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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务官她没空谈恋爱[星际]》作者：莫比巫师
　　文案
　　本文又名《我的防务官》
　　莫云是柯恩星的防务官，掌握军权，每天上天入地，忙忙碌碌，有海盗要打，有航线要卡，还有宿敌克莱特人在虎视眈眈；
　　可是，她的那位次官是怎么回事？一向靠谱、无往不利、武力值MAX的人突然掉链子可怎么办?
　　你想要复仇，我帮你；
　　你心理阴暗过度杀戮，没关系，我帮你解开心结；
　　你要限制我喝咖啡? ……
　　你想要……等等，你想要睡谁？
　　情感障碍的英勇女防务官VS又凶又萌男军情局长
　　【阅读提示】
　　1.1V1，HE，
　　2.星际殖民时代，人类不是一朵小白花
　　内容标签： 强强 科幻 星际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云，艾伦 ┃ 配角：预收文求收藏：养成大佬当保镖 ┃ 其它：星际战争，海盗，复仇，外星种族
　　一句话简介：星际时代，人类不是一朵小白花


第1章 柯恩星1
　　3014年。
　　空间迁跃的电离火花在云层中闪着淡淡的蓝光，像一个圆圈状的闪电。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臭氧的气味。柯恩三号卫星城上的人类，恐惧地望着天空中慢慢浮现的巨大阴影。
　　两艘巨大的巡洋舰和一艘更为巨大的超级旗舰，从云层中露出了真容。
　　它们跟人类联盟政府的军舰外观大不相同，M型的身躯上覆盖着黑色装甲和数十门等离子巨炮。
　　“克莱特人！”有人惊慌的喊道，“那是克莱特人的军舰！”
　　“他妈的，这是入侵！”
　　“天哪，天哪，我们需要增援！”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声从克莱特帝国的旗舰内部传出，无数台环形飞行器从旗舰的内部蜂拥而出。
　　地面上的人类尖叫着，四散奔逃。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星河当中。
　　人类联盟政府第7舰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星海之中航行。他们的任务是前往亚丁湾，剿灭盘踞在那里的星际海盗乔西亚.雷赛。
　　在舰船之外，一团蓝色烟雾状的螺旋星云呈现在静谧的星空中。这团星云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宁静之海。
　　可在眼下的局势，却完全与之相反。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推开了舰队司令官曼扎拉将军的办公室大门，卫兵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无情地推到一旁。
　　女人进来，简单地行了个礼，便直接开口说道：“将军，我有紧急军情要向您汇报！”
　　“你是谁？”
　　“我是A42排的少尉指挥官，我叫莫云。”女人说。她大概二十出头，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整个人挺拔高挑，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以一个少尉的身份直闯司令官办公室的行为非常大胆，但她神情自若、无所畏惧。
　　“少尉，你收到了紧急军情了，然后直接跑来找我？”曼扎拉说，“你不知道这是越级上报吗？”
　　“我知道，将军，我不得不如此。”莫云说。
　　“是吗？那说说看，你收到什么紧急军情了？”
　　“将军，今天是我的排在通讯台轮值，我们刚刚截获了克莱特人的通讯公报。”莫云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报告的内容却生死攸关，“报文显示出，克莱特人的军舰正在进入柯恩三号卫星城的大气层。”
　　“柯恩三号？”
　　“我们的一个殖民星球，刚刚进入小规模殖民阶段，常住人口5000多万。他们的驻军和防护卫星刚刚建立，防卫力量很弱。”
　　曼扎拉看着她。“我知道这个星球。”
　　“他们不是克莱特人的对手，将军。”
　　“这的确是紧急军情。”曼扎拉说，“但你应该直接报告通讯台的李上尉，他会汇报给联盟军部。”
　　“已经上报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找我？”
　　“将军，柯恩三号距离我们只有3个标准小时的航程。”莫云说，“如果我们现在调整航向的话，我们还有机会阻止克莱特人。”
　　曼扎拉明白过来。她是来说服他放弃剿灭海盗的任务，转而救援这个殖民星球的。
　　然而奇怪的是，莫云说话的语气语态都很平静，并不是通常人们在这种时刻的急迫状态。可她的行为——不惜越级上报，闯入他的办公室，甚至试图劝他违抗军令，改变航向——却又显示出，她在采取紧急应对措施，目的性极强。
　　这让她的神情态度和行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少尉，第7舰队的任务，是剿灭盘踞在亚丁湾的海盗。”曼扎拉说。
　　这时，少尉一直平静地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波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是那种聪明人对无知者的无奈。
　　人类联盟的星际版图大致可以看作一个哑铃，一头大，一头小，大的那一头是主要的住人星区，小的这一头则是以资源星球为主。而哑铃的手柄，便是这条亚丁湾航线。
　　亚丁湾位于CB17和DW30两个黑洞之间，如果物资运输船不通过这条航线的话，就必须避开黑洞，绕远路才能到另一端的赛德港。然而，当航线变得繁忙起来的时候，亚丁湾海盗也开始在这里为非作歹，劫掠船只。
　　亚丁湾航线重要吗？当然重要。
　　但有柯恩三号卫星城上5000多万人类的性命重要吗？
　　“恕我直言，将军，”莫云说，“在亚丁湾航线变得越来越重要的时候，打掉四处骚扰的海盗组织是当务之急。可现在，柯恩三号卫星城正在受到克莱特人的攻击，就在距离不到3个小时的航程之外。将军，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反而跑去打一场不得益的剿灭战？”
　　“不得益？”
　　“是的，将军。因为亚丁湾海盗目前是雷赛的‘猛虎舰队’一家独大，其他小舰队被他压制得死死的。现在砍掉大树只会催生更多的小树和杂草。第7舰队就算歼灭了雷赛，短期内也没法消灭别的舰队，最后只能是其他海盗得益，而不是我们，更不是柯恩城里的人。”
　　莫云说话时，一直直视曼扎拉的双眼，目光坦然，毫不躲闪。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盯着曼扎拉将军等待他的决定。其实还有一点，她没有直接说明：柯恩三号卫星城位于哑铃小头的那一端，就在距离亚丁湾航线入口1.8光年的位置上。克莱特人已经算是进入了联盟腹地，正在试图占领这个位于关隘之地的星球。
　　曼扎拉是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果然，老将军皱眉思索了片刻，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少尉，但是我必须得到联盟军部的批准，才能调转航向，前往柯恩三号。”
　　“我明白。”莫云说，“请你现在就向军部进行申请。”
　　少尉的祈使句，让曼扎拉感到一丝不悦。但他还是按下了桌面上的一个按钮。一片光幕弹了出来。
　　他开始与远在几百光年外的人类联盟政府军部进行联系。
　　“请你回避一下，少尉。”将军说。
　　“遵命，将军。”
　　莫云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退出了司令官办公室。她来到办公室门外的一个舷窗边上。
　　窗外的星空幽暗无声，宁静之海星云点缀其中，它的外表看起来优美静谧，可在它的核心深处却是极为强劲的核磁风暴。
　　莫云不喜欢等待，可现在她必须等待。这一等，就是2个小时。
　　高强度玻璃上，映衬出她秀丽，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容颜。这么长的等待时间，让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头儿，有结果了吗？”有人在身后对她说道。
　　莫云回过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清俊的年轻人。这是她的手下的一名班长，威廉.陈。
　　“你怎么来了？”莫云淡淡地说，“不是让你们在通讯台等消息吗？”
　　“已经两个小时了，”威廉说，“大家都等不及了，派我过来问问。还没有结果吗？”
　　莫云再次望向窗外，缓缓地摇摇头：“还没有。”
　　“按航行计划，”威廉皱起眉头，焦虑地说，“二十分钟后，就会进行一次空间迁跃。那样的话，距离柯恩三号就更远了。再回去会花费更多时间，为什么还没有结果？军部做一个决定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莫云只是笑了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威廉疑惑地看了看莫云。他的这位上司的脸上很少有真正的笑容。她的笑要么是出于礼貌，要么是带着嘲讽。莫云是个美人，利落的黑色短发，白皙的脸庞，星空一般幽暗又明亮的黑眼睛尤其让人难忘。但是在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总是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
　　“头儿……你说会不会，”威廉迟疑地说，“会不会军部不打算救援柯恩三号？”
　　“我不知道，威廉。我只知道，如果不救的话，柯恩三号上5000多万人就全完了。克莱特人在抢下一个殖民星球后，对上面的原住民从来都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的。这一点，你我清楚，军部的人同样清楚。”
　　“那……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做决定的事情啊。”
　　这时，他们的工作数据板同时震动了一下。
　　“来了！分解任务来了！”威廉激动地说。
　　在每一次战斗之前，司令官都会签发这样的一份分解任务，让编队全体成员明确自己的职责，提前做好准备。从分解任务中，他们就能看出，军部最后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莫云打开自己的数据板，眼神却逐渐冰冷起来。
　　这是一份剿灭海盗的分解任务命令，意味着第7舰队仍将执行原定任务，而非对柯恩三号进行救援。
　　莫云皱眉，沉默几秒后对威廉说：“你在这里等着我。”
　　然后，她转过身像迅捷的猎豹一般，推开了司令官办公室的大门。威廉紧跟着她。
　　“将军，您刚才签发了剿灭海盗的任务命令？为什么？”
　　“很遗憾，少尉，联盟军部拒绝了我的请求。”曼扎拉将军说，“我们必须执行原来的命令，前往亚丁湾剿灭海盗。”
　　“可是，我们的殖民地正在遭受克莱特人攻击，”莫云感到难以置信，“而军部竟然拒绝救援？”
　　曼扎拉点点头。“我尽我所能去争取了，少尉。军部收到了你的汇报，但他们认为，你们所截获的通讯公报很有可能是伪造的。”
　　“伪造的？”威廉一听就火了，怒气冲冲地说，“他们认为是我们伪造的？”
　　“不是你们。他们认为，很可能是乔西亚.雷赛伪造的。”
　　乔西亚.雷赛，正是亚丁湾海盗中规模最大的猛虎舰队的头目。
　　“雷赛伪造的？！”威廉口气很冲，“海盗要是都能够伪造出克莱特人的通讯公报，那联盟早就该把这个长得象蜥蜴的种族赶出银河系了！”
　　“军部为什么会那么认为？”莫云问。
　　“目前，并没有接到柯恩三号的求救信号。”
　　“那是因为，克莱特人必然会摧毁他们的通讯设备，切断对外联络，让他们没法求救。现在柯恩三号处于失联状态，还不够说明问题？”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少尉。但是一份通讯公报和短时间的失联，还不足以改变他们的既定决策。不过，军部已经让派出迁跃无人机抵近观察，4个小时后会收到回复。”
　　“4个小时？”莫云说，“我们在2个小时前就截获了公报，那个时候克莱特人就进入了柯恩三号的大气层。再等4小时后，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颗星球已经……”
　　“我明白，”曼扎拉打断她的话，“但最终的命令就是如此。如果无人机证实柯恩三号遭到入侵，联盟将会派军舰赶去的。而且，柯恩三号有少量的驻军，也建立了防护卫星网络，他们有可能……”
　　“就凭这么点力量，能抵挡出克莱特人的军舰？”莫云说，一直平静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急切。
　　“够了！”曼扎拉恼火地说。他闭了闭眼睛，平息自己的情绪后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少尉？”
　　“23岁，将军。”
　　曼扎拉点点头。“23岁，非常年轻，还有远大的前途，孩子。你要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可是，这样的命令——”
　　“我明白你说的每一字，少尉，”曼扎拉说，“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你已经表达了你的意见，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了。到此为止吧。去执行你自己的任务，好好指挥你的排。”
　　莫云没说话，她盯着眼前的将军。曼扎拉看起来60多岁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84岁了，灰色的眼睛中露出疲惫的目光。
　　“我明白了，将军。再过一年您就退休了，希望您在享受退休生活的时候，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莫云冷冷地说，也没有敬礼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威廉紧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办公室。
　　“那现在怎么办？”威廉问。他跟着莫云，快步沿着舰内长廊向电梯井的方向走去。
　　“算我们倒霉，今天被分配到通讯台轮值。”莫云在电梯门口停下，“要是没参加轮值的话，就不会知道柯恩三号的事，更不会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
　　“是够倒霉的。”威廉说。
　　“现在命令已经很明确了。第7舰队的任务是剿灭海盗，而不是救援柯恩三号。你去告诉其他人，让他们不必分心，按照命令执行吧。迁跃之后，你们最多还有1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就会进入交战区了。“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云打开电梯门：“刚才曼扎拉将军说，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还没有，这还不是我能做的极限。我喜欢做事做到底。”
　　“你要做什么？”
　　“做正确的事。”
　　没等威廉做出反应，莫云便猛地挥出一拳，揍在他的下巴。威廉向后摔下，晕了过去。
　　“自己小心。”莫云说，然后她关上了电梯门。
　　二十分钟后，曼扎拉将军接到安全报告，说莫云私自驾驶一艘运兵船离开了舰队，向柯恩三号飞去。
　　曼札拉看着光幕上运兵船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有怒火，反而有几分感慨与羡慕。
　　年轻人，敢于孤注一掷的年轻人。
　　*****
　　运兵船速度有限，当莫云抵达柯恩三号的外轨道时，距离她截获克莱特的人公报已经过了76个标准小时。
　　莫云小心翼翼地躲进被摧毁的防护卫星的碎片之中，在蛰伏了数个小时时候，终于找到机会躲开了克莱特人的巡逻飞船。她从背阳面，借着夜色进入了柯恩三号的大气层。
　　由于长途的飞行以及躲避巡逻飞船，在进入大气层后，运兵船的燃料终于告罄。莫云用上浑身解数，才使得运兵船成功降落。但严格来说，不是降落，而是硬生生地砸在地表的。
　　当她晕头转向地从运兵船里爬出来的时候，却被一只电磁脉冲枪抵在了脑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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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子今天也恨死我了吗？[星际ABO]》
　　景璃是一个女性Alpha,因为一个任务而穿越到了隔壁宇宙中。虽然隔壁也是ABO的世界，但却没有信息素，而且，不知为何帝国那个迷人又傲娇的Omega皇太子很不待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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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说，为什么我总是碰到你？去酒吧抓个人也能碰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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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嗯？
　　景璃：……大概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遇。
　　安东尼：呵呵，我就是命运。
　　当这个没有信息素的世界中，信息素突然爆发的时候。景璃才想起来，她不是来谈恋爱的，她是来打位面战争的啊啊啊啊啊啊
　　【阅读提示】
　　1、没有信息素只是前期，ABO该有的梗都会写到的，放心收文。
　　2、男主一开始不是皇太子，后面才册封的。
　　3、1V1，结局HE


第2章 柯恩星2
　　“你是谁？”握枪的男人问。
　　莫云抬眼望过去。她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上穿着联盟的动力重型盔甲，上面满布着血迹和焦痕。他没戴头盔，黑色头发被夜风吹动着。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持枪的男女，以及两辆破破烂烂的悬浮车。
　　莫云扫了一眼盔甲上的标记：少校军衔。相对于军衔来说，他显得过分年轻了，他看起来跟莫云一般大，绝不会超过25岁。她还从来没听过有这么年轻的少校。
　　不过，她运气不错，刚到达就碰到个少校，能节省她不少时间。
　　“你是谁？”少校又问了一遍。
　　“我是第7舰队蜂鸟歼击机中队的一名少尉指挥官，长官，我叫莫云。”
　　少校点点头，却还是没有移开手里的枪。他看莫云的眼神依旧非常冷。“第7舰队的一名少尉？好吧，可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向坠毁的运兵船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莫云说，“我是来……救援的。”
　　少校似乎没听懂。“你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救援的，长官！”莫云大声说。
　　“一个人。来救援。”少校向她凑近，对上她黑色的眼眸，“真是勇气可嘉，少尉。”
　　莫云注意到少校被尘土和血迹覆盖的脸上，有一双很漂亮的翠绿色的眼睛。
　　“我想要帮忙，长官。”莫云说。
　　少校笑了一下，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看莫云，然后，他回头向身后的人招呼道：“把这位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带回去，她的胳膊受伤了，找个医生给她看看。”
　　莫云看看自己胳膊，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胳膊在流血。
　　“虽然一个人跑来救援很蠢，”少校把脉冲枪收回腿部盔甲的卡槽里，眼神略微柔和了一点，“但你是……这个星球等到的唯一一个援兵。无论如何，谢谢你。让他们带你去治疗。”
　　莫云一把拉住少校，问：“长官，现在我们有什么计划吗？”
　　少校扬了扬眉头，“什么计划？拯救这个星球吗？”
　　莫云点点头。
　　“到目前为止，除了你这艘已经坠毁的运兵船外，这里，”少校指了指幽暗的天空，“没有出现任何一艘联盟旗帜的舰船——所以没什么拯救计划，这颗星球已经完了。”
　　“那别的计划呢？给克莱特人找点麻烦的计划呢？”
　　少校看着她，突然笑起来：“这种计划倒是很多，就算要死也得多拉几个克莱特人陪葬。”
　　“那就，算我一个。”
　　少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回答。他从同伴手里接过自己的头盔，折叠起来塞进盔甲的储物槽内，接着，又拎起了放在悬浮车上的一个环形装备。
　　这东西有半个人高，通体漆黑，用歌奇铅钛合金包裹得严严实实。
　　莫云仔细看了看这个东西，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小型的环状核聚变发生器，应该是某艘飞艇上拆下来的。它单个质量至少有100公斤，可这位少校却觉得它没什么分量似的，随手就拎了起来。
　　少校把发生器放在地上。借着同伴手电筒的照明，他揭开一块面板，在复杂的线路中清理出几条线头叼在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定时器接了上去，用胶带把它绑紧。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少校，你们是要去炸什么地方吗？”莫云问，“能让我也加入吗？”
　　“不行。”少校说，“他们会带你去我们的指挥中心，那里有的是活儿给你做。”
　　他把发生器拎起来，放到了另一辆悬浮车上，然后独自坐进驾驶座位里。
　　“你们——”他冲着其他同伴喊道，“还都愣着干什么？他妈的快给我滚回去！”
　　所有人都站在没动。
　　“少校，你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一个身材高大，扛着脉冲枪的男人担忧地看着他，“17号据点是很重要，但正因为重要，克莱特人才会派重兵把守。你的计划还是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少校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时间了，金昭，没法再等了。可用的资源会越来越少，现在不冒点险，以后想赌一赌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你会死的！”
　　“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艾伦……”
　　“我已经决定了。”
　　莫云站在一旁大致听明白了。这位少校将要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单枪匹马地去炸毁一个布置了重兵的克莱特人的据点。
　　简单又粗暴，但是有一个问题。
　　“少校，”莫云插话进来说，“你刚才安装的定时器，只能设置1分30秒的定时。”
　　少校转脸看向她，皱起了眉头。“对。你要说什么？”
　　“发生器需要放到据点的中心位置，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对吗？”莫云说，“这个核聚变发生器爆|炸的话，将在瞬间摧毁周围两公里内的所有一切。驾驶悬浮车，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也许能够在90秒安全撤出。但是，你周围都是敌人的话，他们会阻碍你的行动，你不可能在90秒内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我可以，少尉。”少校笑了一下，“手拍核弹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干了。”
　　“在一个有重兵把守的地方，绝对不行。”莫云指出，“少校，你这是在拿生命冒险。”
　　“我知道，”少校平静地说，“但这是我的责任。”
　　“那也不能做如此莽撞的冒险，少校。”
　　“是吗？”少校不悦地皱起眉头，“那你可以提出一个……不那么莽撞的方案吗？”
　　“当然，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莫云说。
　　远处的夜空中，爆炸之光突然之间布满天空，靛青色的天幕漾起层层波纹。一朵橘色的小花从云层中坠落下来，划过天际，变成燃烧的余烬。它可能是克莱特人的环形飞艇，也可能是柯恩三号的歼击机。
　　少校在这突如其来的闪光中凝视莫云，她的黑眼睛上映出了爆炸的点点光斑。
　　他从那双眼睛里没有找到一丝畏惧，一丝迟疑。确切地说，他找不到一丝情绪，只有一片如同幽潭一般的深邃，深不见底，难以捉摸。
　　“和我一起去，这就是你的不莽撞的方案？”少校嗤笑道，“我一个人也许还有办法逃脱，但多一个累赘，只会让我们都送命！”
　　“不，你错了，少校。”莫云说，“我是你的保命符。”
　　少校挑了挑眉头。
　　*****
　　40分钟后，少校驾驶着悬浮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潜入了柯恩三号的城区中心。
　　莫云坐在少校的旁边，一路上都在用手持数据板研究他们目标地点周围的地图。
　　所谓17号据点，曾经是一栋医院大楼，现在被克莱特人所占据。
　　少校告诉莫云，克莱特人来了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进行掠夺和屠杀，而是把首要目标放在了柯恩三号的研究机构和医疗机构上。
　　他们要去的这家医院，存放有人类的基因数据库。基因数据资料落入克莱特人手中，对整个人类而言很可能是场灭顶的灾难。
　　所以，他们必须毁掉这个这些资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资料、连同医院大楼和盘踞在里面的克莱特人全部炸得一干二净。
　　少校把悬浮车停进一栋被炸毁的大楼内，这个地方距离17号据点还有几公里的距离。
　　他扫了莫云一眼。“你是我的保命符？”
　　“对，虽然我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少校说，翠绿色的眼睛凝视着莫云，“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可以立刻下车，离开。”
　　莫云也看着他，她这才明白少校为什么把悬浮车停在这里，停在这个远离17号据点的地方。
　　“我跟你一起来，是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对，这是正确的选择。”莫云说，“没有援军和补给，可用的资源会越来越少。迟早都要冒险的话，现在干，胜算更大一些。我没有100%的把握，不过我有60%的把握。”
　　按照少校自己的计划，他可以保证把发生器带进据点，启动定时器，但是要安全撤离的把握只有20%左右，60%显然要靠谱多了。
　　“你可能就此一去不回，少尉。”
　　“我知道，但已经到这里了，再后悔的话，那可就太丢人了。”
　　少校耸耸肩，“好吧，你的性命，你自己做主，反正我是不介意有个美人在黄泉路上跟我作伴的。”
　　“你打算怎么办？怎么进去？”
　　“还能怎么进去？”少校说，“直接冲进去。”
　　“这是在送死。”莫云直言不讳地说。
　　少校不满地皱起眉头。“注意你说话的口吻，少尉。”
　　“抱歉，长官。我只是实话实话。”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保住我的小命。你又有什么高见？”
　　莫云从自己的数据板上弹出光幕，显示出医院大楼的结构图。她把地下部分放大。
　　“从这里进去如何？”莫云指着一条悠长狭窄的地下通道。
　　少校嗤之以鼻。“这就是你的高见？”
　　“对。你的意见呢？”
　　“这是医院在修建的时候，用来运建筑垃圾的通道，供那些智能建造车通行的。”少校说，“通道很窄，悬浮车没法通过。”
　　莫云四下打量了一下悬浮车。“我们可以拆掉车顶，外面的防撞栏……座椅也可以拆掉。这样的话，大概……可以通过了。”
　　少校又笑了一下。他考虑过从地下通道进入，也考虑过悬浮车拆成光架子的方案。但是，有一个他无法解决的麻烦。
　　“这么进去，可以。但是出来呢？这条通道弯弯曲曲的，如果悬浮车速度太慢，我们赶不及离开爆炸范围；如果悬浮车速度太快，我们恐怕会一头撞上通道墙壁，车毁人亡。最后，你还是没能保住我的小命。”
　　“如果让我来驾驶悬浮车的话，我有信心，可以把在时限之内，把车开出通道。”
　　少校诧异地看着莫云。“你可以？”
　　“是的，长官。”莫云说，“我是S级战机飞行员，悬浮车的速度对我来说不算快。”
　　少校皱起眉头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在联盟军队中，S级飞行员的战机操控技能和反应能力都是绝对一流的，反正在驾驶技术方面，肯定比他厉害就是了。
　　“好吧，就按你的方法办。”
　　“谢谢，长官。”莫云说，“总算是有人能听进我的意见了。”
　　少校从悬浮车上跳下来，开始拆卸这辆悬浮车。
　　他双手抓住驾驶座的车门，用力往外一拉。车门发出嘎吱的声音，被他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接着，少校拆掉了车顶、防撞栏、后排的两个座位，前排的两个座椅也被他折弯了。
　　莫云站在一旁默默地围观。
　　即便穿着动力盔甲，拆车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但这位少校拆起来却是干净利落，甚至还拆出了几分潇洒帅气。
　　“你常常这么干吗？拆车？”
　　“我拆过……嗯……别的东西。”少校说，“但没拆过我自己的车。过来搭把手。”
　　莫云上前，帮着少校一起用废弃的安全带，把核聚变发生器捆在光秃秃的悬浮车上。
　　一切准备好之后，莫云坐上驾驶座位，将悬浮车绕出废弃大楼。
　　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医院地下通道的入口处。
　　“少校，你喜欢坐过山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包养，求评伦，求收藏。
　　谢谢！鞠躬！
　　少校就是男主啦


第3章 柯恩星3
　　上一次坐过山车，是在少校12岁的时候。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再一次体会过山车的感觉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莫云驾驶着悬浮车在狭窄的通道中快速行进。通道内光线很暗，即便开着车灯，也经常要等悬浮车靠近时才能看见突然出现的转弯。
　　一开始，少校还拿着数据板给莫云做导航员，提醒她什么地方应该转弯，什么地方应该下降，什么时候应该避开突然出现的横梁。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莫云已经记下了通道的地图。不需要他提醒，她也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
　　S级飞行员的专业能力确实不一样。
　　“少校，”莫云喊道，她的声音被快速前进带起风声搅得有些破碎，“抓紧那个发生器。下个通道很窄，我们得侧过来。”
　　“什么侧——”
　　少校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悬浮车已经向一边倾斜下去，侧着车身飞行起来。
　　安全带承受不住核聚变发生器的重量，被拉得紧紧地，与悬浮车相连的边缘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在发生器即将坠落下去的时候，少校扯开自己的安全带，一手拉住悬浮车的座椅靠背，将身子悬吊在空中，另一只手将发生器紧抓在手里。
　　“下次——这种情况——早点通知，少尉。”他喊道。
　　“抱歉，长官。坚持一下……我们到了。”
　　悬浮车终于恢复了平飞，停在一个直径大约2米的圆形暗井下方。
　　莫云关掉了车灯。少校从悬浮车上跳了下来，用格斗匕|首割断安全带，将发生器放到了地面上。他检查了一下，核聚变发生器和定时器都完好无损。
　　少校长长呼出一口气，回头向来时的通道看去，他突然皱起眉头来。
　　“整条通道都这么窄，悬浮车没法掉头。我们出去的时候……”
　　“是的，少校。”莫云说，“我们得开倒车出去。”
　　少校张了张嘴巴，不由地感到后悔，早知道要经历这样的生死时速，还不如他直接驾车冲进据点来得简单。
　　“我们应该已经在医院地下中心位置了。”莫云说，她对少校懊恼的神情没有反应，“我们可以直接把发生器放在这里，启动，然后离开。”
　　少校却摇摇头。“你在这里等着，我要进入医院去取一样东西。如果10分钟内，我没有回来，你就启动定时器，然后自己离开。”
　　“你要取什么？”莫云说，“你之前没提过。”
　　“对，我是没提过，也没有必要提。”少校说，“执行命令，少尉。”
　　“遵命，少校。”莫云说。既然长官有不想让下级知道的秘密，那就没有多问的必要。
　　少校踏上悬浮车，把它升高，慢慢靠近暗井的栅栏。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栅栏外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却又轻而易举地把栅栏掀开，然后无声无息的翻了出去，消失在莫云的眼前。
　　她站在暗井下方，少校离开后细心地把栅栏重新盖好，确保她不会被发现。
　　现在，莫云无事可做，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这条逃生通道的样子。
　　如果要开倒车离开的话，她必须得提前做点功课。要是一个不小心，在高速的状态下撞上墙壁，那就死得太难看了。
　　在寂静的黑暗里，莫云突然听到了隐隐的交火的声音。
　　她的头盔在运兵船坠落的时候，就被撞裂了，因此现在她也没法通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联系到少校。但既然有交火声，说明他肯定遇到了麻烦。
　　莫云迅速地起身，跳起来，攀着悬浮车的边缘爬了上去。
　　栅栏很重，莫云掀开它费了不少力气，然后她动作轻盈地翻了上去。
　　外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像是专门为了隔离这个地下通道而建的。房门虚掩着。
　　莫云摸出腰间的电磁脉冲枪，打开门，走了出去。
　　原本，她担心自己找不到少校的位置，但很快她就打消了疑虑。因为沿着医院的走廊还没走几步，她就遇到了一具克莱特人的尸体。
　　它紫色的鳞甲状皮肤变成了灰色，黑色的盔甲上覆盖在绿色的血液，看不出致命伤在哪里。一只手臂被生生扯掉，扔在一边。
　　她顺着尸体的方向，继续前行。走廊的拐角处，又见到了另一具尸体。这个克莱特人被电磁脉冲枪轰掉了脑袋。
　　莫云循着“引路”的尸体一路走过去，发觉那位少校……很凶残，沿途遇到的克莱特人，大多数都是支离破碎的。
　　这种魔鬼般的破坏力，莫云推测，这位少校多半隶属于在联盟先谴部队的登陆连，那个总是最先踏上陌生星球的特种连队。只不过，他的武力值，比莫云以前遇到的登陆连士兵更加强悍得多。
　　“克鲁克！”一个低沉的带有咔咔声的喉音在莫云身后响起。
　　坏了，莫云心想。这是克莱特人的声音，而“克鲁克”是站住的意思。
　　她当然不会乖乖站住。莫云向前一跃，一个滚翻，躲进走廊的转角。她迅速回过身，举起脉冲枪向克莱特人开火。
　　对普通的克莱特士兵而言，头盔是他们防护最薄弱的地方。莫云的枪法不错，经过电磁加速的亚铁弹击穿了克莱特人的头盔，从他后脑勺的位置穿出。克莱特人轰然倒地。
　　她没有多看一眼，立刻起身向她的下一个“路标”走去。
　　莫云再次听见了交火的声音。她加快了脚步，向交火的地方跑了过去。
　　交火的地方，是医院的中庭。
　　少校已经拿到他要的东西。那是一个深红色的女式背包，他把它挎在一边肩膀上。他双手握住一只大功率的电磁脉冲枪，正在开火。而他的对手，则是一支克莱特人的5人小队。
　　莫云刚想上前帮忙，却发现少校可能并不需要。
　　克莱特人的普遍身高在250厘米左右，而少校穿上动力盔甲后身高在2米出头，这意味着他实际身高在190厘米以上。这样高的个头，行动却非常敏捷。
　　他的速度极快，而动作则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地顺畅。两枪撂倒了两个克莱特人之后，少校将格斗匕首捅进了另一个克莱特人的脊背。接着，他飞起右脚，一个回旋后踢正中又一个克莱特人的后脑勺，将他踹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最有一个克莱特人正要逃跑，却被莫云给干掉了。
　　少校回身看向莫云，恼火地吼道，“我让你呆在下面的！听不懂命令吗？”
　　“我听见了交火的声音，”莫云面无表情地说，“我说了要保住你的性命的。”
　　“那又如何？我的命令是让你——”
　　少校说着停了下来。他们都感到脚下的地板传来阵阵餐动，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莫云分辨出，这是克莱特人的脚步声，而且数量不少。显然刚才的交火将更多的克莱特人吸引了过来。
　　“快走！”少校喊道，“去启动发生器！”
　　“那你呢？”
　　“我得稍微拦着他们点。”少校说，“快走，我随后就到。”
　　莫云不再多说什么，她立即转身向暗井跑去。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到达了暗井。她掀开栅栏，跳了下去。
　　莫云扑到核聚变发生器旁边，找到定时器。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她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一个显示屏幕亮了起来，开始90秒倒计时。
　　随后，莫云转身爬上悬浮车，在驾驶位上坐好，将悬浮车启动起来。
　　“少校！”莫云喊道，“快！”
　　红色的背包首先从暗井口上落了下来，正落在悬浮车上。少校的影子出现在暗井边上。莫云看见他扔出一枚手|雷，又把几个激光栅栏发生器砸进暗井口周围，然后他从井口跳了下来。
　　悬浮车被冲击力压得往下沉了一点。
　　少校在手臂的盔甲上按了一下，激光栅栏被激活了，绿色的光束交织成一个网。可以阻止追来的克莱特人跳下暗井，破坏核聚变发生器。
　　来不及等少校坐下来，喘口气，莫云拉动操纵杆，猛地将悬浮车侧了过来。少校从悬浮车往下摔去。
　　“我说让你通知一声的！”少校喊道。
　　他一只手抓住了座椅，另一只手堪堪拎住差点掉到地面上的背包带子，身体再次悬吊在空中。
　　“抱歉，少校。现在赶时间。”
　　莫云抓着操纵杆，再次使劲一推，悬浮车90度倾斜身子倒退着向狭窄地通道飞去。
　　莫云没有费心向后看路，而是凭借着记忆在通道中穿行。悬浮车的车速被开到了极限，风声在他们耳边呼啸。
　　少校挂在座椅上，蜷缩起身体，努力保持身体重心。他尽量让自己与悬浮车成一条直线，避免在莫云急速转弯的时候被甩出去或者撞上墙壁。
　　好几次，他以为他们要车毁人亡的时候，莫云都极其精确地操作悬浮车转弯，钻进了一条新的通道。
　　当悬浮车终于可以平飞的时候，少校爬回自己座椅，用安全带把自己牢牢绑住。
　　“我再也不上你开的车了。”他抱怨道。
　　“低头！”莫云喊道，伸手拉了他一把。
　　少校倒在莫云的腿上，脸被莫云压进□□。他被莫云的举动吓了一跳，涨红了脸颊，不敢动弹，也不敢呼吸。
　　几道暗影从他们头上掠过，他想起来，那是几条突然冒出来钢筋横梁。如果莫云不拉他的话，他大概会被撞得脑浆迸裂。
　　“抱歉，长官。”莫云说，“你个子太高了。”
　　少校想说谢谢，但处于这个尴尬的位置，他实在不便开口。他拍了拍座椅，示意莫云放开他。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少校问道，脸颊微红。
　　“33秒。”莫云说。
　　这时，他们已经从地下通道中冲了出来。莫云操作悬浮车，做了一个向后的爬升调头的机动动作，结束了倒开的旅程。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全力加速向前方冲去。
　　很快，在他们身后，一团太阳般明亮的光晕出现在地平线上，一瞬间把周遭的一切都照得透亮，然后又迅速转变为黄色和红色。剧烈的爆炸声传来，黑色的烟尘随之腾空而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碾压过来。
　　莫云咬紧牙关，把操作杆死死地推到尽头。
　　他们距离医院大楼已经很远，但爆轰波还是追上了他们，将悬浮车掀翻。
　　莫云从半空中摔落下去，好在少校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自己后背着地摔在地面上。
　　落地之后，少校迅速翻身，把莫云和那个红色的背包一起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
　　在这个距离上，爆轰波的威力已经大大减弱，而动力盔甲也抵御的了绝大部分冲击。等周遭的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少校才再次翻过身体，仰面躺在地上。
　　“我们成功了。”莫云说。
　　“是啊，”少校笑起来，“居然，他妈的，成功了！”他转头看向莫云，“你看起很平静，好像我们只是从地下停车出来一样。不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高兴？”
　　莫云盯着少校，张了张嘴，一丝茫然从她眼里闪过，最后她说：“我很高兴。”
　　“你叫什么？”
　　“我叫莫云，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抱歉，我之前没想过要记住你的名字。”少校说，“艾伦。我叫艾伦，艾伦.奎恩。”
　　“哦。”
　　“你保住了我的性命，”艾伦说，“总得让你知道，你保住的是谁的命。”
　　他站起身，把红色的背包挎上肩头，站在硝烟尘土中向莫云伸出手去。
　　“走吧，我带你回指挥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包养，求评伦，求收藏。
　　感恩，鞠躬。


第4章 柯恩星4
　　指挥中心显得破破烂烂的，隐藏在一个地下的掩体内。由两个大厅，几条走廊和十多个房间组成。这里通风条件不好，空气中充斥着汗水和鲜血的气味。
　　艾伦领着莫云穿过一条坐满疲倦士兵的通道，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一个黑皮肤的中年女人，俯首在桌前，一边咳嗽一边专注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汤玛丽女士，”艾伦说，扬了扬手里的红色背包，“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
　　莫云突然顿住脚步，惊讶地看着那个女人。对方这时也抬起头来，她看见莫云，脸上同样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天哪，莫云，我的孩子。”汤玛丽快步上前，一把将莫云搂进怀抱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们认识？”艾伦问。
　　“我们何止是认识，”汤玛丽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莫云站在原地，静静地推开汤玛丽。
　　“你不解释一下吗？”她说，“你们把我一个人送到宇航学院去，然后无缘无故地失踪9年。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伦看看莫云，又看看汤玛丽。“好吧，看来你们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谈。”
　　等艾伦离开后，汤玛丽说：“我不能告诉你我们离开的原因，孩子。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就不关心你了。”
　　“9年时间渺无音讯，我不知道这能不能叫做关心。”
　　“我很抱歉，孩子。”汤玛丽说，“我和其他人分开后都再没有联系，但我相信他们跟我一样，还是挂念着你的。”
　　莫云淡淡一笑。“挂念？我是你们的一个实验品，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产品，感受不到恐惧、悲伤、难过这些情绪，即便产生了这些情绪，也会被强制剥离掉。所以，你们不必操心我的感受，对吗？”
　　“你现在不就在闹别扭？”
　　“我在说事实。”
　　汤玛丽叹息了一声。“孩子，你只是没法处理强烈的情绪，情绪受到控制、情感反馈受到抑制……但不代表你没有感情。”
　　“我的感情跟草履虫一样丰富。”
　　“哎，虽然情绪受控，但你总是擅长说这种气人的话。”汤玛丽说，“你知道控制你的情绪反应，是有原因。”
　　“为了让我操控一种超级武器。可这个武器还没有被造出来。”
　　“不，神农主炮已经开始建造了。”汤玛丽说。
　　莫云顿时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汤玛丽点点头。她把那个红色的背包拿到身边，从里面拿出一块存储晶片，“本来想再等一段时间的。可战争就在眼前，不得不如此。”
　　莫云凝视着那块存储晶片。她的一生几乎就是为了这块晶片而准备的。
　　“我记得你们告诉我，在设计之初，神农主炮就设定和我之间是DNA绑定。”莫云问，“如果我没来，你没办法操控它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汤玛丽说，“强行启动也并非没有成功的概率。只不过，操控者可能活不下来。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神农主炮是柯恩三号唯一的希望。”
　　莫云从汤玛丽手里接过存储晶片，分量及轻，却又极其沉重。莫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所谓的命中注定就是如此，当你开始建造它的时候，我来了。让我来操作它吧。”
　　“你确定吗，孩子？”汤玛丽说，“这是个苦差事。”
　　“我确定。毕竟从12岁起，我就在为这件武器做准备了。”莫云看向汤玛丽，露出笑容，“我很高兴见到你。”
　　汤玛丽笑了起来。“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莫云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通风太差了，你身体不好，最好能换个房间。”
　　“不用了。”汤玛丽说，“艾伦——他只是这里的指挥官——他已经把这里最好的房间安排给我了。”
　　“我还是去问问看吧。”
　　莫云从汤姆丽的房间走出去，在人群中寻找艾伦.奎恩少校。
　　她看见艾伦正站在一个由围帘分割出的区域里，一边卸下身上的盔甲，一边跟身边的几个同伴聊天。
　　此刻，他已经洗了脸，头发也用水冲过。在洗掉尘土和血迹之后，无可挑剔的面部轮廓显露了出来，他看起来英俊多了，甚至可以说是俊美。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头，又平添几分性感。
　　艾伦也在看见了她，他露出笑容，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莫云在人群中停下脚步。
　　当他对她露出笑容，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一种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东西。
　　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12岁的那场手术带来的情感控制机制涌了上来。像是有一阵潮水从她脑海里汹涌地刷过。她被海浪的气泡包裹起来。她再一次眨眼时，气泡破裂，无论击中她的什么，都在她的脑海中消失了。
　　她继续向艾伦走去。
　　这个时候，一个高个子男人快步走到艾伦身边，跟他说了几句。
　　艾伦脸上神色大变。他周围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聚拢过去。他眨了眨眼睛，稳定情绪，然后匆匆点了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莫云看着艾伦离开的背影，他走得如此匆忙，甚至来不及卸下腿部的盔甲。
　　“出什么事了？”莫云走过去，向先前和艾伦站在一起的一个男人问道。
　　“刚刚收到消息，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医护所被克莱特人包围了。”男人说，“那是他妈妈的医护所，他姐姐也在那儿。”
　　莫云向艾伦离开的方向看去，早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希望他们没事。”
　　男人叹息了一声。“但愿吧。”
　　之后，莫云在这个临时的指挥中心找了一圈，发现正如汤玛丽所说的那样，她的房间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
　　汤玛丽把她的床让出一半给莫云，让她好好休息。莫云一连折腾了好几天，今天又经历一场核爆和生死时速，实在累得够呛。她躺上床，下一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汤玛丽并不在房间里。
　　莫云把自己清理了一下，然后走出房间，却发现这里每个人都刻意降低了说话的音量，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怎么了？”莫云在人群中发现了汤玛丽，“发生什么事了？”
　　汤玛丽站在一个大厅的角落里。她抹了抹眼泪，抬手向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莫云看过去，看见艾伦坐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离开时的衣服，只是变得焦黑了许多。
　　他低垂着头，盯着地板，一言不发。一股冰冷的低气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的，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莫云联想起昨天的事情，推测地问道：“是他的家人……出事了？”
　　“是的。”汤玛丽说，“他的父母和姐姐，全都……”
　　“哦。”莫云说，过了半天她才补充道，“他肯定会很难过。”
　　“是的。但这种事情，谁都安慰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
　　艾伦坐在行军床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火光在眼前燃烧、尖叫声在耳边回荡。有人在大喊。
　　——艾伦！
　　——艾伦！救救我！
　　他用力地抱住头。
　　突然，一只手落在他的膝盖上，把他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拽住那只手，将让对方掼到床上，手掌掐住对方的脖子。
　　他的表情狰狞，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拧断对方纤细的脖颈。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清澈透亮的黑眼睛。
　　他连忙把手撤回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将手背到身后去。“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是你。”
　　莫云咳嗽了几声，摇头说：“我没事，是我没先叫你一声的。”
　　他点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声抱歉，突然转身向外走去。莫云跟着他走了出去。
　　地下掩体外的空气好很多，但景观让人沮丧。这个掩体位于城区边缘位置，放眼看去，满目皆是被毁的建筑，城市上空弥漫着滚滚浓烟。
　　“你家人的事，我很遗憾。”莫云说。
　　艾伦点点头，没有说话。
　　莫云看了他一眼。她不擅于安慰别人，所以她只能跟他谈公事。
　　“……汤玛丽有没有跟你说过神农主炮的事情？”
　　“提过。”艾伦说，“但是，她说没有合适的操控者的话，我们有可能没法让它发挥出威力。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就是最合适的操控者。”
　　艾伦惊讶地看她：“你？”
　　“是的。”莫云说，“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巧。”
　　“我听她说过，神农主炮是一种引力炮，它的操控界面是生物化的，需要DNA匹配。”
　　“操控神农主炮这事，得从娃娃抓起。”莫云笑了笑，“我是在莫九平实验室的液体舱里出生的孩子。从我还没出生，只是个受精卵的时候，就在为操控神农主炮做准备了。这是我的责任，我的使命。”
　　“在实验室出生的？”
　　“是的。”
　　艾伦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有进一步追问。“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似的，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来了。你告诉我这个，是要我做什么呢？”
　　“我需要你的帮助，少校。”莫云说，“首先，我们得把神农主炮建造起来。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把它建造起来。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少校。”
　　远处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几艘克莱特人的环形飞船从天空中快速掠过。在他们10点钟方向的一栋大楼在两分钟前开始熊熊燃烧。
　　“好，我帮你。”艾伦说，“为了向克莱特人复仇。”
　　*****
　　两个月后，孤岛一般的柯恩三号卫星城的地表上，出人意料地竖起了18座威力强大的神农主炮。凭借着这一超级武器，柯恩三号击败了克莱特人的进攻。同时，柯恩三号宣布独立，脱离联盟。
　　三个月后，联盟派遣舰队，意图收复这颗独立的星球。柯恩星派出代表谈判，却被联盟拒绝。神农主炮击毁了联盟舰队旗舰之后，联盟最终撤离了军队。
　　柯恩三号卫星城改名为柯恩星。莫云成为柯恩星的最高指挥官和责任防务官。
　　与此同时，联盟政府指控莫云犯有叛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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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踪的科学家1
　　4年半之后，3018年，柯恩星地下武器平台。
　　莫云站在一块圆形平台上，进行神农主炮的操控训练。带状的生物化神经接口与她的头部相连，而她的意识，则在这件超级武器的操控系统中奔腾。
　　等所有过载的感觉都消失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武器平台所在的地下掩体，而是一颗蓝色的星球。
　　柯恩星。
　　莫云的意识位于柯恩星大气层外12光分的位置，恰好在柯恩星的防务识别区的边缘。
　　她向神农主炮的操控系统传递意识指令。【1号炮台准备。】
　　“收到。”武器平台的操作员在交互界面上键入，“1号炮台准备完成。”
　　【指定目标坐标。】
　　“收到。目标坐标已指定：R093，K499，G127。”
　　莫云开始进行搜索，她视野中的星辰飞速地向两旁退去。很快，目标出现了。
　　那是一艘已经废弃的巨型巡洋舰，距离柯恩星大约330光年，是1个标准月之前莫云专门命令军舰拖到那个位置的。
　　莫云闭上眼睛，一秒钟之后有再次睁开，再次开始向神农主炮发送指令。
　　【目标校准。】
　　【轨道计算。】
　　【倒计时。】
　　【——3】
　　莫云把意识归拢，集中在眼前的巡洋舰上。
　　【——2】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数据流和意识流混合在一起，冲向神农主炮的控制系统。
　　【——1。开火。】
　　引力子携带着巨大的能量，从柯恩星地下武器平台出发，一瞬间穿越300多光年的距离击中了巨型巡洋舰。那艘钛合金构成的坚固堡垒，在爆炸形成的闪亮光球中，被碾压成了原子尘埃。
　　【确认目标已击毁。】
　　“收到。”操作员输入，“恭喜你，防务官大人。”
　　【谢谢。】
　　莫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断开了与神农主炮的链接。几个操作员立刻飞奔过来，把刺入她大脑中的神经纽带触须取下来。
　　“总共用时多少？”莫云问，她的声音沙哑，额头也渗着冷汗。
　　“1份03秒，大人。”操作员说。
　　“这么长的时间？”莫云摇了摇头，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
　　“这可是330光年的距离，而那艘巡洋舰的长度只有1300米。”操作员说，“您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大人。”
　　莫云礼貌地笑笑。她第一次操控神农主炮的时候，汤玛丽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建造神农主炮消耗了汤玛丽的全部生命，在柯恩星独立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谢谢你的安慰。”莫云说。
　　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把一杯水递给她，他是莫云身边的勤务兵瑞曼。
　　莫云接过水杯，“谢谢。”
　　“让特勤队送您回办公室吗，大人？”瑞曼说问。
　　“回吧。”莫云叹了口气，“还有永远都做不完的一堆工作，在那儿等着我呢。”
　　莫云的防务官办公厅，便位于这个星球的首都柯恩城的中心位置，是一栋灰黑色的巨大朴实建筑物。
　　她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报告阅读起来。
　　在的她左手边的待办文件框里，堆满了各种纸质的文件和经过电子加密的卷轴。右手边的文件框里，则是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同样是满满当当的。
　　莫云对着这些文件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工作。
　　三天前，军情局抓获了一名军事间谍。这名间谍，原本是星核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但后来被人策反，成为间谍盗取神农主炮相关的机密情报。而星核研究所，则是在军情局管辖下的一个研究机构，负责所有武器装备的维护和研发，其中也包括神农主炮。
　　莫云把读完的报告扔到桌上，揉了揉眉心。
　　在调查简报中，她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名字，跟一起间谍案扯上关系。
　　“周闵昌……周教授。”她喃喃地念道。
　　她闭上眼睛，靠进椅背，眼前又浮现出周闵昌的样子。13年前的样子。
　　周闵昌是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之一。他中等身材，微胖，眼睛黑而明亮，风度儒雅，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如果说汤玛丽像是她的母亲，那么周闵昌则是她的父亲。
　　莫云至今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他时的情景。
　　“莫云，莫云！”
　　14岁的女孩被人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接着，她感到自己被拉了起来，床头灯也被扭开。她微微眯着双眼，适应这光线。
　　“怎么了？你们是科研机构，不是军队。”莫云打着哈欠抱怨道，“半夜抓人起床训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周闵昌笑了一下，但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莫云看着周闵昌，迷迷糊糊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她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紧张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闵昌没有回答，只是催促她快一点。“换衣服，动作快点。汤玛丽已经替你把行李收拾好了。”
　　莫云向自己衣柜的方向看去。一个黑皮肤的女人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只红色的行李箱。她看着莫云，显得紧张又焦虑。
　　“怎么了？”莫云问，“我要去哪儿？”
　　“离开实验室，去宇航学院。”周闵昌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正式的学院里读书的吗？”
　　“可为什么半夜离开？”
　　周闵昌把船票卡片递给莫云：“早班客运飞船。早点出发，早点到达。现在就走。”
　　“……我还没洗脸，睡衣也没换。”
　　“这样也很好。”汤玛丽走上前，拥抱她一下，又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来不及了，快走吧。飞船很快就要起飞了。”
　　莫云低头看看手上的船卡，她预感到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他们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强烈的恐惧和焦虑，但情绪控制机制立刻接管了她的大脑，清凉舒适的感觉包围着她，在这种舒适中，恐惧和焦虑被抽离掉了。
　　她低头把船卡收好，拎起行李箱，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有危险吗？”
　　周闵昌和汤玛丽都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我又不是傻瓜，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坏事情发生了。”莫云说。
　　周闵昌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孩子，我们都很安全。”
　　那天晚上，莫云穿着睡衣，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登上了前往螺旋星的客运飞船。几天后，她才知道整个实验室的所有工作人员，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
　　她没想到，在那次分别的9年后，会在柯恩星的地下掩体中再见的汤玛丽。更没有想到，13年后，再次得知周闵昌的消息，却是在一起军事机密间谍案的报告中。
　　那个间谍声称，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受到周闵昌的指使和胁迫的。
　　莫云实在难以想象，过去那个温和的男人，为什么会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不仅仅是窃取情报，还有绑架、恐吓和残忍的谋杀。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的落地窗前面，向外望去。
　　地面行驶的陆地车在主干道上呼啸而过，悄无声息的悬浮轨道列车穿梭于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在更高处，一艘巨大的客运船正从蔚蓝色的天空中掠过，投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一派朝气蓬勃的繁华景象。
　　在人类已知的宇宙空间中，存在100多个不同的智慧种族。它们有的文明程度比人类低，有的则比人类高出很多。但最经常与人类打交道的，则是与人类处于同一个年级的种族，大概有60多个。
　　打交道，当然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为了争夺殖民星球和资源，各个种族之间战争不断。克莱特人入侵柯恩三号。可人类同样从别的种族中手抢夺过殖民星球。
　　这个宇宙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法则。
　　柯恩星被克莱特人入侵，战争摧毁了人们的家园。可是短短4年半的时间，这颗星球就以奇迹般的速度重建起来了。这个奇迹之所以能够诞生，因为柯恩星手里掌握着一种威力巨大的超级武器：神农主炮。
　　如果间谍所说的属实，那么周闵昌想要窃取的，正是神农主炮最核心的技术机密。
　　但是为什么？
　　13年前，周闵昌与汤玛丽都是同一个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虽然分属两个不同的项目，但他想要接触到神农主炮的技术资料也并非一件太难的事。
　　可在13年后，他却要重新窃取这些资料，是为了什么？
　　莫云默默思索了一阵，又转过身按下桌面的一个按钮。
　　很快，勤务兵瑞曼推门而入：“有什么吩咐，大人？”
　　“艾伦在哪儿？”莫云问，“星核研究所的间谍案，他有最新的报告给我吗？”
　　“奎恩上校一早就去了西区的训练场。”瑞曼汇报说。
　　“训练场？”
　　“是的，大人。今天，是防卫及登陆部队重甲新兵的年度考核日。上校他交代过，间谍案的情况，他晚一点会亲自向您汇报的。”
　　莫云皱起眉头：“怎么，他今年还是主考核官？”
　　“是的。何省吾将军还是邀请了他。”
　　“我记得去年，艾伦做主考核官的时候，新兵只有8%的通过率，历史最低。今年他们仍然邀请他？”
　　“是的，大人。”瑞曼说，“虽然通过率低，但是听说今年的训练成绩都上了一个大台阶。”
　　莫云想了想，伸手抓起桌上的手套。
　　“既然这样，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进行考核的。不用叫特勤队跟着我，就我们俩去。”
　　“是，大人。”
　　三十分钟后，瑞曼驾驶着一辆悬浮的胡狼军用车进入了柯恩城郊外的一个训练基地。一片废弃的居民区。
　　莫云从胡狼车下来，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断壁残垣。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无论来过这里多少次，每次见到这些被炸毁的建筑物，堆满瓦砾的街道，她仍然感到遗憾。
　　过去，这里是柯恩星一个风景秀丽的住宅区，有二十多万常住人口，有两所小学，一个医院，一条蜿蜒的河流从住宅区穿过。
　　如今，这一切都消失了。
　　西区司令官何省吾用心险恶地将这里改成了士兵的训练场，其目的也就是为了让这些士兵牢牢记住，他们的家园曾经被蹂|躏过、被破坏过。因吃，他们必须要在这个训练场上磨练自己，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瑞曼说：“大人，何将军来了。”
　　莫云转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西区防卫及登陆部队司令官是个高大的男人，脸部轮廓如刀削斧砍般锐利。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开始，越过眼眶向下延伸至耳际。这道疤痕破坏了他原本英俊的面庞，显出几分令人生畏的狰狞。
　　何省吾走近，向莫云行了个礼。“你好，防务官大人。”
　　“你好，何将军。”莫云回礼。
　　“大人，你是来参观考核情况的？”
　　“是的。我听说你又让艾伦来做主考核官了。还想让你的人被虐一次？”
　　何省吾爽朗地大笑起来，回身看了看那片废墟。“被自己人虐，好过他们今后在战场上被敌人虐。”
　　莫云赞同地点点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何省吾一边领着莫云走进指挥所，一边向她解释。“我们在训练场周围设置了能量壁垒，投放了近百只凶猛的低智慧外星生物。每一只外星生物的身体上都有一个数字铭牌，获得铭牌数量最少的10个人，会被判定为考核不合格，无法加入重甲士兵的连队。”
　　“外星生物？”莫云挑了挑眉，“艾伦的主意？你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外星生物的？”
　　“这倒不是他的主意，考核方式是参谋组制定的。不过，考核各科目的难度和障碍是艾伦设定的，也是他帮忙，才弄来这么外星生物。算是给孩子们开开眼吧。”
　　指挥所是一个由智能工程车临时搭建起来的三间平房，里面摆满了各种仪器，墙上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训练考核区内无数个监视探头以及空中无人机所捕捉到的画面。穿着军装的操作员们看见他们进来，都起身敬礼，随后又坐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莫云在指挥所内环视一圈，问道：“艾伦呢？他没在这里。”
　　“他进入考核区了。您着急见他？”
　　莫云摘掉手套，“嗯，有件事想要问问他。他进入考核区做什么？”
　　何省吾解释说：“每个外星生物的中枢系统上都安放了芯片，如果它们将要对士兵们造成什么致命伤害的话，我们可以远程摧毁它们。但是艾伦说，有一两种生物比较棘手，他进去看着。顺便他还得盯着一个新兵，据说这小子是军情局一个案子的证人。”
　　“大人，看那儿！”瑞曼指着墙上的一块监视屏叫起来，“奎恩上校在那里！可是他……为什么没穿护甲就进入考核区？”
　　莫云和何省吾一起转身望去。
　　在那块监视屏上，一个修长健硕的身影站在一间废弃的教室中间，把一只十米长的砂岩龙和两名被撕掉了胸甲的士兵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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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踪的科学家2
　　艾伦.奎恩就站在那里，站在砂岩龙和两名重甲士兵之间。
　　他似乎没有看见身后的恶龙，只顾着盯着自己的数据板看。他的身上穿着常规的黑色作训服和军靴，没有披挂任何护甲。
　　“这也太危险了。”何省吾转头对操作员说，“锁定那只龙，启动销毁程序……”
　　“不用！”莫云阻止何省吾，“他可以应付的。”
　　砂岩龙来自陀蓝星球，是一种六脚生物。身长10米左右，全身覆盖着棕色的硅质骨甲，背上是一排尖利的骨刺，血红色的眼睛像喷涌岩浆的火山口，深深地嵌入凹陷的眼眶里。
　　此刻，它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离自己最近的，没有盔甲的那个人类身上。
　　砂岩龙盯着人类，喷了一下鼻息，低伏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艾伦.奎恩背对砂岩龙，仍旧在看手里的数据板，电磁手炮斜背在身后，并没有取下来进行防御或攻击的意思。
　　“想好了吗？”他抬头看向两个士兵，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们俩是要退出，还是要继续？如果要退出的话，我就按下这两个触键。”
　　他说着，将数据板翻过来展示给两个士兵看。上面有两个不断闪光的红色触键，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妮娜.威尔斯和卢海。
　　“按下这个触键，这头怪物就会立刻死翘翘。三分钟后，运兵车会来接你们——”
　　这时砂岩龙向前迈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让脆弱的楼板也为之颤抖。
　　艾伦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他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们作为重甲士兵考核将被评为不合格，将不能披挂上RX301型重甲。而且，中途退出会令你们的连队蒙羞，大概你们会被连长虐得死去活来。”
　　“我们不想退出！长官！”妮娜.威尔斯说。
　　她还开着外表扬声器，响亮的声音立刻引起了砂岩龙的注意。它的目光从艾伦身上移开，喷着鼻息看向紧靠着教室黑板的两个士兵。
　　它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绕开艾伦。可这个没有盔甲的人类，却又侧移了一步，继续挡在它的面前。
　　卢海，另一个士兵立刻关掉扬声器，掀开了头盔上的护面甲。“但是我们的子弹打不穿它的骨甲！长官！”
　　砂岩龙匍匐靠近，它的鼻尖已经贴到艾伦后脑勺的位置，只要张口就能把他咬进嘴里。
　　“妮娜.威尔斯以及卢海，”艾伦问道，“所以你们决定继续，是吗？”
　　“是的。可是……”妮娜紧张地说，“可是，长官……它就在你身后，它马上就要……”
　　砂岩龙突然嘶吼一声，在艾伦身后张开了长满尖牙的大嘴。
　　“小心！”妮娜大叫起来，她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却因为艾伦挡在砂岩龙面前而无法射击。
　　接着，她目瞪口呆地看见这位长官，以一种不可思议方式和速度起跳、翻身，攀上了砂岩龙的脖子，并稳稳地坐了下来。
　　砂岩龙愤怒地晃动巨大的脑袋，想把胆敢骑在头上的人类给甩下来。但无论它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成功。
　　“你们不退出，那想好怎么对付它了吗？”艾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名士兵，神态轻松，仅仅用腿夹住砂岩龙脖子，巧妙地保持着平衡。
　　“不知道，长官。”卢海诚实地说。
　　艾伦盯着他，像是要笑。“不知道？”
　　“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凶猛的物种，为什么给我们这个？我们武器对这玩意儿没用！”卢海抱怨地举起手里的电磁脉冲枪。它的功率被特别限定了，只能用来干扰或破坏敌方的电子设备，却没什么物理杀伤的威力。
　　“而且配发的突击步|枪子的弹穿不透它的骨甲！”妮娜接着说，“我们需要的是12毫米穿||甲||弹！”
　　“那给你们一颗战术核雷如何？”艾伦弯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这次考核的目标之一，就是要看看你们在武器劣势的情况下的观察和应变能力。不要过于依赖武器，而是要依靠自己的头脑。敌人可不会等你们有了称手的武器才扑上来。”
　　妮娜举起自己的电磁脉冲枪，对准砂岩龙柔弱的眼睛就是一枪。砂岩龙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睑落下，挡住了电磁波。
　　“不管用！”妮娜气恼地喊道。
　　妮娜的攻击激怒了砂岩龙，它立刻怒吼着向她扑了过去。
　　砂岩龙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妮娜面前，前爪向她猛拍下去。这时，卢海突然地从旁边冲过来，把妮娜从砂岩龙面前推开。而他自己却被砂岩龙前爪扫中，向前飞出，撞上墙壁又弹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卢海躺在地上，晕头转向，全身剧痛。
　　他看见砂岩龙呲着牙，把妮娜逼近了墙角。而它那巨大笨重的尾巴高高扬起，正向自己砸下来。他的胸部护甲早前就已经被撕裂，这一尾巴下来，绝对会把他捶成肉饼。
　　卢海挣扎着想要翻身躲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悲叹着闭上眼睛，等待与世界告别。
　　下一秒钟，卢海突然感到有人拽着他的双脚猛地向后一拉，在砂岩龙的尾巴落下前，把他拉了出来。
　　“你看起来快要被吓死了。”艾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砂岩龙的脖子上跳下来，把卢海从龙的尾巴下救了出来。
　　“我真的快被吓死了，上校。”卢海忍着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差点就成了肉饼。”
　　“那你找到对付它的方法了吗？”
　　“是的。”卢海说，“生死之间，我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对付它的办法了。”
　　艾伦点点头。为了不影响考核的公平性，他向一旁退开，闲闲地靠在教室边缘的墙壁上。
　　卢海向同伴招呼道：“妮娜！把它引过来！”
　　“好！”妮娜回应了一声，弯腰从砂岩龙的六条腿中间穿出，向卢海的方向跑来。
　　砂岩龙紧跟着调转身体，咆哮着冲了过来。教室并不大，它两三步就逼近到他们的跟前。
　　“散开！”卢海大喊了一声，朝砂岩龙张开的嘴里扔了三枚破片杀伤手||雷。虽然破片手||雷无法穿透砂岩龙的骨甲，但在它的身体爆||炸的话，其威力足够也把砂岩龙从内部撕裂。
　　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短短的弧线，两枚精准地落进砂岩龙的嘴里。
　　然而第三枚，却非常不巧地被砂岩龙的牙齿挡了一下，直直地往地面掉落。
　　卢海睁大了眼睛，空气在一瞬间凝固起来。他们的胸甲都已经损坏，破片手||雷的威力就足够让他们翘辫子了。
　　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他一个滚翻，在手|雷的触发器彻底弹开之前，将它一把抄起，紧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沉闷的爆炸声从砂岩龙身体内部传来。它摇晃了几下，发出凄厉的嘶鸣，重重地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你就不能扔得准一点吗？”艾伦握着手|雷瞪了卢海一眼，翻过手腕，从底部快速地解除了手||雷的起||爆||器。
　　他没把砂岩龙放在眼里，却被猪队友惊出一身冷汗。他回过身，非常不满地一巴掌拍在卢海的脑袋上，手劲之大，竟然把这个重甲士兵拍得趔趄了一步。
　　“对不起，上校。”卢海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我了。”
　　艾伦没再理他，径直走到砂岩龙身边，对着它的鼻子踢了两脚，检查它是否真的死了。
　　“它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宣告说，“虽然砂岩龙死了，但你们差点把自己给炸飞，所以，它的铭牌我不能给你们。明白吗”
　　妮娜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下，可被艾伦冷冷地扫了一眼之后，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是，长官，我明白。”卢海郁闷地说，“谢谢你又救我一命。”
　　艾伦无奈地叹口气。
　　无论如何，两名士兵总算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解决这头巨大的砂岩龙，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温和了许多。
　　“身体内部是绝大多数生物的弱点，这没错。”他指着砂岩龙的尸体，“但是对这头砂岩龙而言，你们和它周旋了这么久，就从没注意过它的肚子吗？”
　　“肚子？”卢海好奇地在砂岩龙尸体旁边蹲了下来，伸手检查它的腹部。“它腹部的骨甲很薄，摸起来有点软。”
　　“面对外星生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艾伦给这些年轻的新兵解释，“重甲士兵是登陆作战的兵种，所面对的经常是不同的外星生物。你们没有多少经验可以依赖，所以当与这些外星生物遭遇的时候，观察它们很重要。”
　　“……抱歉，上校，”卢海的脸上露出古怪地神色，“它的肚子……它的肚子在动……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吗？”艾伦走过去，弯腰仔细查看了一番，很快得出了结论：“这头砂岩龙怀孕了。”
　　“它肚子里有个龙宝宝？！”妮娜说。
　　艾伦皱眉白了她一眼。“别激动，也别用‘龙宝宝’这种亲昵的词。不过是个外星小崽子而已。砂岩龙有ABO三种性别，进行低效率的三亲繁殖。它们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人类看它们都是一个样子。看来，这是一只稀有的具有生育能力的O型性别的砂岩龙。”
　　他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留下来看热闹吗？不考核了？”
　　“是是是，”卢海连连点头，“我们这就走。”
　　妮娜盯着艾伦手上的格斗匕|首：“可是上校，你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把它肚子里的小崽子给弄出来。”艾伦说，挑了挑眉头，“想留下来看看吗？”
　　“不不不，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卢海说，扯着妮娜快步离开。
　　“等等，”艾伦又叫住他们，“列兵卢海，请你明天早上10点准时到防务厅报到。”
　　“我？”卢海略微有些吃惊，“是，长官。不过，我要向谁报到呢？”
　　艾伦说：“我。也就是防务官的常务秘书。”
　　卢海和妮娜脸上露出惊讶地神情，他们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问题吗？”艾伦问。
　　“没有，长官。”卢海说，“明天我会准时向你报到。”
　　“很好。你们该赶去下一个任务点了。”艾伦取下嵌砂岩龙下颚的铭牌，朝两人摆摆手，打发他们离开了。
　　艾伦回过头，盯着死去的沙岩龙，轻轻地叹口气。
　　妮娜和卢海刚才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与克莱特人的战争结束后，他不再担任战场指挥官的职务，转而承担起筹建军事情报局的工作。半年前，莫云遇到了一次未遂的刺杀行动，他又接手了她的常务秘书的工作，帮她处理一些工作，也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自从他以秘书的身份在莫云身边出现之后，就一直有人说他是防务官的情人，是靠着和莫云上床才爬上了常务秘书这一职位的。
　　简直是无稽之谈！
　　莫云很漂亮，追求过她的军官不计其数，但统统徒劳无功，铩羽而归。莫云这个人特别擅于气人，但真要谈到个人感情问题，她却是迟钝的可怕。由于情绪处理障碍的问题，她没法给予任何人回应。
　　而且，柯恩星只有2000多万人口，要处理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少。防务官的工作忙碌得难以想象，她连自己睡觉得时间都要靠挤，更别说跟什么人谈个恋爱了。
　　艾伦又一次重重地叹口气，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回到砂岩龙身上。
　　他握住匕|首，将它用力刺入砂岩龙的腹部，转动匕首，巧妙地避开砂岩龙腹部骨甲较厚的地方，给它的腹部撕开了一个口子。他把手探进龙的肚子里，砂岩龙青褐色的血液带来轻微的刺痛感。然后，他猛地用力，把砂岩龙肚子里小家伙给拉了出来。
　　砂岩龙幼崽的骨甲还没有长成，象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上覆盖在它灰色的身体上。被人从母体肚子拽出来，让它很不适应，挣扎扭动着想要回到妈妈的肚子里。
　　艾伦用数据板给砂岩龙幼崽进行了一次全身扫描，又拍几张照片，最后还采集一些生物样本放进随身携带的密封试管中。
　　小家伙看上去圆头圆脑的，很是可爱。
　　但是，艾伦很清楚，砂岩龙不是能够陪人玩乐解闷的萌宠。等它长大了，就会变成一头凶猛的怪兽。在陀蓝星上，砂岩龙常常聚集起来，攻击人类初期殖民者的居所。不少人类葬身于砂岩龙的利齿之下。
　　他取下斜跨着的电磁手炮，调整到高功率模式，后退两步，翠绿色的眼睛里不带一点情绪。他把炮口对准了砂岩龙幼崽，扣动了扳机。高能电磁波照射在砂岩龙幼崽身上，它顿时变成了一团焦肉。
　　“安息吧，小家伙。”他盯着沙岩龙的尸体低声喃喃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宇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重新背好电磁手炮，向训练场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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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失踪的科学家3
　　动力重甲士兵的考核要延续到深夜才结束，莫云没法观摩完，下午便提前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继续工作。当她忙完手里最后一件事情后，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从办公桌前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随后又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开始浏览本地新闻，一条关于她本人的八卦绯闻跃入眼帘。
　　又是那个马丁.索多玛的杰作。
　　马丁.索多玛是一个笔名，这个笔名的主人为莫云炮制了无数艳情绯闻，说她行为不检，私生活混乱，同时拥有多个床|伴之类的。艾伦接手常务秘书的工作后，就成为了马丁.索多玛的新宠。他给他们编造了很多庸俗不堪的流言蜚语。
　　莫云飞快地扫过索多玛今天给她编排的故事，最终却只是一笑。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索多玛的谣言会有市场？为什么真的有不少人认为他们之间有一腿？
　　他们相互支持着从硝烟中走到现在，他们是彼此信赖的伙伴，战友，搭档，却并非是情人。
　　她打开办公室的光幕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英俊的节目主持人站在一个全息影像前进行介绍：
　　“今天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莫九平先生的诞辰310周年的纪念日。人类踏足太空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1969年阿波罗11号登月。但真正跨时代的进步，却是由莫九平先生证实‘超空间’的存在而开始的。从那以后，人类的视野骤然从五维空间跳跃到十个维度，短短的200多年完成了不可想象的发展。
　　“不过，在纪念莫九平先生的时候，我们也同样会想到，13年前失踪的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们至今仍然下落不明。这成了人类世界的一个不解之谜。”
　　莫云向那个全息影像看去。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影像，廋高个子，黑色的眼睛里闪到着智慧的神采，嘴角微弯带着一种冷漠傲慢的微笑。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莫九平，这位已经去世200多年的科学家，正是莫云遗传学上的父亲。而汤玛丽和周闵昌则是13年前神秘失踪的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
　　莫九平去世后，给自己的实验室留下了巨额的资金和一系列的研究计划，他要求手下的科学家们按照他规划的项目进行研究。其中就包括对莫云的培育。按照莫九平的计划，科学家们用莫九平的精子与一个筛选出来的优质卵子相结合产生受精卵，然后在实验室的营养液体舱中创造了莫云。
　　办公室房门被推开了，艾伦.奎恩拎着一个蛋糕盒子走了进来。
　　他进来的第一句话是：“你吃晚饭了吗？”
　　莫云抬眼看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正在等你，考核结果如何？”
　　“8%，跟去年一样。”艾伦把蛋糕盒子推到莫云面前，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你的训练如何？”
　　“1分03秒。不太理想。”莫云淡淡地说。
　　“是慢了些，你得多花点时间进行练习了，”艾伦直白地说，“不过，防务官的职务并不轻松，精力消耗很大，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莫云说着自动伸手，打开了蛋糕盒子。隔着密封的盒子，她就已经闻到了来自地球香草的香味。这是她的最爱。
　　“你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让你一个人呆着你就得饿死。”艾伦叹气，瞥了眼莫云手边的空杯子，“要喝咖啡吗？”
　　“要的，别给我速溶咖啡，我要煮的。”莫云拿着蛋糕往嘴里送，同时递给艾伦一块，却被他拒绝了。
　　“谢谢，大人，我不吃甜食。我——你尽责的秘书——这就去给你煮咖啡。”
　　艾伦起身离开。不一会儿，他一手端着一杯咖啡回到办公室来，把其中一杯放到她面前。
　　莫云的视线落到艾伦的手上，他原本骨节分明的左手上血管突起，又红又肿的。“你的手怎么了？”
　　“过敏。”艾伦不在意地说，“没事的，明天就会好。”
　　莫云抬头看向艾伦。
　　她很清楚，艾伦是在尽量不影响考核公平性的前提下，把外星生物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借以给新兵们以喘息的机会，就像面对砂岩龙时那样。
　　在他出现之后，那只龙就开始关注他，而忽视了那两个新兵。毕竟，对那些外星怪物来说，一个没有防护的人类，比一个穿着硬邦邦的动力装甲的士兵好啃得多。
　　只不过，这种方法非常自负，非常冒险，也非常地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莫云拉起艾伦的手检查。“是砂岩龙的血引起过敏的吗？”
　　“对。”艾伦说，“今天你去训练场了？”
　　“是啊，我有事想问你。结果看到你什么都没穿，就进了考核区域。”
　　艾伦笑了起来：“大人，我有穿作训服的，可不是光着屁股在考核区里面裸奔的。”
　　“你那样跟裸奔有区别吗？”
　　“我能对付得了那些外星生物的，你放心。”
　　莫云摇了摇头。“坐好。”
　　她打开了办公室里的一扇房门，走进去，很快又拿着一个医药箱走了出来。
　　莫云抓起艾伦的手，把从医药箱里找出来的抗过敏药剂涂抹上去。
　　艾伦咬着嘴唇，悄悄地看了莫云一眼。她专注地给他上药，鸦羽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莫云的手纤细修长，一点也不像是一双常年握枪的手。剥葱一样的手指将药剂轻轻推开，清凉的触感随着她指尖地滑动在他的手背上蔓延开来。
　　他看了她两秒钟，随即又转开眼睛，看向别处。直到莫云说“好了”，把药膏扔进药箱里之后，他才下意识地吐出一直屏住的气息。
　　“三个小时之后，你的手就没事了。”莫云说，伸手去拿蛋糕。
　　艾伦立刻捉住她的手。“去洗洗手。”
　　“可是，这只手才是涂药的。”莫云举起另一只手说。
　　“我知道。但是不行，快去洗手。”艾伦说，“拜托你自觉一点，别让我变得婆婆妈妈的，行吗？”
　　莫云叹口气，很快去洗好了手，重新拿起了蛋糕。
　　“何将军告诉我，”她问道，“今年他可能会选一批重甲士兵编入突击队。可是只有8%的合格率，恐怕他没什么人可以挑选了吧？“
　　艾伦笑了一声，想起差点被手||雷给轰了的经历。卢海相比妮娜在各方面都略胜一筹，但最终他只给了妮娜一个人合格，对于卢海他有别的安排。
　　“何将军本身也没有对新兵加入突击队抱有多大的希望。”艾伦说，“他只是希望能建立一个机制，让孩子们训练更刻苦一些。这帮新兵毕竟只有17岁，本该是无忧无虑、四处闯祸的年纪。”
　　“可你17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参加实战了。”
　　“是。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宁愿自己的17岁过得普通一些。”
　　莫云点点头，端起自己的咖啡，啜饮一口，把话题转到了他们真正要谈的正事上。
　　“星核研究所的间谍，他确实提到了周闵昌？”
　　“是的，看看这个。”艾伦拿出数据板，弹开嵌在数据板中的全息台，调出他需要的画面播放起来，“这是审问那个间谍——亨特.乔伊斯——的全息录像。”
　　“你亲自审问的？”莫云问。她看见艾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上。
　　“是啊。”艾伦说，“星核研究所本来就是军情局管辖，而且又是涉及神农主炮的案子，绝密级别，我必须得亲力亲为。”
　　全息影像上显示出一个幽暗的房间。一张简单的金属桌子边上，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坐在那里，脚踝和手腕上各有一对蓝色的能量锁拷。此人正是间谍亨特.乔伊斯。
　　这个人看起来瘦弱斯文，甚至有点木讷，但是莫云知道他为了窃取技术情报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他的脸怎么回事？“莫云问。她注意到亨特的脸颊有明显的红肿和血迹。
　　“他进房间的时候摔了一跤。”
　　莫云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艾伦快进了审讯画面，略过了之前的交锋、回避、施压等等环节，直接跳到了亨特情绪崩溃的阶段，也就是他交代出关键信息的阶段。
　　亨特坐在椅子上，头垂得很低，目光落在眼前的两张照片上，身体瑟瑟发抖。从画面的角度上，莫云看不到是什么照片。不过显然这两张照片给了亨特巨大的刺激。
　　“这是她妻子和女儿的照片。”艾伦解释说，数据板上弹出另外两个照片图像，与先前的视频并列在一起。
　　莫云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一张照片是一具女尸，金发散乱地倒在一条沟渠中，她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她白色长裙。另一张照片也是一名女性，看起来要年轻许多，背景似乎是一个大学的图书馆门口。她正从图书馆出来，青春的脸上神采飞扬。
　　“我没有别的选择。”画面里的亨特依旧垂着头，“他让我偷取技术情报。我拒绝了，结果他杀了我的妻子，又用我女儿来威胁我……我必须要保护她，保护我的女儿。”
　　“可你杀了别人的女儿和儿子。”艾伦冷冷地说。
　　“我知道这是错的，自私的。可当你爱的人，你关心的人，受到威胁时，你会怎么做呢？”
　　艾伦的目光变得更冷了，他缓缓说道：“我会千刀万剐了那个威胁她的人，但不会牵连无辜。告诉我，威胁你的人是谁？你偷取的技术信息，就是要交给这个人吗？”
　　“威胁我的人……”亨特抬起眼看向艾伦，“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
　　“是谁？”
　　“我见过这个人，很久以前在一次医学研讨会上。他是研究意识与有机神经网络的专家，很有魅力，具有真知灼见，相当地吸引人。尽管他的面貌看起来变化很大，但我知道是他……他叫周闵昌。”
　　艾伦吃了一惊。“周闵昌？那个失踪了13年的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
　　“对。他是失踪的科学家中的一个。”
　　“你的意思是，一个消失了13年的科学家，突然出现，杀了你的妻子，还用你的女儿来威胁你？”
　　亨特对上艾伦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嘲讽地哼了一声。
　　“他就是这么干的！谋杀，胁迫！……我知道，就算我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
　　艾伦沉默了几秒钟，又问：“你们怎么联系？”
　　“每次都是他联系我，”亨特回答说，“建立一个临时的全息通讯，了解我的进展，指示我该做些什么，偶尔还会让我跟女儿说上几句。但是我追踪不到他的位置。”
　　“你对全息通讯进行转录了吗？”艾伦问。
　　“是的。”
　　艾伦翻了翻手上的卷宗。“我们在你的住处和办公室，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我收藏在别处了。”亨特看着手边的照片，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的笑脸，“我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你们，也许你们能研究出什么我没发现的东西来。可是……她怎么办？我女儿怎么办？”
　　艾伦站起身，从亨特的指尖抽走照片。
　　“据我所知，周闵昌的研究方向是意识与神经网络，他为什么要神农主炮的设计图？这不是他的专长。”
　　“我不知道，他不需要向我解释他的动机。也许……他在为别的什么人服务？他背后的人想要……也许他就是单纯地想要？”
　　亨特的视线还追随着那两张照片而移动，泪水在他眼眶中凝聚，“求你帮帮我，帮帮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审讯的全息画面停了下来。莫云也移开目光，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表情，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
　　艾伦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莫云这个样子的时候，恰恰是她内心情绪激荡的时候。一两秒钟后，莫云从震荡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所以，真的是周闵昌？”
　　“拿到了亨特转录的全息通讯影像后，我让专家对比过。的确是他。”
　　莫云揉着额头。发出一声轻叹。
　　“你知道，我是在莫九平实验室长大的。”她说，“在我的印象里，周闵昌是个非常儒雅温和的人，他对我很好。可是他消失13年之后，再次出现，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很抱歉，大人，”艾伦说，“这几年我一直按你的吩咐，在追查失踪科学家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结果，没想到现在却等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13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一个温和善良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的……残忍。”
　　“大人，我不得不说，”艾伦说，“很多夫妻，相处多年也未必真正地了解对方。你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小孩，不可能看透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人，在内心深处都有着很深的阴暗面。”
　　“很多人？阴暗面？”
　　“是的。“艾伦肯定地说，“很多人。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会表露出来，有的人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莫云笑了起来，灯光映在黑色的眼眸中，像是碎落的星辰。
　　“你这话，倒像是个内心阴暗的人说出来的。”
　　艾伦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也许这13年来，真的发生了足以让人性情大变的事情；也可能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只是从前没有显露出来而已。大人，我不是要质疑你的判断，只是，我的工作需要我保持对各种可能性的合理怀疑。毕竟，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你也是吗？”
　　“是的。大人，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很复杂的人？”莫云笑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自吹自擂的意思？”
　　艾伦沉默了两秒钟，才回答道：“你可以信赖我，但你未必……能真的了解我。不过，我却敢说自己很了解你。”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常任秘书的工作，就是围着你转。想您所想，为您的意图而服务。“
　　“你是军情局的头，又接手了防务厅的常务秘书的工作，已经够忙的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杂活？而且你干得还挺带劲儿的。” 莫云拿起最后一个蛋糕，送进嘴里，“最近我都长胖了。”
　　“柯恩星人口太少了，很多人都身兼多职。我不过是能者多劳罢了。”艾伦起身收走桌面上两个空掉的咖啡杯，"而且，除了秘书之外，我还兼任了您的司机以及……清洁机器人的部分工作。”
　　莫云嘴角微扬，笑意浮现在了眼睛里。“是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随后，她又指了指审讯的全息影像。“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关于这事，我有一个计划。”艾伦说，“不过要等上几天，才能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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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失踪的科学家4
　　第二天早上10点。
　　卢海穿着簇新的军装，站在防务官办公室里。他脚后跟一碰，挺直腰板敬礼道：“早上好，防务官大人。早上好，奎恩上校。西区防卫及登陆部队新兵，卢海前来报到。”
　　“你好，列兵。”莫云礼貌的笑了笑，打量着眼前这个一头黑色卷发的年轻人。“你昨天的考核成绩怎么样？合格了吗？”
　　卢海想起手||雷差点炸了自己人的意外，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侧边的艾伦。“……没有合格。”
　　莫云说：“哦，那真遗憾。我知道，很多士兵都是冲着动力重型装甲才参军的。”
　　卢海叹息着点了点头。
　　艾伦朝办公室另一端的会客区指了一下，说：“我和防务官大人还得谈点事情，请你在那边稍微等一下。“
　　“没问题，长官。”
　　卢海在会客区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努力地保持着一个士兵应有的姿态，尽管此刻他心里高兴地想要跳起来，载歌载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莫云本人。他以前在全息影像中，见过莫云很多次，但真人和全息影像还是有非常大的区别。全息影像能描述她的五官身材，但气质、气场却始终是无法完全展示。
　　这位防务官具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气质。
　　她的很漂亮，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纤细，看上去娇嫩柔弱，有一种骨瓷般的易碎感；但同时，她又是英姿勃勃的，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好像这世界上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也没有她做不成的事。
　　在人类世界，甚至在宇宙的这片区域里，莫云都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她的经历在星际之间流传，在柯恩星上拥趸无数，每一次在公开场合的露面都是一幅活的征兵广告。卢海就是被这征兵广告所吸引，才报名加入防卫及登陆部队，希望成为一名重甲士兵的。
　　十分钟后，莫云等跟艾伦确定了好工作安排，她再次看向卢海。
　　“所以，就是你的无人机碰巧拍下了那个谋杀的现场，是吗？”莫云问。
　　“是的，大人。”卢海起身，走到两位长官的面前。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莫云说。
　　“是，大人。”卢海吸了一口气，“当时我在休假，一个月仅有的8小时轻松时间。我那天和朋友一起玩无人机航拍，没想到正巧拍下了一个男人杀害另外两个人的场景。我很吃惊，就用无人机跟着他，同时追踪了他的通讯信号。在确定了他的位置之后，我就上报给了我们排长。我想，他应该通知了城区警局。”
　　“是的，他通知了。”艾伦说。
　　卢海所拍下的场景，正是星核研究所间谍案中，亨特为了保住自己，而杀死自己两名同事的场景。
　　“事情就是这样。”卢海说，露出一点困惑的神情，“但是我不太明白，如果是为了这事的话，我为什么需要到防务厅报到？而不是警局？”
　　“因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艾伦说，“凶手和受害者都是星核研究所的人。凶手的目的是窃取机密信息，而他的两个同事无意间发现了，于是他便杀人灭口，而你是目击证人。”
　　“我明白了。”卢海点头说，“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呢，长官”
　　“现在，这案子现在由军情局负责。我需要你跟我仔细说说，你通过无人机看见和听见的所有信息。”艾伦站起身来，“请你先到门外稍等，一会儿跟我去我的办公室。”
　　“遵命，上校。”卢海立正敬礼，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停下。他看向艾伦，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哦，我的天哪！你……你……是就是军情局的‘幽灵’？！“
　　“我是军情局的负责人，但别用‘幽灵’来称呼我。”艾伦皱眉说。
　　军情局的“幽灵”早已名声在外，与之相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它能钻进你的骨头缝里，榨出它想要的情报。但艾伦本身讨厌这个绰号，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在完成工作而已。
　　“没问题，上校。”卢海充满敬畏地点点头，出门去了。
　　艾伦又回头对莫云说：“大人，行政官大人跟你约好11点半见面的。现在你该动身了。我需要跟这孩子谈谈，没法陪同你去见行政官。我安排了特勤组，他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么麻烦吧。”莫云说，“我不喜欢……”
　　“这事没得商量。”艾伦皱起眉头，神情严肃起来，“你想再遭遇一次刺杀吗？”
　　“当然不。”
　　“所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必须有特勤队跟着你。这是不可动摇的原则。”艾伦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瑞曼那小子，昨天没通知特勤队就和你一起出门，我待会儿得好好收拾他一顿的。”
　　莫云无奈地咬了咬嘴唇。艾伦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情报工作做得太出色，好像无所不知，什么都瞒不过他似的。
　　“那行吧。”莫云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见到行政官的时候，他如果问起辛西娅的话，我该怎么回复他？“
　　艾伦瞪了莫云一会儿，回答说：“让他操别人的心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辛西娅是我过去的邻居。她父母去世后，我给了她一些关照，仅此而已。我关心她，但我把她当做朋友和妹妹，我对她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艾伦。”莫云说，“辛西娅有什么不好吗？年轻又漂亮，心地善良，人也很温柔。”
　　“辛西娅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艾伦说，“不是我。”
　　莫云不怎么相信地皱了皱眉。“她会这么没眼光？不管怎么说，在柯恩星，任何在适婚年龄的单身狗，只要行政官认识，那就都是他操心的对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柯恩星人口太少了。”
　　柯恩星人口稀少，政治制度也就很简单。
　　总督行政官范予轩是这颗星球的最高长官，主管货运贸易、资源调配，行政事务和治安等等。莫云则是最高军事指挥官和防务官，主管军事防务以及星际航线。从等级上说，行政官级别更高。而且，范予轩的年龄比莫云、艾伦等人要大上近三十岁，对他们这些年轻军官总有一种家长式的关心。
　　在范予轩看来，在柯恩星人口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军队里这些优秀的年轻男女本身就稀缺资源。他们除了负有打击敌人的使命之外，还应该承担起人口繁衍的重任。
　　“我理解行政官的想法，”艾伦气恼地说，“但他为什么就盯着我不放？你不是一样单身吗？“
　　“他知道指望不上我啊。”莫云耸了耸肩，“我的情绪反应是受到抑制的，哪个白痴会爱上我这样的人？”
　　艾伦沉默下来。哪个白痴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可不就是白痴吗？
　　他在内心里苦笑一下，继续说道：“行政官今天要见你，应该是为了三天后斯特|普托培育所的纪念活动，以及胜利纪念碑的揭碑仪式。”
　　莫云点点头。“柯恩星这几年都绷得很紧，没有任何庆典或者节日。现在我们总算缓过劲来了。所以行政官对这个纪念活动格外重视。说到纪念活动，我们要公布的那件事，安排好了吗？“
　　“已经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莫云点点头，沉默了下去，好半天她才叹息一声问道：“艾伦，4年前，我的决定，踩着了伦理底线的边缘。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艾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下眼眸：“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大人。”
　　*****
　　三天后，斯特||普托培育所。
　　在人类还困于地球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利用生物技术培育新生命的方法。虽然没有大规模推广，但是技术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
　　如今，在人类联盟境内，自然分娩仍然政府鼓励的生育方式。分布在800多颗殖民星球上的人类已经有数千亿之多。而受制于星际运输的原因，人类联盟并不想人口数量扩张太快。
　　但是柯恩星的情况正相反，这颗星球的人口严重不足。
　　行政官办公厅在4年前决定开设斯特||普托培育所。柯恩星上的任何一对合法夫妻，都可以申请人工培育自己的孩子。单身人士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在经过审批之后，也能达成愿望。
　　此刻，斯特||普托培育所门前的爱德华兹广场上，聚满了前来参加庆典活动的人们。
　　柯恩星已经4年多没有任何庆祝活动了。战争结束后，人们包扎好伤口，收拾起心情，重新振作起来投入到建设当中，终于迎来了独立后的第一个庆典。
　　“情况怎么样？”莫云走到艾伦身边问道。
　　“一切正常。”艾伦从数据板上不断刷新的报文中抬起头来，“军情局一直监听着警察、特卫队以及防卫部队的通讯频道，目前除了有孩子走失的报警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那件事呢？”
　　艾伦点点头说。“一切顺利。”
　　莫云抬眼从培育所顶楼的窗户望出去。
　　“明天是胜利纪念碑的揭碑仪式，”艾伦问道，“你准备好讲稿了吗？”
　　“这还需要准备吗？”莫云心不在焉地从窗外收回目光，轻轻地扫了艾伦一眼，又继续盯着窗外，“我现在，已经很擅长在公众面前讲话了。”
　　“你在看什么？”艾伦问。
　　“人群。”
　　广场中央，培育所的所长简慕白正在向聚集的人群致辞，那里聚集了上万柯恩星人。他们怀抱着在过去三年中由培育所孕育而生的孩子们。
　　在广场的一侧，即将开始巡游的花车、表演人员已经就位，他们穿着各种五花八门的卡通人物的服装，很快便要围绕柯恩城中心区域进行巡游。
　　“我们干脆把今天这个日子改为儿童节好了，外面全都是小孩子。”莫云说。
　　“行政官会同意的，你知道他有多喜欢小孩了。“
　　“我也喜欢。”莫云说。
　　艾伦回过头来看她，一副“我听错了吧？”的表情。“你一直都觉得小孩子很吵。”
　　“对，他们是很爱吵闹。”莫云说，“可是，我前几天去见行政官的时候，也见到他的女儿范楠楠了。一个两岁的小女孩，我突然能感受到小孩子的那种……”莫云停下来斟酌着词句，“那种……弱小又蠢萌的可爱之处。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可是不多见的。所以不管我是怎么诞生的，这种感觉都是人类繁衍的本能，女人的本能，对吗？”
　　艾伦没有说话。莫云很少会有这么感性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像是从飘渺的云端下来，落在地上，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向培育所进行申请，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莫云说。
　　艾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吧。现在她显露的“真实的自己”好像有点跑偏了。
　　他站起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你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一个你自己的孩子？”他忍不住讽刺她，“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你反对吗？”莫云问。
　　艾伦挑了挑眉头，转身从桌子上拿起水杯。“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没有立场反对。这完全是你自己的私事。”
　　“不完全是我自己的事，艾伦。”莫云说，“假如我真的去申请的话，我想使用你的精子——如果你同意的话。”
　　艾伦哽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杯，庆幸自己还没喝水，否则大概会被呛死。她的“真实的自己”跑偏得太厉害了。他不得不承认，无论自己有多了解这个女人，可她总有办法让他大吃一惊。
　　“你刚才说什么？使用我的……什么？”
　　莫云向他抬了抬手。“使用你的精子。”
　　“为什么？而且，我从来没有在培育所存储过我的……”艾伦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跟莫云讨论这个话题让他感到无比尴尬。
　　“那个不是重点。”莫云对着艾伦伸出双手，从头到脚的打量他一番，“重点在于，你各方面都很优秀，也许，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外貌，体魄，头脑都很出众，性格也很好。优良的基因会遗传给这个孩子。”
　　艾伦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感到一阵头疼。“我该怎么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莫云除了擅于气人之外，还不太懂得什么叫做委婉，总是想说什么就直说。
　　“你认为这个主意不怎么样。” 莫云皱着眉头说。
　　“确实不怎么样。我又不喜欢孩子。“
　　“不需要你喜欢，艾伦。”莫云耸了耸肩，“我只需要你的精子而已。”
　　艾伦皱紧眉头，渐渐感到生气。
　　“抚养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沉着脸说，“你要是想要一个弱小蠢萌的小东西来玩的话，我送你一条小狗如何？嗯？柯恩星没有狗，但是我知道哪个殖民星球有。”
　　莫云歪了歪头，研究着他的表情。“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
　　“我很确定你在生气，艾伦。”莫云说。
　　“我们别说这事了，行吗？”
　　莫云依旧在追问：“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艾伦哼了一声，阴沉着脸几步跨到莫云跟前，还更近一步地把她逼进墙角。他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在你的计划里，我将成为孩子的父亲。然后呢？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
　　“然后？”莫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来看望他。”
　　艾伦的脸一瞬间封闭起来。果然。
　　他转过身去，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
　　不需要你喜欢？当然可以来看望他？
　　他很明白，莫云提起孩子的问题，无非说明她也会考虑未来。但是这个未来里，并没有他的位置。
　　艾伦一直告诫自己，别跟她计较，更别对她心怀奢望。这样他还能多活几年，不会被她气死，也许还有机会看到克莱特人付出代价。当初他们合作时，有段时间时常争吵，就是因为莫云这种诡异的思维方式，时常气得他肝疼。直到后来，他知道了莫云童年的经历，他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局面才有所缓解。
　　有时候，艾伦也感到奇怪，莫云对身边其他人的态度，并不是冷若冰霜，相反还很礼貌、克制，也能关心、信任他人。然而，她这么令人生气的一面，似乎总是冲着他来的。
　　“你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莫云皱着眉头，“面对别人，我能判断出他们想要什么，我能利用什么。但面对你……”
　　“算了。“艾伦叹气，摆了摆手，“答应我，你这个可怕的想法，就别再告诉第三个人了。”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艾伦抬手抹过自己的脸颊，敷衍地回答说：“我会考虑的，好吗？我绝对会认认真真地考虑一番。大人，晚上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请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一下准备工作。”
　　“好吧。”莫云再次耸耸肩，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天晚间，培育所安排一场氛围极其浪漫温馨的舞会。在范宇轩的授意下，还邀请了很多军队和行政机构中优秀的单身男女参加，可以说绞尽脑汁为提高柯恩星人口数量而努力。
　　莫云向舞池中央走去，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漂亮女性的手搭在她臂弯。莫云身材高挑，比她的舞伴高出大半个头。她穿着白色的军礼服，金色的绶带，银色的军剑，整个人英姿飒爽，在一群穿着晚礼服的女人中显得格外突出。
　　一曲舞毕，莫云对舞伴露出礼貌的笑容，随即转身离开，完全没有看见对方脸颊的红晕和迷恋的眼神。
　　“防务官大人。”有人叫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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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失踪的科学家5
　　莫云回过头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在她身后。他身材欣长，穿着笔挺的绿色军礼服，英俊的脸上挂着他标准性的轻佻笑容。此人正是东区防卫及登陆部队的司令官，休伊特.哈佛林。
　　“大人，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哈佛林问。
　　“当然。”莫云点头，向四周望了望，“除你之外，男军官似乎都不敢来请我跳舞。”
　　“他们怕你。”哈佛林说，“这是好事。”
　　“你不怕吗？”
　　“我也怕。但我对美人没有免疫力，我控制不住自己往他们面前凑。”哈佛林笑着说，“而且相比之下，我更怕艾伦。他没来？”
　　“他有别的公务，稍后会到。你为什么怕他？”
　　“他曾经是战场指挥官，如今是军情局的‘幽灵’。他可是凶名远播，所以现在才只能以你的常务秘书的身份面对公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柯恩星上的人。”莫云说，“而且情报工作要求他秘密行事。”
　　哈佛林抬了抬眼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莫云。“大人，你这么维护他……所以你们真的是一对儿？”
　　莫云嗤笑一声：“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那些马丁.索多玛的胡编乱造？你知道马丁.索多玛究竟是谁，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恨我。”
　　哈佛林不这么想，他不置可否地瘪了瘪嘴。“有句老话叫做‘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莫云无奈地摇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
　　这时，舞会厅的入口起了一阵轻微地骚动。莫云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行政官范予轩带着自己的妻子和2岁大的女儿走了进来。
　　看见范予轩怀抱里的小姑娘，莫云露出了笑容。
　　“行政官的小公主来了，我去打个招呼。”莫云对哈佛林说，也不理哈佛林诧异地神情，直接转身，穿过舞池中央正在酝酿感情的男男女女，向范予轩走了过去。
　　范予轩是柯恩星上的另一位“大人”。他是个很有学者风范的男人，六十多岁，头发略显花白，身材瘦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
　　说起来，为什么对行政官和防务官使用如此古老的称呼，原因在于莫云。
　　她担任防务官和最高指挥官前，只是一个少尉。柯恩星的其他人当初在联盟内就有军衔，柯恩星独立后，按军功进行提升即可。只有莫云的角色颇为尴尬。作为最高指挥官，莫云的军衔应该是元帅或者大将，但从少尉擢升也太过夸张，所以最终军事委员会决定莫云的军衔为元帅，对她的称呼则是“大人”。与之对应的，行政官也被称呼为“大人”。
　　莫云跟行政官和夫人打过招呼之后，注意力转移到范予轩怀抱中的小女孩身上。
　　“嗨，小公主，还记得我吗？”莫云向孩子伸出手去，“你长得可真漂亮。我能抱抱你吗？”
　　范楠楠看了她一会儿，认出她来，欢乐地向她怀里扑过去。
　　“她喜欢我，对吗？“莫云问。
　　“是的。”范宇轩的妻子陈亚楠说，“通常她是不让会别人抱自己的。“
　　“真的？那我可以抱着她四处转转吗，夫人？”
　　“那太好了。我可以轻松片刻，我都快忘了2岁小孩能由多黏人了。以前……”陈亚楠停了下来，她伤感起来，想起了自己另外两个女儿。
　　范予轩显然看出了妻子的低落，轻轻抚过她的后背，给她温柔的安抚。他们本来有两个女儿，但都在与克莱特人的战争中牺牲。现在怀抱里的这个女儿，便是利用生物技术，在培育所的液体舱中孕育出的孩子。
　　莫云微微欠身，默默地抱着孩子离开了。
　　她之前对艾伦说，她最近体会了到小孩子的可爱之处，这是真的。
　　她怀抱里的这个小小的身躯，能激发人类最本能的爱怜和保护欲。她跟范楠楠说话，抱着她四处闲逛，给她吃甜品，逗她高兴。她脸上的温柔笑意是真实的。
　　她希望自己记住这种感觉，记住正常的2岁大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因为在他们即将公布的计划中，她将把另一群年幼的孩子推进战争的泥沼之中。
　　不经意间的回头，莫云看见艾伦站在大厅入口，呆愣地看着自己。他很快回过神来，快步向自己走来。
　　“都安排好了？”莫云问。
　　“是的。”
　　“那现在就发送吧。”
　　艾伦点点头，拿着手持的数据板，按下了上面的一个触键。
　　几秒钟之后，哈佛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他看着自己那个特别的迷你型数据板，疑惑地问道：“我没弄错的话，大人，就在刚才，你提高了我的保密级别？”
　　“是的，哈佛林。别的军官到这里来是相亲的，虽然你也是单身狗一条，但邀请你来是有别的原因。”
　　莫云把范楠楠交还给范予轩的妻子后，和艾伦、哈佛林一起来到培育所另一侧的一间贵宾厅。此时，已经有三个人等在这里。
　　哈佛林放眼看去，发现自己的参谋官罗德.桑也在。另外两位，则是西区的何省吾将军和他的参谋黎西婕。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人？”何省吾看见莫云便开门见山地问，“刚才你提高了我们的保密级别？”
　　“原来最高级别不是9级，我一直以为是呢。”哈佛林说。
　　“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各位。”莫云说。
　　黎西婕交抱双手说：“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艾伦打开贵宾厅内的电梯，对众人说：“各位跟我来吧。行政官大人和简慕白所长在已经‘仓库’等着我们了。”
　　这部电梯一路向下，高速运行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莫云和艾伦带着迷惑又惊奇的高级军官们穿过迷宫般的通道，来到了“仓库”。
　　所谓的“仓库”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房间。在房间内，范予轩和简慕白站一张会议桌前等着他们。一束灯光从会议桌的顶上照射下来。在他们的身后，房间的绝大部分的灯是熄灭的，一片漆黑。
　　“这气氛烘托得真不错，”哈佛林说，“够渗人的。”
　　“诸位请坐。”莫云说。
　　等行政官、简慕白以及其他四位高级军官坐下后，她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很疑惑，所以，我不多绕弯子了。四年前，行政官和我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批准了一项研究。现在，是向各位公布的时候了。”
　　哈佛林向漆黑深处望了一眼，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我打赌肯定是个很刺激的消息。”罗德大大咧咧地说。
　　“不管刺不刺激，反正绝对不是好消息。”黎西婕说，“我的预感不会错的。”
　　莫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对各位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微微侧头，示意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艾伦上前，由他向这些高级军官进行解释。
　　艾伦走到会议桌前，开口说道：“一直以来，斯特||普托培育所除了帮助柯恩星的人类进行生育之外，还担负着一项军事研究任务。各位应该很清楚，在4年前，培育所刚刚成立的时候，一个胚胎发育成健全的婴儿最短时间需要5个月，而现在只需要1个月。实际上不仅仅如此，一个胚胎发育成一个18岁的成人，只需要8个月时间。”
　　“8个月？”
　　“长到18岁？”
　　军官们都吃了一惊，窃窃私语起来。
　　艾伦略停顿了几秒，等众人消化一下这个令人惊叹的消息。
　　“请看这里。”他拍了拍手，房间内的灯全亮了起来。几十个液体舱出现在他身后。每一个液体舱内都充满了淡绿色的透明液体，其中还悬浮着一个赤身裸体的成年人。
　　巨大空旷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莫云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场景，但每次看到都让感到不真实。她竟然真的批准了这个计划？！
　　何省吾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问道：“是为了快速地增加人口吗？从婴儿长大成人，需要漫长的18年，现在我们只需要等8个月。”
　　“这只是目的之一。”莫云回答说。
　　黎西婕问：“可他们的智力水平呢？能达到18岁成人的水平吗？”
　　“这个问题，请简所长来回答吧。”莫云说。
　　简慕白站起身来，神情冷峻严肃。他说道：“黎参谋官刚才问，他们是否具备18岁应有的智力。我这么解释吧，在我们身后有30个液体舱，也就是有30个‘他们’。我称呼他们为‘速生人’。”
　　“这名字倒是贴切。”哈佛林插嘴说。
　　“确实。”简慕白回头看了那些液体舱一眼，“他们具有了成熟的身体，成熟的大脑。在他们的身体生长发育期间，我们对他们进行了一定的生物改造，同时保持对各种感官及运动神经的刺激，让他们的大脑和身体保持一定程度的活跃，为以后做好准备。目前他们尚未被唤醒，因此，此刻他们的大脑里空空如野。“
　　“那唤醒之后呢？”何省吾问。
　　简慕白说：“由于大脑意识无法传输，记忆也无法复制，我们没法给他们灌入自主意识。所以，严格来说，被唤醒后他们才能具有自我，才算是在这个世界上出生。也因此，新生婴儿是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唯一的不同是，速生人的大脑是发育成熟的大脑。”
　　“如果我没理解错，”何省吾说，“你是说，他们醒来之后依旧什么都不懂？”
　　“你的理解很正确，将军。但这只是最初的阶段。”简慕白说，“在这个阶段，速生人没有任何人生经验，认知如同一个新生儿，天真又无知。不过，由于他们的大脑成熟度很高，在培育期间又经过足够的刺激准备，他们学起东西来速度飞快。如果进行为期1年的特别培训和训练，他们可以掌握足以胜任工作的知识和技巧。“
　　哈佛林问道：“刚才你说对他们进行了改造？基因方面的改造？”
　　简慕白摇摇头。“还没有。基因改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数十年才能有所成。基因改造的问题，也许会纳入下一阶段的工作。当然，这需要两位大人的批准。目前，我们只是对他们进行了一定的强化。例如，向肌肉中注射蛋白质以提高肌肉密度，向骨骼中注入钙和磷酸盐的复合制剂以提高骨密度，对于容易折断的骨骼——比如肋骨——采用了陶瓷复合材料进行移植替代等等。”
　　“听起来是个痛苦的过程。”黎西婕皱眉说。
　　“是的，确实如此。”简慕白说，“在进行这些强化改造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被唤醒。虽然会对疼痛做出生物反应，但依旧没有自我意识。这让他们对疼痛的忍耐力非常高。”
　　“刚才你们说，这是军事项目，所以这些人会被送到军队来？”罗德问。
　　莫云说：“这是这个项目的初衷。首先会用来填充军队人数的不足。在经过军队的试用之后，他们会对民众公布。”
　　黎西婕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像是在说奴隶，或者说是产品。”
　　“他们——这些速生人——的确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称之为产品亦无不可。”莫云环视众人，“你们也都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件产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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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加油，加油（打鸡血ing）。


第10章 失踪的科学家6
　　军官们没人吭声。
　　莫云又接着说：“27年前，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在液体舱里用一枚受精卵创造了我。当我发育成一个完整的婴儿的时候，他们把我从液体舱中取出来，开始抚养我长大。
　　“12岁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诞生是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的，那就是操控当时还未建成的神农主炮。我是唯一能够操控这个超级武器的人。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为此，我接受了一项手术，以此来提高大脑的反应时间，可惜副作用是我的情绪反馈能力受到了抑制。
　　军官们没人吭声。
　　艾伦站在莫云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莫云操控神农主炮时的样子。
　　当她接入神经接口界面的时候，数十条经过特殊DNA编辑的神经纽带像是有生命一样，旋转着、飞舞着、围绕着她。他记得自己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想要逃开，却迈不动步子，只能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看着这个毁灭之神慢慢向自己靠近。
　　莫云又接着说：“同样是液体舱里，为了某种目的而培养起来的。可以说我是产品，但我不是奴隶，他们也不会是奴隶。”
　　莫云向艾伦点了点头。
　　艾伦随即在手里的数据板上点了一下。房间内一道门无声地滑开。3个穿着培育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走到莫云身后，列队稍息。
　　“不过，这个项目确实有触及伦理底线的地方。”莫云说，“这也是我要向你们，进行特别说明的地方。”
　　“是什么呢？”哈佛林问。
　　莫云侧身向后介绍道：“这3位，是6个月前唤醒的速生人。他们已经经过了6个月的培训。”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刚进来的那三个人身上。他们是两男一女，外貌都很漂亮。相比正常的18岁人类，他们的个子更高大、体魄也更加强壮。三个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目视前方，把眼前的高级军官们当做一团空气。
　　艾伦对三人说：“开始吧。”
　　三名速生人迅速地后退几步，从腰间抽出匕首，沉默地相互厮杀起来。
　　他们的格斗技巧不尽相同，其中有一个人还是左撇子，但三个人却拥非常显著的共同点：心狠手辣，并且毫不畏惧。
　　在这场三人混战中，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对准了他人要害。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战损，来换取击倒对手的机会。
　　除了莫云和艾伦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
　　在其中一名速生人手臂脱臼的时候，艾伦及时命令他们停止下来。那个女性速生人立刻上前，给她的同伴查看伤情，并接上了关节，动作跟她卸掉他胳膊时一样的干净利落。
　　“做得很好。”艾伦对三个速生人说。三人看向他，脸上露出异常纯真的笑容。
　　在座的人都被刚才那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格斗所震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们的格斗技巧已经很成熟了，只经过了6个月的训练？”哈佛林盯着艾伦，“而且，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们三位只有6个月大？我6个月大的时候，才刚刚会学会走路。”
　　“错了，6个月大的时候，你连爬都还不会呢。”黎西婕纠正他，她又看向莫云，“现在我知道你们说的伦理底线是什么了，大人，你们造就了一批儿童士兵！”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参谋官。”莫云冷硬地说，“我们是造就了一批儿童士兵。就算他们的爆发力、动作协调能力、逻辑思维等等各方面，达到、甚至超过普通成年人的水平，但在情感方面，他们现在就只有儿童水平。”
　　“换句话说，他们身强力壮，可是年幼无知，人生阅历不足，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给他们什么样的训练，他们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作为士兵来说，战斗、杀戮、为保护人类而牺牲，对他们来就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哈佛林摇了摇头：“我有点接受不了。”
　　“已经有人在制造这样的人类士兵了。”艾伦插话说，“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士兵。他们的研究开展得更早，研究的时间更长。那些士兵，是经过了生物强化和基因改造的超级战士。”
　　“那一定是联盟政府了。”何省吾说。
　　艾伦摇摇头。“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联盟制造出来的，也不确定联盟对此是否知情。”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能这么干？”
　　“从古至今，”艾伦说，“人类中间从来都不缺战争狂热分子。”
　　哈佛林嘲讽地一笑，看向莫云，“所以，就因为有别的什么‘超级大反派’或者‘战争疯子’这么做了，所以我们也就能这么做了？我们就不能有点底线吗？我接受不了。”
　　莫云皱起眉头，冷冷地对哈佛林说道：“将军，我们在这里，不是在来讨论底线问题的。”
　　哈佛林是个花花公子，是在场所有人中看起来最玩世不恭，最不靠谱的一位。莫云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会是对速生人计划最为抗拒的一位。
　　“那我只能建议你调整一下，接受现状，哈佛林将军。”一直沉默不语的行政官范予轩终于开了口。
　　他站起身来，走到会议桌的正前方，面向众人。“由于战争，柯恩星的人口从最初的5000多万减少到现在的2000多万。目前，我们的军队人数占比1.5%。这是相当相当高的比例，可总数，也只有30多万。我们面临的威胁很大。各位还记得10个月前布曼人突然迁跃到柯恩星轨道上，向我们发动的突袭吗？”
　　何省吾说：“我记得。那群该死的宗教狂热分子，逼迫它们发现的所有智慧生物皈依它们的宗教。朝一根烂木头进行跪拜。”
　　“那是布曼人的圣物，光明之树。”黎西婕说。
　　“管他呢，反正外星人的思维方式永远难以理解。”
　　范予轩接着说道：“神农主炮击毁了他们的母舰。可是，仍然有数以千记的布曼人乘着单兵飞行器，从高轨道插入进来。战斗最终造成了3万人的死伤，包括地面防卫部队的1000多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对那场入侵记忆犹新。
　　战斗结束后，莫云派人秘密潜入布曼人的母星进行报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布曼人的牧首和两个主教。同时，柯恩星也一口气发射了几十颗防护卫星，在同步轨道上建立了更为细密的防御网络。
　　范予轩接着说：“各位，柯恩星的人口已经被我们榨干了，就连这缺口的1000多士兵都很难补齐。我比你们更纠结于这个伦理底线的问题，毕竟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我。”
　　“布曼人的突袭之后，我很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可是，在每次看见我女儿的时候——各位之前已经见过她了吧？她两岁了。”范予轩指向身后的3名速生人，“比这3位加在一起的年龄都还要大。每次看见她，我又开始被伦理道德问题所困扰。我的女儿很弱小，很脆弱、但她生活在蜜罐里，她拥有来自父母亲人的爱。而他们，却必须要去战斗，去流血。这不公平，相当的不公平。”
　　范宇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请你们想想，想想克莱特人，想想布曼人，想想象山人。尤其是象山人，这个外星种族认为人类非常美味。面对这样的生存环境，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哈佛林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说：“我明白了。好吧。”
　　莫云再次走上前，她看向众人，神情冷峻。“我们必须承担起应负的责任。我们必须保护这颗星球，即便所使用的手段并不怎么美好。今天请各位坐在这里，不是让你们来看看热闹的。现在，我要把你们给拉下水了。”
　　她顿了顿，凛冽的目光在高级军官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首批速生人有33人，其中有30人尚未唤醒，他们将被分派到东区和西区防卫及登陆部队。由你们进行必要但保密的训练，评估他们是否能够胜任你们所赋予的重任。此外，我需要你们保证，能够公平地对待他们，不得有任何歧视行为存在。“
　　罗德问：“如果他们不能胜任呢？回炉重造吗？”
　　“如果他们不能胜任的话，负责培训的相关人员会处罚。”莫云淡淡地说，“而速生人，会被重新安排其他职务，但想必其幼小心灵会受到一点损害。我说过，他们不是奴隶。如果要说他们是产品的话，也请各位记住，在大规模制造之前，他们每个人的造价可不便宜——相当的昂贵。”
　　“昂贵？”罗德摊了摊手，“我现在觉得，这是对我们这些正常人类的歧视了。也许几十年后，再没有人类是从母体中胎生分娩出来的了。”
　　“我倒觉得人类联盟总算有一件事干对了：他们不鼓励这种生殖方式。”黎西婕说。
　　何省吾说：“但也没有禁止。”
　　“好了。无论你们心里有多不舒服，都必须克服掉。这是命令。”莫云说，“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意见吗？”
　　高级军官们都没吭声。
　　“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33个速生人。30名给我们，那这三位呢？”哈佛林指着站在莫云身后的三名速生人说。
　　“他们将调入军情局，奎恩上校会给他们做出安排。”
　　*****
　　第二天中午，在灿烂的阳光下，柯恩星胜利纪念碑的揭碑仪式正在进行。
　　原本，行政厅没打算把揭碑仪式弄成星际间的直播节目，但人类世界的媒体却不这么想。
　　他们喜欢追逐莫云，也时刻关注着柯恩星的动态。
　　在纪念碑前的永恒广场上，柯恩星的恒星间直播车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而其他殖民星球的直播车也依次摆开了阵势。恒星系间的极波通讯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
　　能量意味着金钱。从那些直播车上纷纷架起的小型极波发射塔来看，媒体都是有钱的主。
　　广场中央，胜利纪念碑脚下，正在聚集越来越多地来观看揭碑仪式柯恩人，人群不断地涌向广场中心。而抢占位置的直播车以及乱停乱放的陆地车、悬浮车将广场周围的堵的水泄不通。媒体记者的报道声音，警察的吆喝声混战在一起。
　　所有这一切都能归结为2个字：混乱。
　　莫云登上胜利纪念碑前的台阶，站在演讲台后，各种悬浮摄录设备瞬间将她包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艾伦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混乱的场面，莫云心想。她几乎能够想象出，他在安全控制中心紧皱眉头的样子。
　　按照他的原则，如果他不在莫云身边，那么特勤队就必须跟着莫云。此刻，四名身材壮硕的男子全副武装的站在莫云四周进行警戒，他们剃刀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索，多多少少跟揭碑仪式的氛围有点不协调。
　　莫云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拾音器上，她轻轻敲了敲。如今，应付这样的场面，她已经驾轻就熟。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她开口说道，清冷地声音让喧闹地广场一瞬间安静下来，“不是为了夸耀功绩，而是为了纪念和铭记。
　　“4年零8个月以前，柯恩星遭遇了克莱特人的入侵。翡翠塔是被克莱特人摧毁的第一栋建筑。耀目的白光之下，柯恩三号城与其他人类相互联系的极波通讯塔——翡翠塔——灰飞烟灭。
　　“在场的各位，很多人曾经亲眼目睹了这一恶行。我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绝望曾经笼罩在这颗星球上。我们的敌人很强大。柯恩星的人口从5000多万锐减到2000多万，无数人无辜受害，无数人为反抗侵略而牺牲。
　　“最终，在信念和坚持之下，在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泪水的代价下，我们赶走了外星入侵者！数不清的男女战士慷慨赴死，才换来这颗星球重新焕发的生机！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大声地说：我们是胜利者！“
　　她顿了顿，目光徐徐扫过各个媒体的摄录设备。
　　“今天，被摧毁的翡翠塔已经重建完成。”莫云接着说，“她跟过去一样，依旧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心魄。但与过去不同的是，新建的翡翠塔不再担负功能性任务。她将作为一座反抗入侵和暴行的胜利纪念碑而存在，为纪念我们死难的同胞和无畏牺牲的勇士们而存在！“
　　“让我们永远铭记他们！”莫云的手指重重地按下在演讲台上的一个按钮。
　　在她身后，一条巨大的金色幕布缓缓坠落下来。新建的翡翠塔——胜利纪念碑——展露在众人面前。
　　数十米高的翡翠塔，通体晶莹翠绿，细长的尖顶高高耸立，反光玻璃映衬出蓝天白云，在阳光下闪耀着流光。新建的翡翠塔跟被摧毁的那个一模一样。
　　莫云看见许多人眼睛里蓄积起了泪水。他们痴迷地看着它，似乎跟记忆里的它重叠起来，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被摧毁过一样。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群中开始有人高喊着：“胜利万岁！万岁！"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他们挥舞着手臂，群情激昂。
　　莫云站在高处，突然，她在激动的人群中看见了艾伦。
　　他悄无声息地现身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与激动的人群不同，他只是安静地仰望着这座新翡翠塔，象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而有那么一瞬间，莫云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这神情很快从他脸上消失，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温和却疏离的样子。
　　“让大家冷静下来。”艾伦冷峻的声音在莫云佩戴的隐藏式耳机里响起。
　　于是，莫云向沸腾的人群抬起双手，做了一个轻轻下压的姿势。就像触动了一个开关似得，鼎沸的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
　　“在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莫云说道，“4个月后的今天，就是我们战胜克莱特人5周年的纪念日。届时，行政厅和防务厅会联合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具体信息会在近期公布。”
　　***
　　夜幕降临，柯恩星两个卫星中的其中一颗已经挂在天空中。
　　“我不觉得搞什么胜利5周年的庆典是个好主意。”艾伦说。他们正一起乘坐陆地车返回防务官办公室。他坐在莫云身边，而陆地车由特勤队的队长金昭驾驶。
　　“我在联盟登陆部队的时候，”艾伦接着说，“曾经突袭过3个星球，都选择他们庆典的时候。”
　　“我明白。但行政官认为我们需要鼓舞士气，我认同这一点。”莫云说，“不过，我也同意你的看法，我们应该做好防范工作。”
　　“那也有什么好值得纪念的，”艾伦一脸抗拒，手指快速地敲打着车窗，“不过是在每个人的伤疤上撒盐而已。”
　　“伤疤会好。人们应该要向前看，还有生活在等着他们去过。”
　　艾伦沉默地看向车窗外。如果伤疤永远也好不了呢？如果根本就没有生活了呢？
　　莫云和艾伦的数据板同时振动了一下。莫云看了一眼，是行政官范予轩告诉他们，一直拖欠着他们够买物资的赛文公司，已经将所欠的物资全数补齐了。
　　“呵，约翰.赛文的动作倒是真快。”莫云说，“吓唬他一通挺管用的。……艾伦？”
　　莫云转过头，发现艾伦紧紧地盯着车窗外的新翡翠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没听见莫云的话，甚至没有察觉到数据板的振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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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失踪的科学家7
　　新翡翠塔和从前一样在夜色中变幻着绿色的流光。
　　“你怎么了？”莫云问，轻轻地拍了拍艾伦的肩头。
　　艾伦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换上平静的面孔。“我没事。”
　　“你走神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累？莫云微微抬了抬眉，她自己是一个工作狂，而艾伦则是一个比她更甚的工作狂，他兼顾着两个部门的工作，居然还兼顾得很好。他似乎永远不会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不过，理论上说，他肯定也有累的时候。
　　莫云盯着他的脸研究了一会儿，没得出什么结论，便换了个话题说：“现在柯恩星人口太少，资源也不足。如果速生人的计划能够顺利，那么兵源问题应该能够得到缓解。行政官也一直采取各种措施来增加人口。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如果我们不能尽快与更多物资公司建立航线，那么柯恩星很快会陷入混沌、混乱甚至崩溃。”
　　“我明白。”
　　“从前我还是个少尉的时候，生活可要简单多了。而且只要透过军舰的舷窗看见浩渺的宇宙，就好像什么烦恼都不见了。有时候，我真想丢下这堆事情，回到那片星辰大海之中。防务官这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你干得很好。”艾伦给她打气，“要是没了你，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莫云淡淡地笑了笑。她感到一阵困顿，于是轻轻侧身，把头靠在艾伦肩上，望向夜空中的繁星。
　　艾伦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关于莫云和他的流言绯闻的确产生于马丁.索多玛，但在信息快速交换的现在，流言能够持续这么久的原因却在于莫云自己。莫云对他很信任，也很依赖，除了时不时地气他之外，还常常忘记保持上司与下属的正常距离。出于某种原因，他自己也放任了这一点。
　　他顺着莫云的视线看向更高的天空。
　　星空幽暗无声，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令人敬畏地俯视着一切。
　　我们的宇宙是如何肇始的呢？
　　在150亿年前，当物质与能量汇聚成无比炙热稠密的一个点时，是什么轻轻地一触，以大爆炸的方式奏响了华丽乐章的第一个音符？漫长的岁月过去，我们的宇宙又是为何要以如此精确对称的美态构建出现在的模样？仔细聆听的话又能否在无边的星海之中听到大爆炸的回响呢？
　　艾伦能够理解莫云的感叹。他在联盟服役的时候，也无数次为舷窗外壮丽的景象而发出赞叹。
　　宇宙太巨大了。人类已经走向太空，开始星际殖民。可在宇宙之中，仍然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在人类之外，还有科技发达程度匪夷所思的智慧种族存在。他们基本不跟人类打交道，还很可能对人类的科技文明嗤之以鼻。
　　幸亏如此。
　　“那个新崛起的亚丁湾海盗李斯特，最近有什么动静？”莫云问。她抱怨归抱怨，却从来没有丢下防务官的责任。
　　“别想了，让你的大脑休息下。”艾伦柔声说。他升起车窗，省得柯恩星上那些八卦媒体偷拍到。“你可以睡15分钟。到了地方，我会叫醒你。”
　　莫云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不同寻常：“是今天？”
　　“是的，就是今天。”艾伦说。
　　15分钟后，陆地车平稳地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两个人影从车上闪了下来。
　　莫云问：“什么时候开始？”
　　“午夜。”艾伦看看表，“周闵昌选在这个时候——原话是‘昼夜交替之时’。他亲自前来与亨特进行交接。”
　　亨特.乔伊斯，这个星核研究所里暗藏的间谍，在被军情局逮捕后，交代了周闵昌与他约定的交接神农主炮技术资料的时间和地点。亨特急于救出女儿，因此他当初要求周闵昌必须见面交接，他交出技术资料，周闵昌放了他的女儿。
　　艾伦答应亨特帮他救出女儿的要求，但前提是亨特需要向周闵昌提出交接的要求。
　　“周闵昌会察觉这是个圈套吗？”莫云问。
　　“不会。”艾伦带着莫云向工厂的方向走去，“亨特是被秘密逮捕的，现在星核研究所的人都以为他在休假。周闵昌是科学家，但反侦察不是他的强项。而且，他过于自信了。”
　　莫云点点了头，跟在艾伦的身后行走。她身上的白色军装已经随着环境而自动变成了黑色。而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们不能使用任何照明，只能借助月光前行。
　　“唔！”莫云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希望自己有一双猫眼，或者随身带着夜视仪。”
　　艾伦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眼，伸出手去。“拉着我。”
　　莫云抬手握住对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当艾伦握住莫云手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莫云星光下柔美的脸庞。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掌心里修长的手指，一边希望自己把看到的一幕印刻在脑海里，一边又想立刻甩开她的手，立即逃开。
　　“那是什么？”莫云突然问。
　　在废弃的工厂外，一个亮点时隐时现，看起来是几个人在进入工厂。
　　“周闵昌来了，他提前到了。”艾伦说，“不过，天落地网都已经布好了。我们往这边走，快一点。”
　　几分钟后，莫云和艾伦来到废弃工厂外的一条臭水渠边。这是一条的污水沟，本应该流到配套的污水处理中心去的。
　　卢海的脑袋从半空中探了出来，他的身体还留着披挂着隐身材料的指挥车当中。
　　“防务官大人，奎恩上校。”卢海的脑袋说。
　　“我还没这么玩过。”莫云歪头看着卢海，“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就是一颗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像这样？”卢海说，然后蹲下、起身、蹲下、起身来了几个回合。
　　“差不多，不过，我想不起电影名字了。”
　　“《无头天使》。”卢海没等莫云回答又自顾自地吐槽下去，“这片子就是讲一颗头的故事，从来没出现过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无头’，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一颗头的啊。”
　　艾伦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压着声音说：“专注于你的任务，卢海。”他又转头看了莫云一眼，“大人，别影响他。”
　　指挥车内，除了一名情报员和卢海之外，还有之前在培育所地下会议室里露过面的三个速生人。
　　“发现亨特的女儿了吗？”一登上指挥车艾伦就向情报员问道。
　　“亨特的女儿并没有跟目标一起出现，长官。”情报员说，“周闵昌是不是食言了？”
　　“不太可能。”艾伦说，“他应该知道亨特不见到女儿是不会交出技术资料的。继续监视。”
　　卢海插话进来说：“上校，很抱歉，但是我有个问题。你给我的任务是盯着他们三个，”他指了指三个速生人，“可我不明白具体是指什么。”
　　“你在新兵的时候，当过班长的，对吧？”艾伦说，“因此你有一些经验，可以帮助你带领他们三个。”
　　“带领？”
　　“对。你从即刻起，调到军情局。调令发已经到你的数据板上了。”
　　卢海立刻检查了自己的数据板。“哇喔。”
　　军情局一直是柯恩星军队的一个神秘部门。除了成为重甲士兵之外，第二吸引卢海的地方就是军情局了。
　　“太好了，上校。”卢海说，“我能胜任。”
　　“别高兴得太早。”艾伦说。他让三名速生人上前，向卢海介绍自己。
　　“伍德.迪奇。”
　　“王伟德。”
　　前两人上前一步，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名女性速生人却正处于人格发展之中的一个害羞扭捏的敏感期。她看了卢海一眼又垂下头，扭动着自己的手指。
　　“告诉他你的名字。”艾伦温和地鼓励道。
　　女性速生人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怡佳，我叫朱怡佳。”
　　卢海微微皱起眉头，他奇怪地看着朱怡佳，又更加奇怪地看着艾伦。新兵连的教官可从来不会这么温和，新兵的回答慢一秒钟就会被罚。
　　艾伦看出了他的疑惑。“他们的几个人的情况，有些特殊。”
　　当艾伦向卢海告知速生人情况的时候，莫云坐在监视器前，紧盯着出现在上面的那个人。
　　周闵昌。
　　他比从前消瘦了很多，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几乎全白。尽管他看起来跟从前相比变化很大，但莫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至今她依旧难以相信那个儒雅的科学家能做出杀人、胁迫这种事情来。可如今周闵昌就出现在眼前。她知道，只有抓住他，才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
　　监控画面中，周闵昌吩咐其他人去周边查看一下。但如艾伦所料，他们只是简单、草率地检查了一下，压根没有发现事先设好的埋伏，更没发现这辆隐身的指挥车。
　　“亨特就位了。”情报员说道。
　　另一个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亨特的身影，他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废弃工厂的道路上。光幕的画面一直跟随着亨特，这是由一个小巧但火力很弱的机械蜜蜂跟拍的。
　　莫云看着亨特走近工厂，跟把守门口的一个男人对了暗号，接着便步入了工厂之内。守卫完全没有发现机械蜜蜂的存在。
　　亨特一直走到工厂深处，在一处开阔的厂房内见到了那个一直要挟他、把他害到这步田地的男人——周闵昌。他压抑住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开口问道：“我女儿呢？她在哪儿？你答应过我，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资料的！”
　　周闵昌站在窗前，正抬头仰望着星空。他闻言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些微笑容。“你好，亨特.乔伊斯先生。”
　　“我女儿呢？”
　　“别着急，我们先谈谈。”周闵昌说，“你在星核研究所，是进行武器能量增效器研究的。因此，你应该很清楚神农主炮的威力。它的真实威力比在表现出来的，还要大得多。对吗？"
　　亨特不耐烦地讽刺道：“怎么？你难道现在想要跟我讨论什么学术课题？——我！要！见！我！女！儿！”
　　“会让你们见面的，有点耐心。”周闵昌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亨特瞪着周闵昌看了一会儿。“对，你说的没错。”他说，“它的威力有可能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但那又如何？”
　　“还记得维科曼星吗？”周闵昌问。
　　亨特点点头。
　　维科曼行星是笛卡尔星系的第5颗行星，人类大约10年前从瓦莱人手里抢过来的。而在3年前，维科曼遭到了尼威克人的攻击，他们也看上了这颗星球。当时的维科曼还处在垦荒的生态圈实验阶段，整个星球上面只有几千人。这一次，人类联盟吸取了柯恩星独立的教训，及时派出军舰去救援，却最终败在尼威克人的手上，没能夺回这颗星球。
　　据说，联盟一直在酝酿报复，但直到新一届的第一主席上任都还没有具体的行动。
　　“尼威克人是个骁勇善战的种族。但我一直认为，如果联盟拥有神农武器的技术，最终的结局不会是这样。”
　　莫云在监视前皱起眉头。
　　战争不是简单的武器威力的对比。实际上，单就军事力量而言，前往救援的第5舰队与尼威克人的舰队相差不大，甚至略胜一筹。而联盟战败最主要原因，是最近几年来联盟内人心涣散，政局动荡，连军队都受到严重影响。
　　但……如果真像周闵昌说的那样，如果维科曼真的拥有神农主炮的话，那结果又会如何呢
　　在工厂内，亨特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周闵昌看向亨特，目光灼灼，“神农武器不应该只是柯恩星独有！你们不能独占它，而应该与整个人类世界共享！”
　　“怎么共享？”亨特说，“这个武器很特殊，它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在联盟军队内推广而设计出来的。”
　　周闵昌笑了一下：“它有一个特殊的绑定，对吧？别惊讶，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技术资料以便能够解开这个绑定。”
　　“星核研究所做了很多研究，实施过很多方案，却依旧没有办法解除绑定。”
　　“我可以。”周闵昌笃定地说，“如果这个宇宙中有人可以解除这个绑定的话，那一定是我。”
　　这话让指挥车上的艾伦和莫云都吃了一惊。
　　“他可以解除绑定吗？”艾伦问莫云。
　　莫云蹙眉想了想说：“他是意识与有机神经网络方面的专家，而且我的那个手术正是他设计的方案。如果他拿到技术资料的话，也许……真的有可能。”
　　“大人，上校，”情报员突然说，“工厂外有人来了……是周闵昌的手下把亨特的女儿带过来了。”
　　艾伦抓起通话器，向埋伏在工厂外的军情局行动组的成员吩咐道：“截住他们，别惊动工厂里的人。”接着，他转身对卢海说道：“去做好准备。”
　　“是，长官。”卢海说。他和三个速生人下了指挥车，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艾伦拍了拍莫云的肩头，看出她的担忧。“别担心，我的命令是活捉周闵昌，他们不会真的伤到他的。”
　　在工厂内，亨特看着周闵昌，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他来这里是为了救回女儿，不是来听周闵昌的长篇大论的。
　　“无论你有什么计划，你现在可以开始实施了。”亨特从怀里取出一个芯片，“我带来了技术资料，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周闵昌叹了口气。“我原本希望你有更大的视野，能看得更远，我以为你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亨特.乔伊斯，你让我失望了。真遗憾，你只关注自己的利益。”
　　亨特不想跟他再多费唇舌，他现在只关注一件事情。“我要我的女儿！否则我就毁了这份资料！”
　　“好吧，如你所愿。”周闵昌对挂在耳边的通讯器低声说了一句。
　　半分钟过去了，空旷的厂房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周闵昌的手下和亨特的女儿并没有出现。
　　周闵昌的脸上露出疑惑而惊讶的神情。而亨特举着芯片的手颓然地垂了下去，几乎立即抽噎起来。他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艾伦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救出了他的女儿。
　　剩下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发生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亨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闵昌明白过来，怒气冲冲地说，摸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指向亨特。“你告诉了他们，你告诉了莫云。你这个狡猾的混蛋。”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黑头发青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周教授，我们中埋伏了。”他上前拽住周闵昌的胳膊，“我们得赶紧离开。”
　　周闵昌知道亨特手里的资料也必然是假的，可仍旧不甘心地盯着那个芯片看了一眼。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周教授！”青年人催促道。
　　“好的，凯斯，我们走。”周闵昌说。
　　凯斯带着周闵昌穿过厂房，打开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侧门。
　　“想去哪儿？”王伟德和伍德.迪奇正在门外等着他们。
　　凯斯和周闵昌迅速调转方向，向另一个出口跑去，却再次被卢海和朱怡佳拦住了去路。
　　“你们无路可逃了。”卢海对他们说。
　　凯斯环顾四周，笑了一声说：“那可不一定。”
　　他扬了扬手中的控制器，迅速按下了开关。厂房的灯光瞬间熄灭，接着枪声大作，砰砰砰地乱响起来。朱怡佳推着卢海闪进一排货架后躲避起来。
　　枪声很响，却并没有打中东西的碰撞声。
　　“不对。”朱怡佳皱眉说。她探头向外望了一眼，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妈的，我们上当了，我去追他们。”
　　此刻，卢海也明白了过来。凯斯不过是用事先设置的全息影像来扰乱他们的视线，以便借此脱身。他太大意了。他没有时间懊悔，因为朱怡佳已经率先从隐蔽处跑了出去。
　　“等等，你去哪儿？”卢海叫了一声，紧跟着她跑了出去。


