一碗,又添了两碗……完美融入食客之间。   江眠支着下巴吐槽:“如果是您的本尊前来,肯定不愿意陪我吃,还要说什么修士该维持六根清净,少吃污秽之物。”   “眠眠,我只是会显得不太情愿,但若你想要我陪着,我定然不会拒绝,”晏无归笑了笑,“你的想法最重要。”   江眠听得一惊:“师尊,您今日真的好会说话啊。”   “因为这便是我真实的心情,平常说不出口也就罢了,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一些也好。免得眠眠误会。”   “原来如此……”   江眠满意地弯起眸子。   嘿嘿,老婆好爱他。   正当江眠想要趁机多听一点甜言蜜语,隔壁摊上俩大爷的对话,却忽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听说最近边疆战事又起了……这大临国,如今怎会如此动荡?”   “何止是边疆,咱们这儿的事情还少吗?依我看,那江家小少爷失踪的事,才是一个开始!”   “也是,县太爷都多少天没露面了,衙门关得那么严实……这就一个小县城,莫非还来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莫不是陛下……”   “放什么屁,是那些能在天上飞的来了!我猜咱们在这侃着天,都能被那些人听得一清二楚,慎言!”   “……哎,老何,你真看过有人在天上飞啊?”   “怎么不是?千真万确!”   “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   “行了行了瞎念叨啥呢,要是有神仙在咱们这打起来,佛祖也救不了你!”   江眠听得眼睛瞪圆,不顾晏无归也在旁边,赶紧问道:“系统,这里是不是大临国河岭县?主角受的老家?!”   【是。】   系统飞速上线回了一句,又立刻再次进入了隐匿模式。   它似乎比江眠更清楚自家老大的能耐,怕得要死。   而江眠有些震撼,原主居然和主角受是老乡啊!   而且依照他传送进来的时间线推测,主角受应该也马上就要回到河岭县,遭遇灭门惨祸,成功拿到百年前藏在家里的异宝之一。   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巧……那他岂不是恰好可以直接抢了主角的机缘?   晏无归自然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忍着不问。   他拿起帕子,轻轻帮江眠擦干净脸侧的汤渍,说道:“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江眠也不瞒着他,兴奋道:“师尊,今夜或许要有异宝出世。”   “是么?”晏无归一怔,展开神识,以极快的速度将河岭县扫视一圈,面色稍稍认真了起来,“的确,此处修士聚集的数量……有些不合常理。”   江眠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晏无归拉着手带走了。   “别着急,先回去看看你的双亲,他们这几日很担心你,”晏无归在小摊子上留下一锭银子,温声道,“将你强行掳来,是我做得不对。昨夜我已经给他们托了梦,说你是被仙人看中,收为弟子。”   “好……您昨日为何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江眠乖乖被他牵着,眨了眨眼。   “因为我不好意思,”晏无归也笑着眨了眨眼,“我总想替你弥补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   趁着晏无归如此坦诚,江眠刻意放缓步伐和他聊了一路,听够了好话,才慢悠悠地来江家。   原主果然是富商少爷,在符合朝廷规制的情况下,江家大院的装潢能称得上是无比阔绰、富丽堂皇,仆役丫鬟成群。   无需江眠开口,守在外边的护卫便一眼将他认了出来,激动无比地喊着“小少爷”,给他开门。   不仅如此,原主一家五口都在前院焦急等待着。   看见江眠踏入院内,其中一位妇人哭着冲上前把江眠抱在怀里,上下摸了半天,才捧着江眠的脸抽泣道:“我的儿啊,瘦了瘦了,这几日你是怎么过的啊!”   江眠被抱得喘不过气,好在原主还有个较为理智的哥哥,他扶着江母的肩膀将她拉开,却也满眼欣喜。   随后他对晏无归鞠了一躬,毕恭毕敬:“见过仙长,幼弟能得仙长看中,是江家之大福。只是幼弟性子颇为顽劣,劳烦仙长多多见谅。”   “无妨,”晏无归微微一笑,用温和的灵力将他隔空托起,“各位放心,江眠天生资质极佳,日后定成大器。”   亲眼见证晏无归的“仙人”身份之后,他们受到了愈发热烈的欢迎。江父也强忍激动,把那皇商卖的好茶拿出来招待,又殷勤地请求晏无归留下来吃饭。   晏无归笑容温和地答应了。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距离感,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对凡界的食物也毫不挑剔。   而江眠一边安抚着眼泪婆娑的母亲,一边悄悄看着他亲和力极强的姿态,忽然忍不住想象,若是晏无归本体来到此处又会如何?   或许他会特别不适应,光是他身上趋之不散的戾气,便能吓得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绝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热闹的场面。   只不过江眠明白,那个面色阴沉、眸色如血的人,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晏无归。   即便在马甲的影响之下,晏无归变得更好说话,江眠也不会主动探听那些……他还没有准备好说出口的事情。   收获一顿美餐之后,晏无归留下了数颗延寿丹,以作报酬。   除此之外,他还代替江眠送了江母一枚玉佩。只要将它放在江家,这玉佩便能驱邪祈福,抵挡三次大乘期的全力一击,算是用来结清他们最后的养育之恩。   仙凡有别,江眠已经不能再与他们牵扯太多。   否则等到日后,因果难还。   跟江眠解释清楚之后,晏无归才温声道:“接下来,眠眠要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从江家离开,江眠确实忽然感到通体一阵轻松,怪不得晏无归会主动带他过来安抚家人。   老婆分明对他这么有心,之前却总是憋在肚子里不说,真是的。   江眠弯起唇角:“石家村,就在县城最边上的地方。”   “好。”   晏无归没有直接带着江眠飞到石家村,而是顺手教了他轻身与缩地成寸的法术。   相比起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的飞行术,这缩地成寸用来逃跑,堪称上上之选。从筑基开始一直往后的几个大境界,对修士而言都相当好用。   江眠依然是那个学什么都一点就通的小天才,但他跑得太快,转眼间就用光了灵力……目前还不太习惯用灵石来恢复。   于是江眠喘着气不干了,耍赖让晏无归背着自己走。   晏无归欣然答应,将江眠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江眠趴在他肩头,听着腰间佩剑晃荡的轻响,隐约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太阳般温暖干燥的味道。   真是,大有不同。   来到石家村口,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修士在暗中盘桓窥伺的气息,就连江眠也有所感觉。   当晏无归顺着江眠的指示向前走时,甚至有人刻意放出了化神期的威压,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晏无归帮江眠挡住威压,眉头却轻轻一皱:“这样不好。”   “唔,这种时候,您是不是也可以冷哼一声,把震得人家口吐鲜血、大惊失色……”江眠想起某些玄幻小说的桥段,故意打趣道。   “那倒不必,人各有命,”闻言,晏无归神色恢复如初,笑道,“若是真有人招惹到眠眠,我自会妥善处理。”   他嗓音温和,却让江眠莫名感到了一丝白切黑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化神期的“大能”也奈何不了晏无归,其余暗中的视线都变得更加警惕,反倒让晏无归一路畅通无阻,靠近了主角受的家门口。   这就是一个破落的土屋,后院有猪圈,前院则养着几只小鸡崽子。   谁也想不到,这家人祖辈上曾经也是修仙大族,和魔尊有着血海深仇。   当然,如今只有主角受身上那位金手指老爷爷,最爱念叨血海深仇。   毕竟现在,这家族只剩下洛以凡一脉单传,落魄得只能住在小山村里,偏偏他家猪圈下面,还埋藏着引人觊觎的异宝。   按照原文所说,是天机阁算出了此地将有异宝出世。据说这是一颗蕴含着上古飞升者道韵的佛珠,不仅对修行者的悟道之路大有好处,而且吞服下去,还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威能。   这也是为什么此处快速聚集了如此多的修士。   就连正派那边所谓的监察执法者,或许也会忍不住监守自盗。   此时洛以凡应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是金手指老爷爷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洛以凡知道之后,才赶紧向宗门要来出行的令牌。   但洛以凡如今尚在金丹期,老爷爷也只是一道残缺的魂体,极为弱小。   他们在众多修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哪怕跟人拼命也落了个身受重伤的下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伙修士们肆无忌惮地争夺异宝。   战斗的余波不仅毁了石家村,连洛以凡的爷爷奶奶,也被无缘异宝的修士们虐杀泄愤。   直到那颗佛珠自行冲进洛以凡的丹田里,帮他修复了濒死的重伤,还破开空间,将他传送至一个秘境之内。   江眠不知道主角受的性子是好是坏,但他会抢先拿到这颗佛珠,也会救下无辜的凡人。   如果洛以凡听得懂人话,那待会还能救他一命,如果不能……那他本来也打不过晏无归,不如让他继续吃瘪下去好了。   江眠就是要偏袒老婆。   而晏无归看起来对这“旧日仇敌”的土屋子没有太多抵触,江眠很好奇,晏无归到底是否知道这家人和他的关系,但他不仅面色如常,还兴致勃勃和江眠对了一遍“口供”。   不顾周遭隐藏窥伺的视线,晏无归坦然地敲了敲门。   一名老妪颤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两位孩子,有什么事吗?”   江眠依然趴在晏无归肩头,他探出脑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就像是娇气又天真的小少爷那样,看向老妪。   “阿婆你好,我们不是坏人!我和大哥出门游玩,马车坏了,路过此地又累又渴,我实在是走不动……”   晏无归笑着接过话头:“请问我们可否入内歇息片刻,讨一碗水喝?阿婆您放心,我们身上还有不少银子。”   “哎哟,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快进来,”老妪赶紧摆摆手,面色慈祥地将他们带入屋内,嘴上还不忘叮嘱,“如今这县城可不安稳……你们看着像是富家孩子,天色深了还是莫要轻易乱跑,免得遭了劫匪。”   与此同时,暗处的修士们也聊得正欢,甚至有人直接开了赌盘。   “这是哪来的两个愣头青?胆大包天。”   “据说今日无极道君也在此处,嘶……快点来下注,我赌这两人准会最先没命!”   “来了来了,老夫要赌五百灵石!筑基期的小家伙,居然还想率先捡漏,简直不识好歹。”   “如今异宝尚未出世,谁也不知到底有何风险,有他们探路送死,倒也不错,哈哈哈!”   “哼,等异变出现,谁也别跟老子抢他们的脑袋!” 第84章 仙侠7   主角受的奶奶确实很和蔼, 温柔地让江眠叫他洛婆婆就行。   招呼他们坐下之后,洛婆婆不仅给他们泡了热茶,还转头支使老伴把玉米饼子放回锅里温着, 留给两个孩子吃。   他家爷爷似乎是患了老年痴呆,神智不太清明,洛婆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江眠好奇地问了几句才知道,爷爷当年竟然是入赘的, 看来主角受承了洛婆婆的姓。   这个落魄的修行家族, 即便只剩下一间小土屋,却依然很重视香火传承。   其实洛婆婆也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江眠人乖嘴甜, 三言两语就在闲聊间套出了洛家的历史。   在洛婆婆的记忆里,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普通人, 祖上好像还在京城当过官, 家里算是阔绰。但在大临国开国之后,陛下大刀阔斧清理前朝臣子,才将洛家打压得逐渐落魄, 带着剩余的家财来到河岭县。   原本用家产在县城开个小铺子也不错,但前人奢侈惯了坐吃山空, 最终只能娶了石家村的女子, 安顿下来。   若是本本分分种田, 再怎么说也能吃饱穿暖。可不知为何,洛家青壮年的男子极易染病, 什么肺痨消渴症都治不好, 就像被诅咒了那般, 几乎无人能活过三十。   以至于如今, 洛婆婆家里也只剩下几亩薄田, 她儿子早早撒手人寰,媳妇跑了,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孙儿。全靠家中还有头老牛,还有她没日没夜织手帕绣荷包赚些家用,才将孙儿勉强拉扯到大。   瞄了眼安静喝茶的晏无归,江眠继续扮演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洛婆婆,您的孙儿约莫与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如今去了何处?若是需要,我家多少有些铺子店面,能让他领个吃穿不愁的闲职,也好安心给您养老。”   “多谢你,好孩子,但我那乖孙儿已经被仙人领走啦!他每隔几月会回来看我,送了不少银钱,还想撺掇我搬到县上住呢,”洛婆婆笑着摆了摆手,很是骄傲,“可我这人祖祖辈辈的,习惯了这处地方,也不想再挪窝了,只要吃饱穿暖便好。”   江眠若有所思,看来主角受性子并不算坏。   当茶水微凉,天色渐深。   正当洛婆婆准备把热乎的玉米饼子端出去,小土屋的地板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江眠顺着动静的方向看去,发现在土屋后院的猪圈中央,不知何时撕开了一长道深深的裂缝。   “婆婆小心。”晏无归主动将洛婆婆扶着坐下,与江眠对视一眼,来到后院查看情况。   果不其然,随着震荡愈发明显,石家村四面八方皆闪来数道迫不及待的流光,天空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是江眠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正派修士。和魔修不一样,他们表面上神情和煦,还在与相熟之人热络地打着招呼,却纷纷在暗地里各自准备好了蓄力杀招。   当然,更多细节都是晏无归传音告诉他的。   他是一个温和耐心的现场转播者,让修为不足的江眠满足了极大的好奇心。   没等片刻,那条深深的裂缝猛然扩大,绚丽夺目的五彩光芒冲天而起,将层云染成了金红色泽。   众人拿起武器蓄势待发,而江眠慢吞吞地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的小云,招呼着茫然的洛婆婆两口子一起坐上去,还不忘眸子发亮地欣赏天地异象。   “小辈,滚开!”   惊雷般的吼声带着威压,朝江眠逼近。他手中的白玉戒指却骤然亮起,让直冲他而来的灵力犹如陷入沼泥,无法再前进半分。   晏无归送给他的东西,没有一样会是凡品。无数贪婪的目光毫不遮掩,在江眠身上肆意打量。   “轰隆——!”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炸开。   异宝终于现世,泛着金光的佛珠从裂缝中蓦然跃出。   金光所及之处,万物生机勃勃,枯树冒出嫩芽,又在眨眼间经历了开花结果,田地里初种的稻谷也霎时变得金黄饱满。   但这颗佛珠却没有飞向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朝远处冲去。   很好,洛以凡的坐标找到了。   “师尊师尊,跟上它!”江眠兴致勃勃道。   “好。”晏无归稳稳当当地把江眠背了起来。   他完全不在意周遭威胁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管有多少人意图对他攻击,抽出佩剑踏上剑柄,以极快的速度紧随佛珠飞去。   那朵载着洛婆婆的小云,也被他加了一层屏障,跟在晏无归身后一道飞出去。   御剑飞行的感觉极为有趣,四周飞速掠过的景物让江眠看得眼花缭乱,而那些直直朝着晏无归袭来的法术……不知为何全都与他擦肩而过。   就像是正好没打着他那样。   连余波也不曾吹动他半分衣角。   江眠眼睛很尖,顺着佛珠前进方向,锁定了主角受的身影。   那是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脸。   当然江眠知道,那人绝对就是洛以凡。因为主角受每次离开宗门,都会谨慎服下一颗易容丹,遮掩自己的俊秀脸蛋。   毕竟,如今市场上的仙侠男主,一个更比一个苟。   此时的洛以凡也是心慌意乱。   他踩着佩剑以最快速度赶回石家村,途中看到这一路的修士痕迹,心中本就极为警惕,偏偏那宝物异象的光芒就盘桓在他家附近。   洛以凡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一个金光四射的玩意直直向他冲来,仿佛已经将他锁定。   紧随这道刺目金光而至的,是无数虎视眈眈的修士。   洛以凡不需要这东西。   他只想带着阿爷阿嬷离开,却避无可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停下,攥紧剑柄决定拼死一搏……却忽然在空中看见了自己的阿公阿嬷!   而且他们还兴高采烈地坐在一朵胖乎乎的云上面。   阿嬷旁边,有一个容貌精致漂亮的黑发少年,正在眸子弯弯地跟她讲着什么。   而负责催动这“法器”之人,是一名极为强大的剑修前辈。   白衣飘飘,身形挺拔,笑意温和。   黑发少年还主动对他招了招手:“你是洛以凡吧,快上来,咱们要赶紧跑啦!”   洛以凡看呆了一瞬,抚摸着颈间玉佩,下意识想要问问师父的意见,可他的师父……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   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听话地跳上“法器”。   那佛珠果然有主动择主的意思,追着洛以凡的转向绕了个弯,而紧随而至的修士也铺天盖地将他们包围,其中甚至有化神期的大能。   “留下异宝,留你一条小命!”   喊话的威压仅仅针对他一个人,用意之险恶昭然若揭,洛以凡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便直直盯着飞速向他冲来的佛珠,紧握剑柄,妄想要将它一剑劈开。   但异宝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竭力一劈……扑了个空。   而江眠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在佛珠即将撞上洛以凡脑袋的霎那,他才抬手将它一把抓住。   洛以凡只能呆呆看着,那只白皙孱弱的手横在自己面前,把有着金光护体的异宝牢牢控制。   他看起来毫不费力,似乎就像接住了一颗从树上掉下来的果子。   与此同时,晏无归也不紧不慢地举起佩剑,向前轻轻一指。   霎时间,天上盘旋凝聚的金红彩云,竟被他硬生生劈成两半。   那些试图攻击江眠的修士,无论修为,也全都干脆利落地变成两半。   哗啦啦掉了一地。   石家村的上空,瞬间鸦雀无声。   这毁天灭地般的一剑,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伤到任何无辜之人。   而晏无归只是风轻云淡地笑着,便让剩余那些仍在按捺不动的修士们心惊胆战,默默退去。   这一场万人围观的好戏,就这样草草落下帷幕。   唯独石家村在接下来的数月之间,再也没有聚起丝毫乌云,险些遭了旱灾。   晏无归转过身,施法让两位老人沉沉睡去,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洛以凡。   “二位……前辈,”洛以凡哪敢放肆,他立刻打起精神,撩起袍子跪好大声说,“多谢您救了我家阿嬷阿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尤其是这位白衣前辈,简直是他最想成为的剑修模样!   而江眠把玩着手中骚动的佛珠,笑吟吟出声道:“洛以凡,你身上那道残魂,可有跟你说了些什么?”   闻言,洛以凡面色僵了一瞬:“晚辈不知道您的意思……”   “行了别装了,让他出来。”说着,江眠将佛珠扔进储物戒指,不太客气。   心知没办法瞒住,洛以凡只好当着他的面紧张开口:“师父,师父您在吗?”   但出乎洛以凡意料的是,师父依然像死了般安静,一言不发。   晏无归当然发现了洛以凡身上藏着的东西,却只是笑了笑:“这么看来,你或许,也能算是我的师弟。”   “……什么?”洛以凡一惊。   “他会落到如今境地,是我做的。”   晏无归将佩剑收好,平静地看着洛以凡,温声道。   这般温和作态,似乎是要给他留下选择的余地。   但晏无归那绝对的实力压制,再加上救命之恩……阿公阿嬷都在他身边躺着,这让洛以凡没有选择。   “……二位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拜师的时间不长,师父他从未对我透露过太多身世,只是说自己被……被奸人所叛,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洛以凡闭了闭眼,狠狠心将颈间玉佩扯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晏无归,“晚辈也不知,多年前您与师父有过何种恩怨,但晚辈能够保证,自己从未主动作恶……望前辈知。”   “好。”晏无归神色不变,甚至对这一切都显得颇为疏离。   他把玉佩收进储物空间,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   江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如今这道分//身的所作所为,不能代表晏无归会有的真实反应。   所以他摩挲着白玉戒指,轻声说:“先回去吧,带上洛以凡。”   “嗯,都听眠眠的。”   *   晏无归的分//身,在踏入魔宫的那一瞬间就被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那位银发魔尊,表情并不好看。   洛以凡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天边血月,又看了看眼前这与剑修前辈截然相反……却又截然不同的人,搞不清状况,甚至不敢作声。   只是下午出了个宗门,他不仅没了师父,居然还被莫名其妙掳到魔界来了?!   晏无归抬手把江眠揽进怀里,冷冷地扫了洛以凡一眼,对跟在身边的护法说道:“把这三人好生看着。”   “是,尊上!”   他并没有彻底收敛气息,单单只是那一眼,就让洛以凡几乎喘不过气,冷汗直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幸好阿嬷阿爷都还睡着……或许,这也是那位善良的剑修前辈刻意为之,毕竟老人受不得惊吓。他疯狂给自己催眠道。   洛以凡很识时务,他顺从地跟在护法身后,被领到一处山腰上的住所里,发现环境并不算差。   但是他走不出这个房间,只能干坐着等待。   洛以凡给阿公阿嬷盖好被子,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他想要强迫自己静心,却忍不住回忆剑修前辈那一剑的出剑方式……然后陷入了顿悟之中。   而此时,江眠已经被晏无归带回了寝殿,氛围稍稍有些凝固。   晏无归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逐渐阴沉下来。   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玉佩,将其一把捏成碎末。   那道残魂甚至没有半分挣扎的机会,就这样草率地死了。   “万万想不到,这人居然还能苟活于世,”晏无归眸带讽刺,“当年的我,还是太弱。”   江眠依然安安静静坐在床边,一脸乖巧。   晏无归转头盯着他:“把那佛珠拿出来。”   “好。”江眠轻轻应着,从储物戒里取出被他强行抓住的佛珠。   晏无归目光一扫,佛珠那原本躁动不安的器灵立刻安定下来,比在江眠手上还要安静。   “以后你跟着江眠。”晏无归冷冷吩咐道。   佛珠颤抖了一下,顺从地钻进了江眠的丹田之中。   而后,晏无归的视线再一次停留于江眠身上,观察着他的情况。   如他所料,江眠根本就没被佛珠中蕴含的道韵所影响半分。   境界倒是瞬间提升到了筑基后期。   但除此之外,江眠此刻的修为根基不仅没有丝毫虚浮,而且神色也非常自然。   晏无归不禁冷笑,扣着江眠的手腕,把他略微粗暴地拉进怀里。   那双血红眸子里的气势逼人。   而江眠依然任他摆布,仰头软软地看着他:“师尊?”   “我问,你答。”   “嗯。”   “你来到魔宫,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刻意为之?”   “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江眠乖乖回着。   “那好,你到底是不是人?”晏无归直勾勾盯着他,沉声道,“别说谎,本座看得出来。”   江眠想起以前,自己好像也被问过极为类似的问题。但那时他仗着老婆喜欢自己,下意识就随便蒙混过去了。   这一次,他只是垂下眼睫:“师尊,我是人,也不是人。”   “……江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好。”江眠轻轻道。   “……”   晏无归深吸一口气,垂眸将江眠松开。   重获自由,江眠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腕,发现内侧留着一道刺目的红印。   晏无归用了好大的力气。   但也没关系。   在这之后,晏无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道:“本座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不多的,”江眠想了想原文,“我只知道有关洛以凡的事情,但我不能明说。”   “是么?你怎么看本座的这个师弟?”晏无归把师弟二字咬得极重。   江眠坦然地抬眸回望:“他是气运之子,但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好。”   “师尊,你信我吗?”   晏无归冷笑:“本座不得不信。”   “唔,那就够了。”   江眠弯了弯唇,没有再出声。   他知道晏无归现在心绪复杂。   刚刚才把自己的师父兼仇人再次杀死,而仇人的后代还住在他的地盘之上。   不仅如此,这人竟然还是什么气运之子……是该留出空间,让老婆独自好好消化。   但实际上,晏无归此刻关心的才不是这个。   他发现江眠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愈发烦躁地唤道:“江眠。”   “嗯?”   晏无归忍不住了:“你到底喜欢如今的我,还是喜欢曾经的我?”   江眠听得瞪大眼睛,一拍桌子:“师尊,你在乱想些什么?我有向他要过亲亲吗?没有。今日我都做过哪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都是你的!”   那张用千年奇冰炼制而成的桌案,瞬间碎成两半。   晏无归被江眠忽然迸发的气势震住,张了张嘴,半天才呐呐道:“……那就好。”   “你问完了吗?”   “……嗯。”   “那好,晏无归,你再对我那么凶一次,你会后悔的。”江眠鼓起脸。   被震了那一下之后,晏无归也觉得异常冤枉,分明他才是该生气的人才对!   “你想让本座如何后悔?”   “再有一次,你会知道的,”江眠说完,看着他理直气壮控诉道,“反正现在的你太凶了,我好害怕,我想哭。”   晏无归听得一顿,实在没忍住:“……你怕个屁!”   天地良心,江眠哪里有怕过他半分?   一点都没有,骑在他头上造窝还差不多!   江眠今日的所作所为,有那么多明晃晃的漏洞摆在那,还敢坐在这里等着他一个一个问!不就是仗着他喜欢吗!   这年头哪个刚开始修行没几天的人,能确切知道什么气运之子,什么异宝出世,还有谁能单手抓住告诉高速飞行的佛珠?   那可是上古飞升者留下的传承!   晏无归都快冤死了,真的,江眠哪里怕他?他怎么这么冤枉!   但无论心中如何愤愤,晏无归在回完嘴的瞬间……   就有点后悔。   果然,江眠那双漂亮的淡色眼睛一转不转,直勾勾盯着他轻声道:“晏无归,你再说一次?”   “……”   晏无归气势顿消,呐呐坐下来不敢说话。   而江眠立刻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将晏无归身边的被子扯走,鼓着脸:“今晚不要跟我睡。”   这可不行!   晏无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眠眠。”   “怎么?”   “凭良心说,本座对你如何?”晏无归不敢看他,一边收拾冰桌碎片,一边硬着头皮低声问道。   “你对我特别好。”   “那……”   “但是你好凶,我就是害怕。怎么,你还不让我害怕吗,说得这么凶干什么?”江眠气呼呼打断他,“再说了,我哭起来难道不好看?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我哭的样子?你自己说!”   “好看好看好看,”晏无归赶紧顺着他回道,“本座当然喜欢!”   “还有晏无归,你之前说是怕我哭,但明明哄我的时候你比谁都高兴,对不对?我又是让你亲又是让你摸的,浑身上下哪里没有被你占过便宜,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对,都是本座错了,本座不该这么说。”   晏无归不得不承认,他最喜欢吻江眠湿漉漉的脸,把这祖宗哄得浑身软软的……让他很有满足感。   究竟从何时开始,他这暗地里的心思也暴露在了江眠面前。   藏不住。   “讨厌,我刚刚多乖啊,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还对我那么凶。”   “以后不会了!眠眠说什么就是什么……”晏无归悄悄坐近了一点。   “而且晏无归,我又不急着飞升,也不需要悟道,佛珠都是抢回来给你用的!这样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眨眼就能恢复如初,不好吗?”可江眠还是气不过,轻轻哼道,“这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对渡劫期的伤病也有效用,境界越高才越是显得珍贵,你把它塞给我干什么?”   听到这番话,晏无归微微一怔,不顾这祖宗还在生气,牵起他的手道:“本座不会出事。”   “那我还不能担心你了吗?有你保护我就行,我要什么佛珠?”江眠没有将手抽出来,却依然在瞪他。   “好好,都是本座的错。”   “……讨厌。”   “本座最人讨厌!”晏无归赶紧无脑附和。   这一次“吵架”,吵到最后的结果,多少还是被晏无归控制住了。   他嘴上一直在服软,任由江眠说他坏说他凶,但就是不肯出去,就要跟江眠一起睡。   发现江眠态度稍缓,晏无归又大着胆子把他抱住,不断吻他手腕的红印,低声道歉。   直到江眠被哄得困了,渐渐睡过去,晏无归才稍稍松下一口气,却依然搂着他不松手。   说实话,这一架吵下来,晏无归发现自己心里根本装不住其他的事情,什么狗屁身世,什么仇人后代,全都抛在脑后。   他就顾着哄江眠了,满脑子希望江眠明日能……消消气。   千万别不理他。   当屋内只剩下江眠轻缓的呼吸声,晏无归偷偷摸摸亲了他一口,开始在心中复盘今日之事。   本来是他在生气的,怎么就突然变成江眠生气了?他此刻脑子还是乱得很,想不通,反正他也说不过江眠。   而且仔细一想,江眠哪怕暴露出如此多的异常,那些所作所为,也真的只是为了他好。   这次他们会去大临国,也是因为晏无归主动提出……否则他这狗屁师父的残魂,恐怕还会在暗地里苟且偷生,想想都膈应。   以后不敢凶了,好后悔。   晏无归翻来覆去地想着,深深吸了口气,又想到自己在操控分//身的时候,控制不住说了那么多事情,更加受不了。   剑修就是直来直去!又傻又弱!   但江眠听到他的真心话之后,并没有刻意调笑过他,只是笑得很开心而已。   或许,或许他以后也可以试着再坦诚一些。 第85章 仙侠8   翌日, 晏无归依然有些紧张。   但江眠并没有继续生气的意思,他窝在晏无归怀里稍微赖了会儿床,醒来后又懒洋洋地亲了一下老婆的脸。   晏无归精神一振, 抓住机会,用力搂着他吻了又吻。   昨夜江眠都不怎么愿意跟他亲近,如今态度松动了,晏无归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念这些事, 想得不行。   温香软玉在怀, 拉下面子也无所谓。   江眠任他摆布,冰凉唇瓣被吻得温热泛红,眸中却带了些明晃晃的戏谑笑意。   “师尊, 你好着急。”   “……嗯。”   那意味深长的视线让晏无归耳尖一热, 但他哪里敢反驳。   江眠侧过身, 抬手抚弄着他柔顺的银发, 将那遮在脸侧的几缕发丝撩至耳后。   微烫的耳尖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江眠故意轻轻碰了碰,看着晏无归不自在的模样弯唇道:“你还是魔尊呢, 这般可爱,说出去笑死人了。”   “说出去就说出去……谁敢笑本座, 本座就杀了他便是。”晏无归浑身一僵, 下意识闷声回道。   说完又在悄悄担心自己显得太凶。   “真过分。”江眠轻笑一声, 却也不再过多打趣他,起身穿衣洗漱。   毕竟老婆向来脸皮薄。   而晏无归默默跟在江眠后头, 犹豫了好半天, 才唤道:“眠眠。”   “嗯?”   “还生气吗?”他有些心虚地小声问。   江眠把头发随意束起来, 转身挑眉道:“以后你还凶不凶我?”   “……不敢了。”   闻言, 江眠弯起眼睛, 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乖。”   被摸了头。   晏无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并不打算拒绝。   这祖宗终于不生气了,多摸几次也行。   起床之后,江眠没忙着修炼,先吃了碗热乎乎的皮蛋粥,还招呼着晏无归也尝尝。   晏无归依然很乖,江眠让他吃他就吃。   味道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但他的心思还在江眠身上。   因为江眠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变强,距离金丹近在咫尺。   “那颗佛珠的增益,可否有效?”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有是有,但以后你受伤了,我还要把它重新掏出来给你。”   “……本座不会受伤。”   “但若是全修真界所有的渡劫期修士,一起联手对付你,想要将你封印呢?”江眠眯起眼睛。   “眠眠,初入渡劫期的人,在本座手上活不过一炷香。多几个人,也只是多浪费几条命,”晏无归揽着他认真解释,字字句句都傲得不行,“至于那些与本座修为差不多的老头子……他们的年纪皆是本座数倍以上,再不飞升,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这几个老头子藏得比谁都好,可没心思管什么正魔之争。”   按道理来看,确实是如此。   晏无归就是如今最年轻的渡劫后期修士,除了他以外,只剩下一堆惜命老古董,不管闲事。   但谁叫主角攻受……就是天生自带摇人技能呢?他们无法打败晏无归,也不代表晏无归能够毫无损失、全身而退。   当然,江眠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捏了捏他的脸,耍赖道:“我就要担心你,不行吗?”   “咳……眠眠做什么都行!”   *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晏无归现在可不敢再乱说话招惹他。   秉承着眠眠做什么都行的金科玉律,他顺着江眠的意思,派人叫来了洛以凡。   没想到,这洛以凡居然一夜之间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见过二位前辈!”洛以凡恭恭敬敬地问好行礼,很识时务。   晏无归对江眠是可以随意低声下气,但洛以凡……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他冷冷打量着这个小东西,想到什么气运之子是洛家的后代,就觉得格外不爽。   “你师父死透了。”   晏无归直截了当地宣布,又被江眠轻轻拍了一下后腰,才安静闭嘴。   “是,是这样啊……晚辈晓得了,多谢前辈告知。”洛以凡当然也不敢露出半分难过的态度。   “洛以凡,你怎么一夜之间就到金丹后期了?”江眠好奇道。   真神奇,就算没有被佛珠带入秘境,主角受居然还是有办法快速升级。   “回前辈,是昨日有幸目睹的那惊天一剑,让在下很有感触,”洛以凡顿了顿,硬着头皮看向晏无归,“晚辈能否多问一句,那位前辈与您……”   “那就是本座。”晏无归淡声打断。   洛以凡眼睛一亮,没忍住:“在下对您甚是仰慕,今日晚辈的剑道能有所精进,也是拜您那一剑之功!”   “仰慕?”晏无归不屑地笑了笑,“你知道本座是谁吗?”   “前辈您……”洛以凡犹豫了一下,联想魔界内所见的种种,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难不成,您便是魔界之尊?”   江眠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饶有兴致地接过话头:“是他,那么你今后又要如何抉择呢?”   “绶道之恩,无论立场。晚辈……定当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洛以凡恭敬应道。   还行,目前他的态度非常不错,眸中也没有半分怨恨之意。   晏无归随手斩下的那一剑,似乎在阴差阳错间,把洛以凡的好感度刷得极高。   “洛以凡,或许你自己不太清楚,其实你天生气运极佳,就算没了师父,在这世上也会照样畅通无阻,”相比晏无归那张臭脸,江眠看起来和善得多,笑眯眯道,“说起来,宗门大比快要开始了吧?过段日子,说不准你我二人……会在潜龙大会上再次见面。”   洛以凡似懂非懂地听着,有些不解:“前辈,您也要参加潜龙大会?”   在他眼里,江眠也是个故意隐藏修为的老妖怪。   “唔,昨日我跟洛婆婆聊过许多,原来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呢。”江眠支着下巴打量他,笑意依旧。   “阿嬷……”洛以凡脸色微变,他听得懂江眠话中若有若无的威胁,深吸一口气,直接撩起衣袍对着晏无归跪了下来,“晚辈真的不知师父是如何得罪了尊上,但事已自此,晚辈猜测那皆是他罪有应得,我保证绝不会有所怨怼……尊上,前辈,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在下也愿意为奴为仆任您差使,只望您能饶了我家阿嬷阿公,他们只是凡人,对此并不知情!”   “为奴为仆就免了,”江眠笑了笑,“唯独一件事,希望你铭记在心。若是你未来遇到一只凤凰,可别着了他的道,非要与尊上为敌。”   “……凤凰?”洛以凡一怔。   就连晏无归也眉头微蹙,但这次他乖乖忍着没有说话。   江眠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轻声问:“你可以做到吗?”   “同为人族,晚辈自然不会与妖物为伍!”