第12章 失踪的科学家8
　　等卢海追出来工厂的时候，凯斯已经一头栽倒在艾伦.奎恩上校的脚下。他握着一把电磁脉冲枪，顶在周闵昌的脑门上。朱怡佳正把周闵昌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给他带上了能量锁拷。
　　莫云从指挥车出来，走到周闵昌面前。
　　“真的是你。”莫云说。
　　周闵昌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莫云，而是仰望着天上的繁星。莫云垂下眼眸，让朱怡佳把他带走的时候，才听见从夜风中传来周闵昌的声音：“你还不知道你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孩子。”
　　另一边，艾伦神情严峻地看着卢海：“分不出来什么是假的枪声吗？新兵连到底怎么训练你的？”
　　“对不起，上校，是我的错。”
　　“你判断失误，做俯卧撑500次；朱怡佳没听你的指令擅自行动，做俯卧撑500次，”艾伦看着卢海，“你也一起做。”
　　朱怡佳微微一愣。“是我犯的错，上校。”
　　“对，是你的错。“艾伦说，“但是我也要惩罚他。你只有半岁大，而他已经17岁了。”
　　*****
　　位于悠岭山脉的冷铁监狱，是柯恩星用来关押重犯的地方。不过，在行政官和莫云的努力下，这颗星球的犯罪率很低。人们都有正事可做，因此这座监狱显得空空荡荡的。
　　周闵昌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区域内，左右两边都没有邻居。
　　监狱长站在囚室外等着莫云。
　　“监狱长，你好。”莫云说，“请打开门。“
　　监狱长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比莫云还矮半个头。他犹豫了一下：“大人，这是一个危险人物。”
　　“没关系。他不会伤害我，”莫云说，“我有话得和他谈谈。另外，请关掉监控设备。”
　　“可是……”
　　“这是命令，监狱长。”
　　“好吧，大人。”监狱长点头同意，把手里的一个控制器交给莫云，“带上这个。他有任何不良企图就按红色按钮。”
　　莫云接过来，问：“这个是起什么作用的呢？”
　　“按动红色按钮，他脚踝上的监控器会释放出电流，”监狱长说，“同时会发警报通知我们。”
　　“谢谢。”莫云说，“不过，我大概用不上这东西。”
　　监狱长没再说什么。他打开了囚室的门，里面是一个洁白到让人感到刺目的房间。
　　周闵昌正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医学杂志。莫云走进去的时候，周闵昌抬起头来看着她，接着对她露出微笑。他放下书，快步走到莫云跟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又见到你了，孩子。”他握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阵，“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莫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淡地回应道：“是啊，真是好久没见了，周叔叔。”
　　周闵昌叹息一声，放开莫云。“好吧，看了叙旧的时间到此结束了。”
　　莫云点点头。“我是带着问题来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在为谁服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有这么多的问题呢，那我们需要坐下来谈谈。”周闵昌笑了笑，摊开双手，“可是抱歉，我没法请你坐下，孩子。这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也是钉死在桌前不能移动的。“
　　“没关系。”莫云说，她靠坐在桌边，“我坐在这里就可以。”
　　周闵昌耸了耸。“对了，谢谢你让监狱长带给我这个。”他扬了扬那本医学杂志，“现在要搞到纸质出版物可不容易了。”
　　“不用客气，周叔……”莫云停下来纠正道，“不，周教授，我们暂时还不能提供给你任何电子设备。”
　　“暂时？”周闵昌扬了扬眉。
　　“是的。等我们谈完，我会做个决定的，到时候就能知道，是否可以让你接触电子设备了。”
　　“好吧。看来我得好好回答你的问题了。”
　　“确实如此。”莫云说。
　　“你想问什么？”
　　“你曾经跟亨特说，你认为神农武器不应该只是柯恩星独有，应该与人类世界共享。”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周闵昌看见莫云皱眉，又补充说道：“我知道，并不是你想要这样，而是莫九平就是如此设计的。再加上汤玛丽——武器项目的负责人——也严格执行了他的计划。”
　　“我不是针对你，孩子，而是我不再认同莫九平的做法。他制造一个超级武器出来，却又要把它藏起来，这有什么意义呢？他的一生都在为人类征服宇宙而努力，可到了最后关头，却把人类取胜的砝码给丢弃了。我只能说，他毕竟是200多年前的人，他并没有预料到现在人类在宇宙中的生存环境会如此险恶。”
　　莫云冷笑了一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有一种……魔幻感。我就是神农主炮的钥匙，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我才能操控它。这不就是你们赋予我的使命吗？为了操控它，我放弃了自己的情感，接受了手术。这个手术就是你做的啊。现在……你跟我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错的？”
　　周闵昌说：“我曾经是莫九平的信徒，相信他的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但事实证明，我们太自大了。宇宙中的危险无处不在，人类需要它。最简单的例子，如果维科曼行星当时拥有神农主炮，那么殖民地上的人类就不会被尼威克人杀光了。”
　　“战争不是单单比较谁的武器更厉害，就能决定胜负的，影响因素太……”
　　周闵昌打断莫云的话。“要是没有神农主炮，你们能赶走克莱特人？能一举击毁联盟的旗舰？有十个莫云也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如此，那你就应该直接来见我，告诉我你的想法。你很有说服力，我很可能会被你说服的。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段？”
　　“因为……那意味着我得亲口告诉你这一切。白费了。你白费了。所有的学习、努力和牺牲，白费了。”周闵昌遗憾地看着她，“我本不想你知道这个。”
　　一瞬间，莫云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愤怒和悲伤。但很快，那种疏离感又来了，多余的情绪被剥离，让她感到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气泡中一样。她眨了眨眼睛，气泡破裂，她的脸上只剩下冷漠。
　　“那么，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的买家是谁？人类联盟政府，还是别的什么人？”
　　“买家？”周闵昌沉下脸来，严肃地看着莫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都是为了拯救人类。”
　　“拯救人类？通过欺骗、谋杀和胁迫吗？”莫云语调讥讽地说，“你谋杀了亨特的妻子，还用他的女儿来胁迫他。”
　　周闵昌沉吟片刻，最后说：“那只是令人遗憾的连带伤害。”
　　莫云哼了一声。
　　“好啦，你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同我讨论手段和目标哪个更重要的？”周闵昌说。
　　“告诉我，你要把技术信息提供给谁？你究竟在为谁服务？”
　　周闵昌笑了一下。“我不会说的。”
　　莫云的脸色彻底地冷了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周教授，你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并且永远都会留在这里，这个白得让人眼瞎的房间里。为什么不合作一点，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呢？”
　　周闵昌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时却突然转换了话题。“你身边的那位秘书，艾伦.奎恩，也就是昨晚抓住我的那个人。我突然想起来，我在5、6年前曾经见过他一次，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我。”
　　莫云奇怪周闵昌为什么把忽然把话题扯到了艾伦头上，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想对我搞刑讯逼供那一套，他会是个合适的人选。在尾翼星的时候，我见识过他的手段，非常地冷酷和残忍。”周闵昌顿了顿，又担忧地看着莫云的眼睛，“你得小心他一点，这家伙杀人不眨眼。他杀戮之心太重了。”
　　“我和艾伦相互协助，共同工作了4年半。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你不必操心。”莫云停顿一下，换上一种更为柔和的语气，“既然你不愿意说出自己在为谁服务，那没关系。我可以换个要求。我给你一个任务，希望你能完成它。”
　　“任务？你想要我做什么？”
　　“既然你有能力，也有意愿去解除神农主炮的绑定限制。”莫云说，“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你继续研究下去呢？”
　　周闵昌惊讶地看着她。“让我继续研究下去？”
　　“对，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实验室。我想给你找点事做，总好过让你每天在这里无所事事。你大脑里的知识非常宝贵，浪费掉很可惜。当然，所有的研究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完成的，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不能带出实验室。”
　　“你这么信任我？”
　　莫云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军情局的监控能力。坦白说，你全天都处于监控之下，即便是拉屎，都他妈会有监视机器人去分析大便成分。”
　　“一个女孩子，说话不应该这么粗俗。”周闵昌皱眉说。
　　周闵昌的话音刚落，他和莫云都不由得微微一愣。在那一瞬间，他们好像回到了过去，周闵昌只是个严格却和蔼的长辈，莫云只是个顽皮的小孩。
　　但这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们都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闵昌问。
　　“这个武器需要掌控在柯恩星手里，至少目前是如此。这是我们的重要砝码。但我不想再当钥匙了。”
　　“我看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周闵昌说。
　　“对。还有……”莫云走到周闵昌跟前，在他面前蹲下，抬头仰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凹陷得很深，眼眶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挥之不去的焦虑凝聚在他眼底。莫云不知道这种焦虑的来源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是对他眼下的处境而焦虑。
　　莫云看着他，感到一阵难过。但1、2秒中之后，这种无用的情绪被剥离了，她恢复了平静。
　　“还有……”她淡淡地问道，“其他人呢？实验室的其他人呢？你们这些年到底都去了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了，孩子。”
　　“那就长话短说。”
　　“13年前，我们察觉到危险来临，于是把你送走，接着关闭了实验室。有一部分人，很幸运地逃脱了，于是主动隐匿了行踪；而另一部分没有躲开他们，被他们带走了，其中就包括我。”
　　“什么危险？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要带走你们？”
　　“他们告诉了我真相。”
　　莫云皱起眉头。“真相？关于什么的真相？”
　　“这个宇宙的真相。我到那个时候，才明白人类有多么自大，又有多么渺小。”
　　这个宇宙的真相？莫云笑了一下。她不打算跟周闵昌讨论这个话题，而陷入无休止的科学或哲学的争论中。她抓住最关键的一点：“所以，你一直都在为‘他们’服务。”
　　周闵昌说：“现在，我就是‘他们’。”
　　“不想成为‘他们’的人呢？”
　　“都死了。”


第13章 美食家号事件1
　　莫云步出关押周闵昌的监区，发现在通道门口站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轮廓更加深邃，绿色的眼睛如同毫无杂质的上等宝石。
　　艾伦正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莫云问。
　　“我猜想，你跟周闵昌的谈话不会愉快。”艾伦说，“所以我过来陪陪你，顺便接你去吃午餐。”
　　莫云叹息一声，和他一起向监狱外走去。
　　“谈话确实不怎么愉快。”莫云说，“周闵昌告诉我，他们给我的使命，我为之而存在的原因，都是错误的。奇怪的是，我竟然有那么一点认同他的想法。所以，我现在有一个哲学难题：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能解答吗？”
　　艾伦轻轻笑了一下。“别问我这种具有终极意义的问题，我可没有答案。”
　　“你没想过这些？”莫云扬起眉毛，“我以为每个人青春期都会有这方面的疑虑。”
　　“就我自己的经验来看，”艾伦说，“那就是，别想太多，也别想太长远，这是避免这类烦恼的关键。我习惯于着眼于当下，在每个阶段，每个任务面前，存在的意义是不同的。对我而言，他们派我去抢占据点时，据点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派我去偷袭敌营时，对敌方首脑进行斩首，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现在，协助你守卫这颗星球，保护人类，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那我呢？”
　　“回头看看。”艾伦说。
　　莫云回过头去。冷铁监狱建在悬崖峭壁上，在他们脚下是便是柯恩城日常普通的中午。道路规划整齐，万丈高楼拔地而起，交通分层有序地忙碌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城市显得充满生机。
　　“周闵昌也许说的没错，没有神农主炮，我们没法战胜克莱特人。”艾伦站在莫云身后说，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但是没有你，神农主炮也没法启动。而战后的所有工作，也不是神农主炮能够完成的。历史没有假设，你是防务官，没有你维护这颗星球，柯恩星不可能这么快就重建起来。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莫云转过身来注视着他那双清澈的绿眼睛，“我以前竟然没发觉，你是这么的能说会道。”
　　“过奖了。”
　　“那么我们去哪里吃午餐呢？”莫云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我正在化郁闷为食量，饿得很，你可得准备好钱包了。”
　　*****
　　一艘武装商贸运输船正在驶向亚丁湾，从西塔城到达塞德港完成一次玉米交割运输。
　　尼古拉斯舰长站在“美食家号”巨大的圆形舷窗边向外眺望。他的舰船正从一颗小行星的引力走廊中滑出，即将切换到正常的动力模式。
　　尼古拉斯出神地看着舷窗外铁锈色的小行星，赤红的砂土覆盖着星球表面，狂风肆虐卷起一片昏霾，只露出北半球极冠覆盖着冰川的点点白色。从舰船上看过去，它就像一颗发怒的眼睛，或者像一个锈坏了的铁球。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年轻人向他走来。
　　“看起来很像太阳系的火星，对吗？”年轻人开口道。
　　“这是‘舰长星’。”尼古拉斯瞥了年轻人一眼，冷淡地回答道。
　　年轻人对舰长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叫‘舰长星’？”
　　尼古拉斯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他是美食家号的长期雇主，互惠公司派遣来进行运输监督的。这个年轻人相貌英俊，五官端正，待人谦逊和善，但他总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深藏于内心的复杂。
　　“因为它是一颗坐标星。”尼古拉斯回答说，“看到‘舰长星’，就意味着离亚丁湾只有1光年的距离了。”
　　“这么说我们就快要到了。”白少新说。
　　“是的。”
　　尼古拉斯转过身去，对着舰桥内的下属大声说道：“全员准备！2分钟后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跳跃。卡尔，确定坐标，本舰参照系（+0.43，+0.25，+0.87）。”
　　“是，舰长。”
　　亚丁湾是一条狭长的星际走廊，位于两个黑洞之间。理论上来说，它并非一条永久航线，因为这两个黑洞最终会相互碰撞，涡旋合并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更幽暗的黑洞。但至少在近亿年内，人类还不需要为此而担心。不过黑洞引力场的影响，在亚丁湾航线上无法进行空间跳跃，而在亚丁湾之外进行跳跃的话，则会因为距离太远而极易发生跳跃偏离的情况。所以，通常舰长们抵达“舰长星”的时候，便会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跳跃来缩短航程。
　　“舰长，您最好来看看这个。”监控台前的船员忽然大喊道。
　　尼古拉斯立刻走过去。“怎么了？”
　　超光孔径雷达表盘上显示出一个小小的圆点。“我们发现了一艘不明身份的小型飞艇，在我们的航线上。”船员说着，将画面切换到了经过数据处理的图像上。那是一艘银白色的小型商用飞艇，外壳上绘着一个双头蛇的标志。
　　“让他赶快滚开，这么大艘舰船他看不到么？”
　　“舰长，看上去它没有动力了。而且它不回应我们的任何信号，只是不断的发出求救信号。”
　　“那我们要怎么办？”白少新问道。
　　“要么撞开它，要么接收它。”
　　“撞开？可它发出了求救信号！上面还有人啊！”白少新说，“我们得救他们，而且，那个双头蛇是米兰公司的标志，那是互惠公司长期的合作伙伴。”
　　“这也太巧合了。”舰长冷淡哼了一声。
　　“50秒后相撞，舰长。”船员提醒道。
　　“舰长，你不能坐视不理。我以雇佣方的名义要求你救人。”白少新目光锐利直视尼古拉斯。他异常地坚持。
　　尼古拉斯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钟，随即吩咐道：“接收舱准备，让飞艇进来。最好别出什么乱子。”
　　他低声嘀咕了几句，便不再理白少新，开始埋首于自己的工作。遇难的飞艇顺利地被“美食家号”吞入腹中。几分钟后，“美食家号”也顺利地完成了空间跳跃到达亚丁湾入口。
　　亚丁湾最近很不太平，新一茬的海盗已经崛起，比过去的雷赛更加狡诈凶残。
　　美食家号的所有武装都已经处于警戒状态，舰桥内也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中。每个人都神情严肃，除了交换数据之外便是紧盯着监控屏幕。
　　突然，紧闭的舰桥舱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粗壮高大的身影大步迈了进来。
　　尼古拉斯看着那人，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人得意地冲他笑笑，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虐。他大声说道：“先生们，我宣布‘美食家号’现在由我正式接管了。”
　　尼古拉斯从椅子上站起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卡萨德.李斯特……”
　　*****
　　在柯恩星防务官办公厅内，艾伦手里紧握着数据板，步履匆匆地向莫云的办公室走去。
　　“怎么了？”莫云听见他的脚步声，却没有从桌面的交易屏幕面前转过身来。
　　“军情局收到消息……”
　　莫云冲他打了个手势说：“先放下，我等一下看。”
　　“你在做什么？”艾伦绕到她身后，凑过去看她的屏幕，一股清新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这是……黄金堡的期货行情？”
　　“是的。看，玉米价格飙升，有人大赚了一笔。”莫云转过脸冲艾伦一笑，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脸颊。
　　艾伦受惊地向后退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莫云玫瑰色的嘴唇上，随即又快速地转开目光。
　　莫云却对此毫无察觉，她看向艾伦手里的数据板。“让我猜猜看，是有一艘进行玉米交割的大型运输舰被海盗给劫了吧？美食家号？”
　　“猜对了。”艾伦回答说。
　　“这艘船是本月被劫持的第几艘了？第5艘？”
　　艾伦纠正道：“第7艘。”
　　莫云皱起眉头。4年多前，联盟政府为了剿灭亚丁湾海盗，掌握航线，甚至放弃救援柯恩星。
　　可军舰到底是负责是对其他智慧种族作战的，在砍到乔西亚.雷赛这颗大树之后就离开了。而内卫舰队数量不足，巡航覆盖率低，最终小树和杂草还是逮住机会逐渐壮大了。
　　艾伦接着说：“李斯特抢占了货物，但同往常一样，并没有提出赎金要求。之前在亚丁湾巡航的内卫舰队已经离开，接替的舰队中途被调离前往其他星区执行任务。不得不说，李斯特对联盟舰队的动向把握得相当精准。”
　　“看来他在联盟内没少安插奸细。”莫云说，“联盟什么时候能赶去救那些被劫持的船员？
　　“最近的内卫舰赶过去，也要在28个标准小时之后了。”
　　莫云将眉头皱得更深。“如果是别的海盗，他们通常会留着船员的命，以便要求赎金，28个标准小时也来得及。但以李斯特的凶残程度而言，28个标准小时，他可能已经把大部分船员都杀光了。”
　　“在被劫持的人员名单中，”艾伦说，“包括互惠公司第二顺位的继承人，白少新。互惠公司原本今晚会举办一个慈善舞会，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舞会开不了，他们改为了新闻发布会。并且，他们送来了邀请函。“
　　“哦？”莫云说，“以前他们可没送过任何邀请函给我。”
　　“情况发生了变化，大人。怎么样？要赏个脸去看看吗？”艾伦说。
　　“去。”莫云说，“现在联盟那边是什么反应？“
　　“还没有消息。不过新任第一主席杨震是个鹰派人物，他应该会采取行动的。美食家号是武装运输舰，巨鼎公司热销的型号之一，号称能抵御海盗的攻击。巨鼎公司的人会想办法向军部进行游说的。”
　　莫云沉吟片刻，问道：“美食家号上有多少船员”
　　艾伦说：“有109人，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李斯特也许会留下一些有身份背景的人要求赎金，而没用的船员则会被杀掉。现在，美食家号上的人质谁都指望不上。”
　　“除了我们。”莫云说，“互惠公司的发布会什么时候开始？”
　　“2个小时之后，在他们的公司总部。”
　　“去看看。”莫云顿了顿，“我们……也是时候把手伸向亚丁湾航线了。另外，你做好营救船员的准备，你亲自去。”
　　艾伦愣了一下。“我？”
　　“有什么问题？”莫云奇怪地看着他。
　　艾伦踌躇了一下说：“我4年多没有直接出外勤了，最多也只是偶尔压阵而已。”
　　“怎么，你担心自己生疏了么？”莫云拍拍他的手臂，“我们时间紧迫，必须得速战速决。只有你能做到。艾伦，作为杀人工具，你比任何人都更加锋利。”
　　艾伦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一下。他快速地闭上眼，将一闪而过的痛苦神情掩盖起来。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中只剩下一片寒意。
　　“遵命，大人。”
　　“走吧，去互惠公司看看他们邀请我是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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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美食家号事件2
　　作者有话要说：
　　莫云：你不喜欢女人？
　　艾伦：……（不想说话，气成河豚）
　　喜欢请收藏哦　　互惠公司总部，位于距离柯恩2.3光年的一颗名叫贝塔8号的行星上。
　　这里是玉米的主产区。互惠公司把持这整个联盟47%的农业生产及贸易业务，从最初级的农作物一直到各种深度制造的工业级产品。
　　莫云和艾伦到达互惠公司总部的时候，发布会刚刚开始。
　　发布会现场气氛十分肃穆，蓝黑色的背景墙前面，“美食家号”运输船以及109名船员的个人影像在轮番滚动。灯光照明全部采用冷色光，用以烘托悲痛沉重的气氛。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打算举办一场慈善舞会，如今已经非常迅速地替换了活动主题。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年轻女性站在讲台上，她戴着耳麦，身边3个智能摄影机悬浮在半空中对她进行拍摄。
　　“那是互惠公司的现任执行官白少菲。”艾伦侧身在莫云耳边说道，“白少新的姐姐。”
　　“今天原本是互惠公司举办的一场慈善舞会，”白少菲缓慢环视讲台下的来宾，“可是很遗憾，因为一个突发事件而改为了发布会。相信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就在今天早些时候，准确的说是联盟标准时间上午11点37分，互惠公司雇佣的一艘运输船‘美食家号’遭到了星际海盗卡萨德.李斯特的挟持。船上109人生死未卜，其中包括我的弟弟。”
　　讲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一阵咕哝声，记者们忙着在个人终端上口述记录。
　　“这不是互惠公司第一次遭受海盗的袭击，”白少菲接着说，“我们希望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目前我们已经成立了危机小组，正在与相关人士一起商讨应对办法，寻求海盗释放船员并交还运输船……”
　　听到这里，莫云微微扬起了眉头：“相关人士？是指谁？”
　　“还能有谁？”艾伦说，“自然是那个海盗问题的‘专家’。”
　　莫云顿时感到一阵头疼，她揉了揉额角。“他？她找了这个该死的混蛋。也对，这家伙非常乐意看到李斯特倒霉。但是，他能够提供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艾伦说：“他确实提出了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大人。据我所知，他建议白少菲把我们请到这里来。”
　　莫云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看见另一个穿着浅蓝色套装的女人向他们款款走来。
　　“防务官阁下，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女人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伸出手来。这是个漂亮女人，波浪般的黑头发披洒在肩头，显得风情万种。
　　艾伦及时在莫云耳边低声提醒：“她是互惠公司的公关顾问，康文意。”
　　“康小姐，你好。”莫云微笑着，从善如流地与她握了握手。
　　康文意瞥了眼莫云身后半步距离之外的艾伦，不自觉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转回到莫云身上。
　　“感谢您的光临，尤其是在这个艰难的时刻，防务官阁下。”
　　“我收到了贵公司的邀请函。”莫云说。
　　康文意又一次看向艾伦，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秘书艾伦，艾伦.奎恩。”
　　“你好，康小姐。”艾伦上前半步，与康文意握了握手。
　　“你好，”康文意握住艾伦的手，露出迷人的微笑，“奎恩先生。”
　　莫云与康文意寒暄几句，便在她的邀请下，去会客室稍作休息。
　　会客室在发布会大厅的后方，空间开阔，四个手工丝绒沙发围列在一起，中间是一块毫无杂色的黑草地毯。而在会客室的四面墙上，则挂着许多关于互惠公司发家历史的照片。
　　互惠公司的历史，堪称人类星际殖民历史的缩影。从人类踏入外太空的第一步开始，互惠公司就一直紧紧跟随着。无数次的垦殖失败，无数次的重整旗鼓。从某种程度来说，没有互惠公司在粮食资源领域的不懈努力，人类太空殖民的脚步不会迈得这么快。
　　莫云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身穿宇航服却没有带头盔的人，站在一丛低矮的绿色植物旁边，手里握着一份土壤样本，正冲着镜头微笑。
　　“这是互惠公司的创始人白松明教授。”康文意介绍道，“他当时在狮子星，发现那里的土壤成分与地球很接近。”
　　接着，她又指着另一幅照片介绍道：“这是白松明教授和莫九平教授的合影，是莫教授来家里做客时拍下的。”
　　莫云看过去，照片上莫九平与白松明比肩而立，目视着前方，两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在莫云看过的所有莫九平的图像、影像资料中，他少有这种情感外露的时候，时常都是一副理智、冷静的模样。
　　这时，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莫云身边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松明教授和莫九平教授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
　　莫云又开始感到头疼，她扭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只看到一张令人讨厌的脸。
　　“你好，防务官大人，”男人说，看了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艾伦一眼，随即露出轻佻的笑容，“……以及她的贴身秘书。”
　　“你好啊，该这么称呼你呢？乔西亚.雷赛？还是马丁.索多玛？“莫云说。
　　乔西亚.雷赛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形高大，黑色的头发长过肩头，在脑后束在一起，显露出俊逸的面部轮廓。他的衣着也很考究，三件套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神态姿势都显得优雅又富有修养。
　　可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却曾经是一名凶残无情的星际海盗。四年多以前，在亚丁湾劫掠商船，将星际航运搅得天翻地覆，最终被联盟政府剿灭的猛虎雷赛，便正是她眼前的这位看起来十分绅士的男人。
　　“我一直都想约您进行采访，可每一次都遭到拒绝。”雷赛说。
　　“采访？给你机会让你继续对我的私生活胡编乱造吗？”莫云冷漠地笑了笑，“你倒是可以写本自传。从海盗舰长到专栏作家，你的职业生涯转变可是非常富有戏剧性。”
　　雷赛耸了耸肩：“别介意，大人，我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八卦绯闻总是很有市场。”
　　乔西亚.雷赛的猛虎舰队被剿灭之后，他几番周折，最终逃亡到柯恩星。当时的柯恩星战火纷飞，一片混乱，给雷赛提供了容身之地。柯恩星独立之后，莫云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将雷赛交给联盟，而是默许他留了下来。
　　不过，莫云没想到的是，雷赛除了对抢劫在行之外，居然写作文笔也十分不错。
　　两三年时间里，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竟然把《星球日报》主编艾丽娅女士哄得服服帖帖，甚至还开辟出了一个自己的专栏，使用的笔名便是马丁.索多玛。他的真实身份，除了莫云以及柯恩星的部分高级军官之外，也就是只有他的主编艾丽娅女士知道了。
　　现在看来，白少菲通过艾丽娅也知道了马丁.索多玛，就是乔西亚.雷赛。
　　莫云说：“你要知道，雷赛先生，如今只有在柯恩星你才算是合法公民，而不是通缉犯。你最好珍惜眼前的安逸生活，少惹事。”
　　“惹事？您指我的专栏吗？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故事而已。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写了。只要……” 雷赛慢吞吞地说，“只要您能把我的小飞艇归还给我。”
　　莫云叹口气，她跟雷赛没见过几次。可每次见面，他总会想方设法地绕到这个问题上去。
　　“雷赛先生，根据《117号空间管制条约》，你因为危险跳跃已经被吊销了飞行执照，你的小飞艇也因为非法加装重型武器而被没收。这些事情，空管局应该向你解释过了。”
　　“这样啊。”雷赛失望地撇了撇嘴，“但您可以签署特赦令，完全合法地把飞艇还给我。”
　　“你不符合特赦条件。”莫云说。
　　自打雷赛的飞艇被没收之后，他对于莫云的态度就起了变化。最初，在他的专栏里对这位能干的女防务官赞赏有加。可在失去飞艇之后，雷赛对她就没什么好话了。
　　“所以咯，大人，你把我困在柯恩星，”雷赛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袖口，席罗娣水晶袖扣正闪闪发光，“我也就只好继续靠写专栏为生了。”
　　“随你的便。”
　　雷赛笑了笑。“不过，我向白小姐建议与你们联络，也算是给你帮了点忙，对吧？”
　　“你没给她提供点独家内容么？”
　　“我给她爆了点李斯特行事风格的料。”雷赛说，“不过，她倒是想知道李斯特会把船员和她弟弟带去哪里，可惜……李斯特基地的位置是重大秘密，是我的筹码，我可不能轻易透露。再说，她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又救不了那些船员。”
　　“看来你在柯恩星的生活非常惬意，在专栏胡说八道之余，竟然还有精力四处贩卖星际航线的情报。”莫云板起脸说，“我是不是应该适当的给你找点麻烦？”
　　雷赛耸了耸肩。
　　莫云厌烦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寻找艾伦。她看见康文意正在跟艾伦聊天。在莫云跟雷赛交谈的时候，她已经默默退开，转而跟艾伦说起话来。
　　即便是莫云，也能从康文意的肢体语言上看出，她对艾伦很有好感。可对着这么一个漂亮女人，艾伦依旧始终保持着惯常的那种温和却疏离的微笑。
　　莫云不禁皱眉，这家伙是对女人没兴趣？


第15章 美食家号事件3
　　而另一边，艾伦跟康文意正聊着，看见莫云皱眉便立刻向康文意“抱歉”一声，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雷赛又惹你生气了？”艾伦问。
　　“我没生气。”莫云说，“他只是例行恶心我而已。”
　　“你容忍他太久了，大人。”艾伦说。
　　“我知道，但是他还有用。”莫云说，“就先让他得意一下吧。”
　　这时，在他们身后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少菲结束了发布会，匆匆赶到了会客厅。
　　“防务官阁下，谢谢您接受邀请。”白少菲对莫云说，“我知道，我们的邀请非常……冒昧。”
　　“我理解互惠公司的立场，毕竟柯恩星还处在联盟的制裁当中。”莫云同白少菲握了握手，率直地说：“这一次，白小姐邀请我来，应该正是为了美食家号运输船被劫持的事情吧？”
　　“是的，阁下。”白少菲说，“坦率的说，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莫云笑了笑。“柯恩星是乐于提供帮助的。不过，白小姐，刚才我你说，你们已经成立危机应对小组。现在你们的方案是什么呢？”
　　“我们已经向联盟发出救援的请求，”白少菲说，“他们已经派遣内卫舰队前往亚丁湾，但是他们要在28个标准小时之后才能抵达。”她说着叹了口气，“可是，统计数据显示，李斯特很少让被劫持的船员活过18个小时。”
　　“他们恐怕等不及救援赶来。”莫云说。
　　“是的，我们的危机小组也是这么认为的。”白少菲说，“而且，一旦李斯特把船员和美食家号藏起来的话，在茫茫宇宙中要再找到他们的可能性非常的低。所以，尽管李斯特没有提出赎金要求，我们依然在尝试联系他，用赎金交换船员。”
　　“主动提出交付赎金？”莫云说，“那么李斯特有回应了吗？”
　　白少菲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前还没有任何结果。”
　　“白小姐，按照李斯特狡猾和狠毒的习性，”雷赛插话进来，“即便付了赎金，他也常常扣留下货物，对人质撕票的。他的信誉可不怎么好。”
　　白少菲又一次叹气，说道：“确实。我们分析了10年来所有海盗劫持案件的数据。李斯特收到赎金后又撕票的比例高达75%，信誉最好的……倒是雷赛先生。”
　　猛虎雷赛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要钱，而不会伤害船员。
　　“可惜并不是我劫持了您的船。”雷赛说，“我现在只是个靠写字吃饭的人。以前的辉煌早已烟消云散。哎，说起来，我纵横星海的时候，李斯特还只是个……”
　　“但除了付赎金和谈判交涉外，我们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白少菲在雷赛开始回忆往日峥嵘之前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早些时候她就已经听雷赛过不止一次了。
　　“人类联盟政府一直在打击海盗，可总是不能将这些可恶的海盗彻底铲除。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今，不止是互惠公司，越来越多的公司都对星际航运的安全感到担忧。”
　　莫云淡淡地笑了一下。除了联盟疆域过于庞大，内卫舰队数量不足，无法保持星际航线上高密度的巡航之外，联盟内部千疮百孔，李斯特广泛安插奸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贵公司希望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莫云问。
　　白少菲略微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她转身，打开了会客室侧边的一扇门。“关于这一点，防务官阁下，我想和您单独谈谈。可以吗？”
　　“当然。”
　　莫云和白少菲进门密谈，康文意离开去处理发布会的收尾工作，会客室里便只剩下艾伦和雷赛。他们各自打量了对方一眼，又很快地把视线收回，投到会客室墙壁上的照片上。
　　几分钟的沉默后，雷赛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秘书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多大？“
　　艾伦挑起眉头，转头看了雷赛一眼，回答说：“27岁。”
　　“如此年轻就能当上防务次官，这可很少见。当然了，防务官本人也很年轻，不过她属于战功赫赫的特殊情况。”
　　“你想说什么呢？海盗先生。”艾伦问。他一边欣赏着墙上的照片，一边信步走向雷赛。
　　“我原本想道歉的，因为我和防务官的私人恩怨，把你卷进一场桃色新闻里。”雷赛没什么诚意地说，“但转念一想，你们两个都如此年轻，一个英俊，一个漂亮，朝夕相处之间很容易擦出火花，干柴烈火什么的。而且我注意到，刚才你那位防务官跟白小姐交谈时，你看她的眼神很温柔。可你的防务官大人却对此毫无反应，完全没有察觉到。所以，没准儿我还帮了你的大忙呢。”
　　艾伦凝视了雷赛几秒钟，突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阅读量如何？”他走到雷赛跟前，双手背在身后。他带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笑容盯着雷赛。
　　雷赛脸上的假笑隐了下去，他感到艾伦身上泛起的凌冽的寒意。他微微后退了一步，但艾伦紧跟上前。
　　“阅读量如何？”艾伦又问了一次。
　　“……比写那些星际冒险要好得多。”雷赛说，“人们对发光海藻或者蜘蛛怪的兴趣……远不及大人物的桃色绯闻。”
　　“哦，看来你没有统计过。”艾伦说，“我告诉你，过去6个标准月，你一共编造了43篇我和防务官的新闻，大概有15万字。最高的阅读量有570万，最低的也有390万，柯恩星总共也就2000多万人呢。雷赛先生，每一笔帐我可都是记着的。”
　　“……这有什么好记的。”雷赛又退了一步，他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年轻人，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你想做什么？”
　　“只是提醒你，雷赛先生，别惹麻烦。我是个心胸狭窄，没什么气量的人。”艾伦说，"作为你谣言下的受害者，我没有防务官大人那么好的耐心和雅量。希区柯克号已经快4年没有检修过了，差不多也该报废了。“
　　希区柯克号正是雷赛心心念念的那艘飞艇。
　　“别动我的宝贝！”雷赛怒道，随即又讪讪地一笑：“好吧，我道歉，是我先出言不逊。”
　　艾伦点点头，微眯着眼睛。“那么，雷赛先生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说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我也饿了，得去……觅食了。”
　　艾伦笑笑说：“发布会大厅里面有自助区可以取食。”
　　“哦，好的，谢谢。”雷赛说，然后离开了会客室。
　　一个小时后，莫云和白少菲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白少菲与莫云握了握手，还态度亲昵的与她拥抱一下才转身离开了。
　　“谈得怎么样？”艾伦从沙发上站起来，陪同莫云返回发布会大厅。“一个小时你们就成闺蜜了？”
　　“我和她，都是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莫云说，“一个小时成不了闺蜜，但对达成利益交换足够了。白少菲希望我们能够给互惠公司在亚丁湾进行护航，而他们的运输舰则会在柯恩星停靠和交易。”
　　“那么，那些船员呢？”艾伦问，“除了交付赎金之外，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少菲很担心付了赎金后，李斯特仍然会杀害船员。而且，她也知道无法指望联盟舰队的救援。所以，她请求柯恩星派人去救出人质。这样我们插手亚丁湾航线，也算是有理由了。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呢？”
　　“已经安排好了，”艾伦说，“我1个标准小时后就出发。”
　　“时间提前了？”
　　“是的。最新消息，30分钟前，李斯特拆掉了美食家号备用的极波定位系统。”
　　“备用的系统？”莫云问，“他们有两套极波定位系统？真够奢侈的。”
　　“正是这样。”艾伦说，“美食家号在3个月前进行了一次升级，增加了一套备用定位系统，和动力系统连接在一起的。海盗劫持船只后，一般都会驶离事发区域，也会毁掉常规的定位系统。但现在连备用的定位坐标也丢失了，只能说明李斯特发现了这套备用系统。”
　　“也就是说，李斯特在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莫云思忖着，“那他肯定会很快杀掉船员，离开美食家号的。”
　　“现在的问题是，在李斯特拆掉备用系统之前，我们的侦察飞行器就已经吸附在美食家号的外壳上了。我们能找到美食家号的位置，但是船体太大，无法通过热成像分析来锁定人质的具体位置。只能登船后再做打算了。”
　　“美食家号上有2000多个舱室，找人恐怕会花不少时间。”
　　“对。不过，那帮海盗知道人质在哪里，”艾伦说，“我会跟他们……好好交流的。”
　　莫云握住他的胳膊。“你们自己要小心，找到人质就立刻撤出来。”
　　艾伦低头，看了看莫云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放心。我虽然很长时间没出外勤了，但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群海盗。”
　　“我知道，”莫云的手还被艾伦握在手里，她轻轻地抽了出来，顺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但是，还是要小心。”
　　艾伦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快步跟上莫云。
　　他们很快穿过走廊，来到发布会大厅。一进大厅，莫云就看见雷赛正站在自助区，把手里的一个盘子堆得满满当当。
　　莫云微微一笑。“艾伦，我来帮你缩短点搜索的时间。”
　　随即，她招呼道：“雷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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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美食家号事件4
　　雷赛听见有人叫他，端着盘子转头，却看见莫云和艾伦站在身后。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
　　“防务官大人，秘书先生，这就要离开了吗？”他用手指捏起一颗小小的红色水果，“你们真该尝尝他们提供的自助餐，竟然有正宗的地球樱桃。这种水果，只有在地球上生长的才好吃，殖民地种植的口感总是不对劲。就这么一颗，大概得值100信用币了。”他把樱桃扔进嘴里，“有时候，你得理解海盗对贫富不均的怨恨。”
　　“雷赛先生，你是连个经济型的客运飞船都会抢劫的人，就别把自己描述成罗宾汉了吧。”莫云顿了顿，扫了一眼他那堆满了樱桃的盘子，“唔……胃口真不错。”
　　“让您见笑了。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李斯特抢了他们的船，我还没机会见识一下特权阶层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怕连门都摸不到呢。”
　　莫云冷淡的一笑，对他脸上的生动表情也视若无睹。
　　“告诉我，雷赛先生，你建议白少菲与柯恩星联系，到底有什么目的？”
　　雷赛耸了耸肩。“我不过是想要帮助一群无辜的船员，让他们免遭被李斯特杀害的命运。而且，我很乐意看到李斯特倒霉。非常乐意。”
　　“没有别的了？”
　　雷赛凝视着莫云的双眼。她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映着星辰大海。雷赛在内心盘算了一番，然后做出了决定。“我有筹码，但我想买个好价钱。”
　　莫云也在凝视着雷赛，听到他的这句话，笑意慢慢在她的唇角浮现。
　　她挑了挑眉头，凑到雷赛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的筹码有价无市，雷赛先生。”
　　“为什么？”
　　莫云退回来，再次看向雷赛的眼睛。“你我都清楚，联盟早就千疮百孔。你的筹码，你的信息到了联盟那里，转眼就会被卖给李斯特。而他立马会来找你的麻烦。至于我们，柯恩星的情报系统很完善，我们根本不需要你的信息。”
　　“你需要的。”雷赛说。
　　“是吗？那证明给我看。”
　　“等我得到小飞艇和特赦令，我就能证明给你看。”雷赛说。
　　又来了。
　　莫云冷笑了一声。“生意不是这么做的，雷赛先生。”
　　她说完就绕过雷赛，大步地往前走去。艾伦一直跟着在莫云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雷赛看向莫云的背影，他踌躇片刻，叹了口气，快走几步再次追上去。雷赛伸出手去，想要拉住莫云的胳膊。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莫云的制服，却突然被从旁伸出的一只手，给硬生生地掰到身后。
　　地面猛地向他砸来。雷赛被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费力地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那位英俊的秘书先生，此刻正神情冷漠地半跪在他身上，扣住了他的胳膊，膝盖重重地抵着他的后腰。雷赛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被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他们距离发布会大厅并不远，已经有记者注意到了这边。莫云一向不在意媒体怎么说她，但此刻时间紧迫不能耽误。她拍拍艾伦的肩头，示意他放开雷赛。艾伦服从了她的命令。
　　雷赛揉着肩膀站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本能反应。“艾伦面无表情地说。
　　“要想从我手里讨到好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莫云说，“雷赛先生，首先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了解李斯特，“雷赛说，“甚至，比对我自己还要更加了解。”
　　“是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雷赛环视四周，记者们正悄悄地注意着他们，“能顺路载我一程吗？您知道，贝塔8号是联盟的范围，我在这里可还是个通缉犯。我感觉不太安全。我也不想麻烦大人您，可如果我自己有飞艇的话，就不必……”
　　莫云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每次见面，你都要提起8次。你是打算让我永远也别忘了‘希区柯克号’，是吗？你倒是提醒我了，差不多该检查下它是否到了报废的年限了。”
　　雷赛看了看莫云，又看了看艾伦。这两个位威胁他的方法如出一辙。
　　“我没这个意思，大人。”雷赛说，“那可以让我参观下您的‘黑鸟1号’？”
　　莫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转身向停放飞行器的场地走去。雷赛立刻紧跟上去。
　　当他们来到飞行器面前的时候。雷赛发出了难以抑制的赞叹。他绕着飞行器转了一圈之后，抚摸飞行器尾部的动力装置。“这就是黑鸟1号？！ XWWX-8光子引擎？跟市面上的型号完全不同！”
　　莫云没有理他，直接登上舷梯，进入了飞行器。倒是跟在她身后的艾伦回答了一句。“眼光不错，雷赛先生。XWWX-8光子引擎这是因为某些特殊需求，而特别定制生产的。”
　　雷赛又指着黑鸟1号右翼上的一个小圆球。“还有极波通讯系统，居然小型化到能装在这么小一艘飞行器上。”
　　极波通讯是一种超光速的通讯手段，可以实时地进行跨越几百光年的远距离通讯。由于这种通讯方式需要消耗极大的能量，通讯设备自身的体积也很大，因此通常都是装配在大中型舰船上的。能装在一艘小型飞行器上的极波通讯系统，雷赛还是第一次看见。
　　“柯恩星的科技水平，在某些方面处于领先地位。”艾伦说，“不然的话，我们这颗孤独的行星，早就被外星种族吞噬了。”
　　雷赛跟着艾伦登上舷梯，进入黑鸟1号内部。“我没记错的话，柯恩星被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刚刚进入小规模殖民阶段没多久，科学家们还没完全撤走。”
　　艾伦点点头。“确实如此。柯恩星能有现在的发展，这些留下来的科学家有很大功劳。”
　　“而且，你们还有神农主炮。”雷赛说，“18座神农主炮到底怎么建成的？这种超级武器，联盟政府可是没有的。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雷赛先生，”艾伦说，“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今天就不可能活着走出黑鸟1号了。你想听吗？”
　　“哦，那还是算了吧。”雷赛说，拍了拍黑鸟1号外侧的钛合金外壳，“定制的核心引擎，极波通讯器，肯定还有威力强大的武器系统。而我只不过加装了一门小炮，就被你们扣下来了。”他的语气酸溜溜的，“特权阶层就是不一样。”
　　“雷赛先生，恕我直言，你的那门炮的口径可不小。”艾伦说。
　　艾伦领着雷赛，走进黑鸟1号的主舱室。
　　主舱室是一个类似于大型舰船的舰桥的地方。前端是驾驶控制台，有2个驾驶位。驾驶位两侧各有2个武器控制位。在这之后，则是黑鸟1号的主控位。这是莫云的位置。主舱室的后端，是莫云的办公桌和一个小型的会客区。
　　莫云站黑鸟1号驾驶员的身后，正低声跟他说话。
　　艾伦请雷赛在办公桌前坐下。“要喝点什么？咖啡？或者你更喜欢茶？”
　　雷赛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艾伦。
　　此刻，艾伦.奎恩的态度谦和恭顺，礼貌周到，笑容和善。他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个会拍上司马屁的小白脸秘书。可当他在互惠公司会客室威胁他的时候，把他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个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像是来自地狱最深处。
　　雷赛微微咽了咽口水。“咖啡，谢谢。”
　　“不用客气。”
　　很快，艾伦带着两杯咖啡，重新回到主舱室。他把一杯咖啡放到雷赛面前，另一杯则放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艾伦对雷赛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便退了出去。他关上主舱室的门，一边脱掉自己的军装外套，一边快步走进了黑鸟1号上特勤小组的值班室。
　　艾伦把外套挂进一个壁橱里，对值班室里面立正站好的两名士兵露出了笑容：“是时候跟我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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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美食家号事件5（大修
　　在主舱内，莫云和雷赛分别坐在办公桌的两边。莫云手里翻看着文件，雷赛则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写写划划。他们互不理睬了好一会儿，直到莫云放下文件，抬手看看腕表，开始打破沉默。
　　“雷赛先生，你对互惠公司的发布会有什么看法？”
　　“白少菲是互惠公司的执行总裁，”雷赛说，“白氏家族的正牌继承人。但她有一个弟弟。拥有财富也意味着危险，绑架、谋杀、意外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对家族而言，需要一个替补。我不知道白少新怎么想，但我猜白少菲本人不想要这个替补。”
　　“你是说，白少菲并不想救她的弟弟？”
　　“她必须救。而且，除了白少新之外，还有那么多船员呢。”雷赛说，“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自己的弟弟再碍事。”
　　“碍事？”
　　“她这个弟弟怎么说呢，‘傻白甜’说的就是他这类人。”
　　“傻白甜？”莫云微微皱眉，她没听明白。
　　“就是傻瓜又白痴的甜心宝贝。”雷赛解释说，“比如，这次李斯特是怎么登上美食家号的？要不是因为白少新，才不会那么顺利呢。”
　　“怎么说？”
　　“武装运输舰没那么容易登上去的，因此在星际航线中‘碰瓷’成了李斯特的新套路。假装一艘失去动力的遇难飞艇，然后诓骗船长把他们救上船，然后在从内部控制住运输舰。这一次就是白少新命令美食家号的船长把李斯特给救上去的。”雷赛冷笑了一声，“至于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要么是太蠢，要么就是太坏。”
　　莫云微微皱眉。“美食家号刚刚被劫持，还没有人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斯特身边有我的眼线。”
　　雷赛笑了笑，又接着说：“总结来说，都是因为白少新才害得美食家号被劫持，害得无辜的船员送命。无论白少新是傻，还是真的勾结了李斯特，这件事最终爆出来的话，对互惠公司，对白氏家族，对白少新本人都是个灾难。对巨鼎公司来说倒是件好事。”
　　“你把这事告诉白少菲了？”
　　“对，我以一个新闻从业人员的眼光给她分析了一番。”雷赛说，“她虽然是将信将疑，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等联盟救援到达，人质早死光了。可付了赎金，万一李斯特真的放人了，哪怕放出一个船员，这事就必然曝光了。她不敢冒险。”
　　莫云没有说话。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那么，李斯特通常会拿船员怎么办呢？”
　　“按照习惯，他会杀掉一些人，首先是身强力壮的船员，其次是无关痛痒的勤杂人员。剩下的那些有价值的人，他会把他们集中关押在一起，然后看心情要把他们也杀掉，要么把他们扣留下来以作他用。”
　　“李斯特会把他们关押在哪里？”
　　“美食家号有1500多个舱室。如果他没把这艘舰炸毁的话，他会喜欢把人质关在洗衣房里。”
　　“洗衣房。”莫云重复了一遍。
　　雷赛十分笃定地点点头。“正是。洗衣房。有大型滚筒洗衣机的那种，他让他们呆在洗衣机里，然后放进一些混合了颜料的水。”
　　莫云了然地点点头。在洗衣房里关押人质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做法。大型滚筒洗衣舱内空间狭小，每个人质都会被分开，塞进滚筒洗衣舱内，难以串联起来策划逃跑或者反击。一旦关闭洗衣机的舱门就变成了一个密不通风的棺材。而放进去的颜料水，会沾染在人质身上。即便有人侥幸逃脱，也会很容易地被海盗们按图索骥给抓回来。
　　“你很了解李斯特。”莫云说。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在对待被劫船员上的分歧，他大概不会从猛虎舰队中分离出去。”
　　雷赛的目标通常只是货物、赎金和舰船本身。收到赎金后，他总会言而有信地会让那些战战兢兢的人质乘坐救生艇离开。而李斯特则认为这会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杀人灭口才是最佳选择。后来类似的分歧越来越多，雷赛和李斯特的矛盾也越来越深，最终导致了两人分道扬镳。
　　莫云狡黠地冲他笑了笑。
　　“无论如何，谢谢你提供的信息，雷赛先生。”她说，然后按下了办公桌上的一个通话按钮。
　　“你都听到了是吗？”莫云对着通话器说。
　　伴着雷赛惊异的表情，通话器传来了艾伦的声音：“是的，洗衣房。我听见了。”
　　“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我已经上船了，正在往生活区走。”艾伦回答道。接着通话器里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遭到重击而倒下；接着几声干脆利落的“喀嚓声”。
　　莫云耐心地等待着。很快艾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大概还需要30分钟。如果算上回程的时间，大概还需要2个小时。”
　　“好。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到办公厅了，我在办公室等你。”莫云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心一点。”
　　雷赛目瞪口呆地看着莫云关闭了通讯器。她冲他露出轻松地微笑，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喝了下去。
　　“除了白少新，美食家号上还有108名船员。我不知道艾伦能带回来多少人。雷赛先生，再次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
　　美食家号是一艘梭形的运输船，中间部分被分四层，用作运输货仓。头部分为三层，是舰桥和核心引擎、轮机房等等，而尾部则是生活区域，被分为五层。洗衣服位于第3层。前往洗衣房有两条通路，一条从货仓底层绕远路穿过；另一条则是从轮机房开始，穿过货仓，直达生活区的洗衣房。
　　艾伦带着卢海和朱怡佳，沿着后一条路，穿过货仓中间的白色长廊往前往洗衣房。
　　“这条走廊太长了，很容易被发现。”朱怡佳低声嘀咕说。
　　“希望我们运气好。”卢海说。
　　“我们只有3个人，而海盗可能有好几十个人。”朱怡佳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是在执行送死任务吗？”羞怯期维持2-3天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一个狗嫌人厌的叛逆期。这种否定一切的态度已经持续好多天了。
　　“我们……当然不是去送死，3人一组执行任务很常见。”卢海头疼地压低声音说。他不想在艾伦的身后质疑他的决策。虽然，他同样不理解为什么只有他们3个人去面对可能出现的数十人的敌人？比如现在，如果走廊两端被海盗堵住，他们可就死定了。
　　卢海困惑地看着前方的艾伦的背影。他调入军情局之后才知道，奎恩上校安排的行动从来不会出错，但他本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与执行过任何任务。上周在废弃工厂抓捕行动，是他这么久以来难得地出现在任务现场。
　　高级长官不出一线外勤很正常，但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在这里？卢海心想，上一次仅仅是压阵，这一次却是亲身上场，还只带自己和旁边那个一路上唧唧歪歪的速生人呢？
　　据军情局的其他同僚说，赶走克莱特人之后，艾伦.奎恩就完全转入军情局的工作，他拒绝再担任防卫部队的指挥官。即使在人类联盟政府进攻柯恩星的时候，他也只提供情报支持而没有上战场。防务官大人虽然不了解他拒绝的原因，但最终还是依着他，把过去的防卫部队改编为防卫及登陆部队，并分为东西两区，分别交由何省吾和哈佛林担任指挥官。
　　艾伦一路上对身后两人的交谈充耳不闻，他小心而专注地观察着四周，留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突然，他停下脚步，抬手向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攻击准备。
　　紧接着，走廊边的一个舱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扛着一把钉刺步||枪从门里晃悠着走了出来。
　　夹克衫猝不及防地与艾伦等人遭遇了。他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举枪，甚至没来得及喊叫出声，就被艾伦一手掐住了脖子。卢海快速地卸下他的步||枪。朱怡佳则闪进被打开的舱门，发现这里只是一个货运车的配件室，里面除了几个休眠中的货运机器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艾伦把夹克衫推进配件室里。“你们把船员关在哪儿了？”
　　夹克衫用力想要推开勒住脖子的手臂，可他越是挣扎反而被勒得越紧。
　　“别……别杀我……他们就在走廊尽头，“夹克衫颤抖着哀求道，“洗衣……”
　　没等夹克衫说完，艾伦的手臂顺势一扭，咔嚓一声将夹克衫的脖子折断了。
　　卢海在艾伦松手时把夹克衫接住，他难以置信地发现，夹克衫的脸已经直接被扭到后面去了——他的脖子完全断掉了，甚至可以360度的转上一圈。
　　“上校，我得记着别惹恼你。”卢海抬头对艾伦说，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可不想这样。”
　　艾伦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握紧成拳头，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翻腾的杀戮欲望。他扫了一眼卢海和倒在地上的夹克衫，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实际上他没什么痛苦，很快就过去了。把他带上。”
　　他们再次回到走廊上，卢海将夹克衫的尸体扛在肩头，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镜头有一扇门，门上的金属铭牌上写着：洗衣房。
　　朱怡佳从战术背心里面取出一块数据板，然后把数据板贴在门上，对门内的生命热源进行扫描。扫描结果显示，在洗衣房内有9个能正常四处走动的人，另外有37个都被分隔关押于某个狭小空间内——因为所有人都蜷缩着身子。
　　“9名全副武装的海盗。37名人质。”朱怡佳说，“我们会被打成筛子。”
　　“所以，我们得出其不意。”卢海说，“上校，你有什么对策？”
　　“动动脑筋，孩子，”艾伦说，“想想我们带着一具尸体有什么用？”


第18章 美食家号事件6
　　陈把一个企图从洗衣机里爬出来的小子一脚踹回去之后，还凶恶地在他脑袋上补了一脚。鲜血顺着那小子的额头流下来，陈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再想跑。不过，你真不放弃也没关系，反正这个游戏我可玩不累。”
　　那小子蜷缩起身体，不再动弹了。
　　陈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和其他几个弟兄负责看守这些人质，等待着李斯特的最后决定。李斯特会怎么处置这些船员呢？他不会放过他们，这是显而易见的。
　　李斯特发现美食家号还有一套备用的极波通讯系统的时候，他当场就把尼古拉斯舰长的头给轰了。陈猜想，李斯特会象往常那样把船员们就地处决，但也有可能把他们赏给手下的兄弟们。
　　陈殷切地希望会是后者。
　　“砰！砰！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陈的思绪。
　　陈皱了皱眉头，因为敲门的声音巨大无比，更应该称之为砸门，而且没有敲暗号，完全无规律可言。
　　“喂，我听见暗号才能开门。这是规矩。”
　　“该死的，开门，老大让我来带人去过。”门外有个瓮声瓮气地声音吼道，“别他妈的在里面装死。”
　　陈迟疑了一下，李斯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人似乎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好啦，好啦。”陈大喊道，拨开门上的小挡片，通过观察孔往外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穿着一件夹克，正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脸色不太好。陈认得这家伙是李斯特身边的马屁精。
　　踌躇了片刻，陈按动门禁按钮，普钛钢门缓缓拉开了。
　　门外的人突然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身上，那个马屁精夹克衫的脑袋诡异地向后折了过去。陈只发出半声恐怖的尖叫，接着便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巴。
　　“嘘！”艾伦低声说，他的手里是一根从钉刺步||枪中拆下来的长钉。
　　没有多余地废话，他直接迅速准确地将长钉按入了陈的颈椎。
　　接着，他扔下陈，转身扑向其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海盗。
　　随后进门的卢海和朱怡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艾伦.奎恩上校如同旋风横扫而过。剩下的8名海盗纷纷在他周围、在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下栽倒在地，有的脖子被拗断，有的脊柱被折断，还有一个试图摸出自己的匕首，却被艾伦夺下顺势切断了咽喉。
　　卢海半天合不拢嘴巴，这下他明白为什么执行这样一个营救任务，奎恩上校却只带了他们两个人。
　　最终，艾伦停下了来。他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回过头去沉默地看着身后留下的一串尸体。
　　“上校？”卢海轻声说。他看不见艾伦的神情，却觉得自己的声音让艾伦瑟缩了一下。
　　几秒钟后，艾伦回头来看着卢海和朱怡佳，他的眼神异常冰冷，“……卢海，你去门边放哨。朱怡佳，你把船员都弄出来。动作快点。”
　　“是，长官。”
　　尽管时间紧迫，艾伦还是站得远远地，只让朱怡佳一个人去打开洗衣机的舱门，把被关押的船员给拉出来。
　　一个穿着满是血污的白衬衣的年轻男人被卢海拉了出来。他颧骨和嘴角淤青，浑身湿哒哒的，颜料水顺着衣服裤子往下流，很快就在他的脚下汇聚出一个水洼。
　　艾伦快步走上前去，皱着眉头，烦躁地问道：“你就是白少新？”
　　年轻男人脸色苍白，困惑地看着他，慎重地没有说话。
　　艾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控制住焦躁的情绪，他将语调放得更平缓一些，“你是白少新，对吗？我是来救你们的。”
　　希望的光芒在年轻人的眼中闪动。“……我是白少新，你……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人。”艾伦转身蹲下，扒掉一个海盗的衣服和裤子扔给了白少新。“把衣服脱掉。”
　　白少新盯着倒在地上的海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们……你们是联盟派来的？”
　　艾伦正在检查海盗身上的武器，他抬头看了白少新一眼说：“不是！你会知道我们是谁的，但不是现在。好了，快点换衣服，别磨蹭了！”
　　白少新颤巍巍地脱掉自己身上被颜料水浸得湿透的裤子，搏斗般地换上了海盗的裤子。
　　艾伦将船员们聚到一起。整个洗衣房里一共关押了37人，而其中半数人身上都带着各种程度伤痕。整艘船的幸存者都在这里了，美食家号船员损失惨重。
　　朱怡佳将海盗的衣服分给大家，但是10个人的衣服并不够30多个人分配。而为了不留下可供海盗追踪的痕迹，没有分到衣服的人，也必须要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留下内裤。
　　艾伦等着这群惊魂未定的船员换好衣服，然后让朱怡佳把海盗身上的武器卸下分发给几名较为镇定的船员。他简单地告诉他们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之后，便嘱咐大家相互搀扶着以便尽快离开。
　　“怎么样？”艾伦向卢海问道。。
　　卢海一直在扫描门外的情况。“没动静。”他说，将洗衣房的门拉开一道缝隙，朱佳怡率先钻了出去。艾伦带着船员们鱼贯而出，卢海负责殿后。
　　“为什么往下走？”白少新突然抓住艾伦的胳膊，“逃生舱在上面，往上走一层。”
　　“我知道逃生舱在上面，但是我们需要往下走。”艾伦说，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度，“逃生舱有海盗守着。所以，别耽搁时间了，快走。”
　　白少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直向下，到达美食家号的最底层。一路上他们跟海盗有过几次遭遇，但走在最前面的朱佳怡出手非常干净利落，毫无声息地就解决了麻烦。
　　最终，他们躲进了美食家号尾部最下层的一个狭小的舱室。
　　一进门，白少新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
　　这是一个垃圾处理舱。对于象美食家号这样长期进行星际航运的舰船来说，不可预料的情况时有发生，利用垃圾处理舱对资源的进行循环处理再利用就成了必要的选择。更何况，舰长们对随意抛弃太空垃圾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因为这会对航运线路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白少新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用力捂住了口鼻。垃圾处理舱全智能作业，完全不考虑人类的舒适性，因此这里噪音巨大、臭气熏天。对人类而言，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地狱般的折磨。
　　“时间差不多了。就位了吗？” 艾伦问道，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
　　卢海拿出数据板看了一眼，回答说：“是的。现在就开始。”他的话音刚落，舱室侧壁外面就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接着猩红色的光线从侧壁上方隐隐地透了过来。
　　白少新大吃一惊，他很快明白，他们在切割飞船的外壁！可是飞船外面就是无垠的宇宙空间，绝对的真空环境。他们全都会被吸进太空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制止，切割工作就已经完成了。垃圾处理舱自身的轰鸣掩盖了切割和舱壁倒下的声音。透过切割出来的洞口，白少新看见了一个临时的附着在美食家号上的对接通道。
　　通道边缘由柔韧的胶状物黏贴在美食家号的外壁上，严丝合缝地将真空环境隔绝在外。通道的那一端是一艘中等大小的银色涂装的军用运兵船。
　　艾伦让船员一个个穿过通道，登上运兵船。“走吧，走过去你就安全了。”他拍了拍白少新的肩膀，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到了之后，会先送你们去医院治疗的。”
　　“要炸了这艘船吗？”朱怡佳走过来问艾伦，“炸掉的话，那个海盗头子就灰飞烟灭了。”
　　“不必了。”艾伦摇摇头，“没有了猎物，猎人们该怎么行动呢？”
　　*****
　　黑鸟1号回到柯恩星后，莫云在半途放下雷赛，便直接回到了防务官办公室。她看看时间，艾伦应该已经完成任务，在返回的途中了。
　　莫云打开数据板上的全息台，白少菲和白少新的影像立刻显示出来。
　　雷赛告诉她，美食家号会被挟持，完全是由于白少新的愚蠢或者别有用心。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白少菲要求她在救出白少新和其他船员后，将他们带回柯恩星，而不是送他们回家。白少新留在柯恩星上会比他回家更安全，也更不会碍事。
　　她看着眼前这对姐弟的影像，突然想起，艾伦也有一个姐姐。她知道艾伦的父母和姐姐都在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去世。
　　艾伦从来没有谈起过他们。
　　几天前，她与范予轩见面时，这位行政官还非常担忧说：“艾伦实在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他拒绝一切娱乐，不谈恋爱，除了辛西娅之外，他不跟军队或者工作以外的人打交道。他甚至不去墓园看他的父母和姐姐。”
　　莫云听出了范予轩话语里的些微指责，她当时想也没想地反驳说：“现在是3018年了，大人。我们都知道并不存在灵魂，也没有天堂或者地狱。曾经是某个人的血肉在坟墓里已经腐败，我看不出祭拜有什么实际意义，值得放下那么多有价值的工作。”
　　范予轩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他惊讶地看了莫云一会儿，随即又玩味地一笑。“你很关心他。”
　　“我当然关心。”莫云说，“我只是不明白……”
　　范予轩拍拍莫云的肩头，打断她的话：“他的父亲救过我的命，我有责任照看他。但很多时候，我是无能为力的……你能关心他，我很高兴。这个宇宙中，如果有谁能够让他解开心结的话，这个人只能是你了。只是……现在你自己都还没弄明白。”
　　“弄明白什么？”
　　范予轩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打发她离开了。
　　莫云坐在办公室里，皱起眉头。心结？
　　她知道范予轩不会随便这么说，可是她不明白艾伦会有什么心结。就因为他不谈恋爱，没有娱乐，除了工作交往之外也没几个别的朋友？他们每天都忙着操心星际航线、对付外星种族，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到这些重要的事情之上，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第19章 美食家号事件7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艾伦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莫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艾伦。“一切顺利吗？”
　　艾伦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隐隐透露出疲惫和不安。“……你怎么了？”莫云接着问道，“脸色这么差，受伤了吗？”
　　“我没受伤。”艾伦淡淡地说，在她办公桌前坐下，顺手将她桌面的一只白色的猫咪摆件转了个身。猫咪面对着他舔着自己的爪子。“营救任务很顺利，大人。海盗的守卫很松散。”
　　“你把他们安排到哪里了？”
　　“海鹰医院的隔离病区。”艾伦说，“包括白少新在内，几乎每个船员都有些外伤。我让他们先接受隔离治疗，不会跟外界有接触。辛西娅会照看好他们的。回程的时候，我让他们分开呆着，暂时没有对他们进行问话。明早开始，军情局调查部的人会对找他们的，弄清楚劫持事件是怎么发生的。是否真如雷赛说的那样，是白少新犯的错，还是有人与李斯特里应外合。”
　　莫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艾伦接手的所有事情，都会办得妥妥当当，不需要她在花费额外的精力。
　　“从美食家号最后发回的信号看，它并没有受到攻击。极有可能正如雷赛所说的那样，是李斯特登船后遭到劫持的。这也许是一个意外，也许是有内应。你觉得白少新可疑吗？”
　　“我不能确定。”艾伦说，“他也被关押着，而且他在意识到自己将被救出去的时候，激动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真实。他勾结李斯特劫持自己的商船，又能谋求到什么好处呢？我想不出来。也许他就是一时好心，却被李斯特利用了。”
　　莫云也无法得出结论，只得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旁。“还是等调查部的了解情况之后再判断吧。你一共救出了多少名船员？”
　　“加上白少新在内，一共37人。”
　　“原本有109人的，美食家号损失了2/3的船员。”莫云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早点行动的话，也许很多船员不会被害。但这么做，会把柯恩星再次拖入与联盟的战争……更多的人会……艾伦？艾伦？”
　　艾伦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抱歉，我走神了。”
　　“你怎么了？”莫云皱着眉头，“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可能……只是有点累。”
　　莫云挑了挑眉头。上一次听见艾伦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新翡翠塔的揭幕仪式。那天他也是不知怎么地盯着车窗外新翡翠塔发呆。
　　“别担心，大人。”艾伦强调道，“我很好，只是太久没出外勤任务了。”
　　莫云笑了一下，她可不觉得那些海盗比砂岩龙或者克莱特人的小队更加危险。
　　她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一直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拒绝继续担任防卫部队的指挥官，而要调职到军情局？”
　　“我们需要一个运转良好的情报机构，大人。”艾伦打起精神回答道，“我感觉自己在这方面能发挥作用。”
　　“是吗？”
　　“当然。”
　　此时已经是深夜，柯恩星的第一个月亮已经挂在头顶，第二个月亮却刚刚从东边探出头来。她靠在椅背上，抿着嘴角，观察着艾伦的神情。莫云知道军情局需要艾伦，但这只是当初他拒绝继续担任指挥官的原因之一，肯定还有别的更为隐秘的原因。跟范予轩提及的“心结”有关吗？
　　莫云想了想，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辛西娅怎么样了？”她问道。
　　艾伦瞬间坐直了身子，肩膀绷紧。
　　“她很好。”艾伦清了清嗓子说，“她很喜欢护士的工作，生活也因此变得充实。她还计划学习心理学的课程，主要是关于PTSD方面的问题。”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莫云笑着说，“我是问，你-们-俩-怎么样了？上周她的生日，你送礼物了吗？”
　　他的确送了辛西娅一件生日礼物，一款最新型号的个人终端以方便她学习。但也就仅此而已。
　　“我们只是朋友，大人。”艾伦说，“她有喜欢的人。”
　　“或者，”莫云说，“你的取向在另一个方向？你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
　　艾伦皱眉：“什么？”
　　“我今天看见你跟互惠公司的康文意说话，即便是我都能看出来，她对你有兴趣。可你却对这个漂亮女人非常冷淡。”
　　艾伦叹了口气，感到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某个女人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艾伦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大人。我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我自己的私事。”
　　莫云对此嗤之以鼻。
　　“好了，大人，能回家了吗？”艾伦站起来，“让我快点送你回家，求你了，拜托，然后我也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莫云指了指办公室里的另一道门。那里有一个套间，莫云需要通宵工作的时候，会在套间里休息。"你不必这么折腾。要是太累，你就在套间里休息好了。”
　　艾伦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现在不是战时，大人，我们不能就那么呆在一个房间里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了。大人，你别在火上浇油了，好吗？”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莫云走出办公室，“不过，你说得对，这事越来越烦人了。我们是搭档，又不是彼此相爱的情人。你还记得我们夺取第一架克莱特人的飞船时，要求彼此遵守的原则吗？”
　　“我当然记得。”艾伦说，“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在争吵。”
　　“压力太大了啊。”莫云说。
　　*****
　　四年多以前。
　　艾伦躲在一栋大楼的阴影里，这栋楼曾经是一所学校的教学楼，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废墟。在他们的前方停泊着一艘克莱特人的R型飞艇，一小队克莱特人正从打开的舱门里走出来。
　　“看到了吗？”艾伦说，“通讯系统在战舰的右翼，我们需要进入战舰内部才能有机会链接进去，进行监听。现在我们眼前就有一艘克莱特人的飞艇，但是，他们驾驶系统跟我们的完全不同。所以，我还需要一个能够操控这种飞艇的驾驶员。”
　　莫云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是在说我吗？怎么，现在你需要我的帮助了？”
　　“你以为我想吗？”艾伦向前逼近一步，咬牙切齿地俯视着她，“严格来说，是我在帮助你！链接通讯系统的计划是你提出的。你需要我侵入克莱特人的通讯网络，但首先我们得登上他们的飞船！”
　　莫云对无法掌控局势感到气恼。她在身高上没有优势，气势上却半点不肯让步。“别对我发号施令！”
　　“我的军阶可比你高，少尉。”艾伦冷笑着说。
　　“联盟背弃了柯恩星，它的军阶有什么可骄傲的，少校？R型飞艇为了保持最灵活的机动性，是半挂在克莱特人战舰外沿的。它不会进入战舰内部。”
　　“我知道。如果它能直接进入战舰内部，我就不需要你来驾驶了，少尉。我自己都能搞定。”
　　“直接闯进去吗？你是不是只会硬闯？”莫云嘲笑他。
　　艾伦冷笑道：“那你的高见是什么？”
　　“为什么不换个方法？”莫云说，“一艘受损的R型会被母舰接收，进行维修，我们只要能够接近母舰，母舰的自动引导系统就会接手，把它带回家。”
　　艾伦微微皱了皱眉头。莫云的计划的确可行。
　　莫云乘胜追击道：“少校，跟克莱特人的舰队作战，不是你们登陆连的专长。论单兵作战能力，我远不如你，差距有一个银河系那么大；但是要想击败他们，”莫云指着克莱特人的飞艇，抬头看进艾伦的眼睛里，“你必须听我的！我说过我在研究克莱特人的作战模式，我知道该怎么做。”
　　艾伦同样地看着莫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嘴唇，向后退开半步。“好，我听你的。”他不怎么情愿地点点头，“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目标一致，对吗？”
　　“当然。”
　　“为了胜利，我们需要通力合作，对吗？”
　　“对。”
　　“如果我们要建立一个长久的合作关系，我们必须尊重对方的要求。你认同这一点吗？“
　　“好。你有什么原则性的要求，说说看。”
　　“有三点。第一、听我的指挥；第二、别激怒我；第三、”莫云极其认真地说，“……别爱上我。”
　　艾伦不得不咬住嘴唇，以免自己被她气得笑起来。“爱上你？抱歉，我没那么眼瞎爱上一个情感受抑制的人。而且，我比你简单多了，我只有两条原则需要你遵守。第一、没事的时候离我远点；第二、你也最好别不长眼爱上我。”
　　然而，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艾伦对自己摇了摇头，他要求莫云离自己远点，可如今自己每天都围着她打转；他要求莫云别爱上自己，结果自己却陷得太深。


第20章 虫子星球1（大修）
　　23岁的艾伦.奎恩从手里的化验单上抬起来头来。杰西卡.奎恩站在他面前，对他露出微笑。
　　“你怀孕了。”艾伦对他的姐姐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是的。”杰西卡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很快会有一个小侄子了。”
　　艾伦把化验单交还给杰西卡。“可孩子的父亲是谁？”
　　“就是个混蛋，别提他了。”杰西卡说，“暂时别告诉爸爸妈妈，我得想想该怎么对他们说。”
　　“那告诉我，那家伙是谁，我去把他揪出……”艾伦说着停了下来，他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
　　他抬起头来，看见天空中一片巨大的阴影缓缓地移动而来，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向天空看去。
　　一艘巨大的星际战舰不知从何处而来，正悬停在翡翠塔那个细细长长的尖顶上方，四周还有隐隐有空间迁跃产生的电离火花。
　　“那是谁的船？”杰西卡问，“我没有接到外交通告。”
　　“不是外事访问，姐姐，那是艘战舰。”艾伦看着战舰，感到手脚冰凉。
　　这种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只是那些时候，他并不是在地面上畏惧地仰望，而是站在战舰的舷窗边上，冷漠地俯瞰着陌生星球的地表。
　　艾伦转身握住杰西卡的手臂，“去医院找妈妈，让他们躲进地下掩体！”
　　“可我们的防护卫星……”
　　“肯定已经被摧毁了。”他催促道，“我去找父亲！快去，快！”
　　庞大的船体遮蔽了天空，投下令人畏惧的阴影，宣告着星球末日的到来。除了翡翠塔上面的那艘巨型战舰之外，还有两艘同等大小的战舰悬停在不远处，无数的环状飞艇在这些战舰之间穿梭着。
　　一阵低沉地号角声从战舰中传出，紧接着一道炫目的白光落下。翡翠塔随着一声巨响，在白光中被击得粉碎。
　　火光亮了起来，人们四散奔逃，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在这令人惊惧的叫声中，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艾伦！艾伦！
　　艾伦猛地睁开眼睛，重重地喘息几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正一身冷汗地躺在床上。四年多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他爱的人都已经在战争中离他而去。
　　该死的克莱特人。他颤抖地抬起双手覆盖在脸上。
　　黑暗静寂无声。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起手，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手看。
　　那种不断、不断向下坠落的感觉又来了。生命在这双手上流失。那几个海盗，穿夹克衫的男人，那个叫嚷的男人……还有更糟的，他打碎骨骼，用匕首在对方身体里游走，只为听到他们哭泣和哀求……
　　他又一次地感到自己一无是处，除了杀戮之外，他从来都只擅长夺走生命，而不是拯救生命。
　　从来都不是。
　　艾伦从床上起身，走出卧室，转到走廊尽头。他在墙壁上的一块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密码。墙壁向两边拉开，变成了一道暗门。他走了进去，沿着楼梯往下。
　　那里有一个宽大的射击场。
　　艾伦没有费心去开灯，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挂满了枪械的壁柜。从最基本的火药武器，到如今普及的电磁脉冲枪，钉刺枪，等离子武器等等应有尽有。
　　他从壁柜上取下一只手||枪。如同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一样，他坐下来，在黑暗中把枪拆开，清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和污垢，再把它重新组装上。接着，他又换了一把枪，重复上述步骤；然后，又再换一把……
　　浓重的黑色里，只有金色碰撞声与他作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伦完成了最后一把枪的清理工作。这是一把柯尔特M1911。相比如今塑料外壳的现代武器而言，它非常古老但却有一种特别的美感，银色雕花枪身，珍珠白的握把。
　　艾伦呆坐了片刻，柯尔特被紧紧地攥在他手心里。他抬起头，在他视线的正前方有一张照片。射击场一片漆黑，可他却非常准确地摸到了那张照片。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眼睛渐渐发红，蓄起了泪水。
　　“我很累……抱歉……”艾伦喃喃地说，“我……我……”
　　他咬着牙，猛地抬起枪口，抵住自己的下巴。他手指压住扳机，绿色的眼睛痛苦地瞪视着黑暗。
　　他看见子弹从枪里射出，没有击穿他的面颊，而是笔直地向前飞去。飞呀飞，直到射入了她的额头，金发从盘起的发髻上散落下来。另外两颗子弹飞过，射中了她身后的两个人。
　　接着，火光燃烧了起来。
　　“滴滴——滴滴——”
　　射击场内的通讯器响了起来，蜂鸣声把他从臆想中拉回现实。
　　通讯器上弹出一条绿色光带，上面写着：“奎恩先生，来自仙女座的卡曼拉香浓咖啡豆已经到货。今天上午就可以来取。感谢惠顾。——鸢尾花咖啡店，7:00。”
　　艾伦望着这一串字，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懂它的意思。
　　卡曼拉咖啡豆。
　　他想了起来，因为莫云对咖啡越来越挑剔，所以三周前他向这家店订购的这种“据说”是来自几万光年外的咖啡豆。
　　防务厅的常务秘书，这应该是操纵办公室风向，把上司玩弄在鼓掌之间的职务，而不应该负责端茶倒水，采买什么咖啡豆。对了，他还是兼职司机和保姆，等一下他还得去接莫云上班，顺便料理她的早餐。
　　艾伦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枪重新挂上壁柜，重重地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他转身上楼，整理行装，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两个小时后，艾伦开车载着莫云到达防务厅。乔西亚.雷赛已经站在防务厅门口等候多时了。
　　“你没有预约。”莫云恼火地说，“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堵在门口见到的人。”
　　但雷赛一点没有被莫云的白眼所影响。“早上好，大人。”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向莫云欠了欠身，“我来是想提前得到一些报酬。”
　　莫云皱眉：“你欠了谁的钱吗？”
　　雷赛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一脸微笑。“我还带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莫云冷冷地说：“不管是什么消息，你都得先联系我的秘书，预好时间再谈。”
　　雷赛侧头看了艾伦一眼，没敢尝试同他搭腔。“我倒是觉得，”雷赛对莫云说，“我们应该先到您的办公室，再详谈这件事。”
　　莫云叹了口气。她不想对雷赛动粗，但对脸皮厚如城墙的人来说，除了动粗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正要向艾伦递眼色，雷赛却抢先说道：“因为我的帮助，你们顺利地救出了美食家号上的37名船员，这足以证明我的价值了。而我相信，我带来的新消息，对您，对柯恩星来说，都很有价值，不会让您白花时间的。”
　　莫云皱了皱眉。雷赛的消息确实非常灵通。一夜之间，他就能说出艾伦从美食家号上救出船员的准确人数。
　　“那好吧。”莫云说，“但下不为例，雷赛先生。下次没有预约的话，我不会再见你。”
　　莫云说完跨进了办公厅，快步走上楼梯，推开办公室大门。她在办公桌前坐下，对艾伦说：“我要咖啡。”
　　“当然。”艾伦回答说，随后又谦和地看向雷赛，询问道：“您是否也需要一杯咖啡？”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谢谢。”雷赛回答，看着艾伦退出办公室才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下。
　　“艾伦.奎恩，只带着2个人闯入美食家号，从李斯特眼皮子底下偷走了37个人。这么个身手不凡的厉害角色，而您下达给他最多的命令，是让他安排日程？替你泡咖啡？真是暴殄天物。”
　　“不是偷走，而是营救了37个人。”莫云随口纠正他，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在手上摆弄，“而且，秘书的工作自然是包括泡咖啡的。”
　　“常务秘书也泡咖啡？那是勤务兵的工作吧。”
　　莫云哼了一声：“37个人。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我说了我有眼线的。”
　　“那说说看，你想告诉我什么？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欠别人钱了？”
　　“你会借给我吗？”雷赛问，不怎么正经地翘起了一只腿。
　　莫云冷笑了一下说：“太白天的别做梦了。好了，别绕弯子。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因为我提供的情报，你们才能顺利救出人质，对吧？我只是想获得一点回报。”
　　莫云看他一眼，从桌上找出一张废纸，开始用铅笔在给纸上的文字加粗。她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好像是一项必须全力对待的工作。雷赛很有耐心地等着她。
　　描完了大半页纸之后，莫云才慢悠悠地开口：“付出一点就急着要回报？雷赛先生，您不像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你有话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
　　雷赛弯起嘴角，眼睛露出笑意。“其实，我是想邀请大人您与我进行一次短途旅行。大概占用您9个标准小时的时间。”
　　莫云停下手里的活，诧异又无奈的看着雷赛。她极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眼前这人总有办法令她感到不知从何说起的震惊。


第21章 虫子星球2（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你说什么？”莫云惊讶地说。
　　“一次9小时的短途旅行。”雷赛重复道。
　　“为什么？”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大人。距离柯恩星22光年的一颗行星。如果乘坐您那艘酷炫的黑鸟1号，以它最新的动力，最快的速度，大概只需要2个小时航程。”
　　莫云轻哼一声。“那颗行星，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吗？”
　　雷赛回答道：“三年前，我还拥有飞行执照的时候，曾经带过一批种子到这颗行星上去。”
　　“种子？”莫云放下手里的铅笔，坐直了身体。她现在有兴趣了。
　　尽管柯恩星拥有丰饶的水资源和矿物资源，但由于战火摧毁了过去几十年的动植物本地化培育的研究成果，独立后又遭到联盟的制裁，柯恩星一直都无法获得足够的植物种子和动物胚胎进行研究、实验和生产。而通过赛文公司或者其他渠道获得的粮食，这些公司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提供的也全都是无法进行二次培育的成品。
　　“是的，种子。”雷赛说，“一批没有经过基因处理的大豆种子，可以生根发芽的种子。而且，这颗行星不在联盟的星际图上。”
　　“这就奇怪了，这个颗行星为什么没有被纳入联盟的版图？22光年的距离并不远，雷赛先生。”
　　“因为在它的周围有一大片星际尘埃，大型商船在其中无法航行。即便是小型的飞行器也需要非常优秀的驾驶员才能穿过尘埃，抵达星球表面。”
　　“既然如此，那它又有什么价值，值得我放下手里的一切跟你去走这一趟呢？”莫云问。
　　雷赛站起身来，双手撑住办公桌上，慢慢地倾身过去直到莫云的眼前。
　　“种子样本，土壤、空气、水资源样本，柯恩星在这方面的研究远远落后于联盟。”他低声说，“如果您不想一直依赖于那几家公司的补给的话，我想非常值得走这一趟的。”
　　“那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的飞艇，希区柯克号。”雷赛说，“还有你的特赦令。仅此而已。”
　　“凭这点东西，就想获得自由？”莫云紧盯着雷赛的眼睛，“雷赛先生，你未免太天真了一点。你得多展现出一些价值来。”
　　这时，艾伦端着咖啡推开了大门，一抬眼就看见凑得极近，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又怎么了？”艾伦问。
　　“没什么。”莫云嫌恶地推开了眼前的那张脸，“今天的咖啡怎么这么慢？”
　　“现煮的咖啡要更花时间一点。”艾伦走进来，把咖啡放到莫云桌上。“你老是抱怨速溶咖啡味道不好。”
　　莫云端起咖啡向艾伦道了声谢，令人满足的浓郁香味占据了她的嗅觉。“你换了咖啡豆吗？闻起来不太一样。”
　　“你鼻子这么灵？这是来自仙女座的卡曼拉咖啡豆，三周前订购的。咖啡店说是昨晚到货的，很新鲜。”
　　莫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香味非常浓郁，谢谢你，艾伦。”
　　这难得的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晃得艾伦不得不垂下眼眸避开。
　　“不必客气，大人。”艾伦说。
　　莫云又继续说道：“雷赛先生说，他知道有一颗适合种植粮食的行星，想要带我去看看。你觉得呢？”
　　“一颗未知行星？”艾伦说，“你亲自去？大人，这种冒险的事情……”
　　“我保证没有危险。”雷赛说，“如果防务官大人不去的话，我是不会带别的人登上那颗可爱的小星球的。”
　　“雷赛提供的，正是柯恩星需要的。”莫云说。她深知，这一趟她必须亲自去。如果她安排别人的话，雷赛必然会耍花样、兜圈子，费时费力地折腾一番之后还是回到原点。
　　“但是，大人，”艾伦说，“你这里一大堆工作怎么办？有两件需要即刻处理的要务，还有防护卫星网络需要验收……而且，调查部已经开始对船员的问话，我让他们随时通报。”
　　莫云想了想说，“防务厅的事情，你替我处理。我会带着特勤队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大人，你要去的是一个陌生的星球。”艾伦说，“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颗星球上面是什么状况，万一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我会当场宰了他。”莫云说，“再割下他的那玩意儿送给象山人。”
　　雷赛抱怨道：“我还坐在这儿呢！”
　　艾伦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他知道莫云一旦打定主意，他就没法改变了。
　　莫云说：“那就这么决定了。雷赛先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
　　黑鸟1号在2个标准小时之内便抵达了那个不知名的行星。
　　舷窗外，显露出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星际尘埃。莫云赶走了黑鸟1号的驾驶员，自己坐在驾驶位上，握住操纵杆，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行星碎片中航行是一项十分危险的事情。碎片绕行星公转就本身具有极高的速度，飞行器也是在高速前行，稍不注意就会与碎片相撞。然而莫云的驾驶技术异常高超，总能在即将与碎片相撞的前一秒调整到一个刁钻的角度，与那些巨大的碎片擦肩而过。
　　雷赛默默地注视着莫云，他能感到她那微妙的变化：嘴角带着微笑，眼睛里有光，握着操纵杆的手操控动作迅速而稳定。4年的时光流逝，过去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尉变成了在政治夹缝中左右算计的防务官。但在内心深处，某些根植于她体内的东西并没有就此消失，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萌发而出。
　　30分钟后，他们终于穿过了碎片区，雷赛提及的那颗行星就近在眼前了。
　　“这颗行星有名字吗？”
　　“我管它叫雷赛1号。”
　　莫云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开始阅读探测器上检测的数据。
　　根据数据显示，这是一个颗直径约4000多公里的球形星体。地表60%是湖泊海洋，重力是地球母星的1.8倍，柯恩星1.5倍。大气没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氧含量与地球相当，但大气层更厚，气压是地球的1.2倍。
　　“现在，我们应该在哪里降落呢？”莫云问道。
　　雷赛探过身来，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组坐标，随后黑鸟1号以自动驾驶的模式向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很快，飞行器穿过大气层，缓缓地降落在行星表面。驾驶员打开了舱门，4名特勤小组成员率先走出去进行警戒与观察，确认安全之后才让莫云和雷赛出舱。
　　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片戈壁，黄沙与石块相互交错，偶有几株红色的粗茎细叶的低矮的类植物散落其间。一名特勤队员俯下身去采集类植物的生物样本和土壤样本，装在的密封容器里。
　　“我们从这里步行20分钟，就可以到达那片实验地。”雷赛说。
　　莫云问：“为什么不直接在那里降落？”
　　雷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说：“因为翻过那个山丘，有一片小小的绿洲，可以采集水资源样本。而且，我不想你错过那边的美景。”
　　莫云皱眉：“那走吧。”
　　由于这颗行星重力更大，小山丘爬起来也并不轻松，走到山丘顶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出了一层薄汗。莫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渐渐地适应了1.5倍重力带来的不适感。这时，莫云看到了雷赛所说的那片绿洲。
　　一汪绿水沉静地汇聚在黄沙之上，给这片粗袤的戈壁增添了几分柔美之意。由于比邻水源，周围的植被茂密，有几株类似乔木的植物甚至能算的上高大。这景色称不上壮丽，但却有一番精致的韵味。
　　“一块小水洼。”特勤队员泰勒对着数据板做语音记录，随即又拍了几张照片。他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个子高得吓人，站在雷赛身边如同一座铁塔。
　　“小水洼？”雷赛气恼地看着泰勒，“你知道在宇宙中发现一颗星球上有液态水是件多伟大的事情吗？更别说它周围还有植物了，简直就该狂欢。”
　　泰勒看了雷赛一眼，抬了抬眼眉。“有生命的小水洼，也是一个小水洼。”说完，他便沿着山坡滑了下去。
　　“对一颗星球来说，生命诞生可不容易。”雷赛大声说。
　　“生命诞生不易？真奇怪，这样的喟叹竟然出自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之口。在你手下丧命的无辜船员该怎么想？”莫云轻笑了一下，跟着向山丘下端滑了下去，“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很虚伪吗？”
　　“虚伪？”雷赛哼了一声，“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所有人陆续来到绿洲边，采集好水源样本。在雷赛的指引下，他们又翻过了一座山丘，最终到达了他所说的种植大豆的实验场。
　　眼前的景色，着实让莫云吃了一惊。


第22章 虫子星球3（大修）
　　这个所谓的实验场面积很小，不过几十平方米，每一株大豆的间距也非常随心所欲，像是随便扔一把种子就不再理会似的。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实验场，而是某人心血来潮的一个游戏，就像每个小孩都会尝试的种绿豆的科普游戏。
　　但真正让莫云诧异的是，这里每一株大豆的茎都异常高大，足有一人多高，叶子也非常宽阔。
　　他们一路走来所见的都是低矮的类植物，在这个重力和气压都更大的星球上这样的低矮类植物才应当是常态。
　　“没想到它们能长这么大。”雷赛也同样地吃惊。
　　莫云皱眉，弯下腰查看大豆的根部。她发现这里的土壤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她接过特勤队员递给她的密封容器，小心地取了一点土壤的样本。
　　“这是什么？”泰勒从地上捡起一个白色的东西。
　　这是一块坚韧柔软的厚膜，足球大小，上面有极细微的透气小孔。膜的中间有一道裂缝，一些粘稠的液体正顺着裂缝往下滴落。
　　莫云把这个白色的厚膜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片刻，得出了结论：“这是一个卵壳。”
　　很快，他们在这一小片大豆丛林中的根部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卵壳和疑似排泄物的东西。似乎有某种生物与这片大豆建立起了一种共生系统。它们以大豆为食，同时又通过粪便和卵壳给大豆提供了生长的养分。
　　发现植物是一回事，如果在外星球发现动物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动物当然是一项更重大的发现，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莫云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重新制定对这颗行星的探索计划。艾伦不在，他们中也没有登陆连的人，恐怕难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外星生物。
　　突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全都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们都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大豆丛林的另一端传来。六个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在站在这里，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莫云给金昭打了个眼色，后者示意特勤队员分散开来。金昭是特勤小队的队长，身材精壮结实，大高个，但没象泰勒那样高到离谱。他相貌英俊，却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扑克脸。
　　所有人手中的电磁脉冲枪都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莫云将雷赛拉到自己身后。
　　不多时，一个白色的影子蠕动着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条大肉虫。”泰勒据枪对着虫子，慢慢地靠近。
　　“等等。”莫云命令道，“面对外星生物的第一条原则，先观察，别靠近。”
　　这是每次考核时，艾伦对登陆部队的新兵耳提面命的重点。
　　这条圆鼓鼓的肉虫有两米长，通体白色，覆盖全身的角质膜下是一圈圈的环节，头部浑圆，尾巴细长。在头部顶端有两个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嘴巴看起来不大。不过莫云发现它的嘴巴边缘有一圈褶皱，这意味着在必要时，它的嘴能张到比看起来的要大得多。
　　这只肉虫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入侵者吓了一条。它后退着蠕动了一段距离，将自己藏在大豆叶片的阴影下，滴溜直转的眼睛审慎地观察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虫子看起来有一定的智商。”莫云问雷赛，“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我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低矮的植物。我烧掉了那些植物，把种子洒在这里，然后我就离开了。”雷赛说，那虫子肉嘟嘟的样子让他感到恶心，“大人，你能给我一只枪吗？这虫子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能。你被禁止使用武器，记得吗？”莫云拒绝道，“你就呆在我身后。”
　　“大人，这里可不是柯恩星，我不用受你的管束。”雷赛说，“这里不属于联盟的版图，我也不是通缉犯。我在这里是自由的。快给我一只枪。”
　　“抱歉，这里所有的武器包括飞行器，都是属于柯恩星。”
　　雷赛换了种口气：“拜托，我不想被女人保护。”
　　“不想死就别废话。”莫云说，“我也不想保护你。”
　　雷赛不再说话，他向周围看去。四周很安静，那种不正常的出奇的安静。他感到浑身发冷，汗毛倒竖。因为这种安静代表了危险。
　　“它在干嘛？”莫云突然说。
　　雷赛看过去，发现那个躲起来的虫子在阴影下翘起了尾巴，象响尾蛇那样晃动起来。
　　“我不知道。” 雷赛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带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我想……它在发信号！”
　　“信号？”莫云问，“发给谁？”
　　“不知道，也许是它的同伴。”
　　在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现出看过的所有关于异形、食人虫的恐怖电影的画面。这些画面让他们不寒而栗。
　　“快走。”莫云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正当大家撤退的时候，那条肉虫似乎并不想让入侵者们就此离开。它晃了晃圆圆的脑袋，弓起身子，猛地从地上弹起，扑向离它最近的泰勒。
　　泰勒扣动了电磁脉冲枪的扳机。
　　虫子在半空中扭动几下，便向四周炸裂开来。它体内的粘液在一瞬间被高能电磁波加热到滚烫，炸裂的时候到处飞溅。其中一大坨粘液，极速地射向泰勒的头部，他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一个人影从旁边扑了过来，将泰勒推到了粘液的落点之外。
　　“不能用微波炉加热鸡蛋，记得吗？”雷赛从泰勒身边爬起来，“下次，记得把电磁枪的功率调低一点。”
　　“谢谢。”泰勒从地上坐起来，“不然，我被那些黏糊玩意儿浇一脸，那可惨了。”
　　雷赛伸手将他拽起来，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有东西朝他们来了。
　　从大豆丛林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声音更大速度更快，似乎有一大群东西快速地朝着莫云他们冲了过来。
　　“跑！”莫云大叫一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开了几枪。
　　也许先前的虫子召唤来了同伴，数十条虫子从看不见的地方钻了出来。新出现的虫子体型更大，头部不再是脂肪，而是覆盖在坚硬的外壳，嘴部有两对相互交错的大颚。它们数量众多，行动的速度也更快。
　　六个人向着来路狂奔。虫子们的口器不断交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挥舞着的剪刀，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追我们的都是些大虫子。我猜，刚才我们无意间杀了一只幼虫，现在大家伙们都出来报仇了。”雷赛一边跑一边对莫云说，“谁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也想吃了他们。”
　　“我不介意拿你喂虫子。”莫云说着，回身举枪轰掉了一条逼近的肉虫。
　　在他们的不远处，特勤小组采取交叉掩护的方式解决掉了大半的虫子。这时，他们已经翻过一个山丘，来到之前见到绿洲旁边。
　　剩下的虫子们在一个山丘的顶端停了下来。它们昂起头部密切地注视着这群人，没有再前进，却也没有离开。
　　“它们为什么停下来了？”金昭说，示意其他人停止射击。
　　几个特勤队员向莫云和雷赛聚拢，把他们围在中间。突然，泰勒被绊了一下，脚踩在了一个汽车轮胎大小的椭圆形坚硬粗糙的东西上。
　　“下面有什么东西。”泰勒说。
　　雷赛弯腰下去拨开了脚下的沙土，露出了一个带有纹路的淡紫色的物体。
　　特勤队员们保持着戒备。金昭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东西说：“看起来像是个蛋。”
　　“我不确定。”雷赛说，“我们来的时候带上外星生物学家就好了。”
　　“应该让艾伦一起来的。”莫云懊恼地说，“他抵得上大半个外星生物学家。等等……这里也有，还有这里，这里……”她在旁边的沙土中发现更多的“蛋”。
　　“那些虫为什么停下来？跟这些‘蛋’有关吗？”莫云把手放在“蛋”的上面，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着手下这层薄薄的外壳。她还没得出结论，就发现手下那粗糙的外壳已经被敲出一个裂缝，一截翅翼状的东西从裂缝中伸展出来。
　　莫云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蛋，而是蛹。”
　　“蛹？”雷赛问，“你是说毛毛虫变蝴蝶那样的蛹？”
　　“对。”莫云点了点头，看见另外几个蛹也出现裂缝。“它们要出来了！快走！”
　　六个人再次跑动起来，但是在1.5倍重力下夺命狂奔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尽管不情愿，但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不过在他们往回跑的路上，特勤队已经通知了黑鸟1号前来接应。要不了几分钟，飞行器就应该出现在他们上空了。
　　破蛹而出的东西很快适应了新的形态。它们转过头，与山丘上的虫子们遥遥相望。几秒钟后，似乎是接收到对面虫子们传递的信息，立即回转身体，向它们的敌人飞了过去。
　　“他妈的，”泰勒喊道，“这些虫子还能飞！“
　　“快跑！快跑！往黑鸟1号的方向跑。”断后的金昭挥着手大声吼着。
　　在他身后，飞行虫们举着剪刀状的大颚追击而来，背上两对膜质翅翼展开竟然有3米之宽。巨大的翅翼上下翻腾，力量之大卷起了半天的黄沙。
　　莫云和特勤队员们一起举枪向飞行虫射击，然而这一次电磁脉冲枪竟然失效了。飞行虫的外壳可以反射电磁波，而通过电磁波加速射出的亚铁弹又不足以射穿飞行虫的外壳。
　　“见鬼，见鬼。”泰勒暴躁地连续扣动扳机。
　　“走！快走！”莫云拽了他一把，让他别做停留。
　　目前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登上飞行器，离开这里。


第23章 虫子星球4（大修）
　　现在生路就在眼前了。
　　黑鸟1号已经赶了过来，它没有着陆，而是维持着低空飞行的状态打开了舱门。莫云和雷赛在特勤队员的保护下率先登上了飞行器，接着是泰勒等3名特勤队员。
　　特勤队长金昭一路殿后，跑在最后的位置。
　　泰勒焦急冲他喊着：“快点！再快一步！”
　　金昭竭尽全力奔跑。在他身后飞行虫已经逼得很近，他能感到飞行虫从蛹里带出的粘液滴落在后颈上。
　　在飞行器内部，莫云坐上了驾驶操作台。她冲还守在舱门的特勤队员们喊道：“你们都抓紧了！我数三声，让金昭趴下。”
　　“收到 ！”泰勒回应道。
　　“1——2——3！”莫云刚刚数到三，金昭立即毫不迟疑地往地下扑去，这时莫云猛地让飞行器倒车，以极快的转换了前进方向，将追击在后的飞行虫撞飞了出去，恰巧落在紧随其后的飞行虫身上。两只虫子翻滚着落到远处，掀起一片沙石。
　　在其他的飞行虫追上来之前，莫云已经调整好飞行器的姿态，快速地飞到了金昭的身边。
　　“快上来，头儿。”泰勒一把将金昭拖进了飞行器里。。
　　随后，飞行器的舱门迅速地关闭了。
　　“你们都没事吧？”莫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事。”金昭躺在舱门地上回答道。
　　“现在我们算是安全了。”雷赛也在一张椅子上瘫坐下来。这一番连滚带爬的逃命让他狼狈不堪，手肘擦伤、考究的西装也报废了，连手上的腕表也摔碎了。他看了眼莫云，她看起来就整洁多了。除了额头上有汗，衣服上有一些脏污之外，似乎一切都还好。
　　“那么，我们回家吧。”莫云转回头去，准备起飞。
　　“嘭——”伴随一声巨响，黑鸟1号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飞行虫非常顽固，并没有放弃攻击。它们开始分散开对飞行器进行撞击。
　　又一声爆炸，飞行器内部的照明和操控仪表显示台全都闪了一下，熄灭了。
　　“不要啊。”莫云喃喃地说。
　　两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照明和仪表台重新亮了起来。莫云迅速检查动力系统，4组发动机被撞毁了3组。她来不及多想，抓紧操作杆，用这仅剩下的发动机向上升空，挣脱行星引力，顺利进入了外太空。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莫云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对其他人说：“先生们，我们即将穿过碎片区域。但是现在我们的动力不足，我要关闭惯性阻尼器和舱内的非必要设备，以保证黑鸟1号的机动性。”
　　“所以呢？”泰勒问。
　　“请你们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尽量固定好自己和你们的装备。”莫云说，“我们在穿过碎片区的时候会异常颠簸。”
　　柯恩星空管局因为“危险驾驶”而吊销了雷赛的飞行证书，但他们肯定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危险驾驶。
　　雷赛在飞行器的又一次极速转弯的时候，险些被从座椅上甩出去。在他们来的时候，同样穿越了碎片区，但由于惯性阻尼器的关系，惊险仅仅是视觉上的。如今，他可是全感官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生死攸关的刺激。
　　他的肋部感到刺痛，安全带把他勒得太紧，似乎已经陷入了皮肉之中。嘴里有一股血腥味，之前他被一个从不知道哪里掉出来的什么东西击中了面部。
　　雷赛闭上眼睛。他帮不上忙，只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莫云。还有运气。
　　终于，35分钟后，他们穿过了碎片区。
　　莫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让飞行器进入自动驾驶模式。她脸上挂着汗珠，后背已经湿透，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飘忽：“你们没事吧？”
　　呻||吟声从四处传来。
　　“看来都还能喘气。”莫云又检查了一遍系统，叹了口气，转身对其他人说道：“现在情况不乐观。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呢，先生们？”
　　先生们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实在不想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雷赛鼓起勇气问：“那先说坏消息，是什么？”
　　“我们的极波通讯设备和光子发动机都被虫子们撞坏了。虽然还有一套光波通讯器，但它的波速仅仅只是光速，没法联系远在22光年之外的柯恩星。靠仅剩下的这组发动机回到柯恩星的话，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大概需要2周的时间。”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这种情况不算太糟糕。黑鸟1号上常规的食物储备可以维持1个月的时间。
　　“这不算是个坏消息吧。”泰勒说。
　　雷赛摇了摇头。“我们的动力太弱，大概率会在路过某个大星体的时候被它的引力场捕获。我们靠着一组发动机不一定能挣脱出来。”
　　“那可以绕开这些星体。”泰勒说。
　　金昭说：“那会花很长的时间，也许好几个月。我们的食物维持不了那么久。那好消息是什么呢？”
　　莫云微笑起来：“我们降落的时候，按操作规程，给军情局都发了坐标定位。艾伦会及时发现我们没有回去。他一定会来找到我们的。”
　　*****
　　“谢谢你救了我的脸。”泰勒走到雷赛身边，递给他一罐啤酒。
　　雷赛仰头看了看眼前的壮汉，泰勒的五官并不难看，但组合在一起显得很有威慑力。“也许给你一个整容的机会更好。”
　　泰勒跟他碰了一下杯：“我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意见。”
　　“防务官的飞行器上还储备啤酒？”雷赛看了一眼啤酒罐，不是他最喜欢的牌子，但有酒喝就不错了。
　　“以备不时之需。奎恩上校想得很周到。”泰勒看着他雷赛，“你不是个好人，但你总算还有善良的一面，否则你不会救我。”
　　“你运气不错，泰勒，我的善良所剩不多了，大概刚好够救你一张脸。”
　　泰勒笑了一声，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成为海盗？”
　　“我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一部分的原因。”
　　“另一部分是什么？”
　　“你知道核子星吗？”
　　“没听说过。”
　　“是啊，你没听说过。联盟跟其他的外星文明签有公约，禁止向宇宙空间抛弃生产废料。这你肯定知道吧？”
　　“《菲利克斯1028号公约》。”泰勒说。
　　“是的。随意抛弃废料会对星际航线造成严重影响，按照公约规定，所有生产废料都应该扔向恒星熔炉。但飞向恒星是件危险的事情，对废料清运船本身和船员的要求很高，而且航程也会很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高额的成本。所以，有那么几家公司想到了一个偷懒的点子——他们把废料倾倒在就近的行星上。”
　　“无人居住的行星？”
　　雷赛沉默地转头看向泰勒。泰勒看懂了他眼里的信息。“他们把废料扔在一颗人类居住的行星上。”
　　“实际上，那颗行星是一颗混居星球，生活在上面的有人类，还有雨族人，阿吉阿拉人，象山人，甚至还有克莱特人。也正因如此，这个星球成了一个三不管的星球。”
　　泰勒渐渐听懂了故事的脉络。“这个星球就是核子星？是你的家乡？”
　　“是的。所以你能想象这颗星球被废料覆盖样子吗？那里有所有你能叫得上名字的有毒重金属，所有你能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污染源核。核子星的人没法继续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故土，离乡背井地漂泊在宇宙中。”
　　“可为什么不能迁移到其他星球呢？”
　　“迁移到其他星球？他们能够允许核子星上的人把那几家公司的所作所为，在其他殖民星球里传播开吗？能允许把联盟里庇护几家公司的官员，都揪出来吗？”雷赛喝光啤酒，将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一群漂泊的人要靠什么为生呢？我不知道最早的那批人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生存，也许是为了报复。反正，宇宙海盗就是这么诞生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泰勒转头看向莫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莫云已经离开了驾驶员的位置，来到了他们身后。
　　莫云点了点头说：“是真的。核子星的事情一直是联盟一件没有公开的丑闻。但是，无论核子星遭遇了什么，那些都跟亚丁湾过往舰船上的无辜船员没有关系。”
　　“我明白。”泰勒说。他看见金昭他们正在重整装备，于是对莫云和雷赛微微欠身致意，向自己的伙伴们走去。
　　雷赛笑起来，盯着莫云手里的一罐啤酒。他问：“你也有话跟我说？”
　　“猜对了。”莫云把啤酒递给他，“也许喝点酒，你就能说得多一点。”
　　“也许。”雷赛说，“但我酒量可不大，喝多了我可能就直接睡过去了。你想问什么？”
　　莫云说：“4年多前，究竟是为什么，人类联盟政府宁愿放弃柯恩三号卫星城，也一定要剿灭你的舰队？”
　　雷赛喝了一口啤酒，从拉罐上方扫了莫云一眼。“他们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我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他们放弃5000多万人的生命。”
　　莫云很肯定，雷赛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但任何说谎的人都会在面部表情上留下蛛丝马迹，尤其是当有人象她这样紧盯着自己双眼的时候。莫云察觉到雷赛无意识地转了一下眼珠，回避与她的目光接触。
　　联盟背弃柯恩星，一定有某种原因的，一定有某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她很确定，雷赛知道这个原因。
　　过了一会儿，莫云耸了耸肩，又换了个问题。“你知道虫子的事吗？你让我到这里来，是你的一个陷阱吗？”
　　雷赛惊讶地看着她。“当然不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跟阴谋有关。”
　　莫云又冷笑一下。
　　他们在这颗行星上呆了近5个小时，一路走过去，除了植物之外，没有探测到任何别的生物——直到遇到那些虫子。尽管莫云不是生物学家，但她也能看出来，这些虫子不是自然繁衍出来的。这些虫子具有一定的智力和协同能力，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动物，还恰好跟雷赛种植的大豆建立了共生体系。
　　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但另一方面，从雷赛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的震惊和恐惧都很真实，似乎确实不知道虫子的存在。到底是这个人的演技超凡卓越，还是有别的原因？他到底还隐瞒着什么？
　　莫云看着他，没有立刻拆穿他。她要看看，这个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雷赛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光。他充满歉意地说：“我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些虫子，更没想让大家陷入险境。我原本只是想和你一起探索一颗未知行星，就像一次约会。”
　　“你想和我约会？”莫云挑起眉头，诧异地提高了声音。这声音惊动了同一个舱室内其他四个人，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竖起了耳朵。长官的八卦新闻总是值得一听。
　　“不能吗？”雷赛扬起一边眉头。
　　莫云莫名其妙地看着雷赛。“为什么能？”
　　“好吧……但是柯恩星人口太少，没有足够的人口数量支撑，你们怎么发展？”雷赛顿了顿，微微勾起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你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吗？”