洛以凡赶紧应下。   洛以凡现在答应得轻松,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江眠口中的凤凰,就是洛以凡的未来老攻。   身为凤族首领,这个在原文中期才出现的主角攻,一直隐藏妖族身份行走于人世间,不知为何跟晏无归也有些仇怨,互相看不顺眼……而且他后期还主动拿出凤凰两族共同持有的封天印,为封印晏无归做出了巨大贡献。   但当时的高光都在洛以凡身上,江眠还不能确定,那封天印为何对晏无归有如此效果,具体能造成怎样的伤害。   但他不会掉以轻心。   总而言之,主角受是暂时安分了。江眠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杀掉气运之子,给自己招来天道的各种报复。   而从洛以凡的角度来看,就是……这两个原本可以轻易碾压自己的魔修大能,不仅没有让他受到任何皮肉之苦,也并未想要把他弄死。   相比起洛以凡在宗门里遭遇的种种打压,晏无归和江眠甚至算很好说话的那一类前辈。   就连魔尊治下的环境,都和他所在的正派宗门区别不大,只是豪华了不止数倍。   这就是魔修吗?好像也不是很坏。   洛以凡陷入迷茫。   虽然大家看起来脾气不好,非常吓人,但是由于洛以凡身上沾了半分魔尊的气息,所有人在看见他时,脾气都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除此之外,魔界里的修士,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修士而已。   在临走之前,洛以凡还被允许去看了一眼剑修所在的万丈峰。   他观摩着峭壁之间的数万道剑痕,心中极为震撼,不知不觉再一次深有感悟。   至少在化神期之前,他的悟道一途,都不会再出现任何差错。   二位前辈就是他的恩人,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有绶道之恩……洛以凡从未说谎,他真的没齿难忘。   毕竟如果没有晏无归,整个石家村的父老乡亲都会出事。而当日不顾凡人安危、朝他疯狂进攻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得了天机阁消息的\"正道\"修士。   光是这一点,便称得上高下立判。   魔修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邪恶。洛以凡默默想。   他带着阿公阿嬷搬离河岭县,帮二老好生安顿下来,才装作无事地换上另一副□□,回到宗门。   *   而与此同时,晏无归帮江眠护法,亲眼看着他顺顺利利地晋入了金丹期。   悬于丹田正中的那颗小金球泛着紫金光芒,虽然方才扛过天雷,却依然坚不可摧,甚至把仍在装死的佛珠给挤到了一旁。江眠体内的灵力直接翻了十倍。   “之前说的是约定一个月,这才几天……”晏无归忍不住感慨,“依本座看,届时你或许已是元婴。”   既然江眠已经飞速升到金丹期,那么他也该履行诺言。   晏无归把刻有江眠名字的玉简,传给了记录参战弟子名单的执事。   魔宫之中自然谈不上什么大比,但每隔五十年,也会举办一次内门与亲传弟子的考校竞赛,奖励丰厚。   每座山峰皆要进行内部筛选,最后派出拔得头筹的弟子参战。相比起潜龙大会,他们更想为自己争取日后能够获得的修炼资源。   唯独江眠的名字后边没有任何归属,就简简单单两个字——魔宫。他的身份,昭然若揭,让魔宫众人甚是不解,又不敢多说什么。   唯独赤雷峰的丹修们给江眠提供了不少丹药,最是清楚不过……他们尊上的心头好,恐怕是个绝世天才!   而对于江眠要光明正大露脸一事,如今晏无归也不算非常担忧。   因为河岭县一行,让他彻底明白了江眠到底有多古怪。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   晏无归给江眠塞了一大堆高级符咒,皆是比他当下修为要高出一阶的那种,恰好可以用灵力轻松催动。   江眠欣然接受,笑眯眯问道:“怕我受伤?”   “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晏无归认真回答,“你破境的速度实在太快,若是日后引人怀疑,总归不好。但如果让他们都以为,有本座帮你隐瞒修为,那还算说得过去。”   闻言,江眠抱住他手臂晃了晃:“这么说来,师尊,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厉害,特别厉害。”晏无归立刻无脑附和。   “……晏无归!”江眠眯起眼睛。   话音一落,晏无归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道:“怎么了?”   “你不要这样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江眠哼了一声。   晏无归声音放低:“眠眠,本座也不想如此,但这不是昨夜才……”   “都说过我不生气了,晏无归,若你只是偶然为之,其实……我也是喜欢你凶我的,”江眠凑近了些,搂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着软声道,“而且你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没有对我露出半分威压,我最喜欢你这样克制。”   “……好。”   温热呼吸近在咫尺,晏无归不仅没有放松,还莫名感到浑身僵硬,只能勉强艰难应道。   *   晏无归觉得江眠忽然变了。   变得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且这祖宗,分明轻而易举就能压制自己的气势,但在平时,他却依然表现得柔软而气息微弱。   说不定江眠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弱等着他上钩……   晏无归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拿出了昨夜收拾好的万年奇冰碎片,将它们重新炼制一番,放回原处。   此时江眠刚刚睡完午觉,他翻了个身支起脑袋,旁观着晏无归轻手轻脚的动作,不解问道:“师尊,你怎么把它修好了?”   明明晏无归的宝库里,还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桌案才是。   晏无归动作微顿,幽幽看了江眠一眼,显得有些委屈:“本座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言行。”   闻言,江眠缓缓弯起眸子:“过来。”   晏无归听话地坐了过去,顺着江眠的指示,把这祖宗从被子里捞出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亲我一下。”江眠说。   晏无归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不要那么轻,凶一点。”   “……好。”   江眠还是如往常那样,软绵绵地扬起脸蛋,让晏无归亲了个过瘾。他轻轻喘着气,眼角微红,看起来真像被晏无归给欺负了似的。   晏无归摩挲着江眠的冰凉指尖,有些难耐地抿了抿唇,开口道:“眠眠。”   “嗯?”   “你昨夜说过,你全身上下都被本座占完了便宜,但……”晏无归犹犹豫豫地试探起来。   “嗯,那是气话,”江眠漫不经心地勾着唇,“我们好像还没做过更多事呢。”   “……嗯。”   江眠微微挑眉:“那师尊,你对我想做什么?像凡界那些街角巷口卖的春//宫话本那样么?”   “那,那倒不至于……”晏无归耳尖一热,差点话都说不清楚。   他提起这事也是一时冲动。就算活了上千年又能如何,看着江眠水润润的眸子泛起雾气,晏无归实在难以忽视自己的反应。   “可我们还没有结契呢,”江眠眯起眼睛,“你如今就想真的欺负我了?”   “本座早就在置办了!”晏无归底气十足地回道。   “是吗?”江眠怔了怔。   “这事急不来,要越盛大越隆重越好,那几个还算有头有脸的必须参加,但如今妖族都藏在犄角旮旯里,本座在想办法把他们挖出来,打包抓到魔界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晏无归认真规划着,想法极为嚣张。   然后被江眠笑着打断。   “师尊,倒也不必非要等到结契,水到渠成便好。如今……我们就可以稍微做些轻松的事。”   “……什么?”晏无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眠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笑眯眯地掀开他的法袍,直接用手隔着里衣摸了上去。   晏无归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之前可从未发现江眠有这样大的力气!   “在最后一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能做,”盯着他万分无措的表情,江眠笑意渐深,“师尊,你想自己脱,还是让我帮忙?”   而晏无归的第一反应,是在宫殿周围加了数十层屏障。   晏无归并非不知人事。   但哪怕被属下邀请参加过什么酒/池/肉/林,晏无归也懒得应会。   因为他心里装不下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只想修炼。   直到江眠这般对他,他才恍然理解,为何这世上会有如此多人耽于情//欲。   一身修为,仿佛尽数变成了虚假之物。只有江眠那双笑意恶劣的眸子,和他略带凉意的手……才是世上唯一真实的存在。   晏无归浑身无力,心绪纷扰杂乱,又瞬间转为一片混沌。想到自己竟被如此轻易地掌控着,他几乎无法放松。   “师尊,您修为太高,体力太好……这可不行。”江眠弯着唇,轻声道。   魔宫中残存的几颗夜明珠碎得一干二净。   就连隔壁无妄峰正在修炼用的池子里,血花都溅起了十丈之高,把血修们吓得不知所措。   *   晏无归久久无法回神。   他难以想象,江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竟然会有如此效果……   偏偏江眠还在笑他。   晏无归赶紧慌慌张张地把法衣拉好。   耳尖红了一片,却被银发藏得严严实实。   实在受不住那令他如芒在背的视线,晏无归一个人躲去后殿的灵池里泡着,不让江眠进去。   万一江眠又来作弄他,他……他又忍不住了怎么办!   越想越怕,胸口都疼了起来。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当晏无归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要从灵池中踏出去,江眠就明目张胆地将大门推开,靠在门边笑眯眯打量他。   晏无归动作一僵,以此生最快速度把自己烘干并穿上法衣,用时半秒不到。   “师尊,你害羞什么,”江眠弯起眸子,打趣道,“若是这样都害羞,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江眠,你可真是个修魔的好苗子。”晏无归咬牙切齿。   “那你今夜还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要。”   忍气吞声回到卧房,晏无归硬邦邦地坐在床上,依然非常警惕。   他还是缓不过劲来,被江眠翻身碰到一下,就忍不住浑身紧绷。   江眠眼睛弯弯,倒是显得体贴:“没事,我不欺负你了。”   晏无归闷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在欺负……”   “我知道,”江眠支起身子,捧着他的脸摩挲片刻,又凑过去轻轻吻他,软声安抚道,“喜欢师尊。”   “……”   晏无归立刻安分下来,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未免太好哄了。   但江眠对他做完这事之后,似乎真的更好说话了一些。   他们靠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晏无归忍不住跟他啰嗦了些修行之事,江眠都耐心听着。   不仅如此,江眠还用手不紧不慢地理顺了他的银发,每说一会儿,都要歪头轻轻地亲他一下。   注视着他的目光,不再是恶劣与调笑,反而显得柔软又温和。   晏无归也慢慢定下心神,一如往常那样把江眠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   “不睡吗?”他低声问。   “还想多看一看师尊,舍不得睡。”江眠主动与他十指相扣,黏黏糊糊地哄着。   闻言,晏无归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许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你想不想听?”   “嗯?”   “本座以前的事,你应该很好奇才是。”晏无归抿了抿唇。   “师尊,我没有逼过你的,”江眠拉着他的手,认真道,“你愿意说,我才会听。”   晏无归微微颔首,不禁收紧了手臂力道。   他眸中血色若隐若现,又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那个附在洛以凡身上的残魂,名叫洛永照。你如今也知道了,他曾是本座的师父。”   “但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活人知晓……他也是本座的杀父仇人。” 第86章 仙侠9   江眠微微一怔, 攥紧了晏无归的手。   他能隐约感觉到,事情恐怕还不仅如此简单。   “本座在六岁以前, 长于普通百姓之家, 父母康健,日子平淡……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修士。直到一场暴雨带来水灾,洪水冲垮了整个小镇, 本座也与父母失散,险些溺水而亡, ”晏无归低声说着, 不知不觉换了自称, “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洛永照驾驭飞剑从天而降, 抓着我的衣领拎了起来,带到天上。”   随后他话音一停,又不禁自嘲道:“眠眠, 你能理解吗,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小稚童, 我懂什么?我自然会把他们当作盖世英雄, 当作神仙崇拜。”   “嗯, 这是人之常情。”江眠轻声应着。   “他们没有将我送回镇里, 而是直接把我带回了宗门。斩星宗,那就是一个小破地方, 极小,太上长老也仅仅是合体后期。他们告诉我,我的父母已死于水灾, 回不去了, ”晏无归闭了闭眼, “自此我被洛永照收养,拜他为师,从小练剑,一日不停。”   “我也和那洛以凡一样,心念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宗门的养育绶道之恩更是无以为报,潜心修炼从未多想……直至我外出历练,悟道修心,却在突破瓶颈时屡屡出现差错,殊死一搏才成功升至合体期,终于找到真相。”   “洛永照在我的功法与神魂中尽数施了禁制,让我此生境界无法突破化神,让我儿时的记忆永远模糊。但我比他预计得更强,这些禁制,挡不住我。”   说到这里,晏无归沉默了许久,才继续低声回忆:“那场洪水,是他们刻意造出的人祸。我父亲被水淹死,母亲疯了,斩星宗的修士们为了不让本座有机会知道真相,把全村的人都屠杀殆尽。”   而江眠听得面色愈发严肃:“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斩星宗要培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不灭剑体。”晏无归眸中闪过一丝血光,又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   原文中,根本没有提到过半分晏无归的特殊之处,只说他曾经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剑修……但事实便是如此,一切对修行有益的天赋体质,都会引来无数人觊觎,在不经意间招惹祸患。   否则,原主也不会在最初就被魔修盯上。   更别提是晏无归这样极其罕见的不灭剑体了。   “回想起来也是可笑,这所谓的师父,把我父母设计害死,再堂而皇之地将我带回斩星宗,以恩人自居!那时我无知又无能,自然不会违背他的任何命令,把他说的话全当作圣旨一般,他说做什么让修炼有益,我都深信不疑,”晏无归冷笑了一声,“不灭剑体,本该天生修剑,我修为进展神速,却误以为是洛永照对我教导有方,甚至认贼作父……好像我生来就是个错误。”   “这不是你的错,”江眠皱了皱眉,轻轻抚着他的脸认真重复道,“晏无归,这不是你的错。”   “但不仅如此,眠眠,不仅如此。”   “好,你说,我听着。”   “那一整个宗门,我的师兄师姐,太上长老,对我多加照顾的掌门,与我常打交道的管事,甚至是最初给我煮过饭食的厨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骗子,他们都合起来欺骗我,监视我,”说着,晏无归话音一转,语气忽然疏离得像是在谈论他人,“那个剑修晏无归,他踏入仙途以后的日日夜夜,从未有过半刻,是活在真实之中的。没有。”   “或许你会好奇,最后我是如何逃掉的,但我逃不掉,当然逃不掉。他们精心策划多年,我这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又该如何应付?”   不知为何,晏无归越说越显得漫不经心,如同在讲话本一般。   “当我尚未得知全部真相,仅仅是恢复儿时记忆,洛永照就发现我闯破了禁制,他们演都不演了,所谓的围剿,从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我竭力抵抗过,用尽外出历练时收来的所有法宝,杀了不少人,但还是不够。”   “当我被捆在高台之上,亲眼看着我的不灭剑体被他们用异术剥下,亲眼看着我的生命流逝……我实在无法忍受,宁愿自爆与他们同归于尽,蕴养多年的本命神剑也一并炸成了灰烬。”   “修真界都说我发狂杀了数百人,但他们中有几人见过合体期的自爆之威能?绝大多数人甚至算不上我亲手杀的,几乎皆是被自爆伤及,咎由自取,”晏无归顿了顿,甚至有些想笑,“但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透,那尚未被彻底剥离的不灭剑体,救了我半条命。不灭,就是永生不灭,也难怪他们如此觊觎。”   “多亏了这不灭剑体,我才有最后的机会燃烧神魂开启遁术,带着洛永照的尸身逃到忘忧深渊。因此人人指责我弑师叛宗,说洛永照的死便是铁证……呵,那又如何?我那时都不想活了,只想让他也烧个神魂俱灭。”   而江眠没有再出声,将他紧紧抱着,眼眶红了一圈。   “眠眠……你哭什么?”晏无归刚才还在轻描淡写,如今却是慌了。   “心疼你,”江眠小声说完,揉了揉眼睛,“那我先不哭了。”   “没事,本座没事,该死的人都死干净了,”晏无归赶紧转移话题,“倒是你今日提到的那个凤凰……本座能够重生,除去不灭剑体最后的功劳之外,还曾在忘忧深渊中意外融合过上古神兽的羽毛与精血。难不成那神兽与凤凰有关,本座还因此摊上事了?”   江眠一怔,他好像突然知道了晏无归瞳眸与发色改变的理由。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强盛之时,只需一滴血便可让小蛟化龙,更何况是精血!   “抱歉师尊,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凤族的确对你怨念颇深,我猜他们是有秘法探查血脉,而且不愿让如此珍贵的妖族资源流落到人族身上……”   “眠眠,你道什么歉,”晏无归低头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睫毛,“能提前知道这事,本座就足以做好准备了,没事。”   “因为我就是心疼你,想帮你,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不过是更为虚伪的恶魔。没有人愿意听到真相,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共同仇恨的对象,偏偏选择了你,凭什么?”江眠搂着他的脖子认真道,“凭你区区一人之力,便能让修真界变得如此团结,百年再无争端……这未免太过可笑。”   不等晏无归回话,江眠又气呼呼地说:“师尊,你想报仇就报吧。我可以帮你,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   他都不想管什么任务了。   反而是晏无归更加冷静,把人搂在怀里笑了一下:“别气,本座在当时就报完了仇,修真界已有数百年再无洛家人,此世再无斩星宗,够了。至于那些洛家的青壮年为何接连得病死去,那可与本座无关。是他们自己无法偿还当年作恶的因果,天道在替本座收拾他们。”   “……哦。”   江眠有点不情不愿,却只好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晏无归并没有意识到,江眠那句“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可不仅仅是气话。   而江眠隐约发现,晏无归在说这些往事时,并未表现出丝毫脆弱之色。   也许是因为时间拉得太长,过去种种,全都被消磨成扎在心中的一根小刺。   修行一途本就该亲缘断绝,绝大多数修为高深之人,甚至可能已经忘了生母的姓名,连血脉后代都不再关心。   但对晏无归而言,他上半辈子仿佛从未活过,才更显得记忆深刻。   这样刺骨的背叛与欺骗,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提醒他不能再单纯,不能再软弱,不能轻信他人。   他把过去的事深深埋在心中,从头再来,变得冷硬无情,拒绝与他人亲近。   直到江眠出现。   “话说回来,眠眠,你才是本座最不该相信之人。”晏无归摩挲着江眠的腰侧,冷不丁说道。   “……是吗?”   晏无归垂眸看他,有些委屈地一一列举道:“你也知道,本座经历过那么些不堪回首的事,可是事到如今,本座依然像是没学到教训似的,莫名其妙地心悦于你,想要你,伏低做小地哄着你,今日甚至是任你欺负,却没有一丝愤懑之情。”   “师尊,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江眠毫不心虚地回望着他,温声说,“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但是我这人性子恶劣,很难改正。如果你不想要我这样做,那换我来哄着你,任你欺负,我也愿意的。”   “……眠眠,重点不是这个。”晏无归不太想说,其实他就喜欢江眠坏心眼。   万一承认了,他怕江眠真的在他头上做窝。   “那是什么?”   “是本座分明知晓你绝非常人,你必然瞒着本座不少事,但本座却还是主动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告知于你,这不对劲,”晏无归点了点他的脑门,“江眠,你到底是谁?本座在哪一世曾经有愧于你吗?”   “师尊,我是谁并不重要,但若是说前世今生的话,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江眠揉揉额头,理直气壮道,“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我,但你的性子,归根结底好像从未变过。你总是悄悄在背地里对我好,却不肯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坦诚些?当我想要追寻你的痕迹,当我开始在意你了,你还非要跑个无影无踪,把我气得睡不好觉,耗费了几辈子才知道你究竟是谁。”   “……有这种事?”晏无归怔了怔。   “当然,如今轮到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不能泄露天机……讨厌。”江眠哼道。   其实晏无归心中早就有过如此猜测,并非是江眠率先暴露了什么,而是当修士足够强大之后,本身就能感应到自己魂魄中遗留未解的因果纠缠,哪怕这些因果是在前世发生。   “眠眠,你所说的这些,本座从未经历过,如今可不能算数,”晏无归不知为何略感心虚,但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甚至有点凶,“本座才没有逃跑,只会把你抢回家养着。”   “所以我被你抢回来啦!我不和你提曾经的事,是因为我如今在看的人是你,仅仅只是魔尊晏无归,”江眠用力地亲了他一口,眸子里的神色格外笃定,“哪怕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必须要瞒着你,但有一事为真——晏无归,你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跑。”   晏无归喉结微滚:“……好。”   “师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都听着。”江眠满意地放软嗓音,将手覆在他手上盖着,轻轻摩挲。   “本座也说够了,”晏无归转头看向窗外的血月,呼了口气,“眠眠,你再不睡,明日又要赖床到日上三竿。”   “那师尊也睡一觉吧。我要看着你先睡着了,再睡。”   “……什么意思?”   “睡觉和入定修炼是不一样的,今夜你很累,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江眠语气温温柔柔,又带着些许不容置疑之意,“别说自己不累,我看得出来。”   “好。”   晏无归难以拒绝,在江眠的注视中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   他闭上眼睛,才发现入睡比他想象得更难。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晏无归忍不住反思,自己为何会告诉江眠当年的事。   毕竟如今说起来也没有意义了,而且还差点把这祖宗惹哭。   毕竟他不在意被人误解。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   但如今,晏无归确实舒服了不少,就像扎在心里那一根顽固的刺,在逐渐松动、脱落。   或许他就是想要江眠了解自己,或许他一直在寻找可以诉说的途径……   江眠在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在温柔拨弄他的发丝,在他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晏无归闭眼感受着这些触碰,不知不觉忘记了灵力运转,忘记了一切。   在自身尚未察觉之时,缓缓进入梦乡。   除了重伤濒死、陷入昏迷以外,晏无归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睡过一次好觉。   *   翌日醒来时,晏无归还感到颇为怔然。   正午阳光温暖明媚,隔着窗沿洒落在他脸上,很是耀眼。   浑身放松。   他似乎能理解江眠为什么如此喜欢睡觉了。   直到江眠探头发现他悠悠转醒,弯起唇,将冰凉指尖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故意碰了碰他的脖颈。   晏无归被冰得一僵,偏偏体内停滞不前的修为,竟莫名其妙松动了一些。   “师尊~”   “嗯?”   “以后晚上别修炼了,”江眠再次钻进被子里和他一起躺着,眸子微亮,“这才过去一夜,你看起来气色都好了很多。”   虽然到了这个境界,所谓的气色,或许只跟心境有关。   但晏无归非常在意,默默扣紧了江眠的腰:“本座之前气色哪里不好?”   “唔,至少有些时候……师尊很像食人恶鬼,脸色黑沉沉的,脾气又差,眼睛也血红血红。”江眠一脸无辜地小声道。   晏无归差点噎住:“……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真是,一大早就把本座说成什么玩意,下次本座先把你吃了。”   气死,以后必须好好睡觉!   “师尊好乖,”江眠才不怕他的幼稚威胁,弯起眸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之前还在想,若是师尊不肯乖乖睡觉……昨夜那事,我非得每日都要对你做一遍。反正你也是渡劫后期了,又不怕体虚。”   “……”   晏无归听得险些腿软,火速掀开被子想要撤退,却被江眠扯住了衣摆。   “不行吗?”江眠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绝对不行!”   在晏无归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之后,魔宫里被当成灯泡用的夜明珠补了一批新货,他灵力外泄时震碎的大小物件,也被管事迅速替换完毕。   至于无妄峰那遭了无妄之灾的血池子,晏无归强忍尴尬,随手给予了一点补偿——半瓶龙血。   当然,只有在他眼里才算是“一点”补偿。   在人家血修眼里,那可是做梦都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宝。   从管事那得知,尊上那边的损坏物件更多以后,众人在欣喜若狂之余,也隐约有所猜测。   昨夜,他们两口子怕是吵了一架,直到今日才和好。   而若是每次他们吵架伤及无辜,尊上都会随手补偿的话……只要江眠还得尊上欢心,那么这般丰厚补偿,岂不是还有可能也落在其他峰的头上!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江眠坐着小云在魔宫各处闲逛时,都会莫名其妙发现,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神采奕奕,精光四射。   风平浪静,整个魔宫都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蓬勃朝气。   唯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按照系统的测算,当晏无归说出自己的往事,并被江眠强迫着每天睡觉之后,任务成功率又暴增了50%,但接下来的进度条却一直卡得死死的。   以江眠的分析,这绝对是因为主角攻手上有克制晏无归的宝贝。   晏无归的血脉中融合了上古神兽的精血,或多或少让他体质有所改变。   这一点,反而很可能让主角攻受找到了与他对抗的方法,甚至还有可能……让晏无归陷入失控的状态。   江眠没有瞒着晏无归这些事情,毕竟晏无归也在派人找妖族大能的藏匿之地。   但现在的修真界中,妖族最为式微,早已隐世不出多年,连主角攻究竟躲在哪里都很难找到。   江眠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洛以凡参加修真界大比的时间点到来之后,他老攻必然会与他邂逅。   “所以当时我才没让你杀他,洛以凡就是故意放出去钓鱼的。”江眠一脸骄傲。   “原来如此,那个火鸡头叫什么名字?本座让人先记住再说。”   “……姬玉衡。师尊,注意文明用语。”   “那他确实姓鸡,本座没说错啊,”晏无归还没见到主角攻,就已经莫名感觉看他不顺眼了,恨不得真像个反派似的大放厥词,“凤凰不也是鸟的一种吗?花里胡哨。”   江眠微微挑眉,抱起手臂意有所指:“师尊,您身上那些融合的神兽精血,好像是人家火鸡头的祖宗。那您岂不是也……”   晏无归噎住片刻,闷声道:“好,本座错了。”   “晏无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天太在意他的事了?”江眠眯了眯眼睛。   “……嗯。”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他那些自己都感觉无理取闹的心思,总是很快就会被江眠戳破。   怎么就是藏不住呢。   “那你以后直接告诉我嘛,悄悄生什么气,”江眠弯起唇角,直接坐在了晏无归腿上,把他的脸重新掰回来,“快点,凶我一下,强迫我以后都不能再想别人,只能想你一个人。”   “……”   晏无归的耳尖逐渐滚烫。   “快点快点~”   *   转眼间,魔宫内门弟子的考核赛事如期到来。   徐胖子对此格外兴奋,早起给江眠做了一顿皇家宫廷御宴,连灵果也被他雕刻成种种华丽的装饰,摆满整张桌子。   据说菜谱是他差人潜入大临国皇室,强行偷来的。   江眠觉得有些好笑,但徐胖子手艺实在不错,让他吃得肚子圆滚滚,心满意足。   晏无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爽快地给徐胖子扔了一瓶筑基丹和数千高级灵石。   毕竟灵修厨子少有,这胖子再不筑基,万一直接老死了,他还要再给江眠找别的厨子……   魔宫的演武场,是自然形成的庞大山谷,景色壮丽而场地宽广,周围的悬崖峭壁被开凿建造成了一个个视野开阔的观赛席,甚至颇为华丽。   各峰弟子按照修为区分成几个小组,轮流抽签分出先后,再一对一进行对战。   低境界中的第一人,还可以尝试挑战更高境界的小组前五。毕竟最终的弟子首席只有一位,而不少修士会在临阵突破,甚至连越级战胜对手也是常事。   魔修的世界,花样频出,一切皆有可能。   而当众人看见江眠被分到了金丹期那一组之后,皆是瞳孔一缩,窃窃私语起来。   “据我所知,这位最初来到我们魔界的时候,还尚未开始修行……我没记错吧?”   “没错,之前我在后山见过他,他还只是半步筑基。”   “大惊小怪什么,这位可是尊上的心头好,他手中的资源岂是我们能比的?”   “去去去,你小子赶紧闭嘴,别找死!”   无论私下传音时如何谈论,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对江眠恭恭敬敬。   而且底下的观赛弟子们,都不敢太过靠近江眠身侧,免得惹了尊上不高兴。即便晏无归此刻并不在现场。   晏无归没有来,是因为他一旦出现,就会让全场人鸦雀无声,呆若木头,实在无趣……所以他只是分了一丝神识留在江眠身上。   而江眠站上武台之后,也乖乖按着晏无归所说的话去做,开场就掏出数十张高级符咒,狂轰乱炸般朝对手扔去。   其实哪怕江眠没有对敌之策,其他弟子多半也会谦让着他。   但事实上,江眠激发符咒的速度和准头都让他们大感意外,被轰得满头是包,不得不认真起来疯狂躲避。   以至于那一整天,曾经存在感并不算高的符修,皆被人格外严肃对待。   因为大家都不敢相信,小小符咒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江眠几乎没有暴露半分实力,轻轻松松地成为金丹期的第一人,并且连续战胜了元婴期的四名弟子。   或许从台下来看,江眠的行为跟作弊没什么两样,但只有那四名元婴修士才能切实感受到,江眠从头到尾都只用了元婴威力的符咒,但他的预判……非常之恐怖,甚至无法让人近身。   魔修弟子们的实战经验本就无比丰富,所以更是心服口服。   而直到决赛,江眠才将要面对魔宫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代第一人。   那是一名半步化神的魂修。   他面容阴森,体型瘦削,冷冰冰地看着江眠,冷笑了一声。不像旁人那样对江眠恭恭敬敬,眼神中还隐约有一丝愤懑。   江眠觉得颇为新鲜,自从他来到魔界,好像还从未被人排挤过。这位魂修似乎是第一个明晃晃对他表现出不满的人。   据说,他正是魔界百年来的魂修第一天才,言不还。   手段狠辣,不分敌我,魔宫弟子在外面冒犯了他,照样是一个死字临头。   而且他确实不喜欢江眠。   在裁判喊下开始之后,言不还当即拿出了一面鬼泣萦绕的幽黑招魂幡,勾出冷冰冰的笑容:“区区一个榻间的小宠物,不过是得了尊上一时欢心,有何资格站在此处!江眠,你到底算什么玩意?”   台下众人霎时寂静无声。   而江眠眸光水润,脸蛋红红:“你都说了,我就是尊上的小宠物啊……好害羞。” 第87章 仙侠10   江眠今日穿的也只是普通内门弟子服, 修身玄衣勾勒出他的腰细腿长好身段,反而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如墨般的黑发被一柄精致白玉簪子随意束起,那一汪漂亮的琥珀眸子流光水润, 白皙脸颊泛起微红,又被垂于脸侧的几缕青丝遮掩着, 碎发随风轻摆, 绯红若隐若现。   手无寸铁,没有半点魔修气质。   所有人都没想到, 江眠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在悄悄偷看的晏无归, 更是差点把方才饮下的灵酒喷了出去。   这几日江眠对他很好, 甚至时常颇为温柔知意,令晏无归险些忘了这祖宗性子有多古怪。   而言不还听得怔了怔, 随即面露嫌恶地冷声道:“威胁我?我可不信, 尊上他会为了护着一个炉鼎, 而将魔界的未来葬送于此。”   “唔,你说得对, 不过……师兄莫非是想故意引起尊上的注意,才这般对我?”江眠说完, 忽地迈步朝他靠近,神色浑然无辜, “那首席弟子的奖励,我一个小炉鼎又不会需要, 全都给你便是了。师兄, 你跟我生什么气?”   而言不还好像不屑于再与江眠对话,他冷笑几声, 抬起枯瘦指尖, 朝江眠一指:“去!”   话音刚落, 招魂幡里那只双目血红的鬼王,被顷刻释放而出。   阴冷彻骨的黑气蓦然倾泻,如流水般向四周森然涌动,仿佛只要沾染半分,便会被冤魂厉鬼拉入深渊。   可当鬼王以破风般的速度朝江眠冲去之后,事情却超出了言不还的预料。   因为江眠抬头轻轻看了它一眼,弯起唇角。   那面目狰狞的怨鬼猛然停在原地,如同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之物那般,发出撕心裂肺地颤抖与嚎叫,甚至想要拼命逃离招魂幡的控制。   言不还心中大惊,却依然面色不改,将浑厚灵力注入幡内,咬牙再令:“去!”   数百冤魂皆被轰然释放,犹如黑沉的旋风席卷,气势逼人,却不敢靠近江眠身侧。而江眠也跟没看到似的,还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他像是在演武台上散步般漫不经心,可转瞬间就拉近了自己与言不还之间的距离。   言不还心道不对,下意识要挪开位置,没想到江眠却逼近得极快,让人几乎难以反应。   这便是缩地成寸修炼到家的效果,仅此而已。   “听说魂修不会像血修那般刻意炼体,近战功夫极弱,是吗?”江眠弯唇打量着这位枯瘦师兄,甚至有闲心多问了一句。   “……”   未等言不还回话,江眠忽地将手中戒指轻轻摘下,淡蓝柔和的灵力悄然攀上细白指尖。   他笑眯眯地抬起手,一拳把师兄打飞了数十丈之远。   言不还直接被击出演武台的边界,飞过四散而开的人群,掉在地上后,又带着火星子摩擦几十米才逐渐停下。   他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寒冰,鼻子歪了,连招魂幡也被冻得四分五裂。   但那些恶鬼魂魄,却在江眠笑意不改的视线之下,老老实实地钻回这个破了洞的法器里面。   “江眠——胜!”   裁判面无表情地宣布结果,目光隐隐暗藏赞赏。   观赛的弟子们一个比一个茫然,赶紧随着大流高喊“恭喜首席”,唯独言不还愣愣地趴在原地,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祭炼数十年的法器。   江眠轻轻扫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狠话,而是有些腼腆地笑起来:“化神丹留给师兄便好,我真的不需要。”   毕竟魔尊的小宠物,可不会缺乏修炼资源。   但事后,这魂修居然老老实实地来道歉了,在江眠回到魔宫之前将其拦下。   他好像已经被自家峰主狠狠揍了一顿,还不让他治好。皮青脸肿,走路也一瘸一拐,本就断裂的鼻骨愈发歪了。   “抱歉……首席,我先前不该如此说你,”言不还手臂上覆盖的寒意未消,时不时打着颤,却神色严肃,“你比我强大得多。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你对灵力的掌控与理解,分明远远在我之上。这一次战败,对我日后破境很有意义,我不配拿那颗化神丹。”   “放心,我不会记仇,揍你一回已经舒服了,”江眠笑了笑,表情颇为无害单纯,“而且你想得也没错,我就是尊上的小宠物,万一尊上不宠我了,我便什么也不是。”   言不还听得噎住,好半天哑声道:“……我相信尊上的眼光,之前是我魔怔了不甘心而已。首席,你合该是修魔的好苗子,告辞。”   