第24章 虫子星球5（大修）
　　雷赛是一位英俊优雅的男士，总有女人被他的眼睛所俘虏，有的是微笑，还有的沉醉他磁性浑厚的声音。现在雷赛操||起最拿手的三种武器一齐用在了莫云身上。
　　但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莫云还是用那种‘你到底在说什么的’眼光看着他。
　　“这跟柯恩星的人口政策有什么关系？”莫云奇怪地说，“虽然柯恩星鼓励人们结婚生育，但这只在政策层面上，具体个体如何选择，谁都无权干涉。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都是一样的。”
　　莫云说着顿了顿，想起自己艾伦.奎恩私生活的种种干涉，但她很快毫不犹豫地将此抛诸脑后。
　　“男女之间进行约会，”她接着说，“难道不是在双方互有好感的前提下进行的吗？你憎恨我把你困在柯恩星上；而我对你也并无好感，我完全不想看见你。你为什么要和我约会？”
　　“我对你有兴趣，大人。”雷赛笑着说，“你很漂亮，他们说你是冰山美人，我喜欢这种类型……”
　　特勤队员们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聚拢过来，准备好等防务官招呼一声，就动手教训教训这个出言无状的男人。不过，莫云没借助他人之手，她自己动手一拳揍在了雷赛的脸上。
　　雷赛被揍得后退了两步。
　　“看来……我失恋了。”他揉着脸说。
　　莫云又跟上一脚，将雷赛踹进一张椅子里。
　　“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何来失恋？” 莫云一脸严肃地纠正他。
　　“好吧，我道歉。大人。”雷赛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这时，黑鸟1号的驾驶员陈旭突然对莫云说道：“大人，您最好过来看看这个。”
　　“发生什么了？”莫云立刻走到操控台前。
　　“探测器显示，10分钟后，我们将进入一颗大型恒星的引力范围。”陈旭说，“黑鸟1号的现在的动力不足，难以把我们从它的引力场中挣脱出来。我们只能立刻改变航线，避开引力场。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偏离航线又没有极波通讯，奎恩上校恐怕没法找到我们了。”
　　“不用担心。我们给军情局发过坐标的。就算偏离了原定的航线，但是艾伦也会找到我们的。我深信这一点。”莫云盯着监控屏幕说，“现在就改变航线，避开它的引力场。”
　　“是。”陈旭回应道。他迅速地调整了飞行器的姿态，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
　　泰勒不太有信心地看着莫云。“宇宙空间这么大，大人，您真的确定奎恩上校能找到我们吗？您知道，哪怕只是偏离一点点方向，都是遥远的距离啊。”
　　“我很确定，泰勒。”莫云笃定地说，“因为如果是他在太空中失去联系，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的。所以，在他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不能掉进恒星里去变成烤肉。”
　　莫云又转头对陈旭说，“我去睡5个小时，然后回来跟你换班。我不在期间，禁止雷赛先生靠近驾驶台，他已经被吊销执照了。”
　　雷赛摊在椅子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人，危机时刻您也不忘记这一点吗？”
　　*****
　　艾伦这一天过得非常忙碌。
　　他处理好军情局的一堆日常公务之后，还得帮莫云完成她的工作。不仅是文书工作，还有各种会面、会议。
　　抓住周闵昌之后，莫云提出给他安排一间实验室，将周闵昌的知识利用起来。莫云只给出一个简单的指令，但要让这个顶尖聪明的家伙接触到柯恩星的最高机密，那么对他的监控需要非常完善和密切，不能给他一点可趁之机。艾伦不得不对此花费大量的精力。同时，周闵昌的同伙还需要继续进行审问；调查部对美食家号船员的询问汇报需要听取……
　　好不容易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人类联盟政府发来的公函。
　　艾伦看着公函的内容，唇角渐渐泛起微笑。他立刻起身，走到莫云的办公室门前。
　　“大人，联盟发来信息说……”艾伦推开大门，却只看见空空的办公室，他不由得愣住。
　　8个标准小时前，他收到了黑鸟1号发来的坐标位置，他们那个时候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按时间推算，此刻，莫云应当已经回到防务官办公室才对。
　　“瑞曼！”艾伦叫来勤务兵，问道：“防务官没有回过办公室吗？”
　　“没有，上校。”瑞曼说，“早上她带着特勤小组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
　　“好，我知道了。”艾伦点点头，打发瑞曼离开。他在莫云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桌面的极波通讯器，试图与黑鸟1号取得联系。可除了一片吵杂的噪音之外，他没法接收到任何消息。
　　艾伦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随后联系特勤队，得知金昭、泰勒等人既没有归队也没有任何消息；而莫云的官邸也没有人。
　　艾伦的心不断下沉，他意识到眼下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柯恩星的防务官失踪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脑海里所想到的不是防务官和作战指挥官失踪将会产生的严重后果，而是莫云的脸。她微笑的样子，气恼的样子，狡黠的样子……这些不同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天哪！我到底是有多蠢！”艾伦双手抹过脸颊，他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名字，“雷赛。”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就同意莫云跟雷赛一同前往一个陌生的星球。雷赛一直是军情局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知道雷赛玩不出什么花样，他也相信金昭的小队能够应付突发情况。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过自信，也太大意了。
　　如果莫云真的在遭遇到什么不测……仅仅是这么一想都让艾伦难以忍受。他咬牙阻止自己想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一瞬间翻涌上来的各种念头赶出脑海。他必须专注于眼下的事。
　　他深呼吸一次，从1数到10，然后用通讯器极其快速、保密地召集人手，并且调用了两艘穿梭艇。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再次定了定神，出发去寻找莫云。
　　******
　　莫云坐在驾驶座上，专注地对他们的航线进行调整。飞行器里只有两个休息室，莫云让其他人轮班去休息。现在雷赛和金昭留在主舱陪伴她。
　　雷赛十分无聊地摸出自己的个人终端，从娱乐模块的中选了一部电影出来。
　　雷赛把电影画面投射到主舱的一块白板上之后，他问道：“我可以放一部电影吗，大人？”
　　莫云轻轻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视线又回到监控屏幕上。“你已经在放了。”
　　“太好了，你没意见。”雷赛说，“不过，大人，你可以把飞行器调整到自动驾驶模式，过来看看电影，放松一下。你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7个小时没挪过窝了。”
　　“闭嘴。”莫云简短地说。
　　“不断修正航线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现在距离柯恩星还远着呢。既然只能等待救援，那就做好等人救命的本分。”
　　“别捣乱，行吗？”
　　“你知道这部电影女主角的原型是你吗？根据你的经历改编的电影，这些年拍了有十来部。”
　　莫云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向他。“我听说过，可那又如何？我一部都没看过。”
　　雷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现在你可以过来看看，看看别人是如何演绎你的人生的。”
　　“我的人生还长着呢。”
　　雷赛转向一旁的金昭，说道：“你该劝劝她，她只睡了2个小时。”
　　金昭不喜欢雷赛，但他说的有道理。“大人，”金昭说，“您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奎恩上校会找到我们的。”
　　莫云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好吧。”
　　观看电影的时候，莫云坐在雷赛的左边，金昭坐在雷赛的右边。然后他的煎熬开始了。
　　莫云对电影情节十分挑剔，尤其是关于男女主角之间感情的发展。她感到难以理解。
　　“他们站在门口磨叽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已经演了2分钟了。”
　　“吃顿饭也需要演8分钟吗？我更关心那个炸||弹的情况。”
　　“这是什么逻辑？两个人一起被困18小时就会爱上对方？”
　　“我当时是直接闯进司令官指挥室的，哪有这么麻烦？”
　　另一边的金昭则对男主角十分不满。
　　“果然演技非常之差，影帝的名头是买的吧？”
　　“射击准头之差劲，女主角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人，毫无道理。”
　　“我也觉得。”莫云听见金昭的话便回应了一句，“骗口令这一段也太扯了，简直当值班士兵是白痴。”
　　金昭深以为然。
　　雷赛被两人闹得头疼。
　　但他渐渐发现，莫云恐怕从没谈过恋爱，她对男女主角之间暧昧心动的情愫感到非常迷惑。雷赛想起来自己给她编排的种种风流韵事，突然感到一点良心不安。他揉着额角，后悔选了这部片子。当男女主角滚床单时，莫云仍在挑剔，他几乎想要扑过去捂住她的眼睛，要不就堵住她的嘴巴。
　　“嘟~~嘟~~嘟~~”雷达的提示声从驾驶员操控台的方向传来。
　　莫云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扑到操控台上面。她迅速地打开光波通讯器，熟练地发出了一连串的求救信号。
　　3分钟后，光波通讯器上传来了艾伦的声音：“黑鸟1号，黑鸟1号，这里是阿尔法107。我是艾伦?奎恩，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完毕。”
　　“这里是黑鸟1号。”莫云立马回应道，“我是莫云。我们的发动机和极波通讯器受损，需要救援。我们的坐标是+598.884，-9EP11.993，-A4R3.770。艾伦，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完毕。”
　　莫云放下通讯器，转头对金昭说道：“我们有救了。现在快去做好对接准备。”
　　她的话音刚落，数字监视屏上就出现了两艘红色涂装的穿梭艇的画面。艾伦在收到坐标后，就立刻以迁跃过来了。
　　几分钟后，阿尔法107和黑鸟1号成功对接了。


第25章 虫子星球6
　　艾伦屏住呼吸，穿过对接通道，大步走进了黑鸟1号的主舱。当他看到莫云的时候，心里沉甸甸地分量终于落地，几乎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走过去，一把将莫云搂进自己怀中。
　　“我的上帝啊。”艾伦紧紧地抱着她，怕再把她弄丢似的。次报备的坐标位置。从那里开始，一路寻找多时，才终于收到了黑鸟1号的求救信号。
　　要是他们连光波通讯设备都损坏掉的话，在这茫茫宇宙中，他要怎么找到她？如果最终……连莫云也失去了，他该怎么办？
　　艾伦紧紧抱着莫云，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在他确认莫云失踪的那一刻，某些困扰他的东西变得不堪一击。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被冻僵了，浑身发冷动弹不得，好像被包进一层厚厚的膜中，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极其秘密地进行搜索工作。他们通过空间跳跃直接到达黑鸟1号最后一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黑鸟1号的主舱，莫云的特勤小队，他带来的救援人员……所有人的站在这里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人，可是他就是没办法把手抬起来，没办法让自己放手。
　　“奎恩上校，”一名小个子的女医务兵挤到他面前，“请松手，让我给防务官大人检查一下。”
　　“是的，好……好的。”艾伦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松手，给医务兵让出了空间。
　　“我没事。”莫云说。她安抚般地拍了拍艾伦的手臂。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女医务兵说，“但我还是得先检查一下，大人。请跟我来。”
　　莫云妥协地点点头，跟医务兵去了休息室。
　　艾伦回过身，视线落在舱壁上投映的电影画面。那上面，男女主角正在热吻，相互纠缠倒在床上。
　　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走过去，一把抓过雷赛还握在手里的个人终端。关掉。
　　艾伦拔出腰间的配枪，盯着雷赛。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雷赛先生，“艾伦的脸色阴沉，下颌骨咬紧，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我警告你，别再找麻烦！”
　　面对枪口，雷赛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这是一个意外，我已经向防务官解释过了。”
　　“一个意外？”艾伦冷冷地说，“一个让发动机和通讯器都受损的意外？一个让柯恩星防务官失联19个小时的意外？”
　　他的手指扣在脉冲枪的扳机上，很想一枪了结这个讨厌的家伙。但最终，他还是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扬起手用枪托砸向雷赛的下巴。海盗先生没来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艾伦微微吐出一口气，冷冷地说：“究竟是不是一个意外，我会弄清楚的。把他锁起来。”
　　“是，上校。”卢海从人群中走出来，用能量锁拷锁住雷赛的双手，拖出了主舱室。
　　一个小时后，穿梭艇将所有人都带回柯恩星。黑鸟1号被暂留在太空中，稍后将会被维修舰接收并进行修理。
　　艾伦将莫云送回防务官官邸。他俯过身子，让门前的身份识别器里的光束扫自己的虹膜。
　　“你先睡一觉如何？”艾伦替她打开了大门，“我下午再过来接你。”
　　莫云摇摇头。“不，我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你就在客厅等我。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有话跟你说。”
　　“好吧，大人。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艾伦跟随莫云走进了客厅。
　　莫云径直上楼，艾伦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经常送莫云回家，也能随意进入莫云的官邸，但真正坐在客厅的时候却不多。一方面，像莫云这样的工作狂常常是以办公室为家的；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刻意避免过多地涉足莫云的生活。
　　客厅的布置非常怀旧，布艺沙发，大理石茶几，骨瓷咖啡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一只驯鹿高傲地藐视画外的人，它身后是一片烟雾弥漫的山林。
　　艾伦与驯鹿对视了片刻，在它高人一等的傲慢中败下阵来。他摇摇头，打开自己的数据板。弹出的全息界面上平行展开了一系列被分类整理好的文件。他选出自己需要的一份，再向上一滑，将其展示了出来。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这时莫云已经洗完澡，裹着件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用毛巾揉着头发上的水，走到艾伦身边坐下。
　　艾伦的呼吸一滞，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动作。
　　“你……”艾伦喃喃地说，看着她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沿着纤细的脖颈蜿蜒而下，消失在浴袍中微微隆起的山丘之下。
　　他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先说说你的消息吧。”莫云说，盯着全息界面上的文件阅读起来，“这是联盟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个小时前。”艾伦清了清嗓子说，“他们准备再次派军舰剿灭海盗。这一次，他们希望能借用我们的港口集结军队，斩草除根。”
　　“为此，他们愿意冒着把母舰停在神农主炮炮口上风险？”莫云笑着说，“看来，这位新上任的第一主席打击海盗的决心非常之大。这么迫切，是因为我们从李斯特手上救出船员，扫了联盟的脸面吗？”
　　在艾伦救出船员之后，莫云并没有低调行事，她让人把消息散布了出去。让所有人类殖民星球知道，是因为柯恩星出手相助，美食家号的船员才保住了性命。
　　“很有可能。”艾伦说，“不过，我想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
　　莫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打击海盗只是一方面，这位第一主席最终想要的，恐怕还是这颗星球。他想把我们重新纳入联盟的版图。”
　　毕竟，柯恩星距离亚丁湾航线只有1.8光年，并且现在已经成为了这条航线上的一个繁华强大的人类殖民地。如今，在柯恩星上大规模的民用运输港、军用港已经多达十个。柯恩星在星际航运中的作用已经越来越重要。这里能提供补给，甚至可以提供装备神农系列武器的军舰给商船进行护航。
　　“虽然，当初联盟抛弃了我们，”艾伦说，“但回归联盟是早晚的事。我们处在亚丁湾入口这个位置，很难在星际战争中独善其身。不过，至少该给我们一个交代，联盟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殖民星球？”
　　“是啊，这至今都是个难解的谜。”莫云扔下毛巾，蹙眉思索着，“曼扎拉将军曾经告诉我，他请求去救援柯恩三号，却被联盟军部驳回了。军部要求他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等他们弄清楚情况后，会改派其他舰队去救援……”
　　艾伦看着莫云：“你是我们等到的唯一援兵，大人。如果曼扎拉将军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联盟军部骗了他。”
　　“曼扎拉将军剿灭了猛虎舰队，却在凯旋之后，很快就辞去了舰队司令官的职务，提前退休了。柯恩星独立之后，人类联盟政府内部开始剧烈的震荡。也许真的是有人骗了他。”
　　“大人，无论军部欺骗了曼扎拉将军，还是他对你说了谎，都改变不了联盟军部抛弃柯恩星的事实。”艾伦讥讽地说，“显然在他们看来，歼灭雷赛比拯救同胞更加重要。可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上一届主席团没挨任期结束就倒台了，政治部那帮老狐狸不可能连这个都预料不到。”
　　“我觉得，雷赛知道。”莫云说。
　　“他知道？”艾伦惊奇地说。
　　“是的，他知道。我在黑鸟1号上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但从他的反应上看，我想他知道原因。幸亏你今天留了他一命。”
　　艾伦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不能杀了每一个惹恼我的人。”
　　“我已经揍过他了。忍了这么久，可算让我舒坦一些了。”莫云说，“他知道的东西不少，值得在他脑袋里挖一挖。那个星球——我去的那个行星，上面有一种可怕的虫子。”
　　莫云将在‘雷赛1号’上的遭遇以及自己对雷赛的怀疑告诉了艾伦。
　　艾伦思忖了片刻，又说：“但雷赛没有这种技术能力去建立共生系统，或者培育这种虫子。要么他在跟其他人合作，要么那块试验场根本不是他的，他并不清楚那块试验场具体是做什么的。”
　　“第二个解释更合理些。”莫云说，“而且我猜，他也知道那是谁的。”
　　艾伦想起自己这一天心情的跌宕起伏，轻哼了一声，说：“我不该让你去的，或者我应该跟你一起去。”
　　莫云侧过身，双手搭到艾伦肩头。“不，不，不。幸亏你没去。你知道吗？那些飞行虫的外壳能反射电磁波，亚铁弹无法射穿他们的硬甲，电磁脉冲枪对他们毫无作用。如果你也困在黑鸟1号上，恐怕就没人能找到我们。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在宇宙中流浪了。”
　　她说话的时候，全息文件的光影投射在她眼中变幻如流光。艾伦怔怔地看着她，轻轻地咽了一下。
　　这一场意外，迫使他正视自己对莫云的爱慕之情。可同时他也发现，一旦承认这样的感情，他就很难抗拒自己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而不去触碰她。
　　尤其是在眼下，莫云这么不拘小节的穿着之下。
　　艾伦咬着口腔内壁，内心交战。而莫云却在这个时候，微微向后仰了一下，手肘撑在一块靠垫上。这个动作让她的浴袍敞得更开了一点，像是个暧昧邀请。


第26章 谈判1
　　莫云自己毫无察觉, 她皱着眉头, 抱怨道：“你知道吗？被那些虫子追赶的时候, 我简直想把雷赛那家伙给剁了拿去喂虫子。要不是他没搞清楚状况就莽撞行事, 我们根本不会被困这么长的时间。”
　　艾伦呆愣地看着莫云, 视线在她胸前绕了一圈, 勉强移开, 又忍不住抬眼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你怎么不说话？”莫云奇怪地看着他。
　　艾伦握了握拳，挫败地叹了口气，把莫云从靠垫上拉起来, 将她的浴袍领口拢了拢。
　　“大人，”他看着莫云的眼睛，“你在红雀混编舰队呆了多长时间？”
　　红雀舰队是一艘男女混编舰队。虽然几乎所有军舰上都有男性和女性军人, 但绝大部分生活区都是分开。而混编舰队则是从作战任务到食堂、公共浴室、宿舍全方位的混编。
　　莫云奇怪地看着他, 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大概1年半。怎么了？”
　　艾伦点点头。“但该遵守的社会基本礼仪，也还是应该遵守的。”
　　“什么意思？”莫云不解地问。
　　“就是……别……”艾伦寻找着合适的词句, “别在……跟你没有亲密关系的男人面前……穿浴袍。”
　　“什么？哦。“莫云皱了皱眉头, 接着明白艾伦所指的是什么, 她拉了拉浴袍的领口, “抱歉, 我不是想要引诱你。只是浴袍穿着很舒服。不过你说得对, 虽然我们很熟，但也应该有基本的礼仪。我去换件衣服。”
　　莫云对男女界线的概念很模糊，她不把自己当做女人, 也没把艾伦当做男人。在她眼里, 所有人都是无性别的。此刻艾伦直接提意见，莫云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却没有为此感到窘迫。
　　“不必了，大人。”他无奈地拉住她，“你好好坐着就行。”他指了指那份联盟的公函，问道：“大人，这个要怎么回复呢？”
　　但莫云思绪已经跑到银河系的另一端，她问道：“所以你确实是对女人没兴趣的，是吗？”
　　艾伦挑起眉头。“我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
　　莫云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皱着眉自顾自地往下说：“既然你喜欢男人，那你更应该考虑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她感叹地说：“让我使用你的精子，向培育所申请培育一个孩子。科学技术再发达，两个男人也无法孕育下一代。多可惜啊，这么优秀的基因。”
　　艾伦的眼色暗沉下来。他默默地盯着莫云，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随后，他欺身而上，将莫云压住。
　　“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艾伦轻轻地弯起嘴角，低凑到莫云眼前，故意将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你要试试吗？”
　　莫云睁大了眼睛，僵硬地躺在沙发上。
　　在战时，他们曾经一起在一个狭小得必须脸贴脸的隐蔽所里呆过十多个小时。但那个时候，艾伦也尽量同她保持住距离，避免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
　　他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的脸上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这种……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表情。
　　“大人，我只说这一次，我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艾伦继续说，声音低沉，气息在她耳边徘徊，“你要是还有所怀疑的话，我就只能证明给你看了。”
　　莫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抹绯红的眼色，在她的面颊上浮现。她只好低声说道：“哦。”
　　艾伦凝视着她，看着她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润泽莹亮的嘴唇。但最终，他也只是叹息一声，坐起身来，同时也把莫云拉起来，顺手又拢了拢她的睡袍领口。
　　“别再说这种话了。”他警告地说，“一个雷赛就已经够烦人了，我不想连你也给我编排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资格去爱一个人，所以我只想做好把该做的工作做好。”
　　“为什么没资格？”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艾伦冷冷地说，“现在，你能集中一下精神，告诉我，打算怎么回复联盟的公函吗？”
　　“哦。”
　　艾伦恼火地盯着她。“哦？！”
　　莫云赶紧坐直了身体说，“回复公函？好的。别这么凶巴巴的。”
　　她拉了拉领口，又理了理头发，再深呼吸一次，让自己脱缰的思绪收回来，同时也恢复了防务官的尊严。
　　她思考片刻，严肃地开口说：“不管现任的第一主席杨震是否想要柯恩星回归版图，暂时来说，他更想要打掉亚丁湾海盗这个毒瘤。就按照我们方案，人类联盟政府可以借用港口，在这里集结。但是，首先需要向我们释放一些和平的信号，签订停战协定，结束对柯恩星的制裁。”
　　“好的，大人。”艾伦说，“我会回复他们的。”
　　“另外，通知我们的港口、舰队和防卫部队，从现在开始，停止日常训练，对神农主炮进行精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严密监视联盟、克莱特星以及海盗的动向。”
　　“好的，大人。我会安排下去。”艾伦顿了顿，“你去睡一觉吧，休息一下。”
　　莫云又一次摇头。“不用了。还有那么多工作……”
　　“我会替你处理的，大人。”艾伦说，“别担心。”
　　莫云虽然仍能打起精神，但也确实觉得困倦。她犹豫了一下。
　　“柯恩星与联盟政府签订停战协定的话，很快会有一场谈判。”艾伦说，“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你需要保持足够的精力。”
　　*****
　　萨克蒙托是柯恩星建在外太空的最大的舰船轨道停泊点。联盟第3舰队的一艘护卫舰正停靠在这里。
　　艾伦将柯恩星的要求回复给联盟后，联盟很快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双方约定，三天后，联盟派遣第3舰队司令顾明阳将军作为特使，前往柯恩星签订停战协定，并就借用港口进行详细的商谈。
　　此刻，莫云正站在柯恩星明媚的阳光下，等候着顾明阳将军等人乘坐的穿梭艇降落。
　　她身着笔挺的白色军装礼服，腰板挺直，左肩的金丝绶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行政官范予轩和其他一些行政官员站在她的身边。在范予轩与莫云共事的这4年多来，虽然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在寻求与联盟停战和解这件事上，他们却是一致的，范予轩甚至更为积极一些。
　　保持战备状态所消耗的资源已经非常巨大，而一旦战争重启，这头凶猛的巨兽将吞食柯恩星所有的人力物力，人们也必须面临配给制、沉重的税金和经济崩盘的痛苦。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成果又将毁于一旦。更何况，在强敌林立的宇宙空间中，人类自己陷入内战毫无益处。
　　这些都不是超级武器所能解决的问题。
　　范予轩侧过头看了莫云一眼。她神情严肃，凝视着穿梭艇即将出现的方向，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很多时候，掌握军权的人为显示自己的实力、权威甚至血性，常常不自觉地拒绝和平。柯恩星上，不少对联盟恨意难熄。只要莫云想的话，凭借她的威望，联盟借用星际港口这一意图就足以引发又一场战争。当然，联盟很难说对柯恩星没有敌意，只不过现在他们双方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只要柯恩星能够得到喘息的机会，虚伪的和平也是需要珍惜的和平。
　　“到了。”莫云低声说道。
　　范予轩抬头望去，一艘金色涂装的穿梭艇正从空中徐徐降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将舱门正对上地面的红地毯。
　　莫云和范予轩向红毯那端迎了上去。
　　这时穿梭艇的舱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玄梯边上。顾明阳将军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很高，在人群中如同巨人。轮廓分明的脸上飞扬着两道浓眉，让他显得格外地强悍有力。
　　“顾将军，幸会。”范予轩伸出手去。
　　顾明阳两步就从玄梯上跨了下来握住范予轩的手，用闷雷一样的声音寒暄道：“你好，行政官阁下。”
　　“你好，将军阁下。”莫云说。
　　顾明阳转过脸，眉头皱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云：“莫云少尉……你还记得加入宇航学院时的誓言吗？”
　　范予轩脸色下沉。莫云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静，顾明阳的态度在意料之中。
　　“当然记得，将军。”她说，随即开始背诵道：“我将在有限的生命中，肩负起保卫联盟版图上各个行星的责任，抵抗联盟的所有敌人，无论来自内部还是外部。我将对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保持坚定信念、忠诚不渝，全力反抗人类生存和发展面临的所有威胁。”
　　莫云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顾明阳将军那双锐利的眼睛。
　　“将军阁下，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誓言，也从没背弃过。”
　　顾明阳冷冷地说：“可你站在了联盟的对立面上，莫云少尉。”
　　"您错了，将军阁下。”莫云说，“柯恩星即便独立，也并非一定是联盟的敌人，我们可以是盟友。这正是您来此地的目的和使命。难道不是吗？”
　　顾明阳笑了笑，微微俯下身子逼视着她，利用身材上的绝对优势给对方制造压迫感。“你知道吗？面对海盗，临阵脱逃，擅自离开舰船编队这一条罪状，就足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莫云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甚至还浮起了一丝微笑。
　　“我知道，联盟最高军事检察院对我的指控到现在都没有撤销。”莫云说，“可这样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指控永远都不可能生效。将军阁下，我也想请教一下，联盟当初放弃数千万同胞的生命，结果只是为了在四年之后，再打一次海盗？到底是谁该接受审判？”
　　顾明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我不是完人，将军阁下。”莫云再一次向顾明阳伸出手去，“但在当时，即便会因此被送上法庭，我也只会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选择。”
　　顾明阳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剃刀般刮过莫云的右手。
　　“我不喜欢你这种不服从命令的士兵。但我必须要承认，你是个很有胆识的人。”顾明阳说，伸出大手与莫云相握。
　　“这边请，将军阁下。”


第27章 谈判2（大修）
　　在莫云和范宇轩的带领下, 三人一起沿着红地毯走入了另一架公务飞艇中。艾伦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待众人落座之后, 他向顾明阳将军介绍了大体的流程安排。
　　正式的会谈将在明天十点举行。由于时间紧迫, 谈判将分为A、B两个小组进行。
　　A组负责进行停战协定的相关谈判；而B组则负责拟定联盟借用港口的具体协定和事宜。但是, 如果A组谈判失败, 那么B组的所有成果都将破灭。而如果一切顺利, 那么3天之内, 就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顾明阳对此没有意见，只是奇怪地问道：“明天十点？在柯恩上是白天还是深夜？”
　　范予轩笑着回应道：“顾将军，您误会了。柯恩星并没有采用联盟统一的时间标准。而是以柯恩星自转一周的时间来确定一天的。上午十点, 就是真正的上午十点。”
　　各个行星自转速度不同，此星球的正午，可能正是彼星球的凌晨。联盟为了统一管理, 版图之内的所有星球, 不管白天黑夜，统统遵照联盟首都、人类的发源地——地球——的时间标准来管理作息。无论你身在宇宙的哪个角落都得过着“地球时间。”
　　顾明阳感叹道：“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感觉, 只有我在地球母星上的那段年少时光才感受过。”
　　“地球！太阳系的蓝色珍珠。”范予轩不无羡慕地说, “我倒是真想去地球母星上看看, 她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美。”
　　“比你能想象到的, 还要美丽十倍或者一百倍。现在地球的人口只有50亿了, 纯粹作为专业化的行政中心而存在。矿物开采早已经停止很多年了，而绝大部分物资都有航线供给。经过几百年的修生养息，她总算是从人□□增到400亿所带来的枯竭中缓过劲来了。”
　　地球。
　　顾明阳的话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遐想。
　　他们几乎都没去过地球, 但是只要听到她的名字, 都忍不住从心底对那颗蔚蓝色的行星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莫云觉得这种情感类似于游子对母亲的热爱，在人类生活于地球的近三百万年的漫长岁月中早已根植于人类的基因、血缘。
　　“顾将军，”范予轩又问道，“您是从南京宇航学院总部毕业的，你认识亚当斯.文森特教授吗？”
　　“当然。他是我的导师。你认识他？”
　　“是的。我在康斯坦星的第三舰船学院读书的时候，他曾经也是我的导师。”
　　莫云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交谈，她抬头看了艾伦一眼，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如他们所料，顾明阳将军并不是谈判专家，甚至可以说对谈判技巧一窍不通，对柯恩星的主场优势毫无防备，对流程安排没有提出一点异议。联盟派他来这里，不过是走一个谈判的过场，并不是真的让他来谈判的。
　　他们是让他来打仗的。杨震对打击海盗的决心，比往届所有人都更加强烈。
　　此刻，范予轩与顾明阳的话题已经从两人共同的老师，转移到柯恩星与地球的重力差异，进而又转移到体育运动方面。范予轩是一个学识渊博、极其健谈的人。
　　按照计划，范予轩将领导A组与顾明阳就停战协定展开讨论；而莫云则会在艾伦的协助下，带领B组拟定繁琐却十分重要的具体港口借用规定。
　　顾明阳显然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范予轩身上，并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必定会签署的停战协定而言，它所带来的后续影响才是至关重要的。
　　10分钟后，公务飞艇降落在柯恩星的一家豪华酒店的门前。
　　在未来的日子里，联盟的谈判代表们都将下榻在这里。而今天傍晚，按照惯例，柯恩星将会设宴款待他们。
　　莫云的白色军装礼服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挺拔的军装将她映衬得光彩夺目。
　　在晚宴期间，联盟的许多谈判代表都对她投去好奇的目光。这位宇宙中的传奇人物，如今就站在他们面前，甚至有不少人提出了与莫云合影的要求。
　　“防务官阁下。”
　　莫云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迅速调整好微笑的表情，准备应付又一轮合影。她转过身去一看，却愣住了。
　　“……乔治。”莫云惊讶地说。
　　“见到我很意外，是吗？”乔治.陈不太友善地朝她逼近一步。乔治的身高堪比顾明阳，左脸上有一道狰狞丑陋的伤痕。他粗壮无礼地将自己怼在莫云面前。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乔治说，“因为我们小队的指挥官临阵脱逃，小队缺乏配合在跟海盗的战斗中全军覆没？你是要为这个道歉吗？”
　　“我……我很抱歉。”
　　“是啊，你应该感到抱歉或者羞愧的。你现在是坊间传颂的英雄，不畏强权、拯救生命的楷模，即便在联盟也有不少粉丝。可我的朋友，我的亲弟弟都死了。”
　　“威廉？”莫云惊讶道，“他……”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容貌。威廉.陈，曾经是她手下的班长，与她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她最后一次见到威廉，是在曼扎拉将军的司令官办公室门外。然后，她一拳把他揍晕，自己只身前往了柯恩星。她没想到，那一拳竟成了他们之间的永别。
　　“他是怎么……”
　　“他习惯了你在他的左翼。结果，被一个经验老到的海盗从左翼偷袭了。就因为你想当一个滚蛋的英雄。”乔治怒声道，“联盟背弃了柯恩三号，这是联盟的耻辱。你也同样抛弃了你的战友，这也是你的耻辱！”
　　乔治越说越激动，他高亢洪亮的嗓门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莫云看到顾明阳正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并不打算制止这场冲突。顾明阳没有说谎，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莫云。
　　“你想要我做什么？”莫云问，压抑住心底的愧疚。
　　“我想揍你。”乔治咬牙切齿地说，“但我不揍女人。”
　　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如果你一定要揍个谁才能舒服的话，我可以当这个沙包。”艾伦说。
　　在军队或者监狱这种雄性动物聚集的地方，对于打架斗殴始终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艾伦的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艾伦！”莫云伸手拽住艾伦的手臂，她并不想让艾伦卷入自己过往的纠纷中。但不知为何，当她看着他的双眼时却无法开口。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她无法解读的东西。
　　“放心，我心里有数。”艾伦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顾明阳将军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当莫云看向他的时候，他只是耸了耸肩，然后移开了视线。
　　宴会厅里很快被联盟的谈判代表们清出了一块空地。乔治比艾伦高出一个头，身材也魁梧得多。在他们看来，艾伦毫无胜算，只有如他自己所言当“沙包”的份。另一边，柯恩星的谈判代表们，则是对联盟心怀不满，巴不得艾伦好好教训一下这群背信弃义、眼高于顶的家伙。
　　范予轩走到莫云身边。“你担心他吗？”
　　“担心谁？”莫云说，“艾伦？不，他能应付的。”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范予轩说。
　　“他能赢的。对他来说，对付大块头不是难事。”莫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艾伦刚才的眼神让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范予轩没有接话，因为此时乔治已经咆哮着向艾伦挥出了一拳。
　　艾伦敏捷地躲开，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他抬起手，冲乔治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怎么？你还需要来点热身运动吗？”乔治嘲讽地说。
　　艾伦耸了耸肩，然后脱掉了自己的制服外套，露出贴身的白色T恤。他把外套递给身旁围观的人。他又低声跟那人说了几句。那个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吩咐解下了自己的领带，递给艾伦。
　　“公平起见。”艾伦对乔治笑笑，然后把领带展开，系在头上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人群里发出哄笑和不满的嘘声。
　　这显而易见的羞辱让乔治涨红了脸，他咬着牙说：“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艾伦的头歪向一边。他在聆听，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这一感官上。
　　乔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迅速地向艾伦冲了过去。
　　艾伦侧身闪过乔治的一记重击，同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剧烈的疼痛让乔治额头冒出冷汗，不过他咬牙没痛呼出声，而是用左手向艾伦的头部砸去。艾伦在拳头将要到达颧骨时松开了乔治的手腕，急速地后退半步，避开了这一击。
　　艾伦连续让开了乔治的几次重击，每次看起来都是非常惊险地堪堪避过，但挂在他嘴角的笑容却让人微妙地觉得，他早已察觉，只是选择在最后关头躲开而已。
　　乔治更加气急败坏地发起进攻，他又一次向艾伦扑来，脚下却没有提防地被绊倒。
　　“嘭——”乔治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整个宴会厅似乎都随之颤动了一下。
　　全场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该死的混蛋。”乔治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愤恨地扭动着脖颈和肩膀。他没有认输的打算，但也不再着急进攻，他改变了策略，更加谨慎，小心安静地靠近艾伦。
　　围观的联盟代表们意识到艾伦的厉害，沉闷地寂静很快过去，有人开始毫无道理地大喊。其他人迅速明白了这一用意。一时间呼喝声、击掌声此起彼伏。
　　他们试图利用噪音干扰艾伦的判断，从而掩盖住乔治的动作。
　　“卑鄙！”一个柯恩星代表不满地骂道，冲对方挥了挥拳头。


第28章 谈判3（大修）
　　吵闹声让艾伦皱起了眉头, 他转动脖子让自己更加放松, 决定速战速决。
　　这时, 他听见乔治大喝一声：“安静！”这声音如同闷雷在宴会厅里炸响, 回音不断地冲击在场众人的耳膜。
　　“别他妈的给我丢人！”乔治像个巨人一样环视四周。
　　想必乔治相当有说服力, 喧哗声瞬间就小了下去。有人羞愧地闭上嘴巴。
　　艾伦站直了身体, 他朝着乔治的方向微微点头。
　　“谢谢！”他说着, 抬手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领带，“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乔治微微昂起下巴，眨了下眼睛, 算是接受了艾伦的致谢。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到。
　　“艾伦。艾伦.奎恩。”
　　“乔治.陈。”
　　乔治在内心搜索着这个名字。艾伦这般身手的人，四年前肯定也是同样厉害，在联盟不可能籍籍无名到从没听说过。这时,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乔治盯着艾伦端详片刻, 终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毕竟那基本上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传奇故事。
　　“再来！”乔治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又一次朝艾伦挥起拳头。
　　人群此刻全都安静下来。
　　艾伦如旋风一般移动, 他正面迎向乔治, 左手滑到乔治手腕将其扣住, 右手握拳对准乔治的腹部一记重击。
　　这一拳力量之大几乎让乔治直不起腰来, 他感到胃部疼痛得扭曲起来。
　　眨眼之间, 艾伦已经闪身来到乔治身后, 一脚踹向他的膝窝，令乔治站立不足，跪在了地上。他的拇指, 紧跟着压住了他的颈动脉。
　　乔治感到眼前发黑, 背心渗出冷汗。如果艾伦手里有一把刀的话，他已经被割开了咽喉。即使没有刀，他也能轻易地扭断自己的脖子。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乔治半跪在地上，他伸手拍了拍地板以示认输。
　　艾伦松开对乔治的钳制，转到他面前，把他拉了起来。
　　“我不是你的对手。”
　　“是的，你不是。”艾伦轻轻地拍了拍乔治的手臂。他的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但如我刚才所说，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也知道，尽管生气，但在内心深处，你能明白她的选择和立场。”
　　乔治没有说话，他知道艾伦口中的“她”是指莫云。
　　“也许吧。”乔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回到他的队伍中去。
　　晚宴最激动人心的高|||潮过去了，剩下的部分就显得沉闷无聊了。
　　不过，这一番格斗之后，莫云发觉联盟和柯恩的代表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削弱了一些，彼此之间能够心平气和地交谈，甚至能说上几句玩笑话了。
　　这不是坏事。
　　毕竟，联盟与柯恩星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本源，都来自同一个种族。
　　晚宴结束后，联盟代表们回酒店房间各自休息。莫云也在艾伦和金昭的陪同下，乘坐陆地车返回自己的官邸。
　　“我们还有部分谈判内容需要讨论，艾伦。”莫云对坐在身旁的艾伦说，“你到我家去。”
　　“你累了。”艾伦说。
　　莫云确实感到睡意朦胧，她强撑着说了一句“我没事”，便接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好吧，我很累了。”她承认道，“到家之后，我需要来一杯双倍的咖啡。”
　　艾伦看着她眼下的阴影，说道：“为了准备谈判，你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大人，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莫云很想摇头反对。但现在她确实快睁不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睡得死沉，没法再继续工作下去。
　　“好吧，听你的，回去睡觉。”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来吧。”
　　艾伦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对莫云的这种说话的方式无可奈何。他十分肯定，金昭听到了莫云的话，而且已经在脑海里展开了无尽的想象。
　　然而凭他对莫云的了解，她的真实意思其实是：在客房等着，早上6点叫我起床。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艾伦应允下来：“好的。”
　　“嗯。”
　　到达防务官官邸的时候，莫云已经靠着他的肩头睡着了。艾伦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大人，我们到了。”
　　莫云嘟囔几声，清醒了一些。艾伦下车，到陆地车的另一边替她打开了车门。他搀着莫云绕过车头的时候，瞥见金昭嘴角挂在的坏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金昭说，“没那种可能。”
　　“不，艾伦，”金昭说，“你该把握住机会，别让雷赛那小子得逞。”
　　“雷赛？”艾伦眉头微皱，“他怎么了？”
　　金昭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手越过车窗，在艾伦的手臂上拍了拍。“加油。我可是下注在你身上的。”
　　“别这么无聊。”
　　艾伦扶着莫云走进了她的官邸，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看着莫云解开军装礼服的扣子，脱下，把它平整地挂在椅背上。她里面贴身穿着一件棕色的紧身T恤，身体优美的线条显露了出来。
　　莫云没有往楼上走去卧室，而是来到走廊的尽头，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暗门。艾伦知道，那里有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艾伦看着莫云走进去，关上门。握了握拳，他回转身打开了客厅旁边的一间客房。
　　这是莫云专门为艾伦准备的，但是却从没有被使用过。无论工作到多晚，艾伦总会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家。但此刻，艾伦第一次推开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客房是一个套间，布置跟客厅风格一致，怀旧而温馨。宽大的四柱床，温暖的壁灯，墙边还有一个挺大的落地衣柜，卫生间内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艾伦不禁笑了起来，好像他真有机会用到这个衣柜的似的。他顺手打开柜门，却突然愣住了。
　　柜子里竟然真的挂着几套男款军装外套，甚至还有几套内衣裤。艾伦取下一件军装礼服看了一眼，果然是他自己的尺寸。
　　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艾伦洗漱之后，半躺在床上，渐渐地理清了心绪。他知道莫云所有的事情，能随意进入她的官邸，而这里还有一个他的专属房间。除莫云自己外，他是唯一知道地下室的进入密码的人。莫云信任他、依赖他，这已经是她所能交付出的最深沉的情谊了。
　　这样足够了。
　　他知道，无论他多爱莫云，她也不会给他回应。但没关系，反正他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他挥了挥手，让房间里的灯熄灭。他躺下去，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晚安，我的防务官。”
　　*****
　　次日早上5点20，艾伦准时醒来。他难得一夜无梦，安稳地睡到天亮，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打开衣柜，换了一套新的军装制服，从枕头下摸出配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然后，他上楼去到莫云的卧室里，他找出干净的毛巾和替换的衣服。他把这些东西拿下来，放到地下室门口的一个架子上，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已经是5点50了。
　　他站在地下室入口门边，一手拿着毛巾和干净的衣服，另一只手按下12位数字的密码。铅灰色的歌奇普钛钢门向后弹开。
　　艾伦推门进入，沿着门前的楼梯一直往下走，接着他进入了一个开阔的房间。
　　这里是类似于一个计算机控制中心和生化实验室的混合体。几台伺服器在角落的机柜上发出轰响，几张长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着几台监控屏幕。房间的另一边也是相同的格局，只不过桌子上不是监控屏幕，而是离心机、移液器、分光光度计之类的实验设备。
　　在房间的尽头竖起了一道屏风。
　　艾伦向着屏风的方向走去。绕过屏风，一个巨大的装着透明液体的圆筒形液体舱矗立在那里。莫云闭着眼睛，正悬浮在液体之中。
　　利用高氧液体填充肺部的技术在古早的地球时代就已经成熟。但是让一个脱离母胎很久的成人再次学会用肺在水中呼吸，却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艾伦还从没见过其他人能象莫云一样，良好地利用这一技术让自己恢复精力。她甚至能像现在这样在液体中休眠睡觉。
　　他走到液体舱面前，略略仰头看向莫云。银白色的塑膜衣象皮肤一样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身体的每一寸曲线。艾伦的视线从这些曲线上滑过，顺着锁骨、脖颈，落到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在液体中随着呼吸而轻轻摇动。表情放松，带着几乎孩童般的天真，嘴角微微地翘起，大概梦见了什么值得一笑的事情。
　　大概还有几分钟，他就必须要叫醒他的防务官了。
　　但现在，他允许自己放肆几分钟，允许自己这么近距离的凝视她，把她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里。她右耳前面有一个很小的红痣，只有在此刻，当她的头发因为浮力而向上飘动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他不禁想到，如果在那里落下一个吻，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个人终端的蜂鸣声惊扰了他，提醒他早上6点到了。
　　“我真是疯了。”艾伦自嘲地叹了口气，把自己从遐想中抽离出来，换上冷静平淡的面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抬手按下了液体舱控制面板上的唤醒按钮。


第29章 谈判4（大修）
　　平静地液体微微震动起来, 没过几秒钟, 莫云睁开了眼睛。
　　醒来第一眼看见艾伦英俊的脸庞,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但莫云没去细想, 她只是单纯地感到高兴。她弯起眼睛和嘴角对眼前的人露出灿烂的一笑, 充足的休息让她身心愉悦。
　　她晃动身体, 向圆筒容器的顶端游去。她从顶部爬起来, 又顺着楼梯湿漉漉地走下来，站到艾伦面前。
　　“早上好，艾伦。”她欢快地说, 从艾伦手里接过毛巾擦干头发。
　　“早上好，大人。您替换衣服在这里。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梳洗之后就可以用餐了。”
　　“谢谢。”
　　艾伦微微点头, 迅速转身上楼, 在自己露馅前逃走了。
　　莫云看着转身离去的艾伦，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她不明白艾伦那副表情从何而来。虽然次数很少, 但每次艾伦看着她从高氧液中醒来的时候, 都显得格外高冷, 带着若即若离的冷淡。这令她琢磨不透。
　　她撕掉塑膜衣, 换好衣服, 走到房间一边的触控监控屏幕前, 启动了净化程序，让液体舱中的高氧液进行自我净化。
　　无意识地，莫云的目光扫到桌面上放置的一本紫色封面的软皮笔记本上。
　　她把它拿起来, 轻轻地翻到扉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汤玛丽。她轻轻地抚过这个名字, 想起那个微胖的黑皮肤女人，想起她在莫九平实验室里度过的童年。
　　自从再次见到周闵昌之后，她总是经常想起过去的事。周闵昌赋予她的使命，却又在十五年后告诉她，所谓使命本身就是个错误，她的诞生是个错误。那她放弃的东西，到底还值不值得？
　　她本该平静的思绪，最近却时常波涛起伏，情绪的过载搅得她剧烈的头疼。
　　莫云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她揉着额角，瞥了一眼架子上的一个药瓶。她不想吃药。瓶子里的药可以缓解头疼，但是药物带来的疏离感会对今天的谈判带来阻碍。
　　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把笔记本放回原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下室。
　　*****
　　正式的和平谈判被安排在柯恩星殖民纪念博物馆顶层的两个大厅里。
　　这栋只有5层楼高的庞大建筑铭记了近200年来人类为了开拓一颗殖民星球而做的努力。在这样一个场地上进行谈判，无疑时刻在提醒与会者，他们的根是相同的，他们都来自那颗遥远的蔚蓝色星球上。
　　按照原定计划，范予轩和顾明阳会带领A组进行停战协议的讨论；而莫云和艾伦则会带领B组商讨更为重要的具体合作细则。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在无数次的争论和争吵中，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双方同意的基础框架。在接下来的两天，将对这一框架进一步填充和细化。如果一切顺利，三天之后他们真的可以完成任务。
　　“今天的进展很不错，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更为关键。”莫云总结说道。她站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周围围坐着参加B组讨论的柯恩星代表们。
　　“所以，今晚你们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莫云接着说，“绝不允许外出喝酒，也不允许满街乱逛，现在还没到庆祝的时候。明白吗？”
　　“是，大人。”众人齐声回答道。
　　莫云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各位，现在散会。”
　　她目送其他人鱼贯而出离开会议室，自己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她用力地揉着额头。
　　“怎么了？”艾伦侧头看她，关切的神情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脸上，“你哪里不舒服吗？头疼？”
　　莫云扫了他一眼，又想起他早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
　　“你早晚会精神分裂。”
　　“什么意思？”艾伦被这句话搞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会精神分裂了？”
　　莫云撇了撇嘴，不再解释。她闭上眼睛又用力地揉了揉额角，感到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
　　“我最近……”莫云抬头看向艾伦，却发现他突然旋转起来，整个会议室，座椅，天花板也都跟着天旋地转。她失去平衡，向地面跌落。
　　“大人！”艾伦及时扶住了莫云。
　　“啊……头疼。”莫云低语道，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脚却不听使唤。
　　“你的药呢？带了吗？”
　　“……”
　　“大人，你带药了吗？”
　　“没……我不想吃。”
　　艾伦拿出个人终端，打开通讯。“我联系医生。”
　　“别，别惊动其他人。”莫云拽住艾伦的衣袖说，“让我……歇一会儿……就好。”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脸。汤玛丽带着微笑的脸，温柔的笑意凝聚在她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望着她。
　　她的意识渐渐地沉入黑暗之中。周闵昌、汤玛丽的脸，童年往事，与克莱特的人战争一件件地轮番出现在眼前，如同一团迷雾一般将她包裹起来。
　　她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绿眼睛。莫云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后，她才看清在她面前的不是汤玛丽，是艾伦。
　　“我没事了。”她轻声说。她的喉咙发紧，象刚刚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
　　莫云微微动了动，发觉自己躺在会议桌上，艾伦凝神注视着她，一只手紧握着她的右手。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担忧、紧张和焦虑。
　　艾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作过了。”
　　“是啊。持续了多长时间？”
　　“2分08秒。要是再过几秒钟你还不睁开眼睛的话，我就得必须得联系医生了。每次你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就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汤玛丽。”
　　“那个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你的代理妈妈？”
　　“是的。”莫云从会议桌上坐起来，“我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别想了。”艾伦说，“你没法处理过于激烈的感情，大人，所以无论你想起了什么，都别在继续想下去了。”
　　莫云点点头，自嘲地说道：“愤怒也好，悲伤也好，爱情也好，一旦超过某个阀值，我就感受不到了。如果我把注意力一直集中某种情绪上，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周闵昌说，我付出的代价不值一钱，还是个可笑的错误。我应该感到愤怒的，可惜我搜肠刮肚地也找不出愤怒的情绪来。愤怒也是一种力量，对吗？可我找不到这种力量。我好像只能平静地接受似得。”
　　艾伦不能安慰她说“我明白”，正相反，他难以想象这种连怒意都被控制着的生活。
　　他站直身体，不自觉地把莫云往怀里搂了搂。“你需要我做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件事上，你帮不了我。”
　　艾伦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会一直都在的。”
　　莫云抬手环上艾伦的腰。“当然，我知道你会一直都在的。”
　　“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艾伦……”
　　“什么？”
　　“已经很晚了，我快饿死了。”


第30章 谈判5（大修）
　　莫云和艾伦从殖民纪念博物馆出来的时候, 莫云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们走进了纪念博物馆附近的一家餐厅。
　　餐厅的服务员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 声音甜美, 曲线玲珑。莫云发现, 她在为他们点餐时, 偷偷地瞄了艾伦好几眼。
　　“请稍等, 大人, 你们要的东西很快就送来。”金发女郎说完转头看向艾伦，手撑在餐桌上，充满挑逗暗示地问道：“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艾伦.奎恩这位俊朗的年轻军官, 一边惊叹于女孩的大胆，一边合上菜单递还给金发女郎。他对她微笑道：“今天防务官大人要求禁酒，所以就这些吧。谢谢你。”
　　“好吧。”金发女郎失望地点点头, 不死心地又看了艾伦一眼, 走开了。
　　“你被搭讪了，当着我的面。”莫云也被女郎的大胆吓了一跳, 她叹息一声, 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可你在干嘛？”
　　“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拒绝她？”
　　艾伦挑起眉头, 好笑地看着莫云。“你认真的？你真想我这会撇下你, 跟她离开？”
　　“我不是说今晚, 也不是说这几天。那姑娘已经把‘快问我要通讯号码’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连我都能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我几乎不认识她。”
　　“约会就是用来相互认识的。难道不是吗？”莫云一只手撑着下巴，突然叹了口气，惆怅地眼神看着艾伦。“我在想, 我是否对你使用过度, 压榨得太多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发觉了，大人。”
　　“没完没了的会议、加班、工作。待会吃完饭之后有什么娱乐项目吗？抱歉，没有，滚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吧。如果我困在太空中了，你得跑来救我；如果有人挑衅，你还得替我打一架。这就你的生活。”
　　艾伦笑着补充：“我还得给你煮咖啡，而不能直接冲泡速溶咖啡。”
　　莫云笑起来。“你还是司机、保镖和保姆。”
　　“是啊。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女服务员将他们的牛排和熏鱼送了上来，同时每人还附赠了一杯果粒酸梅饮料。艾伦那杯明显偏心地加了更多的果粒，在杯口还多插了一把小纸伞。莫云瞥见小纸伞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一串通讯号码，她笑着冲艾伦眨了眨眼睛。艾伦无奈地摇摇头，把那把小纸伞取下来放到旁边。
　　“知道吗？行政官一直担心你，他觉得你太压抑自己。”莫云说，“他希望你能放松放松。这一点倒是说得对。”
　　“你觉得呢？我是那样的吗？”艾伦说。
　　“我不知道，艾伦。”莫云说，“你告诉我？”
　　“我好得很。”
　　莫云点点头，想了想说：“你只是太忙了。看看你自己，英俊又能干，能让女人迷死在你的西装裤下。你真正缺少的，是时间。也许我该再找一个秘书来分担你的工作，好让你有时间谈个恋爱。”莫云想了想，在艾伦开口反对之前，她又自己否定了。“不过，这半年来，你用起来太方便了，我也不太想再适应另一个秘书。”
　　“那……”艾伦咽下嘴里泛起的苦涩，“那……既然如此，我倒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说来听听。”
　　“不如你给自己少安排一些工作？有些不太重要，也不太紧急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毕竟工作是做不完的。这样，我也就轻松了。”
　　莫云停下往嘴里喂食物的动作，抬起眼睛看向艾伦。“为什么听起来像是你自己想要偷懒，却一定要把我也拉下水跟你共沉沦？”
　　艾伦耸了耸肩。“这只是一个提议。”
　　“我会考虑的。也许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们可以试试。”莫云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酸梅饮料，“来吧，为了给艾伦.奎恩先生挤出时间去约会，干杯。”
　　“好吧。”他摇摇头，举起了自己饮料与莫云的杯子轻轻一碰，“为了我们的好日子，干杯。”
　　*****
　　第二天，在殖民纪念博物馆的一间会议大厅内，基于借用港口基础框架的进一步商讨还在继续。
　　他们现在面临一个难题。
　　短期借用不等于建立军事基地，所以地面临时驻地的最多接纳280名船员，其余的人都要呆在外太空的停泊点。联盟的军用舰船的补给，也只能采用运输穿梭舰完成，而不能是舰船着陆之后再进行地面补给。
　　打仗烧钱，剿灭海盗同样烧钱。
　　临时驻地的建设，补给辎重，运输穿梭舰及其他设施运营维护都需要花费巨额的信用币。这笔费用自然该联盟政府承担。
　　按停战协定框架，协定签订后联盟将对柯恩星进行信用币的汇兑结算，具体结算汇率还未确定。因为确定这个数字可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他们需要确定一个临时汇率，以应付当下将会产生的费用。
　　“这简直是敲竹杠！”司徒马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是数字。他是联盟派来的B组负责人，第三舰队副航长。
　　“这是一个合理的数字。”莫云说。
　　“5.6：1？哪里合理了？阿吉阿拉帝国与联盟的汇兑不过是1.2：1。而阿吉阿拉是一个拥有800颗可居住行星的庞大帝国。”
　　莫云笑了起来：“阿吉阿拉帝国是联盟最大的锑矿出口国，除此之外对人类而言也就是个旅游圣地。跟我们现在讨论的情况完全不同，因此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如果你对我方提出的数值有异议的话，我这里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说明。”
　　艾伦打开了会议桌上的全息台。
　　两个旋转着的幽深的螺旋结构出现画面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那两个着名的黑洞CB17和DW30。在黑洞中间的星区就是亚丁湾航线。
　　“各位都知道，这是亚丁湾航线。”艾伦解释道，“连接着联盟的两片星区。从统计数据来看，在航运高峰时期，平均每个地球标准年都有5.4万艘大型运输舰通过。也就是说每一地球标准小时大概有6-7艘舰船通过。”
　　艾伦挥了挥手，亚丁湾的图像自动缩小，一个折线图占据了它原来的位置。“从航线被开辟以来，通行舰船数量一直在增长，直到宇宙海盗的诞生。这里——雪崩式的下滑。”全息图配合着他的讲解，将那个拐点给圈了出来。“如果测算一下的话，近10年来，平均每年只有8200艘。而其中，遭遇过海盗劫持的舰船数量是多少呢？”
　　折线图被替换为为一个饼状图，蓝色区域的占了大部分，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红色区域上，上面显着的表示了一个比例：12%。
　　“是的。12%的舰船遭遇过海盗，也就是平均每年有984艘，每天2-3艘。而舰船全损率是在最近的几年从2%提升到了76%。如果计算损失的话……”
　　“难以估量。”莫云接着说道。
　　“是的。”艾伦点点头，“舰船的制造费用、船员生命、货物损失等直接损失，每年就高达数百亿信用币。如果再加上由此连带产生的间接损失，以及数次打击海盗消耗的费用的话，就真的是一个无法统计的天文数字。”
　　艾伦又滑动了一下手指，把柯恩星展示在全息图上。“副长先生，我可以再展示一下柯恩星为联盟提供帮助所能带来的价值……”
　　司徒马克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必了。我已经充分理解了你们的意思。虽然我必须要说5.6是一个巧取豪夺的数字。我得在进行汇报之后，才能最终给予答复。”
　　“当然。我不会让您为难。”莫云说，“不过，大概什么时候我们能得到答复呢？”
　　“我需要进行一次极波通讯，大概18个小时之后可以答复，也就是明天13点之前。”
　　莫云站起身来，与司徒马克握了握手。“期待您的回复。”
　　会议结束后，司徒马克走到莫云面前站定。他缓缓地开口道：“在我来之前，曼扎拉将军曾经特别跟我提起过你。”
　　莫云愣了愣，随即想起了那位白发苍苍的第7舰队司令官。、
　　“真的吗？他现在好吗？”
　　“刚退休时不太好，不过后来他想开了。现在他应该正在某个温暖怡人的星球上度假呢。曼扎拉将军说您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人类需要你们这样的人，也许你们能开创一个新时代。”
　　“新时代？”莫云笑了起来，“……这真的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了。”
　　“曼扎拉将军让我转告您，等停战协定签署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您去他家做客。”
　　莫云微微扬了扬眉头，曼扎拉将军邀请她去做客，绝不会是想要和她叙叙旧。一个舰队司令官和一个少尉之间有什么可叙旧的？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那请副长先生替我转达，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18个小时后，司徒马克正式告知莫云，联盟接受了5.6的比率，但要求将临时驻地的规模扩大到接纳400人。柯恩星随即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很快，联盟与柯恩星的停战协定在殖民纪念博物馆会议大厅正式签署。为期四个标准月的港口借用协定也同时签署下来。
　　人类联盟的第3舰队，一周之后将正式开始在柯恩星集结。


第31章 情思1（大修）
　　停战协定签署后, 莫云终于有了一天的空闲, 第一件事就是强制艾伦休假一天, 出去约会。她原以为艾伦会反对, 正打算祭出“长官的命令”让他屈服的时候, 艾伦却点头同意了。
　　“你答应了？”莫云问。
　　艾伦笑道：“为什么不？难得有一天假期。”
　　“让你休假, 可是为了让你去约会的, 而不是让你回去睡觉的。”
　　“我知道。实际上我已经跟她约好时间了，恰好就是今天。下午2点。”
　　“真的？她？”莫云惊讶地问，“你约了谁？”
　　“康文意。”艾伦说, “记得吗？前段时间，你们还见过的。”
　　莫云当然记得，那是个风趣幽默的漂亮女人。“那个互惠公司的公关顾问。那天你们俩聊过几句, 我以为你对她没什么兴趣。”
　　“……你就当我改主意了吧。”
　　“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莫云拍拍他的手臂，高兴地说, “这样我也能跟行政官有个交代了。对了, 你想要约她做什么呢？”
　　“大概去逛逛美术馆, 她是个现代艺术爱好者。”
　　“看来你做了功课的。好好去玩吧。”莫云冲他眨了眨眼睛, 一副很懂的样子, “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再休一天的假。你懂的我的意思。”
　　艾伦看着她那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声。
　　“不会发生你想的那些事, 长官。”
　　“……你想慢慢来？”莫云点点头, “也对，你们才见了一次而已，应该多了解一下。”
　　“其实互惠公司发布会那天，”艾伦说，“并不是我和康文意第一次见面。我们以前见过的，十年前。“
　　“十年前，你17岁的时候？你们早就认识？”
　　艾伦点点头。“算是吧。”
　　莫云心底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可她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绪剥离的疏离感就涌了上来。
　　“在发布会那天她就认出我来了。碍于当时的场合，没有立刻告诉我。”艾伦说，“不过，后来她又联系了我。”他咬咬嘴唇，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走近莫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我和康文意去约会，……你……对此有什么感觉？” “我很高兴。”莫云说
　　“……还有，别的吗？”
　　“也许有一天，我能把你给嫁出去。”
　　“还有呢？再深入点，好好挖掘一下？”
　　艾伦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侵入了莫云的私人空间。但她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同样地凝视着艾伦的双眼，蹙眉思考着。
　　半晌，她开口说道：“……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
　　艾伦低声笑道：“是的，你知道。可仅仅是知道，你从来没停止过干涉。……还有……别的吗？”
　　“还有别的什么？”莫云不解地问。
　　艾伦轻轻叹口气，掩饰住内心的失望。他笑了笑，松开她的胳膊，退开几步。
　　“美术馆三楼有个咖啡厅，那里的慕斯蛋糕很出名，需要我给你带一些回来吗？” “那太好了。谢谢。”
　　“我该出门了。”
　　莫云挑起眉头。“下午两点。你这么早就去？现在才刚刚9点。”
　　“我的假期可是一整天，大人。”艾伦说，“而且，我上午还有个别的约会。”
　　“别的约会？”莫云说，“餐厅里的那个金发女郎？
　　艾伦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你这一下次也想得太开了。”莫云摇了摇头，“哈，男人。”
　　*****
　　冷铁监狱。
　　在特别安排的实验室里，周闵昌坐在操作台前调试眼前的设备。那是一个头盔。
　　神农主炮与莫云之间的绑定，是基于一种特别的脑波适配。汤玛丽作为武器项目的负责人，严格按照莫九平的设计方案建造了神农主炮，将莫云的脑波作为启动神农主炮的密钥。由于人的脑电波，会随着情绪起伏不定，为了保证武器系统的能稳定运行，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给莫云建立了情绪控制机制，帮助她迅速地稳定自己的情绪，以便有朝一日能够与神农主炮顺利绑定。
　　而这个绑定一旦建立，便牢不可破。
　　周闵昌发现，即便莫云给他提供了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他依然难以堪破其中的奥秘。因为神农主炮的技术，并不完全来自人类，其中的关键技术是来自于传说中美莱人的技术——那个科技远比人类发达的智慧种族。
　　周闵昌把最后一块芯片装配好，按动了面板上的启动按钮。
　　头盔跟放烟花似的，冒出了一连串火花和噼啪炸裂的声音。
　　“妈的！”周闵昌抓起录音笔说，“第31次测试失败，他妈的短路了。”
　　“周教授，”本杰明.卡特，他的实验助理同时也是负责监视他的人说：“奎恩上校来了。”
　　其实在周闵昌忙着调试头盔的时候，艾伦就已经到了。不过周闵昌极其专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艾伦没惊动他，默默地将实验室的所有设备和通道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会让周闵昌有机可趁的疏漏。
　　“你好，奎恩上校。”周闵昌回过头去，看向艾伦。
　　“研究的进展如何？”艾伦问。
　　周闵昌看了眼面前的头盔，摊了摊手：“如你所见。”
　　艾伦皱起眉头，说：“那么，你还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样的支持？请尽管说。”
　　周闵昌若有所思地向本杰明看了一眼，示意他暂时回避一下。但本杰明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眼光，直到艾伦微微对他点了点头，他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了，需要去吃点东西。
　　目送本杰明离开之后，周闵昌说：“既然你要我尽管提要求，那我就直说了吧。我需要更高的权限，需要看到更机密的资料。”
　　艾伦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我不要求能浏览权限下的所有信息，我只要求能看到我所需要的那部分。”周闵昌说，“关于美莱人的那部分。”
　　“美莱人。”艾伦重复了一句。
　　“是的，上校，我知道美莱人。”周闵昌说，“这是一个神秘的智慧种族。他们不跟人类接触，也不跟其他与人类文明水平接近的其他智慧种族接触，比如克莱特人，象山人。总之，他们不喜欢跟‘傻子’打交道。但奇怪的是，他们时不时地，总会在某些地方留下自己的东西。好象故意放在那里，等着谁去捡似的。很难理解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周闵昌起身，拎着头盔穿过实验室，把它扔进了回收箱内。箱子里面已经躺着几十个类似的头盔了。
　　“既然，星核研究所一直在对神农主炮进行研究，那就应该很清楚，这种技术不是人类的技术。”周闵昌走了两步，“柯恩星被战火摧毁，却在几年内重新站起来，除了有超级武器的威慑之外，还因为你们一直在对神农主炮使用的技术进行逆向工程研究，对吗？你们也会发现，神农主炮本身正是对美莱人科技的逆向工程。我现在需要的，正是你们所掌握的与美莱人有关的全部资料。”
　　艾伦感叹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一个顶尖聪明的人，能够推导出怎么多东西。不过，你要求的东西，已经是最顶级的机密了。”
　　“所以呢？”周闵昌说，“你能给我这个权限吗？”
　　“我能信任你吗？”艾伦反问道。
　　周闵昌耸耸肩。“这个嘛，可不好说。”
　　艾伦向遍布于实验室的监视器挥了挥手。“我不信任你，原谅我说得这么直白。通常，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会在他的体内植入数万个纳米炸弹或者注射一剂毒药。但……因为你和防务官的关系，希望我不必做到那一步。可如果我对你产生一丝怀疑……”
　　“你已经给我戴上这东西了。”周闵昌说，拉起裤管，露出了脚踝上的黑色监视器，上面亮着绿灯。“这玩意是一体化的，没有合适的工具，我完全没办法解开。”
　　艾伦盯着他，突然笑了笑。“跟纳米炸||弹比起来，这个功能有限。”
　　艾伦以前到这里来的时候，都还算是礼貌温和。但此刻，他的笑容却充满恶意，让周闵昌感到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周闵昌不清楚艾伦所说的“功能有限”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眼前这位上校绝对有本事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皱了皱眉头，本能地想要反击。
　　“我想起来一件事，奎恩上校。”周闵昌说，“我见过你姐姐，杰西卡.奎恩，在尾翼星的时候。”
　　艾伦的脸色陡然地阴沉下来，这让周闵昌感到一丝反击成功的快||感。
　　“是的，尾翼星。”他继续说，“我还知道尾翼星。我知道你姐姐为何而来，也知道你在尾翼星上都做了些什么。那些事……也许你永远不敢告诉莫云。杰西卡，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可她怎么会把你这样的人带回人间……你难道不该在地狱里腐烂吗？”
　　艾伦站在那里，神情有一瞬间地恍惚，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周闵昌在什么情况下见到杰西卡的，也不知道他在尾翼星上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但他不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周闵昌不会回答，反而他自己还会因为提问而落入这场较量的下风。
　　“我去过地狱，从来没有离开过。”艾伦阴森地说，“不过，谢谢你的提醒，让我知道，我对你还是太友善了。“
　　一股电流从周闵昌的脚踝监视器里释放出来。他惨叫一声，倒地抽搐起来。艾伦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遥控器，他把电流稍微调大了一点，令周闵昌的惨叫声更加剧烈。
　　艾伦站在周闵昌面前，冷漠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体停止颤动的时候，艾伦才俯低身子，凑在周闵昌的耳边说道：“我说过，监视器的功能有限。我还有很多别的手段，希望你别把我逼到那一步。”
　　“你……给我……”周闵昌艰难地说，“你给我……离莫云远点，混蛋。”
　　艾伦没理会他，重新站起身来。“明天早上8点，你的新权限会开放使用。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让本杰明告诉我。”
　　“我要见……莫云。”
　　“她要见你的时候，她自然会来。”艾伦冰冷地说，“不过，她前两天出现了强制反应。“
　　“什么？”尽管大腿和胳膊还不可抑制地抽动着，周闵昌还是露出了关切的神情。“持续……多久？”
　　“持续了2分08秒。发作完之后，她就恢复了。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
　　“为什么？”周闵昌艰难地追问。
　　“为什么？！”艾伦说，“自从你回到柯恩星，你跟她说的那些话，你觉得她会很平静的接受而不难过吗？最近，她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想起汤玛丽，想起你……不过，显然你对此是无所谓的。悲伤也好，愤怒也罢，反正都会有情绪控制机制给她剥离得干干净净。”
　　艾伦凌冽的目光从周闵昌的咽喉刮过，他抬起皮鞋，重重地踩住周闵昌的手腕，又接着说：“12岁时，你们给她做了手术；14岁时，把她一个人扔进宇航学院，从此对她不闻不问，所有人就此销声匿迹。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有的情绪，要么自己压抑住，要么被硬生生地剥离？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就会被控制机制报复。看到她那个样子……”
　　周闵昌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你除了要解开绑定之外，还必须要找到安全地解除情绪控制机制，而不造成脑损伤的方法。这是你欠她的。为此，我可以让你查看美莱人的资料，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支持。——但，如果我发现你没有尽力的话，你就会亲身体会到‘功能有限’是什么意思了。“


第32章 情思2（大修）
　　艾伦离开之后, 莫云打开桌面的光幕, 开始查看联盟临时驻点的建设进度。
　　临时驻点的建设由行政厅主导安排, 但会例行将进度告知给莫云。临时驻点的位置在谈判开始前就已经选定。今天早上, 一个建筑工厂已经空投了过去。预计今晚就能完成管线铺设、场地平整等一系列工作。从明天开始就能进行快速建造了。
　　没有艾伦的协助, 她工作进度也变得缓慢而松散。好在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让自己慢下来的感觉还不错。她关掉光幕, 转而在个人终端上浏览本地新闻。
　　她看到了雷赛专栏里的新文章。
　　那次短途旅行之后，雷赛的专栏就换了方向，从无聊的八卦消息捕风捉影, 转向了对广阔无垠的宇宙的探索。
　　雷赛无疑是去过很多星球的，知名或不知名的。在介绍那些星球时，他的笔触轻快幽默, 文笔比他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的时候要强得多。
　　这篇文章中提到了天鹅座某星球上的一种小型真菌, 具有强效致幻剂的作用。还说他曾经专门跑去品尝这种真菌，仅仅一小块就让他差点发了疯, 一头撞进了临近的一个巨型蜂巢。
　　莫云想起雷赛被马蜂追赶的倒霉样, 摇了摇头。现在此人还被军情局羁押着, 从那颗所谓的‘雷赛1号’回来之后, 莫云和艾伦一直忙着处理与联盟政府谈判的事情, 没功夫搭理他。
　　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他, 让他把该说都好好地说出来了。
　　莫云放下个人终端，端起咖啡，却发现咖啡已经冷掉了。
　　“瑞曼。”莫云按下桌面的通话按钮说。
　　“我在, 大人。”通讯器的另一边, 勤务兵立刻应答道，“有什么吩咐。”
　　“帮我换杯咖啡，好吗？”
　　“好的，大人。”瑞曼回答道，很快又犹豫了起来，“不过……您要速溶的，还是现煮的呢？”
　　莫云忍不住笑起来，艾伦从不会问这种问题。速溶还是现煮，完全看他自己的时间。如果他忙起来的话，那么无论如何就只有速溶咖啡。
　　艾伦愿意跟姑娘们多接触是好事，莫云心想，他以前总是拒绝范予轩的安排，大概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康文意。
　　莫云想起那个风姿卓绝的倩影，她以前跟艾伦还相互认识。如果，他是认真的话……
　　“大人，大人？”瑞曼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莫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她清了清嗓子，回答道：“现煮的，谢谢你。”
　　“遵命，大人。”瑞曼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呃，稍等，大人，现在有一个来自物种研究所的通讯请求。我给你接进来吗？”
　　“好的，瑞曼。”
　　数据板上端出现了一个老妇人的全息影像，她嘴角和额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浅棕的眼睛略带紧张地看着莫云。她是物质研究所的研究主任梅伊娜。
　　“你好，防务官大人。”梅伊娜说。
　　“你好，梅伊娜教授。”莫云问道，“我带回来的东西，你们研究得有眉目了吗？”
　　“是的，大人。”梅伊娜说，“我们对你从某行星上带回来的生物样本进行了检测，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发现什么了？”莫云问。
　　全息图像略微晃动了一下，梅伊娜将图像采集器对准了她身后的一个隔离箱。
　　莫云将图像放大，发现隔离箱内是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的卵。透过隔离线内的灯光，可以明显地看到，在这个卵里面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莫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从土壤样本里的生长出来的？这才几天，就长到这么大了？”
　　“是的。在土壤里面有虫卵并不奇怪。”梅伊娜的声音传了过来，“只不过，它的生长速度太快了。按照你的说法，它是一种完全变态的类昆虫。它会结蛹，并且最后蜕变成能飞的成虫。”
　　“确实如此。”
　　“我们正在为它变为成虫而做对应的准备。不过，在研究这个虫卵的过程中，”梅伊娜说，“我还有一个发现。”
　　“是什么？”
　　“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我们的确发现了人工培育的痕迹。我们检查过它的基因序列，发现了多处‘裁剪’和‘拼接’的痕迹。这只虫子的父辈是经过基因改造并具备繁殖能力的。我们正在试图搞清楚究竟组合了哪些质粒，但还需要时间。”
　　“梅伊娜教授，你们在研究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变态后的成虫并不好对付，它的甲壳能反射一定功率的电磁波，普通的亚铁弹也穿不透。”
　　“我明白。”
　　“它发育为成虫，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莫云问。
　　“说不准。我们推测不会超过一个月。”
　　莫云想了想，又问道：“这不可能是亚丁湾那些星际海盗能掌握的技术，是吗？”
　　“是的，大人。”梅伊娜说，“基因改造需要长期、大量的实验，从知识储备到改造样本，海盗不具备这样的知识和物质条件。”
　　“明白了。谢谢你，梅伊娜教授。”莫云说，“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莫云挂断了全息通讯。人类不是第一次面对怪异的外星生物。她相信梅伊娜教授能找到对付虫子的办法。她需要思考的是乔西亚.雷赛，关于那颗行星，关于这些虫子，他还隐瞒了些什么？
　　“瑞曼！”莫云按下通话按钮，“让他们把乔西亚.雷赛给我带过来。“
　　*****
　　现代美术馆位于柯恩城的中心地带，是一座6层楼高的流线型细长建筑。整栋美术馆下方是一片流动的泻湖，4座弯曲的长廊连将美术馆与喧哗的街道连接起来。
　　艾伦十分准时地到达了现代美术馆的门前。他没有穿制服，离开冷铁监狱之后，他特意回家换了深色西装，配枪放在腋下的枪套里。
　　他不知道康文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穿一身制服肯定比西装更惹眼。
　　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但康文意还没到。
　　艾伦并不习惯等人。他从没有等过莫云，因为莫云同样是个军人，守时是深深地烙在他们身上的烙印。艾伦看了看腕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让自己放松下来。
　　康文意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自己的私人通讯号码。在上一次的通话中，她告诉艾伦，有一个他感兴趣的消息要告诉他。
　　在当时，艾伦问道：“关于什么的？”
　　“四年多前克莱特人攻打柯恩星的事情。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正是与此有关的。”
　　“我每天都要得到很多消息，”艾伦说，“有部分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假的。我不可能和每个提供消息的人见面。”
　　“听着，艾伦。”康文意笑了起来，没有再称呼他“奎恩先生”，“我后天会离开柯恩星，带着这个重大秘密离开。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职业。我可不是你那些不能见光的线人。”
　　艾伦沉默片刻，通讯的那一头也保持着安静，似乎笃定他会答应见面一般。
　　“你想在什么地方见面？”艾伦问。
　　“现代美术馆。明天下午两点。”康文意快速地回答道，“我是个现代艺术爱好者。”
　　艾伦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你说这是个重大秘密，可你为什么想要把它告诉我？”
　　康文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以掩饰的失望从通讯器的那一端向艾伦扑来。“你果然不记得我了。”康文意说，“那天在慈善舞会上，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我认识你吗？”艾伦皱起眉头。他的记忆力不错，但也没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
　　“你救过我。十年前，在启德星上的那场暴||乱，还记得吗？”
　　艾伦当然记得，那是他受训结束后参与的第一次实战。
　　启德星并不在联盟的版图上，而是隶属于一个名叫艾文尼的小型外星文明联邦。艾文尼人虽然也迈出了星际探索的脚步，但其科技水平与联盟存在代差。艾文尼人发现了更为强大的人类文明之后，很快向联盟递出了橄榄枝。
　　艾文尼成为了联盟的一个盟友，一个小兄弟。
　　联盟对艾文尼给予了一些科技和星际航运上的帮助。但时间长了，一些反对的声音也出现了。有人认为联盟掠夺艾文尼的矿产资源，将劣质甚至是有毒害的产品销售给他们，还利用星际航运卡住了艾文尼的脖子，让他们永远都只能依附于联盟而存在。
　　这一类的思想很快在启德星——这颗跟联盟来往最频繁的星球——蔓延开来。
　　当时，在启德星上已经有很多因为贸易或援助而被派遣来的人类。在反联盟的思想下，人类在启德星上的生活环境变得越来越不安全。
　　终于有一天，针对人类的一场可怕的暴||乱和屠||杀发生了。暴||乱发生的第二天，艾伦便随着所在狡狐先遣部队进入了启德星去平息这次暴||乱。
　　“你在我面前，取下了那个骷髅面具。”康文意又说道。
　　艾伦想了起来。“原来是你。”
　　他曾经在一户人家的壁橱里发现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女。那名少女看见他便恐惧地惊声尖叫，又踢又打。他知道这姑娘被吓坏了，于是违反禁令取下自己的面具，让少女看清他同样长着一张人类的面孔，这才有机会让自己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
　　“你终于想起来了。”康文意说，“我父母是工程师，我们在启德星原本是要按照合作协议替他们修建一所光能发动机制造工厂的。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直到那天在慈善舞会上认出你，才知道了你的名字。”她说着停了停，在嘴里轻轻地念出这个对她意义重大的名字，“艾伦.奎恩。”
　　“然后你就查了查我的资料。”艾伦冷冷地说。
　　“是的。我查了。”康文意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十年的时光，将过去那个又惊又惧的少女打磨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我没有找到你在联盟的任何资料。只是通过些朋友关系，知道你的家人……”她的语气温柔了下来，“虽然我很好奇你的过去，但我无意刺探你的秘密。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我想这对你有用，所以我才联系了你。请别怀疑我的善意，我只希望能够帮上忙，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艾伦蹙起眉头，隐约预感到康文意带来的消息会改变很多事情。“那好。现代美术馆，明天下午两点准时。”
　　“不见不散。”


第33章 情思3（大修）
　　但是康文意并没有准时, 她已经迟到了15分钟了。
　　艾伦不知道这是很多女人的正常的毛病, 还是她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仅仅是耍着他玩, 某些有钱女人的想法, 总是难以捉摸。
　　艾伦在美术馆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从这里可以看到新翡翠塔的尖顶和一部分反光的塔身。现在那里已经改名叫做胜利纪念碑。但不知为何, 人们还是更喜欢用原来的名字称呼她。
　　美术馆门前的泻湖里, 竖立这一个红色的钢丝编制的正在不断改变形状的雕塑。红色的钢丝不断地变化, 有时是一个规整的球形或正方形，有时又变成了被砸烂的三角形，有时干脆被压缩成一个极薄的二维平面。
　　艾伦更喜欢早期地球的古典艺术的那种内容与表现形式共存的艺术, 现代艺术在他看来太过于视觉化，甚至为了形式而形式。
　　“这个动态雕塑的名字叫‘心脏’。”康文意地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她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你好, 康小姐, 终于来了。”艾伦看看表，“迟到28分钟。我第一次等一个人等这么久。”
　　康文意微微笑了笑, “这会让你印象深刻的, 对吧？你不记得在启德星上的那个女孩了, 但是我猜你会记得让你等了28分钟的这个女人。”
　　“你干脆凑个整数, 让我等你30分钟好了。”
　　“那不行。”康文意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样你会真的生气走了。”
　　艾伦无奈地摇摇头, 从台阶上站起身来。“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康文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往后退了两步, 仔细地打量着艾伦。眼前这个男人个子很高, 相貌英俊，翠绿色的眼睛很是漂亮，举手投足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魅力。他看起来温和谦逊，但眼底却透着一股冷意。
　　不过，在康文意看来，最奇妙的是，当艾伦站在莫云身边的时候，那种原本异常强烈的存在感总是会突然消失不见，他时常无声无息地如同一个隐形人。她十分好奇，究竟是莫云太耀眼，还是他格外善于收敛自己？
　　“看够了？”艾伦蹙眉说，“能告诉我了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艾伦。”康文意扬了扬眉头说，“我的计划是先看展出，然后吃晚饭，最后送我回酒店。到酒店之后，我就会告诉你了。”
　　艾伦的脸色沉下来。
　　康文意展露出笑容，她上前一步，亲密地挽住艾伦的胳膊，拉着他步入美术馆内。
　　“别这样，艾伦。我就要离开了，拜托给我一点甜蜜的回忆吧。”
　　艾伦问：“你要去哪儿？”
　　“昨天晚上，我向白少菲提出了辞职。”
　　艾伦愣了一下，从康文意地态度语气上看，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另谋高就类型的辞职，而且就在她收到那个所谓的消息的第二天。
　　“为什么辞职？你要去哪儿？跟你说的那个消息有关？”
　　康文意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她松开艾伦的手，径直走到了一个作品展台面前。
　　与传统的古典艺术不同，现代艺术并不总是静止的。在她面前的这个展台上，艺术家把自己关在一个透明的能量场牢笼里，然后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用强力胶粘贴羽毛、子弹壳、卫生纸巾、木棍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每粘上一样东西，他就找一个姿势保持静止不动的呆上一小时。
　　艾伦觉得此人体力不错，要知道维持一个姿势一小时不动是很需要体力的。他瞄了一眼展台上方打出的字幕。“《致敬》。”他喃喃地念出作品的名字，而后挑了挑眉头。他没看出“致敬”跟眼前所看到的东西有任何的联系。
　　“觉得奇怪是吗？”康文意看出了他的不屑，以及藏在不屑之后的迷惑。“对我来说，透过作品去揣测创作者的意图是一种乐趣，也是必须具备的一项工作技能。你知道，社会阶层越高的人，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不能宣之于口的怪癖。”
　　“所以？”
　　康文意转身走向另一个展台的时候告诉他：“《致敬》是身体艺术和过程艺术相混合，是对时间的致敬。创作者认为艺术制作的过程比结果更加重要，想要表现的是制作过程的一个个瞬间。”
　　艾伦点点头，表示略微有一点理解了。
　　但是康文意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人——这位《致敬》的创作者有严重的自虐倾向。”
　　“为什么？”
　　“等展出结束，他取下身上那些粘贴物的时候，大概是他个人体验最兴奋的时候。”
　　艾伦又望了一眼《致敬》的展台，那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双手先前伸出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他看着那些贴在身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用的是强力胶。”艾伦说，“粘贴面积还挺大。”
　　“是啊。”康文意点点头，“肯定很疼。你要是有机会看看在‘艺术之乡’举办的展出，就能见到更多惊世骇俗的……艺术品。”
　　“所以你不是真的现代艺术爱好者，而是个怪癖收集者。”
　　“实际上，我两者都是。”
　　艾伦笑了起来，与康文意聊天比他预料的要愉快得多。不过他也提醒自己，康文意显然很善于研究人心，她完全可以不着痕迹的掌控聊天，同时再投己所好地说一些符合自己价值观的话来。
　　他们顺着美术馆内的长廊继续向前，康文意不时地在某个展台前停下欣赏，同时也向艾伦解释一番。
　　最后，他们在一座大猩猩雕塑前停了下来。创作者把一副火红的假发套在一个石膏做成的丑陋狰狞的大猩猩头上。艾伦看见作品的名称叫做《妈妈》。他琢磨着创作者是有多恨自己的母亲。
　　“你刚才问我，辞职是否跟我要告诉你的消息有关，对吧？”康文意忽然问道。
　　“是的，”艾伦说，“时间点太接近，不像是巧合。”
　　“并非巧合，的确是与此有关。不过我现在有点累了，需要找一个地方歇歇脚。”
　　艾伦向楼上看了一眼。“这里三楼有一家咖啡厅。”
　　“太好了，我们走。”
　　美术馆三楼的咖啡厅是个全开放的场所，除了制作咖啡的内厨之外，只简单地用木栅围出了一个营业场所。几把精致的布艺软座椅子和雕塑感十足的小桌子摆在营业场地之内。
　　两人坐定之后，康文意依旧不肯透露任何消息，她直白地盯着艾伦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艾伦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
　　“我一直记得你取下面具时的样子。”康文意说，“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个子更高了，少年气的英俊现在变得更加成熟了……唯独你的眼睛，你的眼神变了。随着舰队四处征战，以及克莱特人的入侵造成你的亲人的死亡……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
　　艾伦挑起眉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抬手招呼店员过来，点完咖啡之后又低声跟店员说了几句。
　　“这其实没什么，”康文意接着说，“每个人都会变的，我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了。我们……”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康小姐，”艾伦摇着头打断康文意的话，“我是救过你，但救过的也不止是你。对我来说，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别用自己的想法来推测他人，别脑补太多，你已经不再是个爱幻想的少女了。”
　　“你这么说，真的太打击人了。”康文意扁扁嘴说，“少女梦就这样被你无情的击碎了。可你不明白，我就靠着这点少女梦支撑到今天的。你对我而言很特殊。”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康小姐……”
　　“还不到时候。”康文意再一次拒绝道，她坐在椅子上，神色渐渐凝重，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凝视着艾伦。过了一会儿，她咬咬牙，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说，我一直都记得你取下面具的样子，意思是我一直都忘不掉你，意思是我找了你十年，意思是我像个傻瓜一样爱上了那个救我的人，爱了十年。”
　　艾伦冷峻疏离的面容松动了，他惊讶地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直白的表白。
　　沉吟片刻，艾伦说：“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我了。那个救你的少年，并不是现在的我。别浪费你的感情了，康小姐，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康文意似乎料到了艾伦的回答，微笑着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店员送来咖啡，同时将一个蛋糕盒子递给艾伦。
　　“这是什么？”康文意指着盒子问。
　　“防务官大人要求我带给她的。”艾伦说。他接过蛋糕盒子，非常小心地把它放在身边的凳子上。
　　笑意从康文意的脸上隐去。研究地目光在艾伦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她叹息一声，低下了头，显得十分疲累。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香烟，想要点上的时候，意识到美术馆里是禁烟区，于是又把香烟扔回手包里。
　　“怎么了？”艾伦问。
　　康文意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什么。只是发觉我爱慕了十年的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这让我感到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艾伦没有否认。“我很抱歉，康小姐。但是我是为了你的消息而来，而并非真的与你约会。既然你已经弄明白了，不如我们直接跳到你计划的最后一步，你现在就告诉我那个消息如何？”
　　“当然不行。”康文意说道，“我需要一个完整的甜蜜的回忆，才能支撑我完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艾伦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康文意微笑着站起身来宣布：“我现在已经歇够了，拿上你的蛋糕。我们换个地方。”
　　“又要去哪儿？”
　　“跟我走就行了。”


第34章 情思4（大修）
　　艾伦跟着康文意从美术馆离开。穿过曲行的长廊之后, 他们沿着柯恩城中的一条河边公路一直步行。
　　这期间, 康文意一言不发地一直在抽烟。
　　“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艾伦忍不住开口说道, “但你最好现在就停止。没什么值得你去冒巨大的风险。”
　　康文意侧过头来, 吃惊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当初救你, 可不是为了让你再跑去冒险, 甚至送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送死了？”康文意笑了笑，“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点风险怎么能得到我想要的呢？不过你这么说，表示你关心我。这就够了。”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顽固的人, 一旦打定主意谁都改变不了。艾伦没有蠢得再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知道现在她是不会说的。除非他完成康文意设置的通关任务。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康文意朝前指了指，“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那就快走。”
　　转过前面的拐角, 一座地球东方文明风格的建筑物耸立在他们面前。进入朱红色的对开大门之后, 艾伦看见一栋飞檐峭壁的三层木制建筑，在这栋建筑后面还有一些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 很是美观。
　　他们两人落座之后, 衣着极为复古的服务生递上了菜单。上面的价格贵的令人咂舌。
　　“在你计划的甜蜜回忆里, 该是由我付账买单的, 对吧？”
　　“不错。”康文意含笑点了点头。
　　艾伦把菜单递给她。“你来点菜吧。”
　　康文意轻车熟路地飞快点好菜。“我会让你的钱包阵亡的。”
　　“意料之中。”
　　整个晚餐的时候, 艾伦没有再问起关于那个消息的事情, 只是和康文意随便聊起柯恩星的一些趣事和风土人情，同时绝口不提他的过去。康文意也只是说起她在做公关顾问时处理过的奇葩事件，同样对她的消息闭口不谈。
　　康文意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这顿彼此之间故意回避、装傻充愣地晚餐居然也能吃得谈笑风生。
　　晚餐结束后, 他们坐上出租车返回康文意所住的酒店。此刻艾伦只希望这个消息能对得起今天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但康文意并不满足于在酒店门口结束一天的约会，坚持让艾伦送她回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等着康文意刷开房门的时候，艾伦感到浑身不自在，突然荒谬地想到房间里有人埋伏在那里，企图对他不利，也许他一进门就会遭到枪击。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普通的商务套间。
　　“好了，”艾伦说，“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消息了吧？”
　　康文意从吧台倒了两杯红酒，转身将其中的一杯塞进他的手里。
　　康文意在沙发上坐下来，意犹未尽地说着：“是啊，终于结束了。是时候告诉你了。”
　　艾伦靠在沙发对面的写字台上，沉默地盯着她，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康文意终于开了口：“七八天，我在杜马行星上参加一个行业沙龙。来参加的人大多是一些媒体或商务协会的高层人士。这些人的消息都非常灵通。你知道，行业沙龙本身就是一个交换信息的好地方。”
　　“情报交易。”
　　“算是吧。”康文意坦然地说，“其中有个人，顾浩，算是带我入行的师父，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们在闲聊的时候，他告诉我未来几天我可能会非常忙。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有人在打互惠公司运输船的主意。”
　　艾伦敏感地皱起了眉头，“有人事先已经知道李斯特要劫持‘美食家号’？”
　　“正是。我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当然不能告诉我。不过也不难推测，因为顾浩曾经在联盟的商务情报系统内一个分支机构里工作过，而现在为巨鼎公司工作。”
　　“你是说，联盟可能事先知道李斯特要劫持‘美食家号’，并且在消息外泄到一个前雇员都知道的程度，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我知道联盟内部腐败严重，但我仍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艾伦佯作不解地反问。
　　其实是有显而易见的好处的，他早已经知道。在美食家号劫持事件刚刚发生不久，莫云就已经从黄金堡的玉米期货交易上发现了端倪。玉米交割无法完成，而有人却从中大赚了一笔。
　　李斯特和联盟内部勾结一直以来都是他和莫云的合理假设。毕竟四年多来，联盟虽然没有派遣军舰剿灭海盗，但却也不止一次地派内卫舰队打击过海盗。可每次都不能伤及李斯特的根本，这未免太过奇怪了。直到这一次，联盟内部权力更迭，第一主席换上了一向严厉苛刻的杨震才有了集结联盟第3舰队来打击李斯特的行动。
　　“对联盟整体而言没有好处。但对某些个人而言可就不一样了。”康文意说，“你知道这一点，只是不肯轻易说出来而已。”
　　艾伦耸了耸肩，等她继续往下说。他知道自己折腾一天所等待的并不是这个消息。
　　果然，康文意又接着说道：“刚开始我也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但是很快美食家号劫持事件真的发生了。劫持美食家号不是李斯特心血来潮的一次突然袭击，而是有预谋的，很多人可能牵涉其中，我甚至不能排除互惠公司内部是否有人与此有关。我拜托顾浩帮忙打听消息，没想到，他却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情。”
　　“另外的什么事情？”艾伦追问道。
　　康文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皱眉提出一连串的问题：“4年多以前，克莱特人距离柯恩星有500多光年，为什么突然会大老远地跑来，攻打柯恩星——柯恩三号——这么一颗刚刚进入小规模殖民阶段的行星？”
　　艾伦曾经和莫云分析过，克莱特人攻打柯恩星有可能是为了神农主炮的设计原图。如果单单是为了劫掠资源的话，太不合情理。毕竟在联盟有很多行星离克莱特人更近，资源也比柯恩丰富。至于想要占领柯恩星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克莱特人没理由直接深入人类联盟内部来占据一颗行星。
　　“而且，为什么恰好是在联盟准备打击雷赛的猛虎舰队的时候？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康文意说。
　　艾伦与莫云推演过无数次当时的情形，他们设想了很多可能，又否定了很多可能。
　　如果克莱特人攻打柯恩星真的是为了神农主炮的设计原图。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呢？
　　他们为什么要在联盟剿灭雷赛的时候动手？
　　为什么明知柯恩星在第7舰队的航线上却仍然敢进攻呢？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联盟为了某种原因一定要将雷赛置于死地，甚至不惜放弃柯恩星？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联盟内部不仅有李斯特的内鬼，还有克莱特人安插的间谍。
　　“顾浩是巨鼎公司的高级顾问，”康文意说，“他因为职务的关系，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是联盟军部的一名校官。他们交往很深，因为如此，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告诉我，他怀疑她的父亲很可能跟克莱特人有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甚至很可能跟克莱特人突然入侵柯恩星有关。”
　　艾伦蹙眉，他对这种八卦来源的消息总是心怀疑虑。“那女人是谁？”
　　“我们还没来得及详谈，但是我们约好了前天再见面的。”
　　“然后呢？”
　　康文意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我们没能见面。他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就在前天早上，他离开巨鼎公司的时候，他的私人飞艇在升空时爆炸了。据说是电子设备故障引起了核聚变发动机爆炸。”
　　艾伦想了想，说：“核聚变发动机爆炸的可能性很低，但也绝非完全不可能。你认为是有人做了手脚？”
　　“是的。”康文意抬头看着艾伦，“顾浩是个严谨的人，他不会随便说出怀疑某人的话来。他可能真的查到了些什么或者掌握了证据，才会被人灭口。”
　　“灭口。你这么想？”艾伦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你也会有危险的。”
　　“别担心，我是安全的。没人知道他告诉过我什么。”康文意顿了顿，又说道：“我打算去接替他的职位。高级顾问的职位空缺，巨鼎公司肯定会尽快地四处物色合适的人选。我会让他们来找我的。这需要些手段，但是我能做到。”
　　如果这一切的推测都是真的话，康文意顺利接替顾浩的职位，那么她就有机会接触到顾浩提及的那个女人，也就有机会找到联盟军部当中隐藏的克莱特人的间谍。
　　但这样做的话，她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你不必这么做。”艾伦反对，“你既然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想办法查证的。”
　　康文意却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打定主意，艾伦。我想要帮忙。往大了说，这是一段人类跟克莱特人之间的仇怨，不仅仅是跟你们柯恩星。往小了说，顾浩不仅是我的师父，也是我学业的资助人，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是我拜托他打探消息的，我不能……”
　　艾伦看着她。
　　她站起身来，走到艾伦面前，顺手将手里的酒杯放到写字台上。她带着决绝笑意的眼睛凝视艾伦。
　　“我必须帮他找出这个凶手，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艾伦说道，“我可以……”
　　“不！”康文意打断他，“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可能比我自己来做更有效率。你需要去规划，调配人手。而我现在已经在棋局之中了。”
　　艾伦沉默了一阵。他知道康文意已经下定决心，谁都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自己能搞到一些设备。但我还需要一条安全的通讯线路，能让我可以联系到你。”
　　“没问题。还有吗？”
　　“我还需要你信任我。”
　　艾伦沉吟一下，叹了口气说：“恕我直言，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我现在还没法认同你的这些……如果、可能的推测。你的消息来源太过私人化，都是些无法印证的推论。说真的，我不建议你为了这些推测，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康文意点点头，她欣赏艾伦的理智，感激隐藏理智后面的善意。尽管艾伦改变了很多，可十年前救她、安慰她的那个少年并没有消失。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康文意说。
　　艾伦无奈地看着她。“我会安排人去调查顾浩的死因，以及那个女校官的情况。有任何进展，我都会告诉你的。你最好安安分分地做你的高级顾问，别做傻……”
　　他的话音未落，康文意突然俯身过来，紧紧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35章 情思5（大修）
　　他的话音未落, 康文意突然俯身过来, 紧紧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艾伦吃了一惊,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看,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康文意抬手圈住他的脖子, 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地邀请道, “我们不如……”
　　“你知道我不爱你, 对你没有那种兴趣，康小姐。”艾伦把她的手拿开，“……你何必这样？”
　　康文意轻轻叹息一声, 向后退开。
　　“我明白了，你心里只有你的那位大人。既然这样，我想提醒你, 趁这个人就在你的眼前, 把她牢牢地抓紧，别给她机会去爱上别人。”
　　她端起艾伦放在写字台上的酒杯, 一饮而尽, 又说道：“另外, 我事先警告你, 等我办完这件事回来……如果你和防务官还是现在这样的状态的话, 我发誓, 我会想方设法地把你追到手。”
　　康文意说完，转身打开了房门。“现在你可以走了。”
　　艾伦离开康文意的酒店，坐上出租车回家。
　　一路上, 他都被康文意的话鼓动着。
　　——把她牢牢地抓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莫云确实处于他的掌控之下。他几乎负责了与她有关的所有事务，从生活到工作。但这是出于他们共同的目标：在这个残酷的宇宙中生存下去，同时向克莱特人复仇。但他不敢保证这中间没有一点私心。
　　自从他正视自己的感情之后，要冷静地面对莫云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当她对自己笑的时候，她当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似乎再也没法控制自己不去触碰她了。
　　——别给她机会去爱上别人。
　　她会爱上什么人吗？也许，她根本体会不到爱情。可矛盾的是，艾伦早上还指责周闵昌，说莫云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你难道不该在地狱里腐烂吗？
　　周闵昌的话语猛然地在他的耳边响起。艾伦心里一颤。
　　正当艾伦对着车窗外试图理顺心中的一团乱麻时，他的通讯器响了。
　　“艾伦，”莫云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到谁似的。“抱歉，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们。”
　　谁们？艾伦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和康文意。
　　“不，大人。你没有打搅谁，我们没在一起。我正在回来的路上，有什么吩咐吗？”
　　“啊？没在一起？”莫云那边不知道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是欣慰的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只能过来跟我一起加班了。我要给你安排了一个麻烦的差事。另外，未来的很长一段你都没假期了。”
　　“好的。”艾伦笑起来，“我很快就到。”
　　*****
　　莫云挂断跟艾伦的通讯，抬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乔西亚.雷赛此刻看起来很狼狈，两只手的手腕都被手铐锁在莫云的办公桌下面。他没法坐直，只能弯腰低俯着。他额头的乌青还未消散——艾伦那一枪托下手可是不轻。
　　雷赛掀起眼皮飞快地扫了莫云一眼，又重新闭上。他有气无力地说：“大人，我头疼的要死，很想吐。你的秘书给我的那一下子造成了脑震荡。我要去医院。”
　　“雷赛先生，你已经在军情局羁押室里呆了好几天了。如果你执意要去医院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是再折腾几天罢了。”
　　“防务官大人，我的确头痛。”雷赛不满地地嘟囔道，“也许没脑震荡那么严重，但这疼得可不轻。至少给我一个冰袋。”
　　“他们去医务室拿了。”
　　“1个小时前你就这么说了！而且，”他晃动手上的手铐，发出哗啦地金属碰撞声，“这么做可不友好，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
　　“合作？”莫云冷笑一下，“我可不觉得我们建立了合作关系。即便以前有过合作的可能，如今也被你自己破坏殆尽。雷赛先生，你没有合作的诚意。而且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
　　雷赛皱起眉头，奇怪地看着她。“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别以为我没有注意到，那些虫子是我们在‘雷赛1号’上发现的唯一的动物，还恰好跟你种植的大豆形成了共生系统。你还想让我认为那些虫子是自然繁衍出来的？”莫云说，“那些，是你培育的那些虫子吗？”
　　“我？培育？”雷赛茫然地皱起眉头。
　　“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莫云把她与梅伊娜教授的通话记录打开，“看看这个。”
　　雷赛必须要用力抬起头，才能看见全息台上弹出的通话记录。他一直紧锁着眉头，而当梅伊娜提到那些虫子有基因改写编辑痕迹时，他一脸惊愕，但随即又想通了什么似的露出了然的神情。
　　“所以，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的？”莫云问，“你出于什么目的，让我到那个‘雷赛1号’行星上去？是为了把利用我，把虫卵带回到柯恩星来吗？你竟然好意思说是跟我的一次约会。”
　　“约会？”艾伦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一推门就听见莫云提到约会。“你们还约会过？”
　　“就是那次去‘雷赛1号’采集生物样本。”莫云对艾伦解释道，同时把自己的数据板递给艾伦，“梅伊娜教授在研究这些样本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情况。”
　　艾伦接过数据板，视线在莫云和雷赛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
　　“约会？”他冷冷地盯着雷赛。
　　雷赛对艾伦怀有惧意，他解释道：“那个……只是个玩笑。”
　　艾伦没再说话，收回视线，开始观看通话记录。他皱着眉头看完之后，他又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虫子？我是说成虫，它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种可怕凶猛的虫子。”莫云心有余悸地向艾伦详细描述了那些虫子的外型和攻击特点。
　　艾伦拖过一把椅子在办公桌的侧面坐下来。
　　“听起来，象是来自泰勒斯恒星系下面费妮科行星上的一种硬壳蠊虫的变异品种。当地人称之为魔鬼虫。”艾伦说。
　　莫云问：“你见过？”
　　“我杀过。”
　　“你杀过？！”莫云和雷赛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是的。它们的体型很大，外甲可以反射电磁波，口器也非常锋利。不小心被划一下，足以让人皮开肉绽。不过，我见到的魔鬼虫，它们的幼虫不是蠕虫，而且也不会结蛹。虫卵孵化出幼虫，再逐渐长大。另外，魔鬼虫几乎没有智力，肯定也不具备协同能力。”
　　“你是怎么杀掉那些虫子的？”雷赛问。
　　艾伦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可又瞥见莫云眼底有同样好奇的神情，只好回答说：“这种魔鬼虫的腹部下有一块特别薄弱的鳞甲，只要对准这给地方下手的话，就能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电磁脉冲枪可以通过这个伤口从体内轰掉它们。但是，如果你们遇到的虫子是魔鬼虫的变异品种，也许这个弱点已经被改进了。晚一点我会联络梅伊娜教授，将我所知的情况告诉她。”
　　莫云点点头，转向雷赛说道：“雷赛先生，现在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带我去你那颗‘雷赛1号’行星？究竟是谁培育那些虫子？是你吗？”
　　“不，不是我。”雷赛说。
　　“还不想说实话吗？”
　　雷赛看看莫云又看看艾伦，审时度势一番之后，说道：“那颗行星，应该叫‘李斯特1号’，或则2号、3号。我不确定他到底找了几个这样的培植星球。”
　　“你是说这些虫子是李斯特培育的？”
　　“是的。”雷赛说，“大概七年前，我和李斯特已经有过好几次争吵。我知道他早晚会跟我分道扬镳，所以我也特别留意他的举动。有一次，趁他不在的时候，我溜进他的舱室，发现他在星际图上特别标注了这颗行星的坐标。我把坐标记了下来。巧的是，没过多久，我按照坐标找到这颗行星的时候，我发现了李斯特的飞船也在停在那里。我把自己的飞船藏在一个洞穴中，沿着他们的痕迹一路追踪过去。没过过久，我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我看见李斯特的一个心腹手下，那人焚烧了一片低矮植物，然后在上面播撒了什么东西。我正在奇怪，这时我看到李斯特走了过来。”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那人大概比李斯特高出了一个头。那个人身穿着黑色的长袍，深深的斗篷帽子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见他的样子。”雷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脸上露出厌恶地神情，“不过，从那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紫色甲状皮肤看，很可能是一个克莱特人。”
　　“克莱特人？”莫云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我听不见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似乎有些争论，但很快又握手言和了。没过多久，克莱特人就和李斯特一起乘坐飞船离开了。我跑到那片荒地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播撒了一些种子。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想要干些什么，只好带了一些种子回去检查。回去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播种的是大豆。”
　　“我一直在想这事，李斯特不会无缘无故在一个荒芜的星球上进行农业实验。他肯定有别的目的。我本来打算再去那个行星上看看。但可惜的是，没过多久我的舰队就遭到了联盟第7舰队的攻击。这件事一直让我心存疑虑，我很想弄明白李斯特和克莱特人在密谋些什么。”
　　“所以你就利用我。”莫云说，“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雷赛说：“我更愿意自己去一探究竟。而且，如果我的飞艇没被你没收的话，我也不必……”
　　莫云扶着额头，摇头说：“哦，天哪。你又来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培育虫子”雷赛说，“现在想来，那些大豆就是为了那些‘魔鬼虫’而种植的。是它们的食物。”
　　莫云思忖着，李斯特和克莱特人联手密谋培育一种新型的变异魔鬼虫？想要用这些虫子来做什么？
　　用于攻击某一颗行星？但是一颗正常的人类殖民的星球都有武装力量进行保护。一群虫子再凶残，也只是一群虫子。
　　或者用于攻击某一条商船？李斯特已经对此得心应手。
　　或者……他们的目标是军舰？处于实验居住或者小规模殖民阶段的星球？
　　“我不知道李斯特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想说的重点是，我压根不知道有这些虫子，也没想到我们会把虫卵带回来，更没想到它还能被孵化出来。我说的全都是真话。”雷赛说。
　　“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莫云严肃地说，“但是你骗了我，利用了我。这一点也是真的。”
　　雷赛愣了半天，羞愧的神情才终于在脸上浮现。他不再为自己辩解，只低声说道：“我很抱歉。”


第36章 情思6（大修）
　　莫云冷冷地笑了一声, 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跑到清川去做什么？”
　　“什么？”雷赛问。
　　“你在羁押期间, 我们调查了你近期的行踪, ”艾伦说, “我们发现你二十多天前, 在清川呆了7天。”
　　“我在这里是合法公民, ”雷赛说, “我有去那里的自由。”
　　莫云说：“你当然可以去那里。但是，清川只是柯恩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一点都不繁华, 不符合你的爱好。你去那里做什么？”
　　雷赛侧着头打量着两人的神情，莫云和艾伦的神情都十分冷峻严肃，似乎自己的这个行为比魔鬼虫的事情更加严重。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决定说实话：“对, 我去了清川，我是去那里找人的。”
　　“你去找谁？”
　　“这话该从何说起呢。”雷赛叹息一声, 伏着身子坐了几个小时已经让他腰酸背痛。“我逃到柯恩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随身带着的个人终端。我一直有一个好习惯, 就是会记录一些所见所闻, 当然还包括给我写作时灵光一闪的各种东西。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 就会把那些记录翻出来看看。我翻出了以前记录下来的一件事, 关于那位伟大的科学家莫九平先生的一件事。”
　　莫云的表情震荡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莫九平？”莫云问道，“他怎么了？”
　　雷赛扭动身体想找一个舒服点地坐姿。“能给我解开这副手铐吗？”
　　莫云和艾伦都坐着没动。
　　“好吧，”雷赛嘟囔着活动了几下肩部, 继续说道：“科学家的思维总是让人无法想象。我听说, 在莫九平晚年的时候，他一直在不断地克隆自己，以便完成他的一项研究。那个时候他已经又老又病，快死了，但是他需要时间。你们知道，这是在他所有的传记当中从未提及的事情。克隆技术一直因为伦理问题而被禁止使用，一个科学家为什么要不断地克隆自己？任何人都会好奇他到底在研究什么，对吧？”
　　艾伦问：“可这和清川有什么关系？”
　　“我是个专栏作家。我想写这个故事，所以我去清川为我的故事取材。”
　　“那儿有什么？”
　　“我打听到，几年前，有一位莫九平实验室的研究员曾在那里居住过。我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四年多前柯恩星遭受了重创，也许她已经死了。但我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没准儿能让我找到她呢？”
　　艾伦小心翼翼地扫了莫云一眼。她神色平静如常，没有陷入强制控制的征兆。
　　“那你找到了那位研究员了吗？”艾伦继续问道。
　　雷赛摇摇头说：“没有。我呆了一周，一无所获。”
　　“既然莫九平所有生平传记都没有提及这事。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你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吗？”
　　“我知道这是真的。”雷赛笃定地说。
　　“为什么？”
　　这时雷赛略微犹豫了一下。
　　“快说。”莫云说。她的声音比往常更低，象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雷赛奇怪地盯着莫云的脸研究了几秒钟。“这消息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嗯……咳……就是，几年前我曾经劫持过一条客运舰船。”
　　莫云和艾伦同时冷笑了一声。
　　“在船上有一个老头，他很风趣，一点也没有其他人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我没事的时候，还挺喜欢跟他聊聊天。他的曾曾曾祖父和莫久平差不多做了十五年的邻居，经常看见莫九平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们偶尔还会隔着院墙聊聊天。曾曾曾祖父看得出莫九平纸上画的是一些公式和设计图，但他看不懂具体是些什么。”
　　“每隔三四年，莫九平就会开始剧烈地咳嗽，拼命想把肺给咳出来的那种咳嗽。但是奇怪地是，再隔一周左右，科学家就会恢复健康，继续工作。曾曾曾祖父觉得非常奇怪，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无意中瞥见隔壁院子里有两个莫九平在交谈、讨论什么事情。老头的曾曾曾祖父很惊奇，还拍了好几张照片作为留念。”
　　“他给你看过那些照片？”
　　“对。”雷赛说，“我还检查过照片的真实性——那些照片居然是真的。”
　　莫云和艾伦交换了一个眼色。
　　莫九平克隆自己倒不稀奇，毕竟他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科学家。但是，如果真的有两个莫九平在交谈甚至能讨论科研项目的话，那说明他找了将记忆和意识进行传输、甚至复制的方法。
　　速生人被唤醒后，大脑空空，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如果能够能够直接将记忆和意识传输给他们的话，不仅能够大幅度减少受训时间，而且只要没有脑死亡或者事先复制记忆，就能重生。
　　人类的寿命也将不再受到任何限制。
　　莫云看了雷赛一眼，他显然并不了解人类生物技术发展情况，因此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后来呢？”艾伦不动声色地问道。
　　“后来？后来这老头的家人付了赎金，我就放他走了。”雷赛说，“我挺喜欢那老头的。”
　　莫云问：“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个研究员在清川的？”
　　“莫九平实验室已经关闭很多年，但是要找到当年的名册并不困难。我按照名册一个个查找的。你知道，13年前，这些科学家全都凭空消失了，无从查找。但只有最早离开实验室的这个研究员还有线索可循。”
　　“这位研究员叫什么名字？”艾伦问。
　　“她叫汤玛丽。”雷赛说，突然侧过头看着艾伦，“你们对这事的兴趣，更胜于李斯特勾结克莱特人的事。”
　　艾伦耸了耸肩。“李斯特跟克莱特人有什么龌龊事都不值得奇怪。他可是个没有下限的人。”
　　“所以，看吧？”雷赛看向莫云，“我说过任何人都会对莫九平的事感到好奇。”他又用力晃了晃腕上的手铐。“现在，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莫云没理会雷赛的话，她手里把玩着一根彩色铅笔，用笔头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嘴唇。她敲几下，又张嘴咬住笔头，在笔头上留下一圈齿痕。如此周而复始。她在思考的时候常常这样。
　　“艾伦，去干活吧。”莫云开口说，“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对吧？”
　　艾伦点了点头。“你该用能量锁铐的。机械式手铐太古老了，很容易被撬开。”
　　“可这么长的时间了，他还没有解开。”莫云说，“他压根就不会自己解开。”
　　“但海盗总应该会一些溜门撬锁的技术。”
　　“那就试试看吧。”
　　雷赛感到莫名其妙，视线在莫云和艾伦之间来回转换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带他去吧。”
　　“好吧。”艾伦叹了口气，“脏活总得有人做。”
　　他站起身来，越过莫云的办公桌，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把小钥匙，然后绕到雷赛面前，踢开他的椅子，让他挪出点空间来好，让自己弯下腰把手铐从桌下的横栏上取下来。
　　“抱歉，雷赛先生。”艾伦说着把雷赛的双手扭到身后，再把他铐住。“跟我走吧。”
　　“去哪儿？”雷赛紧张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莫云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底下，她对雷赛露出戏谑又冷酷的微笑：“奎恩先生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艾伦押着雷赛离开了防务官办公厅。他用自己的配枪指着雷赛，逼迫他把自己塞进黑色陆地车的后备箱。
　　“别耍花样。”艾伦冷酷地说，然后“砰”地一声关闭上了后备箱的箱门。
　　黑暗狭小的空间让雷赛很不舒服，在这样的地方总能让他想起童年那些不愉快的经历。那些痛苦的经历在他脑海里盘旋着，很快就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额头和背心都难以抑制地渗出阵阵冷汗。
　　“他会杀了我吗？”雷赛模糊地想着。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让他的呼吸紊乱，大脑缺氧，很快陷入了一片混沌。他渐渐地分不清这个‘他’是指艾伦.奎恩，还是指曾经虐待他的那个混蛋。
　　“是的。他肯定会杀了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真的……叔叔，我再也不撒谎了……”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猛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该死的！艾伦.奎恩！把车箱打开！让我出去！”他侧着身子努力地扭腰抬腿，向箱顶踢了一脚。
　　毫无作用。
　　他连续努力了十几次，后备箱依旧完好无损。
　　大概这车子被特别改造过，尤其是后备箱这一部分。艾伦.奎恩不知道用这车装过多少无辜的人，然后把他们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再残忍的杀掉。对，跟他杀掉的那些个魔鬼虫差不多。因为他就是个变态杀人狂。那么莫云呢？显然她跟艾伦是一丘之貉，同样是个坏蛋。
　　恐惧和愤怒在雷赛的脑海里燃烧，他开始胡思乱想，并且在后备箱里乱踢乱踹。


第37章 情思7（大修）
　　一个小时之后, 陆地车终于停了下来。
　　后备箱被打开了, 雷赛看见脉冲枪黑洞洞地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出来。”艾伦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雷赛恼怒地说, 从车箱里爬了出来。
　　他注意到这是一个偏僻的树林。他们大概离城市和公路很远, 因为这里即看不到灯光, 也听不到属于城市的任何声音。只有陆地车车灯的光亮和发动机低速转动的声音。这里绝对是一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你要杀了我吗？”雷赛问。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双手被反锁在背后无法挣脱。即便他双手自由, 他估计自己也不是艾伦的对手。
　　艾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眯起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雷赛。“你居然真的不会撬开那副手铐！”他摇了摇头, “那接下来你可惨了。”
　　他解开了雷赛的手铐，但电磁枪仍然稳定对准着他。
　　“往那边走。”艾伦的枪口微微晃了晃，给雷赛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一条隐蔽的小路。
　　“你什么意思？”
　　“别那么多废话, 快走。”
　　他们顺着小路向前走了大约6、7分钟, 来到一个小池塘边上。这里已经远离了陆地车车灯的光照范围，四周一片漆黑, 唯一的光源是艾伦的电磁脉冲枪上配套的一只强光灯。
　　柯恩星的两颗卫星, 但此刻全都被云层遮住。天空中一片黑暗, 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脱衣服。”艾伦又下了一个命令。
　　“什么？”
　　“脱-衣-服。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雷赛回头在黑暗里瞪了艾伦一眼, 默默地脱下了自己衣服和裤子。
　　“内裤也脱掉。”
　　“你疯了。为什么？”雷赛吼道。他恼怒地朝艾伦迈出一步, 却立刻被直击在脚下的电磁波轰得跳起舞来。
　　“脱掉。”
　　雷赛突然畏惧地颤抖了一下。“……我对男人没那方面的兴趣。”
　　“我也他妈的没有！快点, 别磨蹭了。”艾伦烦躁地说，最近这话他可真是听够了。
　　不甘不愿地，雷赛还是脱掉了自己的内裤。
　　“转过去。”
　　“我说了, 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这该死的变态！”
　　艾伦没理他, 继续说：“爬上去。”
　　“爬上去？”他迟疑地说道。雷赛这才注意到眼前是一颗大树。
　　“好吧，爬上去。”雷赛喃喃地说。他踩着枝丫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没多一会儿就听见艾伦叫停的声音。艾伦从树下把两副手铐扔给他。
　　“现在，把自己铐起来。”艾伦在树下指挥着，“对，两只手分别铐在不同的树枝上。不，不能这么近。……旁边那根树枝。很好。”
　　雷赛哭笑不得。他现在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蹲伏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两只手被自己分别铐在两根不同的树枝上。他看见艾伦一件件地捡起自己衣服，包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他当着自己的面，把衣服和石头一起扔进了那个小池塘里。
　　“别担心。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森林巡逻员就会发现你。”艾伦把脉冲枪收进枪套里，转身往回走。
　　“等等！”雷赛急忙叫住他，“你去哪儿？你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了？”
　　艾伦摊开双手，冲他笑笑：“祝你好运，海盗先生。”
　　雷赛呆愣地看着艾伦离去的背影。他现在意识到艾伦并不想要杀他，他只是在替莫云执行一项惩罚任务。
　　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幼稚？
　　*****
　　柯恩星自转一周只有23个地球标准小时。对普通人来说，一天比联盟标准时间少一个小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莫云而言，却意味着必须要追上那失去的一个小时。
　　莫云咬着铅笔头盯着一幅全息图研究。
　　她的手指从全息影像上滑过，将几张第3舰队的旗舰、驱逐舰、巡洋舰等的舰船图纸展示出来。她一张一张地慢慢掠过，反复查看。接着她又弹出了李斯特舰队的舰船图纸。
　　莫云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这些图纸。
　　艾伦从树林离开之后又回到了防务厅。他把慕斯蛋糕从自己办公室里拿过来，放在莫云的会客区的桌子上。莫云正在凝神思考，他不想打扰她，正准备关门退出的时候，却听见莫云问道：“你把雷赛带到哪里去了？”
　　“北边的树林里。”艾伦回答说。
　　莫云把铅笔扔回办公桌上，走到会客区，伸手去拆蛋糕盒子。她打开盒子一看，是九种口味拼在一起的一个大蛋糕。
　　“哇~看起来就很美味。我最近真的长胖了，不是开玩笑的。”她拿起其中的一块递给艾伦，笑眯眯地说：“我请你吃一个。”
　　艾伦接过蛋糕又放回桌上，他在她身边坐下，没跟她讨论到底谁请谁的问题。
　　莫云又问道：“你怎么没带雷赛去水库？那地方才叫经典。”
　　“水库太远了而且也太高了。要是他不小心摔下去呢？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又不是真想要他的命。”
　　“希望他能老实点吧，别再有那么多谎言和欺瞒。”
　　“雷赛是海盗出身，他对所有的官方人士天生就有一种不信任。”艾伦说，“合作关系总是需要磨合的。我和你不也是这样？当初也是摩擦不断。”
　　莫云笑了起来。“只是摩擦？你说得也太含蓄了。在成功进入克莱特人的母舰之前，我们从来没统一过意见。”
　　“那是第一次成功的合作。”艾伦说，“从那之后，就是你说了算了。”
　　“从那之后，你一直都很支持我。”莫云说，“要不是你，我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尉是很难服众的。”
　　“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艾伦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包容她，帮助她，支持她，纠正她。四年多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莫云的内心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她不解地咬了咬嘴唇，甩开那种感觉，又问道：“你和康文意的约会怎么样？约好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了吗？”
　　“她明天……不，应该是今天就会离开。她向白少菲提出了辞职，打算跳槽到巨鼎公司去任职。”
　　“巨鼎公司？为什么？”莫云问。
　　艾伦清了清嗓子：“其实，她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我。”
　　他将康文意带来的消息告诉了莫云。
　　莫云听完之后，喃喃地说：“联盟军部一名女军官的父亲？能跟巨鼎公司有工作交集的校级女军官，应该不难找到。你没阻止她吗？她不必非要自己去冒险。”
　　“我阻止不了，她态度很坚决。她认为自己能比我们挖掘得更加深入。”
　　莫云又吃了一块蛋糕，抬头看着艾伦：“所以，你不是去谈情说爱的。你是去收集情报的。”
　　艾伦点点头。“的确如此。”
　　“你真是没救了，艾伦。”莫云说。
　　“你不能随便就把我塞给谁，大人。谈情说爱也得对着我爱的女孩啊。”艾伦反驳说。
　　莫云皱眉，直直地盯着艾伦的双眼。“可你身边首先得有女孩啊，然后你才能爱上其中的某一个谁。”
　　艾伦意识到，现在就是表白最好的时机。他能非常自然地顺着这话往下说，告诉她，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深爱的女孩就是她。
　　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那些噩梦，黑暗的地下室，尾翼星……莫云是一道光，让他迷恋、追逐，却不敢触碰。
　　在迟疑间，他错失了机会。
　　“等等。”莫云突然向他靠过来，直到几乎贴住他的距离才停住。她在他肩颈之间用力嗅了一下。
　　莫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你身上有一股香水味。”
　　“有吗？”艾伦怀疑地说，他自己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也许是须后水的气味。”
　　“不。”莫云说，她的眼神变得暗沉下来，内心中那股微妙的情绪变得难以抑制。“我知道你用的须后水是什么气味的，艾伦。我确定是香水味。”
　　莫云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是康文意用的香水？”
　　“哦。”艾伦说。
　　“哦？”浓重地阴影开始在莫云的眼底聚集，她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语气也变得诡异起来。“你和康文意，你们……是不是……”
　　艾伦察觉到莫云的异常，他谨慎地摇了摇头。
　　“我没和她上床……”艾伦解释道。
　　“真的？”
　　“不过，呃，她……吻了我。”
　　那股强烈的情绪从莫云的心底升起，直冲上脑际，然后被她特殊的情绪管理机制给过滤拦截掉。可紧接着，那股情绪又来了，更加汹涌，没完没了。
　　她开始感到头疼。某种让她难以释怀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先冷静一下。”艾伦向后退开几步，与莫云拉开距离，不想再刺激到她。
　　“冷静？”莫云喃喃地重复道。
　　“是的。就……调整呼吸，好吗？”艾伦用更加柔和的语气说，“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很好。再来一次。很好，很好。”
　　好几分钟之后，莫云才渐渐地恢复平静。她脸色煞白，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艾伦问。
　　莫云难堪地避开艾伦的眼神，她声音微弱地说：“你先去洗个澡，好吗？现在就去，快点，立刻，马上。”
　　艾伦十分不解地看着莫云，最后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第38章 情思8（大修）
　　艾伦打开莫云办公室内套间的房门。
　　他站在卧室里的衣柜面前, 里面挂着他的男款军装制服, 腰带、绶带等各种相应的配饰, 抽屉里还有他的内衣裤。因为艾伦时常要陪着莫云熬夜, 所以她在这个套间里, 也和家里的客房一样准备了他的日常用品。他走进卫生间, 架子上还有他用的须后水。
　　他默默地看着这些东西, 感到无比的古怪。
　　为什么他的这些私人物品会出现这里？？他们不是恋人，可哪个上司会在家里和办公室里为下属准备如此齐全和私密的东西？
　　莫云在套间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艾伦离开之后，萦绕在她鼻尖的香水味消失了。她被刺激的神经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到底是怎么了？”莫云心想, “为什么那个香水的味道会让我感到……感到……”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刚才那种情绪应该如何表述才是正确的。
　　“是不是该检查一下香水的分子式？是我对此过敏，还是有人利用香水搞了一种基因武器？但哪个神经病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弄一种武器出来就为了让我感到……感到那什么？”
　　莫云拧着眉头冥思苦想, 始终没有理出个头绪, 最后只能归结为她对这种香水过敏。
　　这时，她听到了艾伦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
　　艾伦已经迅速地洗完了澡。他脱掉西装, 换上了一件柔软的白色T恤, 下面穿着制服长裤。他一手拿着一条毛巾, 正在擦着的头发。
　　莫云鬼使神差地被一颗水滴吸引住目光。那颗水滴从艾伦的额头滑下, 沿着脸部线条向下滑落, 滴落到锁骨上……
　　“你, ”莫云抬眼对上艾伦的视线。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通透度极高的翠绿色，让人联想到被阳光穿过绿叶。她的心跳又一次开始加快。
　　艾伦皱起眉头, 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怎么了？强制控制前的征兆？”
　　“我……”莫云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抬手阻止他靠近。“停！别过来！”
　　艾伦立刻停了下来。“好，我不过来。”
　　他不清楚到底莫云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是自己无意之中刺激了她的情绪。
　　莫云抿了抿嘴唇说：“抱歉，艾伦。你先回去休息吧。你……你今天继续休假一天吧，好吗？我需要……需要平复一下情绪。”
　　“好。”艾伦说，“我这就离开。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如果是我刺激到你，你必须告诉我。这样我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莫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暂时理不出头绪。给我点时间，行吗？”
　　艾伦看着她没说话。
　　“行吗？”
　　艾伦默默地叹息一声，点点头。他迈步走向办公室的门口的时候，也尽量地让自己离她远一点。
　　“艾伦，”莫云叫住他，“这不是你的错误。”
　　*****
　　艾伦的家，距离防务官办公厅只有六、七分钟的步行路程。
　　他离开的时候正是凌晨三点，周围没有路人经过。此刻，他头发半干，上身只穿了一件T恤。要是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从莫云办公室出来，肯定会引发好一通联想和议论。所以一路上他都小心地避开了监控探头和宪兵们的巡逻路线，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家里。
　　他刚打开门，迈步进去，就重重地摔了一跤。
　　“妈的。”艾伦伸手在地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让自己集中精力，重新调整好呼吸和肌肉，重新站了起来。
　　他刚才进屋的时候心事重重，以至于忘记去适应他给整个屋子设置的2倍重力场环境。
　　艾伦关掉重力场，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了下来。
　　莫云的变化是从她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开始的。
　　如果换一个女孩，他肯定会怀疑这种变化是处于妒忌之类的情绪。但是莫云？她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推进某个女孩的怀抱之中。她没可能会产生这种情绪。
　　直到艾伦第二天出现，莫云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但他们两人非常有默契，都对前一晚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艾伦一如往常地给莫云端来了咖啡，同时将数据板递给她。
　　数据板上面显示着一串名字和对应的信息。这是一份艾伦从美食家号上带回来的幸存者的名单。所有幸存者的名字都在上面，除了白少新。调查部花了十天的时间，对所有船员进行了非常细致的调查。
　　光幕电视上正在播放柯恩星胜利纪念日的筹备情况，行政厅对这个纪念日非常重视。在莫云查看数据板上的信息时，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新闻，神思去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火光又在他脑海里燃烧起来。
　　他心惊肉跳地回神时，正好莫云也读完了全部的信息和报告。
　　“调查的结果是，”艾伦清了清嗓子，“这些船员的背景都很清白。”
　　“清白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勾结李斯特。”
　　“的确。不过，调查部详细询问了船员们的职位，李斯特登船时在做什么。相互印证之下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莫云把数据板还给艾伦。“那就这样吧。尽快向联盟和互惠公司发布公告，告诉他们，我们会把这些船员送回去，让他们到贝塔8号星球去接收。提前告诉白少菲，让她自己想办法安抚船员，让他们别提及白少新的下落，以及他在美食家号上的……错误。”
　　“好的。”
　　“至于白少新，就按原来的计划，宣布他已经被李斯特谋害了。白少新最近怎么样了？”
　　“他受都是些皮外伤，如今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他和其他船员一直是分隔开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很焦虑，想回家，急切地解释他只是想救人。不过后来，可能是想通他呆在这里更好。因此，现在他情绪还算稳定。”
　　“没有异常现象？”莫云抬头看向艾伦的眼睛，然后又尴尬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艾伦在同一时间也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发现。不过，我会让辛西娅继续留意的。”
　　莫云揉了揉额头又继续问道：“李斯特呢？找到他的基地了吗？”
　　“找到几个，但不是全部。”艾伦遗憾地说，“狡兔三窟，而李斯特起码有7、8个巢穴。在茫茫宇宙空间中要找到他可不容易。不过，有一个人应该会很清楚李斯特基地的位置。”
　　“乔西亚.雷赛。”莫云点点头，“我们首先得确定他透露的情报是真实的，我可不想再次被他耍着玩。你预计森林巡逻员什么时候会发现他？”
　　“最早今天晚上。如果你想要他早点被发现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打个匿名电话报告给巡逻员。”
　　莫云想了想：“不必了。就让他在树上呆着吧。”
　　“是。”艾伦顿了顿，又问道：“还有别的吩咐吗，大人？”
　　莫云抬眼飞快地扫了艾伦一眼。艾伦恭敬地站在她办公桌的对面，而往常他会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把玩她桌面上的铅笔、便签或者摆件之类的小玩意。她看得出来，艾伦在尽量与她保持距离，避免自己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刺激到她。
　　“还有别的吩咐吗？”艾伦又问了一次，声音里有明显的疑虑。
　　莫云回过神来。“哦。是的。顾明阳将军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会在行政官大人的陪同下，去查看临时驻地的建设情况。前天，建设工厂已经空投过去。昨天凌晨开始快速建造，目前的结构建设的进度大概是完成了82%，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大体上建造完毕了。”
　　“他的安保情况呢？”
　　“行政官大人安排了一个班的特卫警，顾明阳将军身边也一直带着2个自己的警卫。那个在招待晚宴上挑衅你的乔治.陈，是其中一个。”
　　莫云点点头，又说：“再派一个防务厅的特勤小组过去。停战协定签署已经三天了，虽然没有对外宣布。但李斯特想必早已经知道了。如果他想下手的话，必须赶在临时驻点建好之前。等顾明阳将军搬进驻点的话，他就没机会了。”
　　“是的，大人。我这就去安排。”艾伦说。
　　这时，他的数据板振动一下。“大人，军情局刚刚截获了一条来源不明的加密信息，已经破解出来了。”
　　“是什么？”莫云问。
　　“很奇怪的一句：狂风吹落蜂巢。”
　　“蜂巢？”莫云反复地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想了起来，“第3舰队的舰桥一直被戏称为‘蜂巢’。”
　　“针对顾明阳的吗？”艾伦问。
　　“我不知道，但是极有可能。你刚才说过，今天下午临时驻点就能大体建造完成了。”莫云思忖了一下，“立刻通知行政厅，让他们加强警戒；让你的人抓紧时间搜寻信息发送点和接收点。我们去临时驻点周围看看。”


第39章 战争计划1（大修）
　　马修从执勤的岗位上下来, 冲来接替他的同袍敬了个礼。他是个瘦高的男人, 曾经差点因为体重不达标而被从行政厅的特卫班里刷下来。
　　“你最好回去睡个觉, 你那脸色看起来像一坨屎。”接班的特卫警说。马修的眼睛下有浓重的阴影, 瘦弱的身子板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吹走。
　　“去你的。”马修笑骂着摆摆手, 转身离开了。
　　马修加入特卫班之前就很瘦,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拼命的增重。但是当他加入特卫班之后, 他就有意识地将体重维持在达标的底线之上。这是为了他的计划不得已而为之。
　　他迈步向前走去，他身后是正在建设的联盟军队的临时驻点。
　　他走到驻点门口的时候，几辆陆地车朝驻点的方向开了过来。他看见陆地车上插着联盟的红底黄星蓝月旗。在陆地车经过身边时, 马修脚后跟一碰，向飞驰而过的陆地车行了一个军礼。
　　他漠然地注视着陆地车队驶入驻点，眼色阴沉下来。
　　“滴-滴-滴-”。
　　马修身上的个人终端提示他收到一条新的信息。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上面显示了一条加密信息。不用解密看, 马修也能大致猜到这条信息的内容。
　　终于。他心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终于, 复仇的时候到了。
　　时机已到, 就是现在。
　　****
　　艾伦开着悬浮的胡狼军用车, 载着莫云从办公厅出来。他们在临时驻点警戒范围之外巡弋了一圈。
　　胡狼车是一种磁悬浮飞行的快速机动的军用载具, 可以乘坐4人。敞篷的样式, 没有车顶遮蔽视线, 可以很好的观察到周围的状况。艾伦本来是要开自己的陆地车，经过特别改装，安全性很高。可莫云执意要用胡狼车, 这令艾伦感到不安。
　　“他们针对的是顾明阳, 不是我。”莫云皱眉注视着临时驻点外荒芜的旷野。那里除了风吹日晒得有些破旧的环网箱和线缆分支箱之外空无一物。“你不必担心我。想想看，谁会杀我？我每天在柯恩星晃来晃去的，特勤组的人也不是24小时不离身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正在认真地反省这一点。”艾伦说，他谨慎地环视四周。“我们从李斯特手上抢走了人质，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莫云笑了起来，眼睛里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气。“那他必须要慢慢适应这一点了。”
　　艾伦不觉得有什么可得意的，现在他只感到无比焦虑，后背发凉。他不常这样，但过去的经历给了他一种非常玄妙的感知危险的能力，他能嗅出空气中的杀意。
　　这股杀意可能不是针对莫云，却仍然他感到不安，因为莫云毫无遮拦的暴露在这杀意之中。
　　“我让金昭他们过来了。”艾伦用车载的通讯器，联络了特勤队。“他们十分钟就到。”
　　“多点帮手也好。”
　　胡狼车抬升了悬浮高度，艾伦让车放慢行驶速度。
　　莫云俯视着周遭的旷野，无遮无挡，一望无际，如果有人出现会立马被站岗的哨兵发现。“如果有人要行刺顾将军，你觉得会在哪里下手？”她问道。
　　艾伦观察了一下说：“顾将军身边的有自己的警卫，还有特卫班在周围站岗。刺客很难有机会靠近他。如果在外面动手的话，驻点四周很空旷，也没有什么高楼，狙击手很难藏身，也没有视野上的优势。但是……”他顿了顿，“驻点还在建设中，周围还没有设立起能量场壁垒，只是简单的普钛钢围墙……”
　　“你是说高斯无人机？”莫云皱起眉头。
　　跟电磁脉冲枪和钉刺步||枪类似，高斯无人机是一种通过高能电磁波发射的钉刺的杀伤性武器。经过特殊设计，它的威力不比钉刺步||枪低，灵活性却要大得多，而且体积只有一个苹果的大小。
　　莫云说：“这可不是海盗能搞到的东西。这玩意儿是严格管控的。”
　　“但李斯特不是普通的海盗，他都有能耐跟克莱特人联手培育魔鬼虫了。”
　　莫云咬着嘴唇，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从柯恩星之外偷运进来难度很大。高斯无人机是一体化的，没法拆开之后再进行组装。除非……”她抬眼看向艾伦，“除非想要刺杀他的人就在我们内部。”
　　“可能性很高。”艾伦阴郁地说。他对潜藏在身边的敌人的容忍度极低。因为隐藏在内部的敌人总是更加难以对付，他们对现状了若指掌，能够造成的伤害也更大。
　　“查查高斯无人机的报备记录。”
　　“是，大人。”
　　2分钟后，艾伦已经查询了所有的库存和维修记录。“1个小时前刚刚更新了报备记录。所有的高斯无人机都在库。但是有一台昨天上午送去维修了，现在还没有更新状态。”
　　莫云冷冷地哼了一声。“太巧了。是什么原因送修的？”
　　“遥控故障。”艾伦说道，“不过，高斯无人机没法通过驻点的安检。如果有人要用这个来行刺的话，只能在驻点外操控。顾将军的用车是厚装甲的防爆车，钉刺没法打穿。只有在顾将军上下车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我们得分头行动。”莫云快速地说，“你开车去驻点，保护好顾明阳。我去把那混蛋给揪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金昭他们很快就到了。让他们……”
　　莫云打断他的话：“没时间了，艾伦。如果不立即行动的话……”
　　她突然停住了。
　　她看见在驻点的十点钟方向，一个圆乎乎的银白色的东西慢慢悠悠地升空了。它狡猾地在迎着太阳的方向升起，在刺目的阳光下，地面的人凭借肉眼将很难发现它。
　　“看到了吗？”莫云指着那架高斯无人机，“别废话了，执行命令。”
　　艾伦坐在胡狼车上，看着莫云在旷野上狂奔的背影，他感到自己会为执行她的命令而后悔。但另一方，他也知道莫云不仅仅是一个防务官，她同时也是一名技能出众的战士，她有能力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最终，艾伦收回视线，咬了咬呀，发动胡狼车向驻点入口飞驰而去。
　　通过驻点视网膜扫描的检查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负责检查的士兵不敢多言，迅速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开放匝道让他进去了。
　　胡狼车刚刚穿过匝道，艾伦就看见顾明阳将军从一栋3层楼的建筑里走了出来。他的身边是范予轩，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艾伦没有减速，反而加速朝他们冲了过去。
　　范予轩看见艾伦的时候，还正奇怪他怎么会单独来这里，接着他发现胡狼车并没有减速而是直逼他们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顾明阳身边的警卫已经迅速地抬起了枪口。
　　“停下！”乔治对艾伦大声喊道，可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高斯无人机。
　　现在，高斯无人机已经就位，瞄准系统正在锁定目标。
　　乔治的脉冲枪口已经对准了艾伦，这时只要他做出任何拔枪的动作，都会立即被乔治给轰成肉渣子。
　　“散开！”艾伦一边挥手示意，一边猛地将胡狼车的高度提升起来。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下，胡狼车笔直地插||入了高斯无人机和它的目标之间。
　　胡狼车刚刚到位，悬停的无人机就开火了。数十个钉刺对准顾明阳射出，却全部被胡狼车挡住了。几乎同一时间，艾伦在密集的“钉刺雨”中，翻身胡狼车上跳了下来。
　　特卫警已经冲了上来，把范予轩和顾明阳两位长官给连推带攘地送进了他们身后那栋建筑物之内。
　　“妈的。”乔治骂了一声。
　　他已经弄清楚了状况，他抬起脉冲枪，对着半空中的高斯无人机连开数枪，把那架无人机给击落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乔治冲跑过来的艾伦喊道，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艾伦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乔治说。
　　红色的血迹把艾伦手臂的制服染成了深色，一根细长的钉刺穿透了他的右臂，一小截锐利的刺尖通过衣物露了出来。
　　“是啊。”艾伦低头检查伤势，他的额头挂在一层薄汗，薄唇也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没伤到筋骨，只是刺穿了肌肉。”
　　“真遗憾，没看到你被扎成刺猬的惨样。”乔治咧嘴一笑，“你们发现了刺客？是怎么回事？抓到了吗？”
　　艾伦说：“防务官去追了。”
　　乔治张大嘴巴，很是吃了一惊。“莫云？她亲自去追了？你疯了吗，居然让她亲自去？”乔治皱起眉头严厉地说道，“你可别告诉我，她是一个人去的。”
　　艾伦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是一个人……不过，特勤组会跟她汇合的。”
　　“呵，”乔治凶狠地哼了一声，“你们柯恩星的安保体系真是匪夷所思。”
　　艾伦明白乔治的意思，无论如何掌握军权的最高指挥官都不应该如此轻易的去冒险。但是在莫云那个人……可是在不久前，联盟谈判代表的招待晚宴上，乔治还挑衅莫云，一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的架势，而现在对莫云安全的担忧却又是如此真实。
　　艾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乔治的肩膀，笑道：“放心，她没那么弱。”
　　突然，他们身后的那栋建筑物里传来范予轩的一声惊呼：“你要干什么？”
　　艾伦和乔治寻声望去，发现顾明阳将军的另一位警卫不知为何将手里的脉冲枪抵在了他的腰上。
　　“往后退！”警卫凶狠向围住他的特卫警命令道，“往后退！否则我就开枪了！”


第40章 战争计划2（大修）
　　莫云砸开又一个环网箱的柜门, 随即谨慎地持||枪后退一步。里面还是没人。
　　这是她搜索的第5个箱子了。不是这些箱子, 她心想。
　　她已经搜索过的环网箱或者线缆分支箱, 都是相同的型号, 里面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一个成年人, 除非那个成年人长得又瘦又小, 像个8岁的小孩。
　　在驻点选址的时候, 对整块荒地进行过地质扫描。这里没有洞穴、沟渠等一切可供人藏身的地方。即便有，也已经被灌入水泥给填平了。
　　“这个混蛋藏在哪里呢？”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爆炸的声音。行刺用的高斯无人机被击中了，它在半空中被电磁波轰成碎片。
　　莫云没有抬头看, 而是立刻向四周望去。行刺失败，那个混蛋很可能会在慌乱和震惊中选择逃跑。
　　果然，她看见远处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在两个间隔极近的线缆箱之间, 露出了一个单薄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被爆炸声给惊呆了, 连披在身上的荒漠色迷彩毯子掉落下来也没察觉。
　　原来他躲在那个地方。
　　箱子里没有足够的容身空间，但是这个刺客找到了两个间距很近的线缆箱, 只有身形瘦弱的人才能把自己塞在里面, 然后再披上伪装毯躲在那里。除非走到他跟前, 否则很难被发现。
　　可惜, 他没有料到刺杀行动会失败, 否则不会震惊之余暴露自己。
　　莫云向那个人影奔去的时候, 那人显然也已经发现她了，也立即转身向远处逃去。
　　“站住！”莫云紧紧地追在后面，她喊道, “否则我开枪了！”
　　那人对她的警告毫不理会, 依然拔腿狂奔。
　　莫云奔跑的速度很快，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站住！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对方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图。
　　莫云调低了脉冲枪的功率，她需要得到一个可以询问口供的罪犯，而不是一堆肉泥。然后，她对准那人的腿部开连开了两枪。
　　逃窜的人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惨烈的呼号起来。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突然停了下来，挣扎着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配枪。
　　但是他并没有向莫云开枪，而是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噗-”的一声，一根钉刺刺穿了他的手掌，脉冲枪也从手中跌落到地上。
　　莫云微微一愣，转眼便看见金昭站在不远处的另一辆胡狼车上，正举枪瞄准着那人。泰勒和其他两名特勤队员正从胡狼车上跳下，向自己跑过来。
　　泰勒冲到她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后退，大人！”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显示出一丝慌乱，他身后的两人则已经站到莫云身前，将她和躺在地上的刺客隔开。
　　显然莫云孤身犯险这事把他们都吓得够呛。
　　莫云想要说“我没事”，但是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自从坐上防务官的位子，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向过去那样参与任何外勤任务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尽管她不时会怀念旧日时光，但她也明白自己必须要有所取舍。
　　“愣住干什么，快杀了我啊。”受伤的凶手怒吼道。
　　莫云这时看清了刺客的脸。
　　“马修？”她颇为意外地说，“怎么会是你？”
　　在被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马修就是柯恩星防卫力量中的一员。但是在战争中，重伤摧毁了马修的健康，尽管后来通过生物手术移植一个新的胃和一截新的小肠，可他再也不能恢复到过去的体质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修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他面对莫云仍然感到愧疚，但他并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为什么？”他冷冷地说，“为了复仇。联盟夺走了我的一切。”
　　莫云皱眉道：“联盟虽然背信弃义，但是入侵柯恩的是克莱特人。而且第3舰队当初在联盟边疆巡航，根本不可能在赶到柯恩星进行救援。”
　　马修笑了起来，先是喉头发出咯咯的笑声，接着逐渐发展成歇斯底里地大笑。“边疆巡航？他们忙着在别的星球干着跟克莱特人同样的事情！”
　　莫云叹了口气，她不能否认这一点。
　　在星际征途中，人类并非是一朵纤尘不染，爱好和平的白莲花。
　　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金属、水、氧气资源，由人类发起的侵略其他低等文明星球的事情确实曾经发生过；此刻在宇宙中的某个角落也许正在发生；而在未来，也必然将继续发生。
　　“这跟你的复仇有什么关系？”莫云问道。
　　“他们想要掌控更多的星球，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无法评价。”马修说，“可他们对自己的士兵做了什么？他们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你的女儿？”
　　“三年前，才有人告诉我真相……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大人，我尊敬你，但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马修咧嘴笑道，露出满是血污的牙齿。“而且，你以为这是我一个人复仇？你错了。此刻，我的同伴应该已经动手了，顾明阳必死无疑。”
　　莫云突然心跳加快，莫名地恐惧将她攫住。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转身跳上胡狼车，从金昭手中抢过操纵杆便飞速地向驻点驶去。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艾伦。”
　　*****
　　顾明阳坐在椅子上。他的贴身警卫站在他的身后，用一把电磁脉冲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他面色铁青，被自己的警卫挟持这事，已经足以让他颜面扫地，沦为官场笑柄。
　　在房间里面，艾伦、乔治以及两名特卫警与挟持者对峙着。
　　而范予轩已经被特卫班保护起来，将他拉到了远处，只留下一个全息台放置在艾伦身边。当全息台上显出范予轩的身形时，艾伦不由得想到，要是他胆敢让莫云也用这种方式去跟进事态发展的话，莫云大概气得会掐死他。
　　特卫警将整栋建筑团团包围，狙击手已经爬上了对面的楼顶，将罗铭的脑袋框入了瞄准镜准心之上，却一直不敢将其击毙。因为罗铭把脉冲枪的功率调到了最大，手指则紧紧地贴在扳机上。即使狙击手一枪打中他，可在他死前，也会因为肌肉痉挛收缩的自然反应而扣动扳机，把顾将军轰得连渣都不剩。
　　“罗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顾明阳厉声说，他的双手被能量锁铐在椅子上，高大强壮的身躯在脉冲枪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而这位叫作罗铭的警卫则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方才高斯无人机爆炸的地方。
　　乔治.陈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到难以置信，他张大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
　　“抱歉连累你了，兄弟。”罗铭苦笑着对他说，“我不得已这么做。”
　　“你到底为什么？”乔治问。
　　罗铭说：“为了我女儿。”
　　乔治露出同情的神色。“我知道萝西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那是一个意外，而且这事跟顾将军毫无关系。”
　　但罗铭可并不这么想，他冷笑一声，转头低声问顾明阳。“你敢说跟你毫无关系吗？”
　　顾明阳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当然。萝西的事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就连‘战争3号’计划本身也完全是因为意外而产生的。”
　　战争3号。萝西。
　　艾伦猛地睁大了眼睛，受伤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缺失的一块拼图一下子回归原位，过往的回忆瞬间翻涌上来。
　　“意外？”罗铭手里的脉冲枪用力在顾明阳的头上一顶，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扣下扳机。他咬牙切齿地说，“给联盟军人洗脑、删除记忆，也是意外？有多少人被活生生地被逼疯了！”
　　艾伦身体颤了颤，皱紧眉头，闭上眼睛。他想起来了。萝西，那个头发自然卷的女孩，她就是罗铭的女儿。
　　乔治依然不明所以，他茫然地看着罗铭：“什么洗脑？什么战争3号？——难道，还真的有战争计划？”
　　联盟军队中一直都有一个传说。
　　传说中，联盟军部秘密进行着一系列的的名为“战争计划”的极限实验。
　　其中最富传奇性的是战争1号。据说，这是联盟进行的一项培养战斗能力极强的尖端士兵的计划。这群尖端士兵能力超群，所向披靡，是如同绞肉机一般的存在。虽然具体任务不详，具体名单不详，这个传说却一直在军队中流传着。
　　“是的，真的有战争计划。”范予轩的全息影像在一旁低声搭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幻空洞。“不过所谓的战争3号计划，一开始并没有实验性质，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却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少废话，罗铭，你到底要什么？”顾明阳怒气冲冲地的叫道，“你要杀我，就快动手，还等什么呢？”
　　“你很着急去死吗？我可不急。”罗铭冷冷地哼了一声，对范予轩说：“行政官大人，您请继续说。”
　　乔治盯着范予轩，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跟顾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宇宙中不同的生命形态差别之巨大，很多时候是难以想象的。”范予轩说，“简单类比的话，一个蚁穴、一个蜂巢，都可以说是一个生命王国，一种文明的形态。可是，无数的小男孩捣毁过蚁穴、给蜂巢点过火。人类对此没有什么负罪感。星际殖民的情况也是如此。
　　“大概7年前，殖民先遣部队遇到了一种高级生命，一种硼基生物。他们虽然还处于落后的农业文明的阶段，但好歹也在发展着自己的文明了。可是与人类文明相比，他们还是太过弱小了。人类征服硼基人不费吹灰之力，却没有料到这群硼基人有一种天赋能力。”
　　“思维控制。”罗铭接过话来，他的声音紧绷着，“他们能够控制、强化人类的某种情绪，例如愤怒、同情之类的情感，进而达到控制人类思维的目的。有一天，这群被奴役的硼基人通过这种思维控制掀起了一场小型的暴||乱。联盟军部很快派人过来进行了镇||压。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决定对驻扎在硼基人星球的联盟军人实施‘战争3号’计划，对他们进行定期的处理。其中就包括我的女儿。”
　　“处理？”乔治问。
　　罗铭难以抑制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是的！催眠，洗脑，记忆删除等等。我的女儿就是在这样的精神折磨和反复洗脑下，最终精神崩溃的。联盟军部的那群魔鬼，究竟把他们当成什么？而你，顾明阳，你身为第3舰队的司令官，除了严格执行军部的命令之外，就从来没想过这些命令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过是在履行我的职责。”顾明阳说。
　　“被洗脑的孩子们30%最终都发了疯！我的女儿！马修的女儿！你不知道吗？！”
　　顾明阳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没想到会……”
　　“你该想到的。” 罗铭贴着扳机的手颤动着开始用力。他和顾明阳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在这么近的开枪，脉冲枪最大功率的威力足以把他们两人都炸成碎片。


第41章 战争计划3（大修）
　　“因为不堪折磨, 所以……”一直沉默着的艾伦突然插话进来, “所以, 萝西和另外两个人, 携带电磁炸||弹闯入了基地的能源中心, 对吗？那颗编号NH14D的未命名星球上, 驻扎着3000多名联盟军人。如果电磁炸||弹在能源中心爆炸的话, 其威力足以摧毁整个基地，所有人都会因此丧生。”
　　罗铭惨淡地笑了笑，巨大的痛苦在他的眼里涌现, 他声音颤抖地说：“她原本是多么积极向上的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被折磨得崩溃，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猛地回过神来, 凶狠地看向艾伦。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的女儿，萝西, 是不是基地外星生物组成员, 负责对硼基人进行研究的？她眼睛圆圆的, 有一头自然卷的黑头发？右边眼角还有一颗小痣？”艾伦反问道。
　　罗铭紧紧地盯着艾伦, 问道：“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她刚到NH14D的时候, 我曾经教过她和其他人如何使用基地内的武器设备。萝西是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好女孩。”
　　泪水从罗铭的眼中涌出, 他哽咽地说：“她是个好孩子，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确实不该，"艾伦举起双手, 向前迈了一步, “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放了顾将军，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目标。”
　　“谁？”罗铭疑惑地问道。
　　“那个亲手把子弹射||进她眉心的人，”艾伦叹了口气，“正是我。”
　　罗铭愣了一下，随即感到血液冲上了他的头顶，耳朵嗡嗡作响。“你！是你！”
　　“我很抱歉，我不得不阻止她炸毁整个基地。”
　　一直紧紧抵住顾明阳脑袋的枪口移开了，迅速地对准了艾伦。在罗铭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乔治抓住机会，从旁边扑了过去，将枪口向上推高了一点。
　　高功率电磁波击中了房间的门梁，在上面轰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罗铭还在挣扎想要扑向艾伦，乔治不得不一拳将他砸晕。特卫警迅速上前，用能量锁铐住了罗铭，将他拖了出去。
　　范予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救了我。”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顾明阳。“你冒着巨大的风险救了我，可要是乔治迟了一点，你就……”
　　“……是的……乔治又救了我。”艾伦微微点头，他脸色苍白，嘴里是灰烬地问道。
　　他无意间回头向房间门梁的方向看去，突然发现莫云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她的眼神冰冷，表情冷硬而封闭，让人看不出情绪。艾伦注意到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许多灰土，显然是罗铭向他开枪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那里。
　　艾伦立即转身向她走去。“你……”
　　他话还没出口，就被莫云冰冷地打断了。“住口！闭嘴！你给我就站住这里等着！”
　　莫云推开艾伦，径直走到顾明阳面前。她简要地讲述了马修的刺杀计划以及抓捕他的情况，并承诺会继续调查此事给顾明阳一个交代。她异常冷静地说完这些话，便微微欠身告辞，转头离开。
　　恰好，此刻范予轩本人已经来到了顾明阳身边，他巧妙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没让这位将军察觉出莫云如此的失礼。
　　莫云回到艾伦面前，她瞟了一眼这个还站在原地，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人。
　　她恶狠狠地说道：“跟我走。”
　　莫云坐进胡狼车驾驶位的时候，艾伦张了张口想要阻止她。但莫云早就预料到他想说什么了，她冰冷地凝视着艾伦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还-不-快-点-滚-上-来？”
　　艾伦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莫云将胡狼车开得飞快，好几次在艾伦觉得他们即将撞上前面的东西时，胡狼车才突然转了方向。艾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他时不时地瞟上莫云一眼，然后赶紧移开目光。
　　他原以为莫云会把车开回防务厅，却没想到她把自己带回了他的家。
　　“下车。”莫云冲艾伦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从胡狼车上跳下。她走到艾伦家的门前，按下门禁密码。
　　房门并没打开。门禁的显示器上提示说“密码错误”。
　　莫云皱眉头，她很清楚记得这串数字并没有错。可为什么打不开？她不可能记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换了密码。
　　咬了咬呀，莫云冷笑着拔出配枪，对准门禁准备开火。
　　“等等！你做什么？”艾伦连忙伸手拦住她。“你到底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变得非常奇怪。”
　　莫云没说话。她看着艾伦在门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你换了密码？”莫云问。
　　“每个月换一次。”艾伦答道。他推开房门，又侧过身再走廊边上的一块密码盘上输入了几个数字。他把房间内的重力水平调整为正常状态。
　　“每个月？”
　　“3年多以前，我升级过一次系统。从那之后，就一直都是每月换一次。密码安全手册上的要求。”
　　莫云没再说什么，她绕过艾伦，径直走进了他家里。
　　她不是第一次来，但她来的次数总共也不超过三次。从门廊进去，是一个宽大的客厅，而门廊边上则是一间厨房。
　　艾伦的厨房非常干净、整洁，流理台上纤尘不染，所有的厨具都整齐地摆在柜子里，连方向都是一致的，完全符合内务条令的标准。莫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都是健康食品，诸如牛奶、豆芽、粗纤维饼干之类的东西。餐柜里有几瓶葡萄酒、高浓度的白酒以及烈性的威士忌，但是却没有啤酒。
　　莫云转向客厅。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块军事训练游戏用的万向甲板，VR目镜被扔在甲板上。四周的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画，另一个角落里是一个书柜和一张单人沙发。纯白色的沙发摆着墙边，一张同样是纯白色的毛织地毯放在沙发面前，上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光幕电视被暂时移动了沙发的对面，下面摆着几个原木色的几何立方体，球体、锥形体、正方体之类的没有具体寓意的东西。
　　莫云咬着嘴唇，对着她所见到东西皱眉。
　　艾伦只有一间卧室。面积不小，同样收拾得异常整洁。莫云进来的时候，艾伦正在处理伤口。军装里内置的智能系统在他自己拔出钉刺的时候，已经及时收紧，并给他的伤口贴上了止血的敷料。但被整根钉刺贯穿的手臂还是鲜血淋漓的。
　　莫云没有理会艾伦向她投来的奇怪目光。
　　她直接拉开了他的衣柜。除了几套便装之外，挂着的全是整整齐齐的各季军装常服、作训服、礼服，还有与之配套的军靴以及其他的各种配件。在衣柜的最里面，有一把装满了子弹的钉刺步||枪。枪打开了保险栓，一枚钉刺已经上了膛，随时都可以开火。
　　艾伦耸了耸肩，解释道：“以防万一。”
　　莫云哼了一声，她想了想，转过身来掀开了床上的枕头。一把能量满格的等离子手枪放在枕头下面，同样是打开了保险栓的。
　　“以防万一？”她沉着脸说，“你就不怕发生被轰掉脑袋的万一吗？”
　　艾伦还没有回答，莫云极快已经朝他扑了过来，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
　　莫云的双手压制住他，一只腿卡进他的双腿间。
　　“你做什么？”艾伦皱眉问。
　　莫云的力气不小，但是对艾伦来说即便一只手受伤，他也能轻易地让他们两人换个位置。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清晰地看见了莫云眼中的情绪。
　　冰冷、克制，以及异常隐藏在其后的狂乱。
　　他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又想起汤玛丽了吗？”
　　“并没有。”莫云说，“我只知道我怒火难熄，烤得我快要发疯了，可我必须要小心控制，别让着怒火把我们俩都烧焦。”
　　“我感到你在对我生气，从昨晚开始你就一直憋着火。”艾伦无辜地看着她，“可是，我做什么了？你得让我知道。”
　　莫云被他的问题气得笑了起来，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从明天开始，每周2次，你去接受心理辅导。”
　　艾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他脸色沉了下去。
　　“根本没这个必要。”艾伦决绝地说。
　　“没必要？”莫云被气得狠狠地掐了一下他手臂上刚刚处理好的伤口。艾伦“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云的手指没有从伤口上移开，反而渐渐地加重了力道。剧痛让艾伦额头起了一层薄汗，他嘴角抽搐着，却依然顽固地回应她：“我不会去的。”
　　莫云审视着他，说：“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对不对？但一点也不愿意去解决它。”
　　“我有什么问题？”艾伦否认道，“我好的很！”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莫云这句话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艾伦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他的视线从她的眼中移开转向天花板，盯着上面的几何形状的吊灯。
　　他闭上嘴，拒绝回答。
　　即便莫云没有说得很明确，他也知道莫云指责他的，不是没有躲开无人机的钉刺。而是罗铭将脉冲枪从顾明阳移向他的时候，在罗铭开枪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艾伦故意说出那番话，为的就是让罗铭转移注意力。即便他的手臂受伤，却完全并不会影响他的灵活性。如果他想的话，他绝对能够躲开那一枪的。莫云深知这一点。
　　“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莫云又问了一次，她的声音里有了明显颤抖，呼吸也开始变得不平稳。
　　“……我只是……没反应过来。”
　　莫云狠狠地在艾伦脸上掴了一掌。“撒谎。”


第42章 战争计划4（大修）
　　最初莫云只是单纯的生气, 同时也对艾伦当时的反应感到迷惑不解。当她时隔多年再次进入这里的时候, 她才发觉, 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艾伦的家干净整洁、一个人生活所需要的东西, 该有的全部都有, 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里没有生活气息。
　　客厅的沙发他可能从没坐过；冰箱里看似满满当当, 可只是重复的那几样东西；卧室里的枪, 永远朝着一个方向摆放的牙刷、剃刀等等……
　　他们相识于柯恩星最危难的时刻，4年多来，他们相互支持着走到了今天。
　　莫云与艾伦.奎恩之间没有秘密。但她还是忽略某些东西, 她知道艾伦的很多事，却从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她知道艾伦的父母和姐姐，死于克莱特人的入侵, 却从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知道艾伦在联盟军队服役的情况, 但却从不知道他执行过哪些任务。她隐约知道他有一点睡眠问题，但从来没有真正地分出一点心力关注过。
　　直到现在, 她才意识到, 尽管艾伦平时看起来健康、正常, 甚至精力充沛得有些过头；可实际上那些她所忽略的细节, 正是一根根毒刺, 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她应该早点把它们拔||出来的。
　　艾伦还在凝视着吊灯。
　　他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没有躲开罗铭的枪口, 正如他没法解释他在地下室里度过的那些夜晚。
　　在那一刻，他看见罗铭的手指扣动扳机的时候，他迟疑了。在那一瞬间,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了, 长久以来的折磨、疲惫似乎都将就此解脱。在罗铭被特卫警带走，他跟顾明阳交谈的时候，他也一直恍惚着。
　　直到他转过身，看到莫云站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才感觉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边缘的色彩又渐渐地鲜活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艾伦终于再次开了口：“心理辅导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挖掘旧伤疤而已。那些东西……我宁愿……宁愿留在心里。”
　　看到艾伦终于肯谈及这个问题，莫云用来钳制住艾伦力气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心理辅导的话，那至少你要告诉我。她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地说：“你必须告诉我。”
　　艾伦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她。“告诉你什么？”
　　“所有的事情。你过去避而不谈的那些事情。”
　　艾伦摇了摇头，态度冷漠地说：“……那都是我的隐私。”
　　这句话莫名地戳中了莫云心中的痛处。她一直在勉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此刻她终于感觉控制不住了。
　　“去你的隐私！”她抬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吼道。但话音刚落，她立即遭到了情绪控制机制的惩罚。
　　她脸色苍白，喘不上气来，手臂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固执地试图对抗自己的大脑，企图重新掌控住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你必须告……诉……我。”
　　艾伦震惊地看着她。他竟然忘了。
　　他竟然忘记了莫云的情绪处理问题。她满腔怒气，却一直小心地控制着以免冲破大脑里的那个阀值。他没料到莫云竟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好！好！”艾伦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应和道，“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他伸出手臂，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慰着。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你现在调整呼吸……慢慢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莫云调整好呼吸，恢复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脱力地瘫在了艾伦的臂弯中。
　　艾伦的手还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他的声音微弱地像是在喃喃自语：“太多的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从萝西的死说起。”
　　艾伦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的状态不太健康，但我也不想把你当个树洞来倾倒精神污染，大人。你确定要我告诉你吗？”
　　“当然。”
　　艾伦又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缓缓地开了口：“这是7年前的事情了。我曾经是联盟狡狐先遣舰队的一员，这你是知道的，对吧？”
　　莫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当时是在登陆连。”
　　登陆连负责的工作，远在进行殖民生态圈实验居住之前。
　　最初，联盟会通过超级电脑的计算，筛选出一系列的目标星球。这些目标星球，有的是符合人类生存要求的行星，那么未来可能会被殖民；有的则富产某些矿产，未来可能会被开采；还有的可能适合植物或禽畜生长，未来则可能被用于种植畜牧。
　　目标星球筛选之后，远洋科考船和殖民先遣舰队一同出发，前往这些星球一探究竟。到达之后，先遣舰队会派出登陆连迅速摸清目标星球的基本情况。
　　他们是登上这些陌生星球的第一批人类。
　　每个星球的情况都不同，有的昼夜温差达到数百摄氏度，有的随时随地都刮着风暴，有的则生存着古怪诡异的外星生物。无论哪种情况，登陆连的人都是最先体验、接触到的人类。
　　艾伦继续说道：“NH14D，这是一颗资源星球。在一处已经探明的矿区附近，我们发现了一个由硼基人建立的文明。但是，他们的文明还很落后，类似于人类的农耕时代，与现在的人类差距太大了。他们每天都会对着悬停在天空的战舰顶礼膜拜，敬若神明。”
　　“当时我们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占领这颗星球的任务，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接下来就该科考船的人着陆，并建立基地了。”
　　莫云问道：“萝西是科考船上的人？”
　　“是的。她是负责外星生命研究的高级研究员。那次科考船上带了有很多的智能建造车，基地建设的速度很快，1个多月就已经建立得七七八八了。有一次，我负责对科考船上的人进行基地武器的操控训练，萝西看上去心不在焉。在操作演练的时候，还差点出了安全事故。虽然她年龄比我大，但是我军阶比她高，又是教官，所以当时我罚她负重跑30公里。”
　　“你让她负重跑30公里？”她挑起一边眉毛，“一个研究员？负重多少？”
　　艾伦回答说：“20公斤。不过，NH14D的重力是地球的1.25倍。”
　　莫云说：“你会跑死她的。”
　　“是啊，就那么差一点。她要真是跑死了，我就得上军事法庭了。”艾伦无奈地叹口气，“30公里，20公斤，我当时真的以为她可以完成。总之，萝西跑了没多久，就直接进了医务室。我去看望了她几次，也陪她聊了几次天。渐渐地，也能算是……朋友了。”
　　莫云微微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艾伦和萝西只是普通的认识，却没想到他们是朋友。
　　艾伦那一枪是在向朋友开枪……她抬手在他肩上拍拍，却没法给他更多安慰。
　　“有一次，萝西告诉我，她遇到一个让她困惑不解的问题。”艾伦接着说道。
　　“什么问题？”
　　“那些硼基人处于农耕文明阶段，但他们好歹也修建了规模庞大的神庙、淬炼了精美的金属器具。她越是审视这个文明，就越觉得象是在看人类的过去。人类为什么要去打断他们的文明发展呢？要知道在宇宙中，生命诞生不易，而发展出文明更加不容易。”
　　莫云说：“生命诞生不易。雷赛说过同样的话。”
　　艾伦想起那个此刻应该还被困在树上的海盗，不由地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一个海盗能说出来的话。”艾伦说，“不过，那个时候，7年前的我，训练和执行任务就是生活的全部。我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文明，什么生命。我只觉得人类需要这些。就像是，我要在草坪上挖一个水池，在平整土地时毁了一个蚂蚁王国。我不会为那些蚂蚁感到难过，因为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但是，萝西让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莫云问。
　　“是啊。实际上，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克莱特人入侵之后，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想法是我们不会打断硼基人的发展，反而会帮助他们迈出一大步，提前几千年进入工业文明。”
　　莫云淡淡地摇摇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联盟对于资源星球的态度一向都是独占，绝不分享的。况且，在十年前，启德星发生暴||乱，数十万无辜人类死亡之后，人类联盟政府就对帮助其他种族发展彻底失去了兴趣。
　　“但是，萝西却告诉我说，”艾伦接着说，“基地的驻扎部队2天后就要开始让硼基人迁入保留区了。”
　　保留区就是在被占领星球上圈出一块区域，让这些硼基人生活在这里。他们可以在这里继续进行农业生产，人类也会提供优渥的生活待遇。除了不能离开保留区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硼基人什么反应呢？”
　　“他们什么反应并不重要。迁入命令是死命令，驻扎部队必须执行。”
　　莫云说：“那这个过程肯定一点也不愉快。”
　　“可想而知。而且，迁入保留区的同时，他们还拆了硼基人的神庙。虽然硼基人跟人类的外型差别很大，体型上也比人类小一圈，但是他们却有一种精神感应和控制的能力。在神庙拆除的当天，这些硼基人似乎感应到了这一点，他们意识到人类并非他们所期待的神明。”
　　“这种精神感应和控制在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吗？”
　　艾伦摇了摇头。“没有。在对硼基人的研究中，他们从没表现出这种能力。迁入计划完成两个月后，硼基人运用他们的精神感应和精神控制能力，在同一时间，对NH14D上的所有保留区的守备力量发起了突袭。萝西当时正在其中一个保留区做硼基人的社会阶层观察，所以她被硼基人所控制了。”
　　“你那时还在NH14D上面？”
　　“没有，我们当时已经撤离，到另一个星区去执行紧急任务了。我离开的时候还一切如常，等我回来的时候……”艾伦叹了口气，“第3舰队的旗舰黄金毒刺号被派来处理这事。硼基人的小活动很快被压了下去，毕竟精神控制的速度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高功率电磁波的。”


第43章 战争计划5（大修）
　　“那萝西怎么样了呢？”
　　“她跟其他人一样, 都被救了出来。但是, 因为萝西跟硼基人的接触最多, 她是那种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女孩, 硼基人利用了这一点, 对她的精神控制特别深入。即使回到了基地她也仍然被控制着, 只不过从外表上不大看得出来。”
　　莫云从艾伦的臂弯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平时也同样看不出任何问题, 阳光、谦逊、正常且正经。也许只有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刻才能露出些许端倪。
　　“他们要萝西做什么呢？”莫云问道。
　　“硼基人想要自由，他们想从保留区出来。他们需要萝西关闭保留区外部的能量场壁垒。他们不懂能量壁垒的原理和操作情况，但是他们能让被控制的人的脑子去完成任务。可是萝西没能成功, 她被基地值班警卫发现了。萝西处于被精神控制的状态，而硼基人却不愿意解除这种状态。”
　　“所以联盟的人就对萝西洗脑了？”
　　艾伦皱起了眉头，他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是的。硼基人不解除控制, 第3舰队只能对萝西进行记忆删除, 以破坏这种控制连接。”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
　　“是的。所有跟硼基人有过接触的人，都被安排了洗脑。硼基人的意识控制, 是基于对实际已经有的情感的放大。原本联盟对这些硼基人只是圈养在保留区内, 那次事件之后, 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在提供给硼基人的食物中加入了抑制生育能力的药剂。”
　　“等硼基人全部自然死亡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是的。联盟命令第3舰队定期对基地的军队进行催眠和记忆删除。人类的技术手段与硼基人的意识控制能力相比, 非常的简单粗暴, 副作用很大。如果这一策略没有改变的话, 也许现在这种记忆处理还在继续。”
　　“定期？”
　　“是的。据我所知，是3个地球标准月一次。”
　　“3个月洗一次脑？这种做法，有点太过残忍了。”
　　艾伦点了点头。“那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记忆千疮百孔, 情绪也起伏激荡得很厉害。很多人无法维持心理基准线而情绪崩溃。先遣舰队结束新任务，返航的时候在NH14D上进行修整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萝西发生了什么。”
　　“……你喜欢她吗？”
　　艾伦愣了一下，他望向天花板，“我喜欢她。她大概算是第一个我有好感……能称得上喜欢的女孩。”
　　莫云疑惑地看向艾伦。奇怪，她心想。
　　艾伦又继续说：“我知道情况后，立刻去见她。可结果，却撞见她和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形迹非常可疑。……我悄悄地跟着他们。中途的时候，萝西和另外两个人分头行动了。我只能单独跟着萝西，结果她把我带到了能源中心。我看着她走到一个尔格能源池边上，我看见了她手中的控制器，我才明白她要做什么……”
　　艾伦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环在莫云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我知道她那时并不清醒，也知道她是无辜的。但是我不得不，不得不对她开……了那一枪。”
　　莫云沉默半晌，侧过身体，抬起手臂将艾伦揽入怀中。“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艾伦随着她的动作，将额头埋在她的肩颈之间，“但是……很难释怀。”
　　“我明白，这些都过去了。”莫云轻柔地说，“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所有跟硼基人接触的人都接受了洗脑，那你呢？”
　　艾伦埋首在她怀里，不自在地动了动。
　　“告诉我。”
　　“我也一样，被强制接受了那个‘处理’。”艾伦的声音闷闷地，“直到今天，他们提起萝西，提起战争3号，我才想起来。那些记忆重新浮现的时候，我才想起萝西到底经历了什么……”
　　莫云在心里点点头。这就对了。
　　如果艾伦还记得萝西，还记得NH14D发生过什么，他不可能这么多年对此无动于衷，没有一点行动。萝西在被‘处理’之后情绪崩溃，彻底疯了。艾伦的心理问题，恐怕多多少少也跟被洗脑有关。
　　莫云伸出手，覆上艾伦的侧脸，感到掌心一片冰凉。艾伦在她的掌下明显地颤了一下，他抬眼迷惑地看着莫云。
　　艾伦的视线下滑，落到她的唇上。“你……”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他们都听见的客厅里传来了高跟鞋行走的脚步声。
　　“咦？艾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这个时间你居然在家里？”
　　一个手里捧着鲜花的女人出现的敞开的卧室门前。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但这笑容突然凝固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她显然被吓了一跳。
　　艾伦和柯恩星的防务官，躺着卧室床上，还非常亲密搂抱在一起……
　　“哦，天哪！”她语无伦次地说，夸张地用手里鲜花遮住了眼睛。“我这就走，我看见什么了？！哦，不，我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我是说，很抱歉打扰你们。抱歉，大人。抱歉，艾伦。你们继续，继续。”
　　莫云从床上坐起来，笑了起来。“你好，辛西娅。”
　　“呃，你好，大人。”辛西娅尴尬地说。
　　“你怎么来了？”艾伦站起身来。
　　“你答应给我试菜的。我今天下班早，就过来……等等，你受伤了？”辛西娅的视线落到他再度被侵染出血的手臂上。护士的本能，让她关切地拉起艾伦的手臂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但是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一下。明天你到医院来，我给你再生处理一下，一两天就能好了。”
　　艾伦点点头。
　　辛西娅带来的不只是鲜花，还有很多新鲜的肉类、蔬菜、水果以及啤酒。
　　莫云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辛西娅把这堆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放进冰箱，又弯腰从橱柜里找出一只玻璃花瓶，将鲜花放了进去。
　　莫云阴郁地想到，辛西娅是直接进来的。她知道艾伦每月一换的门禁密码，而自己却不知道。
　　“你知道门禁密码？”莫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不是每月一换吗？”
　　“是的，大人。”辛西娅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那么一长串符号的，所以我让他换了密码就告诉我。”
　　莫云咬了咬牙，又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是的。”辛西娅回答，她愣了一下，又改口说，“不，不是的，我偶尔来一次，我跟他一点都不熟，只是带点东西过来。……我这就要走了。”
　　艾伦把花瓶放到餐桌上，转过身奇怪地看着辛西娅。“你这就走？不需要我帮你试菜了？”
　　一点都不熟？做饭？试菜？莫云将眉头高高挑起，意味深长地看了辛西娅一眼。
　　莫云记得辛西娅是艾伦过去的邻居，克莱特人的入侵的时候，辛西娅只有19岁。残酷的战争让她失去了父母，只剩下一个姑妈与她相依为命。4年多来，艾伦总是时不时的照看着这个小姑娘。
　　如今小姑娘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女人了。
　　辛西娅有一头红色的长发，眼睛是褐色的，精巧的鼻梁上散落着一些淡淡的可爱雀斑。
　　莫云看着眼前可爱的姑娘，想起范予轩非常想撮合艾伦和辛西娅，她也并不反对这事。可当看着辛西娅在艾伦的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觉得范予轩的想法简直荒谬。
　　辛西娅正对着艾伦直挤眼，责怪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把艾伦拉到一边，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艾伦露出惊讶地表情，随即否定地摇了摇头。艾伦回答辛西娅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莫云只能听见一种模糊地类似呢喃地低语。
　　莫云感到一阵心烦，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你是要在这里做饭？”她向辛西娅问道。
　　红发女孩皱着眉头，看了看艾伦，又看了看端坐在餐桌前的防务官。她迟疑了半天才开口回答道：“……是的，我本来是想让他帮我的忙。”
　　“帮忙？”
　　“就是……帮我试试菜。”辛西娅说，窘迫地搅着手指，红晕渐渐从她粉嫩的脸颊上透了出来。
　　“试菜？”
　　艾伦回到餐桌边上，微笑着侧过身子，轻轻地在莫云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泰勒。”
　　“泰勒？”莫云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严肃得有点凶恶的脸。“谁？我认识的那个泰勒？威尔斯.泰勒？特勤组的泰勒？”
　　“就是他。辛西娅是打算拿我做小白鼠。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搞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一举把泰勒给拿下。”
　　莫云终于弄明白了。“哦，她喜欢泰勒。”
　　“正是这样。”艾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说过我和辛西娅只是朋友，大人。别再打我的主意了，行吗？你要是有给身边的单身男女配对的兴趣的话，换个目标吧。我自己一个人就挺好的。”
　　“是啊，你说得对。”莫云想了想说，“你这种冥顽不灵地家伙，大概永远只能和我混一起了。”
　　“我对泰勒也挺熟悉的，”莫云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对他喜欢的口味也有一点了解。既然你都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就在这里做吧，我也可以帮忙试菜的。”
　　辛西娅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芒。“真的？可是我没有打扰你们吗？”
　　“打扰？当然没有。”莫云打开冰箱，帮辛西娅把带来的食物都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不，大人。我自己来吧。”
　　莫云是完全不会做饭的人，她对那些没有直接变成牛排、炖汤的原始材料感到陌生。“没关系，我可以帮忙的。”她跃跃欲试地说，把一颗红色的蔬菜拿在手上，“我……我可以处理这个。……不过，这是什么？”
　　辛西娅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是定时器。……大人，你还是去休息下吧。”
　　艾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越笑越厉害，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莫云默默地从厨房出来，走到笑个不停的艾伦面前。”
　　“抱歉，大人。”艾伦强迫自己收敛起笑容，“我只是没想到……”
　　莫云轻踢了他一下。“别笑了。”但她自己却又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很高兴地看见艾伦眼睛的光彩又恢复了过来，因为萝西之死而带来的阴郁，在眼下如此生活化的笑料中被冲淡了。


第44章 战争计划6（大修）
　　辛西娅这顿饭花了3个小时才算做好。期间, 艾伦和莫云还是帮了她一点小忙。
　　他们一起把大大小小的餐盘摆上餐桌。三个人一起举杯, 准备相碰的时候, 门铃响了。
　　“还有谁来吗？”莫云问。
　　艾伦摇了摇头, 他示意莫云和辛西娅坐着别动。他向房门走去, 顺手在门廊的花瓶里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
　　他打开门廊的监控屏幕看了一眼, 不由地哼了一声。接着他打开房门, 让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艾伦手里的匕首一瞬间已经抵在来人的咽喉处。“就站在这里，别动。”
　　莫云让辛西娅呆在原地别动，自己则掏出配枪, 走到了门廊一侧。
　　她看见门廊里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黑色的长头发显得凌乱不堪。他眨着眼睛对屋里的莫云露出笑容。
　　“晚上好, 防务官大人。没想到你在这里。”
　　辛西娅在他们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正是乔西亚.雷赛。
　　莫云把辛西娅挡住身后，面无表情地打量了雷赛几眼。她淡淡地一笑：“雷赛先生, 树上好玩吗？”
　　“除了没吃没喝, 晚上特别冷, 虫子特别多之外, 我欣赏到了这几年来最美的星空。也许您都没注意到, 昨晚有一场流星雨。”
　　“我知道。约翰-塔特尔彗星回归, 预计今天晚上是流星雨的高峰。艾伦，送雷赛先生回树林吧，别让他错过今晚的美景。”
　　“别！”雷赛赶紧说。他尴尬地笑笑, “我知道是我欺骗你在先, 是我的错。我接受你的惩罚。”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艾伦问。
　　雷赛耸了耸肩，对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毫不在意。“你扔了我的衣服，奎恩先生。我光着屁股，只能来找你。啊，你又要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的？你的住址不难打听，问问你周围的女邻居，她们都知道。”
　　莫云冷笑一声，示意艾伦移开抵在雷赛咽喉的匕首。她嫌弃地看了看雷赛说：“艾伦，麻烦你给雷赛先生找一身衣服穿上吧。他这样子，实在有碍观瞻。”
　　“是，大人。”艾伦从雷赛身后推了一把，押着他进了卧室。
　　“这是个什么人？”辛西娅小声地问道。
　　“很难说，要么是敌人”莫云说，“要么是朋友。”
　　很快雷赛便换上一套艾伦的便装出来。他和艾伦体型相近，艾伦的衣服他穿起来倒也合身。
　　辛西娅做好的菜摆满了整整一桌。烤牛肉、煎星鱿鱼、红酒闷冰鲨、马赛鱼羹，水煮羊肉、甚至还有果子露、冬至布丁等甜品。
　　雷赛盯着这些菜说：“我饿了。”
　　“坐吧。”艾伦指了指餐桌边的一个空位，让雷赛在自己身边坐下。
　　莫云她充满敬畏地看着这一桌菜，觉得这是自己永远无法达成的非凡成就。她举起了杯中酒，对其他人说道：“来吧，为辛西娅的愿望干一杯。”
　　辛西娅羞涩地红了脸，她好心地给雷赛拿了杯子，还添上了酒，这才举起了酒杯与其他人轻轻一碰。
　　雷赛问道：“这么丰盛的一餐，想必不是出自防务官大人之手吧。”
　　莫云懒得理他，及时从艾伦上手拿走了酒杯。“你不能喝酒。”她对艾伦说，“酒精对伤口愈合没好处，不利于伤口周围的毛细血管收缩止血。手册上写的。”
　　“确实如此。”辛西娅帮腔地点点头。
　　辛西娅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她一边吃，一边谈起在医院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奇葩事件。
　　“你叫辛西娅，对吗？”雷赛问道。
　　“是的，辛西娅.伯兰媞。您是？”辛西娅说，褐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雷赛。她还从没见过一个没穿衣服被匕首指着喉咙，却能如此从容的人。
　　“我是……马丁.索多玛。”雷赛说。马丁.索多玛是他用在专栏上的名字。
　　“马丁.索多玛？《星球日报》上写专栏的马丁.索多玛？”
　　“正是鄙人。”雷赛微笑着说，嘴角勾起，露出他特别拿手的迷人笑容。“你做的菜，非常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莫云忍不住哼了一声：“并不是为你做的。”
　　辛西娅看向莫云和艾伦，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你们知道这人给你们编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绯闻吗？你们居然还能和他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莫云和艾伦还没张口，雷赛已经抢先回答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最近我的兴趣转移了。你看过我最近的新文章吗？发光蜘蛛的那篇？”
　　辛西娅的眼睛亮了起来，“发光蜘蛛在戈壁滩上爬行，象天幕上的星星？”
　　“你读过那篇。”
　　“是的。”辛西娅说，“比你以前那些胡编乱造写得要好。我喜欢那篇文章。”
　　雷赛挑了挑眉头。“大多数人都喜欢看大人物的八卦或者倒霉事。看来你不一样，辛西娅。”
　　“不是所有人都关心那些的。”辛西娅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柯恩星，只在读书的时候，利用假期去过几个比邻的殖民星球。我倒是很想到宇宙中到处逛逛，可惜医院的工作太忙，假期又太短。”
　　“如果你想看看星海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的，只要……”
　　莫云捂着额头呻||吟一声。
　　“……防务官大人把我的飞艇和飞行执照……”
　　“你真的要现在提这事？”莫云说，“想要我现在再解释一次为什么没收你的飞艇和执照的吗，索多玛先生？”她特意加重了“索多玛先生”三个字。她知道，雷赛并不愿意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雷赛立马闭嘴，还做了一个把嘴上拉链合上的动作。
　　“对了，辛西娅，你在哪家医院工作？”雷赛问。
　　“海鹰医院。”辛西娅说。
　　“哦。”雷赛点点头，“听说从美食家号上救回来的船员，就在你们医院。”
　　辛西娅咬着嘴唇，看了艾伦和莫云一眼，没有回答。
　　整顿饭期间，莫云和艾伦除了彼此间低声交谈几句外，一直没插嘴进辛西娅与雷赛的聊天当中，但都对他们的聊天内容留心着。
　　“索多玛先生，”莫云放下筷子，动作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巴，“这些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们。那些船员很快会被送到贝塔8号行星，然后互惠公司会对他们进行安排的。”
　　“那白少新呢？”雷赛问。
　　“很遗憾，他被李斯特杀害了。”莫云说。
　　“真的？”雷赛惊讶地说。
　　莫云点了点头。她向艾伦使了个眼色，艾伦心领神会地感到自己手臂的伤口有点发痒，需要辛西娅给他重新包扎一下。
　　等艾伦和辛西娅离开餐厅之后，莫云才又说道：“雷赛先生，你在李斯特身边的眼线没有新消息告诉你吗？”
　　“大人，”雷赛苦笑着说，“我们从那个虫子星球回来之后，我就被关起来了。接着又一丝不挂地被锁在树上，刚刚才回归文明社会。我没时间去接收最新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在我们去虫子星球之前，船员们刚刚获救的时候，我倒是听说了些新鲜事。”
　　莫云没有说话，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在李斯特劫持美食家号的两天前，他在基地里接待了一位秘密到访的贵客。”雷赛说，“只知道是一个人类，具体身份不详，但李斯特招呼得很是周到，他称呼那个人为‘将军’。”
　　“将军？”莫云说，“人类联盟内有5000多个将军，这还是在认为‘将军’是对那个人军衔的称呼这一前提之下的。谁知道‘将军’是不是个绰号呢？”
　　“对，”雷赛点点头，“但目前来说，别的将军都跟你没关系。倒是眼下正在柯恩星的这位将军，跟你的关系可就大了。”
　　****
　　马修已经在这个小房间里枯坐了一小时。
　　这里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三个摄像头分别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正对着他的脸和左右两个侧面。他的双手被能量锁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能量锁内嵌有感应器，可以采集他身体产生的各项数据，并显示在桌子上的一块监控屏幕上。两只重力固定环分别扣在他的脚踝上，如同给他铐上了两只100公斤的大铁球，将他困在这把冰冷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在他的正对面有一面镜子，他从镜子中看见自己模样：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苍白，消瘦，漠然的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阴影。马修知道，在镜子后面是另一个房间，那些高高在上的长官们此刻正坐在那里，密切地注视着自己。
　　马修感觉疲累，他闭上眼睛。他暗自猜测罗铭是否已经得手，抑或是跟他一样失败了？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艾伦.奎恩撑着门把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他身后的人走了进来。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金色的卷发垂在肩头，两条高高挑起的棕色眉毛之下，是她鹰隼一般的目光。
　　马修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管她是谁，他很高兴进来的人不是莫云。在整个柯恩星上，他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莫云。
　　艾伦将这个女人引至马修对面的座椅上，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你好，马修先生。”对面的女人说，“我是调查部的审讯官，是负责询问你的人。我叫斯诺.阿梅尔。”
　　“没听说过。”
　　阿梅尔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这很正常。一个没有危害公共安全的人是不必知道我的名字的。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吧。我会例行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马修耸了耸肩。
　　阿梅尔依照惯例首先问了几个关于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家庭状况的问题，这是为了记录他在平静状态下诚实作答时的生理状态，以便进行对比。接下来，阿梅尔的问题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马修先生，你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吗？”


第45章 战争计划7（大修）
　　“马修先生, 你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吗？”
　　“当然。我想要杀了那个第3舰队的司令官顾明阳, 可惜我失败了。”
　　“你在被捕时, 曾经提到过你有一起执行刺杀计划的同伴。这个同伴就是顾明阳将军的警卫罗铭。是吗？”
　　马修点了点头。“是的。怎么样, 他得手了吗？”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阿梅尔说, “他跟你一样——失败了。虽然你的高斯无人机引开了特卫警的视线, 罗铭本可以直接开枪杀了顾明阳的。但他没这么做, 他错失了机会。”
　　马修露出惊讶和恼怒的表情，让他的面目显得狰狞起来。他扭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重力固定环牢牢地控制住他, 让他只能坐在椅子上挣扎。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疲惫地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垂下头, 整个人垮了下去。
　　“看来你并没有预料到。”阿梅尔说。
　　“是啊。”马修叹了一口, “我该想到的，计划应该制定得更加周密一些。只是时间紧迫, 我也没想到会我失手。而且按计划, 他只需要算好时间, 把顾明阳带到停车场就行。他原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看来你们的配合还不够默契, 他没能抓住仅有的机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在我看来, ”阿梅尔说, “罗铭更希望表达，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在NH14D上发生了什么，而不仅仅是杀死顾明阳将军。“
　　“管他是怎么想的, 我都已经不感兴趣了。”马修说, “我只知道，我没能为我的女儿报仇。”
　　阿梅尔又继续问道：“我们在你和罗铭的个人终端上，都发现了一条相同的加密信息。破译之后那条信息是：‘狂风吹落蜂巢’。这条消息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猜想的，这条消息就是在告诉我们：该下手了。如果不是这次联盟要借用港口，我根本没机会能接触到这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可再过几天，等他搬进了临时驻点，我们就会白白浪费掉这个机会。”
　　“这条消息是谁发给你们的？”
　　马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闭上了眼睛。阿梅尔没有催促他，非常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马修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向阿梅尔身后的镜子看去。
　　“发消息给我的人，是李斯特，卡萨德.李斯特。”马修说，“当然不是李斯特本人，是他的一个手下兼情妇，名字叫克莱尔.金。”
　　“李斯特让你们去杀顾明阳？”
　　“不是。他只是提供了一些帮助。”
　　“柯恩星和联盟已经签订了停战协定。而对于李斯特舰队剿灭行动也很快就要开始。你知道在这个时候，在柯恩星上，企图谋杀联盟政府主力舰队司令官是种什么行为吗？这是叛国罪，甚至可能会让刚刚签订的停战协同变成一张废纸。”
　　马修沉默了一阵。他抬起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感到脚上的固定环变得更重了，正把他拖向地底的深渊。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高斯无人机你是怎么弄到的？”阿梅尔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说我所知，这不是特卫警配备的武器。”
　　“这我不知道，克莱尔.金只告知我在什么地方去取。”
　　“去哪里取？”
　　“清川的一家餐厅，她让我去那里拿。”
　　阿梅尔飞快地扫了一眼桌面的监控屏幕，问道：“那家餐厅的名字？”
　　“‘山羊胡子’，那家餐厅名叫‘山羊胡子’。”
　　*****
　　莫云坐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里，沉默地看着眼前各个监控光幕上显示的马修的表情和他心率、血压等各项数据。
　　整件事情，看起来就是李斯特利用罗铭和马修对顾明阳的恨意，帮他们策划了一起谋杀。而他的情妇——克莱尔.金——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弄到了高斯无人机，然后放到了山羊胡子餐厅，接着通知马修去取。在第二天发出消息，让马修和罗铭动手执行刺杀计划。
　　至于李斯特想要杀掉顾明阳，原因很简单，这是开战之前对敌方司令官进行的一次斩首行动。
　　莫云蹙眉思索着。这里面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绝非象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艾伦，你怎么看？”莫云问道。
　　艾伦站在莫云的身后，他的声音在密闭的小房间里听来更显得低沉。
　　“NH14D行星上的事情，发生在7年前。这7年以来，罗铭一直在联盟各个舰队中轮转。4年前才当上了顾明阳的贴身警卫；而马修最近这7年并没有离开过柯恩星。他们的女儿一个是科考船的科研人员，一个是第3舰队的医务兵，彼此之间也并不认识。从马修刚才的回答看，他对罗铭并不是特别熟悉，那么他们两个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莫云点了点头，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在审讯室里，阿梅尔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马修先生，你和罗铭是怎么认识的？从你们的履历上看，你和他，你的女儿和他的女儿，都没有交集。”
　　“七年前联盟军部的人把我女儿遗体送回来的时候，我就感到奇怪。他们除了拨付抚恤金之外，对她的死因遮遮掩掩，连个记录都没有。三年前，我才得知事情的真相。”
　　“谁告诉你的？还是这个克莱尔.金？”
　　“是她。我和罗铭也是通过她才认识的。”
　　“那是在什么时候？”
　　“也是三年前。”
　　“你通过她还认识了别的什么人吗？”
　　马修摇摇头说：“没有了，只有罗铭。”
　　阿梅尔的手指在数据板上敲了敲。“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让你和罗铭认识，罗铭还恰好是你仇人的贴身警卫？”
　　“当我得知第3舰队会在柯恩星上停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我是一颗棋子，但是我宁愿成为她或者李斯特的一颗棋子。起码能够让我复仇！顾明阳不仅仅是执行军部的洗脑命令，他本身就参与了这个决策！”
　　莫云皱起了眉头。不对。她心想，这不可能。
　　她抬头看了艾伦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肩膀却绷紧，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颤动着，手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莫云攥住他的手腕。“顾明阳不可能是战争3号计划的决策人。有人对马修说了谎。”
　　艾伦垂下头看看莫云，点点头说：“我知道。第3舰队司令是高级军官，但还没有高到可以决定对整个基地的士兵进行洗脑的程度。只是做这个决策的人……”
　　莫云站起身，直视艾伦的眼睛，想要确保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我知道萝西的死，在你心里还没过去。那么，在我这里也就没有了结。别这样，别让我担心。”
　　艾伦惊讶地看着莫云。他握成拳头的手指渐渐松开，重新冷静下来。
　　“罗铭是顾明阳的警卫，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他有无数的机会。他挟持住顾明阳的时候，也没有杀他。我觉得，他只想把战争3号计划给翻出来。”艾伦说，“而马修的消息，全部来自那个克莱尔.金。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有许多疑惑。”莫云说，“不知道马修能为我们解开多少。”
　　艾伦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很担心我？”
　　“当然。”莫云说，“我当然担心你。我很抱歉，艾伦。你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照顾，我一直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从没在你身上花费心力。这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你的问题，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显然，我从前对你关心得不够。”
　　艾伦不自在地揉了揉后颈，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太适应这么感性的莫云。
　　“我很好，大人。”艾伦说，“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莫云皱眉说：“你答应了要告诉我过去的那些事，你不能反悔。”
　　“我知道，”艾伦无奈地笑笑，“我不会食言，只不过……”他说着停了下来，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监控室的门被推开，柯恩星的责任行政官范予轩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顾明阳。
　　这两人进来之后，客气地跟莫云和艾伦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一起观看对马修的审讯。
　　另一边，阿梅尔对马修的询问仍在继续。
　　“马修先生，说说这位克莱尔.金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不确定她的样子。”马修说，“她带着面具，我只听得出声音。”
　　阿梅尔问：“带着面具？什么样的面具？”
　　“一个金色的骷髅面具，那个骷髅的额头上还画着一把带火焰的匕首。”马修说。
　　在监控室里，顾明阳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金骷髅的面具，那应该参加过‘战争1号’实验计划的人，那些被称作‘尖端凶器’的人。”
　　“你确定？真的有这群人存在？”范予轩问道，“我一直以为战争1号计划是个传说。”
　　顾明阳奇怪地反问他。“为什么？你知道战争3号计划存在，却不相信有战争1号计划？”
　　“但是战争1号……这个太玄幻了。”范予轩说，“我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事实却真是如此。”顾明阳说，“六年前，我们登陆沉睡者行星的时候，我见过他们中的一个，同样带着金骷髅面具，那真的是一台杀戮机器。沉睡者上面是遍布火焰丛林，生活在里面的生物……啊，你无法形容它们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总之，没有这个‘尖端凶器’，我的登陆连肯定会全军覆没。”
　　范予轩问道：“可是，如果这个克莱尔.金真的是‘尖端凶器’中的一员，她应该是联盟的军人。什么时候开始为李斯特服务了？”
　　顾明阳紧蹙起眉头，说：“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除了六年前我见识过那一位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这六年间，这批从战争1号计划中受训出来的人，好像完全消失了。”
　　范予轩看了艾伦一眼，没有说话。
　　“顾将军，”莫云问道，“你们对罗铭的审讯结果如何？”
　　顾明阳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难以言喻地哀痛浮现出来。
　　范予轩替他回答说：“罗铭在等待审讯的时候，耍了一个花招，抢夺了一名特卫警的配枪。他自杀了。”


第46章 战争计划8（大修）
　　罗铭死了。
　　莫云转头看向还在审讯室里的马修。他脸色苍白, 表情沉郁, 唯独一双眼睛里偶有仇恨的光芒闪动。她至今仍然难以将眼前的马修, 跟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就像周闵昌一样。但改变周闵昌的, 却不是这种蚀骨的仇恨。
　　“那么, 对罗铭个人终端收到的那条信息的分析结果呢？”莫云问。
　　顾明阳说：“已经证实跟马修收到的信息一样, 是从同一个信标发出的。但是这个信标没有被找到, 应该已经自毁了。从他的住所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莫云点点头，看来从罗铭身上暂时找不到更有用的信息了。他费劲心力，以生命为代价, 扯出了联盟的烂摊子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顾将军，”莫云又问道, “我有一个疑问。”
　　顾明阳抬抬眼眉, 笑了一下。“你有一个疑问？唔，好吧, 说来听听。”
　　“你为什么让罗铭当你的贴身警卫？你不知道她女儿的事情吗？难道在选择贴身警卫的时候, 不调查他的背景吗？”
　　“你是想嘲笑我用人不查, 还是想讽刺我自以为是？”顾明阳沉着脸反问道。
　　莫云耸耸肩, 倒是没有否认。
　　“对了, 但又都不对。”顾明阳苦笑着说, “4年前，联盟在跟象山人的战斗中失利，损失了一个殖民星球。这事必须有人负责, 罗铭被人推出去背黑锅。他当时受了重伤, 按理应该是战斗英雄的，可结果……他没有犯任何错误，却被降军衔。这很不公平。我翻看他履历的时候，发现他的女儿就是萝西……我想弥补点什么。正好当时我缺个警卫，于是我把他调了过来。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罗铭最终没有对顾明阳下手，莫云心想。
　　另一边，阿梅尔对马修的询问已经接近尾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阿梅尔说，“在山羊胡子餐厅，你怎么拿到高斯无人机的？”
　　马修说：“那东西在餐厅的地下室里保险柜里，输入密码就可以拿走。我没跟任何人接触。”
　　“是吗？”阿梅尔看了一眼数据板，上面指示出马修此刻有点紧张。她又问道：“地下室是什么样的？”
　　马修犹豫一下，又皱着眉说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没什么特别的。我没太注意环境，只注意到那个保险柜，非常鲜艳的橘色，正方形，大概30厘米。”
　　“还有别的吗？”
　　“我不记得了。我可以告诉你保险柜的密码，如果你想要核对的话。”
　　阿梅尔拿起笔来。“请说。”
　　马修说出了一串数字，阿梅尔记录了下来。
　　“谢谢你的配合，马修先生。”阿梅尔说，“今天就到这里。如果有别的问题，我会再来的。”
　　阿梅尔走出审讯室，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右转来到隔壁的监控室内。
　　她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却一头撞在门口的顾明阳身上。
　　顾明阳微微低下头，看了眼面前这个正揉着鼻子，疼得龇牙咧嘴的女人。他伸出大手把她一拨，拨到莫云跟前。
　　“找你的。”
　　这时，阿梅尔才看清这个监控室里除了莫云和艾伦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行政官大人，你好。”阿梅尔清了清嗓子，“顾将军，你好。……抱歉，将军阁下，我刚才没注意到……”
　　“没关系，”顾明阳笑着说，“是我站得不是地方。”
　　莫云拽过对着顾明阳傻笑的阿梅尔，问道：“你有结论了吗？”
　　“还没有，”阿梅尔说，“反而有了更多的疑问。”
　　“更多的什么疑问？”顾明阳问。
　　“将军阁下，我们换个地方谈吧。”阿梅尔看着这个铁塔般的巨人，“我们找个会议室，可以坐下慢慢说。”
　　莫云说：“楼上有会议室，我们去那里吧。艾伦？”
　　“好的，大人。”艾伦.奎恩应声说，“我去准备会议室。”
　　顾明阳看着艾伦开门离开，转头看向莫云。“你的这位秘书，在欢迎晚宴上跟乔治打过一场。他的身手很好，我听说他的工作能力也相当出众。”
　　“的确如此，将军阁下。”
　　“我无意干涉你们的内部事务，”顾明阳缓缓地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但是，艾伦.奎恩这样的人，他能胜任更高的职位，而不是……”
　　莫云打断顾明阳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我跑跑腿，泡泡咖啡，是吗？”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
　　“别打他的主意，将军阁下。”莫云又一次打断他的话，“你每次挖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范予轩简直头痛，每次莫云和顾明阳见面都是如此互不相让。他不得不再次出来平息争端：“顾将军只是爱惜人才而已，莫云，你别误会。”
　　“总之，别打他的主意。”莫云冷冷地说，“这个人是我的。”说罢，她便拖着阿梅尔一起走了出去。
　　“像只炸了毛的猫。”顾明阳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像是发现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一样。他对范予轩说：“我看出来了，你们这位防务官大人，对她的秘书，那位艾伦.奎恩先生，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他们俩是一对吗？”
　　范予轩摇了摇头。
　　“乔治在格斗能力在第3舰队是数一数二的，登陆连的小伙子们都不能一定能打得过他。但是，他跟艾伦.奎恩对上的时候，竟然完全不是对手。……我知道，只有一种人，能够在几个回合之内制服他。”
　　“哪种人？”
　　“战争1号计划制造出来的那五个人，那些带着金骷髅面具的‘尖端凶器’。”
　　“你认为艾伦是其中之一？”
　　“他是吗？”
　　范予轩再次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这可是联盟政府的机密。”
　　*****
　　天空中乌云密布，铅色的云层向一堵墙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柯恩城上空。
　　艾伦驾车行驶在返回防务厅的路上，莫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而阿梅尔坐在车后座上，她因为要返回调查部而搭一截顺风车。
　　莫云斜靠着车座，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与她不同，艾伦在交通工具的选择上，更愿意选择真实触地的陆地车，而不是悬浮空中的飞行器。所以，每次坐上艾伦的车，莫云从下往上的审视这个层层叠叠的巨大城市时，她感到自己的渺小得像只蚂蚁。为了重建这个城市，这个星球，每个人都耗费了巨大精力。
　　而人类在征服宇宙的时候，所花费的心力更多，付出的代价与牺牲更大。虽然有些牺牲被枉费，有些代价并不值得。
　　回过头，莫云望了正在驾驶的艾伦一眼。他眉头微蹙，看上去被什么事情困扰着。过去，当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莫云会问他怎么了。然后他会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她也就不在深究。
　　一直以来，她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以及通过理性计算分析出的。她知道自己被限制的情感并不可靠，所以她很少相信自己的感觉、感情。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因此忽视了他。
　　现在，她看着他皱起眉头，不安象虫子一样在她的皮肤下蠕动。
　　“莫云。”阿梅尔在后座上对她直呼其名，她的声音打断了莫云的思绪。“我认为我们坐错了位置，长官应该坐在我这个位置。”
　　“是吗？”莫云没有回头，“可我一直坐在这个位置的。”
　　阿梅尔怪笑一声，伸手过去捅了捅莫云的肩膀。“知道了，那是你的专属座位，我不跟你抢。”
　　她顿了顿，又说道：“刚才在会议室，顾明阳将军在场，有些情况我不方便说。”
　　“什么情况？”莫云问。
　　“那个发送消息给马修和罗铭的信标，虽然已经自毁了，不过我还是查到了来源。”
　　艾伦问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颗未命名的行星，战争3号计划的发源地，NH14D。现在是巨鼎公司的钽矿基地。巧合的是，你之前让我查过，有一个叫顾浩的人，他因为私人飞艇故障而在爆炸中意外丧生。而这起意外，正是发生在NH14D之上的。”
　　这也太巧了，莫云心想，难道顾浩在NH14D上发现了什么，才遭遇不测的吗？
　　阿梅尔又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整件事情里，最让我不解的问题是什么吗？”
　　“罗铭？”莫云问。
　　“聪明！罗铭想把‘战争3号计划’给翻出来，可他把这笔旧账翻出来，给谁看？联盟那么大的疆域他不选择，偏偏选择了柯恩星？偏偏要把这笔账翻给你看？”
　　莫云摇了摇头。“为什么呢？”
　　艾伦却轻轻地笑了一声，他看着莫云说：“因为，联盟内部没人会阻止战争3号继续执行，而他认为你可以。”
　　“他为什么认为我可以？”
　　阿梅尔笑着说：“你不知道在人类世界里多少人把你视为英雄？你拯救了一个星球，几千万人的生命。”
　　“击退克莱特人的是神农主炮。”莫云摇着头说。“我不过是把钥匙。”
　　“你说的对。”艾伦说，“但没有你，同样不可能击退克莱特人，大人。我们是从链接进克莱特人母舰的时候开始逆转局面的，忘了吗？在那之后，才有了喘息之机去建造神农主炮的。”
　　莫云笑了一下。
　　她想了想，又说道：“所以，克莱尔已经在头一天通知马修去取无人机了，为何还要在当天发一条‘狂风吹落蜂巢’的信息？因为那个信标，并不是克莱尔发送的，而其实是罗铭事先安排好的。他这么做，是为了能让我们发现刺杀计划。即便马修真的杀掉了顾明阳，信标仍然能把我们的视线指向NH14D。”
　　“正是如此。”阿梅尔说，“还有一件事，关于高斯无人机，马修说了谎。当我问他放无人机的地下室是什么样的时候，他的心率出卖了他。他说不清地下室是什么样子，只能一味强调保险箱的样子。他根本不是在地下室直接拿到无人机的。他在山羊胡子餐厅里还见过什么人。这个人肯定不是罗铭，也不是克莱尔，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有机会拿到高斯无人机，并把她交给克莱尔的人。”莫云说。
　　“是的。可惜的是，当天的监控视频和仓库的交接记录都被抹去了。”阿梅尔说，“调查部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但这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内部还有安全漏洞。”艾伦冷冷地说，“必须要尽快堵上。”
　　“是，长官。”阿梅尔说。
　　陆地车向前行驶了一阵，莫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转头问阿梅尔：“我让你买的东西，你帮我买到了吗？”
　　“当然买到了。”阿梅尔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莫云，“喏，这就是你要的香水。”


第47章 战争计划9（大修）
　　莫云接过小盒子, 向阿梅尔道了谢。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了？”艾伦斜睨了莫云一眼, “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我从没说过不喜欢。”莫云反驳地说, “再说, 没用过又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对, 大人你说得真是很有道理。”艾伦顺口拍了个马屁, 然后向她伸出手去。“给我吧。”
　　莫云捏着小盒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最近半年来, 艾伦作为她的秘书常常跟随左右。而她自己是随身连个包都不带的，任何人递给她的东西，除非是立即要用的, 其余的她全都是回身塞给艾伦。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是怎么妥善收纳那些玩意儿，又是如何在她需要的时候再魔术般地变出来的。
　　“不用了。”莫云的手在中途拐了个弯, 把小盒子扔回给阿梅尔, 对她说道：“先帮我拿着它。等下我不回办公室了，你去了调查部之后就到我家来。晚上在我家里住, 我们聊聊。”
　　艾伦和阿梅尔同时以惊诧地眼神看着她。
　　莫云的官邸, 除了之前艾伦住过一晚客房外, 从没有其他人留宿过。即便阿梅尔是能够直呼莫云名字的闺蜜, 也从来没在她家里住过。
　　阿梅尔的视线在莫云和艾伦之间扫视, 耸了耸肩：“好吧。”
　　艾伦把莫云送回她的官邸。
　　“今天你决定翘班了？”他问道。
　　莫云笑着说：“算是吧, 我还有别的事。”
　　艾伦挑了挑眉头。“和阿梅尔？”
　　“是的。”
　　“……那……明天早上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莫云说。
　　“那，”艾伦说，“明天见, 大人。”
　　“明天见。”
　　艾伦转身离去。一半的他感到一丝怅然, 莫云对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神神秘秘过，她一向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候甚至心直口快得不顾礼仪。但另一半的他却感到欣慰，莫云除他之外，还有别的朋友聚在身旁，这是好事。这样的话，在一切终结的时候，她也不会孤独。
　　从军情处的获得情报来看，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思及此，这几日在他心里泛起的柔情渐渐沉淀了下去，他的心再次冷硬起来。
　　莫云回家之后，并没有闲着。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全息影像研究着李斯特舰队和第3舰队的详细的编制情况。接着，她又调出了目前已知的李斯特的五个基地的侦查报告。据艾伦说，第六个基地的报告将在三天后完成。
　　第3舰队拥有2艘主力旗舰，7艘战列舰，21艘驱逐舰，2艘补给舰，8艘登陆艇，800多架J79型掠行者飞艇.
　　而李斯特的舰队只有2艘主力旗舰，6艘战列舰，17艘驱逐舰，以及1艘补给舰。由于海盗们极少会登陆到某个星球作战，所以只有1艘登陆艇，小型飞艇也只有数十架。
　　仅就战斗能力来说，第3舰队占据上风。但一场战役从来不是靠比较武器数量来决定胜负的。一场战役开始前，往往是情报战最为激烈的时候，可如今除了顾明阳的刺杀案之外，柯恩城里风平浪静。
　　这很不正常。
　　莫云思忖着，抱着枕头靠近沙发里。她的视线落在了客厅墙上的那副画上。那只驯鹿傲慢又怜悯的俯视着她。
　　这是古老地球名画《幽谷君王》的一幅模仿之作，与原作不同，驯鹿身后的群山占据了更多的画面，呈现出一种更为博大的感觉。在画的右下角，隐藏着一个缩写的签名：M.J.P。它的颜色很淡，不刻意查找的话，几乎无法察觉。
　　“我很困惑，莫教授。”莫云对着那只驯鹿说，“你制定了一系列长达300年的研究计划，那么高瞻远瞩、充满智慧。你认为周闵昌是对的吗？你预料到你的信徒，最终会质疑你的计划吗？”
　　驯鹿只是倨傲地俯视着她。
　　莫云想起汤玛丽把这幅画送给她时的情景。当时与克莱特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汤玛丽原本身体就不好，神农主炮的建造更是耗尽了她的心力。那天，她躺在位于一个地下室的病床上，她所有重要物品已经被搬到了这里来，其中包括那幅画。
　　“那是你父亲的画作。”汤玛丽指着靠在墙角的画说。
　　莫云坐在汤玛丽的床边，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一头骄傲的鹿。”
　　“那是《幽谷君王》。当然，他是模仿地球上古代画家兰西尔爵士的画，但这仍然是他得意之作。”
　　“因为那头鹿就跟他自己一样，是吗？”莫云说，“傲慢、目中无人、自我中心。”
　　“你父亲确实是那样的人，他也有那样的资本，孩子。”汤玛丽说，“但他画这幅画，是为了给你的。”
　　“你又不知道。“
　　“他在手稿中提到的。”汤玛丽说，“你父亲是个彻彻底底地人类主义者，他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事业了。他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和理念，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把你送进军校的原因。但……也许应该缓一缓，”汤玛丽握住莫云的手，“那时你才14岁。”
　　“是很辛苦。”莫云说，“但辛苦的不是训练和课业，而是我的同学。都是一群青春期的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那些青少年相处。”
　　“我知道你常常跟他们打起来。”汤玛丽说，“尤其是第一个学年。”
　　“你知道？”
　　“我知道。很抱歉我不能联系你，但我知道这些事。”汤玛丽说，“如果不强硬一点，只会一直受人欺负。所以打架是你的策略，是吗？”
　　“打架不是策略。”莫云轻笑起来，“打赢才是。”
　　“到毕业的时候，你身边已经聚集起一批伙伴了。”汤玛丽，她看着莫云的眼睛，“现在也一样。他们聚集在身边，帮助你，支持你。因为你一直在帮助他们，为他们战斗。所以，孩子，别被情感控制的事情困扰，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的判断。”
　　莫云惊讶地看着她。“从我记事起，你们一直要求我理智、冷静，别被感情牵绊住，要做正确的选择。”
　　“是的，但跟我刚才说的，与这并不矛盾。”汤玛丽顿了顿，又说，“你父亲在200多年前已经完成了神农主炮的设计工作，但一直等到现在，他才要求我们建造它。”
　　“为什么呢？”
　　“他曾经做过一个预测模型，将已知的宇宙中的智慧种族科技发展轨迹、可殖民星球数量、分布以及上面的资源进行分析。分析结果显示，大约300年后，人类与其他种族将会爆发一次剧烈的冲突。”
　　“他希望神农主炮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莫云说。
　　“是的，他不想这个超级武器被过早使用，让人类树敌太多；他也不想这个超级武器被滥用。人类很善于内斗，但只有作为一个整体，我们才能在宇宙中立足。”
　　“所以，才需要一把钥匙。所以，我才会诞生。他在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却安排了我的一生。”
　　“这是你的使命。”汤玛丽怜惜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彼此都是相隔了快300年的陌生人，可你的身上却依然有他的烙印。你的眼睛和嘴角跟他很像。啊，你又要说我没真的见过他。可别忘了，除了负责武器项目之外，我的另一项工作，就是研究他。他的全息资料，我可看过无数次。”
　　莫云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取决于你自己。”汤玛丽说，“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的判断。”
　　****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莫云的思绪。
　　她关掉桌上的全息台，然后起身去开门。阿梅尔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瓶红酒和一个食盒。
　　“你想聊什么？亲爱的。”阿梅尔笑容灿烂地说，“你有故事，我有酒。”
　　莫云侧身让她进屋。“正好，我还没吃晚餐，有点饿了。”
　　阿梅尔把东西都放在餐桌上，弯腰在莫云的厨房里寻找酒杯。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两只的时候，她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真不容易。我记得你不喝酒。不过，你知道，适当饮酒对缓解焦虑的情绪很有好处。”
　　阿梅尔手脚麻利地洗干净酒杯，给莫云倒上一杯，递到她的眼前。“拿着。”
　　“我并不焦虑。”莫云说。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酒杯。
　　“艾伦呢？他没和你一起吃晚餐？你们不是通常都在一起吃饭的吗？”
　　莫云看着杯子里红色的液体，默默地举起来喝了一口。“他回办公厅了。”
　　阿梅尔沉吟着，观察着莫云脸上的表情，问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得出，他有一点回避你。”
　　莫云摇了摇头说：“是我的问题，但我没搞清楚具体是什么问题。我需要你的帮助，阿梅尔。”
　　“我洗耳恭听。”
　　“把那瓶香水给我。”莫云说，“我先做个实验。”
　　“实验？”阿梅尔眉头高高挑起，不解地问道。
　　“对。快给我。”


第48章 战争计划10（大修）
　　阿梅尔从手包里拿出香水盒子递给莫云。莫云道了声谢, 然后将盒子拆开, 取出香水瓶。她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 将香水喷在纸巾上。
　　莫云一脸凝重地将纸巾拿在手里, 慢慢地、轻轻地凑过去, 闻了一下。
　　“你做什么？”阿梅尔充满疑虑地看着莫云的举动。试香水用不着这么严肃。
　　莫云的疑虑丝毫不比阿梅尔脸上的少, 反而越聚越多, 成为一个大写的问号。
　　“我对这种香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讷讷地说，抬眼看向阿梅尔，又问道：“你确定这是康文意用的那款香水？”
　　“对。”阿梅尔竖起眉头, “为了查这款香水，我眼睛都快瞎了。我确定这就是她最常用的一款香水。”
　　“好吧。”莫云点点头，转身进了靠近楼梯间的客房。当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 手里多了一瓶须后水。
　　阿梅尔凝视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须后水。”
　　“我知道。我是问, 这是谁的？”阿梅尔睁大了眼睛，伸手抓住莫云的肩膀, “天哪, 这是谁的？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这里还会出现这种东西。居然会有男人在你家留宿？是谁？”
　　莫云皱着眉头, 拨开她的手。“这是艾伦常用的牌子。”
　　“艾伦？他留在这里的？”阿梅尔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你和他？你们……感谢银河, 感谢宇宙，你么终于……”
　　“什么？“莫云惊讶地看着她，“当然没有！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这是我让勤务兵买的, 不是他留在这里的。我在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个他的房间, 有时候他送我回来太晚，或者需要通宵工作的时候，他可以留在这里。”
　　“你让勤务兵去买这么私人的东西？”阿梅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你真是……你知道，有人说艾伦能成为你的秘书，是因为他和你关系暧昧，是你的情人吗？”
　　“我知道，艾伦自己也知道。”莫云耸耸肩，“这种事情没法解释。况且，那个该死的乔西亚.雷赛给我编排的情人可不止一个。”
　　“这个流言经久不衰，你自己要负上一半的责任。”阿梅尔说，“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她看见莫云换了一张纸巾，然后把那瓶香水和须后水都喷在同一张纸巾上。她微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康文意的香水，艾伦的须后水。
　　康文意和艾伦。
　　阿梅尔明白过来，这就是让莫云焦虑、困惑的原因所在。她看见莫云的脸色变了。
　　当香水味与须后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这种混合而成的新气味，变得无比暧昧，充斥着性和荷尔蒙的对撞。莫云几乎能透过这气味看到艾伦和康文意，看到他们唇齿纠缠，意乱情迷的样子。
　　“妈的。”莫云骂了一句，脸色铁青，把香水瓶和须后水全都恶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阿梅尔小心翼翼地观察莫云片刻，得出了结论。“你嫉妒了。”
　　“嫉妒？”莫云瞪了她一眼，眼里还满是怒意。她突然转身，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冰袋，把它们紧紧地按在额头。
　　“对。你今天对顾明阳说了什么？他想要挖墙脚的时候，他这种做法当然很可笑，不过你对他说，‘这个人是我的’。你对他——艾伦.奎恩——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可你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
　　莫云还是瞪着她。
　　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她所有的情感经验都来自于12岁之前。在那么小的年纪里，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尤其是如此强烈的可以引起强制控制的嫉妒。她甚至一度以为是一种针对她个人的神经性武器。
　　一直以来，莫云都对艾伦的个人感情生活格外上心。最初，是范宇轩的推动，她自己也觉得这是正确的。然而，艾伦一直拒绝，就好像为了争夺控制权似的，她也一直想法设法地，要把他推进某个女孩的怀抱里。
　　直到康文意出现，直到她发觉艾伦和康文意从前认识，直到她真的闻到艾伦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直到这种混合的气味给她展示出一幅春意缠绵的场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占有欲？”她喃喃地问道，“为什么？因为我爱他吗？”
　　她了解讨厌一个人的感觉，也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爱汤玛丽如同爱自己的母亲，但是爱情？这种神秘的力量在她的经验范围之外。
　　阿梅尔同情地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莫云，占有欲并不等于是爱情。”
　　莫云点了点头，她扔下冰袋，抓起酒杯将里面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接着她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再次仰头喝了下去。
　　“我想也是。”莫云说。
　　在莫云还想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的时候，阿梅尔制止了她。她拉着莫云在沙发上坐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莫云扭了扭，不习惯这种姿态，又自己重新坐起来。
　　阿梅尔无奈地瞪了一眼拒绝闺蜜之间亲昵的莫云，说道：“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亲爱的。不过，就我个人体验而言，爱这种东西，既甜蜜又痛苦，相生相伴。”
　　“为什么呢？”莫云问。
　　她已经平静了下来。
　　“因为……它是真实的。”阿梅尔说，“除此之外，还有的什么事让你感到焦虑？”
　　莫云沉默一阵，才回答道：“艾伦的内心有太多东西了，阿梅尔，我觉得这让他不堪重负。”然后，她向阿梅尔讲诉了早前艾伦面对罗铭枪口时的表现。
　　“他拒绝心理治疗。”莫云接着说，“我不是心理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你可以强制他去，但他抗拒的话，不会有好的效果。”
　　莫云问：“你认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PTSD？”
　　“也许。”阿梅尔说，“克莱特人的入侵，让他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和姐姐。很多人在失去了至亲之后，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有时候绝望会把爱淹没，有时候爱可以战胜绝望。”
　　“可我爱他吗？”莫云认真地问道。
　　阿梅尔笑了起来。“这个答案得问你自己，我可以没有答案。”
　　“你知道我12岁进行情感控制手术，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想吻他吗？”阿梅尔问。
　　莫云回想了一下。“不，我没想过。”她和艾伦相处的时候，很自在很愉快，但从没有想过要吻他。
　　“你觉得艾伦.奎恩很有魅力，很性感吗？”
　　“他很优秀。”
　　“唔，有意思。”阿梅尔挑起眉头，“你没想过，可你对康文意的香水味反应异常强烈。也许情感控制手术确实限制了你对爱情和性吸引力的反馈，但你的身体似乎为你的心另觅了一个出口。”
　　“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在乎他。”阿梅尔说，“别担心，亲爱的。你的身体会让你弄明白的，相信自己的感觉。好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根据军情局的情报，那位顾明阳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傲慢又自大，但作为一个舰队司令官是非常称职的，对联盟政府也绝对忠诚。”莫云奇怪地问，“你怀疑他什么？”
　　“不，不，不，我不是怀疑他什么。”阿梅尔说，“我是想知道，他确实已经跟他的第二任妻子离婚了。是吗?”
　　*****
　　次日。
　　“穿上衣服你看起来体面多了，雷赛先生。”莫云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艾伦说，你有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
　　“很高兴你这次没直接堵在办公室门口，而是按规矩进行了紧急预约。”
　　雷赛嘲讽地说：“大人，你什么时候把规矩看得这么重要了？”
　　“当规矩有利于我的时候。”莫云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艾伦说，“我要咖啡，艾伦。给雷赛先生来杯水。”
　　“我为什么不能喝咖啡？”雷赛说，“我也要咖啡，艾伦，谢谢。”
　　艾伦点点头。“好的，两杯咖啡。下次你们再把我当餐厅服务员使唤的时候，记得给小费。”
　　雷赛目送艾伦离开，转头对莫云挤了挤眼睛。“他生气了。”
　　莫云面无表情，身体向后靠去，一直倚靠到椅背上。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很忙，雷赛先生。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雷赛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放到莫云面前。“我来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李斯特的三个基地的具体坐标。”
　　莫云飞快地看了一眼，把纸条推还给雷赛。“这三个都是我们已知的基地，雷赛先生。”
　　实际上不是。三个坐标中，只有两个是已知的基地，而第三个则是柯恩星和联盟都没有找到的。当然，第三个还有待证明。
　　“是吗？”雷赛挑了挑眉头，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那么这个如何？”
　　那上面写着另外一个坐标。


第49章 战争计划11（大修）
　　那上面写着另外一个坐标。
　　“这是什么？”莫云皱起眉头。
　　“第3舰队的迁跃点。到达柯恩星萨克蒙托港口之前, 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跳跃的迁跃点。李斯特将在那里进行伏击。”
　　莫云从纸条上抬起视线, 直直地盯着雷赛。第3舰队的迁跃点绝对是一级机密。“你怎么弄到的？”
　　“有一只小鸟告诉我的。”
　　这时, 艾伦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行来。他将咖啡分别放在两人面前之后, 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两张纸条。“这是什么的坐标？”他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看起来距离柯恩星不远。不过, 那片区域没有星体。”
　　“有一只鸟告诉雷赛先生, 这两个坐标是第3舰队的迁跃点。”
　　“哦。”艾伦了然地点点头，把纸条放回办公桌上。“那只鸟，是穿着一身紫色的皮衣, 头发染成蓝色的那个吗？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哪儿也去不了了。他是你朋友？”
　　雷赛吃惊地看着艾伦，看着他含笑的嘴角勾起刀锋般锐利的角度, 而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
　　“雷赛先生, 你要知道，你通常的访客都很体面, 或者美艳动人。突然出现这么一位……鹦鹉, 我们自然需要稍加关注。否则就是我的失职了。”艾伦说, 他的手指在纸条上点了点, “我还没得及跟他进行……交流, 但看来, 他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放了他。”雷赛说，“他只是个送信的。”
　　莫云说：“你告诉我怎么弄到这个坐标的，我自然会放了他。”
　　雷赛盯着莫云和艾伦看了半晌, 突然轻轻一笑。“三番两次的, 我都没在你们这里讨到好处，反而出尽洋相。好吧，我投降。我放弃了，同时……我也……放心了。至少，这一次我选到了最终会胜利的一方。这个坐标，是我放在李斯特身边的眼线透露出来的。”
　　“李斯特知道了第3舰队的迁跃点？”莫云说，“这可是一级机密。”
　　“所以啦，第3舰队有李斯特的内鬼。内鬼把迁跃点告诉了李斯特，而我的人又从李斯特身边搞到了这个信息，然后通知了我。”雷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戏剧化地咂了砸嘴，“我猜，整个联盟都被李斯特给渗透了，象一张千疮百孔的破网。他们还妄想用这张破网去捕李斯特这条大鱼呢。”
　　“第3舰队就算可以改变迁跃点，但如果不抓出内鬼的话，”艾伦说，“恐怕这一次打击海盗的行动，同样会象以前一样以失败告终。”
　　莫云点了点头。“雷赛先生，让你的人保持警惕，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需要证实这个迁跃点的真实性。”
　　“这没问题，防务官大人。”雷赛看了一眼那个坐标，“不过，如果你证实了这个迁跃点属实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我的飞艇还给我，当然还有特赦令。如何？”
　　莫云盯着他。
　　“对你来说，这是合算的买卖。”雷赛说。
　　莫云轻哼一声。“我答应你。免得你总是在我面前不厌其烦地提起这事。”
　　“以后肯定不会了。”雷赛保证道，他指了指那组坐标，“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呢？你会告诉第3舰队的那位司令官吗？我听说他对你可不友好。其实转念一想，如果你保守这个小秘密的话，第3舰队必将失败。这对联盟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各个殖民星球都会与联盟更加离心离德。这样的情况，对于您争取星际权利，可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莫云沉吟着没有说话。
　　雷赛又接着说：“在这个宇宙中，最终能成就伟业的人，一定是极其冷静和理智并且能利用一切资源的人。好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最终的决定权在您手上。”
　　莫云微眯着眼睛，锐利的寒光从她的眼中闪过。“我明白你的意思，雷赛先生。现在你可以走了。”
　　“好的，再见。防务官大人，希望您能带领我们奔向更伟大的前途。”
　　雷赛离开之后，莫云靠在椅背上，咬着铅笔头陷入沉思。直到艾伦伸手去拿她面前的咖啡杯时，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还没喝呢。”莫云说。
　　“已经冷掉了。”艾伦将两杯咖啡端着手上。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咖啡和强制控制，都会增加你的心肺功能的负担。最近你又时常发作，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不能超过3杯。以前真是太纵容你了。”
　　莫云睁大了眼睛。“艾伦！3杯！”
　　“要么你让别人给你煮咖啡；反正我这里，现在开始是定量的了。”艾伦耸了耸件，“早就该这么办了，能减轻我多少工作量啊。”
　　“那我喝什么？”
　　“水。”艾伦看着莫云垮下去的脸，又补充道，“或者果汁。”
　　“你真的是精神分裂，艾伦。” 莫云回敬了一句。
　　艾伦端着两个杯子，从门前回过头来看她。“什么意思？”
　　“几分钟前，我们还在讨论严肃又残酷，你死我活，不择手段的政治斗争的问题。你一下子又跳到了健康饮食的问题上。你没听见雷赛的话吗？”
　　“我听见他的话了，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艾伦说，“是费心费力地帮助第3舰队揪出内鬼？还是借李斯特之手打掉第3舰队，消除未来的强劲对手？”
　　“对啊，”莫云摊了摊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择？”
　　“对你来说，并不存在所谓的选择，大人。”艾伦说，“你如果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那最开始，你就不会到柯恩星来了。这一次也一样，你不会把无辜的生命当作踏脚石。”
　　“人是会变的，艾伦。雷赛的建议很有吸引力。”莫云说，“我刚才还在认真的考虑他的建议呢。”
　　两只手都被咖啡杯占据，艾伦费力地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性情大变吗？通常只会在遭遇重大变故，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发生。但是，这对你不适用，因为你的情绪控制机制会过滤掉所有的强烈刺激。”艾伦说，“而且我打赌，你刚才在想的不是雷赛的建议，而是在考虑怎么去应对迁跃点泄密可能会带来的后果。顾明阳骄傲又自负，没有联盟军部的命令，他很可能会拒绝我们的帮助。”
　　莫云静静地盯着艾伦看了一会儿。“我似乎没什么能瞒得过你的，艾伦。”
　　“我伺候了你四年半，大人。从战斗，到情报，到当保姆，所有的精神和心力都花在你身上了。我当然了解你，整个柯恩星，也许整个宇宙中，再没有别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你就像是我肚子里蛔虫。”
　　艾伦不禁皱起了眉头。“别用蛔虫来形容我，我比那玩意儿好看多了。对了，雷赛提供的另外三个坐标，是李斯特基地的坐标吗？我认出了其中两个是已知坐标。”
　　“是的。两个是已知的，另外一个则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明白了，我安排无人机去侦查一下。”
　　“还有一件事，艾伦。”莫云又说，“‘尖端凶器’一共有五个人，对吗？”
　　艾伦停下动作，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是的。五个人，其中确实有一名女性，她的名字叫做露比.克里斯蒂。”
　　“你熟悉她吗？”
　　“太熟悉了。”艾伦回答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如果你看到了克莱尔.金，肯定能认出她到底是不是露比，是吗？”
　　“我跟她，还有一笔私人恩怨没有了结。她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莫云看着他，她很想追问那是一笔什么样的私人恩怨，但却又不想把艾伦逼迫得太紧。这时，她却听见艾伦叹息一声之后，说：“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大人，我会告诉你的。”
　　莫云的脸上露出笑容。“好的，不过不是现在，你可以慢慢告诉我。行政官大人告诉我，顾明阳见过你跟乔治的那场格斗。而马修提到金骷髅的时候，提醒了他，如今他已经开始怀疑你是‘尖端凶器’中的一员了。”
　　“我知道。”
　　“你得小心。”莫云说，“如果身份被泄露出去，你恐怕会遭到宇宙中除人类之外所有智慧种族的追杀。”
　　艾伦摇了摇头。“你错了，大人，其实包括人类在内。”


第50章 海盗之战1
　　柯恩星行政厅办公区在柯恩城的西南方, 与防务厅遥遥相望。
　　与防务厅办公区的庞大规模相比, 行政厅要简单许多, 但设计感却比看上去笨重敦实的防务厅要强得多。五栋线条流畅、造型各异的大楼错落有致的相互辉映, 彼此衬托。
　　在其中一栋如花蕊造型的大楼的一间会议室里, 莫云、范予轩和顾明阳围坐在一张三角形的桌边, 进行密谈。
　　这是一个狭小的非常适合密谈的会议室。因为除了照明之外, 这里再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仿佛为了特别迎合密谈的氛围，就连照明的光源都略显昏暗，影影绰绰的。
　　莫云将那雷赛提供的那两个坐标, 放到了顾明阳的面前。她盯着他，想要看看他会作出何种反应。
　　起初顾明阳皱着眉头，慢吞吞地拿起那张纸条, 接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继而变为愤怒。
　　他“啪”的一掌猛拍桌子，凶狠地瞪向莫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弄到的？！你居然敢窃取我方的军事机密！”
　　范予轩连忙拦住想要发作揍人的顾明阳。“顾将军, 你先别激动。如果是我方窃取信息, 又怎么会自己暴露出来？”
　　莫云一脸平淡地在纸条上点了点。“看顾将军这个反应, 这两个坐标真的就是第3舰队的迁跃点坐标了。”
　　顾明阳冷静了一些, 但神色依旧十分恼火。“你是怎么弄到的？”
　　“这是我们从李斯特舰队内部得到的信息。”莫云说。
　　“李斯特？”
　　“是的。这也就是说, 李斯特已经知道了第3舰队的迁跃点。他们也必然会在那里, 对第3舰队进行伏击。”
　　顾明阳如今彻底冷静了下来，他跌坐在椅子上，黝黑的面孔上显露出一丝苍白。“这……这不可能。”
　　“事实如此, 顾将军。”范予轩说, “迁跃点的信息泄露了。第3舰队内部，隐藏着有李斯特的奸细。”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是高度机密！” 顾明阳说。
　　迁跃点确定之后，一直处于保密状态。这意味着，能够知道这个信息的人总共只有6个人。除他自己之外，其余5个人全都是他的亲信。顾明阳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奸细竟然是与他亲如兄弟的5人之一。甚至，往最坏的地方想，也许还不止一个。
　　莫云问道：“都有谁知道这个迁跃点的信息？”
　　顾明阳紧锁着眉头，阴着脸审视了莫云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除了我本人之外，还有舰队的2位副长，1名旗舰舰长，1位参谋以及1号领航员知道。他们都是舰队的核心成员。”
　　“知道迁跃点的两位副长，其中一位是司徒马克吗？”莫云问。
　　“对。”
　　莫云点点头。“那可以先排除他是奸细的可能性。司徒副长到达柯恩星之后，除了进行谈判工作外，就是在现场监督驻点的建设进度。并没有发现他有可疑的举动。”
　　“并没有发现他有可疑的举动？”顾明阳扬起了眉头，“你在监视我们？”
　　莫云耸了耸肩。
　　“你竟然在监视我们！”顾明阳怒声说。
　　“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莫云回敬道，“否则，我们是怎么发现有人想要刺杀你的？”
　　顾明阳的唇角恼怒地扭曲，没有再说什么。被监视的这笔账，可以留着以后在算。
　　范予轩看了看这两个人，把话题又拉了回来：“那么现在还有4个被怀疑对象。可以先把他们替换下来吗？”
　　“不太可能！这4个人的职位非常重要，短期内不可能找到替换人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最重要的是，仗还没有开始打，就把团队核心撸下来？这是在动摇军心！” 顾明阳生气地瞪了范予轩一眼。
　　范予轩倒是不以为意。这几天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顾明阳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更何况他能理解顾明阳的愤怒。战争还没开始，就遭遇到诸多麻烦。还有莫云，总是特别善于激怒他。
　　“那么，现在来得及变更迁跃点吗？”他继续问道。
　　“来不及了。”顾明阳把怒气咽下去，摇着头说，“一个编队的迁跃点需要事先经过计算。2天后，第3舰队的052先锋编队就要到达了。现在已经来不及改变迁跃点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不难想象，当052先锋编队迁跃到达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不过，”顾明阳说，重拾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乐观，“至少我们提前知道了李斯特伏击的计划。我会让我的舰队做好准备。而且，052编队的航行将由我的另一位副长柳川泽指挥。我对这位副长的指挥能力非常放心，他肯定可以击退李斯特那帮乌合之众！”
　　莫云冷笑了一声。“我只能说，也可以暂时排除这位副长的奸细嫌疑。明知是陷阱，他不会自己跳进来。”
　　“说得对。”范予轩同意道。“那就还有3个怀疑对象：1个旗舰舰长，1个参谋，1个领航员。”
　　“不过，顾将军，”莫云继续说，“您难道忘了？空间跳跃本质上来说，是在超空间中的量子化过程。当052编队到达迁跃点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量子化，形态非常不稳定。如果李斯特聪明点，拖拽一些星辰碎片或者甚至鱼雷放到迁跃点上，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云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实在称不上友好。她的眼睛微眯，嘴角上挑，目光中充满了不屑。这个将军，就这么把手下的生命系于一种侥幸的乐观吗？
　　顾明阳立刻对这种挑衅的态度起了反应。他寒着脸瞪着莫云，隐忍着没有爆发。
　　范予轩忍不住又揉了揉额角，他感到头痛。
　　“将军阁下，”莫云说，“现在，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就在你眼前。难道为了你全舰队人员的安全，你不应该考虑一下寻求柯恩星的帮助吗？”
　　顾明阳倏忽一下站起身来，一只手压在桌上，双目凝视着莫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好让你有机会染指亚丁湾航线吗？”
　　莫云微微愣住，随即又笑起来。她嘲讽地说：“将军阁下，真是明察秋毫，洞悉万事啊。”
　　顾明阳冷笑道：“我现在甚至怀疑，我军迁跃点信息根本不是来自李斯特舰队，而是你从第3舰队窃取的！”
　　范予轩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的脸颊消瘦，五官锐利，虽然平常总是和颜悦色，但真的阴着脸的时候却颇有些可怕。
　　“顾明阳，你这是什么意思？”范予轩说，“如果我们窃取了贵军机密，为何要还要告诉你们？迁跃点是否有伏兵，2日后自然会见分晓。用这个骗你有什么意义？”
　　顾明阳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他也知道自己失言。但是对于一个傲慢的人来说，先是贴身警卫企图刺杀自己，接着所管辖的舰队又闹出奸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再加上莫云嘲讽他，恼羞成怒之际也就口无遮拦了。
　　顾明阳沉默一阵后说：“好吧，我道歉。不过，052编队在量子化之后会升起能量壁垒，量子态不稳定的时间极短。以李斯特的舰队规模来说，柳川泽副长仍有胜算。”
　　莫云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起身，身后的座椅向后倒去，“啪”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顾明阳将军，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我就拭目以待。反正，我看热闹是不嫌事大的。”
　　莫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来会议室。
　　艾伦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她，见她一脸怒气地冲出来，立即快步跟了上去。“怎么了？没谈好？”
　　“顾明阳脑子里他妈的进水了。”莫云气呼呼地说，脏话都带了出来，“宁愿让自己的舰队受损也不肯接受帮助，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意料之中。”
　　“是啊。”
　　两人离开坐上陆地车，离开行政厅办公区之后，莫云才再次开口说：“首批到达迁跃点的是第3舰队的052先锋编队。编队指挥官是柳川泽。这个人……也曾经在第7舰队待过。他当时是舰队的监督。他的指挥能力是不错，但是刚刚出跳跃完成就被饱和攻击，就算有能量壁垒，舰队的能量壁垒能支撑多久？把所有动力都耗光吗？”
　　“现在顾将军已经知道泄密的事，他一定会通知下去的。052编队会有所准备的。”
　　“他自己都不急，我着急什么，急个屁。”
　　艾伦打量了她两眼。“看来骂骂人，说点脏话，对你的情绪控制很有效哦。”
　　“闭嘴。他还没让我生气到那个地步。”莫云缓了口气，又继续说，“接下来的两天，我可能不会呆在防务厅办公室了。”
　　“你回舰船司令部吗？”
　　“是的。”莫云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阴沉沉地天空。“你是常务秘书，也就是常务次官，防务厅的日常工作由你来代为我处理。”
　　“是，大人。”
　　“按计划进行。”
　　“明白。”


第51章 海盗之战2
　　接连两天, 莫云都把自己闷在柯恩星的舰船司令部。她没在办公厅出现, 而是把所有的日常工作全部扔给了艾伦。
　　作为防务厅常务次官, 艾伦放到莫云办公桌上的收文, 通常已经是他处理之后, 还需要莫云进行决策的。现如今, 莫云和他自己的所有工作, 全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再加上战事临近，他军情部的信息往来也更加密集，无数的会议、机密要件、信息解析几乎快将他淹没了。
　　艾伦坐在办公桌后面, 两眼发直地看着堆积如山的收文，琢磨着是否该直接把它们挪到发文栏里面去。他伸手用力掐了掐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完成这可怕的工作量。
　　艾伦翻着光幕上一秒钟前刚刚接到的十余条最新的收文, 顿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这时, 他的通讯器刺耳地响了起来。
　　艾伦懊恼地接通通讯器，看见一个女性的形象出现在全息台的影像中。正是物质研究所的研究主任, 梅伊娜教授。
　　艾伦收起疲惫, 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教授。防务厅大人此刻不在办公厅。”
　　“不, 奎恩上校, 我是找你。”
　　“怎么了，教授？出什么事情了吗？”艾伦微微皱眉，他注意到梅伊娜教授看起来有点紧张, 脸色苍白, 额头渗出薄汗，就连一向整齐的头发都一些散乱。
　　梅伊娜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说：“是的，艾伦。那个魔鬼虫的卵，我们一直在对它进行研究。现在那个卵孵化出来了，是一条类似于环节蠕虫的东西。”
　　艾伦提醒说：“防务官大人曾经说过，这种蠕虫有很强的攻击性，而且有一定的智慧。”
　　“是的。它有一定智慧，但还没聪明到能自己从能量场里面跑出来。“
　　“什么？”艾伦吃了一惊。
　　“几个小时前，我们发现它不见了，警卫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重新弄回去。我查看了监控视频，确定是有人蓄意把它放出去的。”
　　艾伦感到奇怪，在星核研究所间谍案之后，军情部已经对柯恩星所有研究机构进行了掘地三尺地排查。难道还有隐藏的如此之深的间谍？
　　“不是我们内部的人，”梅伊娜说，“是有人侵入了研究所。一个带着金色的骷髅面具的人，从体型上看，是个女人。”
　　艾伦咬了咬牙。露比。
　　“我们对研究所进行了搜查，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踪迹。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梅伊娜说，“但是按规定，入侵事件应该报告给军情部。”
　　艾伦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他和莫云约定的汇合时间还有3个标准小时。露比出现在研究所，把虫子放出来，又看着虫子被警卫给抓回去？她的目的是什么？他得搞清楚这一点。
　　“我现在就过来。”艾伦说，“如果觉察到那个虫子有什么异常的话，就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梅伊娜感谢地说：“谢谢关心，艾伦，我明白。具体的情况，我们见面再详细谈吧。”
　　“好的。”
　　在驾驶陆地车前往研究所的途中，艾伦接通了莫云的通讯器。他总是会给莫云报备他的去向，以便莫云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知道他在哪里。
　　几秒钟后，全息影像上出现了莫云的身影。
　　在通话的那一端，莫云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艾伦？”
　　“抱歉打扰你，大人。”艾伦回应道，“有一件事……”
　　莫云摇摇头，表示听不太清。她身处的环境很吵杂，从背景声音里传来超级伺服器的轰鸣和嗡嗡嗡的人声。“你等一下，我换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她说着便移动起来，全息影像跟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她走得很快，头发轻轻扬起，露出了她耳边的那颗小小的红痣。白皙的脸，清丽绝艳的红色小点。
　　艾伦的心顿时随着那颗红痣而起伏不定。他不得不轻轻咽了一下，把那颗心吞回肚子里。
　　“有什么事，艾伦？”莫云的问。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从全息影像上看像是一个储备仓库，灯光略显昏暗。
　　“我得去处理一个紧急情况。”艾伦说。他将与梅伊娜教授通话的事情告诉了她，却刻意省却了露比出现的细节。
　　莫云微微皱起眉头。“听起来很奇怪，那些虫子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
　　“现在还不清楚。我正在赶去的路上，具体看一下现场的情况。”
　　“那好，有什么异常随时通知我。不过，艾伦，你别忘了，距离汇合时间还有3个小时了，你务必要准时赶到集结地点。”莫云弯起眉眼微微一笑，打趣地说：“如果你迟到的话，我就只能抛下你了。”
　　艾伦被她笑得微微一怔，随即说：“我明白，大人。我会准时赶到的。”
　　“你自己小心。”
　　“是，大人。”
　　艾伦一路飞驰，很快赶到了物质研究所。然而，他刚一下车，就发觉这里情况不对。
　　物质研究所位于柯恩的人烟稀少的郊区，是一座30多层的单体高层建筑。大楼外墙是灰蓝色的，几净透明的窗户映衬在高阔无云的蓝天下，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孤高之感。
　　艾伦放眼望去，发现整座建筑的外墙之上，都笼罩着一层银白色的光晕。那是能量壁垒的散发出的微光。
　　整座研究所，竟然都被能量壁垒所包裹着。
　　通常升起能量壁垒，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同时也可以防止里面的人出来。
　　但梅伊娜教授刚刚才联系过他，所以能量壁垒肯定不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人进去。只可能是为了阻止里面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出来。
　　那么梅伊娜教授升起能量壁垒，肯定是在她联系他之后的事情。
　　难道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又发生了什么新情况，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艾伦试图联络梅伊娜教授，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又联系研究所内的通讯中心，依旧没有回应。
　　渐渐地皱紧了眉头，艾伦对着研究所大楼思忖了一会儿，转身坐进了陆地车。他驾着车，向研究所的背后的方向开去。他的车速不快，一面开车，一面向车窗外搜寻着。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片荒草地。这里除了一些低矮的淡绿色灌木丛之外，就只有一片片白色的棘草。
　　艾伦下了车，在这片棘草中穿行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在他的脚下，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普钛钢地门。
　　这扇门上覆盖着人为堆积在上面的泥土和枯萎的杂草。当他拨开这些东西的时候，有几只带荧光的爬虫，杂草堆里从中愤恨地蹿了出来，向外逃跑。这扇门许久都没有被打开过了。
　　艾伦把泥土和杂草弄走之后，却没有直接将地门打开，而是取出了个人终端，从中调出了一份研究所的结构图出来。
　　他对着结构图研究一阵，不由地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收起个人终端，回身走向他的陆地车，接着从陆地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一套带辅助功能的重型盔甲。
　　他利落迅速穿上这身盔甲，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覆在这套重甲的保护体系之内。打开重甲的伺服器后，艾伦又回到地门的位置。俯下身，借助重甲的帮助，他极其轻松地把这扇地门给拉了起来。
　　一股尖锐刺鼻的气味立刻从地门内冲了出来。
　　地门之下，便是物质研究所的废料处理通道。
　　研究所里各个实验室的废料废水在经过减毒处理后，最终会汇聚到这条通道里，再从这条通道流到处理系统中进行集中处理。虽然经过减毒处理，但全部的废料大量的汇聚在一起，仍然具有强烈的毒性。
　　可是，这条通道，此刻却是唯一进入研究所的路径。
　　艾伦拉下护面甲，启动头盔的氧气内循环装置，希望这套盔甲多多少少保护他免受废水废料的毒害。
　　地门之内一片漆黑，如同幽暗无底的深渊。
　　毫不犹豫地，艾伦纵身跳了下去。他隐隐的有一种庆幸或者说兴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梅伊娜将他从繁琐的公务中解脱出来。而现在的任务，才是他更喜欢，也更善于做的事情。
　　“噗通——”
　　他落入了齐腰深的废料水之中。
　　艾伦感到有废料水通过重甲的缝隙，逐渐渗透进来。本来，这种重型战甲是供突击步兵使用的，密封和防水性自然不是重甲的首要考虑。
　　艾伦并不敢停留，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受到废料侵蚀就越厉害。此刻他已经感到了腿部有微微的灼烧感。借助头盔的夜视功能，他立刻拔腿，向通道的尽头奔去。
　　穿过废水通道，进入研究所内部的时候，艾伦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3个标准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莫云站在舰船基地的起飞场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汇合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艾伦的通讯器一直处于无人应答的状态。
　　“大人，所有人已经整装完毕，现在就可以出发。”金昭走到她身边说道。作为特勤队的头，艾伦不在莫云身边的时候，便由金昭对她进行贴身保护。
　　“我知道。”莫云皱着眉头，又一次看看时间。“可是，艾伦还没有到。”
　　“他从不迟到的。”金昭顿了顿，看出了莫云的焦虑，“再等一会儿？”
　　“我讨厌等待。”莫云说，她闭上眼睛，感到额头突突地疼痛着，“他从不迟到，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让所有人就位……再给我几分钟，我必须再联系他一次。”
　　金昭点点头，默然转身地退开了。