他把那颗珍贵的化神丹递给江眠,躬身再次说了一句“抱歉”,转头一瘸一拐地徒步离开。   而晏无归也听得受不了,但他又不好直接跳出来打断,等到那个魂修走远,才一挥袖子把江眠拽回魔宫。   江眠还没来得及把化神丹收好,就一脸茫然地落在了晏无归的腿上,还被扣紧了腰。   “师尊,怎么啦?”他顺势软下身子,无辜道。   “你分明知道,本座才不会这样对你。”晏无归捏着他下巴幽幽说。   江眠依然在演,可怜兮兮道:“万一人家年老色衰了,你不喜欢了,那我自然会失宠嘛……”   晏无归心中一堵,有些凶:“你怎么总喜欢制造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还小宠物,这说出来是一件很有趣很光鲜的事吗?你当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你?”   “师尊,你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你,为何我要在意?这魔界最不重要的就是名声,我怕什么,让人误会了才有意思,”闻言,江眠稍稍正经起来,他偏过头,吻了下晏无归的指尖,“再说了,如今别人都以为你把我欺负透了,不好吗?”   一个轻轻的吻,就让晏无归莫名面色发热,他赶紧将手抽回来闷声道:“这有什么好的?”   “总比人人皆知,是我整日将你欺负得面红耳赤……要更好一些,”江眠意味深长地说完,却忽然话音一转,眼神有些危险,“而且晏无归,我不想让旁人看到你的这一面,我就要私藏,不行?”   “咳……行,怎么不行,”晏无归气势顿消,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眠眠,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般扭曲性子?嗯?”   “师尊冤枉我,如今我不哭不闹的,明明就很听话,哪里扭曲了。”江眠理直气壮地反驳。   晏无归:“……”   他不敢说,但这不是很明显吗!   而江眠不依不饶,鼓起脸:“快说,我乖不乖?”   “乖。”晏无归无奈道。   “那我是不是你的小宠物?”   “……是。”   晏无归搞不明白江眠的心态,可他还能怎么办。   反正顺着江眠的意思回话,他又不吃亏。   但不知为何,江眠每次说自己是小宠物小炉鼎,他都比江眠更不自在。   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   魔界之中,有不少人都在关注魔宫的新生代修士,而自从江眠拿下了首席的位置,他当然也会被拿出来分析谈论。   江眠到底是如何吓退鬼王的,暂时无人看得出来,毕竟魔宫弟子自身都云里雾里……但那覆满寒霜的一拳,没有任何法宝加成,威能显而易见。   这可以说明江眠的根基极稳,灵力浑厚,所修之功法或许品阶极佳,更重要的是,他必然炼体有成。当然,最后一点是绝对的误会。   至于为何江眠的战斗力会如此之强,也有人早早得出了结论。   因为他是属于魔尊的炉鼎。   所谓炉鼎,唯一的作用就是供人采补。   而晏无归的修为极高,普通炉鼎对他毫无意义。   那么晏无归使用外力,使得江眠的修为快速提升,让他不至于意外夭亡,等到培养好了再去慢慢享用采补,才算是合理。   江眠这个乐在其中的,才是可怜之人。   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只有江眠和晏无归自己知道。   虽然这种说法,确实能够解释江眠异常的实力,但晏无归在偶尔用神识扫过魔界时,还是没忍住,弄死了几个大放厥词、公然臆测床笫之事的家伙。   瞒着江眠偷偷做的。   他才不心虚。   毕竟魔界大比开启之前,江眠一直在安安分分修炼升级,并且不忘监督晏无归好好睡觉。   确实很乖。   直到江眠飞速突破至元婴期后,晏无归才隐约感觉有些头疼。   他怕自己教不好江眠。   原本晏无归准备了循序渐进的法术和法器,但是江眠不太习惯用复杂的手段,而且晋阶速度实在太快,之前筑基期的东西还没学完,转眼就已经到了元婴。堪称猝不及防。   江眠好像只喜欢练习凝水成冰术,做出各种形状的锋利武器,然后用很大的力气把它们砸出去,这就够了……   晏无归并不知道,这只是因为江眠的武力值有些超标,在没有异能的小世界更是如此,大部分人都会被他轻易打飞,所以江眠并不常用更多花里胡哨的玩意。   但既然江眠擅长化繁为简,那么晏无归也有东西教他。   比如元婴出窍。   这本该是元婴后期才能做的事情,偏偏江眠只是想要稍微尝试一下,水蓝色的元婴就轻而易举蹦了出来。   那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幼年版江眠,身影稍显虚浮,脸蛋带着些婴儿肥,手短也腿短,长得甜美可爱。   他还不会说话,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转身跳到晏无归怀里咬他袖子,结果没咬动,硌得自己眼泪汪汪。   晏无归面色莫名严肃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脑袋上,如同抚摸羽毛般轻揉安慰。   江眠从未看到他如此轻手轻脚地对待过任何东西。   “师尊,喜欢吗?”江眠不禁弯起眸子。   “喜欢。”   这一次,晏无归非常诚实。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幼年版江眠,这才叫又乖又可爱,小脸蛋贴着他手指轻蹭,冰凉凉的,还不会恶劣地欺负人……让他有些沉迷。   “师尊师尊,我也要玩你的!”江眠耍赖道。   “……好。”   晏无归的元婴有些独特。   不像小江眠那么可爱,反而是一个成年晏无归的等比缩小版,身形也更大一些,银发红眸,眼神冰冷。   “为什么你可以有颜色?!”江眠震惊道。   小晏无归面色一僵,冷冷开口道:“那是合体期才能理解的事情,当所修之道与神魂相融,元婴与本体合二为一,便会再也不分彼此。我已不是婴儿状态,而是他的元神,彻底成为晏无归修为的一部分。”   “那要怎么做?”江眠心都化了,把小晏无归抱起来,揉着他冷冰冰的脸蛋软声道,“宝宝,教教我嘛。”   “什么宝宝!”   “就是宝宝~”江眠低头用力亲了小晏无归一口。   晏无归脸色涨红,不顾江眠的抗议赶紧把元神收了回去。   “师尊,你真吝啬。”   “……江眠,你要不要学了?”   “好凶,”江眠忍不住笑,“我乖乖听还不行嘛。”   *   折腾许久,晏无归才平复心神,把江眠按在怀里认真讲课。   “化神期到合体期之间,有一个大关,便是返璞归真。本座当年身怀禁制,只能选了最笨的办法,在凡界过了几十年的凡人生活。”   江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在凡界没有娶妻生子吧?”   “当然没有,”晏无归敲了他脑门一下,回忆道,“那时本座封闭灵力,装作一个落榜多年的秀才,开了一间小书铺子,每日写诗作文,只能靠卖话本为生。”   “本座每日坐在书摊前,日复一日练字卖书,眼看着周围的街坊邻居接连去世,他们的儿女也从咿呀学步开始,逐渐长大,经历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直到本座实在是老了,走不动路了,还有不少小辈主动帮忙支起铺子,给本座养老送终。”   “听起来,像是很温馨的日子。”江眠认真道。   “的确,本座不知不觉便沉迷于那虚假的一生,数十年不曾再想过修行之事,甚至快要忘了如何拿起佩剑。在临死前,本座方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然后呢?”   “或许不同修士的感悟不同,但本座所悟到的颇为简单……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仅此而已。本座在那具苍老的壳子里,挣扎着拿了一支破烂毛笔,没有借助丝毫灵力,便将自己的棺材一举斩成两半,成功冲破禁制,晋入合体期。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回想起这些久远之事,晏无归言谈间并未显得多么遗憾。   反而是江眠听得难受:“……晏无归,你是一个极有天赋之人,你本该天生练剑才是。”   “那皆是过去的事了。即便本座拜入了一个正经宗门,自诩正义之士,救死扶伤行侠仗义,便一定能有如今的修为吗?或许本座还会遭人暗害而不自知,学不到那般刻骨的教训。比起悔恨,本座如今只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江眠一怔。   “……若非本座成为魔尊,做下那些子蠢事,如今多半也碰不到你。”说着,晏无归有些不自在。   “嗯,若是这么说,那的确恰到好处,”江眠轻轻弯起眸子,“那师尊,如今你的道,又是什么?”   “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相生相死。”   “曾经的你,是死,当下的你,是生……反之亦是同理,”江眠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要将两句身体合二为一,所以你才要找炉鼎。我的体质与灵力,似乎也与你是正反两面。”   “是,与你相识之后,其实本座已经感受到了进展,”晏无归犹豫片刻,低声道,“但本座想要克制。”   江眠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万一本座真的飞升了,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怎么办?”   “……”   江眠忽然觉得,如果晏无归飞升成功,他的任务就会瞬间完成。当然,这种完成的方式比较艰难,毕竟按照原文设定,修真界已经有数千年无人飞升了。   “师尊,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我们不会失散的,”江眠顿了顿,斟酌道,“万一我是从别的地方过找你的呢?我是说,万一。”   闻言,晏无归有些着急:“眠眠,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些?”   “不能。”   “你可真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晏无归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句形容江眠。   其实就是谜语人罢了。   但江眠也不能真的说出真相。   稍微暗示一下前世今生,已经是在擦快穿局规章制度的边了。   “我是你的小炉鼎,仅此而已。”江眠软声回道。   “本座不信。”   “讨厌,我还等着被尊上好好采补一番呢。”   “这话本座也不信,”晏无归垂眸盯着他,重复道,“眠眠,你到底想对本座做什么坏事,嗯?”   江眠勾起唇角,轻轻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我就不告诉你。”   这笑容让晏无归蓦地感到心痒。   相处时日长了,只需一个眼神,晏无归就知道这祖宗想要什么。   放在平常,晏无归或许会试图蒙混过去,当作没看懂。   但江眠刚才说他没准备好,他反而不舒服了。   再怎么说,像之前那样也不难吧!   晏无归莫名其妙被激出了斗志,板着脸把江眠带到殿后灵池。   他没让江眠独自做那些事,甚至强装镇静,说他也想要帮江眠一次。   江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老婆,比以前胆子要更大一些。   倒也有趣。   他毫不反抗,任由晏无归亲自给他剥了法袍,被看遍全身也不甚在意。   “我好看吗?”   泡进池子里后,江眠还主动软声问道。   他那一头如墨乌发长如瀑布,垂至脚踝竟也不显沉重,反而像绸缎般轻而顺滑,浮于灵池之中,被滋养得愈发富有光泽。   而晏无归早已变得不知所措,方才强撑的镇定无影无踪,只能低低应道:“好看。”   他以前可没有和江眠一起沐浴过。   这感觉截然不同。   晏无归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更不用提,眼睛到底该往哪儿看才好。   “过来一点。”   “……好。”   晏无归极其缓慢地挪了挪身子,被江眠勾着指尖,又不敢再动了。   “师尊,要不要我教你?”   “……”   “要不要?”   “……要。”   他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遵循江眠的指示。   江眠温声细语地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做什么,僵硬得像个木头。   最令晏无归难以接受的是,江眠比他淡定许多,慵懒地靠着池壁任他施为,却还在轻轻笑着,显然很有余裕。   他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火,甚至有些想要较劲。   为什么他就不能让江眠也像他那样……忍不住呢?   而江眠只需要弯着眸子,覆在他耳边软软撒娇:“师尊好坏。”   再稍微亲一下耳尖,晏无归就已然彻底丢盔弃甲。   输得非常彻底。   *   惨败而归以后,晏无归默默躲在被子里,躲了江眠很久都不出来。   江眠心情颇好地坐在床边,哄了半天却不见成效。   他干脆笑眯眯地打趣道:“所以我才说你没准备好嘛,你又不相信我。”   话音一落,晏无归猛地掀开被子,闷声道:“江眠,你到底想对本座做什么?”   “师尊,我觉得你已经有些明白了,但你不想接受,是不是?”江眠说着,抬手碰了碰他滚烫的脸。   “……本座也不知道!”   晏无归躲开江眠的触碰,迅速将被子重新盖好,坚决否认自己隐约猜到了江眠的心思。   其实他脑袋依然晕乎乎的,耳尖烧红一片。   房间内陷入寂静。   直到江眠软声开口:“师尊。”   “干什么?”   “别躲着我嘛。”   晏无归沉默不语。   “我困了,抱我睡觉了好不好?”   晏无归有些犹豫。   “晏无归,你再不理我,我就哭给你看。”   “……好好好,别哭别哭。”   一击命中要害,江眠成功被抱回了被窝里。   这事情看似是过去了,但晏无归当然不想接受,闭着眼辗转反侧了很久。   他可是魔界之尊,凭什么?为什么?他就不信这个邪!   于是出乎江眠预料,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晏无归真的主动尝试过很多次。   江眠欣然接受,抓住机会和老婆尽情贴贴。   并且每一次都把晏无归拿捏得死死的。   “……眠眠。”   晏无归哑着嗓子幽幽道。   “嗯?”   “你跟本座说实话,会很疼吗?”   江眠哑然失笑:“师尊,你可是渡劫后期的修士,怎么可能……”   “你说实话,到底会不会?”晏无归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绝对不会,”江眠怔了一下,弯起眸子轻声肯定,“只要你不惹我生气,绝对不会。”   “好。”   “慢着师尊,你答应了?”   “等等,本座还什么都没答应!” 第88章 仙侠11   江眠并没有再逼问下去, 抬手环着晏无归的脖颈,轻轻吻他。   “师尊,我不着急的。”   “……好。”   “你不需要整日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本座只是也想……想与你更近一步, ”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垂下眸子,嗓音压低,“反正你是想要的, 本座知道。”   “嗯,但我会等你。”   虽说晏无归是自己琢磨明白了, 但江眠本就未曾想过,要强迫他即刻接受。   否则在最开始, 江眠也不会采取哭包策略。   这个世界, 老婆的性格或许是最为高傲、最不可一世的一次。   江眠能够理解, 也很心疼。   他人生中的每一步路都为自己所走,由死至生皆是坦坦荡荡,不曾有过半分自卑自厌, 骄傲而夺目。   曾经的剑修晏无归也好,如今的魔尊晏无归也罢,其实都是如此。   晏无归习惯于主导,习惯于支配他人, 习惯于掌握更强势的地位。   因为弱者会死于不经意间,善人会被肆意欺辱, 唯有足够强大才是修士的生存之道,哪怕这代表着近乎绝对的孤独。   修士所有的体面,都只能靠自己争取。   其实晏无归已经为他退了很多步, 只剩下一个看似坚硬的壳子, 勉强维持着光鲜亮丽, 勉强显得运筹帷幄。   直到江眠在他面前脱了衣服, 他才会瞬间变成十足的笨蛋,手足无措。   江眠当然不着急。   他不想伤害晏无归。   他甚至有些讨厌这个名字。   凭什么要叫无归。   凭什么晏无归没有归途。   这一夜,晏无归睡得很好。   *   魔界大比开启前夕,各峰名列前茅的优秀弟子,陆陆续续飞入了魔宫的大型灵舟之中。   在江眠眼里,这灵舟看起来犹如古典版的宇宙飞船,却更有趣。   不仅外表美轮美奂,还可以随意收缩自如,从高达百米的巨轮,变成掌心中的一叶小舟……真是绝妙。   江眠兴致勃勃地在灵舟中参观游览了一圈,但并不需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因为晏无归的速度比灵舟更快,可以带他直接飞走。   至于出行之前,江眠纠结了一会儿,并没有再穿魔宫弟子的衣服。   他在晏无归的宝库里选了几身最漂亮的。   轻纱外披似露非露,薄薄的水蓝锦衣配上雪白滚边,内衬绣着皎月色的仙鹤云纹,隐约有些镂空之感。   他软下身子倚在晏无归怀里,湿润眸光流转,活脱脱就是个孱弱如水、被坏人强取于掌心的小可怜。   晏无归拦都拦不住。   行吧,最初不让江眠把师徒关系透露出去的也是他自己。   虽然他们很快就不是单纯的师徒了……但江眠还是非要让人误会不可,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但晏无归不得不承认,江眠这般软绵绵依附于他的姿态,让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与四面环山、风景隽秀的魔宫内部有所不同,魔界的色调整体要更阴暗些。   除了过于危险地无人之境,绝大部分地域皆被各大宗门势力割据。晏无归不太管他们的争端,反正最终无论是谁赢了,都要在他面前乖乖听话。   当然,不同宗门之间,也有供与散修生活的城池划分,反而管理得颇为规矩。   因为城主们不仅修为高超,大多都是被宗门下放历练的管理高层,而且上任之前还要和魔宫那边报备名册,渎职被发现了绝对跑不掉。   而今年负责举办魔界大比的城池,是在天魔宗控制下的天雪城。   晏无归收敛了气息,没有径直找上城主府,看江眠一脸饶有兴致,干脆先牵着他的手陪他四处逛逛。   江眠心说这城池的名字倒是雅致,但走入城内一看……晚来天欲血还差不多。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忽略的血腥气儿。   虽然如果街上有人看不对眼想要打架,会被执法者双双扔出城外,让他们杀个痛快再重新进来,但这里依然暗藏着魔界特有的危机与混乱。   光是江眠看到的,就有几个喝灵酒喝醉的汉子,迷迷糊糊倒在路边。有人上前意图偷窃,结果被陷阱炸得四分五裂。   随后那些汉子爬起来哈哈一笑,换了个街角继续躺着打鼾。似乎他们就是要以钓鱼杀人取乐。   正当防卫,执法者并不会管。   不仅如此,连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做那种事的人都有。   晏无归发现之后,下意识抬手遮住江眠的眼睛。   被挡了视线,江眠乖乖站着不动,软声唤道:“师尊。”   “……嗯。”   “我不是小孩子,可以看的。”   “不许看!”   “哦。”   晏无归板着脸,拉着江眠快速离开,去逛更为正经的地方。   天雪城里有不少灵药丹药铺子,还有商铺售卖品阶极好的法宝和法衣,堂而皇之敞开大门露富,装潢皆是金碧辉煌,也不怕被抢。   敢在魔界做这种行当,这些铺子背后定然有大能坐镇,抑或是和城主府有着关系,所以往来修士都无比规矩,没人敢轻易造次。   直到江眠买了一对精致的琉璃簪子,正在撒着娇让晏无归帮他戴上看看。   有个不长眼的猥琐魔修,竟然朝他吹了声口哨,眼露邪意,将江眠上下打量了个遍,还主动问晏无归,是在哪个拍卖行里把江眠这种小尤物买来的。   当炮灰角色当得太久,江眠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男频小说般的戏码了。   他楚楚可怜地贴在晏无归身侧,没有吭声,而晏无归面无表情抬眼看过去,便将这魔修烧了个神形俱灭。   转瞬间,地面上只剩下一堆灰烬。   或许这也是魔界的日常之一。   法宝铺子的掌柜安静如鹌鹑,拿了个扫帚过来将黑灰扫进簸箕里,又拎着簸箕默默坐回柜台前,看都不敢多看晏无归一眼。   “在城内杀了人,我们不会被执法者抓走吗?”江眠一脸单纯地问着,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   晏无归正要回答,天边忽然传来一声笑:“当然不会。”   那是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修士,他落在铺子门前,躬身行礼:“天雪城城主闫问雪,见过尊上。”   “百年未见,你这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晏无归似乎早就与他相识,说话也颇为随意,“闻着点味儿就来了?”   “禀尊上,在下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的莅临,”而闫问雪却不敢放肆,恭恭敬敬道,“多谢尊上,将此次大比选址定在了天雪城,在下必然不会您失望。”   “还不是你家老头子,死皮赖脸地让本座给你个机会。要谢你就谢他去。”晏无归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那在下更要替家父多谢尊上提携!”   *   闫问雪不愧是晏无归的老部下,在城中专门开辟了一片安静开阔的高地,准备给晏无归单独居住。   而晏无归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袖珍的灵屋,朝地上一扔。   这指甲盖大小的玩意,飞速变了一整套自带花园的竹林庭院。假山流水,家具摆设,一应俱全。   江眠被领进屋内,目瞪口呆地四处看了一遍,忍不住道:“师尊,你未免太会享受了吧?”   “本座也不常用,但该有的好东西都有,”晏无归还挺得意,“还有别的灵屋,你不满意的话随便挑。”   江眠当然满意,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两圈,不禁感叹:“不愧是魔尊大人,好生奢靡。”   而晏无归犹豫了一下,老实报备道:“魔尊大人今夜要参加的宴会,可能也有些奢靡。”   虽然在魔界当老大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但每隔个十年百年的,晏无归还是多少要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比如这一次魔界大比,各大宗门新生代的顶尖修士汇聚于此,再怎么说,晏无归也得去露个面,给予年轻人些许鼓励。   毕竟潜龙大会近在咫尺,增添士气很重要。   江眠支起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按理说,我应该也要参加的吧?”   “……嗯,本座带你去,”晏无归摸了摸鼻子,“咱们露个面就回来好不好?待久了,你多半会生本座的气。”   “难不成是你之前说过的,有人会自荐枕席?”江眠挑眉,忽然翻出旧帐。   晏无归声音越来越低:“不仅如此,这几年,合欢宗的风气愈发流行……”   “唔,这有什么,”江眠看起来很大度,弯唇笑道,“你一直抱着我不就行了,谁都凑不上来。”   但晏无归并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他向来洁身自好一心修炼,从不与崇尚合欢宗之辈同流合污,可江眠绝不像是大度之人。   毕竟换位处之,晏无归也绝不可能大度,说不准还会把向江眠自荐枕席的人……尽数杀个干净。   而且江眠最近对他太好,甚至让他有点小慌。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   宴会在城主府中举行,场面颇为隆重。   香薰袅袅,管弦丝竹奏曲不断,珍贵的灵酒与灵果摆满了金玉桌案。   难得一见的化神期灵兽肉,被精细烤制切成薄片,盛在玉瓷盘上,连用于调色的酱汁也充满灵气。甜汤中加了万年神芝,此物有稳定神魂之奇效,在外界必然会惹人厮杀争抢,此时却被熬得乳白浓稠,鲜香无比。   放眼望去,种种食材尽是天材地宝。   这世上以厨入道者不多,但天雪城中恰巧就有一个合体期的神厨。他平日里也不接客单,唯独这次要招待魔尊大人,才主动出来露上一手。   对各宗门的弟子们而言,这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因此当晏无归现身之后,更是愈发激动起来,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声问安。   此时的晏无归和私底下不太一样。   他坦然受了跪礼,揽着江眠在首席坐下,挥手召来桌上灵酒:“都坐,莫要拘束。不过今夜谁要是醉倒在大街上了,可无人会替你们收尸。”   “多谢尊上提醒!”众人捧场地笑了起来,气氛更为热烈。   说不拘束,就不拘束,晏无归以身作则喝了口酒,把江眠搂在怀里,掐着他的腰揉了揉。   “唔……”江眠超级配合地轻轻一颤,眼尾绯红,将脑袋无力地靠在晏无归肩头。   当然,下面的人多半看不到什么,也不敢看。   除了晏无归坐在中心高出一阶的首座之外,其余人都按照辈分修为与职务,坐于两侧,位置依次向后排开。也多亏他们皆是修士,才能随意传音聊天,不被影响。   闫问雪坐在晏无归右侧下手的位置,见到晏无归如此行事,主动传音道:“尊上,您可算找着合您心意的了?”   “不错,”晏无归笑了笑,勾起江眠的下巴,指腹按在他唇上摩挲片刻,淡淡评价,“小腰一掐就断。”   老婆好坏哦,明明就很会演坏人嘛……江眠悄悄想着,脸蛋微红地端起酒杯,亲手给晏无归喂了一口灵酒。   可偏偏闫问雪没看出来他俩在黏黏糊糊,拍了拍手,召来了几个嫩生生的舞姬。   那是一长溜的水灵根小修士,各个样貌精致、腰细娇软,轻透纱衣上镶着叮当作响的水钻,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   “这可真是巧了,在下知道您要来,还特意找了不少同样水灵可爱的,正想献与您享用呢。”闫问雪笑道。   晏无归:“……”   有没有搞错,他吓得魂都快飞了。   如今他不过是想陪江眠玩玩角色扮演,正在费力气哄这祖宗开心呢!万万没想到,竟然被坑得那么惨!   而江眠见状,抬手轻轻锤了一下晏无归的胸口,眸光湿润着软软控诉道:“讨厌,尊上只能看我,不许看别人。”   “……好,只看你,”晏无归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地应着,拿起桌上的精致点心喂到江眠唇边,还不忘说道,“闫问雪,别给本座惹麻烦。”   闫问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搞清楚情况,打趣道:“尊上,看来您家这位,可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柔情似水。”   “性子是跋扈得很,”晏无归清了清嗓子,“除了本座,没人承受得住。”   江眠扭过头,鼓着脸不让他喂:“哼。”   晏无归动作一僵,干脆先把闫问雪一袖子拍飞出去。   他也是真没想到,闫问雪当真敢给他送人。这花花肠子花在讨好他上面,还不如好生培养几个单水灵根的小修士,为魔界做贡献!   城主府的内墙轰然破了个大洞,闫问雪自己默默飞回来,鼻青脸肿地把小修士们带走了。   江眠这才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点心,还软声说想要喝灵酒。   以往晏无归总是不给他喝,说灵气太过浓郁对他不好,但这次……晏无归屁都不敢放一个。   宴席氛围依然热烈。   毕竟修士不需要睡觉,这一场宴席不仅彻夜未停,若是众人皆有兴致,甚至能连开个几天几夜,直到大比当天。   只不过晏无归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喝够了酒,随后便以最快速度闪身离开城主府,把江眠带回了竹林小院。   江眠手上依然拿着灵酒,眼尾红意渐浓,看到晏无归这般紧张,忍不住轻笑。   “……眠眠。”   “我没生气。”江眠笑意不改。   晏无归不太敢信,小心翼翼地勾着江眠的指尖,低头讨好地轻轻吻他唇角。   江眠没有避开他的吻,弯着眸子将灵酒倒入小杯子里,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轻声问:“师尊,你以前经常参加这种场合吗?”   “只是偶尔为之,”晏无归犹豫片刻,补充解释道,“酒让人狂,本座率先显得随意一些,时常还能找出酒席上的心有异见之人。”   江眠支起下巴,顺着他的话聊下去:“可要是有坏人,你直接把他们弄死不就行了吗?就像今日在珍宝阁的那人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眠眠,本座虽然会以神识监察魔界,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盯着下面,”晏无归低声道,“魔界如今尚是乱中有序,只怕身居高位者心思不正,才会致命。例如那闫问雪,他若是预备着灭城血祭,而本座远在万里之外,也无法顷刻便救下所有人。”   “师尊你好负责哦,”江眠勾起唇,“一点都不像旁人口中传的魔尊。”   晏无归并不否认:“可惜除了本座,无人敢坐上这个位置。”   “也对,毕竟我家师尊可是天下无敌的。”江眠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骄傲。   晏无归松了口气,悄悄把桌上的酒壶收走。   他以为闲聊这么一会儿,江眠的注意力或许已经被转移了。   但实际上,江眠才没有忘记重点。   他把杯中最后的灵酒饮尽,笑吟吟地勾着晏无归的指尖,慢条斯理道:“师尊,你一紧张,话就会变多……你怕什么?”   晏无归浑身一紧,恨不得对天发誓:“以后本座绝不参加任何宴会,老老实实,谁都不见。”   “可我先前应该说过,我不着急的。”   江眠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晏无归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却抿着唇不知如何回话。   见状,江眠反而慢悠悠地凑近几步,逼得他一点一点后退着坐到床边,才居高临下道:“晏无归,你紧张成这样,到底是实在不愿,还是心里真的忍不住想要了?说清楚。”   “……本座也不知。”晏无归不由得攥紧被角。   他也从未体验过,实在看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那师尊,今日我好看吗?”江眠话音一转。   晏无归怔了怔:“好看。”   “我这身打扮,你也很喜欢吧?”   “……喜欢。”   江眠弯眸一笑,抬手把外披轻纱慢慢脱了,将它扔进晏无归怀里,压低嗓音:“如若奴家自荐枕席,尊上是要,还是不要?”   那点布料薄如蝉翼,沾染了令人醺然的湿润酒气,晏无归有些恍惚地攥在手中摩挲片刻,喉结微微滚动。   他怎么说得出不要。   *   “修士入道以后,五感要比常人敏锐。放在如今,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眠眠,别说了,让本座死个痛快……”   “那可不行,我保证过不让你疼的。”   江眠甚至准备了不同香气的软膏,任由他选。   晏无归看都不想看那些东西,抬起手臂严严实实地遮住脸,闷声道:“那还有一事,本座想提前问个明白。”   “好,你问吧。”   “……那所谓的前世里,本座与你……”晏无归咬牙片刻,终于问出口了,“到底谁在上面!”   “师尊,你应该心中清楚才是,”江眠微微挑眉,“事到如今还不甘心了?”   晏无归并未正面回答些什么,隐约有点委屈:“为何只有你记得,本座什么也不记得。”   “如果你想起来了,或许会害羞得将魔界烧成万里火海。”   晏无归听得身子一僵,稍微向后挪了挪:“江眠,你竟对本座做过这般可怖之事。”   而江眠垂眸看他,语气不再轻慢,认真唤道:“晏无归。”   “……嗯?”   “我会轻轻的,别怕。”   “……”   晏无归耳尖逐渐泛红,用力咬住了下唇。   又被江眠哄着放松,将挡住脸的手臂慢慢放下。   江眠轻轻吻他紧闭的双眸,吻他高挺漂亮的鼻骨,吻他不断颤抖的浓密睫羽,再覆上他带着些许咬痕的双唇。   坚硬的壳子被一点点掀开,里面藏着无比柔软而脆弱的东西。   晏无归起初还僵硬地绷紧了身子,却发现江眠真的极为守信,也很温柔。   温柔到让他觉得自己被刻意照顾了。   甚至是被小看。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对上江眠专注而笑意不改的视线,脑子一抽,红着脸低声说:“不需要这样……你不要忍着。”   “可以吗?”   “……嗯。”   江眠缓缓弯起唇角:“好。”   说大话的后果极为惨烈。   晏无归甚至没有机会后悔,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求饶也没用,他还要被逼着磕磕碰碰地承诺,以后再也不敢找什么炉鼎。   原来江眠一直都在记仇,在等待报复他的良机。   恶劣至极。   很快,晏无归连这些事情也无法再想,那一身修为犹如早已尽毁,逃都逃不掉。   屋外的竹林被一阵狂风拦腰折断,桌上的金玉酒杯与琉璃簪子一并碎成齑粉。   天雪城下了一场瓢泼血雨。   可江眠毫发无伤地轻笑着,而晏无归被扣紧手腕拖了回来。   这或许算是自讨苦吃,可他这辈子也没如此狼狈过,手指轻颤着无力蜷起,额间碎发尽数变得湿润。   他不再被允许遮着脸,只能任由江眠将他睫毛上的泪珠细细吻去。   “江眠,若是以后你敢对不起本座……”晏无归嗓音沙哑,竭力忍着哭腔。   “那你就把我杀了,将我炼成血丸,把我的神魂抽出来点灯,”江眠轻声道,“好不好?” 第89章 仙侠12   没有人知道那场血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天雪城中本就少见的几块灵草田, 被血雨硬生生烧没了一半。   城主府的损失最重。   而晏无归缓缓坐起身,感觉自己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爽,不由得陷入沉默。   昨夜江眠把他照料得很好。   就是好得太过了。   分明只是一个洁净术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江眠却非要亲手帮他洗头发,温柔细致地擦一遍身子,甚至是……   他当时实在是怕了江眠, 只能乖乖听话任人摆布,就知道把脸埋在江眠的颈窝里装鸵鸟, 也不知被平白占了多少便宜。   修为太高的弊端尽显。每一个微末处的小细节,晏无归都记得无比清晰。   恨不得直接失忆。   晏无归黑着脸低头看了江眠一眼。   这祖宗还是那副软绵无辜的模样, 从被子里探出半张人畜无害的脸, 漂亮眸子水润润地盯着他笑。   仿佛昨夜那个黑心眼的家伙, 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江眠心情甚好,抬手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软声撒娇道:“陪我再躺躺。”   晏无归拳头一紧, 还是默默躺了下来。   江眠满意了,侧过身,指尖熟练地滑进松散的里衣之中,搭在晏无归紧实的腰上揉了揉。   他还没从被子里出来过, 把手捂得很暖,但晏无归的身子依然稍微僵了一瞬, 才慢慢放松,显然很是警惕。   “师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当然没有。”晏无归没好气道。   “好凶, ”江眠笑了笑, 凑过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温声说, “师尊放心,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继续欺负你的。”   “那昨夜你还……”   “那可是师尊亲口要求的,我很听话。”江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闻言,晏无归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咬牙道:“江眠,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好,我是坏蛋,师尊不要凶我了嘛,”江眠毫不介意地又凑近了些,笑眯眯哄道,“师尊,今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全当赎罪了好不好?”   “……倒也不必。”   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偏过脸,然后又被江眠轻轻掰回来,亲了一口。   吃软不吃硬。   其实晏无归只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呵护着嘘寒问暖的感觉。   他又不是被弄残了,稍微受些皮肉伤也能随手治好,不至于让江眠这般处处让着他。   而且想到自己在江眠面前哭了出来,今日还要被他哄着,晏无归心中就狠狠一堵。   好丢脸。   但江眠依然在笑眯眯地等他提要求呢。   晏无归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眠眠,别在外人面前演戏了,行吗?”   他真的很不喜欢看到,江眠被人当作魔尊的娈宠,看作一个随手可抛的物件。这事晏无归已经想了很久,之前没提太多,就是因为江眠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而江眠微微一怔,弯起眸子:“好。”   这祖宗全然配合的态度,反而莫名让晏无归更不自在。   不等晏无归说些什么,江眠又笑吟吟地补充道:“况且师尊,你已经把我的漂亮衣服扯烂了,这几日我只能穿在魔宫时的旧衣服,保证旁人不会对我多想。”   晏无归耳尖热了热,忍不住有些凶:“……那又如何?本座还不能扯了?”   他这不是实在受不了了吗!   昨夜江眠脱了轻纱外披将他撩拨一番之后,就什么也没再脱了,堪称用心险恶。   自己一幅衣衫整齐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笑,眼里却尽是危险的暗芒,轻轻撩起衣摆就覆上来欺负人……晏无归当然不能忍。   “能扯,师尊做得好,做什么都行。”   江眠继续好脾气地哄他,温温柔柔的,让晏无归立刻哑了声。   他还是吃软不吃硬。   晏无归被安抚好了,安静地回抱着江眠,陪他躺在床上消磨时光。   直到日头渐高,徐胖子按照往常的时间给江眠做了午饭。   他是破例被允许坐上魔宫灵舟一并来的。   趁着江眠还没吃完,晏无归默默回到卧室,对着水镜扯开衣领。   颈侧与锁骨上留着尚未消退的红痕与齿印,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中稍显靡丽。   晏无归特意没有治好,就是想亲眼看一看江眠的破坏力。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祖宗还会咬人的?”   堂堂渡劫期的身体,都能被江眠弄出如此不雅的痕迹……晏无归心里隐约明白,江眠从一开始就在让着他。   或许江眠身怀着他难以理解、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体系。   但江眠绝对在让着他。   没有在相遇的第一时间就把他弄成这样,可能都算是这家伙有良心了。   正当晏无归陷入了有些沉重的思考之中时,江眠忽然悄悄出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真好看,”江眠亲了亲他的耳尖,轻声道,“师尊先别把它消掉好不好?”   反正今天他们没有必须出门的日程。   “……嗯。”晏无归指尖稍蜷,低低地应了一声。   外界在疯狂谈论昨夜诡异的血雨,他们待在灵屋里腻腻歪歪。   晏无归的领口依然敞着,坐在庭院里闭上眼默默调息。   他甚至不想走路,总感觉浑身上下隐隐作痛。   