第52章 海盗之战3
　　莫云再一次连接艾伦的通讯器, 仿佛过来漫长的一个世纪, 通讯器终于接通了。艾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嗨, 大人, 你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 然而其中又带有一点莫名的兴奋。莫云知道这是肾上腺素飙升所带来的反应。这不是个好兆头, 只能说明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充满危险。
　　尽管如此, 能听见他的声音，还是让莫云悬着的心暂且放下一半。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直联络不上你！你没有准时到集合点！……等等，为什么只有声音, 没有影像？到底发生了事情？”
　　艾伦好不容易能插上嘴，他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抱歉，大人。咳, 我现在穿着重甲, 把通讯器连接在重甲的头盔上了。而且采像器好像坏了，不起作用。”
　　莫云又放松了一点。既然身穿重甲, 那么受伤的概率会大大减少。等等……
　　“你穿着重甲？研究所到底出什么事了？”
　　“之前梅伊娜教授说的那个小肉虫在被抓回去之后, 竟然立刻进入了结蛹的状态。”
　　“结蛹？这么快？”
　　“是的, 它发育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而且现在的情形又不同了……哦, 妈的, 等我一下！”艾伦突然中断了汇报, 去应付眼下发生的什么事。
　　头盔隔绝了大部分的外界声源，因此莫云只能听见一些微弱的射击声和沉闷的碰撞声，但她能够清晰地听见艾伦稳定、克制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呼吸同步起来。
　　艾伦发出一声低喝, 接着是金属撞击声和沉重地落地声。听起来他好像跳跃到了一个信号更好的地方, 因为通讯器里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好了，咳咳，我回来了。”艾伦说。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加快了语速，似乎情况更紧迫了些。“我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躲了起来，在研究所的地下安全室里。幸运的是，研究所内部的通讯仍然畅通，那些虫子还没聪明到懂得去破坏通讯的地步。我跟梅伊娜教授取得了联系，她告诉我，短短的几小时之类，这个蛹就孵化为你们见过的那种可以飞行的成虫了。”
　　莫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飞行虫有多难对付，她是领教过的。
　　“是的。就是你们遇到的那种虫子。成虫挣脱了能量场，然后躲了起来。因此梅伊娜教授不得不让所有人都躲进安全室，并给整座研究所升起了能量壁垒，以免这虫子跑到外面去。”
　　“可他们也没法逃出来。”
　　“正是这样，大人。但如果她迟疑一点，那虫子就跑出去了。不过，能量壁垒屏蔽了我的通讯器型号，我没法向外发出消息，也没法接收消息。”
　　“你能对付吗？”
　　“我想我可以。但是如今这里已经不止这一只虫子了。”
　　“什么？”
　　“这个成虫是雌雄同体的，无需交配就可以直接产卵。2个小时前，我发现了新的虫卵。这些第二代虫子的生长速度极快，第一批卵已经孵化出来了，现在到处是那种圆乎乎的肉虫。它们威胁不大，但是数量多，咳咳，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大人，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些虫子的生长速度很快，如果不控制住的话，它们会在整个星球上蔓延开的。”
　　“你有什么计划？”
　　“我恐怕得炸了这个研究所。”艾伦顿了顿，“在能量壁垒之内。”
　　爆炸的能量被能量壁垒束缚住，无法向外扩散，会在内部形成极高的温度，同时，因爆炸而膨胀的气体会以超音速在能量壁垒中来回震荡。即便近千度的高温不能把那些虫子烤熟了，也能把它们在来回震荡的爆轰波中被撕得粉碎。
　　这是个行得通的计划。
　　莫云说：“只要能量壁垒能坚持得住。”
　　“我会跟教授商量这个的，她应该可以想到办法稳定住能量壁垒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这里的科研人员都弄出去。”
　　“我会联系行政官，请他安排医疗和必要的火力增援。泰勒会负责来接应你们。”
　　艾伦突然插嘴道：“让辛西娅也来。她是护士，给他们多制造一点相互接触的机会。”
　　莫云嘴角不禁抽了抽，“先关心你自己的事，艾伦。你刚才说在大楼里没有通讯信号，现在你在哪里？”
　　“我在研究所的废料废水通道里。这条通道通向外面。我现在出了能量壁垒的范围，才能有接收到一点微弱的信号。”
　　废料废水通道？莫云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难怪在整个通话过程中，艾伦咳嗽了好几次。废料废水通道，如同一个毒气池，腐蚀性液体，剧毒气体，经过灭毒或没有灭毒处理的细菌、病毒全都汇集在这里。
　　“你疯了吗？重型盔甲不是生化盔甲！它没法在那样的环境里给你保护，艾伦！”
　　“我知道，大人，但是聊胜于无。所以我得抓紧时间了，我跑到这里是为了跟你联系。这里需要增援。……咳咳，还有，很抱歉大人，我来不及赶去集结点了。我猜，你必须得抛下我了。”
　　“……艾伦”
　　“只能如此了。”艾伦说，“这不算什么，比这更困难的情况我也经历过。相信我。那天顾明阳提起的，跟他一起登陆沉睡者星球的，那个带骷髅面具的人，那个对付火焰丛林里的那群……咳咳……那群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儿的人，那个人……是我。而且，大人，你也知道，在战舰上，我能发挥的作用不大，那不是我的专长。”
　　莫云知道艾伦是对的，无论是登陆连或者尖端凶器，他们更擅长的是潜伏、侦查、情报收集、近距离的格斗厮杀。艾伦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但是在舰船对战中，艾伦的作用不大。
　　“我已经在这里了，大人。你也不想当你打败了李斯特，拯救了顾明阳的编队，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虫子在柯恩星上闲逛，对吧？”
　　他是对的。但是，把他留下来，留在这个魔鬼虫正在不断繁殖，快速生长的研究所里？
　　即便现在只是些攻击力不强的肉虫，但是如果它们真的在快速生长的话，要不了多久，整座研究所里就会充斥着那种可怕的魔鬼虫的成虫。
　　莫云咬着牙，几乎想要立刻终止舰队出发，然而她知道这是没用的。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各尽其职。而且，她感到金昭再次来到她身边，虽然没有出声打扰，但也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好几分钟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我明白了。”莫云最终说道。
　　“我得走了，别为我担心。”艾伦在挂断通讯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每天不能超过三杯咖啡。”
　　“我会把这些数都攒着，艾伦。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慢慢补偿给我。”
　　“我会回来的。” 艾伦微微扬起嘴角。
　　艾伦挂断了通讯，迅速地他抬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正要向他扑来的一只魔鬼虫的眼睛开了一枪。那是一只完全发育成熟的魔鬼虫，大口径的空尖铁弹被电磁波激发后笔直射入了它的眼睛，铁弹随即在它脑袋里爆裂开来。魔鬼虫发出凄厉的嗷嗷叫声，摔到在地，痛苦地翻滚着，却没有死去。
　　他没完全对莫云说实话，那些虫子已经不是肉虫了，它们已经从蛹了出来，变成了能飞的成虫。梅伊娜教授告诉他，虫子的发育速度不应该这么快，很可能是被那个带金骷髅面具的女人进行了某种催化。
　　他已经试过魔鬼虫腹部的鳞甲，显然曾经的弱点在培育的过程中已经被消除了。魔鬼虫的眼睛虽然也是它的弱点之一，但是这个位置离它的口器太近。稍有不慎，就会被锋利的大颚给切成面条。
　　艾伦从他暂时栖身的金属横梁上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立刻就后悔了。护面甲上有了一道裂痕，通道里的毒气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了肺部，引起了灼烧般的疼痛。
　　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当咳嗽停止的时候，他感到满嘴的血腥味。
　　“不能再耽搁了。”艾伦心想，在咳嗽声引来更多的虫子之前，他必须先从这通道里出去。要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被虫子们发现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艾伦从金属梁上跳下去，不偏不倚地正落在那只还在哀嚎的虫子背上。他用步||枪别住企图回头咬他的虫子，另一只手从虫子受伤的眼睛里探了进去。他的手微微一张，重甲的掌心处顿时喷射出一股强劲的高能电磁波。
　　爆炸发生的瞬间，艾伦转身一跳，躲开了爆炸的气浪，又一次落入了废料水中。
　　“啪嗒，啪嗒”
　　前方传来一阵踩踏水面的声音。两只魔鬼虫爬进了废料通道。
　　唯一的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这些成虫有再次产卵的迹象。也许超速发育的代价，就是它们的生育能力。第二代魔鬼虫很有可能无法繁衍下一代。
　　但这也仅仅是他的推测而已。他没有发现第二代成虫产卵，并不表示他们真的不能繁衍后代。最重要的，那只母虫，还没有被找到。这是个难题，艾伦也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它。在人类眼里，这些虫子长得都差不多，难以分辨。
　　正如他告诉莫云的那样，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把研究所炸掉。
　　艾伦迅速地解决掉新来的两只虫子，然后接通了梅伊娜的信号。“嗨，教授，我有个想法。”
　　*******
　　莫云坐在武神号旗舰舰桥主控台上，向工作位上船员们环视一周。她强迫自己放下艾伦，专注到眼下的要务上来。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目光变得清澈而坚定。
　　“出发。”她命令道。


第53章 海盗之战4
　　第3舰队的先锋编队指挥官, 第三舰队副长柳川泽, 在48小时前接到了顾明阳的消息。当他知道编队迁跃点信息被泄露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
　　此刻, 在他们完成空间跳跃, 抵达了迁跃点, 柳川泽第一时间让整个编队全部升起了能量壁垒。
　　全体船员凝视戒备,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预期中的高压离子炮的饱和攻击, 也没有鱼||雷导弹的偷袭。
　　这是什么情况？所有船员惊疑不定，情报有误吗？
　　很快，柳川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编队里所有舰船还是在跟随锁定状态吗？”柳川泽向身边的领航员米希尔问道。
　　“是的, 长官。其他的战列舰、驱逐舰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米希尔仔细查看了一分钟前输入的迁跃点坐标。正确的。确实是原定的坐标。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舷窗。“我的天！这……”
　　“怎么了？”
　　米希尔手指向远处的一片瑰丽的星云。
　　柳川泽的双眼猛地睁大。“我们刚刚才从这里经过的。”
　　“确切的说，长官，是2分钟前。我们2分钟以前才刚刚从这片星云经过, 接着便进行了空间跳跃。”
　　“这怎么回事？我们跳跃到2分钟前的位置了？我们把迁跃目的地的坐标弄错了？”
　　“跳跃的起点和终点是一早就确定的, 三重核实程序，不可能弄错。”
　　柳川泽仍旧迷惑不解。“那……”
　　话音未落, 他突然感觉到体内轻微的震荡, 意识被拉远之后又瞬间重聚。在长期的星际航行中, 柳川泽已经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这就是空间跳跃的时候人类的体感。
　　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领航员, 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两个人同时转身奔向主控台, 去查看数据。
　　“这……”米希尔惊讶地说，“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柳川泽却摇了摇头。“这太可怕了，李斯特居然掌握了这种技术。他……竟然在我们的迁跃目的地坐标上投放了一个奇点！”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同时向舷窗望去。那片瑰丽的星云又一次出现在那里。他们又回到了2分钟之前的位置。
　　接着如两人料想的那样, 空间跳跃的震荡感第三次袭来。052编队按照既定程序再一次进行了空间跳跃，再一次落入了李斯特投放的奇点中，又再一次回到了2分钟之前的位置。
　　“我们怎么办？”米希尔问。
　　按照大爆炸宇宙论，宇宙的诞生始于一个奇点，是那场无以伦比的大爆炸的起始点，是一个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高、热量无限高、体积却无限小的点。但是显然，李斯特制造的这个奇点不是同一类别的，只是改变了时空曲率的一个点。但这也足够可怕了，这是人类尚未掌握的技术。人类发明了可以利用超空间进行空间跳跃的技术，却没法制造出一个超空间来。
　　李斯特只是一个海盗，他是如何掌握这个技术的？
　　柳川泽望了望周围还显得茫然无措的船员，把米希尔拉到了舰桥的角落里。他压低声音说，“先不说李斯特是怎么投放奇点的，如果我们一直这么跳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米希尔定了定神，回答说：“我们如果这样不断在同一个位置进行空间跳跃，最终的结果会让这里的时空扭曲混乱。如果是最极端的情况，我们可能会制造出一个黑洞，被扭曲的时空压缩粉碎成原子状态，或者被时间碾压，永远回溯到过去……也许是2分钟前的过去，也许是几十年前的过去。当然也可能穿越到未来。谁也说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
　　“所以，全体船员变成尚未发育的胚胎？编队的舰船则直接被解体，变成一堆没有经过组装的原始材料？”柳川泽说，“又或者变成一段生锈的破铜烂铁。”
　　“……超合金的舰船不会生锈。”米希尔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柳川泽恼怒地说，“这简直成了魔幻故事！”
　　舰桥里终于传来了一阵低微的嘈杂，屡次空间跳跃的震荡感已经让有的船员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
　　米希尔说：“长官，即便时空没有被扭曲，不断的空间跳跃也会耗光我们所有动力。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大家恐怕都已经有所察觉了，您必须要有个决断，否则整个编队就有内乱的可能。那样的话，李斯特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整个编队。”
　　柳川泽紧锁眉头，陷入了沉默。
　　李斯特的奇点，既然只改变了时空的曲率，那么他们还有机会。
　　“长官！”通讯台的操作船员起身报告，“跟随我们的战列舰发来问询，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另一名船员也站起身来，一脸惊疑地问道：“是啊，长官，我们为什么一直在进行跳跃？”
　　“我也感到了好几次震荡，发生什么了？”
　　“长官！我们是不是掉进黑洞了？”
　　“长官……我们要死了吗？”
　　舰桥里渐渐混乱起来，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对未知的恐惧将船员们牢牢攫住。
　　柳川泽喝道：“都给我闭嘴！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旅游的！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坐好！”
　　柳川泽几步跨回到舰长主控座位上。他坐下来，把椅子转过来面向所有的船员。
　　“李斯特给我们设了一个圈套，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妙。”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舰桥内每个人的脸庞，用严厉坚毅的目光迫使所有人都好好坐在操作台前，“你们要想活命并且狠狠地在李斯特的屁股上踢上一脚，那么，就坚守岗位，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明白吗？”
　　他顿了顿，更大声地问道：“明白吗？”
　　“明白，长官！”
　　“很好。现在，我们必须要从李斯特的圈套中挣脱出来！”
　　柳川泽把椅子转回去，盯着眼前那几块监控光幕，伸出一手揪住米希尔的衣领把他拉到耳边。“如果我们在跳跃结束时候全力加速，有机会冲出奇点吗？”
　　“正常情况下，在进行空间跳跃的时候，核心引擎是关闭的，只启动曲率引擎。如果，如果我们不关闭核心引擎，让它和曲率引擎同时满负荷运转的话……也许有微弱的可能。”
　　“百分之多少？”
　　米希尔想了一下，说：“不到百分之三十。”
　　“够了。比我想得要多很多呢。”柳川泽说，“那就这么办！”
　　“不过，长官，”米希尔补充说，“要冲出奇点，我们得用上所有的引擎动力，就必须要关闭能量壁垒。我们很大的概率会直接面对李斯特的攻击。”
　　柳川泽微微一笑，拍了拍米希尔的脸颊。“就算舰队会受到重创，至少，我们还有机会还击。给我一个开火方案，首先清除布置在迁跃点上的鱼||雷，同时准备好磁力加速炮和贫||铀||弹。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记着，旗舰的巨型撞角可不是白装的。”
　　米希尔凝视柳川泽片刻，弯起嘴角也笑了起来。“是，长官。”
　　*****
　　复仇女王号旗舰隐匿在星光背景中。
　　卡萨德.李斯特兴奋地在舰桥里唱起了歌：
　　“高贵的愤怒象波浪一样蜂拥，
　　而你想蚂蟥一样吸食鲜血；
　　你吸食鲜血，
　　抢走了我所有的钱，
　　而你还想要更多。”
　　监视光幕上，052编队所有的舰船时隐时现。当编队到达迁跃点之后，只能稳定1.79秒就会再次消失。2分钟后，他们再次出现，1.79秒之后则会又一次消失……如此循环往复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李斯特无比兴奋，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数学武器”，在虚空中投放了一个奇点。他不太理解这种数学武器的基础原理，不过按那个家伙的说法，这种“数学武器”实际上是改变了宇宙中某个空间点的重力场的数值。他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如何做到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给人类联盟政府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亚丁湾的主人。
　　“你唱得太难听了。”在李斯特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很高兴，卡蜜，胜利就在眼前了。”李斯特转过身来，看向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异常高大身影。
　　“你高兴得太早了，李斯特。”卡蜜的脸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这件武器只是实验原型的复制件，我不能保证它的持久性。那些人类有可能会冲破奇点，从循环的时空里逃出来的。人类是帝国的敌人，我们都曾经与人类交过手，他们的战斗意志……那句话怎么说的……唔，不容小觑。对，他们的战斗意志不容小觑。”
　　李斯特收敛起笑容。“我也是人类，你也别低估我的战斗意志。即便他们能从奇点里逃出来，这里还有鱼||雷、导弹、离子炮在等着他们呢。”
　　卡蜜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到李斯特跟前，俯首看着他的双眼。“我从没有低估你。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把原型的复制件从帝国实验室里偷出来的原因。为了你。”
　　李斯特摇摇头。“你本身就是个军火走私贩子，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对客户也是有选择性的，亲爱的。”卡蜜说，“什么样的客户，能让武器发挥出它的作用，我心里有数。”
　　李斯特笑起来，伸手拉住卡蜜的斗篷，把卡蜜拽得更近。
　　“对报酬有数，不是吗？”他凝视着斗篷里的那张脸，紫色的鳞甲状皮肤，金黄色的猫一样的细长瞳孔，“我见过很多外星生物，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我要说，你们克莱特人的长相，倒是很符合我的审美。”
　　卡蜜笑了一声，微微弯腰，把头俯得更低一些，让自己的嘴唇紧紧贴住李斯特的嘴唇，他们接起吻来。片刻之后，两个人才分开。
　　“人类和克莱特人都是碳基生物。”卡蜜说，“你我的品位和尝试，都还没跨出这个领域。这个宇宙里还有硼基生物、硅基生物，金属细胞生物等等等等。我听说，在遥远的空间里，还有新陈代谢是基于核反应的中子星生物。”
　　“中子星生物……”李斯特抚摸着克莱特人的手臂，“这对我来说，跨度太大了。”
　　“老大！你看！”一直紧盯着监控光幕的海盗叫起来，“他们……第3舰队的人，他们冲破奇点了！”
　　卡蜜对李斯特挑挑眉头，用那种“我早说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斯特哼了一声，用力推开卡蜜，对坐回舰长的主控台上：“锁定目标！开火！”


第54章 海盗之战5
　　莫云的战舰编队也已经抵达了同一片星区。与李斯特不同的是, 莫云的舰队具备隐身功能, 可以在敌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地潜入战区。
　　此刻, 莫云的舰队绕到了李斯特舰队的后方。原本, 直接从敌人身后进行突袭是一个极好的策略, 然而就在莫云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 她看见052编队完成空间跳跃, 出现在确定的迁跃点坐标上。
　　令她料想不到的时候，052编队仅仅只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就又在一阵蓝光中突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武神号旗舰的舰长罗昌荣目瞪口呆地看着监控光幕,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联盟的编队消失了？”
　　跟着莫云身边的金昭也是一脸震惊：“他们去哪儿了？”
　　莫云同样地紧锁着眉头，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十分不解。直到2分钟后，052编队再次出现又立刻消失的时候, 她才瞬间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斯特竟然在真空中制造出了一个奇点。
　　当莫云还是这个孩子的时候, 她在周闵昌的睡前故事里听说过这种“数学武器”。
　　无论是数学还是逻辑，本质上都是在描述人类对宇宙中现存规律的认知。如果打破现有认知, 以一种全新的模型来看待宇宙的话, 宇宙观也会因此而重塑, 新宇宙会随之诞生。以新宇宙观对旧宇宙的局部进行改变, 让旧宇宙模型出现矛盾, 则会令旧宇宙模型中局部的物质构架崩坏或者湮灭。
　　小时候的莫云, 听过太多这类奇幻诡异的幻想故事，神秘莫测和不可预知性总让她着迷。
　　但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凭空制造一个奇点，这种类似于造物主的行为是无比可怕的。
　　052编队第三次出现的时候, 罗昌荣和金昭都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制造出一个扭曲时空的奇点, 这算是名副其实的黑科技，对吧？”金昭问，他其实并不需要答案，“李斯特是怎么掌握这种技术的？”
　　“这恐怕不是李斯特能掌握的技术。”莫云说。
　　“数学武器”基于对宇宙的高度认知，不是李斯特一个海盗集团所能够创造的。肯定有人在帮助他，将这种武器提供给他，甚至亲手帮助他操作这种武器。
　　会是谁呢？联盟里的内奸？还是和李斯特相互勾结的克莱特人？莫云揣测着。
　　“那现在该怎么办？”罗昌荣问。
　　莫云说：“052编队落入奇点，对此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按原计划对李斯特舰队发起进攻吗？”
　　“再等等。”莫云说，“空间探测器全功率打开，先看看这个人造的奇点到底有多神奇。”
　　*****
　　柳川泽带领着全编队刚刚冲破奇点，就听到一声巨响，旗舰舰身猛烈的一晃。舰桥内报警器全部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
　　反复的空间跳跃，以及为冲破奇点而消耗了巨大的能量，052编队已经没法完全升起能量壁垒进行防御。他们被李斯特事先布置的鱼||雷的击中了。
　　幸运的是，柳川泽的编队突破奇点时便立即开启了激光近炮防御系统，秒掉了绝大部分鱼雷，将舰队损失降低到最小。
　　而更幸运的是，李斯特没有料到他们能冲破奇点，进而错过了编队量子化稳定期的最佳攻击窗口时间。
　　但是，052编队在先前不断地跳跃过程中，也来不及锁定李斯特的旗舰位置。他们也只能靠近防激光炮来击毁逼近的导弹。然而在李斯特的饱和攻击下，突破激光炮防御网的导弹不在少数。
　　052编队遭受了重创。
　　尽管如此，柳川泽还是竭尽全力地组织起了反击。无数高压电磁加速炮的炮管迅速寻找目标，向李斯特舰队的方向开火，接着又发射了一轮灵活制导鱼||雷。
　　李斯特准备充分，对联盟舰队的武器性能和攻击方式也十分熟悉，这一轮仓促的攻击对李斯特舰队的损害并不大。
　　罗昌荣突然惊讶地叫道：“他们要做什么？”
　　在光幕上，巨尾蝎号被数枚威力巨大的导弹击中，自带的助燃剂在旗舰上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可柳川泽的旗舰却没有进行机动规避的操作，而是艰难地调整好方向，全速朝李斯特的舰队冲了过去。他甚至命令部分炮口向后开火，利用反作用力推动旗舰以更快地速度向李斯特猛冲。
　　“他要……直接撞击李斯特的旗舰。”莫云说。
　　第3舰队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歼灭李斯特的海盗舰队，既然李斯特已经就在眼前，那么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是柳川泽的一个合理选择。
　　“那你还在等什么？”罗昌荣瞪着莫云，“我们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救他们的吗？你要眼看着他们做这种牺牲？”
　　莫云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罗昌荣一眼：“战争哪能没有牺牲？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我要看看李斯特是否还会投放出一个奇点。”
　　罗昌荣皱起眉头。“一个奇点武器就让你害怕了吗？现在李斯特舰队就在前方，我们完全可以果断开火，出其不意地攻击他，歼灭他们！”
　　“这点不用你提醒我！”莫云不客气地说，“如果李斯特没有奇点武器，我会这么做的；但现在他展示了一个威力强大的秘密武器，我们就要谨慎对待。奇点武器在以往的星际战争史中从未出现过，我们也没有掌握任何此类情报。李斯特手里的，极有可能还只是一个原型。我们不知道这个武器所能达到的上限在哪里，设定参数，进行投放的时间长度是多少。有可能只要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也有可能需要好几天。”
　　罗昌荣难以置信地看着莫云，大步走来几乎想要冲上主控台把她从上面揪下来。金昭上前一步，一手按住配枪，一手把罗昌荣拦了下来。
　　“你就拿052编队来做这个测试吗？”罗昌荣问，“这样见死不救，和联盟当年抛弃我们柯恩星有什么区别？”
　　莫云拍了拍金昭的手臂，示意他退开。“我需要有人做这个测试。但，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测试。罗昌荣舰长，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的敌人，已经点开了一颗人类从未发现的科技树！等他们技术成熟时，就能变成传说中的造物主那样，把人类玩弄于鼓掌之中。”
　　李斯特舰队对052编队的攻击没有丝毫没有停止。
　　大概核心引擎受损，巨尾蝎的速度有所减慢，但仍旧在一面还击，一面以极高的速度向李斯特冲过去。
　　“大人！80秒后就会两艘旗舰就会对撞！”一名船员大声汇报道。
　　罗昌荣看着她：“大人！”
　　“就是现在了！”莫云点点头，对罗昌荣微微一笑，“舰长，现在我把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你。”
　　罗昌荣惊诧地看着莫云。“什么意思？”
　　“我命令你指挥舰队向李斯特舰队全力攻击。你务必要保证，李斯特全力应对052编队和我们的攻击。你要拖住他，让他没有机会启动曲率引擎，通过空间跳跃逃走。你放心，我们开火后，柳川泽会减速并保持住攻击距离的。他不是傻瓜。”莫云顿了顿，又转向身边的特勤队长，“金昭，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等等，你又去哪里？”罗昌荣问。
　　莫云已经快速地跑到了舰桥舱门边，她回过头来回答说：“我要登上李斯特的旗舰。”
　　“什么？”
　　“我要的不仅仅是性能测试，我还要他手里的秘密武器。我去抢那个奇点武器。”
　　莫云和金昭带着2个特勤队员一路狂奔，跳进掠行者攻击机的时候，几个人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座椅。没等大家绑好安全带，莫云就驾驶着掠行者冲出了旗舰的舱门。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抢劫海盗了，是吗？”金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但没碰任何驾驶台上的操作设备。
　　莫云笑起来，“是的。让李斯特也尝尝被劫掠的滋味。”
　　“可是，我们并不确定奇点武器就在他的复仇女王号上，也有可能在某个行星上。”
　　“我希望它在那里。”莫云说，“无论它在不在，我都必须要去。这事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自己运气好，它恰巧就在李斯特的旗舰上吧。”
　　金昭想了想，严肃地看着莫云：“大人，作为柯恩星最高军事指挥官，您实在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他后悔地皱起脸来，“我该阻止你去冒险的。您要是有任何闪失，艾伦会剥了我的皮。”
　　“你就说，是我绑架你去的。”莫云说。她抿了抿嘴唇，不禁想起艾伦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否已经从研究所里出来了？
　　莫云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担忧。“大家坐好！我们要进入交火区域了。”
　　“有三枚导||弹飞过来了！”金昭努力地盯着副驾驶位上的监控信息。掠行者在不断地旋转翻腾，这给他带来强烈的呕吐感。
　　“我知道。”莫云说，她猛地转向，跟随的导||弹也同样地改变线路，继续紧咬着他们不放。
　　“还跟着我们！”金昭说。
　　莫云把加速杆推到头，对身后的另外两名特勤队员说道：“戈姆，放饵弹！彭列，电磁炮准备——开火！”
　　十多枚诱饵弹被抛撒出去，跟着他们身后的两枚导||弹被引爆了。但第三枚导||弹仍然紧跟着他们，这时，掠行者搭载的电磁炮开火了。一阵狂轰乱炸之后，第三枚导||弹被摧毁了。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枚导||弹击中了掠行者的左翼。
　　强大的作用力让掠行者剧烈地翻了两个跟斗，把他们四人甩得东倒西歪。
　　“这是一段颠簸的路程。”莫云喊道，“都坐好，尽量固定住自己。”


第55章 海盗之战6
　　小小的掠行者战机在敌军和自己人的交叉火力中艰难地跻身前进着。
　　莫云不得不驾驶掠行者在各种导||弹、光束、鱼||雷、火||箭||弹的嗖嗖声中不断翻滚、俯冲、拉升。同时, 他们离李斯特的复仇女王号旗舰越来越近。
　　就在金昭预感他们会在复仇女王号的合金甲板上撞死的时候, 掠行者刮擦着舱壁, 一头冲进了复仇女王号腹部刚刚才被炸开的一个巨洞里, 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上。几乎同时, 复仇女王号的隔绝屏障自动落了下来, 将巨洞堵住, 把真空环境阻挡在外。
　　“戈姆、彭列，我把复仇女王号的结构图发给你们。你们去机库，想办法弄到李斯特的小型飞艇, 我们恐怕得乘那个回去。”莫云迅速地下达了命令，“3个小时后，如果我们没有回来, 你们就自己离开。”
　　戈姆和彭列对视一眼,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云打断了。“这是命令。明白吗？”
　　“是, 大人。”两人点点头。
　　莫云转头对金昭说：“舰桥和轮机房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奇点武器最有可能在这两个地方。现在轮机房离我们最近, 先去那里。”
　　金昭一把拽住莫云：“大人, 跟在我身后。”
　　他们一前一后地沿着复仇女王号的甲板悄悄地前行了一段时间。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他们身后有人喝道。
　　莫云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在他们身后, 站在一高一矮两个海盗，身上都穿着便服，只在脖子上围着李斯特舰队特有的蓝白相间的围巾。
　　“我们迷路了, 能帮个忙吗？”莫云对两个海盗露出迷人的微笑, 向分别两人扔出一个东西。
　　两个海盗还没明白过来，本能地伸手接住了抛过来的东西。当他们触手的那一刹那，手里的东西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电流。两个海盗还没来得及叫喊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电击雷？”
　　莫云笑了一下。“是的。”
　　金昭把两名海盗的衣服和围巾扒了下来，递给莫云一套。
　　莫云迅速地穿好海盗的外套，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好了，轮机房，往这边走。”
　　复仇女王号正处于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境地。时不时传来的震荡和爆炸，让海盗们心烦意乱，无暇他顾。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十多个行色匆匆的海盗，但没人停下来仔细看他们一眼。
　　在他们来到轮机房门口的时候，舱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海盗从舱门内走了出来。莫云拽住这人的胳膊，金昭捂住他的嘴巴，他们一起将他拖进了旁边的一个无人走廊。
　　“那个克莱特人在轮机房里吗？”莫云低声问，手里的脉冲枪在他腰间重重地顶了一下。
　　海盗紧张地颤抖起来。“她之前在这里待过一阵子，然后去了舰桥。”
　　果然。莫云心想，克莱特人真的就在舰上。
　　“他带来的东西呢？放在哪里了？”
　　“东西？那个箱子吗？”海盗非常配合地说，“她在轮机房里打开过箱子，进行了什么调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的问题是，”莫云打断海盗的话，她不耐烦地咬着牙，“现在那个箱子在哪里？”
　　“我没注意。”海盗说，“也许还在轮机房内。”
　　金昭一把拽住海盗的围巾，问道：“现在轮机房里有几个人？”
　　“十五个。”
　　轮机房里有十五个海盗，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我们要硬闯吗？”金昭问。
　　莫云摇了摇头，对被抓的海盗说，“帮个忙，把门打开。”她说话的声音悦耳，但语调冷冷的，很有威慑力。
　　海盗害怕地抖了抖，勉强站直身体。他把手放在轮机房的门禁上，射线扫过他的掌纹，接着“滴”的一声，门开了。
　　金昭迅速把海盗拖到一旁，一拳砸晕了过去。
　　莫云和金昭都做好了射击准备，意外的是，轮机房内一片忙碌，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洞开的大门前空无一人。
　　能不交火当然是最好的，莫云还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她示意金昭警戒，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一个精致小巧的机械蜜蜂在她掌心晃了晃，在大门自动关闭前飞进了轮机房内。这种机械蜜蜂的体型与真实蜜蜂一样大小，适合侦查，却几乎没有杀伤力。
　　机械蜜蜂所采集的影像和声音信息，实时传递到了莫云手中的一块数据板上。
　　机械蜜蜂悄无声息地轮机房中飞行，莫云通过数据板操控它，把轮机房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箱子。
　　莫云不禁皱起眉头，奇点武器不在这里。
　　轮机房内吵吵嚷嚷，海盗们暴躁的斯吼声此起彼伏，全是哪个轮机组爆炸，哪个引擎过载起火，或者哪个出舱门卡死的咆哮。
　　莫云微微一笑，看来因为柯恩星武神旗舰加入战斗，使得战局得到扭转。李斯特舰队受损严重，如今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
　　莫云给金昭使了一个眼色。金昭会意，拖起倒在地上的海盗，把他的手按在门禁上。
　　大门又一次洞开，这一次海盗们注意到了大门前空无一人。海盗们面面相觑的时候，金昭起身冲他们招了招手，随即扔了一颗手||雷进去。
　　爆炸声很快会吸引来更多的海盗。但莫云对复仇女王号的结构图早已了然于心，她带着金昭三转两绕，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走廊。她掀开上方的通风口，率先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很狭窄，布满灰尘，散发着一股永远无法消除的霉味。
　　莫云和金昭把海盗的围巾拉起来遮住口鼻，在管道中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通风管道七弯八拐的，分支又汇合，通向尽可能多的舱室。
　　金昭跟着莫云爬了一会儿已经辨不清方向和自己的位置了。但莫云的动作却是十分笃定，在分支口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然后前进。
　　不多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复仇女王号舰桥外甲板的上方。两人聚在通风口处，往外查探。
　　他们看见两个海盗从舰桥里出来，其中一个的脸上还挂着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
　　“老大跟那个克莱特人，他们真的是……我都快吓死了。”
　　“老大的一直都是这么的……重口味，你不知道？”另一个海盗不耐烦地瞪了同伴一眼，“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看见鱼||雷、导||弹乱飞的吗？你还关心这个！”
　　先前的海盗还是处于震惊中，连生死攸关的战争都没法把他从八卦之心中解脱出来，他还在兀自说道：“可是，外星种族啊！那鳞甲一样的皮肤，鹰爪一样的手指……”
　　“那又如何呢？男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你管好自己的事，不想死的话，别再说了。”
　　两名海盗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走远。
　　莫云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皱眉。男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也对，有所偏好才是常态。
　　她放出另一只机械蜜蜂，让它顺着通风管道进入舰桥。
　　莫云注视着数据板，沉默片刻，突然又抬头向金昭问道：“艾伦……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金昭正憋着气准备拽开面前通风口的护栏，听到莫云的话，差点呛得岔气内伤。
　　“你说什么，大人？”金昭睁大了眼睛。
　　“你没听见我的问题？”莫云黑亮的眼睛奇怪地看着金昭，“如果男人都有自己的偏好，那艾伦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他跟你提起过吗？”
　　“大人，这个时候？我们在通风管道里，四周都是海盗，外面导||弹、等粒子束乱飞。你挑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我知道现在不是最恰当的时候，”莫云低头瞥了眼数据板说，“不过，小蜜蜂还在管道中绕路呢，我们现在也没别的事。所以，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你跟艾伦的关系很好，他跟你提起过吗？”
　　金昭忍不住反问：“你们俩的关系好得都快成连体婴了，他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莫云问。
　　金昭哭笑不得地看着莫云。
　　“据我所知，他心里有一个爱了多年的女人。这个女人不就是……”金昭突然停了下来。艾伦对莫云有多重视，在他们周围的人只要没瞎全都看在眼里。但艾伦却从没对莫云说过什么，那么他可能其实并不想让莫云知道。
　　他咽下接下来的话，改口说：“这件事……你应该自己问他。”
　　莫云摇摇头，垂下眼眸。“他不会告诉我的。”她竟然不知道艾伦心里有一个爱了多年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难怪以前让他去约会的时候，他总会千方百计的拒绝。
　　除了康文艺。
　　她的心脏仿佛被重击了一下，通风管道内的空气也变得沉闷难耐。
　　这时，她手里的数据板震动了一下，机械蜜蜂所拍摄到的画面传输了过来。
　　复仇女王号的舰桥内，李斯特陷入了近乎癫狂的状态。他没有坐在主控座椅上，而是一边暴躁地来回走动，一边指挥船员进行攻击。
　　“老大，”一名海盗报告，“我们的姿态系统失灵！无法进行机动规避！”
　　李斯特怒气冲冲地吼道：“让轮机组赶紧修理！”
　　“可是，呼叫轮机房没有应答。”
　　李斯特脚步一滞，顿感不妙。
　　一个灰头土脸的海盗冲进了舰桥。
　　“老大！老大！轮……轮……轮机房遇……袭！”这名海盗结结巴巴地说，“轮机长轻伤，二管轮被炸、炸死了！”
　　李斯特还未做出反应，另一个海盗又快步进了舰桥。“舰长，在12号甲板上发现了4个兄弟的尸体。他们的脖子全都被人给扭断了，脸都被拧到后面去了！”
　　微微一愣之后，李斯特暴跳如雷。有人竟然趁着两军交火的时机登上了他的旗舰！
　　但他没能来得及咆哮出声，便被惯性狠狠地甩了一下。
　　复仇女王号的舰尾被击中，整个旗舰剧烈地一颤，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了过来。


第56章 海盗之战7
　　另一个海盗又快步进了舰桥。“舰长, 在12号甲板上发现了4个兄弟的尸体。他们的脖子全都被人给扭断了, 脸都被拧到后面去了！”
　　莫云和金昭疑惑地对视一眼。他们根本没有从12号甲板经过, 还有别的人, 趁乱登上了李斯特的旗舰？
　　“竟然派人潜入旗舰来偷袭！太卑鄙了！”李斯特愤怒地扫过主控台, 把上面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面。
　　莫云不禁感到好笑, “卑鄙”这个词从李斯特嘴里吐出来, 透着十足的怪异感。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潜入？”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莫云突然睁大眼睛，一个一直倚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自己手指甲的身影, 此刻慢慢踱步过来，进入了数据板画面中央。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铅色的箱子。
　　正是一个克莱特人。莫云异常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克莱特人。克莱特人与人类同属碳基生物，但除此之外身体结构上就再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了。而眼前这个人, 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能说人类语言的克莱特人, 虽然由于口腔构造的缘故，她说话的口音生硬而奇特。
　　“为什么要在战舰对轰的时候登船？”卡蜜对李斯特说, “还是在自己占优势的情况下冒险跑来？依我之见, 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是偷袭, 而是这个箱子！”
　　“你的箱子！又有什么用！”李斯特讥讽地说, “我本来掌握了主动, 把他们困住了。可他们竟然冲破了你的奇点！还从背后偷袭我！”
　　“战争从来不是靠一件武器就能获胜的, 李斯特，更何况这只是个原型的复制件。”卡蜜说，她的脸埋在兜帽里, 看不见表情。“事到如今, 你要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吧。”
　　李斯特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卡蜜，转头再次投入到战局中。
　　于此同时，金昭重新拽开了护栏，和莫云依次从通风口跳下，转进了通往停机库的一条走廊。
　　莫云不打算直接闯进去，那个克莱特人既然想要离开，那么这条通道就是她的必经之路。从这里截住她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站在通道口，甚至不必刻意隐藏行踪。因为船体震荡，爆炸声不绝于耳，他们身边来来往往、匆匆逃命的海盗几乎没人留意他们。即便有人发觉他们不对劲，也没工夫停下来多问一句。
　　莫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群溃散的乌合之众，感叹联盟居然多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
　　金昭转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愣在原处。
　　他看见，在莫云的身后不远处，站在一个海盗打扮的人。但不同的是，那个人是逆着海盗逃跑的人流，向他们缓步走近。
　　那个人的脸上带着一张金骷髅的面具。
　　“我去！”金昭惊讶地说，“我没看错吧，那是金骷髅？居然真有战争1号计划？”
　　莫云闻言吃了一惊，立刻转过身看去。那个人站在阴影下，看不清身形，只能看到金色的面具微微地反射着灯光。
　　她知道不可能是艾伦，那会是谁呢？
　　“露比？”莫云下意识地问。她知道戴金骷髅面具的人有五个，而唯一有可能和李斯特扯上关系的，就是马修所说的克莱尔.金，也就是露比。
　　“你知道露比？”金骷髅奇怪地反问。这是经过处理的声音，模糊，毫无感情。但听得出来，不是女人的声音。这个人不是露比。
　　莫云问：“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金骷髅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他说：“那柯恩星的防务官又在这里做什么呢？你换了身海盗的衣服，在脸上也抹了血污。可是，亲爱的，你太有名了。人类联盟里恐怕没几个人不认识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
　　金骷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向她抬起了手中的电磁脉冲枪。
　　*****
　　艾伦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引起肺部的剧痛。
　　几个小时前，他和梅伊娜教授达成了一致。
　　艾伦想办法炸掉她的研究所，同时帮她将中央存储器里的所有科研成果备份到存储晶片中；而梅伊娜教授和其他研究人员则设法稳定住能量壁垒。
　　现在，艾伦已经完成了备份存储晶片的任务，又按照梅伊娜教授的指引，在虫子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在一间实验室里找到了一个2米高的小型核聚变反应堆。
　　“这也没什么难度，”艾伦一边咳嗽，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就是拧几个螺丝钉的事情。”
　　他绕着反应堆走了一圈，简单地检查了一遍，随后将放置在架子上一块超导线圈插入反应堆中。艾伦按下操控面板上的“启动”按钮。
　　接下来，他需要用一枚遥控炸||弹，破坏堆芯周围的磁场，让核聚变反应堆过载，引发一场足以摧毁整座大楼的爆炸。
　　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再去其他实验室里搜索炸||弹和遥控器了。
　　他必须尽快再次返回地下的废料通道，把偶然发现那里的虫子清空，再把其他人从研究所大楼里带出去。时间耽搁得越久，研究所里的虫子就会越多。
　　艾伦反手打开盔甲后面的一个突起。那里有一个自爆器，是重甲士兵的死亡开关。他把自爆器抠出来，又脱下头盔，将头盔的通讯器切换到一个特殊的频道上。他把自爆器和通讯器用导线连接起来，这样他便可以利用通讯器来进行遥控起爆。
　　几分钟后，艾伦做好了这个简易的遥控爆||炸||装||置，又在自爆器外面喷涂上厚厚的一层液体合金铅，铅液迅速凝固为固体，以免其被反应堆内的辐射所破坏。最后，他把胶带一圈圈地缠在自爆器上面。
　　这时，核聚变反应堆已经完全启动，开始正常工作。
　　艾伦把通讯器放在实验室门口。
　　他深深地吸了一气，把自爆器拿在手里，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接下来要进行的操作。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谨慎，还他妈的得争分夺秒地快。
　　艾伦睁开眼睛，走近反应堆，一把拉开耦合器，将堆芯暴露出来。
　　实验室内的辐射探测表上陡然出现一个爆表的峰值，红色警报开始疯狂地鸣叫、闪烁起来。
　　他没带头盔，只能别过脸，小心地把自爆器卡进堆芯上部的一个支撑轴承的空隙中。堆芯的温度高达1000多度，超过了重甲的承受极限。护臂盔甲被烤的发烫，在艾伦的手臂上灼起了水泡。
　　自爆器放置到位。
　　艾伦收回手臂，又检查了一次通讯器与自爆器的连接状态。一切正常。
　　他迅速地退出实验室，转身向地下通道跑去。
　　*****
　　复仇女王号上。
　　莫云身后的一名海盗应声倒下，手里的钉刺枪也跌落在地。
　　这只金骷髅竟然救了她一命。
　　“我猜我们的目标一致，亲爱的……防务官阁下。”金骷髅说着，走到了莫云的跟前。
　　莫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金骷髅面具。整个面具非常精致，骷髅造型几乎贴住脸部的骨骼，像是从脸上长出来似的，额头的位子上镌刻着银色的匕首和红色的火光，眼部是两片幽深的黑色镜片，莫云能在从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金骷髅直言不讳地说：“我是为了李斯特的奇点武器而来，阁下想必也是。”
　　这可不太妙。
　　金骷髅也是冲着那个奇点武器而来的。可最终谁应该拿走它呢？他们之间恐怕最后还得有一番争夺。尖端凶器，这些人都是异常棘手的角色。
　　莫云手里的数据板又震动了一下，这表示那个克莱特人已经接近他们了。
　　“目标出来了。”莫云当机立断地说，“我们先搞定她再说。”
　　莫云和金昭分散开，装作两个争吵不休的海盗。金骷髅则拉起海盗围巾将脸遮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急促响亮的脚步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与他们擦肩而过。
　　三人快步跟了上去。
　　前方陆续出现了岔路，走廊上的海盗渐渐变少了。克莱特人拐了几个弯，走到了一个电梯前面。她按动了按键，焦虑地等待电梯上升。
　　莫云知道，这是一条通往最底层停机库的电梯。电梯下去之后，直达一个类似于黑鸟1号的武装飞行器。那是李斯特专用的飞行器。而此刻，戈姆和彭列却在主停机库中等着他们。
　　是时候动手了。
　　莫云给金昭打了个手势。一直等待信号的金昭立刻抬起脉冲枪，扣动扳机，亚铁弹穿过准确地穿透了克莱特人的手臂。
　　卡蜜痛呼一声，手里的箱子跌落在地。几乎是在箱子落地的瞬间，金昭冲上了去，捡起箱子，直接转身往主停机库的方向跑去。
　　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毫不迟疑，几乎是2、3秒钟的时间就把箱子抢到了手。
　　卡蜜还没回过神来，金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金骷髅也对这突袭感到意外，他没料到这两个人会在此刻发难。他正要拔腿去追的时候，忽然听见莫云的声音：“不想死就站住。”
　　金骷髅回过头来，卡蜜捧着受伤的手臂也看向莫云。
　　莫云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长方形的控制器，控制器的顶端有一个红色的按钮。莫云的拇指，轻轻地扣在这个按钮上。
　　“你们不想我现在就炸了这艘船，就别追了。”莫云挑了挑眉头说。
　　“这艘船本来就要炸了。”金骷髅说。
　　莫云微微一笑：“你自己在不在一艘爆炸的船上，这才是关键。你们都站在别动。”
　　电梯门打开了。
　　“你们从电梯下去，”莫云挥手示意了一下，“坐上李斯特的专属飞行器，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卡蜜看了眼电梯，漠然地注视着电梯门又再次关闭。她转过头问：“你是谁？”
　　作为一个外星种族，卡蜜不太能分辨清人类的面孔。对她而言，人类长得都差不多。再加上莫云进了简单的伪装，卡蜜完全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那位着名的防务官。
　　“我是谁不是重点。”莫云说。
　　金骷髅沉默不语，他盯着莫云手里的控制器，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卡蜜皱了皱眉，她对那个控制器心存怀疑。但复仇女王号是否爆炸却不是她此刻关注的重点，她是个军火贩子，亡命之徒，你可以夺走她的命，却不能抢走她的钱。
　　“刚才那个人抢了我的东西，你和他是一伙的？”她歪了歪头说，“这么做，可不好。”
　　“我们可是在海盗的船上，入乡随俗而已。”
　　“你们就这么抢走了我的东西，”卡蜜向前迈了一步，“害我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听着，现在你就付我信用币，就算我把那件武器卖给你，这笔……”她的话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
　　金骷髅站在卡蜜的身后，慢慢地将砸晕她的脉冲枪收回枪套中。
　　“很抱歉，我没打算付钱。”莫云对倒在地上的克莱特人说，她随即又看了金骷髅一眼，“把她带上，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金骷髅反问，经过处理的声音平板干涩，却隐隐透出些意外的意味。“你知道这个面具的意义，对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吧？”
　　“你是尖端凶器成员之一。可是，这又如何？你难道想让我扛这个巨型的克莱特人？”莫云说完转身离开，顺手扔下手里那个虚张声势的控制器，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快点，别磨蹭！这破船就要炸了。”
　　金骷髅好笑地看着莫云离去的背影。这位防务官跟自己倒是一点不见外，是敌是友都没搞清楚，就开始指使他干活了？对“尖端凶器”毫无敬畏之心，好像经常指使他们干着干那一样。
　　他哼了一声，弯腰把卡蜜扛上了肩头，几步追上莫云，向主停机库跑去。


第57章 海盗之战8
　　复仇女王号的主停机库里, 剩下的飞艇已经聊聊无几。
　　不远处几名海盗正在为争抢一艘穿梭艇而大打出手。彭列和戈姆脸上都挂着彩, 李斯特的小型飞艇数量本就不多, 显然为了守住眼前的这艘歼击机, 他们两人费了不少周折。
　　金昭已经与他们俩成功汇合, 三人正焦急地等着莫云。
　　莫云冲进停机库, 一边向他们跑来, 一边喊着让他们准备起飞。
　　一次极其猛烈的震荡传来，整个停机库的照明“唰”地一下全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
　　尖叫和怒骂声在停机库里回荡着, 脉冲枪和钉刺枪的嗖嗖声也不时响起。
　　就在莫云跑到歼击机面前的时候，金骷髅突然扔下卡蜜，伸手迅速扯住莫云, 徒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莫云顿时觉得空气被阻断,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金昭喝道，脉冲枪上的强光灯亮起, 扫向金骷髅的眼睛。但金骷髅面具保护了他的双眼, 强光对他毫无效果。
　　“把箱子留下！”金骷髅说, “否则, 我会掐断她的脖子。”
　　金昭迟疑一下, 看向莫云。
　　莫云是个绝不肯受威胁的人, 她挣扎着想要掰开金骷髅的手指，却像是被钢筋铁骨锁住一般，她完全掰不动。
　　她只能勉强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走！……带着箱子……走！要炸……了！”
　　现在必须离开, 再迟一点, 所有人都会被炸死。
　　几个人正僵持着，一阵乱晃的灯光扫了过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向他们靠近。三个粗壮高大的海盗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有一艘船！”其中一个海盗喊道。
　　“不管你们在做什么，”另一个海盗说，“但是这艘船是我们的了。快滚开！”
　　“滚滚滚，别在这里碍事。”
　　这是几个想要来抢夺歼击机的海盗。
　　“站住！”彭列喝道，“否则我开枪了！”
　　他话音未落，戈姆已经直接连开两枪撂倒了两人，彭列迅速地击中了第三个人。
　　“别跟他们废话！”戈姆说，随即将枪口调转指向了金骷髅。
　　莫云趁着枪声响起的时候，微微曲身，向后一肘，狠狠地打在金骷髅的腹部。
　　金骷髅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一下。莫云却如同撞在钢板上一样，胳膊肘剧痛无比。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开始传来，复仇女王号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这艘旗舰再也支撑不住了。
　　“快……走！”莫云对金昭吼道，恨不得扑过去把他塞进歼击机中。
　　她正焦急着，金骷髅却突然又改变主意，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箱子暂且先放在你那里，”他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我会去找你的。”他说完，猛地把莫云往前一推。
　　金昭急忙接住莫云，等他们再回头时，金骷髅已经不见了踪影。
　　“快走！快走！”
　　没时间去思虑金骷髅到底去了哪里，莫云推着金昭上了歼击机。彭列冲进驾驶座。戈姆则捞起还在昏迷的卡蜜，把她塞进机舱。
　　这艘刚好可以容纳5个人的歼击机燃起尾焰，摇晃了两圈，从停机库里冲了出去。
　　一分钟后，复仇女王号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颤抖两下，终于在茫茫太空中炸成了碎片。
　　至此，迁跃点的战斗算是结束了。
　　柯恩星的舰队中有一艘战列舰受损严重，其余各舰也有一些轻伤。李斯特舰队的旗舰复仇女王号爆炸，其他的几艘护卫舰和战列舰也损毁严重，但却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及时启动迁跃引擎逃离了战区。
　　伤亡最为惨重的，则是052编队。他们只剩下一艘残破的战列舰，旗舰巨尾蝎号虽然没有爆炸，但是却再也没有动力了，只能暂时飘荡在宇宙中，等待被拖回柯恩星进行维修。
　　莫云回到武神号旗舰上，即刻让罗昌荣安排人手将卡蜜看管起来。
　　“这就是那个奇点武器？”罗昌荣指着莫云手里箱子。
　　“是的。”莫云把箱子放在了一张桌子上，俯身下来围着箱子仔细检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可以打开箱子的地方。
　　“打不开吗？”罗昌荣问。
　　莫云点了点头。这个箱子除了有一个金属的把手之外，其他部分则完全是一块整体，没有任何缝隙。
　　“我没办法打开。不过，那个克莱特人应该知道使用方法，我们得把这个箱子和她都带回去，交给星核研究所的人看看。”莫云说，“对了，柳川泽舰长怎么样了？”
　　罗昌荣说：“我刚才跟他进行了通讯，他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现在他们正在往剩下的那艘战列舰转移，1个标准小时后休整完毕，他们跟我们一起返回柯恩星。另外，他对柯恩星的支援表示感谢。”
　　“你告诉他别客气，我们不会见死不救。”莫云说，“第3舰队的第二批舰船什么时候到？”
　　“大概8小时之后。”
　　莫云点点头。“好的。那么，舰长，你留在这里等待新来的舰队，把他们安全地送到萨克蒙脱港。”
　　“是，大人。”罗昌荣说，“你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对，我得赶回去。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连接一次极波通讯。”
　　莫云进了通讯室，让其他船员都暂时离开。
　　她在通讯器前坐下，戴上耳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光幕上输入了艾伦的通讯号码。
　　通话连接的提示音响了起来，莫云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接通。
　　莫云交抱起双手，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手臂。
　　出什么意外了吗？
　　她挂断连接，又重新发出了一次连接请求。还是没有接通。莫云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情绪绷紧。
　　“快点接通，快点接通……”她心里默念着。
　　莫云尝试第三次连接的时候，艾伦的通讯器终于连接成功了。
　　“你好，大人！”艾伦的声音传来过来。
　　“艾伦.奎恩！你的通讯器是拿来好看的吗？！你在干嘛？”莫云冲他吼了起来。
　　“抱歉！大人！”艾伦回应道，也是用吼的，不过话语里没有怒意，“我刚才！没听见！通讯器的响声！”
　　莫云揉了揉耳朵，把耳机拿远一点。“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为什么还是只有声音，只有影像？”
　　“抱歉，大人，采像器坏了。”艾伦声音稍微小了一些，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我暂时不太能听得清你的声音。因为能量壁垒里的爆炸，我离得近了一点，咳咳，所以听力受了些影响。不过，如我之前预计的那样，魔鬼虫都在爆炸中，咳，死了。另外，研究所的所有人，包括，咳咳咳，包括梅伊娜教授，都已经安全地转移出来了。”
　　“那你呢？！你咳嗽得更厉害了。而且，你不是穿着护甲，戴着头盔吗？为什么会影响到听力？你在哪儿？”
　　“什么？你说什么？抱歉，大人，”艾伦说，“我听不清，我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好，”莫云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坐在椅子里，揉了揉额角。她感到生气却又欣慰，同时还很骄傲。这么多不同的过量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头疼。
　　莫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头疼渐渐缓解，她的心也平静下来。她觉察到艾伦并没有告诉她全部情况，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几个小时后，莫云回到了柯恩星。她联系泰勒向他了解情况。
　　泰勒却告诉她，艾伦正躺在医院里，情况很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莫云心里一跳，情况很复杂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到达海鹰医院，找到了艾伦的病房。
　　艾伦.奎恩半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辛西娅站在他的窗边，一边替他掖好被子，一边碎碎念地数落他：“常规储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能忘记做？天天忙来忙去的，就连3个小时的空都抽不出来？你少接送你那位大人一次，就能把时间挤出来！”
　　“知道啦，我这不是开始做储备了吗？”艾伦被她念得想捂住耳朵，“你真烦，我告诉你，泰勒可不会喜欢这么能念叨的女人。”
　　“闭嘴。他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辛西娅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她清了清嗓子，又板起脸来，“你一天到晚除了工作之外，麻烦你也稍微照顾下自己。行吗？我求你了。”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莫云推门进去，盯着艾伦，沉声说道：“听力受到影响了？嗯？你们俩不是聊得挺欢乐的吗？”
　　“现在比之前已经恢复了很多。”艾伦说，抬手从耳朵里取出一只声波雷达耳机，“医生让我暂时用这个。”
　　“你先休息吧，少说话。”辛西娅对艾伦说，她把放在桌边的一个培养皿放进手里的托盘。她从莫云身边经过时，看都没看莫云一眼就直接离开了。
　　莫云目送辛西娅离去的背影，奇怪地问艾伦：“她怎么了？好像在生我的气，我做什么了？”
　　“抱歉，她是生我的气，”艾伦叹了口气，“迁怒你罢了。”
　　“那你是怎么回事？刚才辛西娅说你没有常规储备？这是真的？”
　　艾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正是负责艾伦的医生罗伯特.琼斯。


第58章 海盗之战9
　　“你好, 防务官大人。”医生问好道。
　　“你好……”莫云看了一眼医生的胸牌, “琼斯医生。请告诉我, 奎恩上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琼斯医生笑了一下, 从数据板上调出艾伦的病历, “跟腱断裂, 骨折、骨裂, 他的听力在爆炸中受到影响，右侧躯体被高温灼伤。而且，他在引爆核聚变反应堆的时候, 距离很近又没有戴头盔，虽然已经给他进行了消洗，也使用了抗放药剂, 但毕竟受到了伽马射线的照射, 他的眼球……恐怕需要摘除。”
　　“摘除？”莫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横了艾伦一眼。
　　“是的。但这些都不是最麻烦的, ”琼斯医生继续说了下去, “骨折骨裂灼伤都能治疗, 眼球的克隆只要两天就可以完成, 而且也有机械眼球可以替换。目前最大的问题是, 他在研究所的废料通道呆的时间过长, 呼吸系统被毒气腐蚀，肺部损伤很严重。最好的办法就是动用他的常规储备直接移植。”
　　“但是？”
　　医生点了点头，“是的, 但是！但是我们发现, 他并没有按规定更新自己的主要器官常规储备。之前的储备，在9个月前就已经到期了。”
　　随着科技的发展，器官移植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手术。大多数人类，都会定期进行重要器官的储备。
　　储备过程也非常简单，生物技术可以帮助人类从一个器官细胞开始，7-15天内复制出整个主要器官。复制出的器官，被保存在储备库中，在需要时取出进行移植手术即可。除了大脑和生||殖||器||官之外，人类身体的绝大多数部分都能克隆复制出来。
　　莫云又一次横了艾伦一眼，默默地摇摇头。
　　“可是到期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提醒他进行补充呢？”莫云对琼斯医生说，“储备库可是有责任提醒所有在||役||军||人的！”
　　琼斯医生从莫云的话里，听出了追究责任的意思，连忙说道：“其实储备库通知过艾伦好几次，可这小子却一直没去。”
　　“真的？”莫云看向艾伦。
　　艾伦心虚地缩进垫子里，避开莫云谴责的视线，微微地点了点头。
　　莫云被狠狠地气了一下，又在震荡中平静下来。她无奈地发现，这个男人居然这么的不让人省心。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已经开始进行生物培养了。眼球需要两天时间，但肺部却需要10天左右才能完成培养。以现在的技术来说，肺部的器官移植很成熟，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因为换了一个全新的部件，可能还会更好。”
　　琼斯医生说道这里，有一个微妙的停顿。莫云预感他马上又会接一个“但是”。
　　果然，医生说道：“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我们可以控制病情的恶化，但是已经受损的器官组织没法复原。说实话，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10天。”
　　莫云突然觉得病房里冷气太足，让她觉得背心发凉。她愣了好半天，才听懂医生的意思：“你是说……这10天内……他可能随时会死？”
　　“没那么严重。”一直沉默着的艾伦开口说道，“我现在感觉挺好的，除了有点恶心和咳嗽之外，一切正常。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出院的。”
　　“想都别想。”
　　“不可能。”
　　莫云和琼斯医生齐声说道。
　　“你就呆在这里，好好休息。”莫云宣布说，“防务厅的事情我会安排。”
　　琼斯医生说：“艾伦，现在你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治好你。可你必须得配合我。你妈妈是我的同事，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么漠视自己的生命。”
　　艾伦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琼斯医生是好意，他希望自己能治好他。可是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间医院是艾伦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才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
　　白天，这里有医生、护士，有来探望的人；可到了晚上，当一切都安静下来，这里一定会把他逼疯。
　　医生离开后，莫云找了一把椅子在艾伦的床边坐下来。
　　她很想生气，冲他吼几句，但话到嘴边却自动换成了一声叹息：“你啊……”
　　莫云不想追究他为什么没有及时更新器官储备的问题，她知道这个答案，很可能跟艾伦为何没有躲开罗铭的枪击一样。
　　这些天，莫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推测可能因为某件事情，在艾伦的潜意识里他希望自己受到惩罚。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但她确定的是，不是因为萝西的死，还有别的什么事。
　　莫云倒了一杯水，放在桌边。
　　她抢到奇点武器，击毁了李斯特的旗舰；艾伦救出研究所里所有人，把魔鬼虫炸成碎片，差不多算是拯救了整个柯恩星。无论哪件事情，都绝对值得大肆庆祝。
　　可现在，他们相对着坐在一起，气氛却如此低沉。莫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很抱歉。”艾伦低声说，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
　　莫云问：“为什么抱歉？你费尽力气，救了那么多人。”
　　“我是说更新储备的问题。”他说道。
　　莫云探究地看着他。“你曾经提醒过我，让我记得去更新储备。为什么会把自己忘了？”
　　“是啊。”艾伦还是没有看她，他低着头说，“其实，我并没忘记这事。咳，我只是……大意了。”
　　莫云不解：“大意？”
　　“你知道，我的父母和姐姐是在克莱特人入侵时去世的。”艾伦抬眼看向她，但视线却穿过她，看向未知的某处。“我14岁的时候离开，加入了战争1号计划，23岁时回来。我的亲人、朋友、邻居，全都在那个时候去世了。我眼看着他们在被烈火吞噬，我救不了他们……”
　　艾伦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只擅长杀人而不是救人。所以，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什么？”
　　“做我擅长的事。”艾伦眼睛里凝聚起炽热的毁灭一切的光芒，"复仇。必须让克莱特人付出代价！3000万人的死亡！这笔血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他还没说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莫云被这阵咳嗽给吓了一跳。
　　她赶紧上前，轻轻抚过他的后背，帮助他理顺气息。等咳嗽渐息的时候，她递给他一杯水。
　　艾伦握着水杯喝了一口，眼底的光芒随着这阵咳嗽而消失了。
　　“我一直等着……”他低声说道，“我并不需要储备……又何必浪费资源呢？”
　　莫云的手顿了顿，手指微微曲起。
　　艾伦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惜，我太大意，也太自负了。我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去物质研究所的时候准备不足。不过不要紧，大人，10天而已，咳咳，我能撑过去的。”
　　莫云默默地把水杯放回桌上，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
　　艾伦一直在等待。从他家里毫无生活气息的陈设，从他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从他拒绝所有娱乐和谈情说爱来看，他的确是一直在等着跟克莱特人了结旧账的那一天。
　　“你会等到那一天的。”莫云说。


第59章 海盗之战10
　　艾伦看着她, 看了很久, 才再次开口说：“可我把这事搞砸了, 大人。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莫云说, “我在实验室里出生、长大, 我身边没有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我能够理解这种感情。汤玛丽就像我的母亲, 周闵昌就像我的父亲，其他研究人员都是我的亲人。汤玛丽在克莱特人的入侵中去世。其他人都死了，周闵昌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莫云看着他, 脸上难得地露出柔和的笑容。“我只剩下你了。你对我很重要。艾伦，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艾伦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会等到那一天的。”莫云继续说道, “我们一直在谋划着让克莱特人付出代价, 你知道这不是说说而已。但是，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你必须要帮我。艾伦, 10天时间, 你必须要撑过去。”
　　“我会的。你别担……”
　　莫云抬手打断他, 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别再做出不躲开子弹, 不更新储备这种傻事了！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在折磨自己, 但你不能把自己困住。复仇需要你好好活着、集中精力。而这种傻事，只能拖你的后腿。”
　　艾伦沉默了一阵。“我明白。”
　　“很好。所以趁你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好好地想想, 你还犯了什么傻, 有意或无意地给自己埋了什么雷，挖了什么坑。赶紧趁早把雷拆了，把坑填了，别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我认真的。”莫云命令道。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神情和语气都和缓下来，她恳求说：“求你了，别这么吓我。”
　　“嗯。我知道了。”艾伦清清嗓子，稍稍坐直了一点，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谢谢你，大人。”
　　“不用客气。”莫云说，“相信我，那一天很快会来。”
　　病房护士走进来，宣布探视时间结束，病人需要开始治疗和休息了。
　　护士让艾伦平躺下，开始在他身上插上各种管子和导线，各种仪器都被推过来放在他身边，几乎占据了半个病房。
　　莫云看着这一切，此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10天，对艾伦和这些医生、护士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抱歉，防务官大人。你最好暂时离开一下。”护士说。
　　“好的。”莫云应了一声，又对艾伦说：“你先休息。我回去洗个澡，晚上探视时间我再来。”
　　艾伦无声地点了点头，大量的药物被注入体内，他的意识开始被拖向无边的黑暗。
　　莫云从医院回到官邸，洗了个澡，换好背心和运动短裤。她揉着头发，在卧室的床上坐下。
　　柯恩星上每一个人都想要复仇。但近5年过去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至少也有了新的寄托。艾伦却一直在拒绝新的开始。
　　如果复仇是唯一能让他不再纠结、折磨自己的方法，那么她就给他提供复仇。虽然，问题的根本并没有解决，但至少不会在某个时刻，再从背后给她来一记闷棍。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莫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她惊讶地看着天花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着了。她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手表一看，现在已经过了晚间的探视时间了。
　　怎么办呢？莫云跪在床上，她可以明天再去看看艾伦。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她琢磨着要不要翻墙进去，偷偷看一眼？
　　“咔嚓。”楼下客厅传来轻微地响动。
　　莫云微微皱眉，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手||枪。特勤队应该是一组人一直在门外守着，另外一组人在附近来回巡逻。那会是什么人，能躲开特勤队对注意，半夜潜入她家里来呢？
　　握着脉冲枪，莫云快速地移动到卧室门口。这里，她更清楚地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沉重，缓慢。那人正在上楼梯，并且在她的卧室门口停了下来。
　　那人停在原地，却没有闯进来。
　　莫云突然知道是谁正在她的房门外了。
　　她把枪放到身后的柜子上，拉开了卧室门。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从医院跑了出来？”
　　艾伦站在那里，穿着柔软的棕色毛衣和黑色长裤，脸色难看得像一张白纸。他弯起嘴角，对她露出笑容：“你晚上没来看我，所以……我就来了。”
　　莫云侧身后退一步，让艾伦进来，示意他在床边坐下。
　　她站在艾伦面前，垂下眼眸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我睡不着。”艾伦清清嗓子，说了实话，“我半夜醒来，却再也睡不着了……在医院里，我没法睡觉。我拔了身上的管子，出来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莫云皱眉问：“为什么会睡不着？你之前也受过伤，住过院。我可记得，那时候病房里的小护士被你哄得有多开心。”
　　“但这家医院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家医院让我想起我妈妈。”艾伦说，“她是这家医院的创始人之一，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我对这里太熟悉了。”
　　“可，这跟睡不着有什么关系？”
　　“我……没法面对她。”
　　“为什么？”莫云追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莫云一眼又移开视线。
　　“我不想回医院，也不想回家……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莫云看着艾伦，两三天没见，他看起来瘦了不少，脸色苍白，绿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对室内的光源很敏感。看他这幅样子，她实在没法硬着心肠把他赶回医院。
　　“你留下吧。”莫云把卧室的灯光调暗了一点，“不过，明天一早你必须得跟我一起回医院去。”
　　艾伦松了一口气，露出疲惫的笑容：“谢谢。”
　　他站起身，准备下楼去自己的那个房间，莫云却叫住了他。
　　“别麻烦了，你就在这里睡。”
　　艾伦回身看看莫云，又看看那张床：“我睡这里？”
　　“对。”莫云从衣柜里找出一个新枕头扔到床头上。“你现在的状况，必须得有人守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别折腾了，就在这里睡吧。下面有你的睡衣，我去拿上来。你可以先去洗澡，你现在不能直接用水淋浴，浴室里有声波淋浴，你用那个。”
　　艾伦还愣在原地，莫云却已经翻过床，开门下楼去了。
　　艾伦走进浴室，站在声波淋浴下，感到事情的发展有点魔幻了。他睡不着觉，跑过来卖了一顿惨，然后就得到了这种优待？他对莫云说的都是实话，但卖惨就是卖惨，虽然他本意只是想找个地方呆一晚，静一静，把脑海里的那些东西都赶出去。
　　“你的衣服，我放在这里。”莫云推开浴室门走了进来，“这个架子上。”
　　艾伦回过头，惊讶地看着这个直接闯进来的女人。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莫云的视线在他赤||裸的身体上绕了两圈之后，微微扬扬眉头，还吹了声口哨才转身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说，在红雀舰队呆过的人都没什么羞耻心，看来果然是真的。更何况莫云本身就是在实验室里出生、长大，脑回路异于常人，能开口向他索要精子的奇葩。
　　默默地摇摇头，艾伦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莫云坐在床上，身体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个人终端正在翻翻找找。新加入的枕头与她自己的枕头并排在一起。只有一床被子。


第60章 海盗之战11
　　艾伦站在原地, 感到十万分的尴尬。他踌躇了片刻, 决定厚起脸皮死撑下去。
　　“你在找什么？”艾伦尽量自然地掀起被子, 在莫云身边坐下来。
　　“电影。”
　　“电影？什么电影？”艾伦奇怪地问。
　　“我没看完的那部, 就是黑鸟1号失联, 你找到我们的那次。”
　　“那部啊, ”艾伦说, “那部叫《惹是生非》。”
　　莫云侧头看他一眼。“你果然注意到了。”
　　“很难不注意到啊，大人。我在宇宙中到处找你，急得要死, 可你却在轻轻松松地看电影。”艾伦摇摇头，“真不公平。这个时间了，你怎么想起来要看电影？”
　　“你不是睡不着吗？而且, 我们俩好像从来没一起看过电影。”
　　“也从来没睡在同一张床上过。”艾伦忍不住说道, “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莫云奇怪地反问。
　　艾伦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想了想, 说道：“咳咳, 有一件事要先声明, 我睡觉的习惯不太好, 一定要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才能睡着。”
　　“抱歉, 艾伦,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枕头，或者大大的玩具熊给你抱。”莫云为难地说，“如果你一定要抱个什么东西的话, 你可以抱着我。”
　　艾伦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大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艾伦。”莫云说，“有人说我们有一腿，你是我的情人，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如果抱着我能让你好好休息的话，又有什么问题呢？”
　　“算了。”艾伦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慢慢地在床上躺了下来。他要真的抱着她，那就别想睡觉了。“你找到那部电影了吗？”
　　“找到了。我们从头开始看。”莫云用个人终端把电影画面投在天花板上。她在艾伦的身边躺了下来。
　　“我……我真的可以抱着你？”
　　“当然。”莫云说，她突然撑起身，翻身到艾伦身体上方。
　　薰衣草的香味钻进艾伦的鼻息，他不敢动弹，只是僵硬地看着莫云。“……你做什么”
　　“你右侧有灼伤，虽然贴了敷料，但还是不要压着了。”莫云说着，从他上面翻过去，到他的左边躺下。“好了，你可以抱了。”
　　艾伦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撒了谎，他睡觉从来不需要抱着什么东西。可是，莫云就在他眼前，躺在他的身边，流光在她的眼里闪动，迷人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艾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只手揽住莫云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让她的后背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胸膛。
　　天哪，艾伦心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开始了。”莫云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示意他看天花板上的画面。“我好久好久没看过一部完整的电影了。而且，我们真的从来没有一起看过一部电影。”
　　“你也没和金昭、泰勒他们一起看过电影，甚至没和阿梅尔一起看过电影。”艾伦在她身后说。现在他们靠得太近了，她身上的香味让他头晕目眩。艾伦不得不庆幸，自己现在确实虚弱不堪，否则，接下来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哪有时间和他们看电影呢？”莫云说。
　　“说的也是。”
　　电影一开头，是女主角参加宇航学院的毕业典礼。因为闺蜜被一个男同学甩了，于是她在毕业典礼上直接把那男人暴揍了一顿，差点因此被学院开除。
　　“为什么要在毕业典礼上揍人？”莫云忍不住说，“这就是以我为原型设计的女主角？那么多可以揍人的时间地点，为什么要挑一个会被开除的时间地点？”
　　“这么安排只是为了更有戏剧冲突而已。”艾伦回答说。
　　男主角是女主在宇航学院里的教官，他们一起散步回家，在女主家门前告别。
　　“你不觉得，这男主角的侧面看起来挺像金昭的吗？鼻子隆起的弧度都很相似。”
　　艾伦笑了一下。“你对金昭的观察倒是挺仔细的，他们是挺像的。这位，咳，是金昭的哥哥。”
　　“真的？这个男主角很出名吗？”
　　“联盟的大明星。果然，他是金昭哥哥的事情，咳咳，整个防务厅就只有你不知道。”
　　莫云不在意的“哦”了一声，继续专注于剧情。“可是……为什么他们还站在门口说话，两个人都还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为什么不进去呢？”
　　“大概，这是一种情趣？咳……我也不知道。”
　　这部电影基本上是一部慢节奏的爱情片。艾伦视力受到伽马射线的影响，电影画面模糊灰暗。他闭上眼睛，只是听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云说话。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惬意感从他心底涌起，连属于黑夜的时光都变得柔软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能让他一直这么抱着莫云，他宁愿让自己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艾伦在心底对自己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软弱，竟然还心存这种幻想。他叹息一声，却仍然舍不得将她放开。
　　应该保持距离的，这种贪恋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这种抱着她的机会，一辈子也许就一次。
　　明天吧。明天他会让一切都会回到本来的样子。
　　……晚安，莫云，我的防务官。
　　艾伦慢慢地沉入梦乡。
　　莫云其实也没有看完整部电影，她发现艾伦睡着后，突然对电影失去了兴趣。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对两个人睡一张床感到不适应，空间变小，身体没法舒展，碍手碍脚的。
　　但实际上，也没那么糟糕。
　　她轻轻转了个身，面对艾伦。莫云从没见过艾伦睡着的样子，他闭着眼睛，眉目舒展，漂亮的绿色眼眸被藏了起来，却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莫云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身上，就她之前所见的那样，艾伦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
　　莫云又挪动一下，转了回去。她靠进艾伦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感到自己身后像是着了一把火。
　　艾伦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莫云起身查看，发现艾伦额头、四肢的温度高得吓人，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
　　他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是青紫色的。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力气呼吸，却似乎仍然得不到足够的氧气。
　　“艾伦？艾伦！”莫云叫道，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已经意识不清了。
　　“糟糕。”莫云意识到情况危急。以艾伦现在的状况，别说是10天，恐怕10分钟都撑不过。多年来，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她怎么就真的同意他赖在自己家里？她应该立刻把他赶回医院去的。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即便她飞车赶去医院，恐怕也来不及了。
　　她只能赌一把了。
　　莫云俯下身，把艾伦架在肩上，拖下了床。艾伦的体重比他看起来的要重不少。此刻他完全处于无意识地状态，莫云需要承担他全部的重量。她的力气不算小，可拖着他下楼的时候，还是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终于，莫云把艾伦拖下了楼梯，拖进地下室里，接着又爬上高氧液体舱的顶端，让他在液体舱顶部边缘躺下。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满头大汗。
　　艾伦的体温仍旧很高，心跳很快。呼吸却渐渐微弱了下去。
　　“艾伦？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莫云拍了拍他的脸，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莫云站起身，咬了咬牙，用力把艾伦推进了液体舱。她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液体舱足够宽敞，容纳两个人也毫无问题。但问题在于，普通人很难适应在水下呼吸，所以艾伦被高氧液体淹没的时候，由于无法呼吸，他本能的挣扎起来。
　　莫云已经预料到这一点，她上前握住艾伦的肩膀，身体靠近紧紧地贴住他，尽力控制着他的身体，避免他因挣扎而伤害到自己。
　　“艾伦，放松，放松。”莫云双手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道。但她感觉到他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仍旧无法呼吸，也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莫云微微松开他，侧过头，双手捧住艾伦的脸颊，嘴唇紧紧贴住他的嘴唇。
　　艾伦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渐渐地停止了挣扎。
　　在莫云的引导下，高氧液体被慢慢地填充进入他的肺部，给予他足够的氧气。莫云的嘴唇依旧紧贴住他的，继续引导他调整呼吸，让他适应水下的呼吸方式。
　　他们靠得太近，艾伦的高热的体温，传递到莫云身上，她的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
　　天，他的嘴唇居然如此柔软。
　　莫云突兀地想道，她猝然睁开双眼，往后退开了一点。
　　艾伦依旧没有意识，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液体中微微晃动着。她刚才贴得太紧，艾伦的嘴唇有点发红。莫云注意到，他的嘴唇不仅软，形状也非常好看。
　　她盯着艾伦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第一次有了想要亲吻他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靠近他，轻轻地将自己的双唇覆了上去，温柔地描摹着他的唇形。
　　“……艾伦.奎恩，”莫云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第61章 海盗之战12
　　费了些功夫, 莫云终于还是松开捧着他脸颊的手, 向液体舱顶端游去。
　　他们之间的事, 可以稍后再说。她现在先得解决眼下的难题。
　　三十分钟后, 琼斯医生带着辛西娅和另外两名护士, 连夜赶到了莫云的官邸。
　　“防务官大人, 这太不像话了。”琼斯医生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开了口, “你们两个，一个偷偷从医院跑出来；一个明知道有多危险也不立刻把他送回去。这是两个成年人做的事情吗？想要约会，就不能等他情况稳定之后再进行吗？大人, 你作为长官，实在不该陪着他瞎胡闹。”
　　莫云张了张嘴，又觉得无从反驳, 只好闭嘴。
　　“他现在在哪儿？”
　　“跟我来。”
　　莫云把他们带进了地下室。琼斯医生看见地下室的液体舱时, 显然吃了一惊。
　　他盯着那个巨大的舱体，不知道是看见艾伦穿着睡衣浸泡在里面, 还是发现莫云的地下室里有一个液体舱哪一个更让他震惊。
　　琼斯医生终于合上了自己的下巴, 讷讷地问道：“你怎么有……”
　　莫云点点头, 很干脆地证实了他的猜测。“是的, 医生, 我是一个在实验室的营养舱里被制造出来的生化人。”
　　琼斯医生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一番, 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去给艾伦进行检查，辛西娅和另外两名护士从旁协助。
　　“大人。”有人走到莫云身边。
　　她回过头一看, 发现泰勒正站在旁边, 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竟然没注意到，泰勒也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莫云问。
　　“我跟辛西娅一起来的。”
　　莫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半夜联系琼斯医生，而琼斯医生又惊醒了辛西娅和泰勒。看来，辛西娅的厨艺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艾伦会没事的。”泰勒说。
　　莫云点点头，筋疲力尽地依靠在一张实验台上。“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抬起双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越过泰勒，她看见琼斯医生把手里的数据板连接上了液体舱的数据接口，正查看艾伦的各项体征指标。她只能站在这里，除了焦虑和担忧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
　　莫云抬眼看向泰勒，问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去接应艾伦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接到你的命令后，就立刻出发了。”泰勒说，“我到达的时候，艾伦还在研究所里，而大楼外围的能量壁垒也还没有撤掉。我们找到了废料通道的入口，可是发现入口被完全堵死了。我们准备把入口炸开的时候，艾伦联系上了我。
　　“他就在通道里面，他说有虫子发现了这条通道，他不得不暂时把通道堵起来。我带来了爆||炸||装||置，可他说现在时间紧迫，没法再浪费时间把通道清理出来。而且，他有办法炸掉研究所，他找到了核聚变装置……但我没想到他会因为要引爆它而脱掉头盔。”
　　莫云双手抱着胳膊，内疚地垂下眼眸。她在同意艾伦计划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对不起，大人。”泰勒说，“如果我当时……”
　　“这不是你的错，泰勒。”莫云安慰地说道，“即便有头盔也是没用的。重型装甲毕竟不是生化装甲，没有那么强的密封性，对付有毒气体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他知道这点。”
　　“可是，我如果当时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直接闯进去的话……”
　　莫云打断他的话：“泰勒，服从命令是你的责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必然要承担这个选择的痛苦。你不必自责。”
　　泰勒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梅伊娜教授告诉我，她发现，最初那只母虫会跑出去，是被一个戴着金骷髅面具的女人放出去的。而且这个女人对母虫进行了催化，才造成了后来的失控。”
　　“戴金骷髅面具的女人？”莫云睁大了眼睛。露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制造混乱吗？
　　艾伦这个混蛋在跟她的通话中，居然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事。她如果知道露比在物质研究所出现过得话，无论如何会让艾伦等待增援再一起出发的。
　　琼斯医生完成了对艾伦的检查，走到莫云跟前，今晚第一次对莫云露出了笑容。
　　“艾伦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我必须承认，大人，你的处置方式很正确。你救了他一命。”
　　他救我的次数更多，莫云心想。
　　医生继续说：“我有个新方案，大人。如果艾伦能够很好的适应液体舱的方式，那么他撑过10天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但这次，他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入高氧液体里面的，我不确定当他清醒的时候，还能不能同样适应良好。”
　　“我明白了，医生。”莫云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立刻告诉我就行。”
　　“我会的。”
　　琼斯医生让护士们帮忙把毫无知觉的艾伦从液体舱中拉出来。辛西娅用一张大大的毯子将他裹住以便保持体温。他们把他放到一张平稳的悬浮担架上，一名护士推着担架，小心翼翼地走上地下室的楼梯。
　　辛西娅忙完之后，也来到莫云身边，她难过地看着莫云，接着伸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大人……艾伦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在医院我会照顾好他的。”
　　莫云抬起手来，在辛西娅的背上拍了拍：“我没事。”
　　辛西娅直起身，眼眶微微发红。“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发现什么？”
　　“他在医院的时候，有点反常。他说很多话，平时他没那么多话的。我应该想到的，海鹰医院是他妈妈的医院。他在那里，很难不想起她。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
　　“我没听明白，”泰勒奇怪地说，“你是说艾伦想念他的妈妈，到了反常的地步，连医院也待不住？”
　　辛西娅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莫云拉住辛西娅的手，微微用力。“艾伦说过，他没法面对母亲，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辛西娅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泪水却突然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怎么了？你为什么哭？”莫云疑惑地问。她隐约地预感到，这就是艾伦的无法化解的心结，让他备受折磨煎熬的原因。她把辛西娅抓得更紧了些，急迫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西娅摇头。“大人，如果……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还是自己问他吧。他不会希望你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说这件事的。”
　　莫云愣了片刻，惆怅地放开辛西娅。“我明白了。”
　　辛西娅抽泣了一声，把头埋进泰勒的胸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泰勒轻轻地抚着辛西娅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莫云看着他们两人。在她的印象里，泰勒是个凶神恶煞，行动如风的男人，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
　　“辛西娅，”她突然说道，“等艾伦好起来，你一定得教教我怎么做菜。”
　　辛西娅还没回答，泰勒倒是先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大人，你做菜？”泰勒玩笑地说，“你连单兵自热餐都搞不定。”
　　辛西娅脸上挂着泪珠，跟着笑了起来。“没问题，大人。我们也该走了，得回医院了。”
　　“再见。”
　　送走辛西娅和泰勒两个自责的人，莫云回到卧室。艾伦的棕色毛衣还放在椅子上。她把毛衣拿在手里，触感细腻而柔软。莫云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拭过双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艾伦的气息和热得发烫的温度。
　　最该自责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她是最后一个跟艾伦通话的人，她是同意艾伦计划的人，她是那个把他抛下的人。他们都有牺牲的觉悟，但是这从来都让人不好受。
　　莫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拿起外套，招呼特勤队跟着她。
　　她需要出门一趟。
　　*****
　　雄伟的悠岭山脉还没有完全从黑夜里苏醒，柯恩星的太阳刚刚从沉沉的暮色中探出一点光亮。位于绝壁上的冷铁监狱里，通向特殊监区的照明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周闵昌被狱警从睡梦中叫醒，什么也不向他解释，径直将他从囚室中带出来。
　　两名狱警押送他，向审讯室走去的时候，周闵昌发现整层楼都已经被全部清空了。过道里的监控摄像头也不再自动跟踪运动物体，显然是被关闭了。
　　“哪个大人物来了？”周闵昌向狱警问道。
　　没人回答他。周闵昌耸耸肩，不说他也能猜到。
　　在审讯室的门廊两端分别站着四个身形高大的士兵，在门口还站在两个。他们都穿着特勤队的动力护甲。
　　一名狱警拉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将周闵昌推了进去。
　　莫云一身寒意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眼神冰冷而空洞。


第62章 海盗之战13
　　“半夜三更的, 你不睡觉的吗？”周闵昌一进门就生气地抱怨。他在莫云的对面坐下, 向她举起锁在手腕上的能量锁拷。“解开。”
　　莫云的视线慢慢地转向他, 她冷淡地凝视周闵昌几秒钟, 才低头在数据板上点了几下。
　　能量锁拷自动解开了。
　　“已经不是夜里了, 周教授, 天快亮了。”莫云说。
　　周闵昌打量莫云的脸色, 说：“你看起来有点憔悴，一夜没睡？”
　　莫云没理会他的问题，只说道：“我有一些困惑, 只好来打扰你，希望你能替我解答。”
　　“关于什么的？”周闵昌问。“如果是神农主炮解绑研究的情况？那只有4个字：进展缓慢。”
　　“这我知道，我每天都会收到报告。”莫云说, “我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你说。”
　　莫云向桌子的另一端俯过身子, 直面他：“你认识露比.克里斯蒂吗？或者克莱尔.金？这是她的另一个名字。”
　　周闵昌微微扬了扬眉，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你认识她。”莫云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周闵昌却摇摇头。“不完全是。我是为人类的未来而服务, 而她只忠于一个人。一个男人。我们只不过暂时同路而已。”
　　“男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孩子。”周闵昌说, “还不到时候。不过, 既然你问到了, 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克莱尔的情况。只有一个条件，帮我两个小忙。我不会为难你，这是你绝对能帮到的忙。”
　　莫云靠回椅背, 冷冷地看着周闵昌。“你说说看。”
　　“麻烦你告诉监狱长, 每天晚上的熄灯时间推迟2个标准小时。”周闵昌说，“我不想早早地躺在床上浪费时间。另外，给我的囚室里弄一盆绿色植物。要绿色的，地球上的那种绿色。现在墙壁已经不是刺眼的白色了，但是有点绿色植物更好。”
　　“只是这两个要求？”
　　“只是这两个要求。”
　　莫云点点头。“我答应你。看来你在这里呆得挺安心的。”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座监狱的。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莫云垂下眼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关于克莱尔的事情。”
　　“简单来说，克莱尔.金，或者说露比.克里斯蒂被洗脑了。不是战争3号计划那种人工洗脑。实际上，能成为尖端凶器的人，都是万里挑一，意志力很强，要控制他们的意识可不容易。她被战争1号计划给洗脑了。”
　　莫云皱眉：“你是说，战争1号计划，让她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对。”周闵昌点点头，“克莱尔是一个孤儿，童年生活不幸。14岁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而加入了战争1号计划。一个14岁的女孩子，在一颗重力为地球2.5倍的荒芜行星上，接受了为期3年的残酷训练。而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追杀宇宙中的其他种族，或者被其他种族追杀中度过。精神崩溃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战争1号带来的副作用。”
　　“可一个精神崩溃的人，不可能跟你共事，”莫云说，“也不可能策划一起刺杀事件。”
　　“这是因为，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找到了自己的救赎，找到了自己的锚。”周闵昌说，“现在，她只忠于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在利用她。”莫云明确地说。
　　“她自己又不介意这一点。爱情就是这么盲目。”周闵昌盯着莫云，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尾翼星吗？”
　　“我知道，银河系里着名的糜烂之地。”莫云说，“你上次提起艾伦曾经在这个星球上呆过。”
　　“他从没告诉过你，是吗？”
　　“没有。”莫云说。
　　“他做的那些事，也不比克莱尔好到哪里去。”周闵昌说，“艾伦.奎恩生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童年幸福快乐，而他本人又具有极强的意志力。战争1号没能让他垮掉。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什么意思？”
　　“他在尾翼星上做的那些事，可没法用精神崩溃、脑子里一团乱麻来当做借口。他很残忍，同时也很清醒。那就是他。”
　　“你一直这么说。”莫云眯眼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爱情使人盲目。信任也使人盲目。你是属于哪种情况？”周闵昌打量着莫云，“你已经在情感控制之下度过了15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难相信，你还可以去爱一个人。可假如你真的可以，那么这个人也不应该是艾伦.奎恩。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孩子，他是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教授。”莫云打断他，“也许你是关心我，也许你只是想挑拨我和艾伦。别费劲了，如果他想要伤害我，我早就没命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现在他就不会躺在医院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周闵昌愣了一下，又说：“你是为他而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待事物的方式，太偏激了。所以，你在才会在这里。”莫云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紧盯着他双眼，“告诉我，除了偷取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之外，你们还打算对柯恩星做什么？克莱尔——露比，在柯恩星上制造混乱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有机会把你从冷铁监狱里弄出去吗？”
　　周闵昌避开莫云的视线，没有说话。
　　“看来，我说对了。”莫云若有所思地说，“你，在你们的计划中，非常重要。——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落在他们的手里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周闵昌奇怪地问：“安全？”
　　莫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到了桌面上。一个小型的炸||弹装在袋子里。它的威力不算很大，但也足以把爆炸点2米以内的东西给完全摧毁。
　　“这是什么？”
　　“你被逮捕后，从你的衣服口袋里找出来的。”莫云说，“是当时跟着你的那个穿皮夹克的青年人放进去的，他已经承认了。如果你被抓住的话，他就会引爆这个炸弹。你很重要，重要到他们宁愿让你去死，也不愿让你落在我的手上。幸亏，艾伦及时打晕了那个青年人，这才救了你一命。”
　　周闵昌盯着微型炸||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可惜，那个青年人所知不多，我们从他口里得到的信息很有限。所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周闵昌沉默了一阵子，并不愿意开口。
　　“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周教授。如果你想通了，我会再来的。”莫云站起身来，冷冷地补了一句，“别逼我。”
　　莫云从冷铁监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她打起精神，直奔防务官办公厅，开始一天的工作。
　　艾伦受伤使得防务厅的工作堆积如山，莫云不想安排其他人替代他的职务，所有工作只好自己亲力亲为。
　　这时，她才感到艾伦的工作量真是大的可怕。有时候，某人常常伴你左右，你可能并不在意；当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到底都为你做了什么。
　　莫云耐着性子，查看军需部上报的两份材料。
　　上面提供了截然相反、自相矛盾的两个需求信息。从前，这样的材料是绝不可能递交到她手上的。艾伦会在剔除了错漏信息，落实了各项细节、甚至预设方案之后，才会把材料交给她审阅。如今她得自己在一团乱麻中找出头绪。
　　莫云“啪”地一声扔下手里的材料，靠向椅背，抬起手腕，遮住双眼。
　　她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联系了琼斯医生。对方告诉她，艾伦早上清醒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陷入昏迷。这种一会有意识一会又没意识的状态，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莫云想扔下所有的事情，陪在他身边的。可是，她却不能这么做，现在还不能。
　　联盟第3舰队的第二批舰船已经安全、准时地抵达了萨克蒙脱港。顾明阳将军今天将在第3舰队剩下的那艘旗舰——“黄金毒刺”号上召开会议。
　　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顾明阳邀请了莫云参加。
　　在迁跃点之战前，顾明阳所有剿灭李斯特的会议均是把柯恩星排除在外的。
　　柯恩星把握亚丁湾航线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得抓住。
　　莫云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10点10分了。她站起身，简单收拾了桌面，打开办公室的大门。
　　金昭、泰勒和戈姆三个人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地等着她。
　　“走吧。”


第63章 海盗之战14
　　在防务厅的停车场内, 莫云在金昭的护送下, 坐进了一辆配置着厚厚的防弹外壳的陆地车内。金昭和莫云同车, 泰勒和戈姆则带着其他队员分别坐进了前车和后车。
　　莫云看看其他车辆, 不解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 我只是去萨克蒙脱港。”
　　“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大人。”金昭坐在她的身边, 抬眼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面，“也就三辆防弹车, 算不上什么。有的明星出门，单单开道的前车都不止三辆。”
　　莫云抬了抬眉头，听出金昭说“有的明星”时口气里的鄙夷, 他似乎意有所指。
　　“我听说你有一个哥哥, 是联盟的大明星。”莫云说。
　　金昭耸了耸肩，坦承道：“对。我说的不止三辆车开道的明星, 就是指他。我们的关系不太好, 彼此都看对方相当的不顺眼。抱歉, 大人, 我一点都不想提他。”
　　莫云想起在黑鸟1号上看那部《惹是生非》时, 金昭对男主演的百般嘲讽和挑剔。
　　金昭又接着说：“艾伦受伤, 您的安保级别提升是理所应当的。我们都不想再有意外发生了。”
　　“他会好起来的。”莫云说。
　　这话她对许多人说过，也有许多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彼此安慰，怀着希望, 如果所有人都坚信这一点的话, 艾伦最终真的会好起来。
　　也许。
　　“所以，我们更得保护好你，大人。否则艾伦回来之后，他会杀了我的。”金昭说微微笑了笑，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大人，从前您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奎恩上校也由着你。但恕我直言，现在这样的配置才应该是常态。”
　　“好吧。”莫云无奈地点点头，“听你的安排吧。”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萨克蒙脱港轨道位置下的穿梭艇接驳点。在这里，莫云和罗昌荣汇合。
　　罗昌荣望着正在降落的穿梭艇说道：“顾明阳将军看来很心急，第二批舰船才刚刚到达就召开会议。”
　　“是的。不过现在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莫云说。
　　“他需要我们的力量。”
　　“正是如此。”
　　“我已经通知萨克蒙脱港进入戒备状态了。”罗昌荣低声说，“黄金毒刺号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小心为妙。”
　　他们一起换乘了穿梭艇，飞往停靠在外太空萨克蒙脱港的第3舰队旗舰。
　　黄金毒刺号是备用旗舰，而本来由柳川泽副长指挥的主力旗舰“巨尾蝎”号在迁跃点之战中受损严重，“黄金毒刺”就替代了“巨尾蝎”的位置。
　　莫云等人到达萨克蒙脱港的时候，顾明阳和另一个穿着联盟黑色制服的陌生男人正站在登船通道上等着他们。
　　透过在他们身后的巨大舷窗，可以看到一艘锁挂在停泊口岸的千米长的双头梭形飞船，金黄色的船体上涂着联盟的红底蓝月被五颗黄色五角星环绕的标志。整艘舰船被萨克蒙脱港口辉煌的灯火照耀得熠熠生光。
　　“她很漂亮，是吗？”那个陌生男人说。
　　“是啊。”莫云点头。“联盟主力型旗舰，3007年建造于新长兴岛港，首任舰长是崔明丽。3010年起到现在，则由海纳.费德曼担任舰长。这是一艘战功卓越的旗舰。”
　　“没想到，你对联盟的舰船这么熟悉。”顾明阳说。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功课呀，将军阁下。” 莫云淡淡一笑，向顾明阳伸出手去，“你好，顾将军。上次我们见面不欢而散，希望这一次不会。”
　　顾明阳冷哼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莫云这种时时挑衅的态度，反正他本人对莫云的态度也称不上多友好。
　　“尽管你话里带刺，”顾明阳说，“但你在迁跃点之战中帮了大忙。所以，我会尽量让我们俩都能心平气和地离开。我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激的人。”
　　“那倒不用客气，将军。”莫云又转头看向那个陌生男人，“你好，费德曼舰长。”
　　“你认出我了。”费德曼略带诧异地挑挑眉头。“真是荣幸。”
　　罗昌荣向这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黄金毒刺号的舰长——海纳.费德曼——正是联盟军队中最为臭名昭着的屠夫。无论是占领星球，还是平息叛乱，他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海纳.费德曼，在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中都应该是粗鲁野蛮，与文明没有半点关系的人，而不应该是他眼前这个人。
　　眼前的人看起来很斯文，也很年轻。他应该有三十多岁，但外表看起来依旧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金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相貌非常英俊，甚至让人觉得英俊过了头，变成了一种惊人的美貌。
　　莫云说：“您太有名了，舰长。”
　　她在军情部提供的个人信息简报上见过费德曼的影像。不过，当时她更多留意的是那一连串彪炳的战绩。其中就包括7年前在NH14D星球上，对暴||乱的硼基人进行镇||压。奇怪的是，这些战绩只到4年前为止，从那之后他似乎再没参加过任何战斗。
　　“过奖了。”费德曼握住莫云伸来的手，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他的眼尾细长，笑起来有几分女人般媚眼如丝的感觉。他翻过莫云的手背，送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一个吻手礼。
　　莫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能与费德曼战绩相媲美的，还有他的荤素不忌、男女不限的情史。在那份个人信息简报的最后，还有艾伦备注的评语：自私、缺乏情感、毫无羞耻、弑杀成性的反社会人格障碍者。
　　顾明阳轻轻咳了一声，费德曼才慢慢地松开莫云的手。
　　“这边请。”顾明阳说。
　　莫云示意泰勒留在原地待命，金昭和戈姆者跟着她和罗昌荣登上了黄金毒刺号。
　　这艘旗舰的内部装饰很是豪华。莫云走在柔软的黑绒地毯上时，感觉像是进入一艘高级的观光旅游船，而非一艘战舰。
　　顾明阳似乎看出了莫云的困惑，解释说：“‘黄金毒刺’号现在是备用旗舰，目前的接待任务比战斗任务多，所以……”他环视四周，“就成了现在这样。不过，这艘船的战斗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莫云点点头，原来如此。
　　费德曼最近4年如此安分，是因为顾明阳让他的黄金毒刺号远离了战场，变成了一个被供起来的吉祥物。他会甘心？
　　莫云转过头看了费德曼一眼，他正在跟罗昌荣交谈着，脸色平静如常，看起来没什么不满。
　　他们前行了一段，费德曼提议道：“防务官阁下，罗舰长，不如我带着两位参观一下这艘旗舰如何？防务官阁下也许有兴趣看看我们‘蜂巢’。”
　　“我很乐意。”莫云说。
　　顾明阳不太乐意。但出于礼貌，他也没有进行阻止。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便转身离开了。
　　费德曼带着莫云等人从一处楼梯往上走去。转了几个弯之后，又进入了一条宽阔的长廊。
　　长廊两侧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生物标本。长着獠牙的熊头，酷似独角兽的环鼻牛首，不知道是来自哪种虫子的大颚，荧光流动着的触须……等等等等。
　　“那些是什么？”罗昌荣问。
　　“那些……”费德曼朝那些标本望去，抬起眉毛，露出一点笑容：“有一部分是我的战利品，还有一部分是收藏品。”
　　罗昌荣皱眉评价道：“费德曼舰长的品位……非常独特。”
　　“过奖了。”
　　穿过长廊，就是黄金毒刺号的舰桥了。费德曼打开舰桥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舰桥倒是仍然是一艘战舰舰桥原本该有的样子。
　　舰长的指挥主控台，驾驶台，武控台，导航台，作战情报台等等，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冰冷、可靠。
　　唯一不同的是，它从四周一直延伸到顶端的装甲带，不是普通的一排长方形，而是由层层叠叠的无数个镂空六边形组合在一起，一层透明的表板覆盖在蜂窝结构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
　　“从里面看，的确很像一个蜂巢。”莫云说，“这是联盟主力旗舰中，唯一采用这种结构的战舰吧？”
　　“是的。”费德曼说。
　　“这种设计可以获得更好的隐身性能。”莫云评价道。
　　费德曼玩味地看了莫云一眼，又向上看去，目光从那些六边形上滑过，他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蜂巢里只有一个蜂王。但这个蜂王只负责生育，不会领导蜂群，也不指挥作战，太没用了。”
　　莫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们在舰桥里停留了一会儿，费德曼又带着众人离开了舰桥，从另一个楼梯往下走。
　　费德曼的步伐不快，一路上细心地为参观者们介绍了黄金毒刺号的各个舱室的情况。他的台词流畅、生动，显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莫云发现离舰桥越远的地方，那种豪华的装饰就越密集。似乎这艘船被分为了战斗和享乐两种功能。
　　很快，他们又来到了另一个陈列厅，只不过这里更加巨大。尽管光线充足，这里却依旧显得十分阴森，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悦地坟墓般的气味。
　　“我必须承认，”莫云一路上注视那些各式各样的标本，“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种不同的外星生物。”
　　费德曼说：“完成接待任务的时候，总得给参观者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
　　“这绝对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罗昌荣说，“毛骨悚然的深刻。”
　　“这个呢？”莫云指着陈列室中央的一个巨大的展示柜，“这个为什么是空的？”
　　“我还没想好这里要放什么呢。“费德曼解释说，“在这个位置，必须得放一个与众不同，特别惊人、特别有震撼力的标本。”
　　“必须要震惊得让人几辈子都忘不了的标本？”莫云说。
　　“确实如此。”费德曼说。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众人。“我在完成那些接待任务的时候，应付各色人等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想要让参观者记忆犹新的话，要么让他们感到愉悦，要么让他们感到恐惧。”他的微微笑起来，手指轻轻放在唇上，眼睛在灯光下反射出红色的光点。
　　“取悦别人太难了，吓唬他们反而容易得很。”
　　“吓唬？”罗昌荣充满疑虑的说。
　　“就像这样。”费德曼说着拍了拍手。
　　陈列厅的灯光一下子全暗了下去。


第64章 海盗之战15
　　一阵奇怪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像是脚步声, 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血肉的声音。那声音的位置在不断地变化, 似乎在向他们靠近。
　　“这是什么声音？”罗昌荣问。
　　金昭和戈姆条件反射地掏出了配枪, 把莫云和罗昌荣挡在身后。他们打开脉冲枪上的强光灯, 凌冽的目光扫过陈列厅, 想要找出声音来源的方向。
　　“咔嚓, 咔嚓。”声音从他们头顶出来。
　　金昭和戈姆让强光扫过天花板，搜索了一阵却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声音又拉远，出现在陈列厅入口的位置。
　　“怎么办？”戈姆问道。
　　“撤。”金昭说。毕竟黑暗环境对他们十分不利, 而且保护长官们的安全是他们的首要责任。
　　这时，陈列厅的灯光突然地又亮了起来。
　　戈姆恼火地嘀咕道：“这他妈怎么回事？吓唬人吗？”
　　金昭回过身的想要询问莫云和罗昌荣的情况，却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恐怖场面。
　　在他们面前只剩下一脸疑惑的罗昌荣。
　　陈列厅里的两道大门不知何时已经锁闭, 而莫云和海纳.费德曼都不见了。
　　就在金昭和戈姆转身的那一刻, 海纳.费德曼极其快速地转动了一个藏在针尖海马标本下面的转盘，打开了身边的一道暗门。
　　莫云被他捂住口鼻, 一把拽了进去。
　　****
　　费德曼捂着莫云的嘴巴, 用身体压住她, 借着暗门内幽暗的灯光审视着她的表情。
　　莫云皱眉, 攥住费德曼的手腕, 提膝猛地向他的要害部位撞过去。费德曼察觉到她的动作, 伸手格挡一下，后退了一步。
　　“你可真是个小辣椒，防务官大人。”
　　莫云哼了一声。“费德曼舰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她向四周望了一眼, 发现此处应该是一条通向囚室的通道。因为在她的左手边，有几道窄门并排着，那是用来关士兵禁闭的地方。
　　“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为了给参观者们，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别担心，你的同伴都很安全。”
　　莫云皱起鼻子，发出低低的笑声。“柯恩星的防务官在黄金毒刺号失联超过2小时，萨克蒙脱港就会对你们进行攻击了。那样的话，你绝对会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忆犹新的。”她顿了顿，抬眼看他，“说吧，你把我弄到这里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吓唬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跟你聊聊，大人，单独聊聊。”费德曼摊开双手，“并且，我只占用你10分钟的时间。”
　　“聊聊？”莫云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不出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费德曼盯着她。“我想知道，是谁把迁跃点坐标泄露给李斯特的？”
　　“提前知道迁跃点坐标的人都有嫌疑，包括你在内，费德曼舰长。”
　　“不是我。”费德曼说。
　　莫云又一次笑了起来。“我判断不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答案？这是你们第3舰队内部的事务。你们应该自己调查清楚，我可不负责替联盟抓内奸。”
　　费德曼抬起手指，在她面前摇晃一下。“大人，你派遣舰队参加迁跃点之战，一直等到052编队丧失大部分战斗力的时候才出手的。”他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你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莫云耸了耸肩。
　　“未来针对海盗的行动，顾将军可能会要求也柯恩星加入的。难道你不担心，联合作战的时候，这个内奸会拖累你的舰队？”
　　“柯恩星是颗独立的星球，拥有独立指挥权。”莫云说，“在内奸没有被排除的前提下，所有军事行动，我们会保持审慎的态度。”
　　“嗯。”费德曼点点头，“道理上讲确实如此。不过，经您的口说出来，就带上了一股官僚的臭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费德曼舰长？”
　　费德曼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我研究过你，大人。”
　　他凑近莫云，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顾明阳把我从前线撤下来，把黄金毒刺改为观光景点。生活突然变得如此无聊，这些年我唯一可做的，就是研究你。”
　　“研究我？为什么要研究我？”
　　“为了满足我这颗八卦的心。”费德曼说，“你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英雄，他们说你是一座冰山，可却也是艳情传闻最多的一个政治人物。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本来以为这次能见到桃色新闻里的男主角呢。艾伦.奎恩，我听说他是靠着和你睡觉才当上常任秘书的。”
　　莫云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知道费德曼这么说就是为了激怒她，可这话听来格外刺耳。艾伦此刻还在昏迷中，这个人却在这里羞辱他、诋毁他。
　　“费德曼先生，你太可笑了。”莫云冷冷地说，“你把这些道听途说的瞎话当真的话，我可要质疑你的指挥能力了。你把我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事情吗？”
　　“他在床上的表现，想必很让你满意吧？”费德曼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有点兴奋，“你们在办公室里胡搞乱来过吗？当他表现‘好’的时候，你会给他一根骨头作为奖励吗？”
　　“海纳.费德曼，你太放肆了。”莫云说。
　　“是吗？”费德曼说，“在夜半无人的时候，你会想着他吗？回味那些淫||乱的细节、场景？”
　　“你如果再多说一个字，海纳.费德曼，“莫云冷笑一声，手里的枪在费德曼两腿之间重重地顶了一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那玩意儿开个花。”
　　费德曼低头看了看胯下，又看了看莫云，抬起双手，表情平静地往后退开几步。
　　他哑巴似地“呜呜”了两声，没有说话。
　　莫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你可以说话，但别再说那些无聊的话。”
　　“你很冷静。”费德曼说。
　　“不，我一点也不冷静。”莫云把脉冲枪的枪口抬起来，对着费德曼的脸，“我非常想轰烂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我在你的眼睛里没看到生气、愤怒的情绪。”费德曼指了指她手里的枪，“你采取了措施，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这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正确做法。你确实非常冷静。”
　　“然后呢？”
　　“很抱歉，请原谅我刚才轻慢的态度。”费德曼绅士般欠了欠身，好像刚才那番无耻之言不是出自他口，“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莫云皱眉问道：“为什么？”
　　“爱好。我一直都对你很有兴趣，防务官阁下，”费德曼挑了挑眉头，“各个方面的兴趣。”
　　莫云微微落下的枪口又一次的抬起。“这话在我听来，依旧是在性骚扰，费德曼。你这么羞辱我，羞辱奎恩上校，可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让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是呀，所以我准备了这个。”费德曼说，从口袋里摸出里一个东西，递给莫云。
　　莫云一手持枪，一手谨慎地接过那个东西。
　　是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莫云一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钻石手镯，由一个更大的整块钻石加工而成。
　　“这是什么？”
　　“道歉的礼物。”费德曼说，“产自帕塔克里人的母星。他们对于珠宝加工很在行，可惜这个种族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灭绝了，他们的钻石矿也被克莱特人开采得一干二净。这只手镯恐怕是现存的唯一一件帕塔克里钻石制品了。”
　　莫云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钻石手镯。
　　帕塔克里钻石，虽然同样是碳元素的同素异形体，但摩式硬度却能达到312，是地球钻石的31倍。
　　几十年前，帕塔克里人刚刚开始探索宇宙，发射了几个深空探测器之后，便引起了这片星区内其他智慧种族的注意。情报显示，克莱特人当时看上了帕塔克里人母星的矿产资源，抢在其他种族下手之前占领了这个星球，并且将帕塔克里人全部灭绝了。
　　这个小小的手镯，正是这个宇宙残酷现状的真实见证。
　　“你可以试试看。”费德曼笑着说，细长的眉眼在禁闭室昏暗的灯光下显露出一抹狐狸般的妖孽之气。
　　莫云凝视着眼前这个英俊过头的男人。她很疑惑，费德曼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意图是什么？他又想得到什么？
　　她将脉冲枪收回枪套里，拿起手镯试了一下。大小很合适。
　　“只有这个？”莫云不太满意地说。
　　“还有一个好消息。”费德曼说，“三个小时前，顾明阳接到了军部命令，授权他正式邀请柯恩星参与剿灭海盗的行动。”
　　“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莫云说。
　　“你错了，没有结果是必然的，阁下。”费德曼说，“你还不了解联盟政府内部的相互倾轧，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阻挠此事。”
　　莫云问：“听起来，你促成了此事？”
　　“我确实找了一些人帮忙。”费德曼说。
　　莫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还有别的吗？”
　　“当然。”费德曼轻声笑了一下，转身穿过通道，按住墙上的一个白色通讯器。
　　通讯器那边传来声音：“这里是通讯塔，请说。”
　　“我是费德曼。刚才我们和罗昌荣将军走散了，他们现在被困17号甲板的陈列厅里。请参谋长去接他们。”
　　“是，舰长。”
　　“满意了？”费德曼问道。
　　莫云冷笑了一声。
　　这时，费德曼按动墙上的另一个红色按钮。黑色的墙壁后退，露出了一个门。
　　“走吧。”
　　“现在又去哪儿？”
　　“你饿了吗，防务官阁下？”费德曼露出笑容，“午餐时间到了。”


第65章 海盗之战16
　　费德曼带着莫云进入了一个环境优雅的就餐平台。
　　在宽阔的就餐平台上, 一张巨大的圆形木桌摆在平台的正中央, 几个人围聚在桌旁, 正在交谈。桌面上放置着一些水果和餐盘。
　　圆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人类联盟的旗帜：红底蓝月五星图。
　　中间的蓝色月亮代表着地球, 血红的底色代表着人类征服宇宙所付出的代价, 而围绕在地球周围的五颗黄色的五角星则是来自人类联盟政府的前身, 古代地球时期的一个超级大国。
　　就餐平台的顶部是透明的硬度很高的水晶玻璃。此刻他们处于背阳面, 繁星闪耀的光辉通过玻璃透射进来。
　　莫云飞快地扫了这些人一眼，将他们与军情局提供资料图像对上了号。
　　很快，她便发现其中几个人正是泄露迁跃点信息的内奸嫌疑人：副长司徒马克, 副长柳川泽，一号领航员埃尔曼，参谋官滨崎, 当然, 还有黄金毒刺号的舰长费德曼。而除了这几个嫌疑人外，其余的都是第3舰队的高级军官, “闪电”号战列舰舰长李北臣, “了望”号驱逐舰舰长贾瑞德等等。
　　只有一个人, 她没在军情局的资料上见过。这个人坐在柳川泽身旁, 从制服上看应该是柳川泽的副手。
　　“我的人在哪儿？”莫云皱眉问。
　　莫云话音刚落, 就听见金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人, 你没事吧？”
　　戈姆更年轻也更冲动，他两步冲到费德曼面前，一拳就冲他脸上招呼过去。费德曼轻巧地侧身避过, 戈姆的第二拳被罗昌荣拦了下来。
　　罗昌荣虽然拦住了戈姆, 却没有放过费德曼，他质问道：“你把防务官带到哪里去了？你想再次挑起争端吗？”
　　顾明阳听到争执的声音，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莫云安抚了戈姆和罗昌荣两句，又对顾明阳说：“刚才我跟罗舰长和我的特勤队走散了，让他们担心了。”
　　顾明阳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但也能猜个大概。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位舰长大概又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他狠狠地瞪了费德曼一眼，对莫云说：“抱歉，是我们怠慢了。”
　　“不要紧。”莫云说。
　　费德曼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注视着莫云。她不明白，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他特意把她带到囚室，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测试。可他要测试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既然如此，那各位先入座吧。”
　　顾明阳对在场的人进行介绍后，众人在大圆桌前坐下。几名勤务兵端着托盘上前，陆陆续续将十多道菜肴放在了桌面上。菜肴很丰盛，这意味着这餐饭会花很长的时间。
　　他举起了面前的水杯。“第3舰队禁酒，只能以水代酒向防务官阁下、罗舰长表示谢意，感谢柯恩星在迁跃点之战中给予的帮助。”
　　圆桌上，除了莫云之外剩下的十几个人都是男性。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莫云，他们的眼光中有钦佩、有好奇、有漠然，也有不屑。
　　他们在等她说些什么。
　　莫云微微一笑，环视众人，从容地举起眼前的杯子。
　　“尽管联盟与柯恩星之前交恶过，”莫云说，“但我们始终同属于人类这个种族，来自同一个故乡。在茫茫宇宙中，面对已知和未知的危机，已知和未知的敌人，我们最应该做的，便是团结。柯恩星虽然独立于联盟，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们团结的障碍。”
　　她说着将手里杯子举得更高，“顾将军刚到柯恩星的时候，曾经问我是否记得宇航学院的誓词。我当然记得，相信在坐诸君也是一样。‘我将对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保持坚定信念、忠诚不渝，全力反抗人类生存和发展面临的所有威胁。’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使命。
　　“第3舰队的有多少男女战士将满腔热血抛洒在星辰之间；柯恩星饱受摧残，以无数鲜血为代价赶走了克莱特人……诸位，这一杯，应该敬给所有为人类生存和发展而牺牲的无畏勇士们——我们将永远铭记他们，直到我们也加入他们！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莫云这一番慷慨激昂的祝酒词，让就餐平台上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过了一会儿，顾明阳敲了敲杯子，开始把话题拉入正轨。
　　顾明阳向柳川泽问道:“在这次迁跃点之战的过程中，李斯特使用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数学武器，可以在真空中制造出一个奇点，是吗？”
　　柳川泽放下手里的筷子，回答道：“是的。由于迁跃点信息泄露，我们刚刚完成空间跳跃，就直接落入了李斯特事先设置的奇点中。”
　　接着，他简要地向在座的同僚们讲述了迁跃点之战的经过。
　　“所以，我们面临两个问题。”一个洪亮的声音说。莫云看过去，认出这是作战参谋滨奇，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刚才正是他把罗昌荣等人领到就餐平台来的。
　　“一个是迁跃点坐标泄露的原因，另一个是则是李斯特手中的奇点武器。”滨奇说，“这两点，都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完成本次的剿匪任务！”
　　司徒马克沉吟着说：“这两个问题都很棘手。”
　　“再棘手也得解决！” 滨奇直率地说，“最要紧的，就是信息泄露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信息，到底是怎么泄露的？我们中间是不是有叛徒？”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很清楚，最早获得迁跃点信息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其中还包括滨奇他自己。
　　柳川泽凝视了莫云片刻，问道：“防务官阁下，迁跃点坐标泄露，李斯特将要进行伏击的消息，是您提供给顾将军的。可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莫云说：“这个消息来自李斯特舰队内部。但是抱歉，具体详情我就不便透露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李斯特是从哪里得知迁跃点坐标的。”第一领航员埃尔曼是一个说话柔声细语的人，“不一定就是从我们第3舰队内部透露出去的。”
　　滨奇不同意地摇头。“可是，除了从内部之外，还能从哪里被泄露出去呢？”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埃尔曼反问。
　　“还有什么可能？”
　　“参谋官，你忘了吗？”费德曼插进话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具有很强的穿透力。“我们的迁跃点坐标确定之后，可是直接呈报给了联盟军部的。”
　　滨奇瞪视着费德曼：“你是说从军部的委员中泄露出来的？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在信息最密集的地方安插间谍的价值很高，李斯特为什么不会这么干？”埃尔曼反驳，他看看周围的同伴，“我宁愿相信是军部泄密，也不相信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漏出去的。”
　　滨奇一脸怒容，又瞪向埃尔曼：“军部泄密？一边派我们去作战，又一边出卖我们？这太荒谬了。”
　　莫云静静地听着这一番争执。她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迁跃点坐标虽然未必是军部委员这样级别的人泄露的，但军部中有人与李斯特暗中勾结，却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一事实对那些身处前线的军人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端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突然，她的目光在空中与某人相撞，那人坦然地露出一个微笑，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此人正是坐在柳川泽身边的，她不认识的那个人。他并没有加入餐桌上的争辩，只是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自己。
　　“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罗昌荣侧过身凑在莫云耳边说，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目光，“第3舰队的人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
　　莫云很漂亮，在军队中有年轻男性时不时地偷瞄两眼也算正常。但在这样的场合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就显得非常失礼了。
　　莫云微微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那人是谁？”
　　“巨尾蝎号的领航员，”罗昌荣说，“名字叫米希尔.达拉古，据说是刚刚调入第3舰队的。”
　　刚刚调入的，难怪她没在军情局的资料上见过他。
　　顾明阳又敲敲杯子，结束下属间的争吵。
　　“好了，诸位，这么争论也没有结果，这件事我们暂且搁置一旁。”顾明阳说，“李斯特拥有神秘的奇点武器，虽然战舰的确有挣脱奇点的可能，但是损失惨重。滨奇，我们必须尽快想出有一个应对方法。”
　　“明白，司令官。奇点武器的事情我已经上报了，希望联盟的科学家们能尽快找出好办法。”
　　他们都认为奇点武器仍然在李斯特手中？莫云倒是有些吃惊。
　　她原本以为，在复仇女王号碰到的那个金骷髅正是第3舰队派出的，甚至可能就是柳川泽派出来的。可从顾明阳以及其他军官的反应来看，他们并不知道是自己带走了奇点武器。
　　那么，那个金骷髅到底是什么人呢？
　　午餐持续了近2个小时。
　　结束后，顾明阳让费德曼陪伴罗昌荣，他邀请莫云去他的司令官办公室。
　　金昭留在门口，莫云独自跟顾明阳进了办公室。她在顾明阳的办公桌前坐下，心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终于，终于，这餐饭的重点来了。
　　顾明阳坐下来，问道：“怎么样？你从这些人的表现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吗？”
　　莫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她轻笑一声：“将军阁下，你对他们应该比我更熟悉。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顾明阳叹了口，遗憾地摇摇头。
　　“我也没有。迁跃点之战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内鬼的存在，他只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现在，是时候撒下一些诱饵了。”
　　顾明阳点点头。
　　“还有另一件事，”顾明阳说，“迁跃点之战虽然击毁了李斯特的旗舰，但李斯特本人却还是逃走了。他的几艘战列舰、驱逐舰虽然有损伤，但是战斗力却仍旧保留着。这些战舰需要回基地进行修理，现在正是对李斯特基地进行扫荡的最佳时机。”
　　“你有什么计划吗？”莫云问道。
　　“我确实有一个想法，不过我需要柯恩星的协助。我需要准确的李斯特基地的坐标。不是一个两个基地，而是他所有的基地坐标。”
　　“这我可以办到。”莫云说，“还有别的吗？”
　　顾明阳锐利的目光直视莫云。他知道，莫云在等待这个机会，一个正当的、不落口实的，将柯恩星舰船开进亚丁湾航线区域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第3舰队受损过半，剩下的舰船不足以承担起同时扫荡李斯特基地群的任务。
　　“我需要——柯恩星的战舰加入我们的战斗编队。”
　　莫云的嘴角慢慢地浮现出笑意。“非常乐意。”


第66章 海盗之战17
　　莫云回到柯恩星, 刚坐上陆地车准备返回办公室的时候, 便接到了琼斯医生的通讯请求。
　　她惴惴不安地等候个人终端上弹出琼斯医生的影像, 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防务官大人, ”琼斯医生神情严肃的说, “我需要你立刻到医院来, 艾伦他——”
　　莫云倒吸了一口气。“噢, 不——”
　　“不是，他还好，”琼斯医生立马打断她, “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莫云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感觉心脏重重地落地。“出什么事了？”
　　“3个小时前, 艾伦醒过来了。我们想让他进入液体舱进行治疗, 但是他自己没法在高氧液体中呼吸。上一次你帮他做到了，对吗？你还需要再来一次。”
　　“明白了！”莫云说, “我这就到！”
　　很快, 三辆陆地车飞驰到了海鹰医院。莫云让其他人都留在原地待命, 只让金昭跟着自己向医院大楼走去。辛西娅正在大楼门口等着她。
　　“现在是什么情况？”莫云问。
　　辛西娅一边领路, 一边回答说：“艾伦的肺部损伤很严重, 最简单的呼吸也会引起剧烈的疼痛。我们给他用了止疼药, 但你知道，止疼药会让人精神恍惚。他能勉强保持自己的精神状态，但是进入液体舱, 改变习惯的呼吸方式对他来说还是很困难。他差点溺水。我想药物和身体上的虚弱, 已经明显削弱了艾伦的精神力，他现在很难打起精神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呼吸。琼斯医生说你可以帮忙。”
　　“他现在还咳嗽得很厉害吗？”
　　“咳嗽控制住了，”辛西娅说，“现在的治疗只能延缓细胞的坏死。唯一的办法是进行移植手术，这还需要时间。”
　　莫云想象着每一次呼吸都疼痛不止的感觉，她稳稳了心神，问道：“现在他在哪儿？”
　　“跟我来。”
　　液体舱室是新建的，临时征用了医院的一个会议室，一个巨大的圆柱形舱体放在房间的正中央，透明的液体已经注满。舱体的插口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和监控设备。
　　艾伦半躺在一张悬浮着方便移动的病床上，戴着呼吸器，正在听琼斯医生说话。他听见莫云进来的脚步声，明显地一愣。
　　“你怎么来了？”隔着呼吸器，艾伦的声音听起来微弱而嘶哑，“你今天应该在萨克蒙脱港，跟顾明阳讨论如何扫荡李斯特的基地。”
　　亲眼见到艾伦，听到他的声音，让莫云心里涌起一股释然感，露出微笑。但随即她又严肃地板起脸。“你怎么知道的？难道现在还有人把公文往你的这里送？”
　　“当然不是……”
　　琼斯医生打断艾伦，他不想听到太多军事机密。“你们可以稍微聊一下，但是别说太多。”他嘱咐完，便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去忙些别的准备工作。
　　艾伦取下呼吸器，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听了新闻。第3舰队的所有舰船都已经到了，现在正是端了李斯特基地的好时机……所以，你怎么在这儿？”
　　“医生让你休息，不是让你在脑子里分析我的行程的。”
　　“积习难改啊，大人。”艾伦说。
　　“你眼睛怎么样？”莫云问。艾伦原本清澈的绿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翳，这是辐射造成的晶状体混浊。
　　艾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白内障而已。琼斯医生说克隆眼球快要完成了，如果眼睛的病变不严重的话，他会安排眼球移植和肺移植一起进行。不过，我在考虑是否用机械眼球替换，毕竟夜视能力和高速运动物体捕捉都非常有用。”
　　“容易会被电磁脉冲干扰。”莫云说，她拿过他手里的呼吸器，又给他戴上。
　　“封装之后有很强的抗干扰能力。”
　　“好吧。”莫云笑了笑，“无论你怎么选，只要它们还是原来那种漂亮的绿色，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喜欢那种颜色。”
　　艾伦愣住，她刚才说什么？漂亮的绿色？她喜欢？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伦清了清嗓子，“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来帮忙的。怎么？你很想把我赶回去工作么？”
　　“是，唔，不是，当然不是。可你来能帮什么忙呢？”
　　莫云指了指那个巨大的圆柱体。“液体舱。没人比我更有经验。”
　　艾伦迟疑了一下，接着露出惊讶地表情。“等等，”他说，“你告诉了琼斯医生他们你是……”
　　“是的，我跟他们说了。”
　　“生化人一样有合法身份，尤其在柯恩星更是普遍。”艾伦皱着眉头说，“大人，但你不一样。如果其他人知道你是在液体营养舱中出生的，会引起的各种各样的猜测。对你来说会非常不安全。“
　　“我知道。”莫云轻柔地说。
　　四年多来，艾伦习惯了将她的安全、她的需求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不知不觉中，这个习惯已经变得象磐石一样稳固。
　　莫云伸手捋了捋他眼睛上方垂落下来的头发，然后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大人……”艾伦茫然地看着莫云。
　　“嗯？”
　　“……我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我记得，我去你家里，在卧室，然后……”他顿了顿，“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莫云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艾伦的嘴唇，想起自己亲吻他的感觉。她的脸颊难得地微微发红。
　　“发生什么了？”艾伦问，他一点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隐约地，他感到自己和莫云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他们的身后，辛西娅的声音传来。“大人，麻烦你过来准备一下。”
　　“好的。”莫云应了一声。
　　艾伦拽住莫云的手腕。“去准备什么？”
　　莫云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人能从新闻中分析出莫云的行程，却看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等着我。”她轻声说，俯身在艾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跟着辛西娅离开了房间。
　　艾伦一脸呆滞地目送莫云离开，半天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注意到金昭站在自己身边，还用个人终端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看来我赌赢了。”金昭看着照片里艾伦的一脸傻样说。
　　“什么？”
　　“防务官大人对你的态度，”金昭说，“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出来？”
　　艾伦当然觉察了出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可能的。”他眉头紧锁，心里突如其来地涌起一阵恐慌，“而且，我也不想……肯定是你想多了，金昭，我跟防务官并不适合。”
　　“不见得。刚才听你们讨论什么移植，机械眼球时，那种不把自己当血肉之躯的样子，呵，你找不到第二个更适合你的人了。”金昭玩笑地说，“她很关心你，也很在意你，我看得出来……“
　　“不可能，”艾伦别过脸去，“你别说了。”
　　“兄弟，别退缩，好吗？”金昭把双手放在他的肩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害怕过去的事情重演。但是，你如果退缩了，你会永远后悔的。 “
　　“也许会。”艾伦推开金昭的手，“但是我很累。我宁愿后悔，也不想再承受……”
　　护士们围了上来，把艾伦的话打断。金昭被一名护士推到一边，他们拉起帘子，脱掉艾伦的病号服，给他的身体喷涂上黑色的塑膜衣。
　　艾伦任由护士们摆布，没再说话，只是凝视着地板，好像今天说话的配额已经用完了似的。
　　“艾伦。”
　　他听见莫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艾伦抬眼看去，只模糊地看见莫云的身影站在液体舱顶端入口处。
　　一名护士让艾伦重新在病床上躺下，又在操纵手柄上按了几下，把病床抬升到液体舱的顶端。
　　“你……”艾伦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她塑膜衣下的曼妙曲线。
　　“是的，我陪着你。”莫云把艾伦从病床上扶下来。
　　艾伦的眉头拧了一下，之前溺水的感觉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你知道，我水性不错。但是，这个……这个……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你可以的，因为你已经做到过了。”莫云拉着他在液体舱的边缘坐下，“交给我。”
　　“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艾伦，”莫云伸手捧住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这么多年，都是你保护我的安全。我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你，因为我信任你。现在我要求你，把你的命交给我，相信我。可以吗？”
　　“当然。”艾伦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要怎么做？”
　　“就像这样。”
　　莫云说完，便猛地拽住他，一起落入了下方的液体中。
　　出于本能，艾伦下落时迅速地憋住了一口气。但是严重受损的肺部，立刻就因为憋气而剧烈地疼痛起来。一股股气泡从他嘴里冒出来。
　　莫云立刻靠近，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捧着他的脸。在艾伦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
　　艾伦睁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嘴唇上，从那里传来酥麻的触感。一瞬间，许多不合时宜的想法，都从他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莫云只是在帮他进行呼吸，艾伦心想，只是渡气，跟人工呼吸一个意思。
　　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她靠得如此之近，靠得如此之紧，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每次呼吸带来的身体起伏。她闭着眼，睫毛在轻轻地刷着他的脸颊。右耳前方的那颗可爱的小痣跃入了他模糊的视线，艳丽地红色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世界万物在此刻都悄然后退，艾伦听不见别的声音，也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他感到莫云的轻轻地撬开他的唇齿之间，她的气息占据了他的口腔和全部感官，同时有一股清凉的液体在她的引导下被顺利地填入了肺部。
　　慢慢地，艾伦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扶在了莫云纤细却有力的腰上。
　　片刻后，莫云稍稍后退，仔细地观察着艾伦。他除了神情有些呆滞外一切正常，没有缺氧或者呼吸困难的迹象。
　　“看来你掌握诀窍了。”莫云微笑着说。
　　艾伦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大人，你……”
　　莫云正要仔细听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身体被猛地向前一拉，接着嘴唇被艾伦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第67章 海盗之战18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琼斯医生敲敲液体舱的玻璃, 同时他的声音也传入了高氧液体中。“艾伦, 够了, 调整好你的呼吸。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缠绵。”
　　终于, 艾伦放开莫云。“我……你……”
　　“镇定。”她浅浅地喘||息几下，“记着这种不一样的呼吸方式，好好接受治疗。我回头再来找你。”
　　艾伦默默地点了点头, 听从她的命令, 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看着莫云向上游去离开液体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收回目光。
　　“你们这些年轻人……”琼斯医生咕哝着，启动了液体舱的休眠模式。“就不能消停会儿？”
　　艾伦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他还在迷糊地想着，他刚才……是不是胆大包天地去吻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是不是被注射了太多的药物，让脑子糊涂了？
　　*****
　　夜幕很快降临了，艾伦在液体舱内休眠了6个小时后，被送回了自己的病房。
　　在探视时间里，他的病房里来了好几波探望他的各路人士。好在每波人在辛西娅要杀人的目光下，都没有逗留得太久，对于艾伦精力的消耗不大。
　　辛西娅替他把病床放平，又一次检查了他手上的监控手环，说：“你该休息了，艾伦。”
　　“探视时间结束了？”
　　“是的。”
　　“这么快。”
　　“你需要休息，这里是病房，不是你的办公室。”辛西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现在脸色不太好。现在有呼吸短促的感觉吗？”
　　艾伦摇了摇头，除了药物依旧让他有些恍惚，呼吸时仍有疼痛之外，一切都好。
　　“你还不下班吗？”艾伦说，“你也该休息了。回家吧，明天我还需要你照顾呢。”
　　辛西娅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有任何不舒服我会按铃叫护士的，别担心。”艾伦补充道，“而且，监控手环自己也会报警的。”
　　“你能睡着吗？”
　　“我已经感觉到累了。”艾伦说，“放心，我没力气再溜出医院了。”
　　“好吧。”辛西娅最终同意地点了点头，“晚安，艾伦。”
　　“晚安。”
　　病房里很快又变得空空荡荡。艾伦躺在床上，难得的没有想起往日种种，而是想起了在液体舱里的情形。
　　他没料到莫云会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他呼吸，他吻莫云则完全是头脑发热，不顾后果的一时冲动。可最不可思议的是，莫云竟然回吻了他。
　　她到底懂不懂自己的回应意味着什么？
　　毕竟她经历那个情绪控制手术的时候，只有12岁，还是一个完全不懂爱情的年纪。后来，她在军队中的生活，天天跟粗糙的男性打交道，把自己摔打得跟男人没什么两样了。
　　她说回头会来找他，可是为什么探视时间结束了却还没来呢？跟顾明阳的合作并不顺利吗？
　　艾伦拧着眉头，考虑着要不要再次冒着被琼斯医生和辛西娅骂死的风险，溜出去看看。但正如他告诉辛西娅的那样，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体力能够完成这个行动。
　　他从沉思中突然地侧过头，向窗户的方向望去，那里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一个人影，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
　　艾伦条件反射地把手探进枕头下面，却没有摸到熟悉的等离子枪。他挫败地骂了一句，继而把一只手放在了另一只手背的留置针头上。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视力受损，但凭借声音，他还是可以判断出来人的位置，即便他没法给予致命的一击，但至少能争取些时间。
　　“是我。”来人快速地轻声说道，“别拔下你身上的任何针头或者管子。”
　　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坐起身来。“……大人，你真是……”
　　莫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来到他的面前，有点窘迫地微微笑着。
　　“翻窗子？”
　　莫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担心你晚上又往外溜，所以我赶过来陪陪你。我必须得避开值班护士，所以只能翻窗户进来了。”
　　莫云走上前，在艾伦床边坐下。她难得的没穿军装制服，而是穿着一件宽松的墨绿色长袖T恤和黑色紧身长裤。她头发有些湿润，应该是刚洗完澡就匆匆赶来了。
　　艾伦看着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嘴唇上。
　　“今天，我们……”他斟酌着词句，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说下去。
　　莫云却会意地点点头，她阴沉着脸，冷静而简短地说：“是的。”
　　艾伦的心极速地坠入深渊。他没有说话，空气突然沉静下来。
　　看着莫云踌躇为难的表情，他意识到，现在她已经在短暂的冲动中平静下来。她并不想要他。感情只会是她的负累和阻碍，除了引发强制控制之外，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是当然的。
　　所以他应该为吻了她而道歉，让她忘了这事，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如果他有机会完成移植手术的话，他就辞掉常务秘书的职务，回到军情部或者调到防卫部队，或者调往某只舰队……只要离开这里。
　　……或者回到尾翼星去。也许，正如周闵昌说的那样，那个地方，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
　　艾伦清了清嗓子，说：“大人——”
　　“我下午工作很不在状态，艾伦，”莫云抢在艾伦开口前说道，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想了一整天，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我终于弄明白了。”
　　艾伦等待宣判似地闭了闭眼睛，问道：“明白什么了？”
　　“前段时间，在顾明阳将军遇刺前，你去见康文意那天，”莫云说，“晚上，我们在办公室的时候……”
　　艾伦想了起来，那天晚上，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刺激到莫云，她的表现相当奇怪。
　　“我们在办公室的时候，”莫云说，“我闻道了你身上的香水味。你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那香味和须后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你对那个过敏？还是那个气味让你不舒服……”艾伦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仍然很不确定。这跟他预想的走势截然相反。
　　他轻轻地、试探地问道：“你嫉妒……了？”
　　莫云皱眉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嫉妒。或者说感觉到了威胁，像是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你明白吗？”
　　“明白……一点？”艾伦仍旧不敢相信。
　　莫云懊恼地站起身，在病房内走了几步。她决定豁出去，打一个直线球。
　　“阿梅尔说，我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我原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艾伦没说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要事先告诉你。”
　　“事先？告诉我什么？”艾伦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方式了。
　　莫云低下头，惴惴不安地搅拧着手指头。“象我这样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艾伦像个复读机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莫云吸了一口，闭上眼，让情绪控制机制抽离她的紧张感。但几秒钟后，新一轮的紧张感又浮现出来了。
　　“妈的，我紧张了整整一个下午，艾伦。”莫云说，“如果我不赶紧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一会儿情绪控制机制能让我晕过去。”她又吸了一口气，像是身后有追兵一样，语气急迫起来，“我的意思是……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吗？你在液体舱的时候吻了我，我想……我想你应该是喜欢我的，或者是爱我的？”
　　艾伦难以置信地盯着莫云。她在说的，真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总之，你愿意吗？！”莫云问，持续不断地紧张感让她有点暴躁，“还是说，你得考虑一下？！”
　　艾伦皱着眉头，久久地看着她。
　　他的这位防务官大人，似乎省略了所有该有的步骤，直接跳了结尾。并且，把他的台词全都给说完了。
　　过了几秒钟，深刻地不安爬进了莫云的眼睛。“你不愿意？”
　　终于，艾伦忍不住笑了起来，发自心底地笑了起来。
　　“大人，你说生活在一起，所以，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
　　莫云睁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哦，天，我没准备戒指！这样……是不是很没有诚意？”
　　“……你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的答案呢？”莫云心急地追问道。
　　艾伦控制着自己的笑意，显然这个时候大声笑起来很破坏气氛，还会把护士给招来。
　　他伸出手拉着她手腕，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她的脸庞时，他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你要先回答我。”艾伦说，“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阿梅尔说，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想要吻他。”莫云说，“我想要吻你，艾伦。其实，今天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昨天在液体舱的时候，你没有意识的时候，……我偷偷地吻了你。我很抱歉，我不该这么做。可是，当时这种感觉突然就冒出来了，我没能控制住自己……，而此时此刻，我依旧想吻你。所以我想，是的，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向魔咒一般直接击中艾伦他的心脏，让他的内心一阵颤栗。他不奢望天长地久，甚至从没想过莫云会爱上自己。现在，他却得到了她的这句话。
　　莫云又追问道：“那你的答案呢？”
　　“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大人，你得让我考虑一下。”
　　莫云点点头。这是一件大事，确实应该慎重考虑。“你需要考虑多久？”
　　“我至少得考虑……三秒钟。”艾伦笑着停顿了一下，与她额头相抵。
　　一、二、三
　　“好了，三秒钟到了。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弥漫在莫云心头的紧张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惊喜。
　　艾伦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明白过来。莫云是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对她的感情，尽管这在熟悉他的人中间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而莫云竟然在情绪控制机制之下，奇迹般地挖掘出了对自己的感情。而且，这个行动派的女人，刚刚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就一往无前地直接从起点跳到终点，快得跟星际迁跃差不多了。
　　他就这样突然被求婚了？这天大的幸运，就这样突然地从天而降了？
　　艾伦手指擦过她的嘴唇，然后靠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莫云握住他的肩膀，为他分开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之后，莫云退开一点，站起来身来，推着艾伦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你应该要休息。你说在医院睡不着，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能休息，而不是做别的事情。”莫云说。她推了推艾伦，让他往旁边挪一挪，留点位置给她。然后，她翻身爬上病床，让艾伦枕在自己的怀中。
　　“我看过护士的工作表。早上6点前不会有人来查房。所以，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艾伦伸手揽住她的腰，说：“我是病人。被发现的话，琼斯医生也不会骂我的，他只会骂你。”
　　“是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想见你。”莫云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艾伦柔软的黑发，“我一直以为，爱情、家庭、婚姻统统跟我没关系，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战争，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我必须要抛弃情感，免得被冲昏头脑，甚至造成误判。”
　　艾伦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弄明白什么是爱情。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莫云说，“重要的是，我现在明白了。我爱你，艾伦。”
　　艾伦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再说一次。”他要求道。
　　“说什么？”莫云问，“我爱你？”
　　“再说一次。”
　　莫云轻轻地笑起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可以重复一万八千遍。”
　　“不用那么多次，已经够了。”艾伦说，凑过去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莫云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凝视他。尽管视线模糊，但艾伦还是接收到了她的暗示。
　　“我也爱你，大人。我爱你。”艾伦说。
　　莫云满意地点点头，暖暖的小火花在她心里跳动。“你一定得好起来，艾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日子等着我们过。”
　　“我会的。”
　　“快睡吧。”莫云说，“我6点前会离开，不会惹麻烦。晚上我再来。”


第68章 海盗之战19
　　接下来的几天, 莫云忙着与顾明阳商议具体的作战计划, 并且调度柯恩星的舰队。
　　最终, 柯恩星除了罗昌荣的武神编队之外, 又增加了几艘驱逐舰、战列舰以及导弹舰, 组建成了“刀锋舰队”。莫云担任舰队指挥官, 另有3名高级参谋官协助她。
　　同时, 联盟第3舰队的休整结束，扫荡李斯特基地的任务即将启动。
　　剿匪的准备工作一切顺利，让莫云忧心忡忡地, 仍然是艾伦的状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眼部病变终于发生，琼斯医生不得不提前摘除了眼球, 以免发生引发进一步的感染。
　　肺部细胞坏死的速度虽然有所减慢, 但却没有停止。琼斯医生给莫云看了艾伦的胸腔透视图，她实在难以相信, 眼前这个满布着坏死的褐色斑块的图像竟然是一个人的肺。
　　他呼吸的每一分钟都可以说是奇迹。如今, 艾伦要么在液体舱中休眠, 要么在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昏睡。
　　艾伦不再需要莫云的陪伴, 尽管如此, 莫云依旧每晚带着一束鲜花到医院去。她甚至直接要求琼斯医生在病床旁加了一张床。她和琼斯医生讨论采用冷冻技术暂时让艾伦休眠, 但医生说，以他的状况解冻时会有非常大风险。他不可能熬得过去。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早上7点。
　　这是一个雨天, 暴雨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了, 时不时地有闷雷和闪电从天空中滚过。
　　莫云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回到艾伦的病床前，看了一眼监视器的数据，弯下腰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艾伦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很快就要启程前往亚丁湾了，”莫云轻声说，“但是，第三舰队的内鬼还没有浮出水面，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要是你能给我点建议就好了。”
　　莫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离开医院，返回她在舰船司令部的办公室。
　　东区登陆及防卫部队的司令官哈佛林，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急需向她展示一条刚截获的紧急信息。
　　“神农主炮的设计图？”莫云惊讶地问道。
　　“是的，大人。”哈佛林说，“防卫部队的情报机构最新截获的消息：一艘名为‘鲲鹏’的客运飞船上，有人携带着神农主炮的设计图，飞往张衡星系中的一颗名为‘玛瑙’的行星。”
　　“鲲鹏号？”莫云皱眉问道，“就是木棉花空间运输公司的那艘船？非常老旧，但是客运量很大的那艘？”
　　“正是。这艘客运船通常载客量为6.7万人，主要为中低收入者服务。飞船客运量大，航速比较慢，只能进行有限的空间跳跃。而且为了节约能源，他们的极波通讯系统每隔一天才开启3个标准小时，距离他们下一次开启极波通讯还有36个标准小时。”
　　“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得到这份图的吗？”
　　“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哈佛林说，“不过，鲲鹏号的这次航程刚刚开始不久，目前只在两个星球上停靠过。一个还是哥白尼星系的‘龙骨’星，另一个是居里星系的‘玛瑙’星。其中玛瑙星，是巨鼎公司的总部。”
　　莫云看了哈佛林一眼，“巨鼎公司？”
　　“是的，大人”哈佛林点点头，“巨鼎公司是一家规模超级庞大的寡头公司。如果巨鼎公司是个巨人的话，与他相比，互惠公司只能算是个8岁小孩。这家公司的业务几乎是无所不包，其中最重要的是武器制造、矿业及能源开发。目前，他们还正在加大对星际舰船制造业的投入力度。”
　　“鲲鹏号上有人带着神农主炮的设计图……这个信息有多高的准确性？”
　　“很难判断，大人。这是一条孤立的信息。但是，按惯例，神农主炮的任何信息……”哈佛林说着犹豫了一下，“都必须要第一时间告知你或者……军情局的。”
　　莫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哈佛林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鲲鹏号’的航线图和时间表呢？”莫云问。
　　“……已经发送到您的数据板上了。”
　　“好吧，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莫云说。
　　“是，大人。”哈佛林说，然后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莫云打开数据板，准备查看鲲鹏号的航线图和时间表的时候，个人终端上弹出了一条信息。她的勤务兵瑞曼告诉她，乔西亚.雷赛想要与她通话，是否转接他的通话请求？
　　“转给我吧，谢谢。”
　　很快，个人终端上弹出了雷赛的影像。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却非要凹一种风流的贵族范儿。
　　在影像上，雷赛正端着一杯咖啡在慢慢啜饮。他看到通话接通，向莫云举了一下咖啡杯。“我必须要说，我秘书冲咖啡的技术完全比不上您的秘书，大人。”
　　“雷赛先生，有何指教？”莫云问。
　　“大人，祝贺你成功地在迁跃点阻击了李斯特这个混蛋。没什么比看到他倒霉，更让我开心的了。”
　　“我不是为了让你开心。”
　　“那是当然。”
　　莫云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等待着。
　　“是这样的，大人，”雷赛清了清嗓子，微微蹙眉，露出苦恼的样子，“是这样的，之前您曾经答应过我，给我特赦令的，恢复我的空间载具驾驶执照。不知为何，我还没有收到新的执照，我难道在申请表上写错地址了？”
　　“大概是在流程中。”她向后靠进椅背里，敷衍地说，“你跟我通话，就是为了这个？”
　　“对我个人而言，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雷赛耸了耸肩，“不过，我跟您通话，确实有别的事情。我收到一条消息，一条对柯恩星而言非常重要的消息。”
　　莫云抬了抬眼眉。
　　“但是，我不保证这条消息的真实性。”雷赛说。
　　“什么消息？”
　　“我在李斯特身边的内线告诉我，”雷赛说，“他准备去抢劫一艘客运飞船——鲲鹏号。这条船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据我所知，”莫云“雷赛先生，鲲鹏号是一艘普通的客运飞船，上面的乘客也不是达官显贵。李斯特已经就沦落到要去抢劫这样一艘客运船了？”
　　“那是因为，据说，”他强调道，“【据说】，这艘船上有人携带着神农主炮的设计图。”
　　莫云猛地坐直，严肃地盯着雷赛的影像。“雷赛先生，全宇宙都知道神农主炮的设计原图在我的手上。我可以保证，这个机密不可能会外泄。”
　　“如果他【真的】有设计图的话，我估计并不是你手上的那份，大人。”
　　“哦？”
　　“你知道巨鼎公司一直在进行高性能武器研究的投资吗？我收到的消息说，这个人是巨鼎公司的科研员。无论神农主炮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它并非不可复制。”雷赛顿了顿，“我只是提醒你，大人，需要对此事密切关注。我可不想李斯特拿到这份设计图。不过，事先声明，我不对这条消息的可靠性负责。毕竟这个人在联盟境内的一条封闭落后的客运船上，我要查证起来太难了，我又没有我的飞艇……”
　　在他又开始常规要飞艇之前，莫云打断了他：“谢谢你的消息。”然后关闭了通信。
　　雷赛的通信刚刚结束，顾明阳的通讯请求又响了起来。
　　顾明阳告诉了她同样的信息。所不同的是，第3舰队是根据柯恩星提供的坐标信息，监视李斯特基地动向的时候，发现李斯特的几艘战列舰和护卫舰突然离开，正在开往“鲲鹏”号的航线。
　　结束这轮通话后，莫云拿起了桌上的铅笔，又重新放下。
　　她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这里太安静了。她闭上眼睛，默数到10，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
　　李斯特曾经拥有奇点武器，还培育过恐怖的魔鬼虫，他显然对超级武器特别有兴趣。那么他盯上神农主炮的设计图并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消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
　　因为李斯特的新动向，顾明阳在柯恩星的临时驻点内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莫云和罗昌荣也到场，一起讨论对此的应对方案。
　　在作战会议上，第3舰队与刀锋舰队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我们已经制定好了进攻李斯特基地的作战计划，”黄金毒刺号的舰长，海纳.费德曼说。他坐在莫云的对面，嘲讽又不耐烦地盯着她。“现在，正是把他的力量拔除干净的最好时机。防务官大人，你难道不同意这一点？”
　　莫云说：“我当然同意。但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这也正是顾将军召开会议的原因。”
　　费德曼轻轻地耸了耸肩，很不给面子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也想不出召开会议的必要。不过是一条无从查证的消息。不能因为你们从几个渠道得到消息，就认为这是真的。否则，这世界上就没有谣言了。防务官大人，你经常因为捕风捉影的消息，而改变既定计划吗？”


第69章 海盗之战20
　　莫云微微笑了一下, 正想要反唇相讥, 却参谋官滨奇打断了。他难得地同意了费德曼一次。
　　“我们应该坚持原定计划。”滨奇说, “等我们打掉李斯特的基地, 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这才是军部给我们的任务！”
　　“哈, 参谋官, 你别忘了, 在联盟军部里，很可能有人勾结李斯特，把我们的迁跃点透露给他。”一号领航员埃尔曼说起话来, 声音轻柔地如同一根羽毛，其他人不得不停下别的动作，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他的话。“以前联盟组织了那么多次对海盗围剿, 却总是失败, 我怀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军部内有内鬼。”
　　“绝不可能！”滨奇说，“上届主席团和军部成员, 我不评价；但是是一届, 绝不可能！”
　　顾明阳板着脸说道：“好啦！别把话题扯远了！埃尔曼, 你是一名军人, 只要你还穿着联盟的军装, 你就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明白了吗？”
　　埃尔曼顿时涨红了脸，他“唰”地一下起身立正。“很抱歉，是我的错, 司令官。”
　　顾明阳示意他坐下, 不再继续追究，而是转向莫云。“所以，柯恩星的意见，是要派遣舰队去增援鲲鹏号？”
　　“是去拦截李斯特，并击毁他的战舰。”莫云纠正道。
　　费德曼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莫云，突然他轻笑了一声，说：“柯恩星有独立的指挥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经过我们的同意。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莫云忽视费德曼的嘲讽，继续向其他军官们解释说：“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李斯特真的拿到设计图，即使没了他的基地，他也一样有筹码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卷土重来。”
　　“借助谁的力量？”滨奇问。
　　莫云反问地说：“这个宇宙里的野心家还少吗？”
　　埃尔曼又一次插话进来说：“这个消息即便不是真的，但我们知道，李斯特的确派了战列舰和护卫舰飞向了鲲鹏号的航线。我们信不信有人携带设计图，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现在李斯特相信了。鲲鹏号可是有6.7万乘客啊。无论有没有这个设计图，这6.7万人都要倒霉了。”
　　一直沉默的罗昌荣也开了口：“各位，你们别忘记了，李斯特拥有奇点武器。这说明他在跟某些科技水平很高的人打交道。如果他的合作对象是其他智慧种族呢？是人类的敌人呢？他真的得到了神农主炮的设计图，那么他是有办法很快地把它建造出来的，甚至可以大规模的应用。到那个时候，不仅对柯恩星，对整个人类联盟都有威胁。”
　　“你们只是不希望别人掌握这种武器罢了。”费德曼说。
　　莫云轻笑一声，坐累了似的站起身来，走动了两步。
　　“费德曼舰长说得不错，”她坦承说，“我们的确不希望别的人掌握神农主炮。但是神农主炮威力巨大，在坐的各位对4年多前，对联盟第8舰队围攻柯恩星的情景记忆犹新吧。神农主炮在柯恩星表面开火，不需要预热空气，也不需要实体弹飞出大气层，瞬间击毁了第8舰队的旗舰。”
　　莫云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环视一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抱歉，我不是想要旧事重提，或者让各位感到难堪。我是想说，柯恩星与联盟可以成为盟友，但李斯特却绝不可能。——你们真的希望，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落在李斯特的手里？”
　　“好了！”顾明阳说，“我理解柯恩星的立场和态度，防务官阁下。一个奇点武器，已经很头疼了，不能给他更多的机会了。因此，我同意前往鲲鹏号阻击李斯特的计划。自然，这一任务，由刀锋舰队执行。虽然李斯特的部分武装舰船离开，但根据近期的侦查，李斯特基地的防御力量不弱。所以，原来的作战计划需要进行调整。”
　　莫云点点头。“谢谢你，将军阁下。”
　　“由于情况发生了变化，因此，我们的行动计划不能再等到凌晨了，我们必须要马上行动起来。”顾明阳说，“第3舰队和刀锋舰队，我们2个小时后出发。”
　　*****
　　会议结束后，莫云让金昭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海鹰医院。
　　艾伦仍旧处于昏睡的状态。防菌眼罩将他的半个面孔都挡住了，只露出部分苍白的皮肤和看不到血色的嘴唇。
　　莫云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一个水杯，用吸管蘸了一点点水，轻轻地抹在他的嘴唇上，给干燥的嘴唇一点滋润。然后，她在艾伦的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
　　她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她的脑子却在急速的运转。
　　在内心深处，她已经有了一个结论。只不过，这一次她不那么笃定。没有人帮她分析，给她提供做决策的依据，这一切就变得像是一场赌博。如果她是对的，那么距离目标就更近了一步；如果错了，那么一切又回到原点，之前的努力白费了。
　　“大人……”辛西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莫云的身边。
　　“他这一次睡了多久？”莫云问。
　　“已经14个小时了。”辛西娅说，“之前他醒来过两次，但是醒来时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剧烈的疼痛，原来剂量的止疼药已经没有作用了。琼斯医生只好给他加大剂量，让他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以降低疼痛对体力的消耗。”她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积极一点，“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6小时之后，重新克隆培养的肺脏就完成了，可以进行移植手术了。”
　　“6个小时后？”
　　“是的。6小时后是最佳的移植时间，肺脏的状态最好。琼斯医生说，等手术完成后，他可能比之前还要健康。但是……目前这6个小时也会是最危险的阶段。”
　　“我希望能陪着他，希望他手术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莫云微微蹙起眉头，“但是，辛西娅，我1个小时后就要出发了，最快也要72个标准小时才能回来。”
　　“是去打击海盗，是吗？跟联盟的舰队一起？”
　　“是的。”
　　伴随着一声叹息，辛西娅伸开双臂搂住莫云。“大人，这里交给我们吧。我的父母死于克莱特人的战争中，而我相依为命的姑妈却是被海盗谋杀的。大人，一定要把那些该死的海盗打得落花流水。”
　　莫云在她肩上拍了拍。“当然，李斯特遇上我，是他倒霉了。”
　　“你还能在这里呆多长时间？”辛西娅问。
　　“大概10分钟。”
　　“我不多说了，多陪陪他吧。”
　　辛西娅离开后，莫云再次在艾伦的床边坐下，手指抚过脸庞。
　　“李斯特之后，就该是联盟军部和克莱特人了。我得去划掉这个清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了，艾伦，等着我，无论如何，等着我……你必须……你欠我的咖啡，我都还攒着，等你兑现呢。”
　　10分钟后，莫云向辛西娅告别。
　　在她快走到医院长廊尽头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护士们忙乱的声音。
　　有谁的监控器在刺耳的尖叫，辛西娅在指挥急救，琼斯医生迎面跑来，与她擦肩而过。
　　她停住脚步，呆愣地站在那里。她不确定报警声是不是从艾伦的病房传出来的。
　　莫云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让情绪控制机制帮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此刻，她必须要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她必须信任琼斯医生和辛西娅他们。她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
　　出了医院大门，莫云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在门前等待她的陆地车。时间很紧，她一上车，陆地车就快速地飞驰着离开了医院。
　　莫云望着车窗外倒退着离去的街景。那个正在被急救的人到底是不是艾伦？监控器的报警声，听起来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可又像是从隔壁房间传出的。她一点都不确定。
　　金昭从驾驶座位上回过头来，问道：“大人，艾伦情况如何？”
　　听见问题，莫云漠然地将脸转向他。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的天！”金昭看见她的神情却是大吃一惊。他急忙呼叫前车、后车注意，同时将陆地车靠边停下。
　　金昭跳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泰勒、彭列和其他人也都从前车和后车上下来。他们向莫云跑来，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一切危险挡在外面。
　　“大人，你哪里受伤了？”金昭拉住莫云，仔细查看，“或者，你刚才吃过什么？”
　　莫云疑惑地看着他。“我没有，我没事。”
　　这时，她才感觉到从嘴唇传来的痛感。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擦，才发现嘴角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了。
　　特勤队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金昭让其他人都回到车上去之后，向莫云问道：“出什么事了，大人？”
　　莫云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递给金昭。
　　“从现在开始，有关艾伦.奎恩的任何消息，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要告诉我——直到我们完成了对李斯特基地的扫荡。”


第70章 海盗之战21
　　联盟第3舰队抵达了位于亚丁湾航线0.4光年外, 一颗编号NN79A的未命名的小行星外轨道。
　　海纳.费德曼坐在黄金毒刺号的舰长主控台上, 等待司令官顾明阳的指令。
　　他盯着监控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这颗棕黄色的小行星。
　　从外表看这颗小行星与着名的“舰长星”有许多相似之处。它的表面遍布着陨石坑, 没有板块运动, 也没有水资源, 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但由于其地理位置独特, 再加上因为空气稀薄, 恒星风暴施虐，大气层中遍布着氢离子等带有电荷的粒子，使得这里成为极不容易被空间探测器发现, 又是一个天然的充电场，能高效地提供能源，因此成为了李斯特的基地中最大的一个。黄金毒刺号的任务就是摧毁这个基地。
　　监控屏幕的画面开始不断变化, 对李斯特的基地进行搜索。
　　很快画面便固定住了, 上面显示出一个闪耀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三个相连的倒扣的半圆形人工建筑，那就是李斯特的基地所在。基地的规模比费德曼预料的要大一些。
　　有意思, 费德曼心想。
　　柯恩星的情报系统的运作显然非常准确和高效。亚丁湾附近的星区非常复杂, 这里有上亿颗各种各样的星体。行星、卫星、甚至大一点的星辰碎片, 都有可能成为李斯特的基地。如果没有柯恩星提供的坐标信息, 联盟政府情报部门的那帮蠢蛋, 是不可能找到李斯特的这些基地的。
　　据说, 掌管柯恩星情报机构的人，正是那位防务官传说中的情人。对于这样有能力的男人，睡一睡, 然后把他拉到身边, 倒是可以理解的。
　　真是很有意思。费德曼微微笑了笑，嘴里默念着莫云的名字。
　　“舰长！”作战情报台的通信兵报告，“司令官传来命令：准备攻击！”
　　“终于！”费德曼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和双肩。
　　他命令鹰翼战机出舱待命，登陆士兵在海妖运兵船上待命，电磁加速炮锁定目标并开始蓄能。
　　如果根据先前情报所言的那样，李斯特带走了舰队，那么这将是一场非常简单的战斗，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过，他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他的预感总是很准。
　　“再解除一颗核弹的保险。”费德曼又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音刚落，武器控制台的操作兵就惊讶地叫了起来。“舰长，不对劲！电磁加速炮锁定不成功！”
　　“警报！警报！警报！”黄金毒刺号雷达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主机系统那个机械的女声响了起来：“本舰被敌方电磁加速炮锁定，即将受到攻击！全体船员做好防冲击准备！”
　　对基地还一炮未发，自己却要先受重创？舰桥内的士兵们都露出了惶恐的神情，他们纷纷抓住工作台的边缘固定自己或者绑紧身上的安全带。
　　费德曼却异常的冷静，嘴角甚至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增大反应堆的输出功率到120%！调整航向到035！监控冷却系统数据！”
　　“是，舰长！”舰船控制台的士兵回答。
　　“磁力加速炮预热达到75%，但仍旧没有锁定成功！”武控操作兵说。
　　“手动调整坐标！”费德曼咆哮道，“这还要我教你吗？！”
　　“是，舰长！”
　　舰船控制台的士兵又喊了起来：“反应堆过载！要注入备用的冷凝剂吗，舰长？”
　　“注入冷凝剂。”费德曼说，“同时关闭能量壁垒，降低能耗！”
　　“可是，舰长，”舰船控制台的士兵说，“关闭壁垒的话，我们会遭受重创……”
　　主机系统的女声再次进行了警告：“敌方已经电磁炮已经发射，全体成员做好防冲击准备。10秒钟后到达。——10。”
　　费德曼没再废话，他从主控座位上跳下来，一脚踹开舰船控制台的操作兵。他在操作界面上找到能量壁垒的开关，将其关掉。接着，费德曼迅速地扳动操作杆，操纵着这艘千米长的巨舰猛地转向进行规避。
　　“电磁加速炮，开火！”费德曼大喊道。
　　“预热只有90%，舰长！”武控操作兵回答说。
　　“——6。”
　　“别管这个，开火！”
　　“——5。”
　　“遵命，舰长！电磁加速炮，开火！”武控操作兵按下了发射按钮。
　　一束高能电磁波携带着经过电磁加速的导||弹，以极高的速度从黄金毒刺号的炮口中被发射了出去。
　　“——1。”
　　黄金毒刺号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敌方基地的炮弹击中了它的尾部，引发猛烈的爆炸。整个舰桥的甲板都剧烈的晃动起来。
　　由于黄金毒刺号被敌方击中的时候，费德曼正在操作舰船进行规避，而不是把自己绑在主控台的安全带之中，所以爆炸的冲击将他整个人从控制台前甩了出去。
　　“他妈的。”费德曼从地上站起来，额头被撞破，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监控屏幕上显示出李斯特的基地爆炸的场面。
　　虽然黄金毒刺号的攻击没有发挥出100%的威力，但这爆炸场面依旧绚烂而夺目。李斯特基地在开火的前后几秒钟内，会自动关闭自己的能量壁垒。费德曼正是赶在他们的能量壁垒再次启动之前，将导||弹送进了基地。
　　费德曼盯着屏幕，露出迷恋的笑容。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还不够。
　　费德曼回到主控位上坐好，准备直接让黄金毒刺号直接插入这颗小行星的大气层。
　　这时，顾明阳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了过来，他正在“闪电号”战列舰上的编队指挥室里。
　　“海纳，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升起能量壁垒？给我升起能量壁垒！”
　　费德曼似乎没有听见顾明阳的话，自顾自地对舰载机群下达命令：“鹰翼战机进入目标星球大气层，寻找敌方电磁加速炮的位置！”
　　“费德曼舰长，在……在我们后方，”通讯兵突然大喊道，“突然出现了数艘李斯特的战舰！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费德曼心里很清楚，这些突然出现的战舰，正是那几艘原本应该去劫掠“鲲鹏”号客运飞船的。李斯特并没有真的去抢劫神农主炮的设计图，而是使用了一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将柯恩星的舰队引开了。
　　这一次，轮到第3舰队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了。
　　“司令官阁下，”费德曼冷笑一下，抓过通讯器回应道，“你刚才说什么？”
　　“……”
　　“你预料到现在的状况了吗？司令官？”
　　“海纳，镇定。”
　　“我并不慌张。”费德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无论你是否预料到了，无论在李斯特的身后是否还有一只美丽的‘黄雀’，黄金毒刺号从来不会只挨打，不还击的。司令官，我不升起能量壁垒正是这个原因。在壁垒之下，我们也无法开火还击。”
　　“你这个疯子。”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司令官，我一直都是个疯子。”费德曼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现在，司令官，黄金毒刺号请求前出进入目标星球大气层，让我端了李斯特的老窝。”
　　顾明阳沉默了2秒钟，他知道自己反对的话，费德曼也会不顾命令、自作主张地开展攻击。这一点，他和莫云倒是奇怪的相似。而且，只要战斗开始，没炸个过瘾，费德曼是不会停止的。
　　“还有，司令官，”费德曼又接着说，“最好让我们那只‘小黄雀’早点现身。别又等着我们跟李斯特打了半天，她才跑出来捞人头。”
　　费德曼话音刚落，就看见雷达上显示，在他们身后，在李斯特舰队的周围，突然出现了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战舰。那是柯恩星的刀锋舰队。
　　他勾起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到现在，一切都很明显了。
　　所谓的鲲鹏号上有神农主炮设计图的消息，根本就是李斯特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不过是想利用柯恩星最敏感、最在意的东西，将莫云引开；而他自己则集中优势，利用舰队和地面基地的配合，将第3舰队围而歼之。
　　可惜的是，莫云和顾明阳早已经看透了他的计策。柯恩星的刀锋舰队并没有真正前往鲲鹏号，被围歼的却正是李斯特自己。
　　顾明阳的声音又一次在舰桥中回响。“第3舰队全体注意，进入目标星球大气层，集中火力击溃李斯特基地的能量壁垒。李斯特的舰队，交给刀锋们去应付吧。诸位，抓紧时间，我们还有别的基地需要去扫荡。”
　　费德曼看了一眼已经出现在监控屏幕上的武神号旗舰。他突然想起舰桥下方的那间陈列室，还个空置的柜子。他现在知道那个柜子里到底应该放什么了。
　　“全舰准备！”他回过身，顺手把呆滞地站在一旁的舰控操作员拉回到座位上，“我们去轰轰烈烈地炸个痛快！”


第71章 海盗之战22
　　柯恩星的战舰从隐身状态现身, 又一次打了李斯特一个措手不及。
　　“他妈的。”李斯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从迁跃点之战到开始, 他在同一个女人手里栽了两次。她应该已经中计了的。他明明侦查出柯恩星的舰队飞往了鲲鹏号的航线。
　　可结果他们却出现这里！
　　这个女人, 用跟他一样的手段耍了他。
　　刀锋舰队的所有舰船因为加装了神农系列的脉冲等离子炮, 火力十分强悍。李斯特舰队的能量壁垒很快就被攻破, 剧烈的爆炸在太空中此起彼伏。
　　由于真空中没有氧气助燃, 爆炸的火光消失得很快，但炸起的碎片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四周激射。一些企图逃跑的救生艇、小炮艇不幸被碎片击中, 继而发生了爆炸。
　　李斯特舰队损失惨重。
　　在NN79A上，第3舰队已经瓦解了基地的能量壁垒，正对着那个银灰色的建筑狂轰滥炸, 绚烂的烟火在基地上空出现。
　　李斯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这个时候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当然不愿意失败, 但是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失败。如果说他在猛虎雷赛身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失败并非绝境, 不过一个错误的结束, 另一个正确选择的开始。
　　“莫云。”李斯特在向逃生飞艇撤离的时候, 咬牙切齿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现在, 他很清楚自己下一个正确选择是什么了。
　　莫云坐在武神号的指挥室内, 金昭站在她身边, 将通讯切换到了与顾明阳的单独通话中。“怎么样？顾将军，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顾明阳那边沉默了一阵，才回答说：“是的, 我找到了。”
　　“是我们怀疑的那个人？”莫云说, “那个在我们开会讨论对策时，一直努力诱导我们开往鲲鹏号航线的那个人？”
　　“是的，正是他，第3舰队第一领航员埃尔曼。”顾明阳说，“在他意识到你们没有前往鲲鹏号的时候，神情和行为都很异常，他试图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现在，埃尔曼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对他的审讯将会在返航后进行。”他说着疲惫地叹了口气，“先是罗铭，再是埃尔曼……他们都是我信任的人，真不知道第3舰队还会发生什么。”
　　莫云明白那种遭到背叛的感受，因此难地没有挑衅他。她以劝慰地口气说道：“顾将军，我相信他们并不是针对你个人。即使是罗铭，他最后也没真的对你动手，对吧？”
　　“你想说什么？”
　　“联盟军部。现在回想起埃尔曼说过的话，他对军部失望透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背叛。至于罗铭，他的目标根本就是军部，而不是你个人。”
　　“虽然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阴谋论的意味，但还是谢谢你的开解，防务官阁下。”
　　“阴谋？不。这已经是摆在桌面上一眼可见的事情了。我们都清楚。而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莫云结束了与顾明阳的通话之后，站起身来走到舷窗边上。透过窗外团团爆炸的火光，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处耀眼的星团，在宇宙幽深黑暗的背景下熠熠生辉。CB17和DW30两个黑洞周围聚集了无数颗恒星，并且都正在以极快地向黑洞中心移动。
　　那个地方就是亚丁湾。
　　罗昌荣走进指挥室，向她汇报说：“大人，刀锋舰队共击毁李斯特的旗舰、战列舰、驱逐舰等共13艘。目前发现小部分舰船从基地起飞逃跑。是否追击？”
　　莫云摇头说：“不用了，费德曼舰长会去追的。我们按原定计划，去李斯特的另一个基地，把他的牙齿拔除干净，确保他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遵命，大人！”
　　第3舰队和刀锋舰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分头扫荡了李斯特的多个基地。电磁加速炮、导||弹、等离子炮狂轰乱射，确保李斯特的基地化为了一块块废铁和碎片。
　　等莫云忙完这一切回到了柯恩星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天。
　　她站在艾伦的病房内，惊讶地看着空荡荡的床铺。
　　病房干净整齐，所有的医疗用品和日常用品都已经被清空了。就连房间的边边角角，都已经被清洁机器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整整四天，她没有问过艾伦的情况，而金昭也按照吩咐，没有向她汇报过艾伦的任何情况。
　　巨大的恐慌顿时将莫云攫住。不，不会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跑到护士站。她拽住一个值班护士问道：“他怎么没在病房？他在哪儿？艾伦，艾伦.奎恩在哪儿？”
　　护士被莫云紧张的样子弄得不知所措。“大人，奎恩长官他……”
　　“他怎么了？！”
　　“他……”护士抬起手，向她身后指了指，“他在你背后。”
　　莫云立刻回头，看见艾伦坐在一辆悬浮座椅上望着她。
　　他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自然地垂在眼睛上方。他正处于恢复期，还被医生限制行动，但是气色看起来却已经好了很多。
　　莫云的心重重地落了地，巨大的释然感几乎让她头晕目眩。“你怎么在没在病房？”她抱怨地说，“刚才没见到你，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抱歉，大人。”艾伦说，“今天早上的时候，琼斯医生给我换了病房。新病房离复健中心比较近。”
　　这时，站在艾伦身后的人对莫云说道：“你好，防务官大人。”
　　莫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人家主动打了招呼，她也不好再把这人当做空气一般视而不见了。
　　在艾伦身后，一个穿着宝蓝色衬衣的女人正扶着悬浮座椅的把手。而这种悬浮座椅根本需要他人帮助，艾伦自己就能轻松地掌控方向。多此一举的不是别人，正是康文意。
　　“你好，康小姐。”莫云冷淡地回应，随即又将目光转向艾伦，“你换了病房，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以为，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艾伦无奈地看着莫云。防务官在剿匪中，他为了换病房这么件芝麻绿豆的事就占用珍贵的极波通讯资源？罗昌荣舰长能掐死他。
　　莫云的视线又转回到康文意身上。康文意还是象她印象里那样，优雅漂亮，光彩照人。
　　“康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云问，“来看望朋友？”
　　“我听说艾伦受伤了，所以来看看他。”康文意轻快地说，“我刚才跟琼斯医生聊了一下，医生说他手术很顺利，会很快恢复的。只是近期还是得注意休养。不过，这一次情况太危险了，居然器官储备更新这种事情也能忘？”康文意弯下腰，对艾伦说，“你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艾伦揉了揉额头，感觉整个柯恩星都知道他干了没更新器官储备的蠢事。
　　而莫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那种被侵犯了领地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出来。
　　她冷冷地问道：“康小姐，你似乎很关心他。你和艾伦，你们很熟悉吗？”
　　“是的，大人，”康文意说，“我认识他十年了。”
　　十年。莫云皱了皱眉。金昭说过，艾伦的心里有一个爱了很多年的女人，就是康文意吗？那次香水味的刺激之后，艾伦没再提起过康文意，莫云对此也是避而不谈。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艾伦看着两人，突然发觉眼前的场景异常尴尬。“大人，康小姐是……”
　　“康小姐，”莫云打断他的话，向康文意问道，“你千里迢迢地到柯恩星来，就是为了看望奎恩上校吗？”
　　康文意笑了笑。“我这次来柯恩星，主要是为了互惠公司的事情。是到了之后，才听说他受伤的消息的。”
　　“互惠公司？”莫云皱眉，“我听说你现在是巨鼎公司的高级顾问。”
　　“是的，大人。不过，我虽然离开了互惠公司，但是我和白少菲的关系不错。她请我帮个忙。”
　　莫云没说话，她能猜到白少菲想要什么。现在，海盗解决了，白少菲也是该有所动作了。
　　她慢慢地上前几步，从康文意手中接过悬浮座椅的把手，掌控在自己手里。她们的距离很近，莫云灵敏的鼻子又闻到康文意身上的香水味。
　　这香味让她想起艾伦曾说过，康文意吻过他。
　　“如果是商贸业务的话，康小姐应该跟行政官大人联系。”莫云语调顿时跌至冰点，“防务厅不管这个。”
　　莫云的语气让康文意微微一愣。“我明白。但除此之外，白小姐还想要见见她的弟……”
　　白少新自从被艾伦从美食家号上救出来之后，就一直被扣留在柯恩星上，只是对外宣布他在美食家号事件中已被李斯特杀害。
　　“抱歉，康小姐。”莫云冷冷地打断她说，“奎恩上校休养期间不处理任何公务。白少新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谈，明天早上去防务厅办公室见我。”
　　“……好的。我明天早上去见您。十点？”
　　“7点到7点零五分。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康文意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又重新恢复了自然。她意味深长地审视莫云几秒钟，又看看艾伦，说道：“好吧，那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她说完，拍拍艾伦的肩头，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莫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目送康文意离开之后，莫云冷冷地向艾伦问道：“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艾伦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让我小心点，你看上去，马上就要爆炸了。”
　　“唔，看来你们的确是很熟。”莫云酸溜溜地说，“哦，对了，她还有你的私人通讯号码。”
　　艾伦预感到谈话正在滑向危险的边缘。在他们身边，护士们似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以各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悄悄地注意他们。看来，人类都具有一种收集八卦新闻的本能。
　　“我带你去我的新病房如何？”艾伦岔开话题说，余光瞥见一个护士露出失望的神情。
　　莫云想了想，说：“……好吧。”


第72章 情意1
　　艾伦的新病房在另一栋大楼, 窗外是一片风景宜人的草地。房间面积比原先的更大, 多了一些帮助病人恢复身体机能的简单设施。
　　艾伦操作悬浮座椅在房间里转了个方向, 面对莫云。
　　“好了, 大人, 别用那种看出轨男人的眼光看我。”艾伦皱眉说, “我跟康文意是认识。十年前, 启德星发生暴||乱的时候，我救过她。但再次见面，就是在互惠公司的发布会现场了。现在, 她是我的一个线人。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莫云没有说话，垂下眼眸，避开艾伦的视线, 咬着嘴唇沉默着。
　　“我不喜欢见到你和她在一起, ”莫云终于开口说，“我刚刚从前线回来, 然后就看到你和她在一起……”
　　艾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说得好像我跟她在偷情似的。她只是知道我受了伤, 来探望一下而已, 也为了告诉我她的调查进展。”
　　莫云抬眼看他。“她有什么进展？”
　　“她已经成功接替了顾浩的职位, ”艾伦说, “但还没接触到那个女军官。因为顾浩死后他负责的工作进行了分拆。她要全部收拢回来还需要时间。”
　　距离康文意离开互惠公司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 她便顺利地谋得了自己想要的职位。这个女人确实很不一般。
　　莫云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毫无道理，但她让我感到……威胁。”她烦恼地揉揉脸颊，“我刚才的态度是不太好, 不过……看起来……很明显吗？她看出来了吗？”
　　“直接就写在你脸上了, 大人。”艾伦说，“斗大的几个字：我吃醋了。康文意精明着呢，你觉得她看出来了没有？”
　　“我已经说过，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莫云板着脸说，“在你回答‘我愿意’之前，我就告诉你了。”
　　“我现在领教到了。看来，这是我——我们之间，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艾伦叹息着摇摇头，但接下来他又露出了笑容。“不过，你会吃醋。因为我而吃醋……”笑意在他的脸上扩大，“这真的，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那是因为，”莫云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想要解释，“康文意是个……”
　　“嘘——，”艾伦将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唇上，“好了，我们别再说她了。”
　　他从悬浮座椅上站起来，张开双臂将莫云拉近，紧紧地抱进自己怀里。“我很想你，大人。”
　　莫云轻轻地吸一口气，以同样地力度，紧紧地抱着他。“我也想你。”
　　“对了，你的眼睛……”莫云抬起头，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温柔地凝视着自己，“我以为你更倾向于机械眼球，有那些让人心动的功能。”
　　“但是你喜欢它们原来的颜色。”艾伦说。
　　莫云抓住艾伦的衣领将他拉近，在他的双眼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为我留下它们。”
　　艾伦凝视着莫云，看见她明亮的黑眼睛里闪耀着的光斑，看见她为自己露出的笑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地让人迷醉。
　　他低头吻住莫云的嘴唇，任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片刻后，艾伦松开莫云，与她额头相抵，声音低哑地开口说道：“现在李斯特完蛋了，但会有更多的问题浮出水面。再给我2天时间，我就能恢复了。然后，我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莫云不禁笑了一声。“你到底是想念我，还是想念你的工作？”
　　“都有。我在这医院里躺了十来天，也真是躺够了。”艾伦说，“再说，我的工作中最重要的内容，就是为你服务，大人。”
　　莫云轻推着艾伦，让他在悬浮座椅上坐下来。“我还等着你给我煮咖啡呢，我快被咖啡香味逼疯了。对了，你既然已经换了病房，刚才怎么又跑去原来那边呢？”
　　“是琼斯医生让我过去的。”艾伦回答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什么事？”莫云问。
　　“琼斯医生说，他在做移植手术的时候，在我的心脏附近发现了一个东西。”
　　*****
　　莫云拎着手里的透明袋子，仔细打量里面的东西，她很快得出了结论：“这是一块有机生物芯片，看上去像是联盟军部的东西。在他心脏附近发现的？”
　　“是的。”琼斯医生指着芯片说，“这种有机质生物芯片，可以躲过绝大多数检查。如果不是这次手术，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它。”
　　艾伦从莫云手里接过芯片，放在掌心看了看，“这是却是联盟的军用生物芯片，知道具体功能是什么？”
　　琼斯医生说：“我让实验室检测过了，它的功能非常简单。只能单方面地接收信息，而它在接收到某个特定信息后，就会自动释放强大的电流，烤焦你的心脏。”
　　“这是……是个死亡开关。”莫云惊讶地转向艾伦，“你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个东西吗？”
　　“不。”艾伦摇头，“我不记得自己被植入过这种东西。但是联盟会这么做……”
　　“好了。”琼斯医生抬起手来，不打算再继续听下去。
　　“我是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我可不想涉密过深，你们俩要讨论这个问题，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聊吧。另外，我得提醒你，艾伦，你的肺现在是全新的，功能会比以前更好，但是你得给它适应期，明白吗？别太着急进行超出正常负荷的训练。”
　　“谢谢医生，我会的。”
　　琼斯医生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把两人从自己的办公室打发走了。
　　“这就是一种预防措施。”回到病房后，艾伦对莫云说，“我想，这大概就是联盟政府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尖端凶器’不听使唤，而采取的一种风险控制手段。这不难理解。”
　　“‘不听使唤’？不要把你自己说得像个工具。”
　　艾伦笑了一下，向莫云展开双手。“但我的确就是一个杀戮工具。”他自嘲地说，“否则，他们为什么称呼我们为‘凶器’？”
　　莫云没有说话。因为一直以来，她同样地把艾伦视为工具，甚至把自己也视为工具。艾伦能力出众，因此她用起来也格外顺手。可是，不知为何，当艾伦也这么评价自己的时候，这话听来就格外刺耳。
　　莫云靠近，握住他的手臂。“你答应过我，要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的事，所有的细节。记得吗？”
　　“记得。”
　　“那好，就从这里开始。“莫云扬了扬手里的有机芯片，“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吗？是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这玩意儿在你的心脏附近，要植入进去，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艾伦的手揉过脸颊，“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在NH14D的时候，你跟硼基人接触过，所以联盟的人也让你接受了记忆删除。这个芯片，会是在那个时候植入进去的吗？”
　　“应该不是。”艾伦说，“我想起萝西的时候，把那段时期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芯片不是在那个时候被植入的。倒是有可能……”
　　“什么可能？”
　　“我确实有一段记忆缺失了，时间不长，只有3天。不是在硼基人基地的时期，而是大概2年之后。”
　　莫云问：“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艾伦说，“是我和露比一起执行任务。”
　　“露比？”
　　“是的。我和她一起执行任务。我记得我刚刚登上运兵船，然后不知怎么的，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肮脏的牢笼中。据说，那已经是3天之后了，我不记得那3天发生过什么。
　　“那个时候，我的盔甲已经被解除了，而我还活着。这说明，金骷髅盔甲的自毁装置没有在被动解除盔甲的时候启动。这说明，脱掉我盔甲的人知道密钥。这说明……”
　　“这个人只能是露比。”莫云说。
　　艾伦摇了摇头，至今仍然感到难以置信。“露比，她是我们5个人的头，是我们的队长。”
　　“可她却出卖了你。”莫云说。
　　“是啊。所以，我跟她之间，真的有一笔账得好好算算。”艾伦说，“可惜的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最近一次得知她的消息，还是在马修嘴里听见的。”
　　“她把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花了3个月的时间才弄明白，那是在尾翼星。银河系里的销金窝。”
　　尾翼星。
　　莫云心里不由得一颤。她皱起眉头，周闵昌不止一次地说跟她说起，艾伦和尾翼星，艾伦在尾翼星上做过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艾伦接着说，“这个有机芯片，就是在那里，在我昏迷的三天里被植入进去的。如果是那几天的话，那就不是联盟植入的，而是别的什么人。联盟军用芯片在黑市上还是能够买到的。”
　　“……那你尾翼星呆了多久？”莫云问。
　　“1年零27天。”
　　“记得这么清楚？”
　　艾伦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时其实一点也不清楚。尾翼星的自转速度比柯恩星还快一点，一天很短。而且我在那里的作息时间非常混乱。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我回到柯恩星之后，再回头算算时间，才发现我在那里呆了一个标准年零27个标准天。”
　　莫云沉默几秒钟，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年多里，你在那里做了些什么？”
　　艾伦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的神情因为回忆而变得冷硬起来，眼睛暗成了暴风雨里乔木的颜色。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莫云笃定地说，“你答应过要告诉我的。”


第73章 情意2
　　艾伦绷紧地肩头垮下来, 他看了莫云一会儿, 最后疲惫地笑笑。
　　“好吧, 我答应过要告诉你所有事的。”艾伦说, “你应该知道的。而你知道之后, 应该更认真地、更认真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你会因此而厌恶我的。”
　　“我不会。”莫云说, “我爱你, 不会有任何改变。”
　　艾伦又一次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对莫云，还是对自己。“我在那儿做了些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莫云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当然是我最擅长的事——杀戮。”
　　“杀戮？杀……什么？”
　　“……很多东西。”艾伦说，“尾翼星上有一个名叫‘黑渊’的角斗场。我醒来的时候, 就在角斗场的牢笼里。有一个人, 人类，举着长刀正向我冲过来, 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然后几乎不需要思考, 我将那把刀, 刺进了他的心脏。角斗场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钟后, 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艾伦的声音渐渐绷紧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是说杀掉一个人类。然后，几个锡佛山克人来把我带走, 关进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我那天吐得一塌糊涂。”
　　莫云在他身边蹲下, 手扶在他的膝盖上，她望着他。“但是这样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你的错。”
　　“‘黑渊’每天晚上都有生死搏斗，”他继续说道，“相同或不同的种族之间相互对决，至死方休的那种。”
　　“你也？”
　　“是的。”艾伦快速地点点头，“要想活着，就得参加。最初是被迫的，到后来也就麻木了。我的对手，有长着复眼的邱土人；背上长倒刺，膝关节方向跟人类相反的米特联邦人，还有克莱特人，我还遇见了两个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NH14D的硼基人……还有一些低等智慧的生物。记得我说我杀过魔鬼虫吗？就是在这个角斗场里。最后……还有人类，我杀掉最多的是人类。”
　　“天哪……”莫云低声说。
　　“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或者身份，也许是罪犯，亡命之徒，也许只是需要钱的倒霉蛋，每个生物都只有代号。”艾伦垂下眼睛，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我可以不眨眼地干掉邱土人，米特人。因为那些外星杂种仇视人类，绝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但是，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情况就复杂多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陷入了沉思。
　　莫云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艾伦最初加入军队、参加战争1号计划实验的目的非常简单，完全是出于对父亲的崇拜，以及想要在弱肉强食的宇宙中保护人类的这一单纯目标。
　　可在“黑渊”，他却成了把匕首刺进人类心脏的刽子手。
　　“后来，”艾伦终于再次开始说起来，“他们安排给我的对手中，人类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有一个代号‘猛犸象’的家伙，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莫云吃了一惊。
　　据她所知，尖端凶器们在体能、专注力、爆发力、速度、技巧等等各方面已经站在人类身体极限的巅峰了。如果这个“猛犸象”能击败艾伦的话，那么他必然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而超越极限的唯一办法……
　　“他是一个经过基因改造的人？”莫云问。
　　“我猜是的。”艾伦说，“到最后，我的对手就全是这样的人了。一个普通人类，经过数年的训练，也能到达与尖端凶器匹敌的高度。但是这样的人类注定很少，战争1号计划在十多万名志愿者中，最终也只选出了五个人而已。联盟政府不可能再进行一次这样费时费力的计划。而其他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条件和能力来复制战争1号计划。这些人，只能是来自实验室的基因改造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经过基因改造的生化人，排好队送到你面前来，让你给跟他们打？”
　　“从后来的情况看，的确如此。”艾伦说，“每天的角斗变成了一场场测试，仍然是至死方休。对，最后我仍然找到机会，反杀了那头猛犸象。不过，那是因为他的搏杀经验不足，而不是能力问题。
　　“那家伙长着一张娃娃脸，一脸稚气，他死的时候，没有一点恐惧，只想着任务，执着得可怕。他很年轻，看起来绝对不超过20岁。”艾伦的手揉过脸颊，“现在想来，他可能也就只有1岁大。真他妈的！”
　　莫云想了想说：“最初，我们确定启动速生人计划的时候，你曾经说见过基因改造人，就是在尾翼星？”
　　“是的。”艾伦说，“这些人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战争。而我能肯定的是，他们不是联盟制造出来的。他们不会用角斗场这么戏剧化的场地，这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想要测试，直接用运兵船把我们送过去就行了。我回到柯恩星之后，调查过那些基因改造人的来历，可惜毫无线索。”
　　莫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被迫的生死格杀，虽然残酷但也是无奈之举。这和战场上一样，你死我活，没有中间选择。如果仅仅只是这些角斗，周闵昌不会说出那些话来，艾伦也不会从不提起尾翼星。
　　想了想，莫云又问道：“你刚才说，每天的角斗？每天？你每天都打？”
　　艾伦的身体僵了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开始是每天3场，后来每天2场、1场，再后来每两天1场。”
　　莫云叹息一声，她知道这种出场频率的变化，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你成了黑渊的招牌人物。”
　　“是的。因为后来我知道，如果……我……的话，”艾伦突兀地停了下来，手指颤抖地捋过头发，“如果……我……”他又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法把话继续说下去。
　　莫云知道，艾伦没说出口的那些话才是让他痛苦地根源，才是他从不谈起尾翼星的真正原因。可看着艾伦的表情，她又动摇了。
　　也许应该就此作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要在挖掘他的伤疤呢？
　　“艾伦……”
　　“别，不行。”他打断莫云，“让我说下去……否则，我就再也说不口了。你应该知道这些事的，大人，我必须告诉你。”
　　他抿了抿嘴角，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正常情况下，我每天打3场。”他开口说，“但……如果，我能让观众高兴，让他们疯狂，他们额外付出的信用币足够多的话，我就可以少打一场，少杀一个人或者别的生物。”
　　“你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观众高兴呢？”莫云小心地问。
　　“更多的血，更多的惨叫。”艾伦说，“……我折磨他们，我的对手。不再是一刀了断，给他们一个痛快；而是慢慢来，尽可能的让他们……在痛苦的巅峰多停留一会儿。我看着他们流血、尖叫、哀求，还有哭……你知道锡佛山克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莫云喃喃地说：“我的天哪，你……”
　　“惨叫的声音，哀求的声音，骨骼折断、甲壳破碎；还有那些欢呼声、狂野的嚎叫声，所有的声音搅得我头痛欲裂。一开始的时候，我会吐得昏天黑地，接着就麻木了。到后来，变成了习惯，甚至能从中找点乐子了。”
　　“我听说，有我出场的门票被炒到天价，”艾伦用一种平板的，听不出语气的声调继续说，“观众为了看折磨的戏码而额外付出的信用币，也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因为这些缘故，我在黑渊的待遇得到了提升，甚至被允许带着监控脚环，到角斗场之外的地方逛逛。”
　　艾伦抬起来头看向莫云，面无表情，肩膀却在微微颤动着：“就是这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莫云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回到柯恩星的？”
　　艾伦转开目光，然后回答说：“我姐姐找到我的。”
　　莫云愣住，这是艾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提到他的姐姐。“你姐姐？”
　　“是的。”艾伦说，“她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我的消息，于是动用了她在外交部的一些资源，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利益交换。总之，在我开始享受那些折磨之前，她把我从那个鬼地方给捞了出来，送回柯恩星休养。我那个时候状态很不好，而她怀着身孕，还忙前忙后地替我处理善后事宜。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谈谈，克莱特人就来了。”
　　艾伦再次看向莫云，看向她的眼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莫云意识到他这个问题的含义。
　　看着艾伦等待莫云厌恶或憎恨他的样子，即便受着情绪的控制，莫云依旧感到心脏一阵抽疼。
　　对艾伦而言，尽管格斗厮杀是被动的，但他手上沾染了太多本应该被保护的人类（显然他把强悍的基因改造人也算在内）的鲜血，这一点已经让他非常痛苦。而折磨对手，割开皮肤，打碎甲骨，这些却是他主动的选择，哪怕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尽可能的少杀一个生物。
　　可无论如何，主动就是主动，折磨就是折磨，尖叫和鲜血都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与此同时，莫云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柯恩星与人类联盟开战时，艾伦会决然地退出一线，只肯担任情报工作；为什么在军情部，他被称为幽灵，因为他总有办法让被询问的对象害怕，像幽灵一样钻进他们的脑子，撬开他们的嘴巴。哪怕他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绰号。
　　莫云上前一步，轻柔地抚摸着艾伦的脸颊。“我说过了。我爱你，艾伦，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任何改变。”
　　然后，她凑过去，吻住他的嘴唇。
　　艾伦显然对莫云的反应很是吃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莫云还能接受自己。
　　趁着他因惊讶而分开双唇的时候，莫云钻了过去，更深地吻着他。接着，她又掌控着节奏，断开这个吻。
　　“我也说了，那不是你的错。”莫云的眼睛闪闪发亮，她盯着艾伦湿润的嘴角说：“我爱你。”
　　“可是，你值得……不，不是我，”艾伦在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有些语无伦次，“你……值得更好的人。”
　　莫云微笑起来，又他脸上亲了一下。
　　“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而且，你看，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所以就相互搭个伴吧，别去祸害其他人了。”
　　艾伦凝视了莫云片刻，才确定她真的就是那个意思。终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露出笑容。
　　“这么说也对。”艾伦说。


第74章 情意3
　　第二天, 康文意非常准时地出现在莫云的办公室里。
　　莫云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她, 又看了看腕表, 正是7点整。
　　“请坐, 康小姐。”莫云说。
　　“谢谢, 大人。您只给我了5分钟的时间, 时间紧迫, 原谅我不多客套了。”康文意说。
　　“请说。”
　　“我这次来，是带着双重任务的，大人。”康文意说, “一方面是为了互惠公司与柯恩星签订供给和运输协议的事情，白小姐希望柯恩星的舰队能在亚丁湾，以及联盟其他边缘星区进行护航, 这是公事。但最重要的, 还是白小姐交代给我的私事。大人，她想接回自己的弟弟。”
　　莫云笑了起来。康文意曾经是公关顾问, 见惯了手握特权者的各种脸色, 她总是能屈能伸, 却又不卑不亢。她发觉, 跟康文意单独会面的时候, 她其实对这个女人很有好感。
　　但是, 见到康文意和艾伦处在同一空间，就令她很是不爽。
　　“互惠公司的消息，真是非常灵通。”莫云说, “李斯特舰队刚刚覆灭, 我们这些打完仗的人才刚刚回到柯恩星，而康小姐就已经在这儿等着了。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康文意说：“大人，商业公司会提前做出预判而已。柯恩星的舰队加入了剿灭行动，李斯特没理由还能逃脱。”
　　“对我们的舰队这么有信心？”
　　“的确。每个跟星际航运有关的公司，都会对银河系中存在的各个舰队进行分析和评级。”康文意说，“虽然，肯定不能跟军方的专业评估相比，但还是有一定的参考性的。”
　　“是吗？虽然我很想听听看你们是怎么评级的，但还是先说正事吧。”莫云说。
　　“柯恩星非常乐意和互惠公司签订供给和运输协议，”莫云说，“不过，这方面，你需要跟行政官范予轩大人去讨论。……至于护航的问题，我以前跟白少菲讨论过，作为必要的回报和帮助，我们愿意提供护航。不过具体的范围需要进一步商讨，我还不想把手伸得太长。”
　　“我明白。”康文意说。
　　“至于白少新，”莫云向椅背靠去，微微歪了下头，“很遗憾，正如之前的我们公布的消息那样，他被李斯特杀害了。”
　　“大人，我们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是您派人救了他。”康文意说，“我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
　　莫云手指靠在嘴唇上，弯起嘴角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李斯特能登上美食家号，正是因为白少新强烈要求尼古拉斯舰长打开接收舱。”
　　“他只是想救人而已。一片好心，可惜却被李斯特利用了。”
　　莫云摇摇头说：“也许是被利用，也许是串通一气。”
　　“大人，即便他没有向尼古拉斯舰长提出要求，李斯特一样有办法登船的。”
　　“美食家号是一艘武装运输舰，曾经有过击退海盗的案例。李斯特固然可以使用武力登上运输舰，但是总免不了要费一番周折。”
　　康文意恳切地望着莫云，说道：“大人，白小姐只是想接回自己的弟弟。他是无辜的受害者。据被你们送回的船员说，他同样被李斯特关押着，还遭到了殴打。”
　　“康小姐，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莫云摇摇头，带着毋庸置疑的断然语气，“绑匪混入人质中间是很常见的，为了便于控制人质而已。希望你和白少菲以及互惠公司明白，如果最终证明他是无辜的，我会放了他，可在他的嫌疑尚未洗脱之前，我只能暂时让他留在这里。既然柯恩星已经插手了亚丁湾航线的事务，那么李斯特的党羽就必须要扫除干净。”她顿了顿，又换上一种和缓的语气，“不过，我没那么不近人情的，我可以安排白小姐与她弟弟见面。”
　　康文意看着她。“但是？”
　　“是的，这里有一个但是，”莫云又笑起来，“但是，需要在我们的监控之下见面。”
　　“大概什么时候呢？”
　　“这个，看白小姐的方便吧，毕竟她弟弟时间很充裕。”
　　“好吧。”康文意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如此了，我会转告她的。”
　　“其实，白少新留在柯恩星，对白少菲和互惠公司来说，是最好的。”莫云说，“他在这里很安全，不会在她眼前碍手碍脚，也不会再干些需要她擦屁股的蠢事。请你把这话也转达给她，她能够明白我的好意。”
　　康文意久久地凝视着莫云，品味着莫云话里的含义。
　　她渐渐明白过来，无论事实真相如何，白少新顶着勾结李斯特的嫌疑被扣留在柯恩星，白少菲便清除了完全掌控互惠公司的障碍，而柯恩星则能得到互惠公司稳定的供给作为回报。
　　难怪白少菲会这么着急地向柯恩星提出签订协议的请求，康文意心想，这两个女人早已经心照不宣了。
　　“现在我明白了，大人。”康文意说，“您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原因的。”
　　莫云却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防务官的工作可没你想得那么轻松。有点小聪明，耍耍阴谋诡计就能胜任。有时候，我真想甩手不干了，”莫云说着，指了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但不得不说，您把工作完成得很好。”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莫云抬手看了看表，早就过了5分钟了。康文意也恰到好处地站起身来，向莫云告辞离开。
　　康文意离开后，莫云又开始盯着那些文件发愁。
　　星际时代的行政办公，却仍然保留了不少的纸质文件，莫云心想，大概就是为了对坐在办公桌后的人产生足够的威慑力，激励他们勤奋工作，避免自己有朝一日被纸堆给淹没。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抓起一份没有审阅完的文件继续看起来。
　　她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浓郁地咖啡的香味，接着一杯咖啡放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喝咖啡，瑞曼。”她没有抬头，“给我换杯水吧。不过，嗯，今天的香味倒是不错……”
　　“要喝水？”
　　莫云抬起头，看见艾伦站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他没穿军装，很随意地穿着毛衣和长裤，头发软趴趴地自然垂落在眼眉上方，看上去没有以往那么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你怎么来了？”莫云问，她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康文意刚刚才离开。”
　　笑意被凝结住，艾伦的嘴角抽了抽。
　　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勤务兵瑞曼说，他和防务官要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然后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拽着莫云走进了办公室内的套间。
　　“做什么？”莫云奇怪地问。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她的背被抵住了套间的房门，艾伦站在她面前很近的位置，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我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问题。”艾伦身上的柔和感消失了，变得具有侵略性。
　　“我偷跑出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想见你，跟康文意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大人，康文意是我的线人，也许可以算是一个朋友，但我不爱她。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艾伦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他背对着窗户，绿眼睛幽暗中发着微光。“记着这个，”艾伦靠近她的嘴唇，若即若离，是触非触，仿佛在呼吸着莫云的气息。
　　此时此刻，思考和理智已经离莫云远去。
　　艾伦靠得太近，个子太高，动作和姿态太有侵略性，还占据了所有空间，从她面前吸走了所有的氧气，让她感到一阵缺氧。
　　“记着……什么？”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艾伦没有回应，伸出一只手轻触她的脸，然后猛地用力把她拉向自己，覆盖上她的嘴唇。
　　这与他们之前的吻不同，不在液体舱里，也不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他们靠得如此之近，莫云能闻到艾伦须后水的气味和洗发水的香味，而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洗发水，身上有着相同的香味。
　　在这一瞬间，莫云明白艾伦让她记着的是什么了。洗发水和须后水混合的气味，爱情与荷尔蒙交错叠加的气味，属于他们的气味。
　　莫云的手指抓紧艾伦的肩膀，向上摸索着攀上他的脖颈。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一个探索一个回应，彼此变化着角度亲吻对方，从嘴角到耳际。
　　套间内的大床近在咫尺，艾伦朝那边望了一眼，最终发出一声叹息，放开了莫云。
　　“这里不太合适，大人，”艾伦喘||息着，眼色依旧暗沉，“……太有损长官形象了。”
　　莫云同意地点点头，却依旧忍不住去追逐他的气息和唇角。
　　“琼斯医生说你需要休养，”莫云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你就不该做这种惹火的事情。”
　　“抱歉，大人。”艾伦退开半步，伸手替莫云理理头发，拉拉衣领，除了嘴唇略微红肿点之外，她看起来一切正常。


第75章 情意4
　　莫云和艾伦回到办公室, 分别在办公桌两边坐下, 相互对视一眼, 同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从来没想到, 我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艾伦说, 脸颊微微发红, 揉了揉后颈, “在办公室和自己的上司……我的天。”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艾伦。”莫云笑着摇头，“过去我逼着你去约会时, 你那么抗拒，我还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呢。”
　　艾伦的目光落到咖啡上。“你的咖啡，温度正合适。这段时间, 你真的一滴咖啡都没沾？”
　　“确实如此。”莫云顿了顿, 微微垂下眼眸，“其实, 我已经做好了以后再也不喝咖啡的准备。还好, 宇宙舍不得我孤独一人。”
　　“这是我的错。”艾伦歉疚地说。
　　“抱歉的话就不必说了。”莫云说, 把数据板推到艾伦面前, “既然你来了, 就看看这个吧。”
　　艾伦轻轻笑了一下。“这么急迫地给我安排工作了？我还是个病人呢。”
　　尽管话是如此说, 但他还是接过数据板，查看起来。
　　片刻之后，他惊讶地抬起头盯着莫云。“奇点武器？克莱特人制造的？”他随即又摇了摇头, “克莱特人的科技水平与人类一直都很接近, 双方死盯着对方的科技研发节奏，彼此间甚至有些竞赛的意味。他们不太可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产生这种……跨越式的发展。”
　　莫云点点头。“要么是我们人类的情报有漏洞，包括联盟和柯恩星，他们骗过了人类；要么，这种技术……”
　　“来源于美莱人。”艾伦说。
　　“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都很大。”莫云说，“50%和50%。”
　　“那个箱子现在在哪儿？”
　　“星核研究所。”莫云说，“你想去看看吗？”
　　“当然，”艾伦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
　　“我很想陪你一起去，艾伦，但这些还没处理完。”莫云指着桌面堆积如山的公文，轻轻挑起眉头，“你想要让我陪你去吗？嗯？”
　　艾伦看看公文，又看看莫云，不禁哑然失笑。他摇着头说：“你不过是想骗我替你处理文件，大人。你使唤起病人来也是毫不留情的啊。”
　　“你帮我，我们就能提高效率。”莫云把手撑在下巴上，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星核研究所。我想和你一起去，这一点是真的。”
　　****
　　星核研究所的高级实验室里笼罩着疯狂、兴奋和郁闷的气氛。
　　研究人员已经想办法打开了装着奇点武器的箱子，但对箱子里的东西却什么也说不上来。那是人类完全陌生的东西，与人类现有的知识结构完全不沾边的东西。
　　按实验室主任苏昱海的说法，奇点武器最初的来源，绝对是来自于美莱人的科技。
　　苏昱海说，他们要想彻底搞清楚这东西的原理，首先得从理论基础做起，构建一个数学和物理的全新体系。
　　星核研究所对神农武器已经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些经验可以借鉴使用，可仅凭这点经验就想对奇点武器进行逆向工程，简直是痴心妄想。而眼下，他们甚至还没弄明白到底该怎么操作这件武器。
　　“因为没有操作说明，一切只能靠猜测和运气。”苏昱海生气地说，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蓬乱，一副黑框眼睛遮住了大半张脸。
　　艾伦扬了扬眉头。
　　莫云在另一边，围绕着放在操作台上的奇点武器装置看。
　　这个差点让第3舰队完蛋的东西，就长这个样子，她心想。
　　操作台上放着一个十边形的黑色匣子。在黑匣子上端有数百个1厘米深的小孔，十个侧面上又有数百个1-2厘米深的小孔。
　　“我们对奇点武器进行了内部扫描，得出了一些数据。”苏昱海接着说，“要看懂这些数据很困难，不过我们还是有了一个猜想，现在，正要进行一次实验验证，看看我们能不能启动它。”
　　莫云说：“这么说，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可以现场看看吗？”
　　“当然。”苏昱海说。
　　很快，有一个研究员把黑匣子搬进一个密闭的玻璃房间，放置在一个红色的圆形平台上。另外两名研究员把几根红色的导线接在红色平台上，又把数十根黑色导线以某种规律接入了黑匣子侧面的小孔中。
　　等所有人都退出玻璃房间之后，苏昱海启动了房间外部的能量壁垒，一层浅蓝色的光晕将玻璃房间包裹起来。
　　苏昱海向艾伦看了一眼，等待顶头上司的指示。
　　“开始吧。”艾伦说。
　　苏昱海低头在手里的数据板上输入了几组数据。
　　玻璃房间内，红色平台发出低低的轰鸣声，点点银光在黑匣子的侧面小孔内开始不断的闪烁起来。闪光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
　　突然，匣子顶部的小孔同时射出一缕缕绿色光束。这些光束在半空中交汇后又非常玄妙的相互纠缠、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绿色光圈，并且越转越亮。
　　而绿色光圈之内，却越来越暗。
　　实验室的监控光幕上的数值开始迅速的跳动起来。
　　“它……”莫云盯着那个光圈，感到心跳开始加快，“它在形成一个……黑洞？”
　　“是的。”艾伦点点头，他眉头紧锁，低声让苏昱海提高能量壁垒的防护等级。他的话音刚落，光圈已经暗成了幽深的纯黑色。“快点，直接升到最高等级！”艾伦催促道。
　　在玻璃房间内，一些没有被固定住的器具、椅子“唰”地一下被吸入了刚刚诞生的黑洞中。紧接着，玻璃房间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固定在地板上的玻璃墙壁被巨大的吸引力撕扯着，发出嘎吱声，向黑洞慢慢地倾斜过去。
　　“断开连接！快！”艾伦喊道。
　　“已经断开了！”苏昱海回应道，“可……它似乎停不下来！”
　　实验室里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惊惧的神情。
　　随着几声巨响，玻璃墙壁被新生黑洞的吸引力折断，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洞之中。而外部的能量壁垒受到吸引力也发生了弯曲，浅蓝色扭曲着弓向黑洞。
　　而在能量壁垒之外，实验室的地板也开始摇晃起来，墙壁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艾伦一把扯过莫云，把她挡在身后，慢慢地向后退去。苏昱海一边让其他人快点离开，一边扑上操作台，继续努力地让黑洞停止下来。
　　艾伦紧紧地握住莫云的手。他们都知道，如果黑洞不能停止下来的话，能量壁垒也支撑不了多久，恐怕不到一分钟，他们所有人就会被黑洞吞噬进去，甚至整个柯恩星都难逃厄运。
　　“嗡——”的一声，能量壁垒的发射架被扭碎了，能量防护也随之崩溃。
　　在那一瞬间，艾伦本能地回过身，按住莫云的头，将她护在怀里。
　　地板依旧在晃动，屋顶的灯砸到距离艾伦和莫云不到20厘米的地方，一面墙也呼啦一声倒了下来。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我把那鬼东西关上了。”苏昱海微弱地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瘫坐在地上，背倚靠着桌子，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莫云从艾伦的怀抱里探出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短短一分钟之内，整个高级实验室被毁了一半，到处都是一幅劫后余生的凄惨景象。然而，奇怪的是，那个黑洞能把所有东西吸进去，可唯独离它最近的黑匣子却没受到一点影响。美莱人不仅可以制造黑洞，还可以控制黑洞选择性的无视某些东西。
　　艾伦走过去，把苏昱海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昱海看着被毁的实验室，“真他妈的惊险！”
　　“还好我们保住了小命。”艾伦说。
　　“但是太危险了。”莫云说，“我们差点就把整个星球给毁了。要想继续研究这件武器，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
　　“哦！他妈的！”苏昱海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他把手里的一个监控记录器狠狠地掼在地上，整个实验过程的数据资料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健身哑铃给毁了。
　　“这他妈是谁的哑铃？”他咆哮道，“这里是健身的地方吗？！”
　　“他脾气有点暴躁啊。”莫云轻声对艾伦说。
　　“确实。”艾伦笑了笑，“但他依旧是星核研究所里最好的科学家。”
　　“真他妈的要命，”苏昱海走到他们跟前，愤愤不平地开始掰着手指，“第一、没有操作说明，第二、我们的实验数据被毁，第三、我猜你们不会批准再次进行试验了。按现在的情况，我们恐怕永远都弄不清楚怎么操作这个武器了，更别说复制它了！”
　　“别着急，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莫云安慰他说，“我们手上还有一份活体的说明书。”
　　“那个克莱特人？”苏昱海说，“我听说她非常顽固，拒绝合作。”
　　莫云没说话，而是看向艾伦。
　　艾伦明白她的意思，他叹口气，点点头说：“我会撬开她的嘴的，总有办法让她屈服的。”
　　*****
　　卡密戴着手铐，被带进审讯室，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莫云。
　　“你就是那个抢了我东西的人类。”她用人类的语言非常恼火地说，“你们抢了我的东西，还把我关起来，人类就是如此的不要脸！”
　　“老实点。”带她进来的警卫喝道，不客气地用电棍捅了她一下。卡蜜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莫云向警卫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第76章 情意5
　　克莱特人和人类一样, 是两足对称生物。这种体型既能在运动中保持平衡, 又能让大脑以最低的消耗就可以调配身体, 腾出更多的空间和能量来思考、创造。外表上看, 克拉特人身材更加高大, 脸部看起来象蜥蜴, 头部的散热的褶皱下是一对眼睛和一圈听觉输入口。
　　莫云难以理解, 李斯特对着这么一副容貌，是怎么能亲得下去的？
　　眼前的克莱特人看起来不太好，脸上和身上都有多处伤痕。从她进来起, 她的右手就一直捂在腰部，大概她的肋骨——或者类似肋骨的结构——断了。
　　莫云微微扬了扬眉。
　　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克莱特人的入侵, 造成了柯恩星人3000万人口的死亡。柯恩星上的每一个人, 都有亲人、朋友死于战火。一个克莱特人落入柯恩星人手里会有何遭遇可想而知。
　　要不是莫云严令要她活着的话，卡蜜此刻恐怕已经被活剥了。
　　“你很有语言天赋, 卡蜜。”莫云说, “尽管咬字不准, 口音也很奇怪。但克莱特人的嘴巴原本就不是为了人类语言而生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卡蜜说。
　　“我们对你稍微进行了一些调查, 卡蜜。”莫云说, “你是一个军火贩子, 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敢卖。你的那个东西，奇点武器, 已经严重的威胁的我们的安全。我不能让你留着它。”
　　“你可以买下来。”
　　“为什么要买？它已经在我手上了。”莫云说, “说说看，你从哪里弄到奇点武器的？”
　　“赛赛塔防中心实验室。”卡蜜说，“我偷出来的。”
　　莫云微微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个实验室正是克莱特战争部门的核心实验室。
　　“你能从赛赛塔防实验室里偷出来？就我所知，这个实验室的保安非常严密。“
　　卡蜜做了个非常人类化的动作，她耸了耸肩。“我付钱了。你们人类有句话，有钱能……什么鬼，打什么玩意的。总之，钱这种东西的魔力，在宇宙中的任何角落都有效。”
　　“你给李斯特的那个奇点武器，是母机的复制件？”
　　“当然。”卡蜜理所当然地说，“直接偷走原型机太冒险了，我不想被安全部的人追杀。”
　　“那么，赛赛塔防实验室的人，对母机的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母机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嘛……”卡蜜慢慢地向后靠去，猫一样的眼睛望着莫云，“这就涉及很重要的机密了。”
　　“你不打算说吗？”莫云问。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当我被抓住、挨揍的时候，我知道了这里是柯恩星。我听说柯恩星的防务官，是个年轻漂亮的人类。你很年轻，所有人都很尊敬你。只有漂亮这点……我们和人类的审美差异很大……对克莱特人来说，我这样的才能算是美人。”
　　莫云笑了笑。“你很有幽默感，卡蜜。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就是莫云，柯恩星的防务官。”
　　“那你可以做主了。”卡蜜倾身向前，“你想知道母机的信息，你就得付钱。你拿到复制件，但你们未必能使用它，想要知道使用方式，你就得付钱。”
　　“难怪你跟李斯特能谈得来。不要命，也要钱。”莫云说，“你真的不想告诉我吗？现在你还有机会做正确的选择。因为等一下，如果另一个人进来，你可能就来不及后悔了。”
　　“你们打算拷问我吗？”卡蜜说，“随便吧，反正我已经被揍得不轻了。”
　　莫云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审讯室门边。“你会后悔的。”
　　她拉开门。艾伦走了进来。
　　艾伦径直坐在了莫云先去坐过的那把椅子上，而莫云则站在他身旁，半靠着椅背。
　　“现在换他来审问，我负责旁观。”莫云说。
　　“还是拒不合作，是吗？”艾伦问。
　　卡蜜说：“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克莱特人入侵，造成了柯恩星3000万人的死亡，包括我的父母和姐姐。”艾伦说，“我坐在你面前，随时都想轰掉你的脑袋。你最好别激怒我。”
　　“我说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卡蜜说。
　　“好吧，既然如此，”艾伦冷笑一声。“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原则能坚持多久吧。”
　　他把手里的数据板推到卡蜜面前。“我查过，这是你在克莱特母星科特布银行的户头。科特布在克莱特语言中是指璀璨的珠宝，对吧？你户头里面的钱可不少。”
　　“你要做什么？”卡蜜紧张了起来，涉及钱的问题都让她紧张。
　　“4年多前，你们入侵柯恩星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研究你们的网络系统。如果能够对你们的母星网络系统进行大规模的攻击，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的。可惜的是，难度很大，克莱特人的智能网络系统构架跟人类的不一样，使用的协议也不同。虽然大规模的攻击做不到，但是入侵个人银行账户，还是不难的。“
　　“你不能这么做！”
　　艾伦露出冷淡的笑容。“恰恰相反，我可以。”
　　他把数据板收回来，简单的操作几下之后，把数据板举到卡蜜眼前，让她看着上面的数字渐渐地归零。
　　卡蜜露出濒死的表情。她一下暴起，愤怒地想要扑向艾伦，可脚下的重力锁牢牢将她固定在地面上。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虽然艾伦很擅长这一点。但在负责军情局期间，也让他明白了，任何人或者生物都有自己的弱点。最有效率的做法，是抓住弱点，给予狠狠地一击。
　　“那可真是一大笔钱。”莫云说，“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她现在变成穷光蛋了吗？”
　　艾伦摇摇头，“还远没到那个地步。我手上还有她十几个户头的信息。科特布银行里的钱，不过是个小数字。比如这个，她在阿吉阿拉帝国的账户。阿吉阿拉帝国是人类联盟的盟友，所以……”艾伦在数据板上操作几下，又翻过来展示给卡蜜看，“所以，联盟的儿童基金会收到了一笔来自阿吉阿拉帝国的巨额慈善捐款。”
　　莫云说：“下一个。”
　　“这是在米特联邦的账户，有1700万赫里尔，约合800万信用币。”艾伦说，“这笔钱可不少。不过现在变成了……零。”
　　“下一个。”
　　“还是在阿吉阿拉帝国的账户，另一个账户，有2500万……”
　　“等等，”莫云说，“阿吉阿拉帝国有一项非常着名的运动赛事，有点类似人类的足球比赛。有一只叫做坤多云拉法的赛队非常强悍，所向披靡。”
　　“这主意不错。”艾伦点点头，在数据板上打开了赛事的官方页面，“喔，今天正好有一场比赛，坤多云拉法队的对手是一支弱队，叫……火焰爬虫或者燃烧的臭虫……抱歉，我的阿吉阿拉语不太灵光。不过，我们应该给这支弱队一些支持……2500万买虫子队赢……”
　　“别……”卡蜜呻||吟般地说，“那支傻||逼队必输无疑！”
　　“说得也是。所以2500万太少了，可以再加点杠杆。”
　　艾伦又埋头操作了一分钟。
　　“现在好了！阿吉阿拉帝国地下钱庄发达，一切都可以线上搞定。借款6000万，总计8500万赫里尔买虫子队赢！”艾伦向卡蜜摊了摊手，“真是刺激，我这辈子还没下过这么大的注呢。”
　　“那是我的钱！”卡蜜咆哮地说，一连串骂人的克莱特语从她嘴里扫射而出。
　　“对这是你的钱。”艾伦冲卡蜜露出笑容，“可是你的钱，现在掌握在我手中。“
　　“下一个。”莫云说。
　　“住手！停止！”卡蜜喊道，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们母机的信息，就是叛国罪。”
　　“你把复制机卖给人类难道就不是了？”莫云问，“还是说，你们原本就是打算利用李斯特进行测试？你除了是个军火贩子之外，还是克莱特军方的间谍。”
　　卡蜜保持着沉默。
　　“下一个。”
　　“够了，我说！”卡蜜大叫道。
　　“早说了你会后悔的。”莫云冷冷地说，“你看，早晚都要说的，何必让自己蒙受这么大的经济损失？”
　　卡蜜瞪着莫云看了片刻，又畏惧地看了看艾伦手里的数据板。
　　“好吧，你们都想知道些什么？”卡蜜最终还是妥协了。
　　“从你的身份说起，”莫云说，“我知道你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军火贩子。”
　　“我……”卡蜜说，“我的确是帝国的情报人员，同时也是你们说的军火贩子。”
　　接下来，卡蜜非常配合地告诉了莫云和艾伦奇点武器的操作方法。
　　同时，卡蜜的话也证实了莫云和艾伦的推测，奇点武器的确来自于克莱特人对美莱科技的逆向工程。
　　3年前，克莱特人曾经登陆过一颗小行星。他们发现，此前美莱人曾经也登陆过这里。可这些美莱人没有对这颗行星标记主权，就匆匆离开了。而且，美莱人还在这里留下一个“罐头”和与之配套的文件。
　　而这个“罐头”正是奇点武器的母机。
　　审讯结束后，莫云与艾伦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都有同一个疑问：神农主炮，奇点武器，美莱人把这些匪夷所思的科技产物四处丢弃，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77章 情意6
　　审讯完卡蜜之后, 艾伦没有回医院, 而是一头扎进星核研究所不出来了。
　　莫云联系琼斯医生听了他一通抱怨并保证让艾伦得到足够休息之后, 这位负责的医生才算作罢, 勉强地在艾伦的出院证明上签了名字。
　　接下来的几天, 莫云不得不继续一个人应付堆积如山的工作。
　　白少菲来到柯恩星, 代表互惠公司与柯恩星签订合作协议。就在协议签订3个标准小时后, 莫云就接到许多公司的航线许可申请，他们纷纷希望与柯恩星进行商贸往来。商人的目光极其敏锐，很快就向宇宙中的新兴力量靠拢。她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赛文公司的申请。
　　既然白少菲履行她和莫云之间的承诺, 那么莫云也会满足她的要求。
　　她安排了白少菲和她弟弟在海鹰医院的花园里见了面。
　　“他们没谈什么特别的事情。“阿梅尔正在监听着白少菲和白少新的谈话，“对话里也没有暗示性内容。”
　　“那他们在谈什么？”莫云问。他们站在医院的一间办公室的窗台前，观察着花园里姐弟俩的交谈。
　　“互惠公司的事情。现在正是公司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 白少菲希望弟弟能再呆一段时间, 等尘埃落定，人们也淡忘了美食家号事件之后, 她再接他回去。”阿梅尔说, “他们姐弟的感情, 比我们以为的要好。”
　　“不能总是以利益的眼光来看待人类的感情, 对吗？”
　　“我说不好。”阿梅尔说, “人类很复杂, 不能一概而论。”
　　在花园长椅上，姐弟俩的手相互握着，一个低声说话, 一个乖乖地聆听。气氛舒适融洽, 跟一对普通的姐弟没有任何区别。她不仅想起，艾伦跟他的姐姐说话时，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我听说了，”阿梅尔对莫云说，“你和艾伦，你们的关系终于挑明了。”
　　“是的。”莫云说，“现在谣言坐实了，他真的成了我的情人了。”
　　“这黑锅他背了这么久了，现在也算没白背吧。”阿梅尔说。
　　“但我不知道这种爱的感觉什么时候会消失。”莫云惆怅地说，“它会有消失的一天吗？”
　　阿梅尔探究地看着莫云：“你是担心你的感觉消失，还是担心他的感觉消失？”
　　莫云叹了口气，坦诚地说，“他的。如果我还爱他，而他却不再爱我了，该怎么办？是我想太多，还是所有人都这样？”
　　“这就是爱情中的患得患失，亲爱的。”阿梅尔笑着说，“很多人都这样。即便是没有情感控制问题，人类也不能保证爱情能永久持续，多巴胺持续分泌的时间基本上是固定的。你会这么想，说明你是真的爱他。感谢宇宙，我们这些围观群众终于不用看着干着急了。所以，你该请我吃饭。”
　　“为什么该请你吃饭？”莫云奇怪地问。
　　“因为，接下来，我将告诉你一句恋爱的至理名言。”阿梅尔说。
　　“什么至理名言？”
　　“听从你自己的心，别想太多。”阿梅尔笑着说。
　　莫云笑了起来。“你这顿饭可完全是骗来的。”她顿了顿，又问道：“对马修的审问还在继续吗？”
　　“还在继续，但是并没得到更多的信息。”阿梅尔正经起来，“他依旧拒绝交代到底从谁手里拿到无人机的。”
　　“继续调查。”
　　“遵命，大人。”
　　*****
　　等艾伦从星核研究所里浮出水面，已经又过了两天。
　　“终于舍得出来了。”莫云站在自己官邸的客厅里，打量着刚刚开门进来的艾伦。“唔，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最主要的任务是盯着卡蜜，别让她钻空子。”艾伦说，“现在她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可是严格按照医生要求规律作息的，免得你再被琼斯医生唠叨。”
　　莫云问道：“研究所里情况如何？”
　　“卡蜜现在很配合。”艾伦说，“我们已经顺利地启动了奇点武器。投放出一个奇点，而不是造一个黑洞。总算是找到了研究这件武器的起点。”
　　“那……这是什么？”莫云指了指他手里拎的一个藏蓝色盒子问道。
　　“礼物。”艾伦把盒子递给她，“今晚是第3舰队的践行宴会，他们明天下午就会启程返回联盟了。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是什么？”莫云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道，接着她发出了低低的惊叹的声音。
　　盒子里是一件黑色的晚礼服，而晚礼服上面放在一条璀璨夺目的红宝石项链。
　　莫云拿起那条项链，发现它不是一条通常意义上的含铬刚玉，在它的每一颗透亮的晶体内部都有一个缓缓跳动的火苗。
　　“这个是……”
　　“这是火焰丛林里的结晶。”艾伦说，“我当时觉得很漂亮，就带了一些回来。”
　　“是啊，很漂亮。”莫云看着项链说，“但是，我不能就这么戴出去，来自火焰丛林的结晶，能拥有这个的人只能是尖端凶器之一。顾明阳已经在怀疑了。”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而已。”艾伦耸耸肩：“而且，几年前，我就让这条项链去黑市转了一圈，现在它有合理的来源。”
　　“几年前？”莫云挑了挑眉头。
　　“是的。”艾伦说，微微有点脸红，“我曾经……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送给你。虽然，我不觉得我有这个机会，但却还是忍不住那么做了。”
　　等等。
　　莫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伦。“你的意思是，你几年前就想把它送给我？你在几年前，就爱上我了？金昭说的，那个你爱了好多年的女人，就是我？”
　　艾伦也用同样的眼光看着莫云。她是不是从没想过，自己对她的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如果不是有几年的积累，难道还是一夜之间就爱上她了？
　　“我不知道金昭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确实……从几年前就爱上你了。”
　　“可你从来没说过！”
　　“我不打算说的。”
　　莫云皱眉，她感到有点生气。
　　“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被动的人！所以，如果不是我主动的话——而且，请注意，还是在受到情感控制的情况下采取的主动——那我们就彼此错过了。那样的话，我恐怕就只能孤独终老了。而且，”她瞪着艾伦，“而且，我说向培育所申请培育一个婴儿的时候，你还拒绝了我！”
　　艾伦揉了揉额头。“你还记得这事呢，大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向下属提出那种要求，非常怪异吗？“
　　“不觉得。”莫云看着他，“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可我自己却没意识到。就算我的要求怪异，那至少也是我采取的行动。你呢？你什么也没做。你真是太被动了。”
　　艾伦听着莫云的这番吐槽，挑了挑眉头。
　　被动？他？尖端凶器，军情部的幽灵，过往那一连串骄人的记录。
　　被动？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主动一点。”艾伦说。
　　“主动什么？”莫云说，“我现在只想揍你。”
　　艾伦不再说话，而是上前一步，一把将莫云扛上肩头，引起她一声惊呼。
　　“做什么？放我下来！”
　　艾伦没理她，几步跨过客厅，推开了客房的门。
　　当他准备把防务官扔到床上的时候，莫云却撑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身，修长的双腿夹||住他的脖子，猛地向后一坠，利用腰腿的力量率先将艾伦扔上了床。
　　莫云起身，冲艾伦露出凶狠的笑容，随后又向他扑了上去。
　　她的力气比她外表看起来的要大得多，格斗技巧也相当了得。
　　但在艾伦面前，却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他把莫云压制在床垫上，既要小心不弄伤她，又要防止被她翻盘。
　　“你自己说过的，”艾伦笑着说，“论单兵格斗，我们的差距有一个银河系那么大。”
　　莫云回想一下，也跟着笑起来。“那么久之前说的话，你都还记得。”
　　“我差不多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一句话？我打赌你不记得我说过……”莫云把声音压得很低，令艾伦不自觉地靠近她想要听清她的话。莫云抓住机会，弓腰翻身让艾伦失去重心，再一把将他摁住床垫上。她成功地扭转了局面。
　　“你输了。”莫云跨坐在艾伦身上，“我想说的就是这句。”
　　艾伦盯着莫云，她坐的位置很是尴尬，令他的呼吸渐渐绷紧，眼色也渐渐暗沉了下来。
　　啊，嗯，他感到自己有麻烦了。
　　很快，莫云也察觉到他的麻烦，她感到对方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
　　“嘘——”莫云突然笑起来，在艾伦的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别说话。”
　　她慢慢地俯下身来，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渐渐靠近的倒影。
　　“……也别动。”莫云命令道。
　　她吻了吻艾伦的嘴唇，又移动到他的耳垂，一只手慢慢地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
　　“我说了，别动。”她又说道，把艾伦忍不住搂着她的双手拿了下去。
　　艾伦接受到了非常明确的指令，只好僵硬地躺在床垫上，努力控制着自己抬手去拥抱她的冲动。莫云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无法思考，只能在艰难地喘||息中，盲目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主动’教学了。
　　“哔哔哔——”一阵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莫云皱眉问：“那是什么声音？”
　　“……”艾伦眨了眨眼睛，“我的个人终端，定时提醒。”
　　“哔哔哔——”
　　“提醒什么？”莫云眉头皱得更紧，“它还在响。为什么不让它停下来？关掉它。”
　　“它……”艾伦说，“它在我的裤子口袋里……你压住了，我没法拿出来，你得让一让。”
　　莫云却没有动，反而又一次吻住艾伦，还再度解开了他的两颗纽扣。
　　“哔哔哔——”
　　这声音实在尖锐刺耳得如同警报，而且还格外执着。
　　莫云不得不叹息一声，从艾伦身上站起来，摊了摊手。“好吧，快把它关掉，这声音太吵了。”
　　“抱歉，大人。”艾伦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关掉个人终端的定时器，“这几天星核研究所里的人都很亢奋，吵吵嚷嚷的，我只能把它设置成这个声音。”
　　“它在提醒什么？”莫云问。
　　艾伦愤恨地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扔到地板上。“晚宴时间是今天6点，现在……是5点。你得准备一下了，大人。”
　　莫云不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去准备一下。”莫云说，“毕竟，我难得有机会穿晚礼服。”
　　半个小时候之后，莫云整理好自己，从楼梯缓步走了下来。艾伦抬眼向她看去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被剥夺了呼吸。
　　莫云穿着那件黑色的皮质长袖礼服裙，凝重冷酷中透露出优雅和灵动。搭配上莫云俏丽的面容，利落的短发和修长的脖子，让她宛如一只高贵的黑天鹅。礼服前面是深V造型，那条红宝石项链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若隐若现的春光。
　　艾伦料想她穿上的效果会很惊艳，却没想到能美到这种程度。
　　“怎么样，好看吗？”莫云问。
　　艾伦花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很漂亮……非常惊艳，惊艳到……我今晚绝对会后悔的程度。”


第78章 情意7
　　艾伦又一次言中了, 到达晚宴现场后, 他就开始感到后悔。如此美貌的莫云, 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哈佛林是第一个走过来跟莫云搭话的。
　　“我的天！这位美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夸张地惊叹道, “我说, 这还是你吗, 大人？……行政厅真应该多搞些宴会活动。“
　　他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莫云一番。
　　“你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人。”哈佛林看着莫云跟随自己而流转的眼波说，“没过去那么淡漠了，比过去多了些温柔的情意。谁让你改变了？”
　　莫云刚张口要回答他, 却他又被打断。
　　哈佛林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管他呢，反正你现在这样很好。无论如何, 我必须得邀请您跳一支舞。”
　　说完, 他便不由分说地把莫云从艾伦身边拽开，径直将她拉向了舞池。
　　莫云身段高挑, 姿态优雅迷人, 在舞池中非常抢眼。
　　“你刚才说, 我现在这样很好？”莫云问, “难道我过去, 不好吗？”
　　“过去的你？”哈佛林说, “就是个工作机器，虽然这对柯恩星来说是好事；你让人仰慕佩服，却很难让人亲近……太淡漠冷静, 连笑容都只是礼貌而已。我知道是因为情绪控制的原因, 所以我……”
　　“你什么？”
　　哈佛林哈哈一笑，没再继续下去，却抬起下巴朝艾伦的方向指了指，“嘿，看看你的艾伦在跟谁聊天？”
　　莫云转头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和艾伦站在一起说话的人，正是那天在黄金毒刺号上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第3舰队军官，柳川泽的领航员，米希尔.达拉古。
　　他们俩认识？莫云心想，从没听艾伦提起过这个人。可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来说，他们彼此之间应该非常熟悉，而且情意深厚。
　　这时一曲结束，莫云刚要离开舞池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巨人般的身影穿过舞池，向自己走来。
　　乔治.陈在莫云面前停了下来。
　　“乔治……”她轻轻地说，面对乔治她总是感到心有愧疚。
　　顾明阳代表联盟与柯恩星签订停战协定的时候，乔治在招待晚宴上曾经挑衅过莫云。但这一次，他站在莫云面前的时候，却是带着微笑。
　　“你很了不起，我的小姑娘。”乔治说，“过去我不以为然，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生命，实现自己的誓言。你不是在逞英雄，你确实就是个英雄。”
　　莫云被这直白的夸奖弄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你弟弟的事……”
　　“忘记吧。”乔治说，“战场上总有伤亡，这是避免不了的。是我自己没有照看好他的后背，我不该怪罪在你身上。”乔治的眼神稍稍暗淡下去，随后又重新振作起来。
　　“我们是时候和解了，”乔治向莫云伸出手去，“你觉得呢？”
　　“当然。”莫云握手成拳，与乔治的拳头上下交互着碰了几次。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乔治说。
　　“怎么可能忘记？”莫云笑着说，“这是我们排的礼仪。”
　　乔治点点头。“那你应该记得这个。”他抬手抱着她的腰，像过去那样，把她向上高高举起，随后又在她落下时将她抱紧在怀里。
　　莫云也像过去那样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乔治把她放回地上，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他认真地打量她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了。
　　莫云看着乔治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许多感慨。
　　“看来你很受欢迎，防务官大人。”她听见自己身后有人说话，于是回过身来，带着礼貌的微笑看向那人。
　　“你好，费德曼舰长。”莫云说。
　　费德曼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如既往的英俊漂亮，风度翩翩。他微微弯腰，拉起莫云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你很迷人，大人，而且还踌躇满志。”费德曼说，“通过剿灭李斯特，你不仅得到了进驻亚丁湾的机会，还在第3舰队中收获了一大波人心。我看得出来，第3舰队的大部分军官都对你很有好感。”
　　“我姑且当做这是你对我的夸奖吧。”莫云说。
　　“确实是夸奖。”费德曼说，翘起一边嘴角，“如果我想邀请你跳支舞，你不会拒绝我吧？“
　　莫云轻轻一笑，动作优雅地将手递给费德曼，让他领着自己再次步入舞池。
　　“我有个问题，费德曼舰长。”莫云问道，她的手搭在费德曼的肩头，仰头看进那双纯蓝的眼睛里。
　　“请问。”
　　莫云的脸上带着微笑，问的问题却很犀利。
　　“罗铭为什么没来找你的麻烦？硼基人暴||乱之后，第3舰队接到镇||压的命令，但是实际执行这个命令的人，是你；给NH14D的人进行洗脑的命令，实际执行的人，也是你。罗铭为什么放过了你？”
　　费德曼轻哼了一声。“这个问题，你可问错了人，你应该去问罗铭。你要知道，我最近4年过得是什么日子。顾将军认为战争对我影响太大，让我产生了某些心理问题。他把我闲置在一旁，自生自灭，罗铭压根没什么机会接近我。再说，我当时也不过是执行军令而已。”
　　“可顾明阳将军也同样只是执行军令，洗脑的命令来自军部。”
　　费德曼耸耸肩，“所以你得问他，或者马修。”
　　莫云思忖着点了点头。“战争3号计划的洗脑技术还很不完善，很多人因为被反复洗脑而精神崩溃。你这个实际执行的人，对此没有一点感想吗？”
　　费德曼抬头，望向舞池外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正相反，阁下，我有很多感想。而在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感想，就是人类引以为傲的大脑，实际上和我们的身体一样非常脆弱。“
　　“是吗？”
　　费德曼又看向莫云。“这也是我对你有兴趣的原因，大人，你的大脑与众不同。”
　　莫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的，我知道。”费德曼满意地看着莫云脸上的神情，“我说过，我研究过你。所以我知道莫九平是你遗传学上的父亲，我也知道你小时候被当做试验品经历过一次情绪控制手术。我很好奇，一生都处于大脑被控制状态下的人，能否对抗另一种大脑控制呢？”
　　莫云冷淡地笑了一下。“那你的结论呢？你觉得我能对抗吗？”
　　“我不知道。”费德曼颇有点遗憾地说，“毕竟我又不能把你绑起来，让你去接受实验。”
　　舞曲的旋律停了下来。费德曼向莫云欠了欠身，又一次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不管怎么说，很荣幸能见到你这位传奇人物，防务官阁下。”费德曼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我肯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莫云看着费德曼离去的身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回过身，向艾伦的方向看去。米希尔和艾伦身高接近，他的手肘压在艾伦的肩上，一脸笑意地望向舞池的另一个方向，同时还跟艾伦在说着什么。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她发现在两个女军官正站在舞池边上，跟罗昌荣和第3舰队的副长柳川泽聊天。她们穿着漂亮的礼服长裙，身段妖娆，极具魅力。
　　莫云顿时非常好奇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于是提起裙摆，向这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艾伦，你和达拉古少校在聊什么？”莫云问道，“你们看起来很熟悉。”
　　“晚上好，防务官阁下。”米希尔说，“叫我米希尔就可以了。”
　　莫云对怎么称呼别人无所谓，于是点头说：“你好，米希尔。”
　　“米希尔是我的一个朋友。”艾伦说，“我之前还不知道他在第3舰队呢。”
　　“我是舰队开拔之前才调过来的。”米希尔看向莫云，露出愉悦的笑容，“该轮到我邀请您跳一支舞了吧，防务官大人？”他又转向艾伦，“没问题吧，兄弟？”
　　艾伦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你跟艾伦很熟悉？”在舞池中，莫云问道。
　　“是的。我们一起受训，一起服役很多年。”
　　莫云微微睁大眼睛。和艾伦一起受训，服役很多年的人，与他如此熟悉亲密的人，能称呼他为兄弟的人，只能是同样来自战争1号计划的那五个人之一。
　　“这么说，”莫云说，“你就是在复仇女王号上的那个带着金骷髅面具的人。”
　　“正是鄙人。”
　　“你还想要那个箱子吗？”
　　“本来是的。”米希尔说，“但是，就在刚才我改主意了。也许这件武器放在你手上更好。”
　　“你这么信任我？”莫云说，“柯恩星已经有了神农主炮，再加上奇点武器，也许我可以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比如向联盟发起攻击。”
　　米希尔笑了起来。“阁下，这里有一条信任链。我相信艾伦，而他显然非常信任你，所以我也就信任你了。再说，我登船上复仇女王号是个人行为，不需要向谁交代。否则，你又怎么可能从我手里拿走那个箱子呢？”
　　莫云认同地点了点头。她又问道：“可是，你为什么当时会让我带走奇点武器呢？”
　　“我欠艾伦的人情。”米希尔叹息一声，“我们本该救他的，结果反而是他救了我们。”
　　“你们？你们其他几个人？”莫云问，“是怎么一回事？”
　　米希尔沉吟一下，才又开口说：“你知道，他在尾翼星的事情吗？”
　　莫云点点头。“我知道，他全都告诉我了。”
　　“他能把这件事告诉你，说明他很爱你。”米希尔顿了顿，又说道，“六年前，他和露比一起执行任务，却突然失踪。露比回来复命的时候，告诉我们说他们的任务搞砸了，艾伦独自留下引爆了核||弹毁了象山人的军用空间站，只有她自己赶在爆||炸之前乘飞船离开了。”
　　“露比编造了一个谎言，让你们都以为他牺牲了。”
　　“是的。谎言很完美，象山人的空间站的确是被炸毁了。只不过，那大概是露比一个人干的。在艾伦失踪几个月之后，我们中的另一个，索亚，也突然消失了。”
　　“又一个。”
　　“是的，我开始感到情况不对劲。”米希尔说，“但这时候我的任务下来了，我和露比一起执行。我在出发前，收到艾伦发来的信标，他让我小心露比。若不是如此，我和另外一个兄弟也会遭她的暗算。辉煌一时的‘尖端凶器’就这么落幕了。直到刚才我见到他，才知道他被露比弄到尾翼星去了。其实，关于尾翼星角斗场，暗网里一直有一些语焉不详的消息在流传。只是我从来没想过……那会是他。”
　　原来如此。她知道，在尾翼星的时候，艾伦折磨他的对手是为了少杀人，也为了换得有限的自由。她没想到的是，他需要这一丁点自由的目的，是为了要提醒他的同伴提防露比。
　　“那你找过他吗？”莫云又问。
　　“我找过，没有丝毫线索。我收到他的信标，却始终没法回溯他的位置……他并不想被人找到。直到大半年前，我看见在新闻上看见他出现在你的身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下落。也正因如此，我知道第3舰队要开赴柯恩星的时候，才走了后门，要求我先生将我调到第3舰队。我登上复仇女王号的时候，还以为有机会能见到艾伦，没想到来的人却是阁下你。”
　　“等等，你先生？”莫云说，“是……那位副长柳川泽？”
　　“是的，就是他。”米希尔说，给莫云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们结婚快五年了。”
　　“在那种危机时刻，你撇下你先生，独自跑到复仇女王号上去，而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见艾伦。你先生知道吗？“
　　米希尔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别告诉他，我不想把过去搅到现在的生活中来。”他转过头看了眼和罗昌荣交谈的柳川泽，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我们的少年时代过得太惨了，即使是现在，我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但他在身旁的时候，就会好很多。”
　　“喔，我听出了炫耀的意味。”莫云笑起来，“看来你的日子得挺有滋味的。”
　　“不用被全宇宙的智慧种族追杀的滋味确实不错。”米希尔说。
　　这时，柳川泽结束了同罗昌荣的交谈，向米希尔招了招手，他们准备要离开了。
　　米希尔向柳川泽点点头，又对莫云说：“从前，我听你到违背军令，只身前往柯恩星的事，我一直听听就算了。这一次在复仇女王号上，却是让我深感敬佩。你是个非常勇敢的女人，阁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救了052编队，救了柳川泽。如果你没有及时出现的话……”
　　“不必客气。”莫云说，“我会向你要求回报的。”
　　“我等着。”米希尔说。
　　米希尔轻轻抱了莫云一下，与柳川泽离开了。
　　莫云走回艾伦身边，她感到自己双脚快废掉了。她的鞋跟不算高，但依旧让她很不习惯。
　　“你今天大概把这辈子的舞都跳完了吧？”艾伦说，伸手扶了她一把。而莫云从中听出了一丝酸溜溜地意味。