不是真的痛,就是心里怪怪的……   而一饱眼福的江眠更加体贴,垂眸泡好了茶,还拿着灵木梳子给他梳头,指尖抚过柔顺光滑的银发,时不时轻声和晏无归聊上两句。   “师尊,我的漂亮簪子没了。”   “没了就没了。”   “哦。”   沉默半晌,晏无归停下调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眠眠,你的纯阴之体,似乎有点效果。”   他的灵力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些许。   闻言,江眠脸蛋微红:“唔,我被师尊采补了。”   晏无归动作一顿:“说什么呢!”   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双修……而已。   昨晚晏无归试图挣扎的时候,可没有吝啬灵力的释放,他没挡住江眠,反而莫名其妙让江眠冲到了半步化神。   江眠不怎么在意,他本以为这就是自己最近修为的极限了。   直到闫问雪主动跑来下跪道歉,被晏无归揍上一顿之后,顺便提到了昨夜的血雨。   晏无归绷着脸把他又揍了一顿,直接赶走。   而江眠有点好奇,老婆到底把人家的灵草田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他刚一出门,就迎面招来了天雷。   原来不仅仅是半步化神那么简单。   江眠不禁哑然,在晏无归看变态的目光中渡了个劫,元婴也在天雷的洗礼之下长大了一圈,通体透着愈发华丽璀璨的金蓝色。   他更好奇了:“师尊师尊,为什么我的雷劫会推迟?”   “……本座的灵屋自然不是凡物,有上古宝图守护,可遮盖天机,不为人所测算,”晏无归盯着庭院外大片大片枯萎的草地,顿了顿又道,“还有极强的防御力。”   “唔,怪不得我的琉璃簪子都没了,但这屋子还是那么结实。”江眠若有所思。   晏无归听得僵了片刻,凶巴巴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要簪子吗,本座送你一万个行不行?”   闻言,江眠缓缓转过头,眼眶一红。   晏无归:“……”   他差点忘了江眠还有这招。   “师尊,我是想戴给你看的。”   江眠委屈地小声说完,侧身绕过晏无归,自己回到了灵屋之中,藏进被子里。   晏无归干咳了一声,赶紧追进去把江眠捞出来抱着,在储物空间里翻出各种簪子首饰,给他玩个过瘾。   “不要了。”江眠鼓起脸。   “眠眠……”   “要师尊亲亲。”   “好好好。”   “想和师尊一起沐浴。”   “……”   晏无归不知不觉又被占了便宜。   当然,在他们顾着黏黏糊糊的时候,修真界的风向也开始悄然转动。   因为当江眠从灵屋中走出来渡天劫的那一刻,天机阁终于定位到了他的存在,发出一则可用大量高级灵石购买的资料。   【江眠——化神修士,单水灵根,功法未知,修行之速非寻常人也。曾与一不知名剑修现身于河岭县石家村,夺走上古佛珠,疑似已归顺于魔尊麾下。此人为天地变数之二,需多加防范,变数为何,亟待日后测算。】   在原文设定里,天机阁是修真界最为神秘强大的存在之一,也是立场偏向中立的情报贩子。按理说他们能够算出所有修士的信息,但这一次,他们找江眠找了很久,才确定江眠的归属。   因为晏无归手中最不缺的就是宝物,他不仅将整个魔宫都笼罩在遮蔽天机的宝物之下,就连自己偶尔会住的灵屋也一样,颇为警惕。   所以直到如今,江眠在渡劫时与天道相触,让天机阁抓到了机会,他才算真正进入大众视野。   但【变数】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定义,其实很有意思。   江眠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已经被人,亦或者说,是被晏无归口中的火鸡头买了下来。   不过,即便被发现了江眠也并不在意。   他本来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变数。   *   魔界大比在外城的露天决斗场中举行。   这里原本是天雪城唯一能够合法杀人的地方,甚至建立了四面环绕的观赏高座,比足球场还大的决斗台上盘桓着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魔界排得上号的宗门全都派来了长老随行,各宗弟子们或警惕或散漫,低声谈论着魔界小有名气的新星,甚至还有人差点吵了起来。   但没有人敢轻易放出威压。   因为今日晏无归也在。   他坐在视野最佳之处,桌上放着尚未打开的灵酒,脸色并不像前日宴席时那么好,也没有看江眠。   而且城主闫问雪不知去了何方,反倒是他那多年前隐于幕后的父亲邪灵真君,老老实实地负责主持大比进程。   气氛有些怪异。   魔宫弟子对此的感受最是清楚不过。   而作为魔宫真正意义上的首席,言不还被众人推出来找江眠问情况。   “尊上他……怎么了?”   “唔,他应该是生我的气了。”江眠今日换回了黑色修身的法衣,笑眯眯道。   昨晚黏黏糊糊到最后,他们情不自禁又做了一次,晏无归尚未痊愈的锁骨上,平添了更多鲜红痕迹。   只要稍微拉开衣领,便是一览无余。   “那你没事吧?”言不还皱了皱眉。   虽说大家都不太敢跟江眠说话,但也对此非常关心。   “没事,啊对了,只要你们别跟合欢宗的人走得太近就行。”   江眠不再多说,但显然心情很好,还抬头轻轻瞟了晏无归一眼。   晏无归察觉到了,僵硬地拿起灵酒,默默喝了几口。   魔界大比的规则简单粗暴,八十名修士混战,最后二十名留在台上的人才能晋级。   最后便是抽签一对一战斗,二十进十,最后十人再依次分出排名,获得参加潜龙大会的资格。   落选的人若是足够自信,可以有一次挑战前十名的机会,但也只有一次,输了就是输了。毕竟实战中生死不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   江眠不由得感叹,魔界如今的确强盛,光是叫得上姓名的元婴后期与化神修士就有如此之多。   至于这场八十人混战,基本没有人会刻意招惹江眠,只需做好防御不被余波伤及。   倒是言不还作为魔界颇有名气的新星,时刻腹背受敌,偶尔还得让江眠照应一下。   不仅如此,江眠低调划水时,还发现有个疑似合欢宗的姐姐在朝自己抛媚眼。   他大受震撼,直接抛下言不还迅速远离。   但是二十进十的抽签,江眠又一次抽到了这位姐姐。据说她是合欢宗极有名气的掌门亲传大师姐——盛紫娴。   盛紫娴的武器是一条钢鞭。   当裁判喊下开始,她便高举钢鞭朝地上狠狠一甩,与江眠拉开距离,引得不少男弟子激情澎湃、为她欢呼喝彩。   很显然,盛紫娴研究过江眠曾经的战斗,知道他近战能力很强,从最开始就不打算和江眠近身对战。   而江眠作为尊上的小炉鼎,当然更不会主动靠近她了。感觉只要碰她一下,老婆都会生气。   于是江眠淡定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斩仙刀,通体透着冰凉锋锐的森寒气息。   名字很酷,品阶中规中矩,是江眠从晏无归的宝库里找来的。   虽然这把长刀看起来与他的身形并不相称,但江眠有着丰厚的实战经验:想要砍人,多半还是用刀更好。   眼看着钢鞭如雷霆般向他抽来,江眠面无表情地飞身而起,斩仙刀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一圈,向前劈砍而去。   “抽刀断月。”江眠轻声道。   刀刃与钢鞭数次交锋,称不上谁更坚硬,但不知何时,盛紫娴的钢鞭上飞速裹满了冰蓝霜花,近乎蔓延至她的指尖。   正当她试图挣脱,江眠转头看向天边烈日,刀尖轻轻一指。   “潮起。”   霎时间,那轮金黄的太阳似乎被圆月蓦然吞噬,皎白月色流转,如汹涌大海般的巨浪凭空涌起,顺着月光的指引将盛紫娴裹入其中,冲出了决斗场的边界。   江眠没有下杀手,却赢得干脆利落。   月冷灵图里的法术相当好用,而且效果颇为华丽。   他缓缓落于场外,在欢呼声中抬头对着晏无归笑了笑,传音道:“师尊,我很乖吧?”   “……嗯。”   毕竟晏无归总是在说,要远离合欢宗的不正风气。   除去这个小插曲,江眠一路都赢得很轻松,甚至打败了东道主天魔宗的首席丘一尘。   他并未用出化神期以上的灵力,但江眠“炼体”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在魔界修士们眼中几乎成了十大未解之谜。   最终,魔界大比的前五名被两大势力占了大半。   江眠,丘一尘,言不还,重新挑战第四名成功的盛紫娴,以及她的小师弟。   虽说魔宫弟子在每次大比都会有瞩目表现,但同时有两名修士参加潜龙大会,其实也算是颇为少见。   当然这也更能证明,合欢宗最近风气旺盛是有理由的,人家教出来的弟子就是很强。   但晏无归已经不想说话了。嗓子疼。   他袖子一挥,给前十名修士提供了可以任选的修炼资源与高级法术,随后又沉默着进行了一次灵力灌顶。   魔尊亲手给予的灵力灌顶,可不常见,众人在谢恩后赶紧纷纷盘腿坐下,入定调息,有两人甚至临场开始突破。   江眠也乖乖融入了人群之中。   唯独邪灵真君不长眼地开口:“尊上,您又变强了。”   晏无归面色一黑:“本座看在你的面上才没有杀了闫问雪。滚。”   他现在看见姓闫的人就心烦。   “……咳,多谢尊上。”   *   修真界的大比模式与魔界不同。   一众修士被放入极天秘境之中做任务,时达二月之长,可以互相抢夺对方的令牌,将彼此逼出秘境。若是生命受到威胁,也会被令牌瞬间传送出去,失去资格。   这当然也是最适合主角寻求机缘的比赛方式。   洛以凡在秘境里遇到了江眠口中的凤凰——姬玉衡。   姬玉衡本不该有资格出现在极天秘境中,他就像一个未知错误,却没有被秘境外的任何人发现……直到洛以凡想要凿一个山洞当临时洞府,却莫名其妙把姬玉衡凿了出来。   正当洛以凡心中警惕,姬玉衡居然缠上了他,还傻乎乎地对洛以凡说:“帮我瞒着这事,我就帮你拿到首席之位,如何?”   但洛以凡当然不想作弊,哪怕被姬玉衡一直跟着,他遇到敌手时也没有留给姬玉衡出马的机会。   他不断回忆着先前晏无归在石家村使出的那一剑,手段狠辣而精准。   结果不知为何,这位脑子有病的前辈在旁观了他的剑术之后,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说实话,洛以凡本该认不出他是凤凰,但姬玉衡实在太明显了。原本就穿得花里胡哨,展开追求后更是打扮得一天比一天艳丽,而且性格极为难以言喻。   就完全不像个正常人类。   洛以凡自忖是直男,只能想尽办法逃跑,甚至顾不上抢别人的令牌,却依然被纠缠得不行,恨不得跟姬玉衡打起来。   但是在你追我逃的过程中,洛以凡于一个地下岩洞里遭遇险境,然后莫名其妙跟姬玉衡滚了床单。   洛以凡不由得怀疑人生,穿好衣服飞速逃回原来的洞府,然后莫名其妙又滚了一次。   他不敢置信地躺在床榻上,被个比他还漂亮的妖族修士紧紧抱着,陷入呆滞。   为什么他还会答应第二次呢?   ……因为真的很爽。   温存间隙,姬玉衡忽然支起身子在他身上嗅了嗅,问道:“你近日可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洛以凡蓦地心里一紧,装傻道:“……没有啊。”   “但你家乡在大临国河岭县石家村,对不对?那里曾经来过一个疑似大乘期的隐世剑修,另一人则是河岭县江家的小少爷,他如今也是化神修士,可厉害了!”姬玉衡不相信,巴拉巴拉讲了一通之后好奇道,“以凡,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姬玉衡,你上我这张床就是为了调查他人之事?”洛以凡愈发紧张,不知为何还有些生气,干脆大声道,“给老子滚!”   “不是,不是!我没有!”   “话说回来,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还不知道呢,你倒是对我的来历一清二楚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疼疼疼,以凡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姬玉衡疯狂哄人解释,不敢再问半句多余的话,在洛以凡“怒气勃发”的质问下乖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说了半天,原来是他鼻子太灵,在洛以凡身上闻到了上古妖族老祖的气息。   姬玉衡的确在寻找老祖的血脉,却也并非刻意接近洛以凡,只是这血脉气息极为霸道,能百年不散,但只有妖族才会察觉。   姬玉衡曾经去过河岭县调查过,那个隐世剑修应该就是正常修士,绝无一点妖族的可能性,所以他才会对洛以凡身上的气味感到好奇。   但他也很喜欢洛以凡,跟这些事情毫无关系!姬玉衡恨不得对天发个毒誓。   洛以凡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你找这个做什么?找到了又要做什么?”   而姬玉衡变得格外老实:“把他杀了取走血脉,杀不掉就封印。妖族本就处于颓势,亟待复兴,若是不能取回属于妖族的东西,也不能让人族……”   洛以凡回想起江眠的叮嘱,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当谁没学过历史?你们妖族比人族早入道了上千年,当年肆意屠杀的凡人还算少吗?你自己说,妖族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凡人国家与百姓?你们被崛起的人族修士打压到角落里,那叫替天行道!亏你能在我的床上讲出这种话!”   姬玉衡嗫嚅片刻,小声辩解:“那些是几千年前的事,犯下大错的妖修全都死干净了,他们的后代也抬不起头,被天道打压至今,真的,而且那时我都还没出生……”   “但是姬玉衡,我是人族,你要复兴妖族也别跟我有所牵扯,滚!”   姬玉衡被踹下床,默默缩在角落,陷入了老婆与事业的困境抉择。   【嘀——任务成功率上升10%。】   江眠微微一怔。   他和晏无归才刚刚回到魔宫,系统怎么就敢大着胆子出声了。   晏无归果然有所察觉,皱眉道:“眠眠,这股奇怪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本座已经不止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了。”   江眠眨了眨眼:“你一定要知道吗?”   “本座只想知道,它对你是否有害。”晏无归不由分说扣紧了他的腰。   “唔……这也是你偷偷做出来帮我的东西,它很怕你,没事的,”江眠软下身子,耍赖道,“师尊,你再问我就要哭了。”   如果让晏无归认识到系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哪怕他自己也算穿书之人,江眠还是要被扣掉好多任务积分。   能省则省。   而晏无归并没有被吓住,反倒用力捏捏他光滑白皙的脸,无奈道:“眠眠,哪有你这样威胁人的。本性都暴露了,还想用老一套?”   “不管用了吗……”江眠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忽然眸子一暗,“那你再问的话,我就把你弄哭过去,像在天雪城时那样。”   晏无归动作一顿,怔然地动了动唇,却半天没有吭声,整个人霎时安静下来。   还是江眠先消了气势,软绵绵地钻回他怀里:“怎么样,还是让我哭更好一些吧?”   晏无归依然抿着唇不说话。   这让江眠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他微微挑眉,抬手将晏无归耳边的发丝撩开,冰凉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烧红滚烫的耳尖。   晏无归没有反抗,按在江眠腰间的力道愈发重了,红眸却被长而浓密的轻颤睫羽尽数遮掩,看不出情绪。   “不会吧,师尊……原来你喜欢我那样对你?” 第90章 仙侠13   晏无归不肯看他。   慢吞吞地把脑袋埋进了江眠颈窝里, 就这么藏着。   随后,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发现江眠并不打算继续逼问, 才小声说:“……不是。”   温热唇瓣紧贴着侧颈摩挲, 他的嗓音低而微弱, 像在试探。   江眠眸色暗了暗,把玩着指尖那缕意外柔软的银发, 缓缓勾起唇角:“说谎。”   晏无归身子一僵, 想要悄悄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 却被江眠立刻逮住,一点一点扣紧了手腕。   他从未表现得如此安静又无措。   或许在天雪城的第一夜只是……紧张与尝试。   第二夜, 他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因为江眠真的懂他。   浑身上下每一处, 覆在耳边的轻笑与温言软语, 全都懂。   晏无归原是不太想承认的,在天雪城时也藏得很好。   但他自己也没想到, 江眠分明只是稍微强势了那么一瞬, 他的心思就彻底暴露无遗。   一不小心,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宕机状态。   江眠拉着他的手腕回到寝殿, 晏无归依然一声不吭, 却很配合。   仿佛只要保持沉默,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承认过。   可沉默代表了无尽的被动,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晏无归的控制。   在江眠想要做一些坏事时, 他意外发现, 立在桌案旁的那面水镜居然是假的。   他先前一直没有注意过, 通过水镜居然可以看到自己以前住的那间屋子。   “神识一扫就可以看到我了, 你却非要弄个水镜?”江眠不禁弯起眸子, 在他绷紧的后肩上落下一吻, “好笨。”   晏无归死死咬着嘴唇,脸红得滴血。   就是不吭声。   江眠从未见过晏无归露出如此窘迫的神情。   “师尊,你当时不会还偷偷看我睡觉吧?”他心知肚明地恶劣问道。   “……闭嘴。”   *   水镜最终还是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   晏无归每次不弄坏一些东西,好像都不正常。   江眠满足地抱着他泡在灵池里,很照顾老婆的心情,绝口不提先前那些事。   免得晏无归实在受不了,把整座魔宫都烧成灰烬。   倒是晏无归自己沉默许久,才忍不住主动开口:“你快要突破化神后期了。”   这样转移话题,未免显得太过生硬。   江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嗯。”   晏无归抿了抿唇,当作没看出来,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本座说过……”   “若想升至合体期,必须要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江眠亲了亲他的耳尖,轻声道。   他可是师尊的乖徒儿,当然记得。   虽然这也只是自封的名头。   晏无归微微皱眉:“眠眠,你没有道。”   “嗯,”江眠并未否认,笑了笑,“师尊,我可以的,不用担心。”   旁人修行都要感悟天地,心境通畅才能晋升,但江眠根本没有瓶颈。若是非要说理由,他的存在更像晏无归那一具玉菩提分//身,而且限制更少。   在最初,月冷灵图点亮星芒的速度,都险些跟不上他突破的速度。   但所谓的悟道也有好处,到了高境界,修士们自创的强力法术,多半源自于自身之道与有关的意境。   例如晏无归给他表演过的血月瀑布。   不过江眠并不需要。   为了让晏无归安心,他抬手一指,高悬于空中的夜明珠霎时化为一轮血月,无根而生的鲜红瀑布顺着“月光”倾泻,尽数倒入另一个灵池之中。   晃眼看去,血月又变回了那颗洁白纯净的夜明珠。   简略却完美的复制。   他可以学别人的法术,看上一眼就能全学过来。   “……眠眠。”   “嗯?”   “本座原以为,直至飞升也看不到这一天,”晏无归低声感叹,“但如今看来,本座是不该为了等你而压制修为,指不定还会被你提前超越。”   江眠微微挑眉:“等我做什么?”   晏无归垂下眸子,不自在道:“若是不等你,难不成要与你分居两界?”   “师尊,先前我就说过了,这种事情无需担心,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江眠软声安抚着,忽然话音一转,“只要你别再跑掉。”   晏无归顿了顿:“眠眠,本座到底为何会跑?”   他如今都被江眠欺负成这样了,不也没跑吗?   “我不管,但你要是再敢跑,”江眠在水下慢慢扣紧了他的腰,笑眯眯道,“我会做出让你极为后悔的事情。”   晏无归身子一僵,红着耳尖好半天才咬牙道:“你成天就知道威胁本座。”   “那师尊记住了吗?”   “……嗯。”   当然记住了。   他怕自己被江眠弄死。   *   在魔宫里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之后,修真界的秘境令牌战也终于落下帷幕。   洛以凡毫无悬念,当然,只是在江眠眼里毫无悬念地拿到了首席之位。   这一次,正魔双方的首席都让修士们出乎意料,疯狂议论其中是否有着黑幕。   甚至还有人开盘赌灵石,结果从头输到尾,赌了个倾家荡产。   唯独天机阁靠着售卖江眠与洛以凡的资料,赚得盆满钵满。没过多久,全天下都知道江眠身怀异宝,倒是为他的实力提供了愈发合理的解释。   但众人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了别处。   因为潜龙大会举办的场所,向来都由玄黄宝塔的塔灵决定。   今年它选择了忘忧深渊,靠近修真界的那一边。   而且比原文中所描述的位置,还要更近百里。   晏无归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阴沉地喝着灵酒,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江眠也被他抱在怀里,很乖地放软了身子,眼神温和而关切。   “……本座没事。”   晏无归不喜欢江眠这样看他。   “那你别喝酒了,”江眠从他手中把酒杯取走,自己喝掉,又将酒壶也推远了些,轻轻道,“跟我说说话。”   晏无归没有拒绝,搂着江眠的那只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安静片刻后,他垂眸道:“这玄黄宝塔对本座有意见。”   “我也觉得。”江眠认真点头。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潜龙大会每次举办的地点,无论是坐落在魔界还是在修真界……都比先前,要离忘忧深渊更近一步,这次更是明目张胆,”晏无归说着不禁有些烦躁,冷笑了一声,“它想做什么,逼本座发疯?”   晏无归知道自己不会发疯,但他真的很烦。这破神器,像是每隔几百年就要故意膈应他一回似的。   “管它想做什么,到时候我帮你把它砸了,好不好?”江眠仰头吻了吻他的唇角,软声说。   “好。”晏无归随口应道。   而江眠却忽然一脸认真:“晏无归,我可不是在哄你开心。我说真的。”   “……若是你当真能毁了玄黄宝塔,眠眠,这魔尊恐怕要换你来当了。”晏无归顿了顿,垂眸看他。   “那可不行,我要当尊上的小炉鼎,要当金丝雀!”江眠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搂着晏无归的脖子不肯松手。   晏无归:“……”   有些时候,他实在看不明白江眠的理想。   但他也忍不住哑然失笑,把这祖宗抱得更紧了一些。   谁还顾得上关心什么狗屁塔灵的目的。   *   潜龙大会期间,正魔双方暂时休战,禁止大动兵戈,是玄黄宝塔定下的规矩。多年来也尚未有人打破过。   但当晏无归踏上修真界的边缘,那群道貌岸然的正派老头子,却依然警惕地盯着他,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晏无归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懒得理会。他垂眸望着忘忧深渊中翻腾不息的烈焰,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撕心裂肺之感。   庄严肃穆的玄黄宝塔闪着刺目金光,与滚烫红焰交相辉映,而晏无归看都没看它一眼,心中只是在想,今夜要换个更舒坦些的灵屋,抱着眠眠安心睡上一觉。   毕竟先前的竹林庭院,承载了让他坐立不安的各种回忆。   距离忘忧深渊五百里外,是一座修士掌控的小城镇,比江眠想象中更为繁华。因为时不时会有人专程来到这里住宿几天,了解晏无归的过往,欣赏忘忧深渊的“美景”,甚至是感悟烈火之道。   就像一个现世中的旅游景点那样,茶肆酒馆和商铺客栈一应俱全。   江眠并没有和晏无归同行,再怎么说他也算是首席,跟魔界修士一起率先进了城镇,与正派的对手们打个照面。   今夜只是稍微熟悉一番,互相认认脸,明早便要开始打架了,氛围还挺紧张的。   怎么说呢,正派修士从外表气质而言,看上去的确比魔修们更“端庄”一些。   但同样是江眠亲眼所见……盛紫娴媚眼如丝地把玩着手中的鞭子,轻而易举就把一个单纯小修士勾进了客栈里。   他默默后退了两步。   “江前辈,好久不见。”   洛以凡当然也在现场,他不顾周围行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主动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和江眠问好。   他背了一把气息凛然的大剑,身边跟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乘期修士,倒是无人敢于轻易招惹。   江眠微微挑眉:“化神后期?不错。洛婆婆最近怎么样了?”   洛以凡摸了摸鼻子,还是那副老实孩子模样:“阿嬷她很好,多谢您的关心。但您提醒得对,晚辈也有些时日没回去看她了……等潜龙大会过后,晚辈就回家一趟。”   眼看二人似乎早已相识,随意就在路边聊了起来,姬玉衡忍不住探出脑袋,警惕道:“你就是那个拿了佛珠的……”   “姬玉衡!”洛以凡瞬间面色一冷。   “……我错了。”姬玉衡又乖乖缩了回去。   而江眠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问道:“系统,封天印在他身上吗?”   【嘀——未检测到相关法宝。】   “好吧。”江眠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   姬玉衡像是怕人抢了他的老婆似的,想要悄悄摸摸瞪回去,然后又被洛以凡狠狠捏了一把腰侧软肉,立刻收敛。   其实洛以凡也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本来都跟前辈们保证过不会上这个凤凰的当……结果姬玉衡还是成了他男人。   倒是江眠不甚在意地抱起手臂,打破沉默:“佛珠的确是我拿的,如今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位道友,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姬玉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洛以凡的表情,才清清嗓子道:“请问,那位好厉害的剑修是你的什么人?”   “唔,他是我的夫君。”江眠弯起唇角。   闻言,姬玉衡眼睛一亮,继续问道:“那魔尊大人呢?”   江眠唇角弧度愈发扩大,语气还颇有些甜蜜:“他也是我的夫君。”   “……这种事,也,也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行?”江眠一脸理所当然。   姬玉衡大受震撼,下意识先回头用力抱住了洛以凡:“以凡,你以后可不要再找别人啊!”   知道真相的洛以凡黑着脸给了他一拳,从炙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随后才尴尬道:“抱歉江前辈,让您见笑了……别理这个家伙,我们先去单独谈谈,可以吗?”   “好啊。”江眠自无不可。   看来主角攻目前被拿捏得很死,倒是方便他了。   就这样,姬玉衡被丢在原地不许乱跑,可怜巴巴地看着洛以凡和江眠飞去了最近的茶馆包间。   他安静地站了很久很久,才仰头看向天边的皎洁弯月,狠狠吸了吸鼻子。   眸色霎时变得血红。   “太浓郁了,没有错,绝对没错。”   姬玉衡低声呢喃着,目光逐渐深邃,缓缓盯向茶馆顶楼,攥紧拳头。   “那就是月神的气息。”   *   茶楼包间里颇为清净,雅致琴声悠扬,醇厚茶香四溢。   江眠要了一小碟精美的茶点,慢悠悠就着热茶享用。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修为低下的小修士,能够清晰感受到晏无归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丝神识。   暖暖的,被老婆时刻监视着……好开心。江眠满足地支起下巴。   而洛以凡完全不知道江眠此刻在浮想联翩些什么,他自忖没有完成好前辈交代的任务,大口喝了茶,颇为紧张。   他闭眼喝了一大口茶,深吸一口气:“前辈,我能管得住他!”   “好,别急,你先慢慢来。”江眠笑了笑,很是平易近人。   洛以凡逐渐镇定下来,先是傻乎乎地坦白了与姬玉衡相识的来龙去脉,再以一言总结:“前辈,他就是个傻子,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怎么说?”江眠忍着笑,心想这主角攻的待遇未免太惨了些。   洛以凡抿了抿唇:“凤族这数百年来,都在各处秘境中寻找上古神兽遗落的血脉,想要利用这些血脉改善妖族内部的传承困境,为妖族的复兴培养更多修士。而且姬玉衡有双狗鼻子,他什么都闻得出来……据姬玉衡所说,魔尊他……或许身怀着凤族最为强大的那一脉传承。”   【嘀——支线线索[月神]已解锁,奖励积分:2000。】   江眠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继续。”   洛以凡认真而诚恳:“请前辈放心,我没有告诉姬玉衡任何事!他之前的想法大有问题!若是妖族想要复兴,他们势必要接受与人族共存的现状,怎么可能再互相争斗下去?若是姬玉衡真的掀起了百年未有的大战,那他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我必定会接近全力阻止。”   他是真心实意那么想的,浑身正气。   江眠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洛以凡完全没有站在他对象那边。毕竟现如今,整个修真界都许久没有出现过任何大型争端了。   换句话说,自从晏无归从忘忧深渊中浴火重生,杀了那些依然试图围剿他的修士,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掌控魔界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大批量的死伤事件。   至少在这一千年内,全世界都非常和平,正魔之间的关系也趋于平衡。   当然,那是因为晏无归本来也没打算惹出什么乱子,而正派修士也因此找到了“一致对外”的目标,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和平。   江眠咬了一口茶点,若有所思:“但是洛以凡,你有没有想过,姬玉衡可能是故意装傻给你看的。”   “……可是,他骗我能有什么用?我只是一届无权无势的小修士,他……”洛以凡有些茫然。   “别忘了,我说过你是气运之子,”江眠笑眯眯地打断他,“这次潜龙大会,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你还能在何处找到不足百岁的化神修士?这几个月,你也收获了不少大机缘吧?”   洛以凡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死里求生过许多次。”   “嗯,偏偏你就是死不掉,每次脱身之后修为都会突飞猛进,是不是?”江眠歪了歪脑袋,弯着唇角,“与你交好之人,也是如此,他们的道途大多都会更为顺利。”   洛以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紧紧攥着杯壁。   “咱们就摊开讲吧,洛以凡,我不关心你是否想与姬玉衡结为道侣,这是你的私事。但既然如今你要了他,”江眠轻声说着,将碎发撩至耳后,笑意不改,“若是日后,他想要对魔尊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我会连你一起杀了。”   他语气清浅,面色没有一丝阴霾,仿佛仍旧是最初那个在石家村里,坐在云上朝洛以凡招手的漂亮少年。   但洛以凡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似乎连喉咙也被掐紧了一瞬。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告知。”他低声回道。   言尽于此,江眠不再管洛以凡会如何决定,付了灵石便施施然离开茶馆。   当洛以凡脸色沉重地走出大门,姬玉衡依旧很乖地站在原地,唯独眸中血色早已不再。   他像只热情的大狗子,主动扑到了洛以凡身上,却被轻轻推开。   *   晏无归这次带来的灵屋,更像是皇帝住的宫殿那般华丽。   他不在乎翻腾的烈焰,将灵屋直接放在忘忧深渊的边缘,无人胆敢靠近半步。外观庄严肃穆,内里倒是风景甚佳,红墙细柳荷花池,一应俱全。   江眠也很喜欢,毕竟他曾经是当过太子妃的人。   他换了一身绸缎里衣,惬意地靠在床头,抬手轻轻拨弄着榻边叮当作响的珠帘。   “师尊,你听到洛以凡说的事了吧?”   “嗯,也听到了你是如何威胁人家的。”晏无归按住江眠不安分的手,拉至唇边,吻了吻他的白皙手腕。   也因着此事,晏无归心情相当不错。   江眠乖乖给他亲了一遍,故意好奇道:“这上古神兽到底是什么来头,师尊当年有线索吗?”   “不过是融了一滴精血,能给本座什么传承,”晏无归皱眉想了想,“若真要追根溯源,那大抵是比龙凤更为古老的、被他们奉为神祖的妖兽。传说中妖族有四神,分别被天地与日月所点化,才逐渐繁衍出后来的妖族,但如今这些典故早就失落了大半,被妖族藏得很是严实。”   闻言,江眠抬手撩起他的一束银发:“那有没有可能,你融合的那滴精血……来自传说中的月神?”   晏无归一怔:“或许吧。”   看他这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江眠稍稍板起脸:“要是妖族知道这件事,他们肯定会像发疯一样追杀你。我看姬玉衡就有这个苗头。”   “那便让他们试试。”晏无归淡淡道。   他能活到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追杀。来多少杀多少便是。   “但如果姬玉衡在那些仙尊面前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最终变成妖族与正派修士联手对付你,还打着除魔正道的旗号,会很麻烦吧,”江眠一脸认真,“师尊,真的不需要我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晏无归顿了顿:“眠眠……”   “嗯,我明白,师尊其实比我更有原则,”江眠稍稍叹了口气,靠在他怀里,嗓音放轻,“可是晏无归,我不想管那么多,我一直挺生气的……从你告诉我过去的事开始,就一直不太舒服。”   “原则?”晏无归哑然,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本座的仇已经报完了,还抢了个魔尊的位置,足够本座过得随心所欲,所以才不曾放在心上。”   说完他倒是自行思忖了片刻,那双红眸再次紧盯着江眠,认真补充道:“除非遭遇这些事情的人是你,本座才会没有原则。”   “那你究竟会如何没有原则?”   “杀遍天下……”   “就是嘛,你本来就是这种性子,”江眠支起身子打断他,气呼呼道,“但这次你却不让我这么做。”   晏无归清了清嗓子,把江眠用力按回怀里:“因为本座如今有你,眠眠。没必要。”   江眠稍微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只好鼓起脸闷声说:“讨厌,好想杀人,我都要哭了。”   晏无归:“……”   他还没来得及出言安抚,这祖宗就缩在他怀里悄悄掉起了金豆子,眼尾红了一片。   “晏无归,你都不知道,以前总是我阻止你发疯……就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你都想要乱来。”   “好好,是本座错了。”   “现在倒好,为什么该发疯的时候你就不疯了,那些人冤枉你这么久,不该杀吗?我就觉得该杀。”江眠攥着他的衣领,越说越委屈。   “嗯,该杀,全都该杀。”   晏无归哭笑不得地应着,帮他擦拭那流不尽的眼泪,放低声音耐着性子慢慢哄,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吻他。   好不容易把江眠哄睡,晏无归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好,搂着人闭上眼睛。   但良久之后,他又在黑暗中睁开双眸,盯着江眠红意未消的眼尾,不由自主地抬手覆上去缓缓摩挲片刻,低笑了一声。   【嘀——任务成功率上升5%。】 第91章 仙侠14   第二天一早, 江眠恢复如初,甚至轻轻打着哈欠不想动弹。   他和晏无归可不一样,哭就哭了, 才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还不给他心疼老婆了?他就要哭。   倒是晏无归小心翼翼看了江眠几眼, 主动把人搂在怀里抱着, 也不催促。   哪怕他俩即将双双“迟到”。   起床之后,江眠依然黏黏糊糊地挂在晏无归身上, 环着他脖子讨要了好几个亲亲, 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师尊, 进玄黄宝塔里修炼的话,我好像一个月都不能出来哦。”   闻言, 晏无归动作一顿, 稍稍抿起了唇。   而江眠弯起眸子:“所以, 真的不需要我把它砸了吗?”   “眠眠……”晏无归有些哭笑不得。   回想起昨夜江眠的控诉,晏无归更是哑然。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发疯, 要是他发疯了, 谁还能管得住这祖宗?   真是。   江眠鼓了鼓脸,如他所料那样耍赖道:“我之前都这么难过了, 你还不让我……”   “眠眠, 玄黄宝塔是有灵智的,传说那塔灵从开天辟地之始便在自行修炼, 甚至掌控了旁人难以匹敌的时间之道……上古神器, 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晏无归直接抬手捏住江眠的脸, 才耐心解释, “本座更在乎你的安危。”   江眠艰难地从他掌中挣脱出来, 听完后楚楚可怜地垂下眸子:“师尊的意思是, 如果我被玄黄宝塔变成老头子了,你就不要我了吗?”   晏无归:“……”   他实在无法理解,江眠这种动不动就要歪曲事实的行为。   算了。   那就让江眠看心情行事吧,怎么高兴怎么来。他放弃抵抗了。   反正无论江眠做了什么,都有他在后面兜底。   *   潜龙大会的开幕,比江眠想象中要更冗长。他很庆幸自己之前赖了个床。   年轻修士们分成两个泾渭分明的派别,站在台下听演讲。   当今统领修真界的自在仙尊,语速很慢,揣着手悠悠讲了一个时辰。   大抵内容,就是在表达各种对当今年轻人的期待,回忆曾经潜龙大会的头几名是如何厉害,例如被什么隐世大能收为爱徒,后来又有了何等成就……最后再倡导一下打击邪恶、共创和平美好修真界。   正派修士们倒是听得神采奕奕,但魔修这边却接连难以忍受,在私底下骚动半天,有的人都快直接睡着了。   随后轮到那些头发胡子花白的大宗长老,他们好像都有很多话要说,看上去一腔正气,一个比一个道貌岸然。   然而晏无归不会再忍,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拍飞了十丈之远,扫了一眼正在苦笑的自在仙尊,冷冷道:“废话太多,开始。”   他根本没有给人半分面子,魔修们立刻欢呼起来。   这一次,江眠终于有机会与正派修士正面打上一场了。   似乎是为了要针对魔修,不少人都特地带上净化与针对鬼魂一类的法器。   但问题在于,江眠根本不算是实际意义上的魔修,直接免疫。