第79章 情意8
　　“你今天大概把这辈子的舞都跳完了吧？”艾伦说, 伸手扶了她一把。而莫云从中听出了一丝酸溜溜地意味。
　　“我还没跟你跳呢, ”莫云说, “今天的最后一支舞, 我是留给你的。”
　　艾伦摇摇头。“算了, 歇一下吧。要是脚觉得难受的话, 就把鞋子脱下来吧, 我替你拎着。放心，裙摆很长，能遮住你的脚。”
　　莫云想想他一张严肃正经脸, 一身笔挺帅气的西装，手上却拎着一双高跟鞋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好笑。
　　她正要说话, 却听到身旁又有人招呼她。“防务官阁下。”
　　这次是顾明阳的声音。莫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顾将军。”她回身过来, 却意外地看见阿梅尔正娇俏可人地站在顾明阳身旁，一只手还挽着他的手臂。
　　阿梅尔俏皮地冲莫云眨了眨眼睛。
　　“我收到了你发来的名单。”顾明阳说道。
　　在艾伦的威胁下, 卡蜜非常配合。她不仅交代了如何操作奇点武器, 还提供了她所知道的跟李斯特有往来的联盟官员的名字。
　　“从一个克莱特人嘴里得知与李斯特有所勾结的联盟官员名字, 将军阁下, 您有何感想？”莫云问。
　　“坦白地讲, 我很震惊。”顾明阳说, “我知道联盟内部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没想到已经溃烂到这个地步。”
　　“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会交给适合的人进行调查，收集证据的。”顾明阳强调说, “我信任的人。”
　　“希望我的好意不会白费, 将军阁下。”
　　“我尽我所能的。”顾明阳说，“还有一件事。原第7舰队司令官曼扎拉将军拜托我向你转达，他诚挚地想要邀请你去他家里做客。”
　　“曼扎拉将军？”
　　“是的。他在张衡星系的第3颗行星碧玉星上。”顾明阳说，“他让我转告你，他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在与联盟进行谈判的时候，第3舰队的另一位副长司徒马克就已经转达过一次曼扎拉将军的邀请，如今顾明阳又一次郑重提出。莫云心想，曼扎拉将军急切地想要见她，是为了什么呢？
　　“谢谢曼扎拉将军的邀请。”莫云说，“请转告他，我一定会去拜访他的。”
　　顾明阳说：“希望你能尽快安排出时间。”
　　*****
　　舞会之后，莫云从特勤队的陆地车下来，拎着裙子，慢慢走向家门。艾伦跟在她身后，一边用通讯器向特勤队的人低声交代。
　　她的脚痛得要死，高跟鞋来她来说简直是种酷刑。
　　她站在门前，手撑着墙，等着艾伦替她打开房门。通常艾伦将她送回，替她打开房门之后就会离开，无论多晚也不会停留。唯一留下的那一次，是在第3舰队刚刚抵达的那天。
　　当然，她可以用公务为借口让他留下，可今晚她没有谈工作的心情。
　　艾伦通过了虹膜的扫描打开了她的房门，却看她还杵在门口。
　　“到家了，大人。”他轻声地提醒道。
　　莫云点点头，仍旧没动。
　　下一秒钟，艾伦已经弯下腰，抄着腿弯将她拦腰抱起，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艾伦抱着莫云走进客厅，把她放到沙发上，伸手脱掉了她的高跟鞋。
　　“没什么问题，”艾伦检查着她的双脚，“只是跖骨和趾骨相互挤压，以及足底筋膜拉伸造成的疼痛。休息下就好了。下次有这样的宴会活动，你还是穿军礼服好了。这样也没那么多人邀请您跳舞了。”
　　莫云盯着看他了一会儿。“你吃醋了。”她笑着说。
　　“你今天太受欢迎了，大人。”艾伦说，“先是哈佛林，接着是乔治，还有费德曼和米希尔，一个接一个的军官来邀请你跳舞。坦白地说，我是有点吃醋了。”
　　莫云雪白秀气的双脚还握住在艾伦的手中，她坐在沙发上，在普通的照明灯光下，不像舞会现场那般光艳照人，却显得更加鲜活、更加真实。
　　艾伦的喉咙滚了滚。“你说过，今天的最后一支舞，是留给我的。”
　　“是的，艾伦。”莫云轻柔地说。
　　艾伦起身，将个人终端连接上室内的音响设备，他播放了一首歌。
　　“这首？”莫云说。她听出来这是那部电影《惹是生非》里，男女主角在重逢后在战舰的舰桥内跳的一支舞。
　　艾伦向她伸出手去。“我的防务官大人，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当然。”
　　莫云赤着脚，一手搭在艾伦的肩头，另一只手与他交握在一起。
　　“这部电影的结局是什么？”莫云轻声问道。
　　“嗯？”艾伦醇厚的声音在莫云耳边低语，“那天你没看完吗？”
　　“是啊。那晚你睡着之后，我突然就失去兴趣了。”莫云感受着脖颈边温热而湿润的气息，仍不住叹息一声，“……所以，其实我们还没有一起看完过一部电影。”
　　“那找个时间，我们……”
　　“什么时候？”莫云问，黑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艾伦。
　　莫云很漂亮，穿上军装的她英姿飒爽，穿上晚礼服又显得妩媚迷人。她的眼睛注视着艾伦的时候，如同一汪销魂蚀骨、吸魂夺魄的深潭，让他只想溺毙期间。
　　“明天，”艾伦难以指控地向她靠过去，在她唇边呢喃着，“……明天早上……”
　　他吻上她的双唇，迷失在她的气息之间。
　　莫云听见艾伦无意识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好像那是世间最美丽的词语。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他的嘴里听见过自己的名字了。
　　他的声音如此的低沉醇厚，让她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不稳，却没有感到任何强制控制的征兆。这一点很奇怪，自从她弄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后，情感控制的阀值似乎有所提高。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抬手圈住艾伦的脖子，回应他的吻，片刻后又离开他的嘴唇，转向耳垂。
　　她知道，他耳垂这个地方很敏感。
　　莫云对耳垂的攻势，让艾伦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他将莫云搂得更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之内。他一边亲吻她的颈侧，一边摸索着拉开了她礼服背后的拉链。
　　“等等。”莫云突然说。
　　“什么？”艾伦不满地在她颈侧轻咬了一下，“现在？还要等什么？”
　　“那部电影是什么样的结局？”莫云问，“圆满的还是个悲剧？如果是悲剧的话，我们就换一部。”
　　艾伦稍稍把她放松了一点，轻抵着她的额头。“我记得……是个悲剧。男主角在最终战役的时候力战而死。”
　　莫云凝视着艾伦，没有说话。
　　“……我曾经觉得，对我而言那会是最圆满的结局。”艾伦同样地凝视着莫云，看见她那双曾经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涌起几分忧虑，“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莫云，现在我……”
　　“现在你属于我了。”莫云宣告地说。
　　她拽着艾伦的领带，将他拉入又一轮热吻中。
　　莫云湿润的气息拂过艾伦的耳际，她声音沙哑地低语：“现在，抱我到楼上去。”
　　艾伦在话音未落之前就听从了命令，将莫云横抱起来，迈步上楼，推开了她卧室的房门。
　　莫云搂着艾伦的脖子，和他一起倒在床垫之上。
　　艾伦亲吻着她耳侧的那颗红痣，那个他肖想许久的地方。莫云因此而露出的表情，是如此的迷人，令人沉沦难以自拔。
　　“关上你的个人终端。”她喘||息着提醒他，“现在，谁都不能打搅我们，宇宙也必须为今晚让让路。”
　　艾伦没工夫回答她，他一面吻着她，一面腾出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个人终端。他甚至没费心去按关机按钮，而是直接用力将它捏碎，然后随意地扔在了地板上。
　　好了，任务完成。
　　“我说你是属于我的，艾伦，”莫云说，“同时我也是属于你的。”
　　艾伦支起手臂，看着她，暴风雨在双眼里凝聚。莫云的话让他的心脏狂跳，让他感到温暖得忘乎所以。
　　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莫云并不会属于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厌倦了，那他会强迫自己放手，让一切回到本来的位置。他吻了吻她，希望这一天越晚到来越好。
　　*****
　　第二天，莫云睁开眼睛，艾伦并不在她的身边，但身旁的床铺还留在他的体温。卧室门半掩着，她那出众的嗅觉让她闻到从楼下传来的浓郁的咖啡香味。
　　莫云满足地叹息一声。
　　她不知道，艾伦只是对自己才是如此，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在感情上被动的人。他是个自律到可怕的人，而且极其隐忍，非常富有耐心。
　　如果……她真的没有察觉自己的感情，艾伦恐怕宁愿死，也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她翻了个身，感到自己浑身酸软，跟散了架似的。
　　昨晚，他们俩放任自己沉迷于情||欲之中，一切变得狂乱又热烈。艾伦把自己压抑的太久，最终埋藏已久的渴望摧毁了他的理智，只能在亲吻和喘||息之间，用虔诚的语调诵念着“爱你”，“真美”以及她的名字。
　　莫云又躺了一会儿，不想动弹。但楼下传来了早餐的香味，让她的肚子立即咕咕叫着抗议起来。她伸了个懒腰，翻起身起，从床边捡了一件衣服穿上，然后向楼下走去。
　　艾伦穿着白T恤和睡裤，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餐，香气四溢。厨房的窗帘是拉着的。
　　“早上好，大人。”艾伦没有回头地说，他听见了莫云靠近的脚步声。
　　“我饿了，”莫云从身后伸出手，揽住艾伦的腰，“你在做什么吃的？闻起来很香。”
　　艾伦看了锅里一眼，不过是普通的火腿丁和煎蛋、酸奶面包以及奶油水果春卷而已。
　　“这个是什么？”莫云又指着水果春卷问，“颜色很好看。”
　　“这个，是我姐姐的最爱。”艾伦说，“我姐姐比我大五岁。我父母很忙，我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她在照顾我。她特别爱做这个，说维生素丰富，但是每次都做得甜到让人想吐。她做的水果春卷，破坏了我对甜食的一切热情。不过你喜欢吃甜的，是吗？”
　　莫云静静地听着。艾伦最近渐渐地开始说起他的家人，他过去的生活。虽然只是偶尔提及，只言片语，但总归是个好现象。莫云心想，他的心结正在慢慢地松动、消融。
　　她把脸埋进艾伦的背部，更紧地搂住他的腰。


第80章 情意9
　　艾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回过身来打量着莫云。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衬衣, 有两颗扣子在昨晚被她扯掉了, 让迷人的春光若隐若现, 十分撩人。光裸的长腿从衬衫下露出……除了衬衫, 她好像什么都没穿。
　　“昨天晚上, ”莫云说, “很好。”
　　艾伦笑起来，这真是简单又直白的夸奖，很有莫云的个人风格。
　　他将莫云抱进怀里, 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她的身体上还带着自己的气息，她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
　　“……一大早的，就让我看到这么香艳的场景, 你是……”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莫云探身过去, 关掉灶台上的电源。她拉着艾伦的手，领着他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退到餐厅。她坐到了餐桌上。
　　“你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吧？”
　　“为什么不行？”莫云将一个吻印在艾伦的唇上, 然后逐渐加深这个吻。在换气的间隙, 她又说道：“窗帘都拉上了, 这里只有我们。”
　　艾伦微眯起眼睛,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接着笑起来。莫云是一个直接的人，对于任何她要追寻的东西，总是遵循着“想要, 然后得到”简单原则。他有时候很羡慕她这一点。
　　莫云已经动手脱掉了他的T恤。
　　艾伦靠过去吻住她, 他没法拒绝这个邀请。
　　*****
　　艾伦搂着莫云躺在宽大的沙发上，一条毯子盖在他们身上。客厅的窗帘也是拉着的，实际上整个屋子的窗帘都早已经严密的合上了。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艾伦，像刚才那样。”莫云慵懒地靠在艾伦的怀里。“但我知道，你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叫我名字的。我也知道，你还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尽管防务官和她的秘书之间，一直都有很多传闻，但没有媒体从没拍到过什么实质性的材料，他们也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回应。即便是现在，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也只是身边的少数人。
　　“确实如此。”艾伦坦承说，“不过只是暂时的。我是常务秘书，也就是常务次官。如果公开的话，按规定，我必须得调离。但是现在……”
　　“现在还不是时候。”莫云认同地说，“在我们结束对曼扎拉将军的拜访之前，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啊，已经两个人向我表达了邀请，怎么也得去一趟。”莫云说，“不过，我预感真正想要见我的人，另有其人。”
　　艾伦微微点点头。“这么秘密行事，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所以，我们就暂时先保密吧。”莫云说，“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声明。”
　　“你又要声明什么？”
　　“你是属于我的。”莫云神情严肃，态度认真，“我既然得手了，就不可能与任何人分享的，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她停下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是其他任何生物分享。”
　　“任何生物？”
　　“李斯特和卡蜜的关系，算是让我大开眼界。”莫云说，“既然要宣布所有权，那范围自然是越宽越好。以防万一。”
　　艾伦摇摇头：“我没那么与众不同的口味，谢谢。”
　　莫云沉默片刻，才又说道：“你爱我这件事，其实让我挺意外的。我不是一个有情趣的人，算不上温柔，身材也绝对不属于性感尤物那种。我的工作很忙，不可能分心出来照顾家庭，还有情绪控制机制的问题。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选择……要不是我们这样……躺在这里，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艾伦笑着吻了吻莫云的耳朵。“大概，我就喜欢强势的女人。”
　　“康文意也是这个类型的。”
　　“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得问问，”艾伦说，“那位黄金毒刺号的舰长，海纳.费德曼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他吻你的手？嗯？我还听说，他曾经单独把你带到某个地方，长达10分钟之久。你们在做什么？你可从没跟我说过这事。而且，你没读过我给你的报告吗？那家伙是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
　　莫云转头看了艾伦一眼。“你们这些做情报工作的，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们啊。”
　　“所以呢，这家伙怎么回事？”
　　莫云微微皱起眉头，海纳.费德曼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对这个男人，从心底里存着一种惧意。虽然费德曼外貌俊美，举止从容优雅，但他的眼神却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也许面带微笑，可同时也在用眼睛将这个人慢慢肢||解。
　　“这个人，海纳.费德曼，他说他研究过我。”
　　“研究过你？”
　　“是的。”莫云说，“他知道莫九平是我的父亲，甚至还知道我接受过情感控制的手术。而且今天在舞会上，我问他，他是战争3号洗脑计划的实际执行人，为什么罗铭会放过他？他说我应该去问罗铭，或者去问马修。“
　　“马修？”艾伦皱眉，“马修是柯恩星的人，而非第3舰队的人。他的被捕和审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的。除非……”
　　“除非，”莫云说，“他就是刺杀顾明阳的幕后的主使。”
　　“如果，他才是真正给露比下达命令的人，那他的确有能力知道罗铭和马修的详细资料，甚至知道他们的女儿发生在7年前的事情。他就是7年前的洗脑计划的执行人啊。可是，如果他要杀掉顾明阳，为什么不让露比动手？那会非常地干净利落。何必还要借助罗铭和马修之手呢？”
　　莫云摇了摇头，她也没有答案。“你觉得费德曼为什么要杀顾明阳？”
　　“我不确定。”艾伦说，“但费德曼是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只有战争能让他得到满足，而顾明阳将军却闲置了他4年之久，让他远离了战场。他也许因此怀恨在心。”
　　“确实有这种可能。”莫云说，“但是，艾伦，我还是有种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莫云感到眼前是一团迷雾，真相在其中若隐若现，她却始终看不清楚。
　　“我们所知道的太少了。”艾伦说，“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算了，别费脑子想这个了，我会安排人手去收集信息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快饿死了。”
　　“当然饿了，我们连早餐都没吃呢。”莫云说，轻轻吻了他一下，“我们消磨了整个白天，艾伦。晚上我们出去吃，阿梅尔给我推荐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她说那里很适合情侣。”
　　艾伦打量着她。“你今天是准备一整天都翘班吗？”
　　“今天是休息日，不是工作日。”
　　“那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休息日？”
　　“因为以前，我不需要休息日。”
　　*****
　　一周之后，星核研究所的西格玛高级实验室。
　　“就是这个了。”苏昱海在光幕上展示出一串数字，“我们在对奇点武器进行研究的时候，发现它正在对宇宙发射这串数字。”
　　莫云靠在光幕对面的办公桌前，凝神看着那串数字。艾伦站在她的身边。在他们身后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这是一组斐波那契数列。”莫云说。
　　“是的，大人。”苏昱海说。
　　“它发射多长时间了？在向谁发送吗？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艾伦皱着眉头接连提了三个问题。这样一组有规律的信号不会毫无目的地向宇宙中发射。
　　“并没有找到它在向某个指定区域发送信号，上校。我们认为它是在向宇宙进行广播。”苏昱海说。
　　艾伦揉了揉额头，广播的情况更糟。
　　苏昱海又接着说：“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因为我们拿到这件武器的时候，它每个数字的发射间隔已经很长了。我们发现，这组数列，它的两个数字间隔的标准时间也是一组斐波那契数列。”
　　“所以，它实际上发射了两组数列。”莫云说。
　　“是的，大人。”苏昱海说，“这组数字信号非常独特，而我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们以它为样本，在宇宙空间中进行了搜索。”
　　“那搜索结果如何？”莫云问呢。


第81章 火种1（二更）
　　“那搜索结果如何？”莫云问呢。
　　“结果……”苏昱海看了看两位长官, 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们找到了同样的数列信号, 而且, 每个数字之间的时间间隔还很短, 数列应该是刚刚开始发送不久的。“
　　“又一件美莱人的科技造物？”莫云问。
　　“我只能说很有可能, 大人。”
　　艾伦问：“信号来自哪里？”
　　苏昱海在计算机面前敲击了几下, 光幕上显示出一颗冰蓝色的行星。“它来自尼威克人掌控下的一颗星球，”他们称之为污点星。”
　　“污点星？那应该是尼威克人流放重刑犯的星球。”艾伦皱眉说。
　　苏昱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奎恩上校。我们翻查了污点星的资料, 那是个很荒凉的星球，极度严寒，只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水利发电站, 物资匮乏, 连最基本的的生活设施都不完备。”
　　“你们现在已经屏蔽奇点武器的数列信号了吗？”艾伦问。
　　“是的，上校。帕塔克里人的教训非常惨痛。我们发现它在发出数列信号时, 就已经进行了屏蔽。”苏昱海说, “不管这组信号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小心为妙。”
　　艾伦的数据板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来, 看了一眼, 随后又发出一声叹息。这是军情局发给他的报告。
　　“怎么了？”莫云问, “坏消息？”
　　“算是个坏消息。”艾伦说，“十天前，我呆在这里的时候, 曾经整理了最近200年, 我们已知的智慧种族的科技发展曲线。我发现11%的智慧种族，都有一个突然向上的、异常陡峭的拐点，看上去并不是自然累积产生的量变到质变的爆发。这很奇怪。”
　　他说着将数据板的信息调出，投射到光幕上。在这个宇宙中，人类已知的智慧种族有178个，而其中有20个种族的科技发展曲线显示出这种诡异的曲线。
　　“我对比了人类的科技发展曲线，”他又投射出一条红色的粗线到光幕上，“我们和这20个种族的曲线，呈现出同样的形态。糟糕的是，这20个种族，除了阿吉阿拉帝国之外，其他19个和人类都打过大大小小的仗，包括我们的老朋友克莱特人，尼威克人，象山人，米特联邦人等等。”
　　苏昱海说：“人类科技发展的拐点产生是源于对其他种族文明产物的研究，尤其是美莱人的科技。而其他种族的曲线与我们如此相似，连陡峭程度都差不多。这么说，除了我们已知的克莱特人之外，其他种族也从美莱人科技产物中受益匪浅？”
　　艾伦点点说：“所以，我要求派遣在外的情报人员摸清这些种族真实的科技发展路径。现在，军情局陆续收到了他们的回复。虽然回复还不齐全，但是其中大部分种族的科技爆发式发展，都跟他们的某项逆向研究有关。我们暂时无法证实，他们的研究对象正是美莱人的科技产物，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莫云的眉头锁得更紧，她同意艾伦的说法。
　　种种迹象表明，美莱人故意将他们的科技产物放置在那里，等待其他种族去发现。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让其他种族争夺他们抛出的诱饵而相互厮杀？
　　或者把大家尽快拉到同一水平上，然后大战一场？
　　或者是出于高端文明傲慢的同情心，不忍心看他们还在蒙昧中苦苦挣扎？
　　……
　　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莫云沉默片刻又问道：“神农主炮并没有广播这组数列，对吗？”
　　“是的，大人。”苏昱海说，“神农主炮尽管来自于美莱人的科技，但不是一个简单的复制品。人类自主研发创造的东西很多。而那件奇点武器，看起来像是完全的照搬复制。它的体积相对于克莱特人的个头来说，太小了点。上次那个克莱特人摆弄起来，感觉跟我女儿的过家家玩具似得。”
　　“这个正在宇宙中进行广播的数列，”莫云接着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数列，是吗？”
　　“是的，大人。我们扫描了近千光年的范围，只搜索到污点星这么一组数列。”
　　“既然它如此特殊，完全可以当做一个身份识别码了。”
　　“可以这么说。”
　　莫云的脸色沉了下去。“这组广播数列如今在宇宙中播放着，就像个霓虹灯一般招摇。它在告诉整个宇宙中的智慧种族，这里落下了一个美莱人的宝贝。这组信号会象吸引我们一样，吸引所有尝过美莱人科技甜头的种族的注意。”
　　“会有很多种族想要得到污点星上的那个东西。”艾伦说。
　　“正是如此。”莫云说，“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这组数列才开始发送不久，时间很紧迫，其他种族想要污点星上的东西，他们不会大张旗鼓的进攻，而是派人潜入。我们也一样。”
　　“但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大人，甚至不能肯定就是美莱人的东西。”苏昱海说，“仅凭一组数据我们没法得出结论。”
　　“我们会搞清楚那是什么的，博士，在我们拿到那个东西之后。”莫云说。
　　苏昱海看着她。“这会很危险。”
　　“但我们必须冒这个风险。危险不是问题，博士，我们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
　　“我明白了。”苏昱海垂下眼眸，“我们会继续监测这组数据的，如果有什么发现会立刻上报。”
　　从星核研究所离开之后，莫云和艾伦直接就直奔西区登陆及防卫部队司令部。
　　艾伦一边驾驶着陆地车，一边向莫云解释他对美莱人看法。
　　“我们都认为美莱人看不上人类，”他说，“但也许‘看不上’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这就类似于我们不跟蚂蚁或者小白鼠打交道，对他们也不存在‘看得上’或者‘看不上’的问题，只是总是想要扔给它们几个小玩意，然后隔着玻璃罩看看它们会做何反应。我觉得美莱人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莫云扁了扁嘴，被高端文明看成小白鼠的滋味可是不爽。
　　“也许你说的对。”莫云说，“可能，美莱人现在就隔着玻璃罩，记录着人类追着他们玩具跑的这种巴甫洛夫反应。可是，现在克莱特人得到了奇点武器，如果有哪个种族拿到更玄妙的东西怎么办？这种事绝不能发生。我必须去看看。”
　　“我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艾伦侧头看了莫云一眼，“除了最后一句话。你不能去。”
　　“这不可能。”莫云拒绝道，“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人带队去。”
　　“所以我会去处理的。”艾伦说，“我还不够可靠？”
　　“正因你去，我才必须要去的。”莫云盯着他，“上一次，你一个人去了物质研究所，你差点因此而没命……总之，我们一起。”
　　“那次事出突然，而这一次我会做好准备的。”艾伦说，“你是防务官，最高指挥官，不能轻易去冒险。”
　　莫云皱起了眉头。“你是想让我坐在办公室里当吉祥物，还是让我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不明智。”艾伦又看了莫云一眼。她语气坚决，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都会去的，是吗？就像你登上李斯特的复仇女王号一样？导||弹、等离子束可不长眼，一不小心你就被气化了，连渣都不剩。我早该撕了金昭的。”
　　莫云心虚地往后靠了靠，她没告诉艾伦登船的事。因为她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听他数落自己的冒险行为。
　　“我已经决定了，”莫云咬了咬牙说，“而你，最终也是会妥协的。”
　　莫云执意要登上污点星，这种行为异常冒险，一万分的不明智……但同时也奇怪地让莫云充满迷人的魅力。艾伦无奈地摇摇头，这种魅力，这正是他无法抗拒，最终爱上莫云的原因。
　　“你必须听我的指挥。”艾伦妥协地说。
　　“成交。”


第82章 火种2
　　污点星是一颗直径只有4500公里的小型行星, 位于尼威克人星际版图的边缘地带。这里重力大约是地球的1.05倍, 大气主要为氮氧混合气体, 内核富含金属, 但是地表却是一片严寒。
　　这是一次秘密的潜入, 所以莫云和艾伦只挑选了10个人组成一支精英小队。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 还有特勤队的泰勒和戈姆, 军情局的卢海和速生人朱佳怡、伍德.迪奇、王伟德三人组，以及从何省吾的西区登陆及防卫部队中抽调的4名精英士兵：方汝杰、李三顺、瓦西里.阿纳托里和加拉瓦.辛格尔。
　　一共12个人，肩负着在这片冻土世界中搜寻‘火种’的任务。
　　“用‘火种’这个代号称呼我们要找的信号源, 看起来正合适。这颗星球太冷了，需要点热量。”卢海说。此刻他靠在椅背上，安全带紧紧地勒着他, 以防被从座椅上甩出去。
　　他们的运气不错。到达污点星时, 正赶上一颗彗星与污点星交汇。莫云打开海鹞运兵船的隐身功能，驾驶运兵船混进碎石和冰块形成的流星雨中, 从而躲过了轨道上防护卫星的扫描。
　　“那我们给自己的代号叫什么？盗火者小队？普罗米修斯小队？该取一个吉利点的代号。”朱佳怡抱怨地说。自从她学会抱怨之后, 就一直保持着质疑一切的态度, 显露出一种冷嘲热讽的天赋。
　　“我们没有代号。”卢海说。
　　“那12猴军如何？我们刚好12个人。”伍德.迪奇插话进来, 他是个电影爱好者。
　　“猴子？我没见过猴子。”朱佳怡立刻反驳, “为什么不叫12蝴蝶, 12苹果，12细菌，12臭虫？至少我见过这些东西。”
　　“你没见过蝴蝶, 柯恩星上没有蝴蝶。”伍德指出。
　　“也没有老虎, 没有狮子，没有狗。”王伟德充满遗憾地说，“这些动物只有地球才有……不对，地球上现在也没有老虎了，灭绝了。人类殖民的时候，柯恩星的动物还处在单细胞阶段。”
　　“我看过老虎的视频，跟猫长得差不多。”伍德说，“只是个头更大。”
　　“我还是不喜欢猴子。”朱佳怡说，“12猫不好吗？我见过，柯恩星上有猫的。”
　　“没有猫。我从来没见过。”王伟德说。
　　“有的。”
　　艾伦坐在莫云身边，一边用海鹞运兵船上的设备进行地质扫描，一边听着身后那几个不到1岁的速生人讨论动物的问题。
　　这群速生人经过生物强化和特殊训练，身材高大强悍，能出色的完成任务。但由于心理年龄上的幼稚，他们在没有得到具体指令的时候总是这么叽叽喳喳地吵闹。
　　与速生人对应的，泰勒、戈姆以及其他几个来自登陆部队的4名精英士兵则显得异常沉默。他们要么在闭目养神，要么在反复检查自己的装备。
　　“我们很快要着陆了。”莫云操纵着运兵船，对速生人的讨论毫无反应，“你的扫描结果如何？”
　　“地表没有生命热源，这是当然的。”艾伦说，“而地表之下有巨大的空洞，可能这些尼威克人把自己藏在了地下。我们得降落到一个靠近地下空洞的位置。”
　　“明白。5分钟后着陆。”
　　艾伦转过身对其他人说：“所有人注意，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做好登陆准备。卢海，开始搜索火种的信号源。”
　　“遵命，长官。”
　　海鹞运兵船在一座冰山脚下着陆。
　　莫云让运兵船的隐身系统保持开启状态，随后跟着艾伦走下了运兵船。莫云和泰勒、戈姆身上穿着特勤队的轻型动力盔甲；艾伦、卢海和速生人则穿着军情局的侦查作战盔甲。
　　3名登陆士兵分别将3辆胡狼车驶出运兵船的舱口。他们身上穿着登陆及防卫部队的信号旗-81S盔甲。这种盔甲属于侦查型，火力稍弱，但搭载的数据功能更多，行动灵活轻便。
　　卢海一脸艳羡的看着那身盔甲。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名重甲士兵，三级军士长。他带着头盔，身着RK301重型盔甲步出机舱的时候，卢海猛然睁大了眼睛，夸张地赞叹道：“真是酷毙了。”
　　瓦西里.阿纳托里低头看了卢海一眼，拍了拍自己的重甲外壳。
　　“听说，你原来是重甲士兵新兵，但是没通过考核。”阿纳托里说。
　　“是的，长官。”卢海说，“那时候可把我哭惨了。”
　　“在奎恩上校手上，通过率本来就低。”阿纳托里伸手摸了摸卢海的头盔，RK301型盔甲让本就魁梧地他更加高大，“考核每年都有，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会考虑的。”卢海说，“不过，我现在还挺喜欢军情局的氛围。”
　　“哈，看来你挺喜欢当幼儿园老师。”阿纳托里哼了一声，看了看正在整装的速生人，又低头逼近卢海，在他眼前1寸处才停下来，“你的三个手下，就象三个小孩，一路上吵得我头疼。我不想把任务搞砸，也还很想在防务官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接下来，你得让他们消停点。明白吗？”
　　“……我想我可以。”
　　阿纳托里满意地在卢海肩头拍了拍。“那就最好不过了。你一定不希望我越俎代庖。”
　　“我猜也是。”卢海说。
　　“你们在聊什么？”艾伦向他们走来。他虽然穿着军情局的标准作战盔甲，携带的却是电磁手炮和一支装配穿甲弹和枪榴弹的突击步||枪。
　　“别他妈的瞎扯淡，信号源定位清楚了吗？”
　　“是的，上校。”卢海说，“我找到火种的位置了。”
　　信号显示，火种距离他们有80公里，位于地面3公里之下。问题在于他们要怎么到地面之下？炸个洞是个办法，但这个动静势必会引起防护卫星的注意，那就麻烦了。
　　现在是污点星的正午时分，气温大约在零下60度左右。
　　胡狼车四面透风，其实并不适合这样的天气，但它的机动性很好，而且正因为四面透风不会被尼威克人探测到热源，降低被发现的可能性。而他们身上穿着的覆盖全身的盔甲已经足以抵挡零下100度的低温。
　　但是，到了晚上，这颗行星表面的气温会下降到零下250度左右。任何盔甲都无法抵御这样的严寒。因此，他们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进入地下的入口的话，就只能撤离了。整个任务也就宣告失败了。
　　艾伦用手持扫描设备，再次对星球表面进行地质扫描。很快，他发现在他们10点钟方位，14公里之外的地方，那里有人工建筑的痕迹，应该是一个进入地下城市的入口。
　　“出发！”艾伦向众人喊道。所有人跳上胡狼车，顶着一路的狂风，最终到达了14公里之外的一座岩石山体前。
　　在这个山体的脚下，有一个正方形的向外突起的洞口，看上去像是个人类矿井的入口。
　　“注意警戒。”艾伦说。
　　4名登陆士兵在最前方探路，接着是卢海和速生人三人组，艾伦和莫云跟着他们，由泰勒和戈姆负责断后。
　　入口通道是在人工开凿挖掘而成，做工粗糙，高低不平。
　　他们沿着通道小小翼翼地一路向下，奇怪地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种族。40多分钟后，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他们前方，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地下洞窟。
　　由于地热的原因，通道和洞窟内很温暖，比地面之上完全是天差地别。
　　这时，莫云听见空气中传来嘈杂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尼威克人说话的声音。她和艾伦相互对视一眼，神情都逐渐凝重起来。
　　“这就不太妙了。”艾伦说。


第83章 火种3
　　这种嘈杂声, 预示着他们正在接近一个主要的尼威克人地下活动区域, 而卢海在每个人的头盔目镜上展示出的地图显示, 火种离距离前面的活动区域很近。
　　如果火种远离人群, 那么他们只要偷偷进入, 带走火种, 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好了。
　　而现在, 一场遭遇战恐怕难以避免。
　　艾伦示意小队暂停、警戒。他拿出地质扫描仪，对地下城市的通道结构进行了一次扫描。一分钟后，他选择好路线, 将扫描仪收好。
　　“我们往这边走。”
　　艾伦带领所有人转进旁边一条狭小偏僻的隧道，避开了地下通道的主隧道。
　　尼威克人的视觉能力很强，所以隧道里虽然有照明, 但是极其昏暗。头盔的智能系统自动开启了光线补偿功能, 才使得他们能看清眼前的道路。
　　他们沿着这条隧道，悄无声息地走了大约7、8分钟, 一个小小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艾伦命令其他人就地休息, 他和莫云在洞口前俯下身来, 往下观察。
　　在他们的下方, 是一个巨大的洞窟。而洞窟之内是一座简陋但颇有规模的地下城市。
　　从莫云的角度看过去, 几排岩石垒砌的房子沿着洞窟的边缘修建, 中间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石头搭成的一米高的平台。数十个圆桶垒在一起，放置石台下面。其中一个的顶盖打开了, 里面散发出尼威克食物特殊气味。在洞窟上方, 悬挂着几盏昏暗的照明灯。
　　在石台之上，面对面地站着两个尼威克人。
　　近百个全副武装地尼威克士兵，笔直地站在其中一个尼威克人的身后；而另一个尼威克人的身后，则是一百多个大声嚷嚷，却没有武器的尼威克人。
　　紧张的气氛，在这两群尼威克人之间弥漫。
　　尼威克人同样是两足生物，头部长得很像蚂蚁，绕头一周有8个视觉输入器官，视觉非常敏锐；身体的绝大部分都覆盖着坚硬的甲壳，体型大小与人类接近，却长有两对上肢。其中一对跟人类的手类似，长有灵活的关节；而另一对上肢，通常都隐藏在甲壳下面，前端只有2个关节，但更加强壮有力。
　　莫云一面观察，一面通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向艾伦说：“艾伦，看那群尼威克士兵。他们是黑色的，甲壳上还烙着纹章图案。是死星作战部队的人。”
　　艾伦也正注视这群尼威克士兵。尼威克人通常不穿衣服，更喜欢在身体上涂画各种颜色和图案来彰显个性和时尚，但这群尼威克士兵却是全身漆黑，只有右侧胸甲上烙在一个红色的几何图形。
　　“是的。”艾伦皱眉说，“死星作战部队是尼威克人的特种部队，台子中间那个人应该是他们的指挥官。”
　　“人数很多。”莫云说。
　　她看见另外那群尼威克人，他们的背部甲壳都被嵌入了一块蜘蛛状的金属物，这是尼威克犯人的标配。而平台上的另一个尼威克人，应该就是这群罪犯的头目。“另外那一帮，应该是被流放到这个星球的尼威克重刑犯。这群人也很棘手。”
　　这时，尼威克人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开始说话了。他的上下颚碰撞，口器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咔嚓的声音。莫云听不懂尼威克人的语言，但能从这种时快时慢的节奏中，听出点傲慢官僚的意味。
　　“他们在说什么？”莫云问。
　　艾伦在尾翼星混的时间不短，打过交道的智慧种族不少，各种语言也都能听懂一些。但他们之间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微微摇头，随即向卢海打了个手势。
　　卢海会意地从装备带上取下一个小型翻译机，将它装在发射器上，然后举起发射器，将翻译机准确射中了尼威克人身边的一个圆桶上。
　　翻译器开始工作了。
　　“为什么？为什么其他种族会到这个……鬼地方来，指挥官？”为首的尼威克罪犯说。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尼威克指挥官说，“只需要告诉你的人，如果他们看见了任何其他种族，立刻向我报告。”
　　“他们有武器吗？”罪犯头目又接着问，“如果遇见他们，他们会杀了我们吗？如果我们找到其他种族，会给我们减刑？让我们回家吗？”
　　“你问题太多了，玛卡库拉。”指挥官恼怒地挥了挥上肢，“你是个重刑犯，该死的下等人。到死都只能呆在这个地方。”
　　“那你们自己去找其他种族吧！”这个名叫玛卡库拉的罪犯说，“我谁都没看见！“
　　“你这是在妨碍我执行任务！”指挥官凶恶地说，“沙腊丹，不能落入其他种族手里！”
　　玛卡库拉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胸甲抵上指挥官的胸甲。“那是你的任务！”
　　指挥官的口器快速地动了动，发出嘶嘶的怒气声。
　　莫云低声向艾伦问道，“沙腊丹是什么？”
　　“在尼威克人的语言中，沙腊丹的意思应该是先知的……礼物。”
　　莫云皱眉说：“先知的礼物？……这么说，这群尼威克特种兵，大概也是冲着火种来的。”
　　“恐怕是的。”艾伦说，“这是他们自己的星球，他们比我们更有优势。”
　　莫云拿过卢海的数据板查看。火种正在这个地下城市的另一头，他们要想到达那里，就必须穿过下方的这群尼威克特种兵和重刑犯。
　　人类与尼威克人的外貌差距太大，他们没有乔装打扮混过去的可能。
　　如果来硬的话，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居高临下，但是攻击面太小。一次偷袭之后，其他尼威克人就会进行反击。要想取胜，最终还是得下到地面去。
　　可12个人面对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尼威克特种兵以及暴力野蛮的罪犯，不仅伤亡难以避免，他们的任务恐怕也无法完成。
　　不过，眼下罪犯与作战部队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给了他们制造混乱的可能性。
　　敌人的混乱，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莫云看向艾伦。对方点了点头，他跟莫云是同样的想法。
　　艾伦通过通讯器对所有人说道：“一会儿他们开始打起来，就是我们行动的机会。大家做好准备。”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打起来？”泰勒问道。
　　艾伦笑了笑说：“大部分尼威克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当兵的。他们似乎有……类似于雄性激素过剩的问题。而且，他们非常在乎头领的面子。”
　　他弯腰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检查武器，做好准备。”
　　就在尼威克军官转身清点手下人手的时候，艾伦远远地将石块扔了过去。
　　石块狠狠地砸在了指挥官头部后方的听觉器官上。指挥官的口器哒哒地响了两声，怒气冲冲地转身。强壮有力的上肢从甲壳中快速弹了出来，尖利的骨刀砍向玛卡库拉的脑袋。
　　玛卡库拉急忙退步躲开，随即弹出另一对上肢，挥舞着骨刀向指挥官扑了过去。罪犯们和士兵们也在同一时间一拥而上，相互扭打在一起。
　　“所有人，开启单兵能量护盾。”艾伦向身后挥了挥手，“行动。”
　　三名登陆士兵加瓦拉、方汝杰和李三顺走上前，分别向对面的岩壁射出了3只带有滑索的钩抓。钩抓“噗”地一声钻入了岩壁，牢牢地将滑索固定在上面。
　　滑索一固定好，三名士兵就立即挂住滑索，滑了下去。其他人也紧跟着滑了下去。
　　重甲士兵阿纳托里则开启了肩部的发射器，向混战中的尼威克人发射了三枚火||箭||弹。他不需要滑索，直接从十多米高的洞口一跃，跳入了尼威克人中间。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尼威克人吃了一惊，他们纷纷咔哒、咔哒地呼喊起来。
　　“闪光弹！”艾伦喊了一声。
　　加瓦拉和方汝杰扔出了几只闪光弹。强烈炫目的光芒给尼威克人敏锐的视觉造成了伤害。一部分人捧住头部的视觉器官倒地呜咽起来。李三顺则立刻抢上前去，对着倒地的尼威克人的头补上两枪。
　　趁着混乱，莫云带着戈姆和速生人小队一刻不停地快速等穿过广场，向洞窟深处的隧道跑去。
　　卢海跑在最前面，根据信号源的方位提示给大家引路。
　　尽管艾伦等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一部分尼威克人，但另一部分尼威克士兵和罪犯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指挥官的叫嚷声中，士兵们开始进行还击。而胆大妄为的尼威克罪犯，则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有的转身逃走，有的则咒骂着加入了战斗。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上校。”阿纳托里说，“而且随时可能叫来援兵，被他们拖住会很麻烦。”
　　“我明白。我有个办法，给我掩护!”艾伦说，他回头拽了泰勒一把，“跟我来！”
　　话音未落，艾伦便已经向前跑去，直冲进入了尼威克人的队伍。
　　“妈的，疯了，直接冲阵吗？”泰勒骂了一句，迅速地跟了上去。


第84章 火种4
　　尽管有单兵能量护盾和盔甲可以抵御一定的火力的攻击, 但每被击中一次, 都会让护盾的功率下降, 艾伦和泰勒都必须跑得很快。
　　在登陆士兵的火力掩护下, 艾伦迅速逼近了尼威克指挥官。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类, 尼威克指挥官还没回过神来, 强壮的上肢没来得及摆出格杀的动作, 人类的匕首便从他的甲壳缝隙中插了进去，接着再使劲一拉，锐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消化组织。
　　这一下很痛, 但还不足以杀死这位指挥官。不过，这正是艾伦的目的。
　　他拽着指挥官，另一只手抽出第二把匕首, 回过身, 将薄薄的峰刃熟练、精准地直插进了罪犯头目玛卡库拉甲壳的侧面缝隙中。玛卡库拉还来不及哼一声就疼晕了过去。
　　泰勒赶上来，一把接住正在摔向地面的玛卡库拉。
　　“让他们停下来！”艾伦打开头盔上的翻译器, 对指挥官说道。他能听懂一些尼威克人的话, 可没办法发出那种咔哒声。
　　指挥官照做了。“停下！”他喊道。
　　尼威克特种兵们纷纷转头看向指挥官, 紧接着又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尼威克人的社会形态有着森严的等级差别。除了被困在这颗污点星上的罪犯之外, 其余的人都遵守着这样的等级制度。不过, 话说回来, 正是因为无视等级制度，这帮人才会被流放到这颗极寒的星球上。
　　现在，指挥官被俘, 士兵的首要任务是解救他, 而不是追击已经进入地下城市深处的其他人类。
　　“你得送我们一程。”艾伦说。
　　身体上被插着一把匕首的尼威克指挥官无法站直，他被艾伦拖拽着，退到4名登陆士兵形成的防线之后。泰勒也拖着玛卡库拉退了过来。
　　“让他们呆在原地，别跟过来。”艾伦说。
　　指挥官说：“他们肯定会来救我的，否则他们全都要死。”
　　“那你现在就死，如何？”艾伦握住匕首，缓慢但稳定地推进指挥官体内。
　　被利刃割裂的疼痛几乎让指挥官昏厥去过，他只得对手下士兵说：“别跟过来，就呆在这里。”
　　有几个不死心的尼威克人前进了一步，直接被阿纳托里手中的枪||榴||弹炸成了烂泥。尼威克士兵和其余的罪犯都站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艾伦等人在这群尼威克人的怒视之下，渐渐地退近了洞窟深处的一个隧道口。阿纳托里等所有人进入隧道之后，立刻对准洞口上端发射了一枚火||箭||弹，碎落的岩石堵住入口。随后，阿纳托里又半跪袭来，在地上布置了两枚戴森式反||坦||克||地||雷。
　　“他们会听话吗？”阿纳托里问道。
　　“不会。”艾伦说。
　　“无耻的人类！”指挥官怒声道，“这是我们的主权星球，你们这是入侵！”
　　艾伦并不搭理他，只是抬手一枪托直接砸晕了指挥官。
　　“按尼威克人的习惯，指挥官被俘死亡的话，这群士兵都得自杀谢罪。”艾伦说，“不过他们会犹豫一阵……希望他们能多纠结一会吧。我们先去找防务官大人。”
　　泰勒和阿纳托里背起被打晕的两名尼威克人，他们沿着隧道向深处跑去。很快，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内找到了莫云等人。
　　“那是什么？”莫云的视线落在两名俘虏身上，她抬了抬眉毛。不难猜到，想必是艾伦冒险冲进了敌方阵营把这两个家伙弄出来。她皱眉凝视艾伦几秒钟，却没有说什么。
　　“需要给我们买个保险，大人。”艾伦解释说，“等我们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许能派上些用场。”
　　莫云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艾伦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委屈。“……不是，你别误会，我有把握，没有乱来。”
　　“我明白。”莫云打断他，“考虑到尼威克人的社会形态，有人质在手，会多几分安全。”
　　“……你明白就好。”艾伦轻声说。
　　莫云转头看向卢海：“火种就在这里？”
　　“是的，大人。信号显示火种就在这里。”卢海用脚踩了踩地面，“在下面，大概20米深的位置。”
　　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恢复了战场指挥官的威严，他看看地面，低声命令道：“炸开它。”
　　“是，长官。”
　　伍德.迪奇取出一根手电筒一样的管状物，把它放置在地上，放下支撑架，打开开关。高功率的激光从管状圆桶中射出，很快就在岩石地面上熔出了一个小洞。
　　戈姆对尼威克指挥官进行了搜身，缴下了他的武器和通讯设备，接着又从玛卡库拉身上搜出了一枚蓝色的水晶硬币。
　　“这是什么？”戈姆问道。
　　艾伦接过水晶硬币，皱起眉头骂了一句。“他妈的克莱特人。”
　　戈姆问：“怎么了？这硬币有什么特殊的吗？”
　　“这是克莱特人的荣誉硬币。”莫云拿起水晶硬币说。它的质地坚硬，触感却很温柔。硬币中央刻着一团奇异地几何浮雕。基于对克莱特人的了解，她知道这是一个家族纹章，估计属于克莱特的某个贵族家族。
　　“大人，什么是荣誉硬币？”卢海问道。
　　“如果克莱特人向某个人做出某种承诺，”莫云解释说，“那么他们就会把一枚荣誉硬币交给这个人，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兑现承诺。”
　　“这么说，克莱特人到过这里，还向这些尼威克罪犯做出了承诺。”卢海插话进来，“那个玛卡库拉说他们没看到别的种族，他对自己种族的人撒谎了。可克莱特人对他们做了什么承诺呢？”
　　“如果是我，”莫云说，“我就给这帮罪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戈姆想了想，给出了答案：“自由。”
　　这时，激光已经在地面熔出了一个十来米深的小洞，速生人之一的王伟德将炸||药搓成条状埋进了洞里。
　　伴随着一声闷响，在他们脚下，岩石层被炸开了一个洞。洞口不大，但足可以容纳一个重甲士兵通过了。
　　莫云凑到洞口往下看去，在洞口的另一端泛起幽蓝的粼粼波光。那是一片地下湖。
　　“我去看看。”朱佳怡上前一步说。她拿过卢海的信号源数据板，跳入洞口，潜进水中。卢海也紧跟着她跳了下去。
　　“情况如何？”艾伦通过通讯器问道。
　　“水下安全。”卢海回复道，头盔自动开启了光线补偿功能，让他能在漆黑的水中看清一切。“我们的护甲在水下运行良好，通讯良好。”
　　“我们正在靠近火种。”朱佳怡说，“信号显示，它就在湖底的某个地方。”
　　“注意警戒。”
　　卢海说：“遵命，上校。”
　　两分钟后，朱佳怡雀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找到了！信号匹配！“
　　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又变为疑惑，“不过……这玩意儿不像是我们要找的什么魔法科技……它是一个正方体，由27个小正方体连接在一起。上面贴着一张铝箔，还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莫云问。
　　“看起来是一只手，人类的手……四指弯曲中指伸直。“
　　莫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无奈地摇摇头，又问：“确定数列信号是从它上面发出来的吗？”
　　“是的，大人。”朱佳怡再次确认了一下，“数据板上是这么显示的。需要我转一个视频信号给你们吗？”
　　“不用了。”艾伦插话说，“先把它捞上来，记得检查是否连接有爆||炸||物。”
　　“是，长官。”朱佳怡和卢海仔细地检查一番，在立方体的底部发现了爆||炸||物。两人很快对爆||炸||物进行了拆除，带着‘火种’从水洞中钻了出来。
　　“就是这个。”朱佳怡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莫云。
　　这是一个彩色的六面体方块，每个面上都有不同样颜色的9个小方块。在六面体上部绑着一个信号发射器。它的侧面贴了一张贴铝箔纸，上面画着一个人类通用的“竖起中指”的图案。
　　莫云不由地笑了一下。
　　“这个六面体……看起来像个魔方。”王伟德说。
　　“它就是个魔方。”莫云笑着说。不到一岁的速生人没见过这种玩具太正常了。莫云把魔方递给王伟德，把信号发射器再次扔进地下湖。
　　“看来联盟的人已经先到了。”艾伦说，“他们拿到了火种，然后留下了这么个礼物。”
　　“那现在怎么办呢？”卢海问道，“我们要从其他人类手里抢走吗？”
　　艾伦还没回答，却听见他们身后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
　　看来剩下的尼威克人已经犹豫结束，准备沿着他们的踪迹进行追击，但反||坦||克||地||雷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莫云和艾伦都知道，这样的惊喜会拖慢尼威克人的脚步，但没法阻止他们。
　　“我们尽快离开。”艾伦说，“联盟的人从地下湖拿走了火种，那里应该有出路的。”
　　“可是我没见到有出口。”朱佳怡说。
　　“如果真没有出口的话，我们就炸开一条路。”艾伦说。
　　“这我喜欢。”伍德.迪奇说，率先从洞里跳了下去，泰勒和阿纳托里抓起俘虏扔进洞里，也跟着跳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跳下之后，艾伦抬起电磁手炮，再次击毁了他们所处洞穴的入口，碎石落下堵住洞口。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尼威克人扒开碎石的时候，会更加谨慎一点，也会让他们脚步的更慢一点。


第85章 火种5
　　先行一步的莫云正带着人寻找出口, 这花费了他们一些时间, 但最终莫云发现了一处岩壁有填埋的痕迹。
　　“联盟的人把出口给堵了, 干得真是不错。”她在通讯器里说, 头盔可以给他们提供数小时所需的氧气, 但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 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耽误。
　　“我们需要把洞给轰开。”艾伦说。
　　四名登陆士兵之一, 加拉瓦.辛格尔游上前，他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普通话里带着一点家乡口音。加拉瓦在岩壁上贴上一块XGM38炸药。
　　水下很开阔, 莫云等人没有地方可以掩护躲藏，只能各自退开一个安全距离。
　　“抓紧我。”艾伦拉住莫云的手，以防他们被水浪冲散后再次聚集而浪费时间。
　　莫云握住艾伦的手, 把通讯切换到与艾伦的单一频道。“我有一个预感, 我们会遇上克莱特人。”
　　“我知道。”艾伦说，“你担心我面对拿着武器的克莱特人会失去理智？只想着复仇？”
　　“不, 艾伦, ”莫云说, “克莱特人很狡猾, 他们让尼威克人监视其他种族的情况, 等其他种族相互争斗, 最后拿到火种的时候，他们会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的。”
　　艾伦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 他们会截杀联盟的人？”
　　“克莱特人绝对会这么做的。”莫云说, “我们不能让别的种族拿到火种，尤其是克莱特人。”
　　“我明白了。”
　　加拉瓦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他确认了一下自己和其他人是否处于安全位置，随后便按下爆||炸启动按钮。
　　“轰”的一声，冲击而来的水浪一下子将他们推出了数米之外。幸亏他们都尽量贴近地下湖的岩壁，才没被冲得太远。
　　被炸开的岩壁露出一个大洞，湖水汹涌地灌入洞中，两名登陆士兵拖着两个俘虏率先从洞中钻了过去，王伟德也紧跟通过了洞口。
　　不远处，传来咚咚的入水声，紧接着一枚亚铁弹射中了他们身边的岩壁，炸得碎石乱飞。追赶他们的尼威克人已经发现了地下湖的入口。
　　“我们得赶紧了，水下太开阔了，作战对我们很不利，快点走。”莫云说。她拽住举起武器准备射击的朱佳怡，把她推进了刚刚被炸开的洞窟。
　　艾伦让莫云以及两名速生人快速钻进洞口，他和其他几个人快速跟上。
　　“唔！”加瓦拉叫了一声。他被一枚磁力加速的亚铁弹击中了护盾发射器，他身上的能量护盾的浅蓝色光晕闪了闪，随后消失了。接着，第二枚亚铁弹击中了他的头盔，第三枚则直接穿透了他的右肋。
　　“真他妈的痛……”加瓦拉痛苦地说，军服收紧了伤口，但仍有鲜血不断地流出。
　　“坚持一下。”阿纳托里托起他，“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之后就可以给你包扎伤口。”
　　加瓦拉呛了几口水，咳嗽着摇摇头，一股气泡从头盔里冒出来。“我……的供氧系统损坏了，最多还能维持1、2分钟。”
　　“可是……”
　　“我游不过……去，长官。”加瓦拉说。
　　艾伦沉默了片刻，绕过阿纳托里，把两枚破||片||杀||伤||手||雷放进加瓦拉的手心里。他合上加瓦拉的手，紧紧握住，低声说：“确保等那些大虫子靠近之后，再引爆手||雷。”
　　加瓦拉在残破的头盔里露出微笑。“当然，长官。”
　　尼威克人已经追击到他们视线范围之内了，亚铁弹顿时密集地射来。阿纳托里咒骂着回身进行还击。
　　“执行命令，阿纳托里。”艾伦厉声说，“别让加瓦拉白白牺牲，他就算死，也值得拉上几个尼威克人陪葬！”
　　阿纳托里背对着他，艾伦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阿纳托里最终点点头，他拍拍加瓦拉的肩头说：“炸死那帮狗娘养的大蚂蚁！”
　　“保证完成任务，长官。”
　　阿纳托里头也不回的钻过洞口离开了。艾伦深深地看了加瓦拉一眼，随即快速地穿过了洞口。
　　洞的另一端同样是一片地下湖，水域宽广，他们沉默地向前快速游去。
　　两分钟后，艾伦听到身后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让战友送死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这种情况难以避免。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死得其所。
　　莫云从水面钻出，一名侦查士兵向她伸出一只手，把她从水里拉了上来。她的军服自动滤出多余液体，十秒钟之后她就不再是湿哒哒的了。
　　她向四周看去，出口在又一个山洞里，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山洞的照明比别的地方更明亮，不需要借助头盔的夜视功能，莫云也能看清尼威克指挥官和玛卡库拉正倒在地上，还处于昏迷状态。
　　很快，艾伦和其他人也陆续从水面钻了出来。
　　“还有一个人呢？”卢海问道，“加瓦拉呢？”
　　阿纳托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他恐怕赶不上返回柯恩星的末班车了。”
　　卢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的天哪。”他低声说道。
　　“好了，我们没时间伤感了。”尽管讨厌自己这么说，但艾伦还是不得不再次强调，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来。“别他妈的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我们还有什么任务？”朱佳怡问，“联盟的人已经拿到了火种。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已经失败了。”
　　伍德.迪奇皱着眉头，忧虑又纠结地问道：“难道我们要从其他人类的手中抢火种吗？”
　　速生人的所有训练都有一条潜移默化的宗旨：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人类，绝不能对人类的危机视而不见。这是根植于这群来自实验室的强化战士内心的、不可动摇的价值观。
　　从其他人类手中抢下火种，无疑会有交火，要完成任务，联盟士兵的伤亡将不可避免。
　　这显然与速生人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幸运的是，艾伦接下来的话，让三名速生人放下心来。
　　“我和防务官大人商量过了，”艾伦说，“柯恩星与人类联盟政府已经停战，只要这项未知技术还掌握在人类手里，我们可以接受联盟政府获得火种。但，绝不能让火种落入其他智慧种族的手中。所以，我们的任务有所调整，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联盟的士兵，协助他们摆脱其他种族的追击，顺利离开这个星球。明白吗？”
　　“明白，长官。”所有人齐声回答道。
　　艾伦点点头。
　　联盟的士兵拿到火种之后，一定屏蔽了它的信号。现在他们无法通过信号来定位火种，也无法找到联盟士兵。
　　不过，他们对于联盟士兵所采用的通讯频率却非常了解，艾伦让卢海转而追踪通讯频率。
　　很快，卢海就把艾伦和莫云接入了联盟士兵的通讯频率之中。他们没有冒然地插入联盟士兵的通话中，而是默默地进行监听，确定他们的方位。
　　莫云等人行动起来，跑出山洞，沿着眼前的唯一隧道一直向前。
　　整个地下城市中的山洞和隧道如同毛细血管一般密集而复杂。卢海给所有人的头盔目镜中标示出路径指引，阿纳托里一马当先地在前方开路。
　　一路之上，他们时不时地会遇到被联盟士兵撂倒的尼威克人尸体，墨蓝色的血迹还是温热的，联盟士兵没有走得太远。
　　渐渐的，原本狭窄的隧道变得宽阔起来。莫云感到他们已经慢慢地回到地下世界的上部，距离地表越来越近了。但同时，随着通道渐渐变宽，地上的留下的尼威克人的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血污和焦痕四处飞溅。
　　终于，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倒下的人类士兵。他的身上穿着登陆连标准的绿色作战盔甲，左臂被炸掉了，胸部被高能射线击中，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莫云知道，这是克莱特人高能等离子枪造成的伤痕。她下意识地看向艾伦，但隔着头盔，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妈的克莱特人。”方汝杰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柯恩星人对这种伤口再熟悉不过了。
　　“冷静。”艾伦说，弯腰摘下士兵身上的身份识别牌，“继续前进。”
　　很快，他们又发现了几具的尼威克人的尸体，有被穿甲弹消灭的，也有被等离子枪干掉的。随即，他们又接连遇到了五名牺牲的人类士兵，同样也是穿着登陆连的作战盔甲，致命伤都是来自高能等离子枪。他们只发现了一具克莱特人的尸体。
　　6:1。
　　莫云不仅皱起眉头，登陆连的士兵，每一个都是地面作战部队中的佼佼者。更何况人类与克莱特人相互仇视，也相互熟悉，甚至对彼此的作战习惯都有相当了解。即便克莱特人是暗中偷袭，战损比也不应该如此悬殊。
　　但她没有时间细想这个问题，整个小队又开始快速地移动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的前方出现亮光，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战斗和交火的声音。
　　他们在一个宽大的洞口前停下，并且隐蔽好自己。在洞口之外，各种子弹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来是联盟的人遇到麻烦了。”李三顺在通讯器里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条被炸飞的人类大腿从外面飞进来，证实了他的推测。联盟的人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方汝杰站起身想要冲出洞口，却李三顺一把拽住。
　　“等等。”李三顺说，“外面交战的声音很杂乱，我们得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方汝杰咆哮道，“他妈的狗日的克莱特人在那儿等着我去杀，等着让我给我的妻子和孩子报仇！“
　　“好了，你们两个都闭嘴。”莫云恼怒地喊道，“我们不会放过那些克莱特人的，但是也不能这么盲目地一头冲进去。注意看你们的目镜视窗！”
　　在方汝杰和李三顺争执的时候，艾伦放出了一只侦查型蜜蜂，让它出去观察战况。每个人都必须了解前方交战的情况，所以他将视频信息实时地传递到每个人的头盔里，在目镜右上方的一个小窗口中显示出来。
　　当他们盯着视窗了解战况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情况不乐观，非常不容乐观。


第86章 火种6
　　四名人类联盟的士兵被压制在一块岩石后面, 在他们附近还散落着两具人类士兵的尸体。虽然这些人类士兵还在进行顽强的反击, 但他们自己也都知道这已经是徒劳的挣扎了。他们被敌人压着打, 回天乏术, 只能在弹药用尽之前, 尽可能多地把那些外星杂种拖入地狱。
　　艾伦让机械蜜蜂靠近联盟士兵。
　　莫云看见, 其中有一个联盟士兵拿出一个墨绿色的苹果大小的球体, 并且在它上面绑上了荧光色的烈性□□和引爆器之后，又把它塞进了盔甲腿部的储物槽中。
　　机械蜜蜂调转方向，看向他们的敌人。莫云发现了更让人吃惊的情况。
　　这几个联盟士兵, 面对的不是一伙敌人，而是阵营分明的四伙敌人，而这些敌人之间也在相互混战着。
　　九名克莱特人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但是尼威克人的数量很多, 大约三十多人。莫云注意到，这些尼威克士兵的甲壳上都用红色的纹章, 正是被俘的尼威克指挥官所带领的那队士兵。看来这些尼威克人士兵, 最终决定兵分两路, 一部分人来拯救他们的长官, 另一部分人去寻找沙腊丹。
　　在洞窟的另一侧, 一群尼威克罪犯也占据了一块可供掩护的岩石, 他们手里拿着捡来的武器，正向着尼威克士兵们开火。他们不在乎沙腊丹或者火种，只要想要得到自由。而为了自由, 就必须帮助克莱特人得到人类手里的东西。
　　除此之外, 这个山洞里，还有一队之前没露过面的象山人，他们隐藏在一块房子大小的岩石掩体后面，正向尼威克人猛烈的开火。
　　象山人的恒星在他们的文明发展起来之前，就已经耗尽内核燃料进入了红巨星阶段。他们的母星是恒星系的第二颗星球，迟早会被红巨星所吞没，因此他们在争夺殖民星球时总是格外凶悍。这原本是值得同情的危机，但这个头上长着细密触须和坚硬的吸管状口器的种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人类的大脑和血液非常符合他们的口味，因此他们特别喜欢针对人类的殖民星球发起攻击。象山人和克莱特人，在人类的仇敌名单上，算是并列第一。
　　眼下，联盟的士兵在4股力量的打压下苟延残喘。而他们现在还能喘气的唯一原因，是这4股力量都想要压倒其他3方，独自摘取胜利的果实。
　　莫云看着眼前的情形，眉头锁得更紧。他们必须迅速地制定出作战计划。除了眼前的敌人之外，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尼威克特种士兵在追击着。加瓦拉的牺牲，只能阻挡他们一时。
　　“我们一出洞口就会被察觉，”王伟德观察了一会儿说，“然后被4方联合轰炸打成筛子。”
　　“是的，”李三顺同意他的看法，“在那么密集的火力下，我们根本凑不到联盟的人身边就半途归天了。”
　　朱佳怡立刻瞪他。“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离开吗？”
　　李三顺没说话，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投向了艾伦和莫云。
　　“我们要怎么做，大人？”泰勒也忍不住问道。
　　莫云看向艾伦，即便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她还是感到艾伦明白她的想法。他向她点点头。
　　她向他们一路带着的俘虏看了一眼，说：“那两个家伙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所有人都顺着莫云的视线回头看去，那两个尼威克人被扎带捆得牢牢的，一动不动。他们可能还在昏迷着，也可能已经醒了只是假装昏迷。
　　戈姆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要怎么做？用这两个虫子做肉盾吗？“
　　“可是，大人，”李三顺说，“这两个家伙，尼威克人或许会有所顾忌。但克莱特人或者象山人可一定在乎，他们会直接开火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罪犯头目，一个是尼威克指挥官，他们不会轻易的让这两个人送命。克莱特人给了那个罪犯荣誉硬币。”莫云说，“如果他们真的象自己标榜的那样重视名誉的话，他至少不会立马就向我们开火射击。至于象山人，他们所处的位置不算好，地势有点偏低，而且他们也不想让两股原本对立的尼威克人突然联起手来的。”
　　莫云顿了顿，又说道：“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克莱特人也许没那么在乎承诺，尼威克人也许为了沙腊丹会牺牲两个俘虏，这些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只能赌一把，希望运气在我们这一边。如果你们有别的办法，现在可以提出来。”
　　“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先打着？”伍德问，“等他们都精疲力尽地时候再出去收拾残局。”
　　莫云摇摇头说。“这里是尼威克人的地盘，他们随时可以从附近的殖民星球呼叫援军。耽搁得越久，这种可能性就越大，那个时候就谁都别想离开了。还有别的建议吗？”
　　其余的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我们就这么干。”艾伦说。
　　艾伦起身走到两个尼威克人身边，抓住匕首的握把稍稍用力扭动一下。两个尼威克人顿时发出金属擦刮般的刺耳嚎叫。他和阿纳托里分别拽起俘虏，推着他们从洞口走了出去。其余的人紧跟在后。
　　突然之间，像是有人关上了开关，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爆炸声消失了。所有种族的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
　　情况很微妙。
　　克莱特人和象山人对两名俘虏的生死各有顾虑，但他们如果开火却有可能触怒其他两拨尼威克人。当然，也有可能不会。但克莱特人和象山人会因此而犹豫，包括尼威克人自己也会感到不知所措。而莫云和艾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趁着这帮外星种族举棋不定的时候，他们与联盟的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
　　尼威克指挥官被拖拽着，伤口疼得他难以呼吸。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颜面扫地，名誉受到了玷污。最重要的，这些狡猾该死的人类会拿到沙腊丹。人类在星际殖民中一向以凶残好战而着称，他们得到沙腊丹的话，会进一步压榨尼威克人的生存空间，抢夺他们掌控的殖民星球，造成无数尼威克人的死亡。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几名手下，从洞口冲进来，想要解救自己。他们出现在人类的侧翼，而这些人类的主要精力都在正前方，关注着眼前的敌人而忽视了对侧翼的防备。
　　正是时候。
　　尼威克指挥官突然不顾艾伦的制约，咔哒咔哒快速地喊了一句。
　　即便不借助翻译器，艾伦也对这咔哒声的节奏和音调非常熟悉，这个大虫子喊的是：“开火！”
　　妈的，艾伦心想，这个尼威克人突然表现出一种令人敬佩又让人万分恼火的英雄气魄。他迅速地半侧过身体，向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尼威克士兵一枚手||雷，先下手为强地将他们炸飞了。然而，交火一旦发生，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其余的4股力量立刻向他们开火。
　　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子弹、离子光束压制着人类没有还手之力，他们身上的能量护盾一阵狂闪，头盔里也亮起红色的警示灯。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尽快退到联盟的人躲藏的山岩之后。
　　尼威克指挥官被不知道是谁发射的离子束击中，胸甲被轰开一个大洞。他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玛卡库拉的运气也不怎么样，他被打断了下肢，身体陡然矮了一截，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失去肉盾的掩护，莫云等人的情况更加凶险。由于护盾已经失效，李三顺被一道等离子束击穿盔甲，撕裂了他的半个身子。
　　好在他们距离联盟士兵躲藏的山岩已经不远了，并且在联盟士兵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的火力支持下，剩下的人终于退入山岩之后。所有人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块岩石的面积不大，但厚度足够，可以给他们提供暂时的喘息之机。
　　莫云和朱佳怡立刻开始给所有人检查伤势。幸运的是，在能量护盾和护甲的保护下，小队的其他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而那4个人类联盟士兵，其中一个伤势较重。
　　“你的腿废了。”朱佳怡就事论事对联盟士兵说，他半靠坐在岩壁下方。“不过，等离子束的高温让肌肉和血管收缩，血流得不多。如果你的军服跟我们的一样，那么智能系统应该已经给你注射了止疼药和肾上腺激素。别担心，他们会重新给你移植一条新的腿，或者安装一条机械的。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从这块石头后面出去。”
　　“谢谢你的安慰。”士兵说，“你是谁？”
　　“我叫朱佳怡，柯恩星人。”
　　士兵点点头。“我叫孟超。地球人。你们也是冲着‘电池’来的？”
　　“我们叫它‘火种’。”莫云检查完其他人的伤势之后，来到他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你又是谁？”孟超问。


第87章 火种7
　　莫云认出, 正是这个人给火种绑上了炸||药, 还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储物槽里。她看着眼前的士兵, 心情复杂。艾伦除了戴上面具执行“尖端凶器”的特殊任务之外, 同时也是隶属于联盟先遣舰队登陆连的。如果没有露比的背叛, 没有发生尾翼星的事, 他会是什么样的？他会被派来执行这个获取美莱人科技的任务吗？他们会在这里相遇吗？
　　“我叫莫云。”她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柯恩星的防务官。”
　　孟超惊讶地睁大眼睛，认出她来。
　　“真的是你！哇喔！我可是你的粉丝，大人。可惜我的个人终端弄丢了, 否则我一定得跟你来张合影自拍。可是……”在最初的诧异之后，他又奇怪地问道，“你什么会在这里？我没弄错的话, 你可是柯恩星的最高指挥官。”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士官。”莫云说，“想要合影的话, 得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们这里现在是谁头？”
　　“目前来说, 正是区区在下。”孟超说。
　　莫云点点头。“那你现在告诉我,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孟超说, “我们取到了‘电池’, 然后出来。你们是追踪着我们的通讯频率而来的？”
　　“对, 我们在地下湖里看到你们留下的礼物。”莫云说。
　　孟超笑了笑，对在魔方上连接爆||炸||物耸了耸肩，那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他继续说道：“可当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 却被克莱特人伏击了, 然后尼威克人和象山人不知道从哪里也冒了出来。我们来了12个人，现在还剩下3个半。”孟超自己就是那半个，他叹息地看了看自己的腿，“大人，你刚才说离开这里，从3个种族的火力之下？你们有什么办法？”
　　“正在想。”莫云拍拍孟超的肩膀，“放心，我们会想到的。”
　　她离开孟超，来到艾伦身边。他正瞅准机会向尼威克罪犯的方向发射了一枚枪榴弹。
　　“情况如何？”莫云问。
　　艾伦拉着莫云缩进厚重的山岩下方。“不妙，大人。克莱特人新型号的战甲已经量产投入使用了，要击穿他们的盔甲需要更大的火力。之前我们发现克莱特人与登陆连的战损比是6:1，正是这个原因。新战甲投产速度比军情局预料的要快，他们肯定花了不少资源来迅速提高装备水平。”
　　“听起来，这是他们打算搞大事的前奏啊。”
　　“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眼下最麻烦的是，我们是这些外星种族共同的目标。联盟的人能支撑这么久，只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想让其他种族坐收渔利，而相互牵制着。”
　　“那我们怎么从这里离开？”莫云问，“你有什么计划？”
　　“我是有个计划，”艾伦说，“不过，这个计划挺疯狂的。”
　　“比我们潜入克莱特人的母舰还疯狂吗？”莫云笑着说，“说来听听。”
　　艾伦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山洞的出口都被其他种族给占据了。我们不可能同时对抗这么多敌人，我们只能选一个。我们也只需要一个出口。”
　　“选哪个？”
　　“那群尼威克罪犯身后的出口。”
　　“尼威克罪犯？”莫云奇怪地说，“因为他们最弱？”
　　“这是一部分原因。”艾伦说，“还记得么？污点星上有一个水力发电站。但是这颗星球表面极寒，不可能修建水力发电站的。那个水力发电站是修在地下的。”
　　“那个出口就是通向水力发电站的？”
　　“对。地质扫描的结果正是如此。如果我们动作够快，20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水电站？”莫云皱眉思索了一阵，然后仰头看向艾伦，她大概猜到他打算怎么做，“……这真的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这是唯一的办法，大人。我们在3个种族的包围下，要脱身只能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不过……”艾伦垂下眼眸，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们首选需要从这里出去。在目前的情况下，恐怕……”
　　“我明白。”莫云说。在3个种族的火力下突围，他们还能剩下一半的人就算运气好了。
　　莫云转头向其他人看去。
　　泰勒和戈姆一边时不时地向敌人开火，一边时刻注意着她周围的情况。王伟德的魔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整整齐齐的六面不同的颜色。伍德.迪奇捡了一把克莱特人的等离子枪，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正打得过瘾；朱佳怡处理完伤员之后，就一直在卢海耳边喋喋不休，所有人当中，只有卢海能忍受这个唠叨的速生人。方汝杰一直冲着克莱特人方向疯狂射击，几次想要从岩石后面跳出去，都被阿纳托里死死拽住。剩下的3个联盟士兵的盔甲上满是红色和紫色的血迹和焦痕，失去战斗力的孟超一只手搁在他的储物槽上，若有所思。
　　这些人，这些人类，谁能突出包围，全凭运气了。
　　莫云拉住艾伦的手，说道：“别为我担心，更别为我分心。我可以跑得很快，我没那么弱。”
　　艾伦隔着头盔，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又握住她的手。“你答应过听我指挥的，记得吗？”
　　“是的，所以我会支持你的一切计划。”莫云说。
　　“那就好。”艾伦点点头。
　　他抬手按了下头盔上的通讯器，将下一步的计划告诉了小队的其他成员，让大家轮流检查武器，编好队形，尽可能地给护盾重新充能。莫云则回到孟超和其他联盟士兵身边，把计划简略地告诉了他们。
　　“在3个种族的火力下直接冲出去？”孟超评价道，“这不仅仅是疯狂，这是在送死。”
　　“我同意。”莫云说，“但困在这里的结果也一样，或者还更糟。”
　　孟超探究地看了莫云几秒钟，最终点点头。
　　“我明白，我的几个兄弟已经把命留在这里，他们是为了把电池带回去，而不是让它被炸毁，虽然如果万不得已也只能如此。我的人跟你们走，但我得留下来。”他遗憾地说，“我的腿废了，跟着你们也只是个累赘，留下来起码可以提供火力掩护。”
　　莫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让你的人做好准备，调整头盔的通讯频道。2分钟后，我们开始行动！”
　　*****
　　泰勒高大的身躯护着莫云，以之字形的方式，向尼威克罪犯身后的出口飞奔而去；艾伦和阿纳托里负责重火力掩护，三名速生人和卢海负责快速敲掉向他们举枪的敌人；方汝杰和戈姆，以及其他的联盟士兵则竭尽全力地保护携带着火种的一名士兵避开子弹，跑向出口。
　　短短的三十多米的距离，却如同三十光年那般遥远。
　　莫云的眼睛紧盯着目标，全力奔跑，她甚至没有腾出精力去看一眼艾伦。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突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眼下这件事：活着到达出口。
　　不断有人在她身边倒下。
　　伍德.迪奇在莫云的右前方，他击中一名克莱特人之后，被身后的来自象山人方向的电磁波击中头部。滚热的鲜血和脑浆溅了莫云一脸，要不是有头盔的保护也许还会被烫伤。
　　莫云抬手擦了擦头盔的目镜，听见朱佳怡失控的叫声和卢海的喝斥声从通讯器中传来。
　　还有二十米的距离。头盔目镜上一个绿色的小光点暗淡了下去，表示又一个队员倒下了。她不能回头看，但从小光点所在的位置看，她估计那是戈姆。
　　还有十米……五米，四米，三米……
　　她咬紧牙关，用力纵身一跃，跳过尼威克罪犯埋伏的山岩，就地一滚之后，立即回身，干掉最后一个躲在岩石后面的尼威克人。
　　莫云随即扑在岩石上，为其他还未抵达的人进行火力掩护。
　　最终穿越火线抵达出口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只有8个人。伍德.迪奇、戈姆和三名联盟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幸运的是，携带着火种的联盟士兵顺利地到达了出口。
　　方汝杰的左臂被炸掉了，朱佳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跑过来给他进行简单的处理。军服内的智能系统扎紧了残臂上端的血管，自动注射了多种药剂给他止血、止疼和保持神智的清醒。
　　“该走了，大人。”泰勒说，他上前一步，拽着莫云和那名联盟士兵跑进了身后的岩洞通道。
　　艾伦突然转身，严肃地对阿纳托里说：“你留下来，尽力拖住他们。这是命令。”


第88章 火种8
　　“你说什么, 上校？”卢海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么多敌人, 你不能把他一个人留……”
　　“闭嘴, 小子。”阿纳托里打断卢海的话, 他向艾伦点点头, “没问题, 长官。我想我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我们不能抛下队友……”卢海说。
　　阿纳托里拍了拍卢海的肩膀，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我明白上校的决定，小子。我看过地图, 前面的路很窄，RX301型重甲无法通过。”
　　“你可以脱下……”
　　“你真是烦死了！”阿纳托里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我死都不会脱下这身重甲的。别磨蹭, 快走！”他从打开重甲胸部的一个凹槽, 把护盾发生器抠出来递给艾伦。
　　“你会用得上，上校。”
　　艾伦接过护盾发生器的同时, 抓住阿纳托里的手, 紧紧地握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 催促卢海和其他人尽快通过出口。
　　阿纳托里转过身, 蹲伏在岩石之后。他把自己的生命监测仪跟重甲内部的死亡开关链接好。一旦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自毁装置将会在两秒钟内启动。
　　接着, 他从岩石的一侧探出头，将两枚破||片||杀||伤||手||雷扔向敌人，又发射了三枚火箭||弹。
　　去他妈的, 阿纳托里心想, 现在是我的表演时间了。
　　岩洞隧道入口很窄小，只能让一个人通过，身材高大的泰勒在这条通道内也只能勉强通行。卢海穿过这条通道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阿纳托里说的很对，RX301型确实无法通过这个隧道。
　　艾伦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了过来，伴随着喧闹的交火声，他在公共频道里说话：“所有人注意，尼威克人还在后面追着我们跑，象山人和克莱特人肯定也会绕道来拦截的。我们需要保持时刻警惕，同时要尽快到达这个地点——A点。”
　　随着他的声音，所有人的目镜左上方出现一个地图，一个小红点被标记出来。那就是A点。
　　“我会根据地质扫描的结果，给所有人提供路线指引。不过，移动中的扫描会有错漏，如果面前有一堵墙，也不必根据指引一头撞上去。”艾伦顿了顿，等着通讯器中的笑声散去，感到所有人的情绪略微放松下来之后，又继续说：“我们中途仍然可能遇见敌人，不要迟疑，直接开枪射击。前面有一个洞穴岔口，所有人选择11点钟方向的那一条路。记着，11点钟方向。现在，谁都不准停下来，都给我跑他妈的起来。”
　　一个洞穴岔口出现在莫云眼前，它分出了数条不同的的岔路。
　　莫云毫不迟疑地选了11点方向的洞口。她和泰勒在队伍的最前面。
　　就眼前的情况而言，他们不能说是逃亡，但实际情况也好不了多少。12个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7个人。加瓦拉、李三顺、戈姆、伍德都永远地留在了这颗外星种族的星球上。还有阿纳托里，莫云知道他很快会去跟他的兄弟们汇合。
　　在队伍末尾压阵的艾伦在进入11点方向洞口的时候，顺手用电池手炮摧毁了相邻的一个洞口，做出他们跑进这个洞口后将其堵死的假象来，引导尼威克人去错误的方向追踪。
　　进入洞口之后，目镜上很快又出现了新的地图和指示箭头。
　　莫云跟着指示一路狂奔，在该转弯的地方转弯，该爬高的地方爬高。中途有一段略微宽敞的路段时，艾伦在通讯器里象一个苛刻的教官一样一直要求所有人“加速、加速、加速、再他妈的跑快点”，直到他们借助身上的动力盔甲跳过了一条接近15米宽的峡谷裂缝。
　　在狂奔了20分钟之后，莫云等人终于到达了A点。
　　这里正是污点星上唯一的水力发电站的下方。
　　在他们眼前这个非常巨大的洞窟中间，有一座老旧但颇有规模的水电站。大坝的一侧蓄满了地下水，水流穿过狭窄的泄洪通道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其中还夹杂着发电机组转动时发出的沉闷的轰鸣。
　　大坝顶端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150米左右。有好几个入口可以通往这个洞窟。
　　“艾伦，”莫云看着大坝说，“现在再说一次你的计划。”
　　“是啊，现在我们要怎么做？”郭泓瑾，那个唯一幸存的联盟士兵问道。
　　“现在，我们要把它给炸掉。”艾伦指了指身后的大坝说。他取下头盔，揉了揉自己被汗湿的头发。阿纳托里给他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现在他们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郭泓瑾睁大了眼睛。“炸掉？那么大一个水坝。”
　　“是的。”艾伦解释道，“我发现，这个水力发电站是一个应力坝。如果选择恰当的爆炸点，强大的水压就足以让水坝崩溃垮塌。尼威克人本身没把这群罪犯当回事，所以整个地下城市都建在水坝的下游。一旦堤坝垮塌，而我们又能封住洪流原本通向的另一个地下湖的入口的话，那么巨大的水流就会冲入其他洞口，把整个地下城市里的所有生物都冲到地表。”
　　“也包括我们。”郭泓瑾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有零下250度左右，任何人被水流冲到地表都会立马被冻成冰棍。”
　　“对，所以我们得小心别被冲走。”艾伦又在所有人的目镜上标注出一个红点，“这里是B点。水流在这里会形成一个回水湾，而且有岩壁阻挡。所以，当水坝垮塌的时候，你们得在呆在这里。头盔内的氧气系统可以支撑几个小时，足够等到水流平静下来了。”
　　“可我们要怎么封住地下湖的入口呢？”郭泓瑾问。顺着大坝泄洪隧道的方向，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道，一直通向几百米外的一个幽深的地下湖。
　　艾伦拿出阿纳托里交给他的护盾发生器。“用这个。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护盾发生器。我会重新设置护盾的约束磁场，然后我需要几个人，去地下湖入口处设置一个能量壁垒，应该就可以拦截住大部分激流。”
　　“应该？”郭泓瑾扬起眉毛。
　　艾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埋头调整其他人递给他的护盾发生器，使他们能够组合成一面圆弧型的能量壁垒。当他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才抬起头说：“没人能给你100%的承诺，但至少值得一试。”
　　郭泓瑾耸耸肩。他不确定这个计划能否奏效，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自己从这个满是外星种族的星球上脱身。除了相信眼前的这位军官之外，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他顿了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我们又要怎么炸掉水坝呢？”
　　艾伦说：“我已经选好4个爆||炸||点，只要在4个点上安置好DF38深度爆||破||雷，这个大坝坚持不到几分钟就会垮塌。问题在于，爆||破||雷不能贴在大坝的表面，需要用激光先熔出一个深洞，再把爆||破||雷塞进去引||爆。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我还需要一个帮手。”
　　“我跟你去。”王伟德和朱佳怡同时说道。
　　“不，我去。”卢海立即反对，“这是命令。”
　　挂在大坝上安置爆||破||雷，无疑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而速生人小组已经失去了一名队员，他不想再失去第二个。这三个速生人从出生就在一起，彼此之间是最亲密的伙伴。失去其中一个，已经让他们的稚嫩的情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好了，别争了。”泰勒插话进来说，“我跟你去。”
　　“你？”艾伦说。
　　“对。这两个，”泰勒指着王伟德和朱佳怡说，“他们还不到1岁，卢海也只有17岁。方汝杰少了条胳膊，郭泓瑾是硕果仅存的一个联盟士兵。总不能防务官去装炸||药，对吧？”他咧嘴一笑，“所以，只能是我了。”
　　“但我们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战斗，为了眼下这种情况。”王伟德说，“否则我们存在……”
　　卢海恼怒地说：“我说了，你们俩都不能去！”
　　“跟我说没用，孩子们，”泰勒说着看向艾伦，“你怎么决定，奎恩上校？”
　　艾伦看看眼前的几个人。私心里，他希望泰勒留下保护莫云，这样他也能放心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泰勒的话很有道理。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其他种族很快就会赶来，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炸毁大坝的。
　　“泰勒跟我走。”他迅速地做出决定，“卢海、王伟德设置能量壁垒。大人，你和朱佳怡以及郭泓瑾找好隐蔽点，负责给我们提供掩护。当我下令撤退的时候，所有人立刻退到B点。注意，B点是最佳位置，可如果来不及赶到B点的话，那就地找个避开水流冲击的地方，把脑袋埋进去躲起来，明白吗？“
　　“明白。”
　　“我们时间不多了，”艾伦说，“现在就开始行动！”
　　艾伦和泰勒转身向大坝的方向跑去，其余的人就地分散开来，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
　　莫云和郭泓瑾呆在同一块岩石后面，朱佳怡在距离他们十多米的另一块岩石后面。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从这两个地方，至少可以拦截住从五个洞口中出现的敌人。等卢海和王伟德设置好能量壁垒之后，他们的防线会更加牢固。
　　“他的计划会成功吗？”郭泓瑾问道。
　　“会的。”莫云说，“他的每一个计划都能成功。”
　　“也许吧，但……”郭泓瑾说，“万一计划失败，我接到的命令，是毁掉这个‘电池’。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
　　“还没绝望到那一步。”莫云说，她转头往堤坝的方向看了一眼。
　　艾伦和泰勒分别挂在两条悬索上，努力地用激光在坝体上熔出一个深洞。他们需要将DF38爆||破||雷埋入洞中，以便取得最好的爆炸效果。
　　一个身披战甲的克莱特人从洞口冒出头来。
　　莫云用突||击||步||枪瞄准敌人，来了一个三连射。三发穿||甲||弹才报销了这个克莱特人，看来他们的战甲确实升级了。她很快抛开对克莱特人装备升级的思索，因为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十余个克莱特人出现在洞口。
　　莫云意识到，这不是之前在洞窟混战的那些克莱特人。
　　这是另一组克莱特人，而且他们的火力更为强大。
　　克莱特人的等离子武器向着莫云和郭泓瑾的方向猛烈地开火。他们藏身的岩石开始被亮白色的光束灼烧，有一部分已经开始气化。莫云和郭泓瑾努力又干掉了几个敌人，但没有了护盾，他们不得不转移阵地，离开这块已经滚烫的山岩。
　　这时，有一个克莱特人发现了艾伦和泰勒，回头向他的长官报告。那个克莱特人长官眯起猫一样的眼睛，意识到了人类的企图，立即下令向艾伦和泰勒进行射击。
　　但他们没能射中艾伦和泰勒，因为朱佳怡在这几个克莱特士兵开枪之前，抢先将他们干掉了。
　　卢海和王伟德已经安置好能量壁垒，把泄洪用的地下湖入口堵了起来。他们迅速回到自己的阵地，加入到战斗中。最终莫云等人成功地把克莱特人重新压制在山洞口，不敢轻易冒头出来。
　　但形式很快再次逆转。
　　莫云看见，数不清的尼威克士兵从各个洞口出现，尼威克人的援军到了。


第89章 火种9
　　在水力发电站的坝体上, 艾伦和泰勒已经分别完成了爆破雷的埋入, 正在启动遥控引爆模式。
　　“你安装好了吗？”艾伦在通讯器里对泰勒说道, “我们得往回走了。一大群尼威克人来了, 他们可能叫来了援兵。妈的, 下面的人绝对顶不住的。”
　　“我……遇到点麻烦。”泰勒回答说, “遥控模式设置有点问题。”
　　“再试一次, ”艾伦拽住挂在腰上的绳子，让自己站在近乎垂直的坝体上，向泰勒的方向靠近, “还不行的话，就设置为定时模式。”
　　“是，上校。”泰勒回答说。
　　在移动的途中, 艾伦向下看了一眼。尽管占据了有利了地形, 但在尼威克人猛烈的攻势下，莫云等人也不得不收缩后退。毋庸置疑, 他们很快就会被敌人的火力完全压制住。
　　“泰勒, ”他喊道, “现在就设置为30秒定时, 赶紧走!”
　　“是, 我设置好了。”泰勒把爆||破||雷塞进熔出的小洞中, 拽着绳索往下滑，“让其他人撤——”
　　一声巨响。一枚火||箭||弹击中了泰勒所在的位置，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泰勒！”艾伦叫了一声, 接着就感到一股辛辣的气浪猛地冲击过来, 将他从悬挂的绳索上震开，直直地从几十多米的空中坠落下去。
　　莫云眼睁睁地看着火||箭||弹飞向坝体，看着泰勒被击中，也看着艾伦从高空中摔下。
　　泰勒没有生还的可能性，而艾伦……即便是“尖端凶器”，即便他的护甲有减震功能，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也足够要了他的小命。
　　莫云望着爆炸的方向呆了几秒钟，感到一辆火车直撞进了胸口，挤出了空气，让她一阵眩晕，冰冷的寒意从胸前灌入，浑身冰凉。
　　但很快情绪剥离再次出现，抽离了愤怒、恐惧、哀伤等等，迫使她在下一秒钟就恢复镇定。
　　她感到自己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身体想要跳起来向水坝的方向飞奔，可大脑却让她的脚下长出钉子，把她死死地钉在原地。
　　“专注！”莫云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在完成任务之前，别！别被情绪击败。”
　　莫云迅速地评估了一下火||箭||弹带来的伤害。
　　在被击中的时候，泰勒已经下滑了数米，火||箭||弹并没有击中DF38爆||破||雷的位置。但她在通讯器里听见，一枚爆||破||雷定时30秒引||爆，而另外三枚却是需要遥控引||爆的。
　　“但是，”莫云喃喃地说，“遥控启动器在艾伦手上。”
　　“现在怎么办？”郭泓瑾问。
　　“我们得想办法——”
　　巨大的爆炸声从坝体上传来。定时的爆破雷爆||炸了，冲击波在地下洞窟中震荡；可是，另外三枚却毫无动静。
　　“只有1枚爆||炸了”郭泓瑾说，“这样的威力无法破坏这个水坝，对吧？现在尼威人的援军到了，我们没法带着'电池'离开污点星了。”他垂下头，叹息一声，“我们失败了。”
　　莫云没有说话，她的脑袋在飞速运转着，想要找出力挽狂澜的办法。
　　此时，尼威克人已经大量涌入洞窟，他们干掉了碍事了象山人和克莱特人的小队，架起武器在向人类逼近。如果不是担心沙腊丹也被毁掉的话，他们早就把等离子迫击炮之类的武器向人类招呼过去了。
　　郭泓瑾从盔甲的储物槽中拿出了一个雕刻着奇特几何浮雕的球体。球体上绑着一块黄色的高||爆炸||弹，可以把半径15米内的一切物体炸成碎片。
　　莫云知道，这个球体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火种。
　　“我很抱歉，大人，”郭泓瑾把手指按在炸||弹启动按钮上，“但我只能——必须这么做。”
　　不，还没结束。
　　“等等！”莫云抓住他的手说，“再给我1分钟，遥控装置没那么容易损坏，我得拿到它。如果1分钟后……那你就执行你的任务。现在，掩护我！”
　　“可是——”不等郭泓瑾说完，莫云已经从岩石后跳了出去。
　　她以之字型的方式冲向大坝。
　　子弹、离子束、电磁波在她身边擦过，莫云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甚至比刚才从3个种族火力中突围的速度还要快。
　　这一次，如果她不够快或者如果运气不够好，被任何一枚子弹或者离子束击中的话，那么一切都完了。所有人类都会困死在这个星球上，沙腊丹也会落入尼威克人的手里。
　　莫云跃入一个浅坑，一道离子束在从她头顶划过。
　　浅蓝色的光芒晃得她的视野一片雪白，要不是头盔及时调整了亮度，大概会让她致盲。来不及等眼睛恢复过来，莫云再次跳起，调整方向，向艾伦坠落的地方跑去。
　　她看见艾伦躺在一堆碎石之中，一块直径足有2米的巨石落在他身边，距离他不足5-6厘米。
　　莫云心跳陡然加快。他还活着吗？
　　然后，她看见艾伦的胳膊动了动。
　　天哪，天哪，他还活着。她立即加快了脚步。
　　“艾伦，艾伦，”莫云来到他身边。“你怎么样？”
　　“……大人？”艾伦微弱地声音在头盔里响起，“你怎么……”
　　“你怎么样？还能动吗？”莫云问。
　　“摔得不轻……眼前全是星星，”艾伦粗哑地回答，“估计断了几根骨头，内脏轻度……唔……中度破裂，药剂已经自动注射了……辛亏不是脸着地。”他笑了一下，却疼得嘶了一声，“大人，你得……帮我把盔甲的伺服器功率调整到最大……我才能站起来。”
　　莫云打开艾伦盔甲胸部位置的一个凹槽，手动调整他的伺服器功率到最大值。
　　艾伦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晕头晕脑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碎石。“泰勒他……”
　　莫云轻轻地摇摇头。
　　“妈的，我该怎么跟辛西娅交代？”
　　“别想这个了。遥控装置哪儿？”莫云问，“储物槽？”
　　“对。”
　　莫云找到艾伦盔甲上外置的储物槽，摸出遥控器，迅速地按下上面的启动按钮之后，又把它扔在一边。
　　她拉了艾伦一把，帮他站起来。“我们得跑起来了，艾伦。”
　　“明白，大人。”
　　三声剧烈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烟雾腾起，无数地石块从坝体上哗啦啦地坠落下来。
　　“所有人向B点撤！”莫云向其他队员发出命令，“动作都快点！”
　　闷雷般的轰鸣声在洞窟中变得越来越大，厚重的堤坝上浮现出放射状的裂纹。紧接着，水流的咆哮声又突然变小，另一种奇异而沉闷的冲击声变得越来越大，像是锤子越来越猛烈地砸在坝体上一样。终于，一股水流从其中一个爆||炸点喷涌出来。
　　“大坝快塌了！”莫云喊道。
　　动力盔甲可以帮助他们轻松地跨越障碍，但在交织的火力网中前进却不容易。他们在岩石、沟壑和呼啸的子弹、光束间跳跃、腾挪，连滚带爬、毫无仪态可言地冲向汇合点。。
　　卢海、王伟德和朱佳怡趴在B点的山岩上，分别按照艾伦和莫云的前进线路，尽可能地为他们扫清障碍。
　　“哗啦——”
　　一声巨响，堤坝在莫云和艾伦身后轰然垮塌，铺天盖地的声音几乎将他们吞没。
　　澎湃的水流汹涌着，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而下。其他种族全都停止了攻击，仓皇地向后奔逃。
　　就在洪流即将卷走莫云和艾伦的时候，他们终于疾步跳入B点。下一秒钟，洪流就凶狠地猛扑过来，所有人都被冲击得东倒西歪。
　　莫云紧紧地拉住艾伦，另一只手与其他人连在一起。他们都努力地贴近岩壁，借以稳定住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嵌在上面。
　　莫云渐渐感受到水面升高所产生的压力，她产生了轻微的耳鸣。好在他们盔甲的智能系统迅速地进行了调整，平衡了内外的压力。
　　二十多分钟后，水流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
　　“我们真的成功了？”王伟德说。
　　“还不能算成功。”艾伦沙哑地说，“我们得等到污点星的太阳出来，外面的温度升到盔甲能承受的范围，才能从这个地下城市里出去。”
　　朱佳怡说：“还有五个小时才会天亮，我们要怎么做？”
　　艾伦正要回答，却听见莫云在单一通讯频道中对他说话。“把指挥权交给我，艾伦。我链接上了你的生命监测器，你有骨折、右肾中度破裂、以及脑震荡的症状，不适合再继续指挥。”
　　艾伦微微皱了皱眉，他本能地抵触莫云链接他生命监测器的行为，但他明白她是对的。
　　“好吧，大人，指挥权归你了。”
　　“你已经完成了计划的前一半，艾伦，剩下的一半就交给我。放心，我会把大家都带回家的。”
　　莫云随即在他们的共用通讯频道说道：“由于艾伦.奎恩上校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继续指挥。所以，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的指挥。”
　　“是，大人。”其他人在通讯器里应答道。
　　莫云说：“尼威克人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恐怕没办法呆5个小时等天亮再离开。卢海，现在胡狼车距离我们有多远？”
　　“抱歉大人，”卢海说，“我刚才搜索过胡狼车的位置，但是没有信号反馈。可能已经被尼威克人发现并摧毁了。海鹞运兵船仍然安全，可是距离我们有80多公里。”
　　莫云点点头，尼威克人摧毁他们的载具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尼威克人的援军是在夜间到来，”莫云说，“他们的飞行器不会停在离地下城市太远的地方，而且，他们很可能有载具保护他们进入这里的时候不被冻死。“
　　“但我们不知道他们的飞行器停在什么地方。”王伟德说。
　　“说得对。”莫云微笑起来，“所以我们得找个人来问问清楚。好了，讨论到此结束。我们要准备出去了。所有人提高警惕，可能还有其他种族跟我们一样还没被洪流冲走。”
　　“太好了。”卢海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第90章 火种10
　　莫云给剩下的人分了组。卢海和朱佳怡前面开路, 郭泓瑾携带着火种居中, 同时照料受伤的方汝杰和艾伦, 她自己和王伟德断后。
　　正如艾伦的预料, 洪流冲垮尼威克人的阵线。在之前的混战中, 尼威克人的尸体散落在洞口附近, 蓝色的血液粘稠的沉积在周围。
　　他们游进尼威克人大量出现的大洞口, 循着山洞隧道进行探查。这一次，他们不是要躲避敌人，而是要寻找敌人的踪迹。不需要太多, 运气好的话，一个落单的尼威克士兵就足够了。
　　山洞隧道变成了一条幽暗的水道，他们就像入侵人体的病毒一样, 在这个地下城市的肠道中穿行。潜伏着, 寻找着。
　　他们沿着水道游了一段，发现前方的一块岩石缝隙中卡着一个尼威克士兵。他已经死了, 枪榴弹撕裂了他的身体, 周围的水流也被染成了蓝色。
　　朱佳怡向着这具尸体游了过去。她检查一番, 取下了刺进尼威克士兵听觉器官边缘的通讯器, 发现它似乎仍在正常工作, 有咔哒声从通讯器中传出来。朱佳怡立即把通讯器与翻译器相链接, 翻译结果导入了每个人的头盔中。
　　不带感情的机械音平板地响起来，所有人都凝神听着。
　　这是一段每隔几分钟自动重复的通讯呼叫。
　　“尼威克人正在重整队伍，召集所有还活着的人集合。”卢海说, “他们很快重新组织起来进行搜索。”
　　朱佳怡问道：“那我们怎么做？”
　　莫云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离这个集合点远点, 避免与他们遭遇，继续寻找某个落单的尼威克士兵；要么趁他们集合的时候，用几枚等离子手雷好好款待他们。
　　“你们觉得呢？”莫云反问道。
　　“是个好机会。”郭泓瑾说，“我的兄弟们在黄泉路上还没走远，不能让他们那么寂寞。”
　　方汝杰用剩下的那只手握紧了步||枪，说：“说得对！为兄弟们报仇！”
　　莫云点点头。“那我们就去跟那帮尼威克人打个招呼。”
　　卢海通过尼威克人通讯器里提供的信息，迅速地定位了集结点的位置。这个集结点是一个宽大的洞窟，位置偏高，并没有完全被洪水所淹没。
　　他们靠近洞窟。机械蜜蜂传回来一个好消息，也许是被洪水冲昏了头，这群晕头转向的尼威克人集结的时候，只安排了一名哨兵。朱佳怡和悄无声息地上前，用匕首刺穿了那名哨兵的甲壳。
　　洞窟里很是喧闹，各种节奏的咔哒、咔嚓声响作一团。这群尼威克人正在争论或者争吵着什么。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尼威克人走上了一块突起的岩石，用强壮的上肢举着一把等离子步||枪，他用一种快速的节奏，大声地说着什么。
　　莫云估计这个尼威克人在进行一次动员宣讲，也许集结的命令也是他发出的。渐渐地，莫云发现那群先前还萎靡不振的尼威克人逐渐抬起了头，站直了身体，重新又打起了精神。
　　她敬佩这种百折不挠地精神，却不希望这种精神出现在敌人身上。
　　“动手。”莫云低声命令道。
　　两个速生人将几枚破片杀伤手||雷扔进洞里，卢海和艾伦则拎起突击步||枪向山洞内疯狂扫射。爆炸声和金属摩擦一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2分钟后，惨叫声消失了，山洞内恢复了平静。
　　莫云小心地踏进山洞，这里尸横遍地，到处飞溅着蓝色的血液和残肢肉泥。她四处看了看，希望能找到一个还有活着的尼威克人。
　　她在一个倒地的尼威克人面前停了下来。
　　“是刚才进行动员的那个人吗？”莫云向一直跟在身边的艾伦问道。
　　“认不出来，他们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艾伦摇了摇头，“不过从他站的位置上看，可能是他。”
　　“他还有口气。”莫云在那个尼威克人身边蹲下，连接好翻译器。
　　“你怎么样？”她问道，“很抱歉向你们扔手||雷，不过你们也对我们这么干。”
　　尼威克人的口器动了动，翻译器“哔哔”地响了两声，大概这个尼威克人说了什么骂人的脏话。
　　莫云耸耸肩。“好吧，寒暄结束。现在告诉我，你们的运兵车藏在什么地方？”
　　尼威克人把头侧向一边，前端的6个视觉器官全都关闭起来，看起来是拒绝合作的意思。
　　“不想告诉我？”莫云说，“为什么不呢？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可以留下一个医疗包。虽然人类的医疗技术对尼威克人效果有限。但是，运气好的话，还是能保住你的小命的。”
　　莫云抽出绑在腿上的格斗匕首，让冰冷的刀刃紧贴在尼威克人的一个视觉器官上。
　　“我也有别的方法让你开口，你希望这样吗？”
　　尼威克人似乎攒了点力气，开始咔哒咔哒地说了起来：“操-（哔-哔）-的人类！无耻！虚伪！污点星是尼威克人的，你们跑到我们的星球上来，抢夺我们的东西！沙腊丹是先知赐给尼威克人的礼物，你们竟然妄图夺走！卑鄙！”
　　莫云平静地听着他的控诉。他说得都对。对这些尼威克人而言，他们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东西，赶走敌人。人类的行为确实称不上光彩，却不得不如此。
　　但另一方面，尼威克人与人类之间的战争本来就已经断断续续地打了几十年，虚伪、无耻、卑鄙之类的词语，彼此都用来咒骂过对方。可战争仍在继续。
　　愤怒地控诉消耗了尼威克人的力气，他费力地将头向上仰起，想要看看倒在他傍边的另一个尼威克人。莫云起身帮了他一把，将旁边的尼威克人的尸体拖到他的眼前。
　　“罗尼米库拉？”尼威克人发出轻缓的咔哒声，“你还能听见吗？罗尼米库拉？”
　　莫云提示地说：“他死了。”
　　尼威克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罗尼米库拉是我的兄弟，你们把他炸死了……现在我也要死了。我不会提供任何……情报给你，你这（哔哔哔哔哔哔……）“
　　“我们扯平了。”莫云说，“我们的兄弟也死了。”
　　朱佳怡上前一步，冲这个尼威克的脑袋开了一枪。“我的兄弟，名叫伍德.迪奇。”
　　“现在怎么做，大人？”艾伦问道。
　　“运兵车不会停在窄小的隧道里，我们从这里走。”莫云指着与这个洞窟相连的最宽的一条隧道。
　　“是，大人。”
　　他们在尼威克人的装备中挑挑拣拣一番，找出十多个适合人类使用的等离子手||雷带走。他们进入最宽的一条隧道。这条隧道被人工修正过，路面平坦宽阔，足够3辆尼威克人的运兵车并行。
　　“大人，那里！”卢海指向不远处，那里停泊着一艘尼威克人的叉型悬浮运兵车。
　　“我们可以乘坐这个回到海鹞运兵船的位置，然后……”
　　“然后，就可以回家了。”王伟德说。
　　卢海和王伟德立刻跑到运兵车面前，摸索一番后，打开了运兵车的门，和随后赶上去的郭泓瑾和方汝杰一起钻进去，进行检查。
　　莫云回头看向艾伦。他仿佛是卸下重担一样，脱下头盔，一脸轻松地靠坐在一块岩石上，检查自己的枪械。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莫云在艾伦身边蹲下，“我们眼下可还没摆脱危险呢。”
　　“你能带我们回家。”艾伦说，“这就是有一个能信任、能依靠的搭档的好处。可以给自己省不少事。”
　　“我一直都有这么一个搭档。知道是谁么？”
　　艾伦笑起来。“听说是我。”
　　莫云垂下眼眸，轻轻地捏着他的手指，“在需要的时候，你当然也可以依靠我。你的伤怎么样？”
　　“还好，住两天医院，大修一次就没事了。”
　　莫云点点头，依旧握着艾伦的手指打量着。他穿着盔甲，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厚厚的纳米手套中，她拿捏不准他的指圈大小。
　　“你在看什么？”艾伦抽回手掌看了看，“之前指骨有些错位，我已经重新接好了。”
　　“大人，我们检查了运兵车。“卢海插话进来，他站在莫云身后，“这辆运兵车装有合金装甲以及隔温内衬，如果我们能修改好它的引擎的话，可以驾驶它出去。”
　　莫云皱起眉头。“它的引擎坏了？”
　　“是的。”卢海点头说，“不过，郭泓瑾正在修理。他说有把握能把它修好。”
　　“郭泓瑾？”莫云起身，向运兵车的方向走去。
　　郭泓瑾已经取下头盔，蹲在运兵车引擎边上整理线缆，方汝杰在把从车载的工具箱里找出的一个螺旋形工具递给他。
　　“你能修好它的引擎？”莫云问道。
　　“是的，大人。”郭泓瑾说，“我们家是生产地面运输载具的。我研究过很多种族的交通载具，也包括尼威克人的。虽然军用运兵车跟他们的民用产品有所不同，但工作原理是一样的。我能搞定，大概需要20分钟。”
　　“他就是人们常说的富二代，大人。”方汝杰说。
　　“对，还是那种‘不当兵就得回去继承家业’的那种富二代。”郭泓瑾打趣地说，“幸运星运载集团，听说过吗？我是法定继承人，家里的独子。”


第91章 火种11
　　幸运星运载集团, 在人类联盟的地面交通工具市场中占有40%左右的市场份额, 是个非常庞大的公司。
　　“既然如此, 你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要当兵呢？”莫云问, “而且还是在最艰苦的登陆连。”
　　郭泓瑾停下手里的活, 沉默了几秒钟, 才抬起头来看向莫云。
　　“我当兵是因为你, 大人。”郭泓瑾说，他一头汗水，脸颊微微发红。“你的经历就是一个传奇故事, 大人，你站到人类面前，抵挡其他种族的入侵；在柯恩三号上, 你从克莱特人手中拯救了那么多人类, 我……我……”
　　他耸了耸肩，没再说下去, 继续低头忙于自己的工作。
　　但这一切并非她一个人的功劳, 莫云心想, 人类要在宇宙中生存和发展, 总得有人自愿站出来, 并且为此做出牺牲。她不是第一个, 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就像这一次的行动，他们能走到这一步，最应该感谢的是那些倒下的人, 加瓦拉, 阿纳托利，李三顺，伍德迪奇，泰勒，戈姆，孟超等等。
　　她闭上眼睛，想起泰勒和戈姆让她感到一阵难过，微微叹息一声：“修好之后告诉我。”。
　　“没问题，大人。”郭泓瑾说。
　　莫云从运兵车里退出来，走向艾伦，却发现他靠着岩石睡着了。因为受伤和疲劳，在放松下来之后，他的身体自动进入了修复模式。可如果她再靠近一点，他就会立刻警醒。
　　于是，莫云停下脚步，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20分钟后，朱佳怡过来通知说运兵车的引擎已经修好了。
　　“他还挺有能耐的。”艾伦醒了过来。他动动肩膀，站起身，“走吧，我们可以回家了。”
　　莫云坐进运兵车的驾驶台，熟悉了一下尼威克人的操作界面。虽然尼威克人的文字象蚯蚓一样弯弯曲曲，但是人类对于已知种族的文明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莫云在头盔上接入翻译系统，总算识别出各个按钮、操作杆的作用。
　　她压下推进杆。“出发。”
　　运兵车歪歪扭扭地开动起来。不过，莫云很快适应了尼威克人的操作方式，运兵车便迅速地沿着隧道向前进发。
　　这条隧道很宽敞，但道路却有很多突然出现的拐弯。莫云丝毫没有减速，将其他人都被晃得头晕眼花。虽然运兵车上有安全带和座椅，但却不是为人类准备的。艾伦等人异常别扭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抓牢座椅。没人去碰安全带，安全带设置的很不是位置，绑上它就约等于是自杀。
　　“记得提醒我，再也别坐防务官大人的车了。”朱佳怡对卢海抱怨道，“我要吐了。”
　　艾伦对此深有同感。只要他能开车的时候，是绝不会让莫云摸一下方向盘的。
　　“抱歉，”莫云说，眼睛盯着前方，“但我们现在赶时间。”
　　可话音未落，她便突然一个急刹将车停住，一连串摔倒的噗通声在她身后响起。
　　“我的鼻子。”朱佳怡扶着操控台站起来，“大人，尼威克人也没能让我可爱的鼻子受伤……咦，那是……”
　　透过运兵车的前窗，朱佳怡看见一个克莱特人举着等离子枪正对着他们。她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举起步||枪，手指压在扳机上。
　　“等等！”莫云抓住朱佳怡的手。
　　这时，朱佳怡也慢慢松开扳机，此刻她清楚地看见，前面这个克莱特人脸上惊惧的表情。他嘴巴大张，猫眼一样的瞳孔放大。这个克莱特人并不是真的意图对他们开火，而是以这样的姿势被冻在了厚厚的冰层里。
　　“我的天哪。”朱佳怡诧异地说。
　　“这个克莱特人……”王伟德说，“他可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直接被冻成冰棍了。”
　　“那也是他活该！”方汝杰悻悻地说道。
　　“我们一定接近出口了。”莫云说，“卢海，检查一下。”
　　卢海立即拿出数据板，仔细查看，然后回应道：“是的，大人，现在我们距离地表还有300米。”
　　莫云点点头。她将运兵车后退了一段距离，随后又打开武器控制开关，调整好车载等离子机炮的功率。
　　“大家调整下目镜的光通率。”她提醒了一句，便对准眼前的冰层猛烈地开火。
　　耀目的蓝白色光速喷射而出，融化了冰层，很快便为他们清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莫云驾驶着运兵车在冰路中缓慢前行。借助等离子束的光芒，他们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无数被洪流冲到地表的尼威克人、象山人或者克莱特人都被包裹在浪花般的冰层中。这些种族姿态各异，有的面孔扭曲，有的口器大张，有的别扭地蜷缩着身体，甚至有的还保持着受到冲击而跌倒的姿势。蓝色、紫色的血液在他们周围消散、冻结。
　　死亡的一瞬间在极度的寒冷中被定格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这一个个生命消逝的瞬间从眼前掠过。传说中的寒冰地狱如今有了真实的写照。
　　莫云回头看了一眼，艾伦——这个寒冰地狱的缔造者——和其他一样凝视着运兵车窗外的景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穿过了冰层，到达地表。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幽暗深邃的夜空，黑丝绒般的夜幕中繁星闪烁。
　　郭泓瑾看向灰暗的天空，喃喃地说道：“我们终于出来了。”
　　“是啊！是啊！”朱佳怡高兴起来，转身一把抱住卢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们……可以回家了。”卢海被她的举动吓得一抖。
　　莫云也长长呼一口气，但她还不能放松紧绷的神经。他们必须迅速行动，尼威克人的援军随时有可能在附近出现。
　　“卢海，快给我海鹞运兵船的位置。”莫云说，“附近也许……”
　　一阵电流声音突兀地在叉型运兵车内响起。
　　接着，车载通讯器里突然传出一阵短促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艘300多米长的尼威克人的小型巡洋舰出现在他们头顶。
　　“运气真他妈的背！”郭泓瑾骂道。
　　通讯器里的咔哒声一直持续着，似乎在等待他们回复信息。翻译器显示这是在询问他们的身份。
　　“我们要回复吗？”朱佳怡问。
　　莫云微蹙起眉头。他们其实没有多余的选择，即便他们现在驾车逃跑，也躲不过巡洋舰的追击。一道高功率的等离子束，就足以让他们连人带车全部气化。
　　可是，如果回复消息的话，翻译器生成的机械的咔哒声能够骗过对面的尼威克人吗？
　　在迟疑间，莫云看见艾伦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赌一把。”莫云打开翻译器，同时又在尼威克人的通讯频道中混入了一些静电噪音，希望能借此遮掩住翻译器生成的尼威克语里的不自然。
　　“我是……”她对着翻译器就地取材地说了一个名字，“我是罗尼米库拉……我们的人都死了。”
　　巡洋舰一阵静默，随后咔哒声再次响起：“检索到你的身份，三级战士罗尼米库拉。”
　　莫云默默地呼出自己一直屏住的气息。“是的，长官。”
　　“那么——沙腊丹在哪里？”
　　“沙腊丹……我不知道在谁的手上……我们没有拿到。”
　　“这么说你们的任务失败了。”翻译器无法模拟对方的情绪，但从突然变得沉重的咔哒声来看，对面的尼威克长官似乎非常不满。“告诉我，克莱特人在哪里？人类又在哪里？到底是谁炸了水坝？”
　　“是克莱特人炸了水坝，长官。”莫云面不改色地胡说，“我们只能撤退……现在克莱特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那人类呢？我得到的最后的报告是人类抢走了沙腊丹！他们在哪儿？”
　　“抱歉，长官。我不知道。”
　　对面沉默几秒钟，咔哒声的变得缓慢、力道沉重，像是憋着一股怒火：“那、你、知、道、些、什、么？”