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仅没杀过人,修炼的还是正儿八经的正派功法。   当然,那一招月冷灵图中看似温柔的“潮起”,却被江眠用得和魔修毫无区别。   江眠就像是没有灵力上限那般,每一场对局都不会吝啬法术,最多掩饰性地吃几颗回灵丹。   与深渊烈火相互辉映的熊熊烈日,被皎白的月亮疯狂替代覆盖。一招“潮起”走天下,只要有一次对方躲避不及、被水淹没,就再也难以挣脱。   因为江眠真的极其擅长凝水成冰。   这个看似弱小的微末法术,在化神后期的加持下有着难以想象的奇效。   与他对战的正派修士们被冻成了一个又一个冰块。   而且大多都是面目狰狞、衣衫不整地凝固在巨型冰块中,被江眠一刀挑出场地范围,掉在地上“咣啷啷”地滚了好几圈。   即便修士最终能够自行挣脱……但被在场无数双眼睛齐齐盯着,这般战败,犹如公开处刑。   “怪不得,此人会是魔尊的心头好……”   “魔修就是魔修,装得再无辜也是一肚子坏水。”   “哈哈哈哈哈快看谈冲那个傻样!平日这狗东西就会仗势欺人,这下他可傲不起来了吧!”   “喂,你到底是哪边的?!”   “关你屁事!”   无论旁观者如何议论纷纷,江眠都不在意,笑吟吟地收起斩仙刀站在一旁观战。   毕竟他懒,这种打架方式才最简单方便嘛。   除了他以外,其余的魔修都很正常。   比如那位最符合江眠心中魔修刻板印象的人,丘一尘。   他手持一双神火炼制的龙陨魔爪,狰狞蛊虫环绕全身,施法时天地间覆满炽烈血色,以极强威势占据主动,赢得摧枯拉朽。   很显然,他也是晏无归的崇拜者,术法气息隐约有点那味儿了。   但最后,丘一尘依然败在了洛以凡的剑下。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   自在仙尊揣着手笑道:“晏道友,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家伙,竟如此优秀。”   “他是本座的道侣,”晏无归的目光停留在江眠身上,面无表情道,“本座的结契大典,你必须来。记得带上清虚和玄诚。”   “道侣?”自在仙尊怔了怔,眸色有些难以言喻。   晏无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来,本座就把你的大徒弟砍了做灵屋。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他是万年竹子精化身,纯血的妖族。”   自在仙尊:“……”   底下欢呼阵阵,完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晏无归正在威胁修真界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参加他的结契大典。   因为大家都在关注江眠与洛以凡之间的战斗。   姬玉衡不知何时混了个客卿长老的身份,毫无形象地给洛以凡摇旗助威。   而洛以凡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怕江眠说过他是气运之子,哪怕江眠说了他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赢过江眠。   直至江眠站在他面前,拎着一尘不染的斩仙刀弯唇道:“让我看看你如今的能耐。”   “……是,前辈。”   洛以凡缓缓闭上眼,抬手按住剑柄。   他近日在修习拔剑术。   要的就是快而狠辣,见血封喉,一击必杀。   剑光如电,拉响一片轰雷之声,而江眠只是安静看着,在洛以凡手臂微动的那一瞬间,才将刀口稍稍抬起,转了个横档的方向。   “铛——”   他随意束起的长发应声披散而下,几丝被斩断的碎发顺着锋利剑刃缓缓飘落。   但江眠本人依然毫发无损,满意道:“你很不错。”   不愧是主角受,若是一直秉承着这般认真习剑之心,踏踏实实修行下去,日后定成大事。   没等洛以凡继续,江眠忽然将斩仙刀朝地上一扔,飞身而起,引来众人惊呼。   “你没有做什么坏事,”江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玄黄宝塔的机缘,也本该属于你,但我不允许任何风险出现。”   洛以凡怔了怔,警惕地握紧剑柄,调整重心。   而江眠只是微微一笑,垂眸轻声道:“溯源。”   话音刚落,洛以凡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被一寸一寸凝成了寒冰,面露惊愕。   他没有来得及防住,仅仅是因为……这结冰的过程并非从外至内,而是由内而外。   江眠在操控的不仅是水,更是人体中的血液。   每一根纤细脆弱的血管,都在转瞬间变得僵硬如铁。   除了江眠,这世上还未有任何一个水灵根修士想过,他们竟然可以如此行事。   洛以凡此时还尚未经过玄黄宝塔的磨练,江眠的灵力之浑厚凝实,远远在他之上。   虽然他可以用心念控制宝剑抵抗,但身为剑修,洛以凡日夜苦练的一招一式都告诉他,没有什么比握紧剑柄更为关键。   这让洛以凡几乎无法发挥出任何实力,就被江眠一脚踹下了决斗台。   偏偏他那把本命神剑还留在台上,被寒霜逐渐侵蚀。   洛以凡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自己手臂两侧上的狰狞突起的血管,看着皮肤发青发紫,僵硬无比……他心中近乎胆寒,因为江眠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这种诡异而让人难以顷刻理解的攻击,就只像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这点小伤于修士而言堪称微不足道,但那刺骨的疼痛与失控感,让他无法忘记。   姬玉衡瞬间就飞到了洛以凡的身边,焦急地捂住他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洛以凡制止。   “闭嘴,别乱来。”   “……好。”   姬玉衡只能委委屈屈地瞪了江眠一眼。   江眠笑眯眯地回望他,把斩仙刀收入储物戒中,将洛以凡的本命神剑也捡起来掂了掂,才漫不经心地扔了下去。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移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最初对他恶语相向的言不还,如今倒是吼得最响。   自在仙尊慢悠悠地说着“恭喜小友”,挥袖请出玄黄宝塔。   而江眠对此毫不在意,他转头盯着看似淡定的晏无归,眨了眨眼。   “快点夸我。”   晏无归清了清嗓子,艰难传音道:“眠眠真厉害,了不起,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他实在是不擅长夸人。   “师尊,你好敷衍哦。”   “那本座应该如何说?”晏无归认真求教。   “唔,说你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我用力亲。还想摸摸我的龙尾巴。”   “……你哪来的龙尾巴?”   “讨厌,师尊一点都不懂情//趣。”   江眠已经很久没有循规蹈矩地做任务了。   但是有老婆陪着,即便顺着剧情走下去也很新鲜有趣。   如今他稳稳拿下了潜龙之名……那当然要有龙尾巴,还要有小龙角。   听完解释,晏无归陷入近乎无语的沉默。   可暗地里,他却不动声色地传音回魔宫,让人即刻去炼制江眠想要的东西。   江眠说得很有道理。   他确实想摸。   *   【入塔须知:不可对玄黄宝塔恶语相向。不可肆意毁坏搜刮。拒绝遵循规则者,将会受到驱逐惩罚。违逆严重者,死。】   江眠随意看了一眼警示石碑,不甚在意地微微挑眉,推门而入。   传闻中,玄黄宝塔会被誉为全天下最强神器,甚至能影响修真界的格局与未来,正是因为它掌控着时间之道。   哪怕真的有修士身怀将它彻底摧毁的能力,也会在成功施展法术之前,被它的道法飞速侵蚀……直至老死,化作一摊枯骨。   想想就极为可怖。   但江眠真的不怕这种事。   他并没有即刻登上塔顶,而是直接盘腿坐下,安安分分地开始修炼。   宝塔内灵气源源不断、充沛至极,再加上时间流速不到外界的百分之一,对江眠来说已经完全足够。毕竟他没有瓶颈,如此修炼就像拥有了一个开挂加速器,血赚不亏。   与此同时,外界的众人都在庆功潜龙大会的顺利举行,当场开启了酒会与悟道交流会。   甚至有正魔双方吵起架来,再次上台互相切磋,无比热闹。   只不过要等一个月而已,对在场的修士而言,甚至称不上是转瞬即逝。   唯独晏无归的心情逐渐烦躁。   他守在玄黄宝塔旁边,眸色阴沉地盯着大门,似乎在思考江眠先前说过的……把它弄塌的可行性。   他已经三天没看到江眠了。   第一次和江眠分开如此之久,晏无归才发现自己几乎难以接受。   之前那几百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就是入定修炼吗?   他居然如此不适应。   ……是真的不适应。   不仅如此,还有个不长眼的凤凰跑来烦他。   姬玉衡趁着洛以凡在入定修炼,主动找上了晏无归。   他依然像个二傻子,一脸好奇地直接问:“魔尊大人,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味道?”   “火鸡头,闭嘴。”   晏无归脸色一黑,挥袖把人扔进了忘忧深渊里,等姬玉衡悻悻地爬出来,又被晏无归扔了回去。   没有下杀手,纯粹是因为晏无归看得出来,姬玉衡身上有空间转移的保命法宝,若是真想要弄死他,他或许能跑得比谁都快。   江眠说得有道理,这个姬玉衡是有问题。   偏偏凤族之人,只要还有一滴心头血与尾翎留在别处,就有办法死而复生,极为逆天。更何况,如今还在玄黄宝塔的禁制范围内,不好随意下手。   没关系,来日方长。晏无归定了定神,继续守着大门修炼。   ……一秒都修炼不进去。   于是,当洛以凡睁开眼睛,就看到姬玉衡浑身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衣服都快烧没了,还可怜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呜呜直叫。   因为晏无归实在烦躁,干脆把他的嘴也给封住了。   “活该,都说了叫你不要胡来!”洛以凡差点气死。   “呜……”   *   当月冷灵图中的光点尽数亮起,构成一幅浩瀚壮阔的星海夜图,江眠伸了个拦腰。   玄黄宝塔的登顶规则,在原文中写得很详细。   他要跟每一层的守卫对战,然后才能拿到宝物和补给,继续前往上一层。每一层都会留出让他调息恢复的时间,可以选择继续对战,或是就地放弃。   主角受便是如此规规矩矩地爬上顶层,在各种凶险的战斗中磨练出经验与感悟,顺便疯狂升级。   但江眠懒得这么做。   他抱起手臂:“塔灵,在吗?为什么你不喜欢晏无归?”   玄黄宝塔自然不会理他。   于是江眠一脚踹开了通往上层的门:“真的不说吗?”   耳边传来愤怒的嗡鸣。   江眠毫不介意地挑了挑眉,收走摆在最中央的宝物,继续往上走。   他甚至不再发问,专心致志地暴力破门,本该作为通关奖励的天材地宝与法器,悉数被他收入储物戒指中。   而且江眠的速度极快,在玄黄宝塔刷出守卫之前就能先把门给打破。哪怕守卫出现了,江眠也是一拳一个。   毕竟四下无人,江眠连装都懒得装,那平日里被晏无归稍稍一捏就会泛起红意的指尖,依然毫发无伤、冷白如玉。   他来到顶层,甩了甩手。   六边形的塔尖近在咫尺,其上刻着繁复威严的阵法,明黄塔心闪闪发光。   玄黄宝塔的嗡鸣声回荡在空中,从最开始的愤怒与诧异,逐渐转变为浓郁的杀意。   而江眠像是毫无感觉那般,抽出斩仙刀对着塔心比划了一下,笑眯眯道:“别吵了,快告诉我嘛。”   “轰——”   一股难以言表的诡异力量,蓦然倾泻笼罩在他身上。   江眠并未抵抗,长及脚踝的黑发瞬间变成一片雪白,可他却仍旧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处。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手感还是那么滑滑嫩嫩。   江眠忍不住弯唇轻笑:“这可不行,我跟老婆撞发色了。别闹,快点把我变回去。”   玄黄宝塔并不能听懂,什么叫作“老婆”。   但它许久未起波澜的神智中,除去愤怒以外,还窜起了一丝惊异与恐惧。   为什么这个人类,不会变老?   即便是渡劫期修士,寿命也该有尽头才是……   片刻后,江眠似乎不耐烦了:“不说就算。”   话音刚落,他飞身而起,把玄黄宝塔的顶层直接掀开一个大洞,巨响声轰然响彻了正魔两界,传出数千里之远。   引得众人大惊失色,齐齐向塔尖看去。   江眠立于空中,衣袂翩翩,那诡异的白发也难掩昳丽容貌,手里拎着一把断成两半的刀型法器。   天空转瞬间乌云遍布,黑紫雷劫狠狠劈下,如勾魂索命的无常,向他扔出难以逃脱的森寒铁索。   可江眠却漫不经心地弯起唇角,从储物戒里取出另一把刀,再次朝着玄黄宝塔的塔心狠狠砍了下去。   紫雷蔓延,片刻后竟顺着他手中刀尖流向宝塔,雷鸣贯穿了整个塔身,令其变得愈发残破不堪。   江眠似乎能听到求饶的声音,就连原先雪白的长发也被塔灵飞速染回了墨玉之色,但他反而更加暴力起来。   在众人张口结舌的目光之下,他把这宝塔一块一块拆成碎片,打包扔进了忘忧深渊里。   自在仙尊并非不想阻止,但他被晏无归阴恻恻地看了一眼。   “江眠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否则,你家大徒弟就会变成本座的柴火。”   “……嗯。”   这种事,晏无归绝对做得出来。   他实在是有口难言,没有率先出面,底下的人更加搞不清楚状况,连站出来呵斥都不敢。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玄黄宝塔的怒火之下毫发无伤,连自在仙尊也没有站出来说话,无人胆敢轻举妄动。   直到江眠落在晏无归身边,拿起他手中的灵酒喝了几口,像是解渴。   半晌后,江眠才绷起脸传音道:“晏无归,这塔灵死前告诉我,他之前会故意刺激你就是遵循了天道意志,因为你已经强大了太久,按照天地规律应该盛极必衰……我去他*的。”   晏无归顿了顿,赶紧把人搂进怀里:“眠眠,文明用语。”   这个词他还是跟江眠学的。   “哦。”江眠乖乖安静下来。   眼看着江眠情绪稳定了,自在仙尊才斟酌着问道:“这位……道友,何必如此?”   他已经不会再把江眠当作小辈,或许旁人没看出来,但江眠刚刚渡完的雷劫,绝对不止一次。   但这怎么可能……天下哪里还会有这般逆天之人?即便有着玄黄宝塔的加持,悟道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过程。自在仙尊慢吞吞地想着,心中的惊异缓缓蔓延。   而看到仙尊开口,底下也有人大着胆子出声:“小辈,你可知道这宝塔是上古神器,全天下修士求之不得的机缘!就被你如此毁了!”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指不定是之前那个佛珠异宝……”   再也压抑不住窃窃私语中,众多贪婪的目光紧盯着江眠,几乎无法隐藏。   可不等江眠回应,那几个蠢蠢欲动想要联合责难他的人,就全都被晏无归扔进了忘忧深渊里。   全场肃静,而自在仙尊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真是一个倒垃圾的方便之处。   见状,江眠弯着唇放下酒杯,软软地坐在晏无归腿上:“因为这宝塔想要欺负我夫君,我便将他砸了,有意见?”   “咳……是道侣。”晏无归听得耳根一红,出言纠正。   “随你怎么称呼,在我这里就是夫君。”江眠耍赖道。   他就要这么叫。   晏无归默默应了,把人搂得越来越紧。   数日没见江眠,他倒是反应有些迟钝,直到此时才逐渐回味起之前跌宕起伏的情绪,简直难以控制。   看到江眠发色雪白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真的狠狠抽紧了一下,幸好……   晏无归闭了闭眼,又垂眸盯着江眠看了片刻,指尖熟悉的触感让他晃神,竟当真在众人面前吻上江眠的眉心。   江眠也乖巧地仰起头,软了身子随他摆布。   而自在仙尊还在揣摩着江眠的回应,慢吞吞地点了头,正想再斟酌发问,就看着这两个魔头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黏黏糊糊……什么情况?   “江前辈!江前辈!”   这般场合,唯一胆敢出声的也只剩下洛以凡了。   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急匆匆飞上高台,对着自在仙尊饱含歉意地拱了拱手,又脸色发白道:“江前辈,尊上,姬玉衡他不见了!”   嗯?还真让主角攻趁乱跑了?   江眠并不意外:“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刚刚,您将玄黄宝塔扔进忘忧深渊的时候……我去追了,但没追上。抱歉,江前辈,我也不知道姬玉衡想做什么。”洛以凡说完后抿紧了唇,神色颇为颓丧。   “眠眠,本座有办法找他。”晏无归忽然传音道。   江眠顿了顿,不动声色与晏无归对视一眼,忽然又探出脑袋看自在仙尊:“话说回来,你也要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吗?”   “不错。”自在仙尊茫然应道。   闻言,江眠支起身子,眯着眼睛道:“若是你帮姬玉衡做了任何事,我的大婚盖头,就要用你的血来……”   “好了眠眠。”晏无归赶紧把人按回怀里。   “哼。”   自在仙尊这时才慢慢地应了一声,更加茫然。   他向来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修仙只求自由自在,参加个潜龙大会几乎什么也没做。结果不仅爱徒的性命被威胁了好几次,如今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偏偏江眠看似收敛,却还是弯着眸子瞥了他一下,才转过头和洛以凡说着什么。   自在仙尊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活到他这个岁数,这般感觉已经很难再有。他不禁觉得,晏道友已不再是他眼中最危险的人……他怀里这个容貌昳丽的小友,才是真正恐怖的角色。   所谓变数,就是如此不可预料的存在吗?   希望结契大典早些来,让天道誓约将他们锁死。自在仙尊默默想着。   为了修真界的和平,他必然会诚心献上祝福。 第92章 仙侠15   这场潜龙大会结束得极为草率。   自在仙尊本就是个慢吞吞的性子, 他把被晏无归扔进深渊中的人救出来,语重心长地说着大家和平共处,莫要多生事端, 戾气何必如此之重……结果又说了将近一个时辰。   有他在场, 倒是没人敢多问晏无归此时的动向了。   而对于魔修们来说,晏无归把他们扔下不管才是理所当然的。相比起傻站在原地听那个奇葩仙尊演讲,他们还不如早点穿过忘忧深渊, 回魔界去吃肉喝酒好生庆祝。   毕竟这次魔界不仅赢了, 而且还赢得摧枯拉朽, 众人都有极为亮眼的表现。   虽然大家都没太看懂江眠最后对洛以凡做了什么, 但记载着江眠每一场战斗的留影石, 全都被卖出了极其高昂的价钱。江眠的一言一行简直变成了财富密码, 被装在留影石之中被人疯狂抢购。   除了江眠飞上高台,坐进晏无归怀里让他亲亲的那一段以外。   因为这世上没人敢拿起留影石对准晏无归。   与此同时,万里高空。   江眠撒娇说累,然后被晏无归背了起来, 几乎变成一个软软的人形挂件。   洛以凡勉强能跟上前辈们的速度,因为他们不算太着急。   之前晏无归给姬玉衡下的禁言咒, 并不只是封住他的嘴那么简单。   毕竟在江眠还没从玄黄宝塔里出来的时候,晏无归已经就很想找时间揍飞这个烦人的火鸡头。   他当然不会忘记留下一丝可供追踪的印记。   江眠听得想笑,亲昵地搂着晏无归的脖子, 腿也要环在腰上,用脸轻蹭他的侧颈。   与之前的马甲不同, 晏无归身上没有那股干燥平和的暖阳气息, 反而带着一股香香的灵酒味。   像是一口气喝掉了好几壶。   江眠若有所思地想着, 亲了亲他的耳尖, 唤道:“晏无归。”   “嗯?”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我呀?”   “……嗯。”晏无归将江眠又往上掂了掂。   “那我们商量一点事情, 好不好?”江眠声音愈发软了。   “什么?”   “先别追上姬玉衡,让他直接把我们领到老巢里去。”   “可以,”晏无归顿了一下,稍稍偏过头皱眉道,“眠眠,别告诉本座,你还想要把那群凤凰的窝也拆了。”   “唔……那就要看姬玉衡到底想做什么了。”江眠轻哼道。   “好,”晏无归垂眸扫了眼气喘吁吁的洛以凡,“还有什么事?”   江眠又亲了亲他的耳尖,小声问:“待会让我一个人进去,行吗?”   晏无归的眉头再次锁紧:“不行。”   “但是姬玉衡很可能有刺激你的办法,我一个人去的话会更安全。”   “不行。”   “哦。”   江眠委委屈屈,却很乖。   这反倒让晏无归不自在地沉默片刻,才忍不住道:“本座也很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奈何得了……”   “不是奈何不奈何的问题,”可话音未落,江眠就打断了他,甚至气呼呼咬了一口他的侧颈,理直气壮列举道,“是我怕你不舒服了,变态了,不认得我了,变成月神了。哪怕这都是万中无一的事情,但是万一呢?”   “……眠眠,”晏无归被咬得浑身一僵,却依然坚持,“正因为你如此在意,本座才要亲自去看看。”   晏无归绝不可能再让江眠独自跑去……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般念头,在江眠进入玄黄宝塔之后更加坚定。   江眠并不知道晏无归的心思,只是哼了一声:“就不能也让我保护你一下嘛。”   “想都别想。”   江眠噎住,攥紧了他的领子愤愤控诉:“晏无归,你今日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晏无归随他攥着,无奈道:“就算本座真的会被那封天印所控,也有你在。但若是本座不与你同去,这世上怕是会莫名其妙少了个上古妖族……到时,你猜天道会如何对你?”   “什么狗屁天道。”江眠鼓起脸。   天边霎时炸响一声巨雷。   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僵持中。   最终,还是晏无归先放缓了语气,低声道:“眠眠,就像你最初要去取那个佛珠的时候,哪怕本座不需要它,你也非要将它取走一样……如今,即便本座知道你的厉害,知道你不需要他人陪着你一起去,本座也不可能真的放心。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江眠闷闷应道。   “更何况……本座已经许久没看见你了,片刻也不想分开,”晏无归垂眸说着,稍微有些惊异于自己的坦率,下意识又冷硬地补充道,“所以你想都别想。”   就连江眠也呆滞了片刻,随后不由得轻笑出声:“师尊,那你想要把我圈禁起来吗?我很乐意……那条金边的捆仙绳可漂亮了。”   晏无归:“?!”   他险些从空中落下去,僵着脸抬手按紧了江眠乱动的双腿。   跟在二人身后的洛以凡更是一脸茫然。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在正儿八经追踪姬玉衡的轨迹……前辈们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谈情说爱了?   或许这就是大能的世界。他看不懂!   *   姬玉衡最后消失的地方,竟坐落于一个紧邻修真界的凡人国度。   崇山峻岭之间人迹罕至,一条气势恢宏的巨大瀑布隐藏在幽深的峡谷中。   “就是此处。”   晏无归若有所思地环视一番,牵着江眠的手径直迈入了这条瀑布里。洛以凡赶紧跟上。   周遭空气似乎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   瀑布内果然别有洞天,甚至有着另一个高挂于空中的太阳。   犹如热带雨林一般,这里空气湿润而炙热,草木茂密,烈日被油棕树与大榕树牢牢遮挡。   灵气充沛,珍贵灵草随地可见,仿佛是人为创造而出的小世界。   江眠乖乖被晏无归牵着向前走,也不着急找姬玉衡,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到处扭头看,甚至摘了朵鲜嫩的小粉花,戴在晏无归发梢之上。   晏无归:“……”   洛以凡:“……”   “很好看,我喜欢。”江眠不顾两人无语的目光,笑眯眯地评价道。   闻言,晏无归默默控制住了想要将花拿下的手。   没过多久,一座看似平凡的小村庄,现身于枝叶茂密的丛林中。炊烟袅袅,隐约还能听见奔跑与欢笑声。   村口没有任何防卫措施,被浅浅的溪流环绕着,隔出一条直通向村庄深处的石板道。   江眠和晏无归对视一眼,收敛着气息缓缓走了进去。   凤凰一族的栖息地,比江眠想象中更为和谐。   数十只尚未化形的小凤凰从他们面前狂奔而过。   就像小火鸟似的,浑身圆滚滚胖墩墩的,无论翅膀如何扑扇也飞不高,屁股后头都有一根短短的红色翎毛。   除了这些小幼崽以外,绝大多数凤凰都能化为人形,就像普通凡人那样幸福生活着,小村庄看上去颇为繁荣。   但若说这便是凤凰一族的全部人口……那跟快要灭绝了也毫无区别。江眠默默判断。   村民们看见有三个外人闯入,纷纷有些迟钝地抓起自家幼崽,朝身后藏了藏,随后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一名正在村口摘果的女子很是警惕,放下手中的小竹篮,主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她话是这么说,眸光却止不住地往晏无归身上瞄。神色似乎也变得逐渐奇怪起来。   不仅如此,江眠发现,当晏无归踏入这个村庄的瞬间,这些凤凰族人全都下意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且看得越久,越移不开视线。   胖墩墩的小凤凰们更是拼命挣扎着,想挣脱束缚朝往晏无归身上扑去,却被同样目不转睛的大人制止。   没错。   所有人,都在盯着晏无归。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江眠的脸色狠狠黑了一瞬,站在晏无归身前将他挡住。   洛以凡也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请问姬玉衡在吗?”   那个最先警惕的女子,也开始忍不住牢牢盯着晏无归看了,听见洛以凡的声音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疑惑道:“人类,你是族长的朋友?”   “……我是他道侣,麻烦你帮我知会一声,”洛以凡认真道,“若是他想与即刻我恩断义绝,这辈子再也不见,那就随他去吧。”   江眠听得眉头一挑。   主角受好狠哦,明明姬玉衡现在还没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正想着,姬玉衡居然真的应声蹦了出来,就像是之前藏在角落里偷听一样,眼泪汪汪地抱住了洛以凡的腰。   “不要!!!以凡你快走!”   在原文中,最初姬玉衡和洛以凡应该只是互相合作,洛以凡尊他一声前辈,姬玉衡有所图谋……哪怕姬玉衡的箭头更粗一点,但最开始他也不过是在利用洛以凡,后来才逐渐喜欢上彼此。   或许是因为江眠之前横插一脚,稍微影响到了洛以凡的思维模式,以及于他最初对待姬玉衡的态度就与原文不同,结果反而让姬玉衡开启了大狗勾追老婆之路。   如今看来效果很好,也不是不行。   江眠没给他俩谈情说爱的机会,抱起手臂:“姬玉衡,你跑什么,是回来拿封天印的吗?”   姬玉衡动作一顿,眸色微凝:“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但这不是重点,你们快点走!”   “走什么走?姬玉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洛以凡气得将他一把推开,“要么你就好好复兴妖族,要么你就跟着我,我们之前是不是说好了,这两件事你只能选一个?有那么难吗!”   姬玉衡后退两步,攥着拳头闭了闭眼,语句有些混乱:“不是这样的以凡,族长之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是想要说服他们,可现如今……你快走吧,我身上有这一代唯一的返祖血脉,我……”   “返祖血脉是什么意思?”晏无归皱起眉,冷不丁问道。   他一出声,周围牢牢盯着他的目光更为凝实。   而姬玉衡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晏无归,神色复杂:“他们都知道了,我也无法阻止,魔尊大人,您身上的气味实在是……”   洛以凡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江眠已经用力抓住了晏无归的手,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   等到姬玉衡的话音一落,最初那个眼神疑惑的女子似乎悟出了头绪,扔下竹篮大喊道:“月神!”   大吼声刺激到了本就状态微妙的姬玉衡,他浑身一僵,紧握着拳头再次后退了两步,好像是在挣扎些什么,但这后退的动作很快就死死顿住了。   反之,他猛然抬起脸,双眸霎时只剩一片血红,连嗓音都显得沙哑低沉:“没错,他身上有月神之传承……月神!”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窃窃私语声逐渐转为异口同声的呢喃与怒吼。   “月神……”   “是月神!!”   “区区人族,胆敢亵渎月神?!”   “杀了他!”   姬玉衡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高举右手将掌心划破,沉声道:“吾族……助我封天!”   “封天!”   鲜血悄然落在石板路上,霎时间,凤凰族人的吼声震天,甚至连整个小世界都因此剧烈摇晃起来。   洛以凡有些着急:“姬玉衡!玄黄宝塔都没了,就算还有什么神器宝物,你们也绝对无法战胜晏无归!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但姬玉衡就像真的听不懂那样,看向洛以凡的眼神极为陌生,口中喃喃起了晦涩难懂的咒文。   凤凰们也已经陷入疯狂,齐齐高举右手,学着姬玉衡那样将掌心划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就连尚是幼崽的小凤凰也被亲人按着一起放血。   炽热的凤凰之血顷刻间淹没了整条石板路。   这似乎开启了什么机关。   小世界的震动愈发激烈,竟以一种难以抵御的强悍力量,将所有人都像吐西瓜子似的瞬间扔到了外界。   在高空上,数百名凤凰族人化出原型,顺着小世界的冲击力道漫天飞舞着,将江眠三人团团包围。   奇怪的仪式还在继续。   被鲜血浸染的小世界急速缩小,变为一块祭坛形状的空中浮岛,从峡谷内轰然升起,紧追着晏无归的方向而去。   江眠目瞪口呆地抱住晏无归的腰,低头看着身下的浮岛,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他们的老巢本身就是封天印……真是开了眼界。”   没等晏无归回话,不知何时浑身浴火的姬玉衡飞身而起,近乎贪婪地盯着晏无归,继续吼道:“月神!”   “月神!”化作鸟型的凤凰齐齐口吐人言。   “前辈,他不是……他不可能是姬玉衡!”洛以凡脸色发白,攥紧拳头。   晏无归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淡定应道:“嗯,姬玉衡刚才说过,他是这一代中唯一拥有返祖血脉的凤凰。”   江眠接过话头,若有所思:“那他很有可能真的不是姬玉衡,就是返祖返得太过头了,好疯狂。”   “……那之前上我床的是谁啊?”洛以凡喃喃了一句。   虽然这个时候不该想这种问题,但眼看着江眠和晏无归都还算淡定,这让洛以凡莫名感到安心。   无人能回答洛以凡的疑惑,而江眠忽然发现,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竟然将他们冲回了忘忧深渊的上空。   那条血盆大口般燃着烈火的深深沟壑,恰好就在空中浮岛的下方。   这个发展,倒是和原著中封印晏无归的场面有些相似。   但晏无归到底为什么会被封天印所影响?   姬玉衡很快解答了江眠的疑惑。   他似乎早已明白,光靠实力无法打败晏无归,并未试图攻击,只是高声念着诡异晦涩的咒文。   而那些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凤凰,竟也霎时变成了另一番姿态。鸟头人身,跪在空中,随着咒文的韵律齐齐磕头。   祭坛上的血红纹路愈发鲜艳,被忘忧深渊的烈火煮得沸腾。   连晏无归的眸色也愈发深邃起来。   江眠攥着他的手:“师尊,你感觉到了什么?”   “相当古怪,就像是有人在试图点燃本座的血液,很热很渴,”晏无归平静地描述着,即便眸子血红,也只是反复摩挲着江眠冰凉的指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本座,让本座过去解渴……还有,要本座与日神结合,方可获取安宁。”   “……哈?”江眠更加目瞪口呆,在心中大声道,“系统,快出来帮我翻译一下!”   与此同时,姬玉衡的身后骤然亮起日月双双倒映的虚影。   姬玉衡死死盯着晏无归,抬手隔空虚虚抚摸着他银白如月的长发,嗓音沙哑而失真:“来吧,死而复生的明月,你不该沾染污秽,你早已陷入疯狂。陷入……回归吾之怀中。”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江眠一阵无语。   可晏无归却抬手按了按鼻梁。   他听不懂,但浑身近乎沸腾的感觉很奇特,心里有种莫名暴虐的冲动,想要抗拒,却又想让自己就此陷入混沌虚浮。   脑海中充斥着并不属于他的不甘,甚至与他遭遇的往事也混在一起,险些形成了无数虚假的回忆。或许月神真的曾经存在过,但这种奇怪的冲突感让他极为烦躁,甚至怀疑自己被人所刻意愚弄。   晏无归盯着姬玉衡那与他相似的红眸……这是月神的同类?   不,直觉告诉他,这只是愚蠢的附庸之物,却也是贪婪的犯上之徒。而那些疯狂的凤凰,是畸形又聒噪的卑贱血脉。   晏无归几乎无法阻止这种想法的蔓延,恨不得将它们彻底毁灭。   但他暂且可以控制,因为江眠依然牢牢牵着他的手,很冰。   于是晏无归闭了闭眼,低声道:“眠眠,本座……”   “我知道了。”   不等晏无归说完,江眠就把那颗揣了很久的佛珠拿了出来。   神圣的金光瞬间将三人笼罩,温和而安宁。   晏无归目光清明了一瞬,他试着稍稍调动灵力,却感觉不太对。   这空中浮岛以鲜血构筑的诡异阵法,就像烧红的黑炭那般无惧于他,无论是何等强大的火焰,都只会加剧他的威能。   晏无归的心中甚至再次升起了一阵暴虐之意。   但江眠却是他的反面。   纯粹而极致的反面。   根本不需要晏无归解释什么,江眠握着佛珠闭上眼睛,轻声道:“银河。”   这是月冷灵图中,独属于渡劫期的法术。   名字起得极好。   犹如偷天换日,万里无云的晴空蓦地变成漆黑一片。   浩瀚星海被尽数熔炼,化成一条纯净银白的天河,轰然朝着浮岛倾泻而下。   银河之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带着极强的腐蚀性浇灌在血红炽热的祭坛上,又顺着浮岛边缘落入深渊。那封天印好似有着神智,甚至开始试图躲避。   就连那万年不灭的火海也转瞬间愈发萎靡。   与此同时,晏无归也没有闲着。他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忽然发现解决的途径颇为简单。   凤凰不惧火,但也仅此而已。   直接将这封天印毁了便是。   “眠眠,给本座一把剑。”他低声道。   “嗯。”   江眠正在仰头欣赏银河下四处逃窜的凤凰,闻言弯了弯唇,用自身灵力给他做了一把冰剑。   就像最初,晏无归给他弄了一个浴桶出来那样。   江眠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早就明白了,晏无归从未忘记过如何用剑。毕竟当初操纵剑修马甲的那个人,也同样是晏无归本身。   在洛以凡震撼的目光下,晏无归没有使用半分灵力,凝神静心半刻,手腕一转,便举剑劈向了封天印。   剑光如雪,亮彻天际。深渊烈火被余波劈开了一条长长的沟壑,而那封天印之上竟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龟裂痕迹,被狠狠打回江眠的施法中心。   对凤凰一族乃至于它们的神器而言,纯阴之体与水灵力,堪称双重致命。原主的体质,着实让江眠行事方便了许多。   他们脚下那一片燃不尽的火海,已然被江眠的法术硬生生熄灭了大半,那些赤红血液漫出的阵法,也被彻底毁坏浸染。   封天印嘶鸣着不断滚动缩小,最终变成一个暗淡无光的小方块,在姬玉衡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落入深渊。   而洛以凡眸子亮晶晶的,完全忘了自己身处险境,深深回味着晏无归方才挥出的那一剑,恨不得拿着留影石疯狂留念,甚至是用本子去记。   正在试图取回封天印的姬玉衡,被三人忽略得极为彻底。   不知为何,姬玉衡的动作猛然顿了顿,眸中忽然闪过挣扎与不甘,与先前的贪婪疯狂之色反复交替,那即将要重新飞回他手中的封天印,竟然速度就此慢了下来。   偏偏洛以凡还忍不住心中兴奋,大声道:“尊上,您的剑道真是举世无双!晚辈真的……”   “啊啊啊不要!”   就在此时,一声高喊,划破依然黑沉的夜空。   三人默默转头。   姬玉衡眼里的血色骤然褪去,嗓音不再沙哑,反而委屈得要命:“你说过了,只能有我一个夫君的!不能有两个夫君!”   江眠:“噗。”   “啊?!你什么时候成我夫君了?想的真美!”洛以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行不行!以凡我们说好的!”   姬玉衡急死了,想要飞过去把晏无归和洛以凡赶紧隔开,却被洛以凡警惕地挡住。   “怎么,你还想做什么事?”   姬玉衡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咬紧牙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念了一大堆咒文,浑身晃了晃,身上的灵力气息瞬间变得微弱。   但这隐约还闪着光的神器瞬时像是被封印了那般,彻底变为一个小土块,被他强撑着塞进了洛以凡的手中。   眼看洛以凡板着脸将封天印收下,姬玉衡松了口气,想要把人抱住,然后却被洛以凡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他好惨哦。”江眠弯起唇。   晏无归:“他惨个屁。” 第93章 仙侠16   江眠愣了一下, 回头看他。   晏无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他似乎显得有些烦躁,垂眸打量着姬玉衡,神色阴沉莫名。左手捏着瑟瑟发抖的佛珠, 右手虎口用力压在冰剑锋利的刃尖之上,无视着那有如实质的寒气。   江眠不禁微微皱起眉, 把那柄冰剑直接毁了, 捏着他依然温热的掌心揉了揉, 轻声道:“晏无归,怎么回事?”   晏无归闭了闭眼,好像忽然又变得一如往常,攥紧江眠的手平静道:“没事。”   “看起来就不像没事。”   “真的没事。”晏无归一边说着, 还低头吻了下江眠的侧脸,低声让他先收尾回家再说。   江眠狐疑地点点头,从洛以凡手中接过封天印,又翻了翻储物戒, 找出一个可以用来装活人的葫芦法宝。   这还是他在玄黄宝塔里抢来的,恰好能把这群火鸡头全都打包带走。   除了姬玉衡以外, 整个凤凰族群,竟无一人有望升至渡劫期。他们根本无法抵御江眠的法术,就像奄奄一息的落汤鸡, 早已四仰八叉躺了一地。   在那难以抵御的疯狂褪去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般蜷缩着哆嗦起来。   封天印在江眠手上,就说明那些放在宗族祠堂中的精血与尾翎, 也在江眠手上。他们不仅暂时失去了复生的机会, 甚至连整个栖息地都没有了。   至于那群还不会飞的的凤凰幼崽, 则是被晏无归分开收了起来, 不给他们接触父母的机会。他这么一做, 原本还有些小小骚动的凤凰们立刻变得更加安分,不再试图反抗。   洛以凡扛着姬玉衡,被晏无归隔空拎着衣领带回了魔宫。   这是他第二次来魔界,倒也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反而恭恭敬敬地讨要了一条捆仙绳,主动把他男人捆得结结实实。   于是当姬玉衡被法术唤醒,他眸子已然彻底变回了清明的黑色。   他心中警惕,试图挪一挪身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洛以凡大马金刀坐在议事殿的台阶上,手中还攥着长了半截的捆仙绳,脸色很臭。   而晏无归坐在高处,把江眠抱得很紧。他神情看似平静,其实手上动作极为不老实。   在阶下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晏无归居然将手放进了江眠的里衣之中,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腰,半刻也不肯停。   好怪哦,为什么老婆突然变成便太了……江眠暗自想着,却没有反抗他的意思,反而调整了一个更合适的姿势。   一片沉默中,姬玉衡感觉气氛实在是尴尬,便主动清了清嗓子,尴尬道:“那个,对不起,我还是没控制住……”   晏无归打断了他,问道:“你那所谓的返祖血脉,到底是什么?”   姬玉衡犹豫了一下,老实道:“是月神的后裔。”   “绝对不是,本座比你更清楚。”晏无归冷冷反驳。   姬玉衡怔了怔:“是这样吗?抱歉,魔尊大人,妖族的传承已经失落了大半,很多事情在典籍里也写得不清不楚,我所了解之事,皆是在血脉觉醒时……他亲口说的。”   “他?就是你身子里的另外那个人?”洛以凡皱眉道。   “……嗯。”姬玉衡心虚地垂下脑袋。   洛以凡按紧佩剑:“你之前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有没有出来过?”   “冤枉啊!真的没有!”姬玉衡着急地挣动了一下,结果被绳子捆得更紧,只好委屈道,“今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便是因为魔尊大人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强烈了,他,他非要出来,我真的忍不住了才跑回凤族的,谁曾想你们居然会追过去……”   “怪不得当时,你会让我们赶紧跑。”江眠若有所思。   说到这里,前因后果已经差不多清楚了。   在洛以凡的怒视中,接下来姬玉衡也极为配合,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封天印当然不在姬玉衡手里,换句话说,根本不在任何人手里。这数千年内,几乎没有一个凤凰族人能够操控得了封天印。因为开启封天印的主导者,必须要拥有足够古老的返祖血脉。   在这之后,还要让凤凰族人以心甘情愿、以献祭般的诡异模式献上鲜血,才能真正请出这个至宝。   姬玉衡因此被赋予众望,早早学会了操控封天印与唤醒血脉的咒文。他其实也很纠结,若是选择洛以凡,他不仅要放弃近在咫尺的复兴良机,或许还要面对全族的责难。   再加上,他返祖的那份血脉似乎还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不过如今倒是好了,事实证明,就算凤凰们有封天印,而且恰好能克制晏无归这样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意义。   终归结局只会有两种,要么就是晏无归被他们成功封印,要么就是晏无归赢了,并且很可能会被那丝月神血脉所影响,逐渐变成一个暴虐的疯子。心情不好,指不定能把整个世界都给拆了。   以晏无归如今的实力来说,他只会赢……遂导致天下苍生全部遭殃。   幸亏这次解决得够快,没出什么乱子。   但江眠发现自己的任务居然还没成功。   他思忖片刻,支起身子让姬玉衡把学过的咒文传他一份。   姬玉衡老老实实照做,还坦诚道:“这咒文特别难,我到如今也只学懂了一小部分,其余的还看不懂……”   话音未落,江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在他大受震撼的目光之下,江眠轻声念出一句短促而诡谲的咒文,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入姬玉衡的眉心。   他浑身一僵,瞳孔涣散着向后倒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见状,洛以凡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没有说话。   “总感觉我像成天欺负主角的反派一样……”江眠被晏无归按回怀里,轻笑了一声,“洛以凡,我只是把姬玉衡体内那道意识抹去了,他没事。”   “多谢前辈。”洛以凡悄悄松了口气,单手将姬玉衡扛了起来。   逮回来的凤凰,全都被晏无归扔进了魔宫的后山,与灵兽为伴,暂时不允许重现原型。   算是半圈禁。   姬玉衡也一样,哪儿都不能去。他恢复清醒之后相当老实,还拉着洛以凡一起去给小凤凰喂杂粮糊糊。   至于妖族接下来该如何发展,那就要他看自己决定了,江眠管不着。没把他直接杀掉,已经算是江眠心情颇好的结果。   毕竟这世上强者为尊,发完疯的凤凰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本来凤凰一族便只能躲在小角落里休养生息,要不是姬玉衡带头发疯,他们早已习惯了安安分分地远离人族。   这事情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但当洛以凡把姬玉衡带走的时候,系统却依然无比安静。   而且,晏无归还是不肯把江眠放开。   这不对劲。   *   晏无归的确心烦意乱。   他从那个被迫暴戾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之后,浑身仍旧有着隐隐的燥热感,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明显。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太奇怪了,让他很不舒服,唯独紧贴着江眠才能有所缓解。   他揉了揉眉心,倒是没有厌弃自己身体里上古神兽的精血。   “死而复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重新变得空荡的议事殿中,晏无归低声感慨着,看上去和平常相比并无异状。   但江眠神色愈发狐疑:“晏无归,你为什么还把我抱得那么紧?”   “就让本座再抱一会。”晏无归并没有正面回答,好看的眉眼下眸色深邃。   闻言,江眠再次支起身子,揉了揉他有些紧绷的太阳穴:“到底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很奇怪……”   晏无归说着说着,忽然抿紧了唇,像是不愿意继续形容。   他变得很安静,眉头微微皱着,垂眸去吻江眠的耳垂,放在江眠里衣中的那只手缓慢攀上脊背,似是要让热度传过去一般,却怎么也不得章法。   江眠任由他摆弄,却不禁眯起眼睛。   虽然晏无归看起来还算理智,讨厌姬玉衡也可以正常交流,但他平日里怎么可能如此主动。   甚至是如此不合时宜……   与此同时,晏无归沉默着抬起另一只手,拉开江眠的衣领,轻轻摩挲他白皙的肩颈。   带了薄茧的指腹像是在贪恋那丝冰凉,半刻也不愿分离。   江眠愈发觉得不对劲。   倒不如说……都已经被顶到了。   “晏无归,你是想要了吗?”江眠扣住他的手腕,认真问。   “……”   晏无归怔了半晌,没有说话,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红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询问可不可以。   这下江眠终于明白了。   老婆根本就没恢复,不仅如此,他脑子都好像快要烧坏了。只是在旁人面前显得更有攻击性,在江眠面前尚且还知道收敛。   “好,我们去床上,但你要听我的。”江眠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状态,轻声答应。   晏无归再次缓慢点头,把江眠抱回寝殿。   紧接着,他居然将自己精细炼制的法衣直接单手撕了,露出一大片线条漂亮的肌肉。   江眠顿了一下:“晏无归,你先乖乖坐好,把我放开。”   晏无归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坐在床头。   而江眠后退两步,抱起手臂打量着他。   原本藏在衣服里的苍白皮肤,如今竟隐约泛起粉意,从颈侧一路延伸到锁骨。被江眠目光所触碰之处,甚至变得越来越红。   为什么会这样?   江眠被这突如其来的男频修仙小说特供情节震撼到了。   “渴。”晏无归忽然低声道。   “渴也不许动。”江眠喉咙微紧。   “……嗯。”   他好像没有办法在江眠面前露出暴虐的情绪,只能紧紧抿着唇。   很着急,眸子中还有些若隐若现的委屈。 第94章 仙侠17   江眠忽然想到, 在之前“姬玉衡”念咒文的时候,晏无归就曾经说过那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被召唤着前去解渴,什么与日神结合方可获取安宁……好像说得通了?   他面色一黑, 绷着脸将手搭在晏无归肩上,探了些精纯冰凉的灵力进去。   而晏无归似是舒服地低叹一声,将唇抿了又抿。   随后, 他试探着抚上江眠的手腕, 低声讨要:“不够。”   发现江眠并没有继续, 他水波浮动的眸子逐渐蒙了一层水雾。   “眠眠,我听话的。”晏无归哑声说着,委屈得不行。   他都听话了,为什么江眠还不要他呢?   江眠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抚摸他愈发滚烫的侧脸, 指尖按着那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威胁道:“……晏无归,你之后可别害羞到不肯见我。”   晏无归顺从而无措地扬起脸, 低低应着:“不会的。”   他坦诚得过分, 深陷在泥泞黏糊的状态中,比以往要主动许多。   就是有些笨拙, 被江眠逼着慢吞吞地亲他耳垂,再亲一亲侧颈, 咬着温热的唇反复碾磨, 眸子都烧红了, 却还是乖乖按照江眠的话来做。   弄得江眠都舍不得再欺负他,倾身覆了上去。   晏无归没有逃, 也没有躲。   他主动与江眠十指相扣, 漂亮的浅色睫羽却逐渐被泪水染得湿润。   “怎么哭了?”江眠停了一下, 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问。   仿佛是真的对此感到不解。   晏无归怔怔回答:“不……不知道。”   “好笨。”   “……嗯。”   晏无归乖而茫然地应着,忽然被咬住耳尖,再也说不出话了。   *   如江眠所料,他耳边真的响起了系统提示。   【嘀——[扮演献给魔尊的炉鼎,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任务成功。任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800000。是否需要继续停留?剩余时间:七天,倒计时开始……】   晏无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浑身一僵,藏在被子里不肯动。   “停留。”   江眠侧身揉着晏无归的腰,慢悠悠道。   他就没见过,比这更恶劣的任务完成时机判定。   晏无归已经恢复清醒,却一直把脸埋在枕头里,独自沉默了很长时间。   渡劫期的记忆力,和超忆症毫无区别。因此,关于自己的一言一行……晏无归此刻全都记得,耳尖红透。   江眠也一言不发,靠在床头耐心地等着他。   直到晏无归自己忍不住了,动作很轻地偏过头,悄悄看了江眠一眼。   然后被江眠抓了个正着。   “晏无归,你可是答应过的,不许再躲我。”江眠眯起眼睛,轻声道。   “……好。”   晏无归手指蜷了蜷,强忍着羞耻感,没有再动。   因为江眠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危险。   没等晏无归竭力组织语言,想要张口解释些什么,江眠忽然道:“结契大典。”   “……嗯?”   “我要和你成亲。”江眠俯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   晏无归红着脸不说话,轻轻点头,恢复苍白的肤色再次泛起粉意,蔓延到了红印遍布的锁骨之上。   他们方才还在做那些事,怎么忽然间就……   偏偏,江眠特别喜欢看晏无归这样害羞。   这可是颇为罕见的风景,大多数情况下,晏无归并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通红耳尖也严严实实藏在色泽莹润的银发下面,江眠想看都看不到。   但这一次,晏无归的神色却根本难以遮掩。   江眠缓缓弯起唇,侧躺下来抱紧晏无归的腰,温声道:“跟我说说,你在之前那个状态下都想了什么?”   晏无归无处可躲,只好闭着眼回答:“想杀人。”   “还有呢?”   “……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要问。”   “很渴是什么意思?”   晏无归颤了颤,微哑的嗓音中带了丝委屈:“眠眠,就放过本座这一次。”   “那我这周就要和你成亲。”   “好。”晏无归更委屈了。   其实只要江眠想,明日就结契也可以。他从最开始就在准备。   为什么非要再欺负他一回……   *   结契之事一提,魔宫变得比以往更为热闹。   晏无归早就在派人暗中筹备的流程,全都可以摆在台面上讨论了。   几位管事甚至为了后山的装潢选材而吵了大半天。   江眠上一次嫁人的体验不算很好,这一次他可不能放过。   于是……晏无归发现,这几天江眠有点神神秘秘的。   但当他俩修为相近之后,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   晏无归根本没法再偷偷看着江眠,江眠还不许他把神识放在自己身上,有一天这祖宗甚至直接跑出了魔界。   正当晏无归心里逐渐烦躁的时候,江眠从凡界搬回来了两个大箱子,笑眯眯地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师尊,打开看看。”   “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别急,先打开看看嘛。”江眠弯唇道。   晏无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却愣在原地。   黑丝绒面料的布垫之上,是两个由松柏木制成的牌位。   其上赫然写着他父母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千年前的晏式族谱。   他从来没告诉过江眠详细的信息,当年的凡人国家或许也早已灭于战争……这些都是江眠自己去找到的。   晏无归抬手缓缓抚摸着木制牌位,沉默片刻,转身把江眠抱起来吻了许久。   江眠搂住他的脖子,让他吻到尽兴才低低喘了口气,靠在晏无归胸前温声道:“凡界嫁娶,都要拜高堂。爹娘他们肯定也想看到你成亲,不能少了这一环。”   “江眠,谢谢你。”晏无归认真说着,又吻了吻他的发顶。   “谢什么,你就不该忘了这事,真是的,”江眠轻轻笑了一下,“对了,金翼山的花长老帮我改了改婚服的款式,要不要先试试?”   “好。”   晏无归将另一个箱子打开,再次愣住。   除了男子款式的大红婚服以外,居然还有一套红裙与凤冠霞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江眠赶去卧室换上。   晏无归平日里不拘小节,实际上很适合穿得再正式些,套好纹着金丝祥云的喜服,黑色腰带一束,更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气宇轩昂。除了发色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以外,倒也有几分英俊新郎官的感觉了。   而江眠穿了女装。   晏无归最初还无法理解,为什么江眠非要穿女装。   但在江眠拖着裙摆出现的瞬间,他就恨不得将江眠藏进宝库里,再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   “若是本座从未踏入道途,”晏无归强忍着心中躁动,低声道,“或许如今这个场面,便是我一生当中最为期待的日子……”   江眠被他揽进怀里,红着脸轻哼一声:“不许期待,如果你没有修行,怎么可能娶得到我。”   的确,晏无归想。   假如他的人生经历中少了任何一件事,这一辈子,他与江眠或许再无可能产生任何关联。   *   结契大典当天,魔宫热闹非凡。四处张灯结彩,再也没有往日半分的阴森之感。   晏无归暗中筹备过很多种形式,随着与江眠的关系而一改再改,越改越是喜庆。迎接来客的两条大路万里铺红,数百只火红绚丽的凤凰展开翅膀,伴着礼乐声飞舞于空中,甚是震撼。   嗯,姬玉衡被迫带头舞动。   他为了将功赎罪,还被迫透露了几处妖族的藏身之地,让那些躲得很好的老妖族也被晏无归挖了出来。   魔界的城主们提前数日便已接连赶到,大宗掌门更是一个不少。哪怕是只能坐在百里之外,只能看一眼尊上的衣角,他们也必须要来。   除此之外,晏无归之前点过名的几位修真界大能,也跟在自在仙尊的屁股后头,颤颤巍巍地来了。   说实话,世间流言会将晏无归塑造成阴沉暴戾、叛师灭宗之辈,也是这些人有意放任。晏无归根本就不想再关心修真界的事,自由自在懒得澄清,这污名才在他头上扣了百年。   但大家都是修真界顶层的人物,谁还会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呢?只要稍微有心查一下,就能发现端倪。   但正是由于他们有意放任,所以此刻更加心虚,生怕晏无归真的心情不好了,随手报复一下他们。   这场面堪称滑稽,几位称得上老祖的响当当的人物,全都只能安静如鹌鹑,忍痛割爱,将手中珍藏的宝贝当作贺礼献上。被魔修放声嘲笑,也不敢回击。   唯独自在仙尊是个真正无为而治的,修为足够,还能勉强和晏无归聊上几句。   但他这几日也没有松懈,还要苦哈哈地帮晏无归和江眠亲笔写下冗长婚书,不能拒绝。   仙尊之位是经过天道认可的位置。由自在仙尊亲笔书写的契约,那必然会是千真万确、饱含祝福。   婚书的消息传出去时,修真界掀起了轰然大波,正派修士们根本难以理解自在仙尊的行为,议论纷纷却寻不出理由,而天机阁也在这几日保持了沉默。   其实理由很简单,自在仙尊的竹子精大徒弟,居然真的失踪了……很明显是晏无归干的好事。   他可怜的爱徒,或许要等到这两个魔头结契之后,才会重获自由。   与此同时,江眠穿着和晏无归相同款式的金红婚服,将黑发束好。   因为晏无归不让他穿裙子给别人看。   说什么都不行。   江眠莫名有种自作孽的遗憾感。   他与晏无归牵起手,飞至大典高台之上,坦然受着万人瞩目。耐心等到自在仙尊慢吞吞地念完婚书,他们对视着彼此齐声发誓,要在此立下天地契约,结为道侣,生同衾死同椁,世世魂魄相连。   宣誓过后,他们同时逼出一滴精血,落入婚契书上。   霎时间,空中响起一声清朗的嗡鸣,天边浮现出漫山遍野的彩霞祥云,金光细雨洒下,枯木逢春。   这便是天道认证,甚至为祝这两人结为道侣,还特意降了一波祈福甘露。   自在仙尊松了口气,底下的正派修士强撑着笑容,眼中惊异。   天道自发降下祈福,可不是人人结契都会出现的机缘!   而晏无归再次牵起江眠的手,缓缓扫了在座之人一眼,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起来比往日温和一些,但依然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本座大喜之日,不杀生。宴席三月不休,各位去留随意。”   语毕,晏无归头也不回地拉着江眠洞房去了。   他逼那些正道大能从万里之外赶来送礼,倒也不是为了要什么真心祝福。   但这是江眠与他结契该有的排场。 第95章 仙侠18(完)   江眠并不急着洞房。   他将发带取下来, 塞进晏无归手里,然后躲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只留下一声软绵绵的“等着”。   之前在度假世界,江眠自己掀了盖头跑出去, 那时候他就顾着生气了,还觉得无所谓。   但如今想想......成亲怎么能漏了这一环呢!   既然晏无归不让他穿裙子给别人看,那他就穿给晏无归一个人看。   修仙世界真是方便, 在花长老的帮助之下, 这看似复杂繁复的婚服, 也被炼制成了整套法衣。至少不会像在当太子妃时那样,让江眠拎着一堆袍子摸不着头脑,总是需要旁人帮忙。   他随手给自己画了妆,用金簪挽起一部分黑发,戴上沉重华丽的凤冠固定。穿好层层堆叠的红色罗裙, 外套一件宽袖礼袍,再披起长至拖地的锦缎霞帔。   被江眠刻意打成蝴蝶结的霞帔丝带,也挂着漂亮的金玉坠子, 垂在胸前轻轻摇晃。   随后他对着水镜转了一圈, 美滋滋地取出红盖头,摸着柔软的布料, 心中感叹。   可惜,这个世界的自在仙尊很有求生欲, 晏无归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不像在原著里那样, 被洛以凡的两三句话所打动, 同意参与针对晏无归的封印计划。   否则......被晏无归打断的那句“用你的血来染红盖头”,可不是江眠在开玩笑。   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而此时, 站在正殿中的晏无归有些紧张。   他攥着江眠的发带, 垂眸看向摆在椅子上的两个牌位。   只有他爹娘的, 却没有江眠那一边的。   晏无归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江眠并非那个富商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除此之外,对于江眠的来历,他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   偶尔他也生怕这祖宗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翻遍全世界都再也找不着。   为此,晏无归曾经小心地问过,那江眠的父母究竟是谁。   彼时江眠只是弯唇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有。”   他不明白江眠在笑些什么,那句“没有”又是什么意思。   但江眠不愿再提,耍赖般缠着他要接吻,许久之后才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有你就够了。”   好,那就够了。晏无归想。   盖上红盖头,江眠从宽大袖袍中艰难地伸出手,提起裙摆,一步一步来到正殿。   晏无归立刻顺着脚步声转过身,看着盛装打扮的江眠向他走来,手中那条发带不自觉滑落在地,连呼吸都放慢了些许。   先前试穿婚服时,江眠只是穿了罗裙,就已然让他心中震荡。   如今再配上绣着七彩祥云的华丽霞帔......即便江眠禁止他使用神识,禁止他提前窥探红盖头下的风景,晏无归也不禁感到庆幸。   多亏他没有让江眠穿成这样出去。   否则他会想把那些宾客全都杀个干净。   晏无归闭了闭眼,逼迫自己冷静。   他走上前稳稳托住江眠的手臂,带着他一道跪在正殿中的软垫上,认认真真拜了父母的牌位。   不拜天地,只拜高堂。   随后,他们转过身面向彼此。   自从晏无归“叛出宗门”以后,他再也没有对任何活人弯下膝盖。   但此刻,当他耳边传来清脆的首饰碰撞声,当他想把前额贴在软垫之上,却意外磕到了藏在红盖头下的凤冠,当他听见江眠轻轻地笑。   夫夫对拜,很有必要。   拜完之后,就是洞房。   这世上不会有人胆敢闹他晏无归的洞房。   江眠也不需要被人搀扶,自己迫不及待地跑进寝殿,乖巧坐在换了大红被褥的床边,随后立刻安静下来。   晏无归垂眸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反身将殿门关紧。   回头一看,江眠依然安安静静,唯独那白皙纤细的双手绞紧了宽松袖袍,瞧起来格外紧张。   这祖宗还是很爱演。   晏无归眸中笑意更甚,持着一柄玉如意,如江眠所愿,将盖头缓缓掀开。   随后,他的笑意却瞬时凝在脸上,看得有些呆了。   江眠面颊酡红,仰头看他。微弯眼眸描了凤梢,鬓边贴着精致珠钿,唇抿胭脂鲜红欲滴。漂亮脸蛋敷着薄薄香粉,在华贵凤冠与大红喜服的衬托下,像一块光滑细腻的羊脂玉。   桌案上的龙凤烛光随风摇曳,是因为晏无归心跳如鼓。   他险些捏碎了那柄玉如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手抚上江眠的侧脸。指腹按着软唇摩挲,染了胭脂也不愿松开,濒临沸腾的红眸愈发深邃。   江眠顺从地扬起白皙脖颈,任由他的手一路向下,扯开那两条坠着玉石的丝带,才轻声唤道: “夫君。”   晏无归动作一顿,喉结微滚:“嗯。”   “我好看吗?”   “好看。”他哑声应着,目光一转不转,犹如焊死在了江眠身上,胸腔中压抑的情绪几乎难以按捺。   江眠心知肚明地弯起唇角,软声支使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酒。”   晏无归怔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强迫自己转身,迫不及待取来了斟满的合卺酒。   安静的殿内只有烛火跳动的轻响,焚烧般的悸动流入四肢百骸。他坐在床头,将白玉杯子递给江眠,指尖相触,心跳声忽然显得格外聒噪。   *   与此同时,殿外却是热闹非凡。   原本想着赶紧跑路的正派修士们,被天雪城那位神厨的手艺勾得神魂颠倒,心中无比震荡。   他们想要找到此人攀谈交好,却发现这位神厨正在疯狂追逐一个初入金丹的胖子,哭着喊着要收他为亲传,惹得众人侧目。   不仅如此,魔尊大人结契时的天降祈福,还让洛以凡一不小心升到了合体期。他忍了半天,实在压制不住境界,只好飞到后山声势浩大地渡起雷劫。   而姬玉衡老老实实守在一旁,想要帮老婆护法。但是一只被晏无归掀了老巢的千年老龟却狂冲而来,将姬玉衡撞倒在地,疯狂咬着他的袖袍不肯放开。   听见动静前去围观的宾客们大受震撼。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修真界今年风光无限的大比首席,竟然和凤族族长一起住到了魔界里来?!   这还不算完,自在仙尊闹出的动静最大。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面子身份,半跪着抱紧自己的竹子精爱徒仔细检查。没错,在旁人眼里,那就是一根发着金光的翠玉竹竿。   结果他猛然发现,徒弟的屁股疑似被食铁兽啃了一大口,慢吞吞地哽咽片刻后,居然嗷嗷落下泪来,引得一众大能目瞪口呆。   而无妄峰上,那位把徒弟当面首养的大长老,正抱着两名貌美嫩男泡在血池子里。她抬眸欣赏紫金雷劫划破天际,惬意地感慨了一声。   “不愧是尊上……这才是魔界该有的模样。”   晏无归并不知道,他家属下对自己的忠诚度忽然暴增100。   他已经被按倒在了床上。   江眠今夜实在太美,让他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连反抗都不太情愿。   他被江眠的温声细语所蛊惑着,亲自抬手拆下那对金簪凤冠,亲吻他沾了香粉气息的如墨黑发,甚至主动掀开红裙下摆,扣紧他白皙漂亮的脚踝。   彻底丧失警惕之后,晏无归被折腾得很惨。   层层堆叠的红色罗裙,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柔软布料被泪水与细汗浸湿,染成了不断向外蔓延的深红漩涡。   晏无归几乎喘不过气,被逼着断断续续地说:“不敢跑了。”   “真的……不敢跑了。”   江眠美得不可方物,却也强势到前所未有。   他根本不明白江眠在说什么,只能听话地不断重复,才会被施舍一丝呼吸的空隙。   江眠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晏无归,只让他蜷着休息了不到半刻,又忽地轻笑起来,温声哄着,让他拿出那颗藏在魔宫宝库深处的玉菩提。   自从被凤凰围攻时,晏无归用本体使出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剑……那尊被闲置的身体,就已经可以与他合二为一。   先前晏无归只当作不知道,一直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   因为他还想留在这里。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做,通红的眸子里溢满委屈,哑着嗓音:“不准本座逃跑,又逼着本座飞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眠笑着吻了吻他的眼睫,耐心地哄:“夫君好乖。”   晏无归呼吸一紧,抿起唇乖乖听话。他召来玉菩提打入丹田,流光溢彩间,气息骤然攀升而起,浑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威压,原本微颤的指尖也停了下来。   魔界的上空霎时再一次乌云密布。   而江眠却将他再次轻轻按回了床上。   “……眠眠?”   “我帮你挡着,雷劫只会劈到我身上,劈不到你。”江眠弯唇道,被浓密睫毛遮挡的眸色格外幽暗。   “眠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晏无归怔怔说着,却不敢拒绝。   临近飞升又能怎样?他的手腕还不是被江眠扣紧了,狠狠压在床头,让他心悸腿软,止不住发颤。   晏无归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更不明白江眠怎么会如此对他。   柔软银发湿润地贴在额侧,薄唇被胭脂染得红而昳丽,连鼻尖也泛起粉意,雾气氤氲的眼里却只能装下江眠一人。   江眠又如何能忍。   他竭力克制着将人弄晕的冲动,在趋近暴怒的天雷轰鸣下,牢牢拘着即将飞升的魔尊,垂眸轻声道:“晏无归。”   “……嗯。”低低的回应浸着哭腔。   “你再也不许跑了。”   晏无归又如何敢逃。   【嘀——正在脱离小世界,倒计时3,2,1。】   *   江眠睁开眼睛,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如梦初醒般轻轻笑了笑。   他没有着急,不紧不慢地支起身子,抬头望向那扇被虚掩的房门。   不过多时,屋外传来轻而缓慢的脚步声,隐约停了一瞬,又再次犹犹豫豫地响起。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小缝,安静数秒之后,那条缝隙才继续扩大了些。   他亲爱的组长,此刻似乎不太敢走回自己的家里,将手扣在门框一侧,脑袋低着,半个身子都躲在门后。   浑然没有了平时冷静沉稳的模样。   江眠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却没有动,只是轻声唤道:“组长。”   按在门框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肉眼可见地紧了紧。   江眠微微挑眉,尝试着又道:“进来。”   犹如机械木偶般,晏寒时一板一眼地听从指令,慢吞吞挪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垂着眸子不敢与江眠对视。线条凌厉的下颌紧绷着,放在往常,或许也能唬到不少人。可这一回,他那头柔软利落的黑发却什么都遮不住。   耳尖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红得彻底。 第96章 主世界1   江眠拍了拍床侧的空位。   晏寒时抿着唇走过去, 僵硬地坐了下来。   “不跑了?”   “……不跑了。”   江眠满意地弯起眸子,轻轻覆上他无处安放的手。   晏寒时浑身一颤,却没有试图挣动,像是在沉默着等待什么来临那般。   见状, 江眠轻笑了一声:“我们都做过这么多事了, 牵个手还会害羞。”   晏寒时还是不敢看他, 垂眸回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眼前的人再次陷入沉默。   江眠不喜欢这种生疏的感觉, 干脆皱起眉直接问了:“组长,坦白从宽, 你到底在躲什么?”   “……我之前没想到, ”晏寒时低声说着, 突然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改口,“眠眠,我只是担心……你会讨厌我。”   话音未落, 江眠面色就黑了一瞬,抬手捏住晏寒时的脸, 逼着他看向自己。   他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 晏寒时却像是无法抵抗一样,被迫扭过头来,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讨厌, 我要亲死你!”江眠气呼呼地宣布。   晏寒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蜷了下手指,但他什么也没说,睫毛轻颤着闭上眼睛。   他看起来脆弱而顺从, 不知为何还有些心怀畏惧, 侧颈泛起微红, 被吻得忘记了如何呼吸。   他忍不住轻轻推了推江眠的手臂,反抗无效,只好笨拙又可怜地微张着嘴,晕乎乎地被咬住舌尖,任人采撷。   *   江眠还记得,这一系列任务开始前夕,组长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是这副样子。   他一点也不想去做任务,可是就快没积分交房租了,干脆跑去敲门找组长喝闷酒,顺便诉个苦。   那时晏寒时刚从小世界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气息,眼神冰冷而锐利,却在打开门看见江眠的那一瞬变得温柔。   江眠还记得,晏寒时摸了摸他的脑袋,侧身让他进来。   相处多年,很多事情早已习惯成自然。江眠主动在小吧台旁边坐下,支起下巴等待投喂。   晏寒时好像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身去洗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打开那瓶他最爱喝的朗姆酒,在江眠的杯子里加了一个圆滚滚的漂亮冰球,才轻轻推到他面前。   江眠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一边继续添酒一边嘟囔:“我要喝醉,不醉不归。下次组长见到我……我大概会烂醉地睡在服务大厅里,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盖一张凉席!”   那时晏寒时说了什么?   他似乎沉默了很久,发现江眠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便不容置疑地夺走了他的酒杯,随后低声说:“先和我住吧。”   江眠也没有反抗,只是微醺着笑了一声:“那怎么行。”   组长都对他那么照顾了,要是直接照顾到住在一起,那未免太过夸张。   晏寒时平常很忙,如果还要操心养着一条只爱睡觉的咸鱼,江眠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他也的确觉得,自己不值得组长这样做,所以根本没当回事。   后来组长就没再说话了,而江眠醉意不减,兴致勃勃地说要和他去训练室打上一场。   分明是他在酒后作乱,晏寒时却依然陪他去了。   可江眠脑袋晕得不行,看到组长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又忽然有些下不去手。   晏寒时稍微一碰他,他就毫无防备地软成了一滩水,倒在组长怀里,秒睡。   在这之后,晏寒时好像亲自把他背了回去。   这是江眠邻居告诉他的,言谈中隐约带着一丝酸气,让江眠哭笑不得。   穿书组的任务者们,甚至是其他部门的许多员工,没有一个不想抱上晏寒时的大腿。   大家都不敢轻易尝试,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唯独只有江眠这个孤零零的新人,眼看着和晏寒时关系越来越好。   流言蜚语传过不少,比如江眠恐怕早就爬上了组长的床,靠着这张漂亮的脸才会被格外照顾……当然,大多在一天之内,那些传谣者就会被晏寒时精准无误地揪出来,修理得老老实实,屁都不敢再放半个。   折腾到最后,江眠还是只有晏寒时这一个朋友……大BOSS兼任朋友。   也不怪别人多想,但江眠从未多心。   虽然他是咸鱼了些,可再怎么说,当年加入快穿局的时候,江眠也是毋庸置疑的同期战力第一名。   他很能打的。   于是江眠猜测,组长必然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领导!   或许晏寒时早早看上了他的潜力,不想让这样能打的任务者就此荒废,才会在最初对他多有照顾。   以至于一来二去,江眠也愿意继续半死不活地支撑着做任务,逐渐才和晏寒时成为了朋友……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如今回想,江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瞬间给晏寒时发出好人卡。   可能正是因为组长对他太好,他才敢如此没有边界感。   动不动倒头就睡,一喝就醉,热乎起来恨不得直接脱光光,靠在人怀里睡得四仰八叉。   但晏寒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强悍至极的人类。   除了没有谈过恋爱,没有透露过性取向,以及平日里更像是一台冷漠可怖的人形机器以外……晏寒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想到这里,江眠抱着晏寒时好奇问道:“组长,当年你是被我色.诱了吗?”   晏寒时听得浑身一僵。他还在低低喘着气,尚未从接吻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眼尾红着小声道:“不是。”   “真的?”江眠不太信,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打量他,“一点都没有?”   晏寒时抿了抿唇,被迫承认:“……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我也不知道。”   说了半天,却跟什么都没说似的。晏寒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窘迫地垂下眸子。   他的通讯器,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响了数回,都被晏寒时干脆地抬手按掉了。   组长还是那么忙。   明明忙成这样,他却跟着江眠进了这么多次小世界。   图什么?   江眠心里甜滋滋的,轻笑着松开手,软声道:“好吧,我先不欺负你了。但是组长,你就先告诉我嘛,你做这些到底是图我身子,还是图我这个人?”   他已经刻意放软了态度,将自己的威胁感降到最低。可不知为何,晏寒时显得愈发窘迫起来。   以往那张冷冰冰的脸滚烫无比,被咬红的嘴唇犹豫着微抿了许久,晏寒时才低声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告诉我嘛。”江眠撒娇般歪歪脑袋。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袭来。   但江眠很有耐心,漂亮的眼睛一转不转,牢牢盯着晏寒时看。   或许是心知自己瞒不过去了,晏寒时甚至有些万念俱灰。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起身攥住江眠的衣领,红着脸咬牙道:“我本来只是怕你交不上房租,没地方住,又不肯跟我住在一起,懂了吗?江眠,我就是想帮你赚够任务积分,我怎么知道你会,你……”   说到这里,晏寒时忽然像是耗尽了力气那般,松开手,缓缓躺回床上,再次变得僵硬。   江眠张了张嘴,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险些被扯破的衣领,又看向床上那个抬手挡住脸的人。   “等等,组长,你的意思是,”江眠清了清嗓子,小心斟酌道,“你做这些,真的只是想帮我赚钱,什么都不图,目的非常单纯。”   “……嗯。”晏寒时闷闷道。   “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有任何……朋友以外的关系?”   闻言,晏寒时浑身僵了一下,却幅度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   江眠稍微松了口气,再次确认:“所以你那时候只是没想到,我会喜欢你,对吧?”   晏寒时轻轻点头。   他真的实在没想到,事情会猝不及防地发展成那样。   江眠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通红耳尖,弯起唇:“那还是我太厉害了,第一次在小世界见到你,就直接把你变成了我老婆。”   “……”   晏寒时手臂猛地一颤,没有再回应什么,默默拿起被子盖在头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大团。   “老婆老婆老婆,”江眠理直气壮地又喊了好多次,“你居然还要躲着我吗?”   良久过后,那团被子才稍微动了动,慢慢掀开一条小缝。   江眠立刻钻进去,把脸贴在晏寒时的颈窝里,惬意地叹了口气。而晏寒时依然有些僵硬。   于是江眠抓起晏寒时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按紧,才继续撒娇似的抱怨:“组长,上个世界我都不要脸了,又哭又闹那么多次,你现在才肯跟我好好说话……讨厌,你好别扭哦。”   晏寒时闭眼听着,低声应着,直到江眠心满意足,他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江眠。”   “嗯?”   “你真的没有讨厌我?”   江眠怔了怔,他原本还心里甜滋滋的,听了这话差点气死。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晏寒时,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就把你*死。”   晏寒时立刻安静下来,搭在江眠腰上的手悄悄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贴回去。   “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现在很喜欢你,听清楚了吗?”   “……嗯。”   “老婆。”   “嗯。”这次晏寒时应得很快。   但江眠还是觉得不太对,蹙着眉继续问:“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看我?”   毕竟他和晏寒时之间,甚至从来没有闹过不愉快。   可晏寒时的回答,却彻底出乎了他的预料。   “……眠眠,你讨厌过我,”晏寒时的脸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你曾经很讨厌我。” 第97章 主世界2   只想帮江眠赚积分, 目的非常单纯?   不,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晏寒时的目的从不单纯。   在正式成为穿书组的组长之前, 晏寒时曾经有过另一重身份——监察者S99号。   这是快穿局特设的秘密项目组。   他要负责监察并引导那些......已经被快穿局收入麾下、却无法通过综合测评的“存在”。   危险的存在。   而江眠是晏寒时在决定卸任之前, 迎来的最后一个监察对象。   晏寒时并不清楚江眠的具体经历,资料上仅仅显示着,他来自一个即将被快穿局摧毁的小世界。   那个小世界里, 只有江眠一个人。   换句话说,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详细的事情,对当时的晏寒时而言, 是无权读取的机密文件。   他只知道,江眠会被快穿局收编, 是因为只有快穿局有能力控制他。   江眠会被分配给监察者S99号, 也是因为只有晏寒时能打得过他。   监察者的另一份职责是引导。他需要引导江眠, 去适应穿书组的工作环境。   可晏寒时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江眠时就下意识作出了判断。   这个“存在”不适合成为任务者。   晏寒时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江眠却更像是危险又纯粹的兵器。   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近乎完美, 面容精致如画,琥珀眸子像日光下的淡色宝石, 墨玉般的长发犹如昂贵丝绸, 让人不由自主对他放松警惕,甚至是心生恶念。   躺在纯白的监控舱里,像一具美丽的人偶,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唯独察觉到晏寒时靠近, 那对宝石眼珠才迅速地转了转。   晏寒时永远不会忘记, 江眠最初看向他的眼神。   江眠正在精确定位他身上最致命的弱点, 筹谋着如何掰开他的颅骨, 亦或是刺破他的胸腔,亲手将心脏活生生地拽出来,一把捏碎。   他难得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他与江眠是敌人……晏寒时想,只要稍微放松警惕,他就一定会被江眠拆开来吞吃入腹,半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引导这种家伙加入穿书组,上头的人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想成为穿书组的优秀员工,并不一定需要极强的战斗力,大多数情况下足以防身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擅长表演与理解,代入一个角色时能让全世界信以为真,能在符合逻辑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改变剧情,甚至连自身也在短时间内无法出戏,直到任务成功的通知声响起。   而江眠显然不是那样的人,他连人都不是。   在晏寒时最初的理解中,带着江眠进入其他书中世界,更像是一种治疗与促学方案。   多少可以让他稍微了解一点人类常识,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   再怎么说,江眠也算是一个人形的存在……晏寒时勉强说服自己。   但理所当然的,江眠很讨厌他,他也并不喜欢江眠。   江眠让他困扰,他也困扰着江眠。   好就好在,晏寒时在兼任监察者的那段岁月里,从头到尾都戴着专用特制的防识别面具,从未摘下过一次。   毕竟那些尚未通过综合测评的新员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不可忽略的危险因素和心理问题。这张面具,算是一种避免日后被寻仇或缠上的措施,可以有效保障监察者的安全与隐私。   但也正因如此,江眠绝无可能知道,那个曾经令他想要杀之而后快的监察者S99,就是晏寒时。   没错,当年江眠的日常生活大概由两部分组成。   一,他想要杀了自己,被晏寒时阻止。   二,他想要杀了晏寒时,被晏寒时阻止。   记不清有多少次,晏寒时曾狠狠捏紧那双看似柔软的瓷白手腕,或是用膝盖抵住江眠一掐就断的脆弱咽喉,冷眼扫过他侧颈清晰可见的蓝紫血管,僵持许久,直到江眠沉默着选择暂时放弃。   他不知道江眠的自毁倾向从何而来,也不打算关心。   身为监察者,他按照规章制度,做好本职工作就是了。   快穿局掌控着无数半废弃和不完整的小世界,他先领着江眠参观了几个末世与星际战后的残垣断壁,见证人类在身临绝境之下各式各样的反应,热血奋战,痛哭流涕,或是趁着末日肆意妄为……   江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倒是会难得开口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将小世界里剩下的活人全杀干净。   随后,他就会被晏寒时直接制止,再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平静地打量一下晏寒时,重新陷入沉默。   不就是想杀了自己吗?晏寒时已经习惯了,无所谓。   事情真正的转折点,来自于一个在晏寒时眼里毫无亮点的书中世界。   没有什么人性的光辉与卑劣,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精彩情节,只是一本平淡而甜蜜的烂尾校园恋爱小说。   而江眠听完剧情之后,眼珠动了动,问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棉花糖,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那般死寂,唯独在心有疑虑时不太一样。尾音稍稍上挑,像一根轻柔扫过手背的白色羽毛。   晏寒时微怔片刻,直接在积分商城给他买了一个。   最普通的,纯白色的棉花糖。   江眠接过棉花糖,按照晏寒时的说法伸出舌尖,试探着舔了一口。   然后他把脸猛然埋进了那团雪白的云里。   无论晏寒时说什么,他都不肯出来,不肯松手。   那是晏寒时第一次感到想笑,只好尝试哄着江眠,之后会再给他买无数个棉花糖,江眠才相当不情愿地松开手,被人带去洗脸。   那也是江眠第一次如此安分,他乖乖躺着,任由温水流淌进那双浅色的琥珀眼珠里,一眨不眨。   晏寒时莫名有些看不过去,告诉他要闭上眼睛。   但江眠不肯,漂亮的玉石琥珀转了方向,望着晏寒时,蒙上一层人造的水润雾气。   “棉花糖。”他轻声强调。   似乎从那一刻开始,江眠才算是真正有了活人的影子。   因为他逐渐懂得喜欢与讨厌的概念。   讨厌晏寒时,喜欢吃甜的。   清晰分明,易于理解。   晏寒时也借此机会设置了奖惩措施,会在江眠足够安分时,给他介绍更多甜食款式。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终于有所改变。   他还记得自己与江眠有过一段奇怪的对话。   江眠舔着棒棒糖:“我很讨厌你,但也可以不杀你。”   晏寒时面无表情:“你杀不了我。”   江眠想了想,重复道:“我讨厌你。”   晏寒时面无表情:“今晚有冰淇淋吃。”   江眠犹豫了一下:“今晚我不讨厌你了。”   其实……在那一瞬间,晏寒时有点意外。   他发现自己从江眠身上寻摸出了些许可爱的感觉。   不仅如此,后来江眠还学会了喝酒。   他把晏寒时珍藏的一瓶昂贵红酒打开喝了。   好像江眠能天生感觉到,那是他酒柜里最有价值的东西。   晏寒时有些无奈,但没有阻止,他承认自己对江眠产生了些许好奇。   而江眠一口气喝光了整瓶酒,反应似乎变得迟钝,慢悠悠转头看他。   向来死寂的嗓音里,缠绕着丝丝柔软的疑惑:“我要死了?”   晏寒时忍不住哑然失笑:“你不会死。”   “可是,我想闭上眼睛。”江眠顿了顿,据理力争。   他唇色红润,瓷白脸颊泛着罕见的粉意。   很漂亮,几乎有了活人的生气。   那一刻晏寒时还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只是不由自主放轻声音,告诉江眠喝醉了就先去睡一觉。   可江眠却稍微歪了一下脑袋,愈发疑惑:“睡觉是什么?”   江眠茫然地解释着,在他的经历里,闭上眼睛,就等同于死亡。   听完这些话,晏寒时久久不曾出声。   他抿着唇将酒瓶扔进回收箱中,拉起江眠的手腕,把他带进卧室里,而不是曾经那个纯白的监控舱。   晏寒时甚至愧疚于自己长久以来的无视。   他居然没有发现,倒不如说是整个快穿局都没有人发现,江眠从来没有睡过觉。   一次都没有。   江眠根本不理解这个概念,更遑论是学习以人类的身份去生存?   所以晏寒时破例让他留了下来,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作为一个习惯性严格遵循规章制度的监察者,这或许不是晏寒时平常应该有的行为。但那又如何?他尚未发现自己对江眠的感情,目光就早已无法从江眠身上移开。   江眠睡着的速度很快,脸颊红意尚未消退,呼吸声便已然轻而均匀。   但他睡觉时也犹如死物,从早到晚一动不动,让晏寒时差点怀疑他死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对上晏寒时险些压抑不住关切的眸子,江眠轻声道:“我还要。”   “……好。”   起初,江眠其实并没有学会自主入睡,只能靠喝酒。   不知不觉他就把晏寒时的酒全都喝完了。   至今为止,江眠还欠他一百万积分的酒钱,并一直把睡眠当作人生中最大的爱好。   在晏寒时曾经的卧室里睡了无数次觉之后,江眠越来越愿意与他交流,还主动告诉过他,在睡觉的时候,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停下来了。   “什么声音?”   “让我杀了你的声音。”   晏寒时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杀我?”   “因为你不让我去死,”江眠理所当然地说,“以前还有别的声音,让我杀了别人。但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累,现在我累了。”   晏寒时怔在原地,忽然觉得许多事情有了解释。   毕竟,在江眠当年身处的小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当然会累。   正因为江眠累了,所以他的行动意图从杀死别人,转变成杀死自己。哪怕这个逻辑很有问题。   而来到快穿局之后,晏寒时是唯一在阻止江眠杀死自己的存在。   所以江眠讨厌晏寒时。   嗯,这很合理。   晏寒时沉默着暂停了这个话题的延续,没有再多问什么,继续像以往那样与江眠相处。   带他去体验更多的小世界,给他买甜食,陪他喝酒,守着他睡觉,牢牢记住江眠眼中偶然闪过的神采……晏寒时觉得这很正常,他只是在履行本职工作。   心中却带了些自己也尚未察觉的妄念。   直到有一天,他们进入了一个荒废的垃圾星小世界。   那颗星球的矿脉有问题,由快穿局认证过的高度危险材质组成,濒临爆炸。   晏寒时立刻发现不对,但当时的系统却忽然与他断开了一切信号,他无法带着江眠强制撤离,也打不开积分商城,只能尝试维修荒星上那一台仅存的破烂飞行器。   飞行器里还有一个可运行的维生防爆舱,却唯独能够容纳一人。   晏寒时并不惊慌,一边告诉江眠防爆舱的开启方式,让他尽快躲进去,一边捡起地上的智脑,就地取材尝试修复引擎。   但他那时的速度还是太慢,心中判断的爆炸时间也不够准确。   要论察觉危险的天性,江眠其实比他更加敏锐。   但在爆炸来临之际,江眠却把他和智脑一起推进了防爆舱里,面无表情地坐在舱门前面,替他挡着。   晏寒时眼睁睁看着火光将江眠彻底淹没,飞行器支离破碎,防爆舱也剧烈地摇晃了半个小时。   在头痛欲裂的耳鸣声中,他浑然忘记了该如何冷静操作,喉咙紧缩着说不出话,拳头砸在舱门内部的智能虹膜锁上,掌心被玻璃碎片穿透也未曾察觉。   但江眠当然还活着。   他那头漂亮的黑发烧了大半,衣服也没了,侧脸被火光熏黑,腹部多出一个肉眼可见的狰狞伤口,几乎被拦腰切开。   血肉向外翻着,和人类一样触目惊心,却又绝对不会至他于死地。   晏寒时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江眠。   他依然被锁在防爆舱里,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他颤抖着鲜血淋漓的手,打开智脑疯狂尝试解锁。   而江眠却回眸看了他一眼,用口型说“没事”,随后低头把掉出来的血肉塞回肚子里去,再将自己剩余的长发扯了几根下来,用作针线。他手稳得惊人,平静地一点一点刺破皮肤,慢慢缝合好腹部,才重新打开防爆舱门。   可是江眠的针线技术很差,他看起来更像一具被粗劣工匠玷污的美丽人偶,鲜血顺着缝合处缓缓向外流淌,不过多时就染红了他白皙的双腿。   晏寒时有些踉跄地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脱下外套,披在江眠□□的身上,扯下自己沾血的衬衫帮他堵住伤口,再次起身想要去找急救箱。   但江眠若无其事地勾住了他的指尖。   “我的头还在,”江眠眨了眨眼,唇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过于苍白,“我不会死的,没有必要。”   晏寒时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攥紧了江眠血淋淋的手:“……为什么救我?”   但江眠没再理他。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江眠真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没过多久,快穿局检测到了异常反应赶来救援,却决定把他和江眠分开带走。   因为这一次回程之后,江眠的综合测评居然通过了。   晏寒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把酒柜里剩余的酒全部喝光,睡了一觉。   他甚至没来得及彻底察觉自己的心情,卸下监察者的职责,找出了那个擅自开启系统信号屏蔽器的竞争对手,将那人残忍杀死,扔进太空,随后搬了新家,冷静地开启新工作。   几年过去,江眠从未在他眼前出现。   他以为江眠被外派去了特殊的作战部队,说不定再也难以相见。   这很正常,监察者与监察对象的关系,在综合测评通过的那一瞬就该彻底停止。   晏寒时偶尔会在梦里看见他,醒来时再强迫自己忘掉。   直到江眠出现了穿书组新员工的培训队伍中。   晏寒时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这个人居然真的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毫无预兆。   他勉强能保持面无表情,目光却难以抑制……不断往江眠身上飘。   江眠一点都没有变,却也变了许多。   弯着漂亮的眸子,唇角浮出慵懒浅笑,去哪儿都要带着枕头。   活生生的。   发现晏寒时盯着他看,江眠茫然地歪了歪脑袋,笑意更甚,甚至软声跟他打招呼:“组长好~”   晏寒时艰难地“嗯”了一声,忘记了自己那天究竟是如何回的家。   他做梦都想看江眠笑一笑。   这一次,却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晏寒时的理智,被那个笑容侵蚀了一角。   他来到快穿局的机密文件管理所,强行逼着工作人员找出了江眠这几年的资料。   通过综合测评后,江眠好像哪里都没有去,他主动选择在各式各样的虚拟小世界里学习如何生活,继续接受测试,直到最近才决定正式入职穿书组,从一个小小的底层任务者开始做起。   晏寒时还是不明白,江眠究竟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江眠。   但他知道,江眠活着。   随心所欲地活着,很快乐,不再试图给他人或自己造成危险,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吃甜食,喜欢喝色泽漂亮的鸡尾酒,喜欢睡觉。   坏毛病是特别容易犯懒。   晏寒时把这些明显残缺的资料反复读了一夜,他睡不着,妄念如烈火燎原般疯狂蔓延滋生,心跳如鼓。   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扭曲,但晏寒时坚信不疑——江眠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必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是他看着江眠走到这一步,他也想要江眠……只看着他。   即便江眠不可能认出他曾经的身份,他也不再是监察者S99号。   但晏寒时控制不了自己。   他此时的身份多么适合蓄谋接近,又多么适合将江眠身边的人全部赶走。   晏寒时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这么做了。他很成功。   留在穿书组里,江眠可以过得很好。有他一个人陪着,就可以过得很好。   这种想法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也像泥泞潮湿的沼泽地,让他陷得越来越深,也让他愈发不敢透露曾经的身份,腐烂沉积的多余心思无处安放。   因为江眠说过很多次,无数次。   “我讨厌你。”   当晏寒时意识到自己对江眠的感情,才知道这个词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影响。   但那又如何?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江眠总有一天会彻底离不开他。   所以,从头到尾,晏寒时的目的都并不单纯。   他怎么可能只是想帮江眠赚任务积分。   *   晏寒时亲手做了一个没有感情功能的系统。   紧接着,他将江眠任务列表里的世界顺序做出了微调,并以高级管理者的身份,跟着江眠进入小世界里。   身为组长,晏寒时当然有着许多特权,可以启动各种特殊设置。   比如,暂时清除自己主世界的记忆,提前选择自己要体验的角色和时间点,以及……在小世界开始运转前,分割出不同性格的灵魂碎片,让自己只展现出最贴合书中角色的性格。   晏寒时是一个复杂的人,性格多面,以至于灵魂碎片也可以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几种。   因为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穿书任务,老员工基本都会留下类似的后遗症。   晏寒时从最开始就心知肚明,他所选择的角色,在剧情设定与好感度的加持上,都有极大可能和江眠产生感情,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就不得江眠的喜欢。   所以这次暗箱操作,更像是一次实验与试探。   晏寒时甚至准备了一个记录表格。   如果他能知道,江眠最喜欢哪一种性格,最有可能和哪一次的小世界角色在一起,就代表着……现实世界中,他将会有多少追求江眠的可行性。   晏寒时想要依据这个试探结果,尽量多表现出江眠最喜欢的那一面。   但这一切都只是计划,未曾成功实施,晏寒时就被江眠打了个猝不及防。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江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竟是这般表现。   江眠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却会想要花光积分把晏凌从小世界里带出去!   而且,而且居然那么过分……在脱离ABO世界时,潮水般的记忆疯狂回涌,晏寒时腿软得浑身发颤,几乎无法呼吸。   他也知道江眠肯定有所怀疑,赶紧咬着唇逃向了下一个世界。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依然让晏寒时难以想象。   江眠不仅没有放弃,而且瞬间确定了他的异常之处,猜得极准,离真相越来越近。   那时晏寒时当然不敢自曝身份,跑得飞快。   他自己干的好事,本来就心虚,偏偏江眠还气成那样……他难得感到如此害怕,他从未知道自己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更何况江眠喜欢上的人,和他自己本身的性格并不算完全一致。   他根本无法确定,江眠到底是喜欢书中的那些角色,还是……会对真相感到失望。   可江眠每一次都认得出来,还想尽了欺负他的招数。   而且,而且……江眠哭了好多次。   晏寒时看不得他哭。   实在是没有办法。   只是江眠并不知道,在午夜梦回时,晏寒时总会频繁想起他曾经毫无感情的淡色眸子。   晏寒时忘不掉江眠评估猎物的眼神,也忘不掉江眠说过的那些话。   我讨厌你,我想把你杀了。   哪怕到了此时此刻,江眠亲昵而笃定地对他说着“喜欢”,认认真真与他接吻,钻进他怀里窝着,抱紧了他的腰……晏寒时也会害怕。   害怕江眠知道他以前的身份,害怕江眠对他失望,害怕江眠讨厌他,害怕江眠其实很痛恨曾经那段被他监管的日子。   这种毫无根据的恐惧感,简直蠢得惊人。晏寒时自己也明白,可他控制不住患得患失。   怪不得江眠总是骂他笨蛋。   但晏寒时并没有告诉江眠,他脑海里的那些千回百转。   可如果他再不说实话,江眠或许真的会把他干死。   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腿软,心慌得险些发颤……却莫名让晏寒时多了那么一丝奇怪的勇气。   他在黑暗中用力抿了抿唇,手指攥紧了被角,又缓缓松开。   随后他闭上眼,视死如归般低声道:“我是监察者S99。”   “……什么?”   “我是监察者S99。”   江眠久久没有回话。   在晏寒时心里愈发不安的时候,一滴微凉的泪珠落在了他手背上。   他指尖颤了颤,忍着心悸睁开眼,却听见江眠轻声喃喃:“他们告诉我,你死了。”   晏寒时蓦然怔住:“什么意思?”   “他们告诉我,监察者S99号已经死了。”江眠一字一句用力重复道。   不等晏寒时反应,江眠猛地掀开被子,颤抖着手把晏寒时狠狠按在床上。   他泪水止不住地直掉,漂亮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晏寒时,极其认真而压抑地放缓声音,慢慢问道:“晏寒时,为什么他们会告诉我,S99已经死了?”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你真的死过吗?”   “你还活着,对不对?我没有发疯?”   猛然得知了自己从未听过的“死讯”,晏寒时甚至不知道该从何作答。   但江眠根本就不讨厌他,抑或是面具下的监察者S99号。   江眠在关心他的安危,也只在关心他的安危。   他没有犹豫太久,哑着嗓子回道:“……我没有死过,我还活着。眠眠,你没有发疯。”   “嗯,好。”   江眠看似冷静地应了一声,却仍然牢牢盯着他,任由泪水打湿脸颊也一动不动。   晏寒时很想给他擦拭眼泪,可是手臂稍微动了一下,就被江眠攥紧手腕压在床头。   好疼。   他好喜欢。 第98章 主世界3   晏寒时穿着一件普通干净的白衬衫, 面料柔软,前襟被泪水濡湿了一大片。   他没有反抗,即便被江眠紧紧扣着腕部, 手指也仅是下意识稍微蜷了一瞬, 随后还安抚地碰了碰江眠的手背。   江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开始扯晏寒时的衣服,很不客气,整齐系好的纽扣顷刻崩开, 如雪崩般接二连三落在木地板上,弹奏着令人焦躁的旋律。   晏寒时怔了片刻, 抿着唇任他摆弄。   线条完美的胸腹肌肉袒露在微凉空气中,稍稍绷紧, 而江眠用力揉了揉视线愈发模糊的眼睛,抬手去摸他左胸前的第五根肋骨。   沉重而剧烈的心跳声顺着指尖蔓延,让江眠也难以抑制心悸与颤抖。   那里有一道几乎毫无印记的疤痕。   或许晏寒时并不知道, 江眠从未忘记监察者S99号身体上的某些细节。   比如在他贴近心脏的第五根肋骨之下,有一道月牙形状的, 淡白色的细微疤痕。   江眠不敢相信,与晏寒时相处这么久以来,自己竟然从未发现如此简单而确凿的证据。   但晏寒时真的没有在他面前脱过衣服。   倒不如说, 他总是穿得过于干净整齐,头发一丝不苟, 陪江眠去训练室时即便出了汗,也非常克制, 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更换。   他甚至会阻止江眠穿太短的T恤,以免动作太大了露出小腹。   晏寒时似乎很注意他在江眠面前的形象, 反而让江眠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   但以前, 还是监察者S99号的晏寒时, 会跟他动真格地打架……曾经弄得两人衣服全是破洞,监控室警报响了大半个小时。   江眠记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就没能早点发现呢?   江眠慢慢松开力道,咬了咬唇,把脸埋在晏寒时颈窝里,哭得喘不过气。   晏寒时顾不上疑惑,将手从床头收回来,像往常那样轻轻揉了揉江眠的脑袋。   结果江眠哭得更止不住了,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委屈地骂自己:“我笨死了,我是大笨蛋……”   温热的泪水沿着侧颈滑落,晏寒时手足无措地抱紧了他,低声哄着:“眠眠,不哭了好不好,没事的,我没事,我才是笨蛋。”   “你这几年演那么好做什么,我都,我都认不出来……讨厌……”江眠越说越委屈,眼尾红透了,嘴唇却有些发白。   “好,以后都不演了,”晏寒时心疼得不行,一点一点擦着他的眼泪,主动吻上江眠微凉的唇瓣,“乖,我不演了。”   轻而小心的亲吻,肌肤紧贴相触,最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覆在耳边的温柔安慰……江眠闭眼忍了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声告诉晏寒时他还要再哭一会儿,沉默着继续流泪。   只是他哭起来很漂亮,睫毛湿漉漉地颤动几下,氤氲于眸中的雾气就顷刻化作一滩软水,可怜得不行。晏寒时看不过去,发现江眠眼睛都要肿了,皱着眉从积分商城里买了冰袋给他敷上。   江眠不太愿意,委委屈屈地抱怨着太冰,一个劲朝他怀里钻。晏寒时只好作罢,轻轻摸着他的背,把人搂得更紧一些。   依然响个不停的通讯器,被晏寒时直接单手捏成了碎块,连带着江眠的也一并扔到角落里。   江眠安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些,笑了一下,抬起脸亲了亲他的唇角,仍有些哭腔的声音软而轻:“……我好了。”   “没好。”   晏寒时低声说着,将江眠扬起来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反抗无效。   晏寒时的体温比他高很多,浑身都暖烘烘的,江眠把脸贴在衣领敞开的胸前,蹭了蹭。   “真的,哭够了,”他吸了吸鼻子,“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不等晏寒时回话,江眠再次小声道:“上次我这样哭,还是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   “不许跟我说对不起。”   “好。”晏寒时抿了抿唇,垂眸观察着江眠的状态。   江眠感觉到他的异样视线,露出一个表示自己心情稳定的甜甜笑容。就是眼尾依然红成一团,逼得晏寒时覆上去吻了又吻。   “眠眠。”   “嗯。”   “是谁告诉你,我死了?”   他看似冷静温和的声音里,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江眠当作不知道,歪头回忆:“就是快穿局的人,我也不太清楚……在那次荒星爆炸之后,他们跟我说,你被一个姓秦的竞争对手陷害,飞行器故障,死在了外太空。然后,那个姓秦的也已经被逮捕,处以极刑……”   晏寒时听得直皱眉:“秦利是我杀的。”   “我猜也是这样,”江眠越想越委屈,“可那个时候我怎么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我居然真的信了,好笨啊。”   其实江眠原本也不愿意相信,然后,他得到了一段看似完整的虚假监控记录。   他亲眼看着视频中的监察者S99号,殒身于外太空。   不仅如此,快穿局还给他看了所谓的调查报告,说是监察者S99号被设计害死,包括他们在荒星上无法与系统取得联系,也是那个叫秦利的人做的好事。证据链有条有理,图像影音审问记录,一应俱全。   而当江眠得知这个消息时,正想为晏寒时做些什么,就再次得到通知,说秦利已经被处以和监察者S99号同样的刑罚,死在了外太空里,监控录像也是一应俱全。   听上去很爽,可连报仇都轮不上江眠,这一切就盖章定论草草结束了。   那种浓郁的错愕与无力感,他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直到此时此刻,江眠才意识到,快穿局只是把晏寒时杀死秦利的录像剪辑修改成了两份……就像他之前在星河娱乐的顶楼时,让系统把晏临的影像剪辑成一只黑色猫咪,就这么简单!   但是对于当年那个毫无常识的江眠来说,足够以假乱真。   晏寒时眉头越皱越紧:“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虽然按照当年的规章制度,在你综合测评通过之后,我们不应该再有所联系,但也不至于……”   “其实我明白。”江眠轻声打断。   晏寒时微怔,安静地等他解释。   江眠从晏寒时怀里钻出来,在衣柜里找了件T恤递给他,看着他坐起身把衣服穿好,才慢慢说:“你知道吗,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成功活下去的。”   闻言,晏寒时顿了顿:“我知道。”   即便这样说有些大言不惭。   “不,晏寒时,你不知道,”江眠轻轻笑了一声,“其实,在得知你‘去世’的消息以后,我才正式通过了综合测评。”   “什么?”晏寒时愣在原地。   江眠在晏寒时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教会了我很多事,吃甜的,睡觉,喝醉酒,各式各样喜欢和讨厌的东西……但是那时候的我,依然没有什么‘人’样,对不对?我连装都装不像,只不过是在被你引导着前进,无法独立做好任何事,更称不上是个正常的人,对不对?”   晏寒时没有说话,深深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都是因为……我还没有理解什么叫作失去。”江眠低声感慨。   他的心态,在得知监察者S99号死去的那一刻才彻底发生了转变。   人类从出生的第一秒开始,就懂得了该如何痛哭流涕,江眠却只能把这件事留到最后学习。   先学会讨厌和喜欢的概念,再慢慢理解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又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彻底失去。   这似乎才是快穿局针对江眠制定的完整方案。很成功,很有效,也很残忍。   江眠并没有发疯,第一次知道了该如何流泪与感知疼痛。   他吃光了冰柜里晏寒时给他买的甜食,喝掉所有的酒,安静地睡了漫长的一觉。   醒来之后,江眠决定要活下去。   因为监察者S99已经死了。   江眠记得很清楚,他那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监护人”,居然只是在他肚子破了个洞之后,就惨白着脸失去理智,像傻子一样空手去砸防爆舱的智能锁,把自己也折腾得鲜血淋漓。   他记得晏寒时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救我?”   江眠没有回答。   因为他脑子里在想别的事。   他在好奇,晏寒时为什么会那样着急?   毕竟,在以前,当江眠还经常试图杀死自己的时候,晏寒时总有办法,冷静而克制地逼他停止。   直至得知那虚假的死讯,江眠才逐渐理解,为什么晏寒时会骤然丧失理智。   原来,监察者S99号已经并不仅仅是在履行工作职责。   【他真的很害怕我死了。】   那就活下去吧。   在模拟世界中活上几年,学习人类的相处模式,寻找自己喜欢的事物,找到合适的处事方法,一步一步学会如何生活。   学会如何成为人。   *   说到这时,江眠发现自己又被晏寒时牢牢抱进了怀里。   一只手用力扣着他的肩颈,另一只手狠狠按在腰上,论谁都喘不过气。   江眠已经流干了眼泪,现在也只能笑,他软着身子弯了弯唇,语气像是安抚又像抱怨:“我这个大笨蛋,为了你洗心革面学习做人,表现得多好啊,你居然还敢怀疑我讨厌你……晏寒时,你也笨死了。”   “嗯,我是蠢货,”晏寒时很认真地应了一句,可身上却充斥着近乎凝实的杀意,甚至继续低声道,“眠眠,我们去把当年骗你的人……”   江眠怔了一下,皱眉道:“哎,不行。”   好不容易解开误会,老婆不想赶紧谈恋爱就算了,居然还想现在去杀人。   以后有空再杀不就好了吗?真是的。   “……嗯。”晏寒时有些不情不愿。   “你就这样抱着我,别动,哪也不许去。”江眠再次强调。   “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而晏寒时的怀抱就像永无风浪的安宁港湾,让他混沌沸腾的脑子逐渐冷静。   江眠心中的很多疑惑都有了些许解释。   比如,晏寒时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还有为什么在小世界里,哪怕晏寒时并没有保留记忆,也总是对他有着控制不住的保护欲。   曾经的监察者S99号,为了救江眠的命,可真是费过不少心。   江眠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当年就像一个大型新生儿,脑回路清奇,就知道捣乱,甚至还想光溜溜地跟人打架……   有点羞耻,笨得要命。   但这些事他才不要说给老婆听。   他现在很开心。   窗外的模拟月亮挂上枝头。   晏寒时撬开茶砖,煮了一壶热腾腾的普洱,装在两个相同的白色马克杯里,将其中一杯递给江眠。   江眠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摩挲着温热杯壁,忽然喃喃道:“你早就在偷偷摸摸和我用情侣款了,变态。”   晏寒时的动作顿了一下。   虽然这只是两个纯白无印花的马克杯……但江眠说得没错。   诸如此类的“情侣款”,他还暗中准备过很多种。   而江眠也恰好想起了什么,把自己花积分从小世界带走的东西接二连三翻出来,放在床上给晏寒时看。   “你送了我好多戒指哦,喜服我也带回来了,还有母后给我的道德经和首饰,还有结婚证,哇,你那时候看起来真凶,还有……”   晏寒时安静听着,按照江眠的指挥,把这些物件分门别类整理安放,直到江眠拿出一个雌虫专用的电击颈环。   他立刻抿着唇把颈环抢走藏好,可江眠又冷不丁拿出了一个皮质项圈。   “组长,这个是给你戴的,不用再藏了吧?”   江眠眸子弯弯,似乎有些小得意,而晏寒时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并没有反驳什么。   正当江眠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了,晏寒时却低声道:“眠眠。”   “嗯?”   “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晏寒时凝视着江眠笑吟吟的漂亮眼睛,小心问道。   江眠挑了挑眉,捧着茶杯故作深沉:“寻找,探索,离开你的这些年,是一段漫长的旅途。而我,终于在走过漫山遍野的工业糖精与虐恋情深后,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快乐摸鱼!”   “那你以前,”晏寒时沉默片刻,斟酌着说,“我的意思是,你脑子里的声音……”   闻言,江眠立刻鼓起脸:“晏寒时,你已经把我泡到手了,想问什么问题就问,没有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晏寒时怔了怔,似乎勉强听进去了一点,垂眸道:“好。”   江眠这才满意:“所以你居然不知道我以前的事吗?我还以为监察者什么都懂呢。”   “不知道,档案局里的文件也明显残缺。”晏寒时并没有告诉江眠,这还是他强行抢来看的。   “都不知道我的来龙去脉,你就敢对我有坏坏的想法,好大胆哦,”江眠忍不住笑,“我以前多坏啊。”   大胆的事多了去了。   但晏寒时也不会说出来。   他抬手揽过江眠的肩膀,认真道:“眠眠一点也不坏。”   “你这是对我有滤镜,”江眠也很认真,甚至对自己有些无语,“我当时真的超想把你杀掉,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我有点打不过你,生气了……晏寒时,你是全世界第一个让我生气的人。”   “……荣幸之至。”晏寒时哑然失笑,温声回道。   他低头吻了吻江眠依然隐隐泛红的眼尾,神色也逐渐轻松了些。   但下一瞬间,江眠说出的话就让他再次蹙起眉头。   “我以前生活的小世界可变态了。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躺在我旁边的人就猛地爬起来,咬掉了我腿上的一块肉。不疼,但是特别变态。”   江眠歪着脑袋,把脸贴在晏寒时的手背上,语气轻松地回忆起来。   他浑然没有发现,晏寒时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早已倏然绷紧。 第99章 主世界4   如今回想起来, 江眠只觉得自己曾经的生活,无聊透顶。   那个世界里的建筑物几乎全是空壳,有几栋看起来很厉害的研究所和补给处, 可以拿到各式各样的杀伤性武器,以及少量的急救道具。除此之外,真的什么也没有, 甚至不存在任何生命活动迹象……   只有无数个和江眠极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江眠说着都有些想笑:“当时放眼望去, 到处都是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光溜溜白花花的全部堆在地上,就像一个星际大型屠宰场。”   而晏寒时眉头狠狠皱着,按在江眠肩侧的力道又重了一丝。   江眠并不在意。他反而喜欢被搂得更紧。   “至于我脑子里的声音,其实和系统发布任务有点像。反正我被反复通知了好几次,需要把其他人全都杀了,全世界只能活一个。如果我停止杀戮,它就会不停地吵我,像只永动苍蝇。”   说到这时江眠有些小烦躁,于是再次把脸贴进晏寒时的颈窝里,叹了口气:“有一次我被吵得受不了, 想要把自己杀了算了, 可它忽然又变得特别温柔,前所未有的那种温柔,用蛊惑的语气告诉我——活下来的人, 才可以见到爸爸妈妈。”   晏寒时很及时地揉起了江眠的脑袋,指腹抚过他隐约绷紧的太阳穴, 轻轻按了按, 才道:“所以, 你有父母吗?”   “问就是没有,”江眠委屈地哼了哼,“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但我本来也什么都不懂,轻轻松松就被这根假萝卜给钓住了,成天只知道杀杀杀。后来闯进研究所找了好久资料才明白,原来它说的是生下我的……不,制造我的人。”   “这个人,多半已经被快穿局秘密处理了。”晏寒时低声说。   低沉嗓音中透着微不可察的遗憾。   “那当然,整个世界都炸没啦,我脑子里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说着,江眠忽然顿了顿,悄悄瞄了晏寒时一眼,看他现在状态还算稳定,才小声坦诚道,“不过刚来到快穿局时,我其实还有一点类似精神分裂的幻听症状,后来慢慢好了。”   果然,晏寒时只是有些意外,随后捏了下江眠的脸,不容置疑:“这几年的体检报告和心理测评结果,全部发给我。”   快穿局明文规定了数条规章制度,用于保护员工的个人隐私。虽然晏寒时有很多方法越过这些规定,可他也担心被江眠过早地察觉。   但江眠告诉他,现在他们关系不一样了。   晏寒时也在努力……努力变得更理直气壮一些。   “哦。”江眠乖乖点头,一摸手腕。   他之前的通讯器,好像已经被晏寒时弄成废铁,扔到了某个墙角……而晏寒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二人默默对视片刻,空气莫名安静了一会儿。   随后晏寒时直接当作无事发生,给江眠续上一杯热茶,盯着他慢慢喝完。   江眠乖得不行,捧着杯子软声问道:“你还要听吗?要不就算了,我怕你听得不高兴。”   反正这都是过去的事。   “听。”   脑袋又被温热有力的手掌盖住,轻轻揉了一下。   “好吧。”   江眠顺势倒回晏寒时怀里,回忆道:“我和我的\'兄弟\'们,应该是被批量生产的特殊武器,可以思考,能听指挥,机能运作和吸收外界信息的模式都高度拟人,但量产的代价是质量堪忧。”   “质量堪忧?”   “嗯,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神志不清、肢体残缺的,甚至完全无法交流。比如咬掉我一块肉的那个家伙……他就像头疯疯的小狗,不会走路,只会用牙咬我,非常好杀。”   话音一落,晏寒时就隔着衣料按住了他的腿,幽深眼眸中翻滚着浓墨。   而江眠非常明白,在此时此刻,他该如何安抚好像有些奇怪的老婆。   他从晏寒时怀里慢慢钻出来,直接把裤子脱了扔到一边,光着两条白而匀称的腿,再次坐回去。   然后拉起晏寒时微微僵住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保证光滑柔软又好摸,没有半点伤痕破损,堪称居家必备良品。   看着江眠一脸无辜的表情,晏寒时眼里的情绪逐渐有些混乱,耳尖也蓦地红了,好半天才低声道:“……你继续。”   江眠满意地弯起唇角:“你也知道,相比起来我应该算是合格的,比较像人,而且很厉害……”   说着他停了一下,忽然想起连睡觉都是晏寒时教他的,又补充道:“但不像人类的那些也很厉害,我随便翻开一块大石头,下面都有可能藏着一个身子扁扁的人,像条眼镜蛇似的蹿出来杀我!所以我从来没闭过眼睛,因为闭眼,只会代表死亡。这种概念逐渐根植在了我的脑海里……真是害我不浅。”   “害你不浅?”晏寒时很快察觉到了重点。   “你也知道,杀人是我唯一会做的事情,对不对?”   “嗯。”   “如果我能不动脑子,一直麻木地杀下去,哪怕剩下的人无穷无尽,我也可以接受。毕竟这件事占据了我生命中的每分每秒,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其他事情,但是……”说到这里,江眠忍不住揉了下眉心。   而晏寒时瞳孔一缩。   他明白江眠的意思了。   最大的问题或许在于,数量有限。   “在一个完整而庞大的小世界里,找到除我以外的最后一个人,把他杀了……简直是难如登天。我觉得我找了至少一千年,偏偏那小世界里还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而脑子里的声音还在疯狂叫嚣,逼迫、督促他去继续杀戮。   “组长,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想死?”   晏寒时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吧,委屈死我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江眠话音一转,赶紧软软撒娇起来,“还好我有老婆。”   但这次,他试图活跃气氛的行为失败了。   晏寒时扣紧了他的腰,沉沉目光凝在江眠脸上,严肃而认真。   江眠被看得脸红了一下:“干嘛?”   “以后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晏寒时沉声道。   “倒也不用这么……唔。”   被亲了。   晏寒时吻得很用力,骨节明晰的手压在江眠颈后,浑身笼罩着压抑而浓郁的气势,几乎要将人融进骨血。   可在江眠刻意软了身子给他亲时,他却逼自己放轻力道,唯恐咬坏了那双被吻至温热的唇。   “组长,都过去了,真的。”江眠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轻声安抚。   从尸山中爬出来的漫长经历,注定让他拥有了一颗足够坚硬的心脏。   江眠知道自己很强大。   他并不需要别人给他丝毫安全感,午夜也不会在噩梦中惊醒。   除了被他悄悄藏在心里,不愿回想,也不愿提及的监察者S99号。   因为这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初的联系,是他获得新生的纽带和见证。哪怕失去得猝不及防,他也要保持清醒,吸取教训,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这枚纽带曾经存在的意义。   江眠知道自己必须向前看。   命运也并没有辜负他所做出的决定,就像一个奇迹。   那么他更不可能沉湎于过去。   要珍惜晏寒时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其他都不重要。   “眠眠。”   “嗯?”   “对不起。”   “干嘛又这样,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江眠鼓起脸。   “不,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我就不会这么晚才敢……靠近你。”   晏寒时是后悔的。他后悔于自己的犹豫与胆怯。   从江眠落下眼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后悔。   江眠怔了怔,不再提那些难过的事,反而换了个角度抱怨:“组长,你要泡我,明明随便泡一下就能泡到了。我身边除了你以外,都没有其他亲近的人,难道不是很好得手吗?”   堂堂穿书组的组长,手中掌控着万千小世界的未来,积分这辈子都花不完,长得还那么好看……想得到一个小员工还不是轻而易举?即便不用强权压人,晏寒时本身的条件也堪称完美。   对于老婆太过别扭这件事,江眠早就在心中念叨了很久。   而听完江眠的最后一句话,晏寒时隐隐有些心虚地蜷了下指尖。   江眠怨念不停:“真是怪得很,我来快穿局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要是你稍微明显一点,我早就被你抱回家了!”   “……眠眠,我觉得其实有点明显。”晏寒时忍不住抗议了一句。   至少,他对江眠的偏心非常明显,光是私底下胡乱造谣揣测的人都差点抓不完。   江眠眯起眼睛:“但是你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得很好,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这像话吗?组长你自己说,你真的是这种人?”   晏寒时一时失语。   “你才不是,大变态,哪儿哪儿都变态……偏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在小世界里时也是如此,明明都没有记忆,晏寒时的思维模式却总是很容易转向极端,越想隐藏,就越是暴露得淋漓尽致。   江眠不过是看破不说破而已,撒撒娇亲个嘴,总能混过去。   而晏寒时沉默着垂下眼帘。   他没有否认,低低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后却依然保持沉默。   江眠得意地弯起唇角:“我没说错。”   “……嗯。”   “那你害羞什么?”江眠挑起眉,目光缓慢扫过他藏不住的耳尖。   那里隐约泛着一丝红意。   仅仅是因为江眠说了喜欢。   晏寒时犹豫半晌,闭眼道:“变态也可以害羞,这不冲突。”   讲出这句话,似乎彻底耗尽了他今夜维持坦诚的心力。   晏寒时抿着唇不再理会江眠的调笑,反而变得无比强势。   他一言不发把江眠抱进浴室里,盯着人沐浴洗漱,还刻意拿了一件小恐龙连体睡衣,强行帮江眠套好——以避免江眠再次光着腿贴在他身上,后患无穷。   这是晏寒时近期得出的经验。   只要他稍微一凶,江眠就会乖乖听话,足够应付紧急情况。   哪怕之后江眠的反扑……可能会让晏寒时一整天起不来床。   而江眠被塞进被子里,发现鼻尖充斥着熟悉而温暖的气味,当然也愈发配合。   “结果到头来,赚到房租钱也没有用,”他捏了捏小恐龙睡衣的尖角装饰,脸蛋红红,张口就来,“我都被组长圈在家里了。”   晏寒时手臂一僵,立刻翻身把灯关了,沉声道:“太晚了,睡觉。”   “哦。”   江眠在黑暗中悄悄弯起唇,听话地闭上眼睛。   老婆抱他抱得好紧。   然而,当江眠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轻而规律。   晏寒时轻轻松开抱紧他的手,缓慢地坐起身整理领口,在衣帽间拿了一件风衣披上。   他提着枪踹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   对准那老头子最珍爱的翡翠玉佛像,一枪轰成两半。 第100章 主世界5   晏寒时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 他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到快穿局高层,地位逐年稳如磐石。   即便是在得到江眠这件事上,他也有耐心慢慢布局, 安静等待那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哪怕过程顺利得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依然算是成效卓著。   但今夜的晏寒时冲动了, 就像当年, 在那即将爆炸的荒星矿脉之间一样。   就算, 快穿局曾经筹备的“治疗方案”, 确实让江眠的人生变得逐渐鲜活。   晏寒时也不能容忍, 在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时候……江眠会为他流下眼泪。   好就好在, 那些日积月累的冷静自持,和随之而积攒的人脉、口碑与权势, 反而能让晏寒时的每一次愤怒,都备受重视。   他可以提着枪闯入任何角落,甚至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反恐机器人围攻。   因为晏寒时这个名字,早就被放进了快穿局警报装置的白名单里。   毫不遮掩的枪声引来无数目光与轻微骚动, 可当晏寒时挺拔的身影立于探照灯下, 深夜的快穿局骤然变得寂静无声。   在酒吧里跳舞的醉汉都不太敢动弹了。   而被毁了玉佛的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直到晏寒时面无表情地开口:“江眠是我爱人。”   “......哈?”   愤怒凝在脸上, 局长缓缓张大了嘴, 胡子微颤:“什、什么时候的事?”   晏寒时懒得解释, 森冷枪口对准了桌上精雕细琢的玉龙。   “资料给我。”   “哎哎哎——!”   不知为何,局长心思全然沉浸在晏寒时的“爱人”宣言中,顷刻后还一脸恍然大悟, 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变态那般。   毕竟, 这可是一名做人经验丰富的监察者, 和他那曾经像一张白纸似的引导对象……   晏寒时依然懒得解释。   他拿到与江眠有关的文件之后, 还是把局长的宝贝玉龙也给一枪崩了。   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   【道德委员会——第555案处理结果】   江眠的创造者,果然出自快穿局内部高层。   他甚至是道德委员会的一员,有权监督其他高级任务者的不法行为,并召开会议进行多种处置。   而且这个人,也姓秦。   江眠所在的小世界,是他为增加快穿局战力所作出的疯狂实验。但直到全世界只剩下江眠一个人,又过了很久,他的阴谋才被逐渐披露……   因为秦委员挪用会议公款的数额过大,而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也终于发现,他们冷库里所剩无几的珍贵拟人材料——【亚当066】,早已被人盗窃一空。   上层管理者的监守自盗如此严重,若是消息暴露出去,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人心动荡不安。   所以秦委员被处理得悄无声息,有关案件的调查报告也被全面封存。   快穿局从那时起,经历了一场安静而庞大的变革。   道德委员会的逐步式微,代表局长那老头子慢慢掌握强权……同时也意味着,毫无背景、只有能力的晏寒时,反而在当年的晋升竞争中更占优势。   晏寒时忽然就更能理解,江眠之前提到的那种无力与错愕。   想报仇都轮不到他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也从江眠的遭遇中获得了一定的利益。   而关于江眠的处置……   从最开始,就有两种方案。   “招安”并降低风险,或是直接重火力销毁。   晏寒时非常庆幸,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制约江眠。   但他更庆幸,江眠全身上下都是极为珍贵的罕见材料,在快穿局里也所剩无几。   而且江眠还把他的“兄弟”们全杀了,手段颇为残忍,原料彻底失去活性,没有回收价值。   如果选择直接销毁,实验室本就惨重的损失会进一步加剧。   ……只要一想到,销毁这个选项曾经短暂存在过,晏寒时就难以忍受。   他沉默着走回家中,眸里墨色翻滚,枪柄被捏出了细微裂痕。   江眠依然睡得很香,就是被子掀了一半。   晏寒时狠狠皱了下眉。   没错,江眠不会感冒,不会生病,不会难受。   但那又如何?   没有人抱着江眠,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晏寒时垂眸收了枪,脱下风衣。   他抬手掖好另一侧的被子,搂住江眠,吻上那微凉的唇角。   而江眠还下意识贴着他的脸蹭了蹭,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好看的眉眼因信赖而慢慢放松。   止不住上涌的戾气,在顷刻间消散无踪。   *   和老婆正式同居的第一天!   江眠有点小兴奋。   他连自己家都懒得多回一趟,直接从衣柜里翻出晏寒时的衣服来穿。   晏寒时有好多漂亮的白衬衫,但都比江眠的尺寸要大一些,穿上去隐约有些松垮。   袖子裹着指尖,衣摆恰到好处地遮住腿.根。   好色哦。   江眠站在穿衣镜前满意地晃了两圈,却被刚好收拾完早餐的晏寒时一把抱起来,放回床上。   他茫然地歪了歪脑袋,想要从床上下来,可晏寒时似乎早就在压抑着什么,看向他的眼神晦涩不明。   他又乖乖坐了回去。   晏寒时把昨夜取来的报告打印成纸质文件,递给江眠,沉默着坐在床边,安静等待江眠的反应。   而江眠微微挑眉,将报告完完整整地仔细读完之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晏寒时一眼,便把厚实的调查报告给扔进了床头柜抽屉里。   随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晏寒时抿了抿唇,试探着握住江眠的手,指腹压在纤细腕间摩挲,不吭声。   “组长,不开心啦?”   “……嗯。”   江眠勾起唇,凑过去把脑袋搭在晏寒时肩头,软声道:“那我想办法哄你高兴好不好?”   晏寒时微怔。   他不明白,江眠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毫无所谓。毕竟,站在江眠的角度而言,快穿局的决策出发点洗不干净,就像是一个虚伪并只看自身利益的加害者。   他已经做好了,江眠会连带着他一起讨厌的……心理准备。   但江眠已经兴致勃勃地呼唤起了系统。   快穿局的员工福利之一,便是能够记录任务者们曾经扮演过的角色参数,并且在有限时间内将其完美具象化。这有点像换装系统,而且每次只需花费1点积分,童叟无欺。   转瞬间,江眠宽松的衣摆之下,弹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红尾巴,衬得白皙双腿愈发亮眼。   他趴在床上,支起下巴眨了眨眼:“来摸摸我嘛。”   晏寒时眼皮猛地一跳。   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更何况,江眠被摸尾巴之后,会对他做的那些……晏寒时至今记忆犹新,难以言喻的颤栗感几乎深入骨髓。   种种心思纷扰繁杂,将晏寒时牢牢桎梏在原地。他看着那条时不时摆动的狐狸尾巴,甚至无法移开视线。   不知如何是好。   而江眠决定再给老婆加一把火。   他缓缓弯起眸子,慢条斯理道:“组长,如果你其实不是监察者S99,可你却突然发现,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生路上的指引者,你会怎么做?”   闻言,晏寒时僵了一下,脸色霎时有些难看。   江眠还不依不饶,软声说:“怎么办,你会不会好生气啊?”   那双墨色涌起的双眸一转不转,钉在江眠身上。   “会。”   而江眠好像很害怕地颤了颤,眼神躲闪,声音放低:“我错了,我心里不该有别人的……不要,不要欺负我……”   晏寒时忍无可忍,俯身一把攥住了他毛茸茸的红尾巴。   狐尾火红明艳,近乎华丽,手感软而膨松,即便用力将绒毛捋顺,也会顽劣地再次翘起。   江眠调整了一下参数,柔软的狐狸耳朵也悄然立起来,随着晏寒时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他咬着唇,似乎是要将喉间异样的声音尽数吞咽下去,把脸埋进枕头里,只留下一对紧张竖起的狐耳,止不住地颤抖。   晏寒时呼吸一窒,热气上涌,顾不得心中骤然升起的警兆,抬手揉着那绵软如雪的耳朵,甚至难以按捺地吻了吻他的耳尖。   随后他被江眠翻身压在了床上。   眼前人白瓷般的脸颊泛起一片绯红,原本清透的琥珀眸子氤氲着混沌水雾。   冰凉指尖狠狠掐着他微滚的喉结,仿佛只能维持最后一丝细微理智。   怕把晏寒时弄伤的理智。   “家里有准备东西吗?快点。”江眠又用力了一些。   而晏寒时毫不抵抗,只是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   他嗓音喑哑,闭着眼艰难出声道:“……不需要。”   *   傍晚。   休息得差不多,无比餍足的二人决定出门下馆子。   江眠并没有和晏寒时手牵着手,可一路走向附近的餐厅时,他发现行人看向他的眼神,全都有点躲躲闪闪。   他狐疑地扫了晏寒时一眼,打开刚刚新买的通讯器。   头条新闻——晏寒时半夜持枪闯入局长办公室,枪响二声。疑似有关感情与私人恩怨,已达成和解。   江眠又默默看了晏寒时一眼。   而晏寒时相当淡定,理直气壮,拉起江眠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意思简单明确:还疼,要揉。   周围路人们的步伐瞬间加快数倍,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晏寒时为了他,直接对着局长动枪,还安然无恙……说不定大半夜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只有他一个傻白甜,睡得特香。   江眠关了通讯器,抬手抚上晏寒时的腰,安静地按照他的意思揉了片刻,忽然紧张地大声说:“我要跟你结婚,今天就结!”   晏寒时猛地一怔,耳尖缓缓泛红。   僵硬了好半天,他才低声道:“……登记处八点下班,今天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快点。”   而江眠本来就超级忐忑,听到这话反倒更紧张了。   他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力气,直接把晏寒时给打横抱了起来,朝登记处狂奔。   速度比天上的悬浮巴士还要快。   正在暗中观察的路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目瞪口呆得下巴掉在地上。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也未曾幸免于难。   他们亲眼看着那个向来冷漠强大的组长,从江眠怀里慢慢抬起脑袋,耳尖红成一片,手都在抖。   谁都没有想到,真的,谁都没有想到,晏寒时居然也会有结婚的一天。   而且还是被流言中称为“菟丝花”的江眠,直接抱来了登记处……   晏寒时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得太好。   江眠也一样。   快穿局的结婚登记比较繁琐,不仅要写性别,年龄,物种,甚至还能选填前世的姻缘关系。   趁着填表的空隙,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问晏寒时,是否需要签订婚前财产协议。   闻言,江眠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资产,小声说:“要不还是签吧?对你有保障。”   晏寒时顿了顿,立刻用笔盖敲了下江眠的额头,直接当场开通财产共享绑定权限。   “我的都是你的。”他认真道。   江眠精神一振,当着登记处工作人员的面宣布:“组长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任务!给你多赚一万倍回来!”   “眠眠,我不需要那么多,别累着了。”   “……哦。”   两张热腾腾的结婚证,全部被晏寒时亲自收好,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而江眠查看着自己刷新后的积分余额,发现之前的“一万倍”发言确实太过草率。   数零都数不过来。   晏寒时名下还有无数的枪械弹药,重型武器与飞行器,甚至是以星球和小世界为单位的房产。   不仅如此……积分商城里最昂贵的道祖鸿钧化身,晏寒时居然早就买了十来个。   理由:有备无患。   江眠默默把通讯器再次关上,轻声道:“晏寒时。”   晏寒时正在查询当下的热门蜜月世界,听到江眠叫他,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怎么了?”   江眠轻笑了一声,微微挑眉:“我才不信,你费了那么大劲折腾,就是要帮我赚钱。”   晏寒时僵在原地。   “才不是,绝对不是。”   江眠心中愈发笃定,眼里笑意渐浓。   “眠眠……”晏寒时来不及正面回答些什么。   因为江眠装作没有看见他的心虚,笑着扑进老婆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讨要亲吻,软声嘟囔:“黑心组长,大坏蛋,好喜欢你。”   而晏寒时垂着眼帘,配合地覆上那双柔软唇瓣,堵住江眠甜滋滋的控诉。   或许,他所有的伪装与忍耐,见不得光的阴暗想法……总有一天,江眠全都会一点一点扒拉出来。   悄悄做了那么多坏事,会被惩罚吗?   说不定江眠早就看明白了,不过是在恶劣地等待着、挑选着合适的机会,再猛然掀开那些薄如蝉翼的遮羞布。   让他脸红心悸,却怎么也逃不掉,只能颤栗求饶。   毕竟直至此刻,晏寒时依然是腿软的。   江眠早上做得特别狠。   可现在他却一脸无辜,像是初陷恋情的青涩少年,水润眸子装着毫无保留的倾慕与依赖。   似乎只需落下一个温柔的浅吻,眼尾便会忍不住泛起脆弱微红。   活生生的、坏心眼的家伙。   晏寒时隐约提起的心逐渐回落,一如既往把江眠搂紧,闭上眼睛。   他们还有永无止境的未来。   至少这件事,毋庸置疑。 第101章 番外1   水晶吊灯的光线昏暗。   二楼包厢垂着厚重黑帘, 古老的纯金烛台上,隐隐可见烛光摇曳。   晏寒时坐在阴影中,用丝绸手帕擦了擦手, 端起酒杯。   鲜红血液在剔透的玻璃杯中轻柔晃荡, 衬出他冷白异常的肤色。   他穿了一身古典的黑色西服, 衬衫领侧纹着低调的黑蔷薇, 容貌优雅而俊美,深邃的灰蓝眼眸里透着丝丝乏味。   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以活物为主的拍卖会, 晏寒时不过是受邀走个过场。   他对购买血仆兴趣不大。   无论是怎样精细地梳洗装扮,囚在多么华贵精美的金笼里......今夜,那些被接二连三呈上高台的鲜嫩人类, 全都在微微打着颤, 神色惶然。   再美的面庞与皮相,都会因恐惧而愈发丑陋不堪。   而恐惧,是一种会玷污口感的情绪。   它让新鲜的血液变得酸涩难饮。   而人类的脆弱总是无法避免。   倒胃口, 是时候离开了。   晏寒时将酒杯放下,系好西装外套的那粒纽扣,再次拿起手帕擦拭指尖, 却忽然动作一顿。   台下换了新的拍卖品, 沉重红布揭开,一股让他无法忽视的香甜气息, 轰然蔓延。   藏在暗处的众人并未露出过多骚动。   只有晏寒时缓缓起身, 隔着手帕掀开黑帘, 垂眸看向金笼中的少年。   江眠纤细的手腕被缠了细链, 依偎在笼子边缘, 睡得很香。黑发柔软地盖了小半边脸, 遮不住他精致如白瓷的五官, 长而浓密的睫羽垂着,显得安静又乖顺。   只能用这样毫无意义的细链。   若是稍微再粗暴一些,那丝绸般娇气细嫩的皮肤,会被轻易压出刺目淤青。   这位匿名拍卖者,非常了解他的商品。   晏寒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举了牌子,翻倍出价。   会场霎时变得寂静,无人敢与他争抢。   拍卖者并不吝啬于提供更为精美的包装。沉睡的少年被裹进柔软的天鹅绒棺材里,铺满染着晨露的玫瑰花瓣。   无知又脆弱的小血仆,在睡梦中被领回亲王的领地,藏于密林间的湖泊中央。   蔷薇盛放的古堡被宁静湖水环绕,他再也无处可逃……   不。   是晏寒时在反复回想,那股异常香甜的气息。   他甚至感到焦躁与干渴,忍不住命令仆从掀开棺材盖,垂眸低嗅着缓缓弥漫开来的香气,却不曾将少年吵醒。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太长,他早已忘了,这样诱人的食物是否依旧存在。很奇怪。   直到江眠在黑棺中悠悠转醒,纤细手臂撑着雪绒软垫,一点一点坐起身子。   晏寒时没有让人帮他,修长双腿交叠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江眠的一举一动。   江眠疲惫地喘了口气,似乎有些病恹恹的,但不像曾经被送来的血仆那样惊恐,或是歇斯底里。   漂亮苍白的少年只是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抚过银链,随后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唇角正要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忽然偏过头掩着唇剧烈咳嗽,脸色霎时愈发惨白,甚至咳出了血。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落入玫瑰花瓣的血红海洋中,好似转瞬间便会消失无踪……却执意在那雪白的天鹅丝绒上,留下了刺目的痕迹。   晏寒时眉头微微一皱。   他知道,江眠或许还会咳得更厉害,他不该靠近。   可天鹅绒中那一朵绽开的绚丽血花,却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难得买到闻上去这般美味的人类,已经足够。   晏寒时拿着干净的手帕,托起了少年清瘦的下巴,慢条斯理地仔细擦拭,垂眸欣赏那纤细优美的白皙脖颈。   而江眠顺从地抬起脸,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着,软声道:“主人。”   晏寒时手上微顿。   江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这句主人,甚至叫得有些玩味,隐隐含着撒娇的味道。   晏寒时不自觉放缓动作,白净手帕抚过细嫩娇气的脸颊,尽量轻柔,但依然带出了一丝红意。   他微微挑眉,发现自己有些入迷了,居然想把江眠抱起来,在即将实施的那一刻才勉强停住。   于是,晏寒时轻轻拍了拍江眠的脸,仿佛在随意哄着家中娇养的小物件。他嗓音温和低醇,犹如上好的红酒,总能让人放松警惕,难以分辨这是叮嘱,还是警告。   “乖,别这么叫我。”   说完他便将手帕扔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让管家把人带去沐浴。   安静得近乎死寂的湖中城堡,因这个命令而泛起了压抑的骚动,与一阵窃窃私语。   唯独江眠并未表露惊喜,也没有一丝恐惧。他乖巧地轻声应是,似乎毫不在意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当房间再次变得空荡,晏寒时却在想……如果他昏倒在浴室里,一不小心磕出血来,或许会非常浪费。   但还是应该让小血仆自己清洗的。   毕竟他被旁人轻轻一碰,就总是容易留下印子,也不干净。   种种莫名的想法在脑中盘桓,让晏寒时有些烦躁。他从冰柜中取出早晨新取的几杯血液,又忽然厌恶地让管家将它们尽数带走。   闻过江眠身上的味道,这些尚且新鲜的血液,竟然全都变得臭不可闻。   真是奇怪。   *   江眠被包裹在干净纯白的真丝睡衣里,坐在床头,纤细白皙的小腿够不到地毯,只能悬空垂着。   他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梳洗装扮得恰合主人心意,洁净而美丽。   晏寒时压抑着心中的躁动,换了一张手帕按在江眠颈部,骨节分明的手稍加用力。   清瘦脆弱的身子轻轻一晃,江眠眼神柔软地看着他,并未挣扎。   晏寒时将手松开,指印鲜明。   人类依然脆弱至极,江眠却没有一丝恐惧,青紫血管中散发着罂粟般的蛊惑香气。   “你是什么人?”   他撤下手帕,亲手摩挲小血仆暴露无遗的颈动脉,灰蓝眸子里翻滚着异样的情绪。   “您的血仆,主人。”江眠轻声回道。   他甚至还没有改口,胆子大得不行……却让深邃的蓝眼睛逐渐染上血色与饥渴。   “你知道我的意思。”晏寒时低声说。   江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偏过头,主动露出那一片脆弱诱人的侧颈,督促道:“请您享用。”   这句话并非出于礼貌,抑或是虔诚的奉献,反而更像一种柔软无害的强迫。   晏寒时怔了一瞬,旋即也有些兴致盎然。他不敢想自己究竟在下意识戒备些什么,也懒得去想。   眼前漂亮干净的少年是人类,这毋庸置疑。   终归逃不出他的掌心。   眼眸被幽深血色彻底覆盖,锋利的尖牙渗着冷芒,缓缓刺破少年细嫩的皮肤。   尊贵优雅的王俯身轻吻着玫瑰花瓣,是猎食,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小血仆软着身子地依附于他,漂亮的眼睛里浮出水雾,似乎又想撒娇:“疼。”   怎么会疼?   他合该飘飘欲仙,麻痹上瘾,早已陷入幻梦才是。   低贱而难以自控的人类,被高级血族当作饮品之后,总会摇着尾巴再次主动凑上来。   晏寒时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异常。   倒不如说,他才是不由自主陷入幻觉的那一个。   少年的鲜血,比他想象中甜美百倍,让他情不自禁地沉迷。   相比起生命中第一次品尝血液时的快乐,如今的沉醉似乎更甚。   晏寒时把江眠搂入怀中,一把扣紧了他似要挣扎的纤细手腕。   多年尚未与人类如此亲近,他却不曾感到一丝焦灼烦躁。   他只想将小血仆抱得更紧,继续吸食他鲜甜的血浆,永不停止,直到那孱弱的躯体被掠夺至残败干涸……   不。   不能这么快喝完。   染着鲜血的锋利犬牙艰难抽离,血红舌尖贪婪地卷走最后一滴滚烫血珠。晏寒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垂眸打量着怀中愈发孱弱的少年。   江眠还是散发着……让晏寒时无法忽视的甜美气息,眸子水润。   高级血族赐下的吻,能使他颈侧血管的创口快速愈合,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   但衬在那雪白的皮肤上,依然格外刺目。   江眠没有恐惧,没有致幻,也没有麻痹。   只是很委屈。   尚未餍足的吸血鬼喉结微滚,小血仆却已然眼含控诉:“疼,下次能不能喝得快一点。”   晏寒时:“……”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掩饰般取出手帕,姿态优雅地覆过唇侧,又慢条斯理地垂眸擦手。   可江眠的视线却还是牢牢盯在他身上,似乎越来越委屈。   “主人……”   他甚至软声唤着,本就白净的脸颊因失血而更显苍白,像一碰就碎的脆弱瓷器,必须裹在丝绒软料里好生呵护,温柔哄着。   晏寒时觉得自己疯了。   他想问江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如此胆大,偏偏自己又忍不住有意纵容。   是血液太过美味的后遗症么?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让晏寒时抑制不住感到晕眩失控。   不能涸泽而渔,但是更不能上瘾。   这样奇怪的血仆,他该养在别处才行。   晏寒时用最后的理智唤来管家,把人赶了出去。   自己却一动不动,站在古老的雕花窗前,盯着窗外白玉般的月亮,眸中血色久久不曾褪去。   他怀疑,今夜的异常仍未结束。   *   果不其然,孱弱的血仆受不得一丝伤害。   即便裹在温暖的天鹅绒被褥里,他半夜还是发起了急病。   晏寒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亲自前去查看。   少年颤抖着蜷缩在被子底下,咳了一床的血。墨玉般的黑发被冷汗浸湿,柔软地贴在脸侧,摸上去却冷得惊人。   被连带着被子一起捞出来之后,江眠无力地垂着脑袋,靠在他肩头轻喘。   晏寒时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却失败了。   馥郁香甜的气息让他忘了一切,几乎使不上劲,只能怔怔看着人类特有的生命力,从这具瘦弱的身体中缓慢流失。   鲜血染红一丝不苟的西装,玷污了绣着黑色蔷薇的干净衬衫,甚至沾上晏寒时冷白的指尖与手腕。   他发现自己并不介意。   而他的小血仆,似乎从这个怀抱里汲取了些许能量。   江眠艰难地支起脑袋,察觉到晏寒时此刻的狼狈,竟然轻笑了一声,说道:“您真可怜。”   “……可怜?”   “嗯,”月色下的琥珀眸子,溢出一丝瘆人的喜悦与疯狂,“主人,我快要死了。”   晏寒时微微一怔。   江眠在高兴些什么?   怀中人类的身子轻如羽毛,被他这样抱紧,柔软面料之下的脊背线条愈发清瘦分明。   或许,他的确是快要死了。怪不得他的眼里毫无恐惧。   “等我死了,您这辈子再也尝不到……比我更好的味道,”江眠缓缓弯起眼睛,唯独唇色被鲜血染得艳丽,点亮了那病恹恹的惨白面色,“该怎么办呢?”   晏寒时已经尽力表现得游刃有余,却在此时瞳孔骤然一缩。   甜美香气盘桓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悄悄嗅闻,近乎沉迷。可江眠擅自蓦然掀开了无害的表皮,如此恶劣地逼迫他直面真相,到底想做什么?   他难得有些无措,手臂力道逐渐收紧,沉默失语。   “这样吧,您别浪费了。”江眠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话音未落,苍白纤细的指尖沾着零星血液,覆上他微抿的唇。   在晏寒时难掩惊愕的目光之下,尽数涂抹。   总有一方会被迫纵容。   矜贵优雅的王,被卑贱人类的鲜血恣肆玷污。在无从逃离的皎白月光中狼狈不堪,眼尾泛起潮红。   连那对森冷锋利的尖齿,也沦为毫无意义的玩物。   “舔干净一点。”小血仆玩味地发号施令。   晏寒时没有拒绝。   *   这改变了一切。   他压抑着混乱的呼吸,捧起江眠濡湿的指尖。不知是想掩饰些什么,他又沉默着取出手帕,用力将它擦拭得微微泛红。   晏寒时知道自己本该立刻停下,让仆从过来清理床褥,顺便利落地处理掉……这个利用死亡出言胁迫的狂妄之徒。   可江眠却坦然享受着他的侍奉,甚至漫不经心地偏过头。   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摩挲着血迹斑斑的纯白床单,眼底神色愈发兴致盎然。   “……别这样。”晏寒时瞬间明白了江眠的意思。   这个恶劣又疯狂的人类,根本不在乎任何事,只想把他的脸按进那几滩干涸的血里。   晏寒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服软。   但他的嗓子仍然隐隐作痛,领带松了,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被扯开大半,冷白干净的皮肤被刻意染上血红。   他只能哑声重复:“别这样。”   近乎恳求。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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