第92章 火种12
　　莫云不敢拖延, 只能小心地回答说：“抱歉, 长官。那些人类……他们可能还在地下城, 也可能被克莱特人干掉了, 也可能……”
　　艾伦上前把他的数据板递给莫云, 屏幕上正是海鹞运兵船的遥控操作界面。
　　莫云微微皱眉, 他们与海鹞运兵船的距离太远, 而且还隔着这辆叉型运兵车的装甲，她没法加载程序遥控启动运兵船的引擎。
　　“关闭运兵船的隐身功能。”艾伦在她耳边提示道。
　　好主意。莫云微笑起来。
　　她没法启动引擎，但是遥控关闭运兵船的隐身功能却还是有可能的。她在数据板按下对应的触键, 数据板上没有反馈。
　　“也可能什么？”对面不耐烦地追问道。
　　“……也可能，那些该死的……”莫云重重地按下数据板的触键不松手，“人类已经在洪水中丧命了。我没有看到他们。“
　　这一次她成功了。海鹞运兵船的隐身功能被关闭了, 一个信号源出现在她的数据板上。
　　她相信对面的尼威克人一定在同一时间也发现了这一点。
　　“丧命？”对面的尼威克人恶狠狠地说, “蠢货！那些人类他们就要跑了！”
　　一阵震耳欲聋地轰鸣声中，巡洋舰来不及教训眼前胆小懦弱的士兵, 立刻调整方向, 撇下莫云等人径直飞向了海鹞运兵船的方向。
　　看着巡洋舰飞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 大人, ”王伟德说, “我还以为死定了。”
　　“能骗得了他们一时，给我们争取点时间。”莫云说。
　　卢海却问：“可是，他们去炸我们的运兵船了, 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当然是乘坐我们的老朋友——克莱特人——的飞行器回家。”莫云说, “放心，我能驾驶他们的飞行器。只是希望他们把自己的飞行器藏好，没被尼威克人发现。”
　　对柯恩星人来说，追踪克莱特人的飞船要容易很多。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艾伦已经锁定了克莱特人的一架R型飞艇的位置。距离这里不远，如果叉型运兵车全速前进，大概10分钟就能赶到。
　　“各位坐稳了。”莫云说，“我们得在尼威克人回过神之前，离开这里。”
　　悬浮运兵车飞速行驶。他们很快看见一架环形的R型飞艇停泊在一个冰冻的山凹处。莫云将运兵车驶入一片岩石的阴影下隐藏起来。
　　他们要进入R型飞艇，就必须从外面手动放下它的舷梯。但此刻天空依旧一片灰暗，黑夜尚未过去，他们还需要等待。
　　运兵车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监测器上的气温读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气温达到盔甲所能承受地低温上限时，就立马从运兵车里冲出，去登上克莱特人的飞艇。
　　还有20分钟。莫云默默地希望自己的好运还在，尼威克人没那么快发现他们。
　　但是，这短短的20分钟，就像20年那么漫长。
　　莫云坐在驾驶台前，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曲子。这是一首她从没听过的曲子，旋律简单悠扬。她直觉这原本是一首带着哀愁的曲调，不过被哼出来之后却明快了许多。
　　她循声望去，看见郭泓瑾坐在地上，背靠操控台，眼睛盯着气温读数，手指却在却在轻轻地敲打着节奏。
　　运兵车内突然变得安静了，唯有这醇厚悦耳的旋律轻柔地飘荡着，触动了每个人的心中的最柔软的地方。
　　艾伦走到莫云身后站住，双手放在她的肩上。
　　“天快亮了。”他低低地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远处的天空泛起绚烂的红色，阳光穿透云层，气温开始渐渐回升，污点星的太阳就要出来了！
　　所有人都戴上头盔，做好准备。
　　气温读数一显示到达零下100度，卢海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运兵车的舱门走了出去，朱佳怡和王伟德紧随其后进行警戒。
　　周围没有敌人出现。
　　卢海向朱佳怡指了指前方的R型飞艇。朱佳怡会意地点点头，立刻向战斗机跑去，钻进它的腹部，手动操作打开了战斗机的舱门，放下了舷梯。
　　“终于可以离开了。”郭泓瑾看着周围的茫茫冰原，对方汝杰说，“我再也不到这里来了。”
　　方汝杰则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路，感到一阵难过，他的兄弟们都留在了这颗星球上。他感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突然，一个克莱特人出现在舷梯边上，举起武器向他们猛烈地开火！
　　“小心！”莫云冲郭泓瑾和方汝杰喊了一声，随即跳起猛推了他们一把。
　　郭泓瑾和方汝杰摔倒在地。同时“噗”的一声，一枚亚铁弹击中了莫云右肩。由于护盾发生器之前被取下用于拦截水流，这枚亚铁弹直接撕裂了莫云的护甲，从她的右肩穿出，鲜血一下子涌出又快速地被冻住。
　　“大人！”艾伦扑到莫云身边，将她接在怀里。这时朱佳怡也跑了过来，用纳米喷剂将她破损的护甲内衬密封起来，以保持住她的体温。
　　即将回家的喜悦，让他们忽略了危险。谁也没有预料到，克莱特人会留下一名士兵来看守他们的战斗机。
　　王伟德迅速击毙了那个克莱特人，卢海冲进战斗机进行检查。
　　“我大意了。”莫云看着艾伦，她咳嗽着，血沫从她嘴里流出，“地面作战……还是你更专业。”
　　“别说话。低温救了你一命，伤口被冻住了，你会没事的。”艾伦将她抱起，快步走进了克莱特人的飞艇，把她平放在一张金属桌子上。朱佳怡立即上前摘下莫云的头盔，解开她的盔甲，准备给她紧急处理伤口。
　　但莫云却在努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等一下，我们得先离开……你们……谁能驾驶R型飞艇？”
　　艾伦没理她，直接把她又摁回桌子上，同时命令王伟德关闭飞艇的舱门，卢海检查克莱特人的武器系统。
　　“如果有其他种族人靠近，立即开火。”艾伦对卢海命令道。
　　莫云又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艾伦摁得死死，没法动弹。
　　“放开我！ “莫云恼火地说，“你还有没有一点指挥官的判断能力？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
　　“放手。”
　　“大人！”
　　“我说放手。”
　　艾伦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开了莫云。他将莫云抱起来，走到飞艇的驾驶台前，将她放了进去。
　　莫云让自己坐直，一手放在克莱特人的操作杆上。克莱特人的体型比人类大得多，操作杆推起来格外费力。等她把操作杆推到位，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睛里却依然有火焰跳动。
　　“都坐好。”莫云沙哑地说，“我们回家了。”
　　*****
　　克莱特人的飞艇抵达柯恩星的12光分防务识别区之前，莫云便发送了一组自己的身份识别码，以免他们被防护卫星击落。之后，他们在萨克蒙脱港的塔台引导下，顺利地靠岸停泊。
　　飞艇一降落，莫云就在驾驶座上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海鹰医院的病房里了。她轻轻动了动肩头，虽然还是有疼痛，但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又是自己身体的一个部件了。
　　“你醒了？”她身边有人说道。
　　这不是艾伦的声音。
　　莫云转头看去，却看见郭泓瑾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的椅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莫云问。她的声音嘶哑，嗓子干得难受。郭泓瑾递了一杯水给她。
　　莫云躺在病床上，看看水杯，又看了看郭泓瑾。
　　“哦，抱歉。”郭泓瑾明白过来。他放下杯子，帮她帮病床调整到半躺的状态，又找了根吸管插在水杯中，这才递到她的眼前。
　　在莫云咬住吸管喝水的时候，他又接着说：“抱歉，大人，我……我不怎么会照顾人。”
　　“当然了。”莫云吐掉吸管说，“你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一堆人照顾着长大的。”
　　“是的。”郭泓瑾红着脸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艾伦呢？”莫云问。她以为自己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会是艾伦。
　　“艾伦？就是在污点星上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位长官吗？他安排我在这里进行治疗，还给我了安全码，允许我进入你的病房看看。”郭泓瑾不满地皱了皱眉，“但是，他拿走了‘电池’。”
　　莫云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没当场引爆。”
　　“医院里还有别的无辜的人呢。”郭泓瑾说，“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让电池落入其他种族手里，但柯恩星上都是人类。如果你能够把电池还给我，让我回去复命就再好不过了。但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为零。”
　　“我会让你回去的。”莫云说，“只不过要再等一段时间。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待一阵子，我会让他们给你安排好住处的。好了，告诉我，艾伦在那儿？”
　　“他被一位很凶的医生拖住，塞进治疗舱了。”郭泓瑾幸灾乐祸地说，“他拿走电池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但那个医生训他的时候，他都没还嘴。哎~不过，这会儿也应该要出来了。”
　　莫云点点头，心想艾伦大概是被琼斯医生给揪住不放了。
　　“那你呢？”莫云抬眼看向郭泓瑾，注意到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第93章 生死边界1
　　“我差点没能从治疗舱里活着出来。”郭泓瑾夸张地说, “我受到了严重的肌肉撕裂和筋腱拉伤, 还有两处骨折。”
　　“这样的伤, 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莫云眨了眨眼睛, 明白过来, “哦, 你是在开玩笑。”
　　郭泓瑾叹了口气, “看来，我讲笑话的功力还是没什么进步。”他看向莫云，“跟外星种族交战中, 能熬到进治疗舱的人，绝大部分都能活下来。绝大部分受伤的人，根本连治疗舱的影子都没机会看见。我运气算是不错了。”
　　“我们运气都不错。”莫云说。
　　跟其他种族交战, 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双方都选择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别说被这样的武器击中，哪怕是挨一点边都会粉身碎骨。她被磁力加速的亚铁弹击中, 却只是进了治疗舱而没当场毙命, 除了她身上的护甲是特制的之外, 还归功于她一向运气不错。
　　“我们小队其他人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郭泓瑾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真不敢相信,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们还约好, 复命之后一起去喝酒的。果然这种FLAG还是不要乱立的好？”
　　“什么FLAG？”莫云不解地问。
　　郭泓瑾抬头，好笑地看着莫云。“你不知道吗，大人？看来你对人类的流行文化一点都不了解。”
　　“我没时间。”莫云说, 顿了顿, 又补充说，“不过我努力了。说起来，你那天在运兵车里哼的曲子是什么？”
　　“是我妈妈经常唱的一首歌，是她老家的一首民歌。”郭泓瑾说，“我也不知道名字。你喜欢那首曲子？”
　　“是的，我喜欢。”莫云说。
　　郭泓瑾拍了拍手，让自己振作起来。他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请稍等一下，大人，我去找个东西。”
　　几分钟后，郭泓瑾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低音口琴。
　　“你会吹口琴？”莫云问。
　　“你不知道富二代的童年又多么悲催了，大人，”郭泓瑾扁了扁嘴说，“我小时候学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学过三种乐器、还有绘画、骑术，……我的父母……他们痴心妄想地计划把我培养成一个能继承家业的艺术家，结果，我却跑出来当兵了。”
　　莫云看着抱怨的郭泓瑾，他不是在实验室长大的，可身边同样有一群大人，非要安排你的生活，让你按照他们的意愿成长。她露出笑容，带着点幸灾乐祸，普通人的生活也没比她好过多少。
　　“总之，我学的那些东西，只有绘画和乐器有点用。我的勘测图的绘制水平是全连最高的，然后就是这个了……”
　　郭泓瑾把口琴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浓厚、深沉的旋律倾泄而出，在病房里盘旋、回荡……
　　**
　　骨折的治疗很快，但右肾中度破裂的治疗却花费了不少时间。因此，艾伦在治疗舱里足足待了36个小时才被琼斯医生放出来。
　　从治疗舱一出来，他便往莫云的病房赶去。尽管他很清楚，莫云不会有大碍，却仍然放心不下。
　　艾伦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优美的琴音从房间里传出。
　　他奇怪地皱眉，透过病房的窗口向里望去，看见郭泓瑾正坐在莫云的床边吹奏口琴。而莫云则带着柔和的笑意，温柔地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士兵。
　　艾伦在门前安静地站立了片刻，最终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
　　三天后。
　　柯恩星的恒星波尔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万缕金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向大地。
　　在柯恩城郊外的公墓里，正进行一场葬礼。
　　五具棺木整齐地放在五个两米深的墓坑旁边。棺木上面覆盖着柯恩星的旗帜。它的图案跟人类联盟的旗子一样，只是底色由红色改为了绿色。
　　棺木里没有遗体，只有他们的军装礼服。
　　威尔斯.泰勒、雅克.戈姆、李三顺、瓦西里.阿纳托里、加拉瓦.辛格尔。速生人伍德.迪奇因为身份保密，不能举行公开的葬礼，只在军情部的纪念堂了进行简单的悼念仪式。
　　每一具棺木面前，都站立着逝者的亲属或者好友。
　　辛西娅站在泰勒的棺木面前，她依靠在艾伦的怀里，用墨镜遮住早已经哭红的双眼。戈姆面前的是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阿纳托里跟前的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加瓦拉的父母的站在儿子的棺木前默默垂泪；李三顺的面前，空无一人，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莫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棺木。
　　她的心情很糟，哀痛和遗憾弥漫在她的心里，可又没有到情绪机场控制的阀值。这种感觉，就像把自己浸泡在染缸里一样令人郁闷。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向四周看去。
　　艾伦正在低声地宽慰辛西娅。
　　她知道，艾伦心怀愧疚，因为是他选择了泰勒去执行安置爆破雷的任务，也是他下命令，让阿纳托里和加瓦拉留下来拦截敌人。无论最终牺牲的人是谁，战场指挥官都对他们的死负有责任。
　　方汝杰站在一个角落里，脸上的表情疏离又迷茫。跟李三顺一样，他也没有了亲人，妻儿死在了克莱特人的炮火之下，现在他的战友也牺牲了。他象一具空壳一样的站在墓地。
　　卢海、朱佳怡和王伟德也参加了葬礼，他们紧抿着嘴唇、神情冷硬。速生人对自己牺牲的接受度很高，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对战友的死亡却和普通人类一样的伤痛。
　　郭泓瑾也来参加了葬礼，他头戴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棒球帽，压低了帽檐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
　　何省吾将军为葬礼致了悼辞，二十一声致礼鸣枪响起。
　　分列两旁的士兵上前，将覆盖在棺木上的星旗折叠得整整齐齐，交给逝者的亲属。李三顺的那面星旗则有何省吾收下，将会保存在西区登陆部队的纪念堂内。
　　无人机徐徐上升，将棺木吊装入墓穴之中。
　　参加葬礼的人逐一走上前，在他们的棺木上洒落一捧泥土。随后，两旁的士兵将一种透明液体注入墓穴中。几分钟之内，液体完全凝固为象水晶一样通透的固体。逝者的介绍和立体影像在透明固体中显现出来。
　　接着，五个透明的容槽被放到了墓地前。所有人再次缓步上前，将事先分发给他们的一叠黄色的打孔的纸张点燃，放进容槽之中。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
　　进入30世纪，人类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神论者。但人死之后，会去哪里？是否存在一个神秘的往生之地？这些问题，仍然引起无数的遐想。古代地球人认为，这种黄色的纸张在焚烧后会成为是另一个世界的货币，能够帮助死者会更舒适、更顺利地通向往生之地。
　　莫云并不相信存在一个死后的世界。人死如灯灭，物质和意识一同泯灭、消散、重新归于他们诞生的这个宇宙。
　　尽管如此，她还是尊重传统地俯下身，将黄纸放进容槽，看着它们燃烧，随着上升的热气流而旋转，向远处飘散而去。
　　她不相信往生世界，却相信尽管这些战士离开了，但他们的精神在这样的仪式中保留下来，激励还活着的人继续砥砺前行。
　　葬礼结束之后，艾伦领着辛西娅向莫云走来。
　　莫云伸手拥抱辛西娅一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痕。当她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非常自然，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讶然。过去，她是不会主动表达出这种关心和亲昵。
　　“我没事。”辛西娅挤出笑容，“只是……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艾伦垂下眼睛。“我很抱歉，辛西娅，这是我的错。如果……”
　　“不，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辛西娅摇着头，眼里又蓄起泪水，“就像何将军在悼词说的那样，他的职责，你们的职责本来就是充满危险的，会比其他人更多地面临死亡……我有心理准备的，我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艾伦叹口气，又抱了辛西娅一下。
　　辛西娅擦了擦眼泪，对艾伦说：“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你不去看看他们吗？”
　　最初，莫云不知道辛西娅说的“他们”是谁，但是看着艾伦突然变得僵硬的表情，她才明白过来。
　　这里是墓园，艾伦的亲人也埋葬在这里。
　　“不必了，”艾伦看向那个方向，慢慢地摇摇头，“我还没准备好。”
　　“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办法……”辛西娅难过地哽咽一下，没再说下去。
　　莫云抬手握住艾伦的肩膀。“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我很愿意陪你去。”
　　“谢谢你，大人，但是不必了。”
　　莫云不再勉强他。“既然辛西娅还想再呆一会儿，那就你在陪陪她吧，一会儿你送她回家。金昭会跟着我回办公室的，别担心。”
　　“好的。”
　　回到防务厅之后，莫云又开始忙于公务。等她从文件中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幽暗的夜色。她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
　　天空中繁星闪烁，夜幕低垂，万籁俱寂。过去的莫云喜欢这种孤冷的宁静，无所牵绊也无所畏惧，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伸手夺下这片宇宙好像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她一个人站在窗前的时候，却对星空心生畏惧，一股寒意在她心头凝注。
　　泰勒和戈姆的牺牲，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对死亡的敬畏，也愈发贪恋艾伦给她的温暖。
　　她叹了口气。她不知道，爱情，究竟是让自己更完整了，还是更软弱了


第94章 生死边界2
　　莫云离开办公室, 三辆陆地车正在等着送她回家。
　　她上车的时候, 发现为她开车门的是张新面孔, 他顶替了泰勒的位置；司机也是一个新面孔, 顶替了戈姆的位置。
　　莫云对这两人投去同情的一瞥。在军队中待过的人都知道, 新人要替代牺牲战友的位置时, 总会遇到其他人的莫名抵触。新人的处境总是非常尴尬, 有时甚至会给人一种他们抢走旧人位置的错觉。这两位新人，恐怕要熬上一段时间，下一番功夫, 才能获得特勤队其他人的认可，真正地取代泰勒和戈姆。
　　“回您的官邸吗？大人。”坐在莫云身旁的金昭发问。
　　莫云摇头。“不，送我去艾伦家。”
　　金昭有些意外, 他知道艾伦和莫云现在的关系。可即便如此, 艾伦也只在莫云的官邸留宿过一次，而莫云更是从没去过艾伦的家。
　　虽然意外, 但金昭还是服从了命令。
　　他一只手按在耳机上, 善解人意地吩咐前车和后车撤走, 只在在外围布控, 他们的车则径直开到了艾伦的家门前。
　　莫云从陆地车下来, 在艾伦的门前输入一串门禁密码之后打开房门, 走了进去。她在身后关上门，又在门廊处关闭了屋子里的2倍重力场环境设置，这才继续向屋内走去。
　　夜已经深了, 屋子里没有光, 但是有水流声传来。
　　莫云走进卧室，从枕头下面摸出艾伦的电磁脉冲枪。她阖上保险，把枪放到柜子上，然后一件件地脱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
　　她推开浴室的门。
　　艾伦背对着她，站在淋浴之下，热水让他的皮肤微微发红，皮肤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赤||裸结实的身体不断地滚落下来。
　　莫云走上前，从身后搂着他，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下来。
　　“我刚才感到重力场被关闭了，我猜是你来了。”艾伦低头握住她的手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心情很糟。”莫云的额头抵在艾伦的背脊上。
　　“因为今天的葬礼吗？”
　　“是的。”莫云点点头，“过去我身边有人牺牲的时候，我也会难过，但感觉从来没这么糟过。”
　　艾伦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感受，那种难以抑制的苦涩……这种时候其他人都帮不上，你得靠你自己。”他转过身面对莫云，透过水雾看着她的眼睛，“但我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在让你烦恼。”
　　莫云踌躇了一下：“我……”
　　“没关系，当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艾伦微笑起来，俊美的脸庞在水汽中变得异常柔和，“我也许解决不了你的烦恼……但我能给你别的。”
　　他说完稍稍用力，把莫云按在浴室的墙上，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们肌肤相贴，相互都能感受到对方起伏的气息。温暖的流水包裹着他们，艾伦吮吸着莫云嘴边的水珠，莫云的手指与艾伦黑发纠缠在一起。
　　绵长的热吻和浴室里温湿的空气让他们都透不过气来，却不断地与对方舌尖缠绵，不肯退出。
　　艾伦离开莫云的双唇，转向她的颈侧。莫云身体颤了一下。“我们……要到床上去么？”
　　“不用着急，”艾伦发出模糊的声音，“夜还很长。”
　　*****
　　莫云汗湿的头发散落在柔软床垫上，艾伦的台灯被打碎了，枕头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床单也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起。艾伦趴在她身后，轻柔地吻着她。
　　莫云闭着眼睛，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艾伦问。
　　“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她说，“这是个解决烦恼的好方法。”
　　“我倒是很乐意你来找我解决烦恼，”艾伦说，“但你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等你穿好衣服，从这张床下去，烦恼还在原地微笑着等你。”
　　“你真扫兴。”
　　“我实话实说而已。”
　　莫云沉默了一会儿，“我感到害怕。我过去什么都不怕，战斗、战争、违抗军令、叛国罪我都不怕。可现在我怕的要死。”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自己死掉，”莫云回答说，“害怕身边的人死掉……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我害怕自己变得软弱，害怕决策错误连累他人，害怕情绪控制机制让我冷酷无情，又害怕不受控而感情用事……我该怎么做？艾伦，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害怕？”
　　“过去，你从不害怕的。”
　　“是啊。这就是爱情的副作用。”莫云说，“是我爱上你，而产生的连带反应。我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控制机制现在对我的约束好像没那么严了，于是就产生了新的问题。”
　　艾伦沿着她的颈线巡弋的嘴唇停了下来。他停顿了很久，才低沉地开口说道：“你……后悔吗？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关系……”
　　“我不后悔。”莫云说，“但我有些迷茫。阿梅尔说爱情甜蜜又痛苦，我……只是需要适应一下。”
　　艾伦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阿梅尔，她把自己说得跟个恋爱专家一样。”
　　“你不会害怕的，是吗？”莫云问，“我从没见过你真的对什么事情害怕。”
　　艾伦轻轻地叹息一声，“你错了，我害怕很多东西。我害怕甜食、害怕黑暗、害怕火焰，害怕墓园，害怕去真正地爱一个人……可唯独不害怕死亡。”
　　莫云翻过身子，依偎在他的肩头。
　　“我不怕死，却害怕活着。”艾伦接着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一天都是煎熬。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许早就放弃了。我没法让害怕消失，我只能克服，我现在正在努力地克服。”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特效药吗？”莫云说，“小说里这么写的。”
　　艾伦微微扬起眉头，笑道：“怎么，你现在开始看小说啦？”
　　“阿梅尔推荐的，”莫云说，“她一定要当我的爱情参谋，然后就给我推荐了这么一本……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讲的什么故事？”
　　莫云想起小说的内容，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嗯……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有很多细节描写。”
　　“细节？”秒懂的艾伦笑着摇了摇头，“也只有她敢给你推荐这种书看了。”
　　“那你刚才就是那个意思吧？”莫云追问，“我是你的特效药？”
　　“是的，亲爱的大人，你是我的特效药。”艾伦笑起来，翻身将莫云压住，“所以，现在我得抓紧时间，巩固一下疗效了。”
　　*****
　　距离柯恩星的胜利纪念日庆典活动，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莫云和艾伦都更加忙碌起来。
　　莫云忙于各种防务工作，比如防护卫星网络升级验收，中继空间站、轨道等离子武器部署等等，此外还有一大堆与庆典相关的行政活动。
　　而艾伦尽管对纪念日的庆典活动没一丁点热情，但作为军情局的头子，却有自己必须要履行的责任。庆典活动往往是其他种族来找麻烦的大好时机。因此，军情局内的信息流动异常密集，他们需要从各种情报中探查其他种族异动的的蛛丝马迹。
　　艾伦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军情局方面，他和莫云要见上一面，也必须得见缝插针。
　　“我同意你的说法。”莫云把菜谱扔进自家的垃圾桶，这是她本周以来，按照菜谱进行的第11次尝试，可弄出来炖牛肉还是像是在嚼皮鞋。
　　“我的哪方面的说法？”艾伦坐在空空餐桌前，支起双手，“关于你的厨艺黑洞，还是关于我们的安全漏洞？……还是，你再让我这么饿下去，我的胃就该漏出一个洞了？”
　　莫云笑了一下，双手撑着流理台上，看向艾伦。
　　“你说的每一个方面。我的厨艺是个黑洞。安全漏洞的问题我也同样担忧，把高斯无人机从柯恩星军队内部弄出来并交给马修的那个人，竟然还没有查出来。还有，克莱特人军队集结的问题，尤其是这个问题。”
　　“最新的情报的确显示出，克莱特人近期正在集结军队。”艾伦说，“但，他们是在米特联邦的方向上集结的。克莱特帝国与米特联邦之间一直在为两个殖民星球的归属问题有冲突。目前看来，冲突有升级为战争的趋势。”
　　“污点星上出现的克莱特人新型战甲也是为了这个？”
　　“有这种可能。”艾伦说，“侦查无人机已经迁跃过去了，很快会有最新的进展传输回来。”
　　莫云点点头。“希望克莱特人和米特人能打个你死我活，别来找我们的麻烦。但，我担心事情没这么简单。你知道克莱特人有多狡猾了，他们和人类的历史发展很相似。在他们开始星际殖民之前，种族内部的战争持续了数千年。相比其他种族，他们要腹黑得多。”
　　“腹黑？”艾伦说，“你现在也学会用些时髦的词语了。”
　　“郭泓瑾教我的。”莫云说。
　　艾伦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沉默了一秒钟，才又开口说：“我安排郭泓瑾，白少新和雷赛做邻居了。他们现在都住在香榭丽舍街。同时，我撤掉了对白少新的监视。”
　　“你希望，郭泓瑾或者雷赛能有所发现？”
　　“是的。”艾伦说，“这三个被扣留在柯恩星的人，也许他们能够惺惺相惜。白少新对自己的处境，实在是表现得太镇定了，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希望是我多疑了。”
　　“好吧，有任何发现就告诉我。”莫云说。
　　她端起那锅炖牛肉，一股脑地倒进垃圾桶里。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艾伦皱眉问。


第95章 生死边界3
　　莫云把锅放进水槽里。
　　“至于你的胃嘛, ”她对艾伦说, “阿梅尔正在来的路上, 我让她带了食物来。“
　　“阿梅尔？她也来？”艾伦抗议道, “我有十多天没见到你了！而且, 还有3个小时, 我又该出发了, 大人。……我还以为是能好好吃顿午餐，再和你独处片刻呢。”
　　莫云走上前，搂住艾伦的脖子, 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知道，我也想你。”她安抚道，“但是, 阿梅尔着急要见我们, 你给她划下的死线日期就要到了……”
　　“……好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艾伦郁闷地说。
　　“三个小时后, 你要去哪儿？”莫云问。
　　“要让雷赛帮忙盯着白少新, 必须得付出点代价。”艾伦说, “雷赛那个给我们提供过情报的眼线, 被李斯特抓了起来。”
　　“哦？”
　　“其实在迁跃点之战后, 李斯特就对他有所怀疑了。鲲鹏号的假消息, 也是特意透过他泄露给雷赛的。雷赛已经打听到李斯特关押这个人的地点，他希望我能救他出来。我不想替雷赛捞人，但这个人提供过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倒是。”莫云点点头, 又吻了他一下，“那自己小心点。”
　　“放心。”
　　门铃响了。
　　“阿梅尔到了。”莫云说，“我让她带了你喜欢的星鱿鱼和希比羊排。”
　　“太好了。”
　　莫云打开门，阿梅尔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口袋。
　　“终于！”她一进门就大声说道，“终于让我找到了！再没头绪，我就该撞墙，然后引咎辞职了！“
　　艾伦接过阿梅尔手里的口袋，把它们放到餐桌上。“你找到什么了？”
　　“那个偷高斯无人机的家伙！”阿梅尔说，喝了一夜的咖啡让她有点亢奋，“昨天我还在大海捞针！可今天凌晨的时候，终于把这根针给找到了！我们在他家里逮捕了那家伙，连夜进行了审讯！”
　　“那我们有希望在庆典活动前，堵上这个安全漏洞了。审讯出结果了吗？”莫云问。
　　“有结果了。”阿梅尔说，“……但你们恐怕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就因为我必须弄清楚他说的是否属实，所以……我没时间去餐厅了。”
　　艾伦看了眼他刚刚摆上餐桌的东西，无奈地说：“我看出来了。”
　　阿梅尔带来不是星鱿鱼或者希尔羊排，而是三份单兵口粮。这东西他已经连续吃了两周了，已经快要吃吐了。艾伦看了莫云一眼，她也对着单兵口粮脸色发青，直皱眉头。
　　“坐下说吧。”艾伦让两位女士在餐桌边坐下，拿起三份口粮走进厨房。又从莫云的冰箱里找出些合用的材料，开始对单兵口粮进行二次加工。
　　“那个人是谁？”莫云问。
　　“这个人叫钱明，是一个很普通的、不起眼的餐厅服务员。”阿梅尔抓起一个杯子，猛喝了一杯冰水之后才有接着说，“但是！你们知道吗？不是马修取无人机的那家餐厅——那家山羊胡子餐厅的服务员！而是隔壁街的另一家餐厅的服务员。”
　　“一个服务员？那他怎么偷到无人机的？”艾伦一边切菜一边问。他的刀功毫无疑问地非常之好。
　　“因为，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超级黑客。”阿梅尔说，“隐藏在餐厅里的一个绝顶高手，就他妈跟拍电影似的！”
　　“就是那种所谓的扫地僧，对吧？”莫云说。
　　艾伦停下手里的活，皱眉看向莫云。
　　莫云不解地看着艾伦，又补充了一句。“也是郭泓瑾教我的。”
　　艾伦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切菜，只是手里的刀下意识地切得重了一点。
　　阿梅尔还在自己的思路里，没理会莫云，她继续说道：“这个钱明，他本人并没有到无人机管理仓库。他是远程入侵了仓库的管理系统，劫持了无人机的控制信号，让它自己飞出了仓库。他还抹掉了所有的记录，让我们无从查找。”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莫云问。
　　阿梅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像我刚才说的：大海捞针。调查部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查看从无人机仓库，及山羊胡子餐厅周围五公里所有监视器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我们把范围扩大到十公里、十五公里，依旧没有结果！……这个钱明太狡猾了！”
　　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生了一会儿气，又说道：“他其实并不是提前一天把无人机偷出来的，而是提前了整整五天。他篡改了无人机仓库的数据，连马修都以为钱明只是提前了一天。”
　　“这么说是个狡猾的混蛋。”艾伦说，“对这样的人，我通常喜欢把他变成‘我的混蛋’。调查部审讯完之后，把这个人交给我，也许我能派上用场。”
　　“遵命，长官。”阿梅尔说。
　　莫云想了想又问道：“刚才，你说审讯结果我们恐怕很难相信，这是指什么？”
　　“动机。”阿梅尔说，“马修不肯把他供出来，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在童年时代就是朋友了。而钱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什么意思？”
　　“就像是被什么魔鬼附身了一般。”阿梅尔解释说，“克莱尔.金在他面前出现，告诉他，马修让他弄一架高斯无人机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就是无端地非常信任马修、信任克莱尔。完全没想过这事是否正常，也没想到他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到克莱尔！”
　　“他这么说？”莫云皱起眉头，“他盗取无人机的计划很周密，为什么要给出这么一个没人会信的理由。”
　　“我不知道。但从我的观察看，这很有可能就是真实的原因。”阿梅尔说，“而且，我给他进行了测谎，他通过了。这件事情调查到现在，开始变成魔幻故事了。”她看向艾伦，“如果我的下属给我提交一份魔幻报告，恐怕会被我臭骂一顿。但现在的结论就是如此。”
　　艾伦沉默了片刻，说：“你就这么写吧。也许……这不算魔幻，我见过类似的情形。”
　　“好的，长官。”
　　阿梅尔没有追问艾伦所说的类似情形是什么，那是她的保密级别之外的事情。她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了。”她说，“对钱明的审讯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稍后我会将整个行刺案，形成正式报告，提交给你们二位的。”
　　“好的。”莫云说。
　　艾伦这时也完成了单兵口粮的二次加工。他煎了鸡蛋，加了一些蔬菜和碎肉进去，总算让口粮可以下咽了。他把食物端到餐桌上。
　　“你不用学厨艺这么麻烦了，亲爱的。”阿梅尔尝了一口说，在莫云耳边低声说，“他的做饭的水平，可比你强多了。你自己就别白费劲儿了，就算是顾明阳的厨艺水平也比你强。”
　　“说起这位顾将军，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还联系吗？”莫云问。
　　阿梅尔耸了耸肩，“虽然，我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人，可我没想过和他能有什么结果。他不可能离开舰队，我也不会离开柯恩星。所以也就是这样了。现在只是偶尔通讯一下，算是朋友吧。对了，他让我提醒你，”她看着莫云，“别忘了曼扎拉将军邀请您到碧玉星上做客的事情。”
　　*****
　　午餐之后，阿梅尔匆匆离开了，她得赶回去写她的报告。房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艾伦起身把餐具放进水槽，收拾桌子，他看了莫云一眼，“问吧，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知道你不想提起这事，但是我必须要确定一下，萝西当初被硼基人控制时，她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没见到她硼基人控制时的情形，那时我在另一个星区执行任务，不在NH14D。她……死后，我曾经偷出她的治疗报告看过。报告上说，她那时情绪很稳定，思维并不混乱，逻辑也非常清楚……但是非常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认为硼基人不应该被那样对待，她必须要拯救他们。”
　　“就像是她对硼基人的同情心，被放大了，甚至盖住了理智？”
　　“对，就是这样。”艾伦说，“而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经历了联盟的多次洗脑之后，整个人处于情绪崩溃的状态，思维一片混乱。”
　　“所以，联盟洗脑技术很简单，只是催眠和记忆删除。”莫云总结道，“但硼基人的能力则是真正意识和思维的控制，利用大脑中存在的某种情感，将其放大，直到这个人被这种情感所支配。”
　　“是的。这个偷取高斯无人的人，钱明，他的情况和萝西被硼基人控制时的情况很像。”艾伦说，“按阿梅尔的说法，对钱明进行意识控制的人肯定是露比。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莫云也很疑惑。“是啊，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还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地下，偷渡一个硼基人到柯恩星来吗？”


第96章 生死边界4
　　艾伦站在水槽边上清洗餐具。他的制服外套已经脱掉了, 里面是贴身的短袖T恤, 漂亮的肌肉线条在棉质的布料下起伏。
　　莫云又喝了一口水。她感到自己最近对这个男人太过迷恋了。每次看着他的时候, 思绪很容易就象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到银河系之外去了。这她对自己很不满。
　　艾伦仍在继续思索刚才的疑问。“偷渡一个硼基人的难度太大了, 不可能没人注意到。也许, 硼基人的这种天赋, 已经被某些人变成了可以操控的实用技术。而露比, 则是携带着这种技术潜入进来，对钱明进行了洗脑。”
　　莫云咬着嘴唇，默默思索着一下艾伦说的可能性。
　　“我……我简直……不敢设想这种情况。”莫云说, 脸上的神情像是面对世界末日一般，“硼基人的这种能力已经够可怕的了，他们可以跨越种族进行精神控制。可是, 如果真有人把这种能力变成了实用技术, 那就是一场灾难——毁灭性的灾难！他能控制我们所有人。这个世上，就没有他干不成的事, 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了。”
　　“大人, 有能力有动机这么做的人, ”艾伦说, “你知道第一个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人是谁吗？”
　　莫云看向艾伦, 和他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海纳.费德曼。”
　　“对。”艾伦说, “这位费德曼舰长知道马修，本身就有谋害顾明阳的重大嫌疑，他让露比去控制钱明的意识并不奇怪, 这是他的动机；而他的黄金毒刺号, 还曾经被派往NH14D去镇||压硼基人，战争3号的洗脑也是他执行的。他也有机会接触到这个技术。”
　　“他派露比去控制钱明的意识，”莫云思忖着说，“而周闵昌，这个意识和有机神经网络的专家，还认识露比，难道周闵昌是在为费德曼工作？他一直不肯说出他这1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艾伦摇摇头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周闵昌到柯恩星来是为了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仅凭他认识露比这一点，还不能肯定他在为费德曼工作。”
　　“巨鼎公司也有嫌疑。”莫云说，她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NH14D是他们的矿业基地，他们同样能够接触到硼基人。而且这个公司一向野心勃勃。”
　　“你说得对。”艾伦赞同说，“进行这样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巨鼎公司具备这样的实力。”
　　莫云盯着艾伦。“也许，海纳.费德曼和巨鼎公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我必须要去NH14D上看一看，我要的答案一定在那里。”
　　“我知道。”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莫云皱了皱眉说，“我知道再次踏上NH14D会让你感到难过，不可避免地想起萝西。”
　　艾伦没有否认。“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会去的，是吗？且不说我强调过很多次，你不应该去冒险，你从来没听话过。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是这么固执。”
　　“是啊。”莫云说，“我一直都是这样。”
　　艾伦叹了口气，伸手搂住莫云，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但我们怎么去NH14D却是个麻烦事。有军事基地的行星防卫都很严密。即便我们成功地潜入了，这项调查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大人，我们很难不被发现。”
　　“嗯，你说得对。”莫云说，“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耐心点。”艾伦说，“我们会找到的。”
　　莫云又问：“这一趟替雷赛捞人，你需要去多久？”
　　“最快也要36个标准小时。关押那人的地点，距离我们有80多光年。”艾伦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出发了。”
　　他回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军装外套，走到门边，一只手握在门把上，却没有急于拉开。他停顿了几秒钟，回头看向莫云。
　　“我听说，这十多天，那个郭泓瑾每天都往你的办公室跑。是吗？”
　　“是。”
　　郭泓瑾虽说暂时不能离开柯恩星，但他跟雷赛、白少新的情况不同。毕竟，他是与莫云在同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的人，因此也得到了格外的优待。其中就包括能随时出现在莫云的办公室里。
　　“他过来打个招呼，跟我闲聊几句，有时候去军官食堂吃午餐。”
　　“他和你一起吃午餐？”
　　“有时候会的。”莫云问，“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艾伦微皱起眉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在艾伦离开之后，莫云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郭泓瑾已经在一边跟瑞曼聊天，一边等着她了。
　　“你好，大人。”郭泓瑾说。
　　莫云点点头，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示意郭泓瑾自己找地方坐下，又问道：“今天你又发现柯恩星上有什么好玩的了？”
　　“没有。”郭泓瑾说，“我今天早上没出门，我在家里做了这个。”他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质朴的盒子放到莫云的办公桌上。
　　莫云坐到办公桌前，看看他，又看看盒子。
　　“这是什么？”她靠过去轻轻闻了一下，似乎是蛋糕。“给我的？”
　　“是的。”郭泓瑾点点头，一脸期待地说，“拆开看看。”
　　莫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不过她还是伸手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块蛋糕。但是这个蛋糕跟通常购买的不同，在蛋糕的顶部还画着的一个女人的头像。这个头像画得惟妙惟肖，莫云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她自己。
　　“可是，你为什么把我的样子画到蛋糕上？”莫云问。
　　“漂亮吗？”
　　莫云点点头，她对自己的认知一向比较准确。“很漂亮。”她说道。
　　“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这一次莫云倒是真的吃了一惊。
　　她想起一周前她自己烤蛋糕的经历，做出来的成品简直惨不忍睹。她没好意思拿给艾伦尝，就全部扔进垃圾桶了。幸亏现在柯恩星与互惠公司建立了稳固的合作，柯恩星的粮食物资供应得到了保证，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拿那块蛋糕怎么办了。
　　“我记得，你学过绘画来着。”莫云说，“还学过怎么做蛋糕吗？”
　　“我跟着教学视频做的。”
　　莫云叹了口气，她也是跟着教学视频做的。
　　郭泓瑾从盒子里又找出一些彩色蜡烛，一一插在蛋糕上，接着把蜡烛点燃。
　　“大人，生日快乐。”他说。
　　莫云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谢谢你。但是今天不是我生日。”
　　“不是？！”郭泓瑾捧着蛋糕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睁大眼睛，一脸讶然。
　　“不是。”莫云很确定地告诉他，“距离我的生日还有1个多月的时间。”
　　郭泓瑾不解地问：“但是，你的履历上写着的是今天。”
　　“履历？你说星网上随手一搜，就能找到10个不同版本的那个吗？”
　　“不是。”郭泓瑾说，“我以前在联盟的资料库里查的，这日子我一直记得很牢。”
　　莫云摇摇头。“那个……也不是真的。”
　　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把她从液体舱中取出，她发出第一声啼哭的那一天就是她出生的那一天。但却不是她的出生证明的日期。科学家们修改了她实际的出生日期，提前了1个多月。以此来避免将来有从出生日期上推测出什么。
　　“不是真的？”郭泓瑾说，“为什么？”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郭泓瑾点点头，他知道莫云不打算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莫云按住桌上的通话按钮，让瑞曼给郭泓瑾一杯咖啡，自己则要了一杯绿茶。
　　“你在柯恩星上住得习惯吗？”莫云问，“你身边的邻居怎么样？”
　　郭泓瑾在莫云的办公桌前坐下。“我认识了两个邻居。一个自称是作家，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怎么取的，乔西亚.雷赛？跟那个海盗同名同姓。”郭泓瑾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位邻居。姓白，他是个奇怪的人。”
　　莫云知道他说的人正是白少新。“他怎么奇怪了？”
　　“我在后院晒太阳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也在。”郭泓瑾说，“他跟我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我有你们发的高额补贴，不知道他靠什么过活。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后院里挖坑。”
　　“挖坑？”
　　“对。”郭泓瑾说，“我问他在做什么，他没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很冷漠，眼睛象两个冻过的玻璃球一样冷冰冰的。”
　　莫云皱起眉头。白少新到达柯恩星之后一直独来独往，并不跟其他人接触。在解除了对他的监视之后，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放松。目前看来，他正在渐渐地露出马脚。
　　“你们聊过天吗？”莫云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郭泓瑾说，“我们一起下过棋。我可是正经地学过好几年象棋的，但我却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能看穿我的每一步棋。”
　　莫云玩味地笑了笑。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郭泓瑾看向莫云，“大人，你好像对这位白先生特别有兴趣。”
　　“你自己都说了，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只是好奇。”
　　郭泓瑾想了想说，“我估计，按照白少新的进度，到今天晚上，那个坑就应该挖好了。你好奇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我们可以躲起来，一起偷窥他到底要干什么。”


第97章 生死边界5
　　香榭丽舍街是一条笔直的大街, 两旁是十多米高的极光柳树。白色的绒毛树叶从树冠一直垂落到地面, 像是一朵朵插在地面上的巨大棉花糖。如果是春季的话, 还能从柳树枝桠间看到银白色的柔光不停闪烁, 那是极光柳树在进行自体的交||配生殖。
　　极光柳树后面, 则是一排两层楼的房子。房子前后各有一个院子。房子大门正对着前院, 因此房主人通常会把前院收拾得整整齐齐, 而房子的后院则是通常用来堆砌杂物等等。
　　莫云坐在郭泓瑾的客厅里的沙发上，郭泓瑾则躲在阴影里给窗台安装监视器。
　　他的客厅还没完全收拾好，几个没拆封的箱子和一些杂物乱七八糟地垒在一起。沙发是新送来的, 悬浮运输器都还没拆下来。莫云就坐其中一个悬空的单人沙发上。
　　她拿着郭泓瑾递给她的一块木板，充当船桨，操控着沙发在客厅里转悠。
　　“你是故意不拆悬浮器的, 是吗？”莫云问, “就这么坐在这个沙发上，在家里飘来荡去的？”
　　郭泓瑾回头看看她。“好玩吗？”
　　“还不错, 就是速度太慢了。”莫云用木板猛地划了几下, 做了一个急速转弯的高难度动作, 然后又慢悠悠地打着几个璇儿飘向窗台。
　　“他看起来要完工了。”莫云看着监视器的画面说。
　　恒星波尔已经西沉, 天色变暗, 街道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给房屋的后院里投下一片阴影。
　　白少新收拾着他的工具，他已经挖出一个深度大约1米，长宽大约2米的大坑。
　　“那个坑到底是作什么用的？”郭泓瑾问。
　　莫云摇头。“不知道。”
　　白少新把工具收回房里之后, 又抱着一个大箱子回到后院。他把箱子放在坑边, 然后再次又转身进屋。
　　“箱子里又是什么？”郭泓瑾又问。
　　“还是不知道。”莫云皱眉说。
　　白少新是从美食家号直接到柯恩星的。那时候他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别无一物。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后来添置的，他不可能保留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物品。
　　很快，他们看见白少新又抱着两个箱子走了出来，放到坑边。他打开了箱子。
　　莫云和郭泓瑾都平息静气，十万分的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可结果箱子里的东西，却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过的。
　　纸钱。
　　整整三个箱子，都是纸钱。
　　古老地球遗留下来的传统，十分功利主义地用来给亡灵付买路钱的纸钱。
　　“他烧那么多纸钱做什么？三个箱子那么多？”郭泓瑾奇怪地说，他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按地球的时间算的话，清明节还早着呢。”
　　莫云发出了一声冷笑。
　　“死了那么多人，难免良心不安吧。”莫云说，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谁死了？”郭泓瑾问，却没有得到莫云的回答。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监视器里人。白少新从箱子里的拿出一叠纸钱，散开，点燃，扔进这个土坑之中。他在坑边的土堆上盘腿坐下，默默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火光映在白少新的脸上，让他清俊的面孔变得迷离而不真切。莫云观察着他的神情，他的眼睛里没有难过，没有愧疚……只有冷淡的决然，他机械地重复着，甚至带着一点点无聊，好像这只是工作。
　　白少新停下动作，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用一叠纸钱点燃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抬头向天空望去。柯恩星的夜晚一如往常，天幕上缀满了星辰。
　　他异常专注地看向星空，微眯着眼睛，但很快又垂下头对自己嗤笑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在今夜第一次露出除了冷淡漠然之外的表情。
　　莫云从监视器面前站起身来，在那个悬浮的沙发上坐下。
　　“这才是你们安排我住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吧？”郭泓瑾问。他走到莫云面前，双手交叉，面带不悦。“你想让我监视这位白先生，可以直接告诉我，大人。”
　　莫云摆了摆手。“我们希望你能毫无负担、最自然的接近他。这个人的戒备心很重。”
　　“戒备心？在自家院子里烧那么大一堆纸钱？浓烟滚滚的，”郭泓瑾不以为然，“左邻右舍都能看到的。”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莫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监视器，白少新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过。“他只关心我们会怎么想。而且，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他今晚的行为。例如他对死去的船员感到难过，毕竟是他犯的错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
　　“死去的船员？等等，他做什么了？”
　　“那个海盗，卡萨德.李斯特劫持美食家号运输船的事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只有30多名船员被你们救了出来。”郭泓瑾说，“而且互惠集团的二公子也在船上，可惜他被李斯特给杀害……哦，等等，他姓白，他就是互惠集团的那个小白先生？”
　　“是的。他没死。”
　　莫云将美食家号运输船被劫持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郭泓瑾，同时也告诉了他白少新在这一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
　　“可是他让李斯特进入了美食家号的时候，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救人。”郭泓瑾说。
　　“白少新不是第一次押运物资，他对亚丁湾的情况不会一点也不了解。而且你自己说的，你们下棋的时候他能看穿你每一步的用意。这样的人，会轻易相信李斯特的碰瓷把戏？”
　　郭泓瑾想了想，点头说：“嗯，好吧。看着你们一直在调查这事的份上，我答应帮助你们盯着他。不过，我有个要求。”
　　莫云问：“什么要求？”
　　“我想知道‘电池’——也就是你们说的火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郭泓瑾说，“你们的研究所已经在进行研究了，对吧？如果他们有了结论，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的兄弟们都死在了污点星，我不能连他们为之送命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莫云同意了这个要求。“只要研究所一有结论，我就告诉你。”
　　“谢谢，大人。这位白先生是在地球长大的，是吗？”
　　“是的。他在地球出生，一直长到17岁才离开的。”
　　“真巧，我也是。”郭泓瑾脸上露出笑容，“现在我知道他刚才看星星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为什么？”
　　“他在辨认星座。在地球的义务教育系统下，每个孩子都能认识天上的星座。我刚到柯恩星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看着星空，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寻找小熊座，猎户座或者仙王座。”
　　“但这里是柯恩星，不是地球。”
　　“是啊，真是令人遗憾，这里没有我们熟悉的星座。”郭泓瑾抬手指向监视器，“但，这也让我和他有许多共同话题。他现在情绪不高，正合适去跟他聊聊。而且我的邻居烧了这么大一堆火，我不能装瞎子什么也没看见。大人，你可以从前院离开。”
　　莫云喜欢办事积极又有效率的人，她赞赏地点点头，同郭泓瑾告别离开了。
　　她刚刚走出前院，金昭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她身边。
　　“陆地车在前面。”他说。
　　“艾伦有消息传回来吗？”莫云问。
　　“30分钟前传回过一次消息。”金昭说，“他说，他已经到达了目标区域。但是他大概会比预计的时间晚6个标准小时才能回来。”
　　莫云皱了皱眉头。“他遇到什么麻烦吗？他只带了两个速生人……要求增援了吗？”
　　“奎恩上校没有要求增援。他只说那个地方是一块星辰碎片。质量小而且转速很慢，因此没有产生重力。“
　　“这次是要在零重力的真空下渗入进去救人吗？”
　　“是的，他们准备了太空作战的盔甲。但是速生人是第一次在真空环境下进行实战，他们需要适应一下。而且在那块星辰碎片上，他们扫描到有魔鬼虫活动的踪迹。”
　　“他跟这种虫子真是有不解之缘。”莫云评论道。
　　莫云对魔鬼虫倒是不怎么担心。在经历了物质研究所的魔鬼虫事件之后，她已经确信艾伦能应付这些大爬虫。
　　第二天中午，郭泓瑾出现在莫云办公室里。
　　“我来蹭午餐的。”
　　莫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光幕上的报告。
　　迁跃无人机将目前采集到的克莱特人军队集结情况传了回来，军情局正在整理，但莫云心急，直接调看了原始数据。
　　迁跃无人机不能抵近观察而不被克莱特人发现，因此原始数据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图像资料和辐射信息数据。但从这些数据已经足够让莫云判断出，克莱特人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包括3艘2万吨级的蝠鲼超级战舰，数十艘万吨级刺鳐战舰。
　　为了和米特联邦争夺2个殖民星球，克莱特人竟然派出了大约一半的兵力？
　　莫云皱起眉头。虽然他们集结的星区距离人类的势力范围很远，即便使用空间迁跃也要接近3周的时间才能抵达联盟疆域的边陲。
　　但关键在于，克莱特人已经掌握了奇点武器。他们是否有能力利用这种武器，瞬间就杀到人类眼前？
　　“大人？”郭泓瑾又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不去吃午餐吗？”
　　她这才意识到郭泓瑾在自己的眼前。
　　“坐下。等着。”莫云说。
　　郭泓瑾在会客区坐下来，5分钟后又站起身：“你不饿吗，大人？”
　　“我还在忙。”莫云说，“你要是饿了，可以和瑞曼去吃饭。”
　　“你不去？”郭泓瑾问。他溜达着晃到了莫云身边，看向光幕上的报告。上面的数据、公式对他来说像是天书一般。“这是什么？”
　　“战争。”莫云说，“暂时还没把我们给点着而已。暂时。说不准。”
　　“那也要吃饭的。”
　　郭泓瑾是联盟士兵，他不受莫云的管辖，所以莫云对他没有太多的要求。与之对应的，郭泓瑾面对莫云，也没其他人那样因为上下级关系的存在而产生的严肃、紧张和拘谨，他更像一个朋友。这对莫云来说，算是一种久违的体验。
　　但此刻，莫云却为他打扰自己而感到不满。
　　“我现在需要安静，士官。”她不悦地说，“如果你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的话，现在就说。如果只是为了午餐，请出门和瑞曼一道去，顺道带一份快餐给我。”


第98章 生死边界6
　　办公室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郭泓瑾在原地呆立片刻,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 大人。”
　　莫云叹了口气, 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一些。“你来找我, 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昨晚跟白少新我聊天, ”郭泓瑾说, “我们说起了许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也许对你们会起到作用。他说……”
　　莫云抬手阻止他。“稍等，我让调查部的人过来。”
　　随即, 她用个人终端接通了阿梅尔，让她立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阿梅尔推门而入。
　　“嘿, 这位是谁？”阿梅尔打量了郭泓瑾几眼, “长得还挺帅。”
　　“他是联盟士兵，现在艾伦安排他住在白少新隔壁。”莫云说, “昨晚, 他和白少新聊过。”
　　阿梅尔立刻收起嬉笑, 神情严肃起来。“你们聊了些什么？”
　　“白少新有一个女友, 严格来说是未婚妻。他给我看了那姑娘的照片, 真是个美人。”郭泓瑾说, “可惜的是，在一次星际旅行中，她乘坐的客运飞船被李斯特劫持, 而……她被那帮海盗给强||暴了, 最后死状很凄惨。”
　　阿梅尔紧蹙起眉头，同情地叹了口气。
　　“白少新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莫云问。
　　“他心情很不好，因为昨天是那姑娘的生日。而且，我给他的6罐啤酒，大概也起了些作用。”郭泓瑾说，“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一个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很难将秘密长期地憋在心里。”
　　阿梅尔点点头。
　　“这是一个适合的突破口，甚至可能……也是他的动机。但我们没有她女友的资料。”阿梅尔对郭泓瑾说，“你见过那姑娘的照片，对吗？我需要你协助，做一份他女友的画像，我们就可以用画像来……”
　　郭泓瑾立刻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画稿，递给阿梅尔。
　　“我已经画好了。”郭泓瑾说，眼睛却是看着莫云，“我的绘画技巧总是能派上用场的，大人。”
　　阿梅尔接过画稿。“画得不赖。我可以用来比对，找到这个姑娘的资料。干得不错。”她顿了顿，又说，“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正好。”阿梅尔说，“你跟我一起去餐厅。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和白少新聊天的具体内容。越详细越好。”
　　“……”郭泓瑾看了看莫云，迟疑几秒钟，不怎么情愿地同意了。“那好吧。”
　　阿梅尔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向莫云眨了眨眼睛。莫云盯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阿梅尔的眼睛在说“我喜欢这孩子，小伙子不错。”
　　阿梅尔带走郭泓瑾后，还是瑞曼十分体贴地给莫云带回来午餐。
　　“谢谢你，瑞曼。”莫云说，“还是你靠得住。”
　　“不用客气，大人。”勤务兵笑着说，“特勤队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午餐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莫云点点头。“奎恩上校呢？有消息回来吗？”
　　“没有。”
　　现在只过了不到24个标准小时，没有新的消息回来很正常。
　　但莫云还是感到放心不下。她不担心魔鬼虫，也不担心零重力环境，却没有由来地担心有什么艾伦不曾透露过的麻烦。
　　虽然他没有提过，但莫云知道胜利纪念日的活动，无形中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不是身体上的压力，而是心理上的。而出一次任务，对他来说，简直可以当做是一次假期。所以艾伦才会那么爽快地就答应替雷赛捞人。
　　他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
　　“如果他有消息回来，随时告诉我。”莫云说。
　　她很快吃好午餐，在特勤队的护卫下，乘黑鸟1号离开柯恩城一路向东，飞行了40多分钟才降落下来。
　　莫云从舷梯拾阶而下，在她面前是一个一百多米高的光秃秃的岩石小山，光秃秃的岩石缝隙里零星地嵌着几棵低矮的被子植物。
　　她向小山脚下走去。在她到达前，岩壁凹陷下去，一个穿着防卫部队盔甲的士兵走了出来。
　　这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挺起胸膛，敬礼道：“下午好，防务官大人。”
　　“下午好。”莫云说。
　　年轻士兵在自己的手臂的显示屏上按了一下，之前凹陷进去的岩壁向右侧退开，露出一条明亮的通道。
　　“谢谢。”
　　莫云和金昭走了进去，其他人则留守在山体外面。
　　他们穿过通道，进入一个向下运行的高速电梯。电梯快速地向下运行了大约2000米后停了下来。莫云和金昭走出电梯，又沿着走廊步行了几十米，在一个探头前停下来。
　　莫云靠近探头，让光线扫过自己的虹膜，又在将手掌按在一块扫描器上。
　　“嘟——”的一声，莫云身侧的一道门打开了。
　　这里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拱顶厅堂，拱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百多米高。
　　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之内，一个黑色的高塔矗立在中央。
　　高塔的底座是金字塔型的，上部有两个相对的半球体，尖细的塔尖如同避雷针一样树立在半球之上。而从半球上又斜斜地支起了数十根棍状物没入拱顶之内。
　　当莫云一块跨进拱顶厅堂，几条藤蔓一样的纽带从高塔底部伸了出来，直奔莫云而去。它们将莫云包围起来，亲昵地缠绕着她，在她的手臂、脸颊上扭动。随后而来的纽带则围绕着她旋转、飞舞。
　　金昭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但每次看见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它们……还是这么热情。”金昭说。
　　“毕竟，它们是我们这位防务官的一部分。”一个冷清的声音在莫云身边响起。
　　周闵昌拿着数据板走了过来，他穿着橘色的囚服T恤和长裤，脚踝上的监控环闪着淡淡的绿光。
　　“你在这儿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莫云打量着他，“脸色变好了，人也长胖了些。”
　　周闵昌低头看了看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日子就单纯了很多。”
　　莫云走进一个圆形的平台，站定，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环从平台顶端落下，停在她头部的位置。
　　几名武器平台的操作员聚集在莫云身边，他们把那些欢喜地缠着她的纽带一个根根地拉起来，放在金属圆环上扣好。
　　“胜利纪念日的庆典就要到了。”莫云对周闵昌说，“我需要进行操控训练，以防万一。”
　　“我听说庆典的事了。虽然与我无关，但我还是觉得搞庆典活动毫无必要。”
　　莫云笑了一下，顺手轻轻地摘下缠住她腿的一条纽带，将它递给操作员，无视它耷拉下去表示委屈。
　　“有人跟你一样的想法。”莫云说，“不过，关于神农主炮与我之间的绑定，听说你有一些新想法。”
　　“是的。”周闵昌说，“莫九平教授当初设计神农主炮的时候，把它的操控系统设置为生物形态。操控系统与你之间的脑机接口，就是这些神经纽带。它们同样是生物体，来自你的克隆的大脑，经过DNA编辑、重组、再生而成。所以可以说这些……活泼的……神农纽带是你的一部分。”
　　莫云点点头。“因此它们对我特别亲近。”
　　“这真是个很有创意的想法。”周闵昌说，“但人类大脑的反应时间有限。战场冲突的时候，人类的脑波很容易就处于β频段的，大脑的反应速度会更慢。受到情绪影响时也会如此。因此才会给你进行手术。”周闵昌遗憾地叹息一声，歉疚地说：“我很遗憾手术的副作用是抑制了你的情绪反馈能力。”
　　“我明白。”
　　操作员把所有的神经纽带都扣在了金属圆环上。他们从圆形平台上撤走，来到与平台相互连接的一块操作面板前面，开始加载能量和数据信号。
　　周闵昌虽然很清楚神农主炮的启动方式，但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莫云是如何操控它的。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目前来说，”周闵昌接着说，“如果要再造一台神农主炮，就必须要再克隆一次你的大脑，再次进行DNA编辑重组成为神经纽带。可这台神农主炮仍然必须由你来操作。”他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柯恩星上有18座神农主炮，意味着莫云进行了18次大脑克隆。
　　“对。”莫云说，“星核研究所做了很多工作来解开这个绑定。他们曾经打算用超级计算机来绕过整个生物化的操控系统，但是实验失败了。他们还曾经克隆过一个我，试图让她来操控其中一座神农主炮，但是克隆体接入神经接口界面后，2分钟之内就脑死亡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她还记得艾伦看着那个克隆体脑死亡时的神情。
　　当时，他把瘫倒在这个圆形平台上的克隆体抱起来，温柔地擦掉从她口鼻中涌出的鲜血，难以言喻的伤痛在他眼底浮现，接着又化为满腔怒火。他看向主持实验的苏昱海的时候，把这位科学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没法分清死掉的是克隆体还是莫云本人。
　　莫云垂下眼睛，如果她的情感反馈更敏锐一些，那个时候她就应该看出艾伦对自己的感情。
　　与此同时，她在心底也默默记住了一件事，她对艾伦的占有欲确实是超级强烈，哪怕是看到他对克隆体流露出感情，也让她感到不快。
　　“我全面地看了过去的技术资料，产生了新的想法。”周闵昌说，“确切的说，是两个想法。”
　　这时，一道浅蓝色的弧光从圆形平台上升起，能量壁垒也启动了。
　　浅蓝色的光晕将莫云包裹起来，她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就此中断。
　　被扣在金属圆环上的神经纽带上闪过一道银白色的亮光，然后神经纽带的前端开始分叉，化作无数根极其细微的触须，舞动着刺入了莫云的大脑之中。
　　一瞬间的剧痛袭来。莫云咬紧牙齿，攥紧了拳头，身体向后绷紧，鼻腔里发出忍耐地轻哼声。
　　周闵昌默默地转过脸去。


第99章 生死边界7（修）
　　剧痛过去, 莫云站直身体, 放松, 开始与神农主炮进行链接。
　　很快, 她感到脑海里涌入一阵清凉的感觉,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所用的感觉都消失了, 她的眼前不再是地下的武器平台, 而是外太空那广袤无垠的黑暗和缀在黑暗中的各个星体。
　　厅堂中央的高塔顶端开始放电，细微的火花在针状塔尖上闪烁，越来越大, 越来越亮，伴随着的劈啪声也越来越响。半球体上斜支起的棍状物开始发红，发亮, 像是要熔化了一般。而这些棍状物围起的笼子里, 出现一团游动、旋转的水银一样的亮光。
　　现场所有人都带起了护目镜。
　　周闵昌凝视那团水银一般流动的东西。那是什么呢？玻色子？引力子？光子？
　　他看过与神农主炮有关的所有资料。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能量壁垒屏蔽了一切信息，却没法阻断莫云对神农主炮的操控。
　　神农主炮有自己的探测系统, 将收集到的信息直接导入莫云的大脑中, 同时也同步到监控光幕上。
　　现在光幕上出现的正是本次的训练的目标：数个光年之外的, 一块位于某条小行星带中的, 直径约20公里的星辰碎片。
　　周闵昌瞥了眼光幕下方的统计数据：莫云定位这块碎片, 花费了0.01秒, 跨越了8.7个光年的距离。
　　光幕上的星辰碎片被不断放大，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它崎岖嶙峋的表面，以及与其他碎片撞击而形成的山脊和低谷。
　　这是莫云在将视界不断拉近, 进行扫描检查, 并在光幕上打出了她的扫描结果：
　　【碎片上主要成分为铁、铬等金属，没有生命迹象。】
　　一名操作员在光幕界面上输入：“请执行K0138任务。”
　　【收到，明白。】莫云回复。
　　接着，莫云把视界拉远，将意识全部集中在这块星辰碎片上。
　　几秒钟之后，在光幕上，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这块碎片的运行轨迹突然发生了偏移，受到了来自未知之处的引力的吸引，在造物主的指引下，开始加速脱离了它原本所属的小行星带。
　　光幕一直追随着碎片而移动，从被它不断甩开的背景来看，碎片的移动速度非常之快。
　　操作员又在光幕界面输入：“K0138任务确认。请自行K0139任务。”
　　【收到，明白。】
　　莫云眉头微微皱起，把视界拉远，意识也从那块飞速逃逸的碎片上，退回到自身。
　　与此同时，高塔顶端那一团水银般流动的亮光，在一声清脆的“啪”之后，爆缩成了一个极小却极亮的光点。
　　又一声清脆的“啪”，光点消失，神农主炮开火了。
　　携带着巨大能量的引力子的轰击，瞬时就跨越了8.7光年的距离，实时到达了星辰碎片的表面。
　　空间结构被扭曲了，碎片的原子结构也在一刹间被暴涨的重力场所破坏，以极快地速度向内挤压、坍缩！
　　原子核之间的聚变反应同时发生，巨大的能量被释放出来！
　　一场猛烈的核聚变爆炸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视角已经被拉到了最佳观察位置上，周闵昌目瞪口呆地看见监控屏幕上，那慢镜头一般的爆炸场景。
　　如同超新星爆发一样绚烂、刺目的强光在从微小的一点开始，逐步向外奔腾、蔓延，几秒钟之后充斥了屏幕！
　　在真空环境下，声音无法传播，没有蘑菇云也没有冲击波，但在场的所有人却仿佛能听到轰隆的巨响，从星辰碎片中心，惊天动地地滚滚而来，萦绕在耳际久久不息。
　　虽然，要在8.7年之后，这场核爆产生的强光，高强度的伽马射线和X射线等等才能被柯恩星的探测卫星所监测到，但莫云却计划在一天之后，对外公布本次神农主炮的试射。
　　因为试射一方面是莫云的训练，同时也是在胜利庆典前对其他智慧种族的警示——离远点，别来找麻烦。
　　【确认K0139任务完成。】
　　莫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刺入她头部的触须慢慢地退了出来，又扭结形成了最初神经纽带的样子。
　　圆形平台上的能量壁垒撤掉，两名操作员上前给她喷涂一种药剂。在一阵微热的触感之后，她头上被触须刺出的细小针孔愈合了。
　　莫云感到有些脱力，在操作员搀扶下才支撑着自己从圆形平台上走下来，坐进一把舒适的悬浮座椅。
　　金昭递了一杯水给莫云。“大人，你还好吧？”
　　“我没事。”莫云摇了摇头，“只是太久没有训练了，都快忘了操控神农主炮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周闵昌板着脸走上前，把悬浮座椅采集的莫云的生命体重数据导入自己的数据板中。
　　“这也叫没事？”周闵昌皱眉问，“收缩压达到180了，心跳120，……操控单座神农主炮对你的消耗就这么大，那当初，你是怎么同时操控多座神农主炮的？”
　　“靠注射高剂量的肾上腺素和类固醇促进剂。”莫云苍白地笑了笑，“现在你知道了吧？没有人比我更想解开我和这件武器之间的绑定了。如果绑定一直存在的话……再过十多二十年，等体力跟不上的时候，我可能就没法活着从平台上下来。所以，教授，你刚才说有2个新的想法，是什么？”
　　周闵昌久久地看着莫云的眼睛，最后叹了口气，说：“我强烈建议你，取消现在这种神经纽带的脑机接口模式。这种方式灵活性很低，你必须呆在这里才能进行操控。……而且，这种方式很痛苦，简直是一种酷刑。”
　　“汤玛丽建造神农主炮的时候，跟我提过类似的建议。”莫云说，“但在克莱特人的进攻下，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重新设计脑机接口方式。克莱特人被赶走之后，联盟舰队又来了……汤玛丽也……所以这种接口方式就一直保留了下来。虽然灵活性不够，但稳定性和传输效率很高。你的建议是替换成什么？”
　　周闵昌却摇摇头说。“我建议，在你的脑下丘体植入一块由你自己DNA编辑再生的有机芯片，用来替代这些神经纽带。至于你说的稳定性和传输效率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不喜欢植入物。”
　　“更灵活，适应性更强。”周闵昌劝道，“即便你人在舰队里，只要在信息交互的传输距离内，同样可以操控神农主炮。”
　　“但是……”
　　“信号会进行超级加密的。”周闵昌打断她，“不用担心信号被劫持或者泄密的问题。而且，我可以让有机芯片连接旗舰的控制中心，在人员不足的情况，可以由你快速地对旗舰进行控制。怎么样？”
　　莫云皱眉，沉默不语。
　　周闵昌还从没有这么卖力地推销过自己，他又紧接说：“我是意识和有机神经网络方面的权威专家，孩子，你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人来进行脑机接口的升级改进了。”
　　莫云盯着周闵昌看了几秒钟，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能控制舰船。如果验证成功的话，我就接受植入物。”
　　“……”周闵昌叹了口气，“没问题。”
　　“那么，另一个新想法又是什么呢？”莫云又问道。
　　“之前我们所有的研究，一直都集中在绕开绑定或者取消绑定。”周闵昌回答说，“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想一下呢？如果我们可以还原莫教授设置的绑定条件呢？”
　　“还原绑定条件？”莫云说，“但是，已经用我的克隆体进行过一次失败的实验了。”
　　“我知道。但上一次并没有达到最完美的还原状态。”
　　“那么，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是什么样的？”
　　周闵昌笑了笑，自信的神采又在他眼中飞扬起来。
　　“首先，虽然星核研究所对克隆体也进行了情感抑制手术，但这个手术不是我做的，他们没法完全复制。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克隆体与你是相互独立的个体。虽然她与你的DNA信息一样，但却不是你。她的大脑是全新的，没有你的记忆，没有你的意识，也就没有你所具备的坚韧。”
　　“也就是说，完美的还原，需要让克隆体拥有我的记忆和意识，对吗？”莫云点点头，扯掉贴在自己身上的监测器，从悬浮座椅上站起来。
　　“那你打算这么做呢？”莫云问。
　　“你知道互惠公司的创始人白松明教授是莫九平的至交好友吗？”
　　“我知道。在互惠公司总部，我还在他们的陈列室里见过这两位的合影。”
　　“但实际上，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照片。只不过，互惠公司在布置陈列厅的时候，故意将第三个人裁剪掉了。”
　　“哦？”莫云好奇起来，“第三个人是谁呢？”
　　“莫九平。确切的说，照片的三个人，一个是白松明教授，另外二个都是莫九平。”
　　“你的意思……是他克隆了自己？”莫云说。她想起雷赛曾经跟她提起过，莫九平在晚年时不断克隆自己的故事。只是雷赛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她也就听听算了。没想到，周闵昌竟然又再次提起。
　　“对。”
　　“可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原版的照片？”
　　“是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互惠集团的朋友。”周闵昌顿了顿，又补充说，“……她是白少菲的母亲……我在她家里，我见过照片的原版以及白松明教授当时录制的一段视频。从视频上可以看出，两个莫九平能和白松明流畅、毫无障碍的进行学术讨论，他们彼此间的思维模式非常一致。”
　　莫云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认为莫九平已经掌握了对记忆和意识复制的技术，并且用自己进行验证？”
　　“不仅是复制，”周闵昌说，“而是复制、存储和传输……这是一项能改变人类命运的技术。”
　　“这我能理解。假设我们拥有了这项技术，你又打算怎么进行完美的还原绑定？我可不想弄一堆自己出来。”
　　一名操作员走到他们身边，对莫云说：“大人，准备好了。”
　　莫云点点头，转过身，再次回到圆形平台上。
　　“你做什么？”周闵昌问。
　　“训练。”莫云说，“什么训练是只练一次就结束的？我的反应速度还是没达到最理想状态。实战的时候，我的目标可不会静止不动地等着挨打。”
　　操作员们在她身边聚集、忙碌起来。
　　“难道就不能多休息一会儿吗？”周闵昌不满地说，“这种脑机接口方式……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莫云向周闵昌投去奇怪的目光。
　　“这就是我的使命，周教授。”她的声音平淡无波，“我12岁时，你和莫九平实验室赋予我的使命。你对莫九平是认同也好，质疑也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从汤玛丽开始修建第一座神农主炮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归根结底，我是名战士，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周闵昌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莫云又问，“你打算怎么完美地还原绑定？除了复制出一打我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需要整体的克隆，”周闵昌回答说，“只是需要你的大脑，然后将你的记忆和意识复制进去。”
　　“嗯，听起来跟使用复印机一样简单。”
　　“我不否认，实施起来会有很多困难。”周闵昌说
　　“掌握记忆复制技术，就是难以逾越的第一座高山。”莫云说，“你是专家，你能研究出这种技术吗？”
　　“不能。”周闵昌很干脆的说，“我研究的方向主要就是脑机接口。我不是莫九平那样的全才，与他相比，我就像5岁小孩一样无知。”
　　莫云盯着周敏昌，像是要笑。“可是你还是质疑他，你还是认为他错了。”
　　“是的。”
　　莫云摇了摇头，又问：“既然如此，那我们又该如何掌握记忆和意识的复制技术呢？”
　　周闵昌说：“白少菲的母亲曾经告诉我，白松明教授有一本手稿，记录了他跟两个莫九平交谈的具体内容。如果你们能搞到这本手稿，我能够从中找出这种技术的关键点。不过，白家人对这本手稿很重视，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所以呢？”
　　“我想，这就需要你的情报部门出手了。”
　　也许不用军情局出手，莫云心想，如果阿梅尔那边搞清楚白少新都干了什么的话，白少菲为了保住自己的弟弟，也许会乖乖地把手稿交出来。
　　但是，美食家号上死去的无辜船员该怎么办呢？
　　“大人，”操作员说，“准备开始了。“
　　莫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吧。”
　　剧痛再次传来，神经纽带划分出的触须再一次地刺入莫云的大脑。
　　周闵昌盯着莫云渗出汗水的脸看了一会儿，握紧手里的数据板，转身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莫云一共进行了8次操控训练，其中有4次是同时操控2-4座神农主炮。
　　完成训练之后，莫云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着了，于是金昭扶着她直接在武器平台的休息室里住下。她刚一躺倒床上，就立刻沉沉地睡去。
　　直到36个小时之后，莫云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从床上站起身，伸伸胳膊，站到镜子面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她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金昭照例在门口守卫着。
　　“我睡了多久？”莫云问。
　　“36个小时，大人。”金昭回答说。
　　“这么久吗？”莫云揉了揉脸颊，“我最近确实疏于训练了，这应该怪罪在艾伦身上。”
　　金昭沉默地看着莫云，没吭声。
　　“艾伦他现在在哪儿？”莫云问。
　　“他……艾伦他……”金昭迟疑几秒钟，“他还没有回来。最后一次与萨克蒙脱港口通讯，是在12个标准小时之前，那时候他们已经在返程途中了。但是……”
　　“但是什么？”
　　金昭没有回答，而是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递给莫云。
　　“这是最后的通话记录。”金昭说。
　　莫云盯着金昭的眼睛，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她。她默默地接过个人终端，打开了通话语音。
　　艾伦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是阿尔法13号，我们已经接到游客，正在返航。完毕。”
　　“这里是萨克蒙脱，收到，仓位已经准备好。完毕。”
　　接着朱佳怡抱怨的声音说：“我想快点回去洗个澡，那些虫子喷了我全身。”
　　“我不是也被喷了吗？”王伟德说，“那些虫子真够恶……咦，等等，上校，那是什么？看右侧舷窗外。”
　　沉默几秒钟之后，艾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听起来他们遇到了紧急情况。
　　“哦，他妈的！那是‘时间湍流’！”艾伦快速地说，“都快坐好！我们得进行紧急迁跃！”
　　“怎么了？”朱佳怡问，“什么时间湍流？”
　　“那是一个时间混乱的空间，别问我怎么产生的，我也不知道。”艾伦说，“我只知道，出现时间湍流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美莱人马上就要到了。”


第100章 生死边界8
　　十天之后, 莫云仍然没有艾伦等人的消息。
　　她一次又一次地派遣侦查机, 前往艾伦最后发送消息的星区搜寻, 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连接进入神农主炮, 利用这件超级武器的探测系统扩大范围进行搜索, 却仍旧一无所获。
　　莫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激过自己的情绪控制机制, 当恐慌、畏惧袭来的时候, 控制机制总能一如既往地帮她剔除这些无用的情绪。
　　人们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却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如果艾伦他们真的被卷入了时间湍流的话, 也许他们已经被抛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再也没法与柯恩星取得联系，也再也没办法返回。
　　而如果他们碰上了美莱人的话……
　　“我们应该尝试跟美莱人取得联系, ”哈佛林说, “也许可以通过他们，找到艾伦。”
　　罗德.桑, 哈佛林的参谋官, 却摇了摇头说, “美莱人？我们以前也不是没尝试过, 美莱人什么时候回应过？”
　　“那就再尝试一次。”
　　“联系上之后呢？求得美莱人的帮助, 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何省吾说, “51年前，锡佛山克人曾经联系美莱人，请求过他们的帮助。美莱人倒是帮助他们拿下了邱土人手里的几颗星球。可一年后, 美莱人来要求锡佛山克人偿付帮助的代价, 他们竟然夺走了80%锡佛山克人的生育能力。搞得这个种族到现在只能进行无性繁殖。我们不能拿人类的命运去冒这样的险？”
　　“但是——”
　　“够了，哈佛林，”莫云打断他，她坐在会议桌的首位，视线扫过眼前的几位高级军官，“何将军说得对，我们不能把握美莱人的行事准则，也不能去冒这样的风险。”
　　何省吾叹着气说：“我很抱歉，大人。”
　　“你没有说错，将军。”莫云垂下眼睛，“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线索，也制定不出任何营救方案。我们能做的，就只是把他们放到一边，先完成我们手上的工作，同时等待和祈祷了。”
　　哈佛林皱眉看着莫云毫无波动的神情，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大人，别这么憋着，行吗？……你可以哭一下，也许会没那么难受。”
　　莫云的视线转向哈佛林，她慢慢地摇摇头。“我是哭不出来的，哈佛林，你应该知道的。实际上，我不敢心存奢望，我不敢奢望他还能回来……”
　　她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再次冷硬地开口说：“好了，我们今天会议的目的，是讨论第二批速生人的问题。我们还是把议题拉回正规上来了吧。”
　　何省吾的参谋官黎西婕，从自己的数据板上调出需要的资料，投射到会议室的光幕上。在艾伦失踪的这段时间里，莫云命令她暂代了军情局负责人的职务。
　　“23个标准天之后，培育所将完成第二批3000名速生人的培育工作。”黎西婕说，“他们对速生人又进行一些改进和强化。培育所一直在压缩培育时间，目前已经从8个标准月，缩短到6个标准月了。”
　　“登陆部队对第一批速生人的反馈如何？”
　　“那些……孩子们都是优秀的战士。”何省吾说，“最初，他们更愿意跟自己人呆在一起，不怎么能够融入集体。不过，在经历了几次战斗之后，这种情况就渐渐消失了。相对于其他士兵来说，他们情感更单纯，对待目标的态度也更明确，除了下手比较狠之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们与其他士兵相处如何？”
　　哈佛林笑了一声。“这帮速生人一个个都长得很好看，当然很讨人喜欢。但他们的实际年龄实在太小，这就很让人纠结了。”
　　“哈佛林将军，”黎西婕皱眉说，“我想防务官指的不是这个。”
　　“好吧，那是指什么？”哈佛林说，“哦，相处如何？他们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跟他们打交道是件很轻松的事。我认为他们跟其他人相处还不错……只要别跟他们玩游戏。”
　　“为什么？”
　　“小崽子们的胜负心很强，玩什么游戏都很较真。”哈佛林说。
　　“胜负心强，对战士而言倒不是坏事。”莫云揉着眉心想了想，又说，“……但是6个月培育时间还是太长了。等速生人从液体舱里出来，还需要至少6个月培训。让培育所再想办法缩短时间。”
　　“好的，大人。”黎西婕说。
　　“一旦战争到来，我们没有那么长的准备期。”莫云说，“克莱特人与米特联邦人已经开始交战，可惜我们的侦查无人机被他们的核磁脉冲给破坏了，现在暂时没法再传回信息。神农主炮的探测系统虽然可以抵进观察，但我也只能维持30分钟左右的连接，能获取的信息非常有限。”
　　“大人，”何省吾问，“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克莱特人与米特联邦人的战争？”
　　“双方集结的军队数量太多了，何将军。”莫云说，“好像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的样子。但是，除了他们有两个星球的主权纠纷外，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情报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搞这种决一死战的阵仗。”
　　“你担心什么，大人？”哈佛林问，“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打得一塌糊涂不好吗？”
　　莫云揉了揉额头说：“我担心什么？各位，我担心他们结盟。”
　　在坐的军官们都陷入了沉默。克莱特帝国与米特联邦结盟的话，对人类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军情局已经派了另外几架侦查无人机过去，”黎西婕说，“但是这一次只能部署在远离战场的位置，能够收集到的有效信息恐怕还是有限的。”
　　莫云说：“好了，这两个种族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第二批速生人很快就会培育完成，这一次他们的训练任务会直接分配给你们，”她看向何省吾和哈佛林，“你们做好准备吧。”
　　“是的，大人。”两位将军回答。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莫云又重重地揉了揉额头，“散会吧。”
　　“大人，你没事吧？”哈佛林问。
　　“我没事，只是头痛而已，老毛病了。”莫云从衣兜里摸出药瓶，倒了两颗出来，扔进嘴里干咽了下去。她抬头看了哈佛林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宽慰地说道：“我没事，放心。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休息得不太好。”
　　哈佛林凝视着莫云，她的脸色很难看，额头上有薄汗渗出，看起来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那我送你回官邸休息吧。”哈佛林说。
　　“不用了，特勤队会送回我办公室的。”莫云站起身来，“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在办公室里等着我呢。”
　　*****
　　莫云回到自己的防务厅，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等着自己。
　　“你好，白小姐，”莫云说，“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防务官大人。”白少菲从座椅上站起来，对莫云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是苍白勉强。
　　“我想大人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白少菲说。
　　“当然，“莫云请她坐下，”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你弟弟白少新的事情来的。阿梅尔已经通知你了，对吧？”
　　“是的。”白少菲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您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就直说了吧，大人，我想知道，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莫云嘴角轻挑，露出玩味地笑容。“转圜的余地？”
　　在得到郭泓瑾提供的线索后，阿梅尔对白少新的调查有便了突破口。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卓有成效地收集到了白少新的未婚妻唐喻的全部资料。唐喻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却不能成为白少新胡作非为的理由。
　　当阿梅尔把唐喻的资料放到白少新面前的时候，这个一直沉稳冷静的男人再也忍不住，终于在崩溃的情绪之下说出了一切。
　　“你希望有什么样的转圜的余地？”莫云说，“你弟弟可是把70多条人命给拉进了地狱。”
　　白少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莫云打断了。她按下桌面的通讯按钮：“瑞曼，请阿梅尔把白少新带过来。”
　　“好的，大人。”
　　莫云疲惫地靠进椅背，看向白少菲，“也许，你应该亲耳听听你弟弟的供词。”
　　“我可以解释的。”白少菲说。
　　“你能替他解释？”莫云打起精神，盯着眼前的女人，“……你其实早就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白少菲眨了眨眼睛，沉默下去，半晌才回答道：“我能猜到的。他是我弟弟，我了解他。“
　　“所以你才希望他留在柯恩星，是吗？远离那些熟悉他的人，甚至让别人以为他死了？”
　　“……是的。”白少菲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但是，我相信，他不是事先与海盗有什么勾结……”
　　这时，阿梅尔和两名身材高大的宪兵带着白少新走进办公室，打断了白少菲的话。
　　“姐姐！你怎么来了？”白少新吃惊地说。
　　白少菲跳起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别担心，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白少新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不担心，也一点不感到害怕。
　　跟随进来的宪兵想要把白少菲拖开，但被莫云制止住了，她示意他们先退出去。
　　莫云说：“白小姐，你们可以稍后再叙旧。白先生，你也请坐，劳烦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白少新耸了耸肩，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开了口：“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狗血故事而已。”
　　唐喻与他原本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在一次星际旅行中，唐喻与家人乘坐的客运飞船被卡萨德.李斯特所劫持。唐喻被海盗轮||奸后又惨遭杀害，那个时候白少新却在另一个星区出着公差。
　　唐喻死后，白少新对星际海盗自然是恨之入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却苦于没有复仇的能力。
　　白少新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走出了阴霾，开始逐步恢复了工作。
　　几个月前，美食家号运输船发现那艘失去动力的飞艇时，白少新就已经猜到那不过是李斯特的诡计。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借机干掉李斯特的大好机会。
　　虽然互惠公司的运输船以前也被海盗劫掠过，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因为他在被劫的船上。
　　他知道，白少菲从小就疼爱自己这个弟弟。因为他的缘故，白少菲一定会利用一切机会来给拯救自己，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要求联盟政府再次派遣军舰打击海盗，把李斯特绞杀得干干净净。
　　白少新没法亲手给未婚妻报仇，但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来完成他的复仇。
　　“所以，当时你就决定让李斯特进入接收舱，故意给他机会劫持了美食家号？”莫云问。
　　白少新点点头。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美食家号上还有其他船员吗？”阿梅尔克制地吸了口气，“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未婚妻。你害得他们白白送命！”
　　“我从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白少新说。
　　“难道你一个人，就能抵偿其他72个人的性命吗？109名船员，只有37名还活着！他们做错了什么？”阿梅尔生气地说。
　　“我也不希望其他的船员死掉，他们是无辜的。但是，“白少新瞪着阿梅尔大声道，“难道唐喻就该死吗？！”
　　阿梅尔不客气地回敬道：“你这是蓄意谋杀！无论按柯恩星的法律，还是按联盟的法律都得坐上电椅。”
　　“等等，电椅？！“白少菲也嚷了起来，“不，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大人，你不能……”
　　“好了，够了，别吵。”莫云被这三个人喊得又头疼起来，她压住额头，对阿梅尔说：“谢谢你，阿梅尔，请你先把白少新带回去。我要单独跟白小姐谈谈。”
　　阿梅尔站在原地没有动。“你们谈什么？大人，那可是72条人命啊，你难道要为了什么利益而放过——”
　　“阿梅尔，”莫云打断她，“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带白少新出去。”
　　阿梅尔皱起眉头，几秒钟之后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推着白少新离开了。
　　莫云站起身，走到柜子边上给自己和白少菲都倒了一杯冰水。她把冰水递给白少菲。
　　“谢谢。”
　　“你弟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吗？”莫云问。
　　“并不是。他一直很懂事，”白少菲说，“但这一次……唐喻，他心爱的女人，被海盗轮||奸、无辜惨死，这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大人，他是被仇恨给冲昏了头。而且，假如……假如说，你的挚爱遭遇不测，你难道不会疯狂地想要替她复仇吗？你能让她就那么白白死掉吗？”
　　你的挚爱遭遇不测……
　　莫云把水杯攥在手里，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能理解这种想法，但……我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大人，还是我最初的问题，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白少菲盯着莫云的眼睛，“要怎么样，才能保住我弟弟的性命？请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能保住白少新的性命？”
　　“大人！”白少菲迫切地说，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你愿意同我谈，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什么？“
　　莫云笑了笑。“白小姐，坦白说，你手上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别着急。”莫云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我要先说明白，即便我得到了我要的东西，我也不能让你把白少新带走。我只能保住他的性命，并且给他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让他安静地度过余生。”
　　“我不能带他离开？”白少菲迟疑道。
　　“是的。”莫云肯定地说。“70多条人命啊，白小姐，如果我让你带走他，那也太过分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互惠公司创始人——白松明教授——全部手稿的复印件。”
　　白少菲睁大了眼睛。“这是我们家最宝贵的财产。他的手稿里，除了私人日记之外，还有他几十年工作成绩的累积。即便是现在看来，重读这些资料，也时常让我的研究员们受益匪浅。”
　　“不用担心，我只想找到我需要的信息。”莫云说，“而且我以防务官的名义向你保证，绝不会剽窃你们的技术资料。你相信我吗？“
　　白少菲思忖了片刻，说：“我相信你，大人。我可以把手稿的复印件给你，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甚至……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双倍的物资，只要你让我带他走。”
　　莫云眯了眯眼睛。“白小姐，我不能让你带走白少新，这一点没什么可讨论的。但是，你想想，我给你的条件很优渥了。只是借阅一下手稿，就能保住你弟弟的性命，这对你有什么损失？”
　　白少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答应你。我这就让人准备，明天一早就能把资料传给你。”
　　莫云点点头。“好的，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的。”
　　第二天一早，莫云便收到了白少菲传来的白松明手稿，扫描件的清晰度很高，连边边角角上写的注脚也清清楚楚。她随即把这些手稿发给了周闵昌。
　　很快，莫云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她与范予轩达成一致，给了白少新终身监禁的处罚，将他关进了冷铁监狱。
　　阿梅尔对此却不能理解。
　　“他应该被判死刑的，大人。”阿梅尔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冷着一张脸说，“这种行为是蓄意谋杀，难道不该偿命吗？”
　　莫云叹一口气说：“杀了他有什么用？失去的人并不会回来。”
　　“可你为什么要留他一命呢？”阿梅尔问，“就因为他是白少菲的弟弟？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利益交换可以罔顾70多条人命。”
　　莫云盯着阿梅尔看了一会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顾那70多条人命吗？他们已经死了。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他们都会回不来了。而我需要白少菲手里的东西。”
　　“她手里的东西有那么重要？”
　　“是的。非常重要。”莫云闭上眼睛，靠进椅背里，疲惫地对她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阿梅尔还是瞪着她。
　　接下来，她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听见阿梅尔离开的声音，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变成了郭泓瑾。
　　“……你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郭泓瑾说，“我听说了白少新的事情，他只是被终身监禁了。”
　　莫云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是的，我留了他一命。你也是来质疑我的决定的吗？”
　　“不是。”郭泓瑾说，“我相信你总有自己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你只是盲目的信任。”
　　“如果在污点星的时候，我没和你一起战斗过的话，也不会产生这种盲目的信任；如果你没有因为救我，而让自己受伤的话，同样不会产生这种盲目的信任。”
　　莫云笑起来，“那我该怎么说？谢谢你的信任。”
　　“大人，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你的心情很糟。”郭泓瑾说，“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莫云说，“多亏了你，白少新的事情才能够了结。”
　　“那不算什么。告诉我，大人，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
　　莫云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你带着口琴吗？”
　　“带着呢。”
　　“你上次吹的那首曲子很好听。我喜欢那首，你可以再为我演奏一次。”
　　“没问题，大人。”
　　郭泓瑾把低音口琴从衣兜里拿出来，开始吹奏起来，悦耳的旋律响起，
　　十一天，莫云心想，十一天了。你到底在哪儿？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艾伦……


第101章 生死边界9
　　莫云回到家里, 觉得疲惫不堪, 她在客厅沙发坐下, 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副画。莫九平模仿的《幽谷君王》, 那只雄鹿依旧用鄙睨万物的眼神俯视着她。
　　莫云自嘲地笑了一下。莫九平, 她的父亲,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 从没留给她只言片语，除了画上的这只一天到晚鄙视一切的雄鹿。
　　莫云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扔掉靴子, 在沙发上躺下。
　　她把手搁在眼睛上，喃喃自语道：“……记忆和意识复制技术……如果周闵昌能够掌握这个技术的话……等艾伦回来，一定要给他搞个克隆体, 然后给这种动不动就失踪的人每天备份一次。”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她这样躺在沙发上的时候, 艾伦就在身后搂着自己，低沉的声音与她亲昵、交谈。
　　“嘶——”莫云皱起鼻子, 尖锐的疼痛从大脑内部爆发出来,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电锯在她脑子里胡劈乱砍。这是情绪强制控制的先兆, 而且, 这一次的强制控制比上一场来得更加猛烈。
　　她挣扎地站起身, 向她挂外套的架子走去, 整个房间都开始旋转起来。好不容易够到外套，她从衣兜里拿出药瓶想要倒出两粒，却不小心把药大半都撒在了地上。
　　幸亏瓶底里还有几粒, 否则她连弯腰去捡都做不到。莫云把剩下的全倒进嘴里, 咽下去，慢慢地靠着衣帽架瘫坐在地上。
　　现在没什么可做的了，唯有等着药物带来的疏离感去除疼痛。
　　她蜷缩着，头深深地埋进膝盖。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眼眶汇集凝聚，一滴液体掉落下来，在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莫云抹了一把眼睛，感到有些惊讶。她从12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泪，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然而并没有。
　　几分钟后，止疼药发挥了作用。药物控制住了头疼，情绪剥离让莫云稳定了下来，强制控制也在最后关头放了她一马，没有重启她的大脑。
　　莫云深深地吸口气，从地板上站起来，擦掉眼泪。她觉得自己此刻看起来肯定糟糕极了，但这没什么，她失去了最爱的人，她有权利槽糕极了，这才应该是正常现象。
　　她麻木地从散落一地的药片上踩过，准备上楼睡觉。
　　星核研究所已经对火种的用途有了初步结论，明天一早苏昱海会向她汇报。
　　她已经哭过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工作时间。
　　*****
　　午夜时分，莫云被一种奇怪的拉扯感给惊醒。她睁开眼睛，感到一阵眩晕，伴随着轻微恶心呕吐感。她从床上起身，凝神倾听，在楼下有细微的噼啪声传来。
　　她从抽屉里摸出她的配枪，赤着脚，轻轻地走出卧室，来到通向客厅的楼梯口。她闻到一股空气被电离后产生的臭氧的气味。
　　“什么人？！”莫云握住脉冲枪，稳定地指向眼前的目标。
　　一团耀眼的光晕在楼梯下扭动、拉伸，渐渐扩展成一个两足生物的轮廓。接着，那团光芒暗了下去，变成了能量壁垒的那种淡蓝色。
　　这个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能量体向前迈了一步，伴随着它的移动，楼梯下的空间也跟着它的移动而变了形，歪歪斜斜地向它倾倒过去。一种古怪的拉力像是潮汐一起一落地冲刷过莫云的身体。
　　时间湍流。
　　而伴随着时间湍流出现的，则是美莱人。
　　莫云收起脉冲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能量体。人类的情报机构对美莱人的生命形态一直没有定论，有目击者说他们是能量体，也有目击者说他们其实是液体机器人，还有人说他们未来的人类。
　　但从眼前的景象看，他们应该是能量生命体。
　　不过，下一秒钟莫云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因为，这个美莱人躯体的光晕闪烁了几下，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模样。水银般的金属液体在它的躯体表面流动着，象绕着身体循环的景观瀑布。
　　莫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的几秒之内，美莱人的形态竟然从能量转变为物质实体了。
　　物质转换为能量很容易，但能量转化物质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自打爱因斯坦提出质能方程以来，人类一直企图实现将能量转化为物质，但到如今的30世纪都从来没有成功过。迄今为止，人类已知的能量转化为物质的事件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个宇宙诞生之初的那次爆||炸。
　　可在莫云眼前，这个美莱人却毫不费力的完成了人类一千多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人类真他妈的迟早要完，莫云心想。
　　她盯着它，发现它渐渐地看起来像是一个男人了，头、结实的胸膛、强健的双臂以及修长的双腿。水银仍然在流动，只是速度变慢了。他的脸部轮廓更明晰了。
　　全身赤||裸的，金属质感的，艾伦.奎恩出现在她面前。
　　莫云猛地再次举起脉冲枪，压抑着怒气问道：“你他妈的把他怎么了？！”
　　【谁？】
　　美莱人没有开口，他的声音直接在莫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艾伦.奎恩。”莫云说，“你这张脸的主人！还有，别用他的声音跟我说话！”
　　美莱人歪了歪头，不解地皱起金属的眉头。
　　“艾伦在哪里？”
　　【轮回中。战斗着。】
　　仍然是艾伦的声音，莫云的眉头皱起。“什么意思？……他怎么样了？”
　　【迷茫。痛苦。挣扎。战斗。放弃。战斗。战斗。】
　　莫云咬着嘴唇，听起来艾伦的处境不妙。“让他回来。”
　　美莱人反射着镜面光影的脸微微皱了一下，视线落到莫云手中的脉冲枪上。
　　【是勇士，可以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谁？”莫云尝试着理解他的话，“你们想让艾伦加入你们？”
　　【对。净化他。】
　　“净化？怎么净化？净化之后，他就可以加入你们了？”
　　美莱人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斟酌。
　　【不擅长语言。演示给你看。】
　　美莱人可以在能量体与物质实体之间进行转换。但很可能，莫云推测，他们更喜欢以能量体的方式存在，相互之间的交流也是通过各种频率的波来进行的。这种方式明显效率更高。所以，词语表达并不是他们擅长的。
　　但，另一方面，虽然这个美莱人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主语，却都是他自己的表达，并没有借助翻译器。
　　“那你演示给我看看。”莫云说。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到手中滚烫。脉冲枪熔化了，岩浆般的往下滴落。但在这些岩浆坠落到地板之前，却又转移方向，向美莱人飘去，贴上他不断流动着的身体表面，融入了进去。
　　莫云心怀畏惧，却只能掩饰地挑了挑眉头。“就这样净化？就这样加入你们？”
　　【更完美。】
　　“……我猜他肯定拒绝了。”
　　【提出决斗。杀了4个。】
　　“你的意思是，艾伦提出了决斗？然后干掉了4个美莱人？”
　　一阵粗糙的摩擦从莫云脑海里刮过，对面的美莱人像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C级生命。不理解净化，不理解完美。】
　　莫云笑了一下。这样的完美，她同样理解不了，恐怕没一个人类能理解得了。而且，如果艾伦能干掉了4个美莱人的话，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说明，也许这个种族并非不可战胜。
　　“他赢了。”莫云说，“然后呢，赢了有什么奖励？”
　　【决斗胜利，卓越的勇士。回家。】
　　“回家？”莫云睁大眼睛，从楼梯上跳下，直冲到美莱人跟前，“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在路上了。】
　　莫云看着他，从他金属流动的身体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见过你。】
　　“你见过我？在哪里见过我？”
　　【读取记忆。痛苦多，快乐少。快乐里都是你。】
　　莫云点点头。美莱人读取了艾伦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感到幸福快乐的记忆全都是与她有关的。
　　“所以你来找我？”
　　【拒绝我们。因为你。】
　　莫云又笑了一次，眼睛弯弯的。“哦。”
　　美莱人歪了歪脑袋，凝视着莫云的眼睛。这时，他的身体再次发生改变，水银的金属光泽海水一样退了下去，宛如新生的皮肤一点一点从海底浮出水面。
　　莫云惊讶地看着这个美莱人的水银身体，变成了人类的血肉之躯。
　　“艾伦？”她喃喃地说。
　　美莱人还是没有说话，他低下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谨慎地靠近。
　　莫云还没从美莱人变为人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双唇便被他吻住了。
　　这个吻非常生涩，仅仅是贴住她的嘴唇便不再动作了。
　　片刻后，美莱人退开，他的躯体恢复为流动的金属。
　　【没有任何感觉。】
　　“我也是。”莫云皱眉说，“你为什么要吻我？”
　　【好奇。探索。】
　　莫云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也许你们这种能量体，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
　　【有情感。】
　　“好吧。”莫云说，她才不关心美莱人是否有情感，她又问道：“告诉我，你们……美莱人为什么要在银河系里留下那么多东西？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需要净化。】
　　“我们需要净化？人类？”
　　美莱人缓慢地点了点头。
　　莫云抬起手，做了一个持枪的姿势。“就是刚才那种净化？你演示的那样？”
　　头又点了一下。
　　【选择勇士。象我们一样。完美。强大。不朽。】
　　莫云又一次皱起眉头。就算个体的单打独斗能战胜美莱人，但如果面对整个美莱文明的话，如果美莱人决定某一天要给人类来这么一次净化的话，人类恐怕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美莱人向后退开几步，然后他的身体再次变化，金属熔化，发出耀目的光芒，他又再次转变为能量体的形态。
　　他准备要离开了。
　　莫云试探性地把手伸向他的能量体，却被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然后，美莱人消失了。


第102章 生死边界10
　　莫云穿着睡衣, 赤着脚站在客厅中央。除了她损失了一把脉冲枪外, 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 美莱人到访过。
　　她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痛觉传来, 她不是在做梦。
　　可就算不是做梦,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不是她的幻觉吗？
　　就在莫云呆立在客厅的时候, 大门被啪啪地拍响了。
　　金昭急切的声音从门禁通讯器上传来：“大人，萨克蒙脱港的最新消息，他们发现了艾伦他们！”
　　莫云冲过去, 把门打开。“他们在哪儿？”
　　“在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他们遇到时间湍流的地方。”金昭说，“罗昌荣舰长已经派了两艘巡洋舰去接应他们。大概2个小时候就能到港口了。”
　　“我们立刻就去萨克蒙脱, ”莫云说, “准备好黑鸟1号。”
　　“已经准备好了。”金昭指了指头顶。巨大的黑鸟1号正悬停在莫云家的房顶上，等待着她。
　　“干得不错。”
　　金昭笑着拦住她：“但是, 大人, 你还穿着睡衣呢。”
　　莫云看了自己一眼, 快速地跑回卧室, 2分钟之内就换好了军服, 跳上了黑鸟1号, 向萨克蒙脱港口飞去。等她到达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过了30分钟左右。
　　萨克蒙脱港的运营官员请莫云在一间休闲舱内等待。
　　这里原本是给舰船部队的士兵用的，不执勤的士兵可以在这里喝点碳酸饮料、吃块点心或者来串烧烤。此刻这间休闲舱已经清空了, 只有莫云和几名医护人员在这里等待着。
　　莫云在舱内来回踱步, 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终于，在本世纪之内，她听见了舱门开启的声音。
　　她紧盯着舱门一点点地打开。
　　终于，艾伦.奎恩、王伟德、朱佳怡以及一个长着一脸红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们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完整无缺，神志清醒，脸上带着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家的神情。
　　莫云紧盯着艾伦，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冲向她，然后又被剥离掉。她站在原地没法动弹。
　　医护人员涌上来，让两名速生人和红胡子男人躺上悬浮的救护担架，绑上监测器。艾伦向靠近他的医护人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者看看他，又看看防务官，转身给其他人帮忙去了。
　　“嗨，”艾伦看向莫云，露出笑容，“我回来了。”
　　现在，休闲舱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但是莫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艾伦向她走近，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抱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莫云抬手搂着他的腰，“我以为……”
　　“我回来了。”艾伦说，“11天或11个月，我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但是我回来了。”
　　“11个月？”莫云抬头看他。
　　艾伦点点头。“回来的时候我查了时间，这里是11天。但时间湍流把我们被抛入了另外的时空里……我在那里度过了——”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莫云猛地把他压到了舱壁上，圈住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唇。
　　她热烈地吻着他，双手紧紧地捧着他的脸颊，呼吸着他的气息填满这11天来在心里烙下的空洞。
　　片刻之后，莫云才松开他。
　　“大人，”艾伦笑着喘了口气，“……看来你确实很想念我。”
　　莫云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眼睛，“你们失踪后，我们一连找了好久天，但是毫无结果。对于时间湍流，对于美莱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我不能把柯恩星的资源投入到徒劳无功的寻找中……”
　　“我明白。”
　　“我很抱歉，艾伦，我很想不顾一切，但我不能这么做。”莫云充满愧疚地说，“你可以责怪我……是我放弃了你，我……”
　　艾伦叹息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大人，我说过我很了解你，我很清楚我爱上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会这样处理，我也希望你这样处理。”
　　“可如果失踪的人是我呢？”莫云苦笑地说，“不把这片宇宙掀个底朝天，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艾伦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你受伤了吗？最好做一次检查。”莫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准备去叫医护人员进来。
　　“我没事，”艾伦拉住她的手腕，“在回来的之前，美莱人已经替我们把伤都治好了。”
　　“你确定？”
　　“我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大人……我不想呆在医院。”
　　“那我们回家。”
　　三十分钟后，莫云和艾伦回到了莫云的官邸。
　　一进门，艾伦就皱起了眉头，他的视线在客厅扫过，最后在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停了下来。
　　他在楼梯口走了一圈，回过身看向莫云。“美莱人来过这里。”
　　“是的。”莫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感觉到。”艾伦说，“那种感觉……时间湍流带来的波动。美莱人跑来干什么？他来找你？”
　　莫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问了一堆问题，他都回答了。但他肯定不是来玩答题游戏的。”
　　“……那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他把我的脉冲枪融化了，然后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他把这个叫净化。”莫云不理解地耸了耸肩，“另外，他还吻了我一下。”
　　“等等。”艾伦皱起眉头，立刻抓住了重点：“他吻了你？”
　　“对。我觉得他对此感到好奇。作为能量体，美莱人彼此之间大概不会接吻或者有性||行||为的接触。”
　　艾伦看着莫云，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在我的盔甲坏掉前，探测器曾经监测到一个美莱人发出特殊的电磁波。是几种频率极高的电磁波，被相互叠加地发射出来，当时……正好有新能量融入那个美莱人，而且那个美莱人在那一瞬间变得五颜六色的。”
　　“叠加的高频电磁波？还五颜六色的？”莫云说。
　　“对。”艾伦说，“美莱人是能量体，这种融入能够增强他们的力量，另一方面，融入的过程，似乎让他们感到很爽，就是那种极度的愉悦和兴奋。”
　　“兴奋？”莫云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对美莱人来说，能量融入类似于进食或者是性？”
　　“差不多吧。反正我这个C级生命体，是想不出更好的类比了。”艾伦说，“而且，就我的观察来看，美莱人确实很喜欢这样。”
　　“有意思。”
　　“文明发展到他们这个程度，”艾伦说，“洞悉了宇宙的全部秘密，生命形态也进化到他们所说的A级……也许，除了那档子事之外，也没什么可追求的了。从这个角度上讲，人类要好得多。至少人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很多东西可以追求。”
　　莫云笑了起来。“照你的说法，蒙昧无知的状态也算是一种优点了。”
　　“我只是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那他们想要你融入，”莫云揶揄道，“是想要吃了你，还是想要和你……”
　　“不，别，别，别逼我去想这个问题。”艾伦立刻皱起脸打断她，“无论如何，我已经拒绝了。我还是喜欢做人类，C级的就够了。”
　　莫云凝视着艾伦的眼睛，“玩笑开够了，艾伦，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美莱人来过这里的，你为什么能感到时间湍流带来的波动？”
　　艾伦叹了口气，脱掉了外套和T恤。“因为这个。”
　　莫云看过去，发现在他精壮结实的躯体上多了一道被利刃切开的狰狞的伤痕，从左肩开始，到右肋结束，贯穿了整个躯干。
　　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在伤痕上闪了几下，然后消失了。
　　“这是……”
　　“一个美莱人用高能粒子刀给我留下的。”艾伦说，“从那之后只要有美莱人在附近，这道伤痕就会发热。倒是成了一个灵敏的美莱人和时间湍流的探测器。”
　　莫云皱起眉头。现在已经很难再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伤口了。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艾伦，十多年的军队生涯，身上大大小小受伤无数。每次治疗后，都没有疤痕留下，因为如今发达的医疗技术，以DNA记忆为基础的外伤疗法，使得身体上的伤害在愈后都会恢复为原来的模样。
　　她第一次意识到，身体上的伤痕是这么丑陋，看着就觉得疼痛，她甚至能想象到这刀伤留下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样子。
　　艾伦注意到了莫云的神情，感到一阵尴尬。“抱歉，大人，嗯，我不该……不该给你看的。这疤痕确实不怎么好看，看上去怪吓人的。”
　　他捡起T恤，准备穿上。
　　莫云却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她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那道伤痕，感觉到手指下皮肉的突起。
　　“是跟美莱人决斗的时候受伤的？”她轻声问道，“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艾伦回答说，声音变得有些黯哑。
　　“你到底是怎么干掉美莱人的？”
　　“美莱人的怪癖，除了那档子事情之外，就剩下武力的追求了。我不过是利用这一点。”艾伦咽了咽，感到口干舌燥，“……你在做什么？”
　　莫云低头研究着伤痕，“伤口看上去挺深的，应该伤到骨头了。美莱人的科技虽然发达，但不一定适用于人类。让琼斯医生再检查一下更妥当一些。”
　　莫云微凉的指尖在伤痕上游走。这亲昵的触碰，让艾伦皮肉绷紧，呼吸的节奏也随着她的指尖的动作而变得混乱。
　　“你放松点。琼斯医生虽然凶，但是你也不必紧张成这样……”莫云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突然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因为提到医生而紧张。
　　她视线从伤疤上往下移。然后，她看见了。
　　莫云抬头看他一眼，不由地笑了起来，“你还嘲笑美莱人只追求那档子事，你这不也是一样吗？”
　　艾伦没有说话，目光暗沉地凝视着她。
　　“这么敏感……现在我相信，你是真在另外的时空呆了11个月了。”莫云说着，又向前迈了半步，将嘴唇轻轻地贴在那道疤痕之上。
　　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顿时点燃了欲||望，艾伦倒吸了一口气，一把将莫云抱起，放到了客房的床上。
　　*****
　　莫云枕在艾伦的手臂上，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11个月？”她戏谑地说，“你这股劲头，你确定只有11个月？”
　　艾伦满足地叹息一声，把莫云楼得更紧了一些。“11个月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大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我每天都很想你。”
　　莫云抬头在艾伦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也想你。11天……像11年那么漫长。还好，你终于回来。”
　　“是啊。”艾伦说，“在那个时间错乱的地方，再多呆一天，我就会疯了。”
　　“那个时空有什么？”莫云问，“那个美莱人说你在‘轮回’中，是什么意思？”
　　“那里时间和空间是错乱的，我们4个人所感受的时间是不同的。两个速生人似乎只有1个多月，皮耶克——就是雷赛的那个眼线，他的时间好像是4个月。我最倒霉，11个月，最长的一个。”
　　“那这11个月，你在做什么？”莫云问。
　　“除了跟美莱人周旋，就是看着其他时空中的艾伦.奎恩的生活。”
　　“平行宇宙？”莫云惊讶地说。
　　艾伦无声地点头，下意识地摩挲着莫云的手臂。
　　“你看到了什么？”
　　“美莱人虽然有特殊癖好，但他们的科技的发展程度真的是让人惊叹，人类望尘莫及。”
　　“你看到了什么？”莫云皱眉说，“别岔开话题，艾伦。”
　　艾伦的目光暗淡下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只能看到美莱人刻意选择的时空，他们想让我看的时空。”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我的父母，姐姐，还有我的小侄女。他们都活着，虽然有一些哀愁，但还是健康、安全的活着。”
　　“那你呢？那个是时空的你在做什么？”
　　“那里没有我。”艾伦闭上了眼睛，“那个时空的我，已经死了。在尾翼星的时候就死了。”
　　“……”莫云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还看见了你。”艾伦接着说。
　　“我？”
　　“对。你救了我的亲人，你救了他们。你比我早到一步，从克莱特人的火||焰||喷||射||器下救了他们。”艾伦侧过身，紧紧地搂住莫云，声音颤抖地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大人。无论如何，谢谢你。”
　　莫云第一次知道，艾伦的亲人是死在克莱特人的火||焰||喷||射||器下；也第一次知道，他晚到了一步没能及时救下他们，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至今也不能放下。
　　但隐隐地，她直觉地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美莱人而刻意选择了这个时空，让艾伦看了11个月。
　　十足的卑鄙。


第103章 生死边界11
　　“你不再睡一会儿？”莫云躺在床上, 对正准备起身的艾伦说道。“你刚回来, 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艾伦回头看她一眼。“我的福利待遇有所上涨啊, 以前你可以没这么大方, 轻易给我放假的。”
　　“胡说, 以前明明是你自己不想放假的。”莫云拽着艾伦的胳膊, 又让他在自己身边躺下。“昨天回来就已经很晚了, 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早餐交给我，想吃什么？”
　　“你做早餐？”艾伦玩味地看着，“你会做什么？”
　　“热杯牛奶, 煎个鸡蛋还是可以的。”
　　“学会煎鸡蛋了？”艾伦笑道，“上一次你煎鸡蛋的时候，可是非常不成功的。那黑黢黢的——”
　　莫云翻身压过去, 堵住他的嘴唇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吻了他一会儿, 才将人放开。
　　她一边起床，一边对艾伦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会一直守着, 不会中途走开了。我现在明白了, 厨艺这种事情也是要循序渐进的, 不能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你知道吗？郭泓瑾那小子, 虽然没有辛西娅那种开一桌宴席的本事, 但煎鸡蛋这种基本款倒是弄得不错。他跟我说了一个煎鸡蛋的诀窍。”
　　“郭泓瑾？”艾伦皱起眉头, “他……给你做过这个？”
　　“他给我送过早餐。”
　　“这么说，他还挺关心你的。”艾伦沉重脸，冷冷地说。
　　“他在这里闲着也没事可做。”莫云已经穿好衣服, 征询地问道, “怎么样？牛奶和煎鸡蛋？”
　　艾伦没说话，默默地看了莫云几秒钟后，突然从下床穿衣。“还是我来做吧。你先去收拾一下，早上有工作吗？”
　　莫云张大嘴巴，呆呆看着他，“我忘了！星核研究所！苏昱海要告诉我火种的事情，他们已经弄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
　　她从被扔得处都是的衣服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打开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已经晚了2个小时！”她惊呼道。
　　“……”
　　莫云挫败地扔下个人终端，紧紧地盯着艾伦。“所以说，沉溺于美色真是会误事的。”她上前一步，又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所谓的‘狐狸精’，就是指的你这样的人。”
　　无辜地被按上了“狐狸精”的名头，却让艾伦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
　　“那你想改个时间吗？”他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诱哄道，“下午再过去？早上我们就翘班，好不好？”
　　莫云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的。郭泓瑾也会去。我答应过要告诉他，他和他的兄弟们拼了性命抢回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艾伦的眉头又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又是郭泓瑾。但他也很明白，郭泓瑾想要给联盟登陆连的士兵一个交代的心情。
　　他叹了一口气，说：“行吧，那就抓紧时间。我和你一起去。”
　　“你答应过，今天去医院检查的。”
　　“我会的，从星核研究所回来就去。”
　　一个小时候，艾伦驾车和莫云一起抵达了星核研究所。苏昱海和郭泓瑾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他们了。
　　星核研究所到底是柯恩星的绝密机构，由于有郭泓瑾在场，所以这次汇报选择了一间普通的会议室，而非苏昱海的高级实验室。但这样的安排，也让苏昱海在这间会议室里枯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尽管不悦，但看到莫云和艾伦一同出现时，这个脾气不好的科学家打量了他们一番，最终只是对艾伦说了一句：“欢迎回家，上校。”
　　“谢谢。”
　　“由于有了对奇点武器和神农主炮的研究基础，我们对火种的研究有了些许进展。”苏昱海走到会议室的一块演示光幕前，“总之，我们在没有任何说明书，也没有差点毁了柯恩星的情况下，搞清楚了火种的具体功能。”
　　莫云点点头。在经历了之前奇点武器造成的黑洞意外之后，她知道要做到这两点还真是不容易。
　　“具体功能是什么？”艾伦问。
　　“火种是一种聚能器。”苏昱海指向身后的光幕，一个墨绿色的球体显示在正中央，代表火种。周围散布着一颗恒星、一个火堆、一道不断闪烁的闪电、以及一个蒸汽轮机。
　　“这种聚能器或者叫吸能器，可以从周围环境中吸收能量，存储、再释放出来。”
　　“像是一个电池？”苏昱海插嘴问。
　　“正确。”
　　莫云看了看郭泓瑾，她想起在污点星上，这帮联盟士兵就把火种称之为“电池”。这是一个比“火种”更为准确的名称。也许，联盟政府对于美莱人有更多的了解。
　　苏昱海接着说：“我们进行了实验，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被配置恰当的话，这种聚能器可以从火堆、闪电、汽轮机、狂风、流水中吸收能量，甚至可以从一颗恒星吸收能量，有点类似于太阳能电池，但它的效率要高得多。”
　　“就像是充电5分钟，待机……一万年？”郭泓瑾玩笑地说。
　　“没有一万年那么久。”苏昱海说，“按照计算结果，如果在外太空，没有大气层的阻隔的话，这个火种在一个标准小时内吸收的恒星辐射出的能量，相当于我们的一座核聚变发电站一年所产生的能量。而这么大的能量，在这个小球里没法储存很久，必须在几个标准小时内释放出去。否则的话……”
　　“会爆炸？”郭泓瑾问。
　　“是的。巨大、猛烈、让人魂飞魄散的爆炸。”
　　“当然，这个是计算结果，我们还没有进行实际的实验。如果防务官和奎恩上校允许的话，我们希望能进行实际的测试。”
　　艾伦看了看莫云，随即同意说：“好的，批准。但是做好必要的安全准备，并且做好你们的实验计划表。”
　　“明白。”苏昱海又问，“不过，上校，听说你跟美莱人有过接触？”
　　艾伦点点头。“是的。明天我跟你再说这事，也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么，我们有可能复制出同样的聚能器吗？”莫云问。
　　“我不能确定，大人。”苏昱海遗憾地叹口气说，“虽然有神农主炮，但是对于美莱人的研究我们远不及联盟政府。仅仅凭星核研究所现有的研发力量，恐怕在我们这代人是没什么希望的，只能尽力为后人提供数据资料而已。”
　　莫云叹了口气，苏昱海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
　　“美莱人是能量体，他们对于能量的利用方面有着先天的优势。”艾伦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想象他们的科技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郭泓瑾看着光幕上显示的画面，同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神秘的种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迄今为止，人类对美莱人的科技产物研究得最为深入的人，就是莫九平教授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能帮助我们解答很多问题。”
　　莫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等等。莫九平，还活着的话……
　　莫九平在晚年的时候不断地克隆自己，而且克隆体具有与本体相同的记忆和意识。
　　她在把白松明的手稿转发给周闵昌之后，也读过这份手稿。白松明教授在手稿中提到，莫九平在记忆和意识进行复制的过程中，使用了一个转存的载体。
　　这个转存的载体在哪儿呢？
　　他是否还保留这个载体呢？毕竟，在载体里所包含的，是一个科学家最引以为傲的智慧和知识。
　　莫云皱起了眉头。
　　引以为傲。最为得意。
　　得意之作。
　　也许……
　　莫云突然站起身来，拽着艾伦的手腕就往外跑。
　　艾伦不明所以地跟随着莫云出了星核研究所的大门。
　　“怎么了，大人？”他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莫云说，打开陆地车门，坐上了驾驶座，“我来开车。”
　　“你开车？”艾伦迟疑了一下。
　　“对，现在赶时间，而你开得太慢了。”莫云急切地说，“别磨蹭，快点上车！”
　　艾伦只得依言坐上陆地车副驾驶的位置，把自己用安全带牢牢系好，他预感这又将是一次危险驾驶。
　　“打开紧急任务灯，大人。”艾伦提醒道，“我可不想接到交通部的罚单。”
　　莫云瞪了他一眼，随即打开了紧急任务灯。“好了，闭上嘴，别再说话。”
　　很快，莫云飙车回到自己的官邸，几乎没等车挺稳，她就跳了下去。她极快地通过眼球虹膜扫描，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艾伦进门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客厅里，凝视着莫九平的那副《幽谷君王》仿作。
　　“这幅画怎么了？”艾伦问，“有什么问题？”
　　“这幅画是我的那位遗传学上的父亲——莫九平画的。虽然只是一副仿作，但汤玛丽告诉我，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艾伦惊讶地打量起这幅画。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幅画的绘画技法纯熟，笔触细腻，构图在原作的基础上增加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副模仿之作。为什么莫九平会把它列为得意之作？
　　“你觉得这幅画有问题？”艾伦问。
　　莫云点点头。“帮我把它取下来，放到地上。”
　　“好的。”
　　艾伦走到墙壁，小心地把油画从墙面上摘下来，放到客厅的空地上。
　　莫云上前，半跪在画的旁边，双手覆盖在画面上仔细地摸索着。
　　“你找什么？”
　　“……我也不确定。”
　　莫云摸索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她想了想，取下腰间的匕首，在画布上重重地划下一刀。
　　“大人！”艾伦惊呼道。
　　“没事，一幅画而已。”莫云说着撕开了画布，仔细地进行检查。
　　终于，在这幅《幽谷君王》的画框内侧边缘处，她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三个非常小巧的存储晶片。


第104章 生死边界12
　　莫云和艾伦带着三个存储晶片又匆匆地赶回了星核研究所。此时, 苏昱海已经接到莫云的通知, 返回超级演算实验室等着他们了。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 苏昱海已经按照艾伦的命令清了场, 让实验室内的其他研究人员暂时离开, 随后又启动实验室内的信号屏蔽设备。
　　屏蔽设备一启动, 苏昱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什么, 大人？”
　　“我不知道。”莫云把三个存储晶片递给苏昱海，上面分别贴在红色，绿色和紫色的标签。“我在莫九平留下的东西里找到的, 也许会有用。”
　　苏昱海好奇地看了看防务官，作为研究神农主炮的核心人员，他自然知道莫云与莫九平的关系。不过,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莫九平会跨越两百多年时光，给他的女儿留下什么东西。
　　“好的, 大人, 我来检查一下, 看看里面是存储的什么。”
　　苏昱海走到超级计算机的操作平台前, 把其中紫色标签的存储晶片插入插槽中。计算机开始读取数据。
　　光幕上只显示出一堆看不懂的乱码。
　　“换另一块试试。”莫云说。
　　“是, 大人。”苏昱海换了一块红色的存储晶片插入插槽中。
　　光幕上显示出一个经过加密的文件包, 而文件包的名称则是“不再需要亚当和夏娃”。
　　莫云问：“能解开这个加密文件吗？”
　　苏昱海的手指在操作界面上敲击了几下。“短时间内不行，大人。加密文件有自毁设置，要解密的话, 需要多花些时间。”
　　莫云点点头, 又说：“再换一块。”
　　绿色的存储晶片被插入插槽中，计算机再次读取数据。
　　这一次，光幕上的线条和光点像萤火虫一般逐渐聚集起来，慢慢地，显示出一个人的全息影像。
　　随着信息的加载，影像地渐渐清晰，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这个影像，正是他们在无数的新闻、传纪中看过的那个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
　　莫九平教授。
　　莫久平站在一张实验台桌面前，盯着对面的摄录机，平缓地开了口：“你好，我的孩子。”
　　他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一头银发，黑色的眼睛透着一种自信的光彩，轻轻抿着的嘴角又显得有几分傲慢和冷漠。影像上的莫久平，看起来年龄不超过70岁。但从文件创建的时间来看，他当时应该已经有90多岁了。
　　由于年代久远，全息尺度分辨率略有不足，影像显得有些许模糊。尽管如此，莫云依旧觉得，莫九平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父亲在与自己对话，哪怕这场对话注定是单向的。
　　艾伦轻轻地靠近莫云，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起了一层薄汗。
　　“如果你发现了这三块晶片，”莫九平举起了手中的晶片晃了晃，“那说明你已经把我留给你的画，令人遗憾地毁掉了。就是这幅画——”录制的镜头移动到另一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一个小角落，那里有一个画架和摆在上面的一幅没有完工的画。
　　“这幅画我现在还没有完成，”莫九平又出现在影像里，“但我肯定，它会是我的得意之作。”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既然你毁了画，那么你应该已经意识到，我除了已经公布的研究成果之外，还留下了些别的东西。确实如此。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革新，一项创举，人类的命运也许会就此改变。”
　　苏昱海带着崇敬，又迷惑不解的神情看着莫九平的独白，他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他做什么了？又一项像迁跃引擎一样伟大的发明？”
　　莫云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盯着莫九平的影像，心中存着一点希翼。
　　莫九平回到实验台桌面前，略微倾了倾身子。“如果你了解过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是人类整体克隆技术的支持者。但克隆技术的应用，最大的障碍不是伦理——这种东西在生存危机下不值一提；当然也不是基因编辑、改造技术本身的难度。”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缓步走到了窗前。日落时分，阳光照射在他的背上，他的双眼便埋在了阴影里。
　　“真正的障碍，是人类的记忆和意识不可复制，也不可储存。一旦大脑死亡了，记忆和意识就消散了。由于不可存储，也就难以传输转移。在液体舱培养出来的克隆人，就算具有本体的所有DNA特征，却没有本体的记忆和知识。连说话都要进行学习，短时间的培训可以让他们胜任某些单一工作，可要成为真正的专家仍然是个漫长的过程。”
　　莫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在速生人的训练过程中，这样的问题就很明显。速生人被唤醒后，经过半年左右的培训，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但却承担不了班排级别的指挥责任。他们至少需要1-3年的学习、经验累积才有可能，这样的情况，也就注定了一旦战争到来，这帮年幼的孩子就只能充当炮灰的角色。
　　莫九平接着说：“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并且取得了成功。当一个人的记忆和意识可以无限延续下去的时候，那么死亡也就不复存在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可以长生不老了。”
　　苏昱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记忆和意识的复制？他成功了？我的天哪！这……着足以改变人类的命运！”
　　莫九平停了下来，冲着光幕外的人笑了笑。“听到这里，你应该很清楚了，我的孩子。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克隆技术应用，而是人类改进计划。记忆和意识一直存留，而躯体不停的更换——甚至躯体也在被不断地被改造、强化。”
　　“新生儿降生，年老的人也不必死去。”莫九平说，“人类文明将因此而延绵不绝、源远流长，银河系或者宇宙之中所有可以殖民的星球，终将留下人类的脚印和我们充满智慧的后代。”
　　“征服宇宙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是人类本身。在另一块存储晶片中——红色的那块，我留下了我对记忆和意识复制、存储和传输的全部技术资料。我加了密，但我相信解开密码应该不是难事。”莫九平停顿了一会儿，微微抬起下巴，“刚才，我说已经取得了成功，现在让我给你展示一下。”
　　莫久平对画面外的方向点了点头。很快，另一个人走进了画面。
　　艾伦和苏昱海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看见又一个莫九平出现在全息影像上。
　　“我们是同一个人，”新来的莫九平说指了指身边的人说，“具有相同的DNA、想同的记忆和知识。但我们也在渐渐变得不同。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我们经历注定会有不同。这些经历，无时无刻都在使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不同。不过，目前来说，我们之间的差别还很小。因此，我们都做出了一个相同的选择。”
　　“现在我们要说到你手里的第三个存储晶片了，就是紫色的那块。”
　　莫云看向操作平台上紫色的那块晶片。刚刚插入数据插槽的时候，光幕上只显示出一堆乱码。
　　新来的莫九平继续说道：“在紫色的存储晶片中，将会保存着我们的记忆和意识数据——当然，是在我们做好所有的安排之后。”
　　莫云猛地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握住艾伦的手。
　　紫色的存储晶片中，保存着莫九平的记忆和意识！
　　这几乎就意味着，如果能够复制出他的身体的话，莫九平就有可能从死里复活！她就能真的亲手触碰到自己的父亲，而不是过去和现在这样，只能在全息影像上看见他。
　　“可惜，遗憾的是，记忆和意识数据模型不能被多次复制。每一次复制，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莫云微微皱眉。只有一次选择机会？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联盟政府有我的DNA数据，如果将我的躯体克隆出来，再把我的记忆和意识塞进去的话，我就又能活过来；甚至不需要克隆我的躯体，”莫九平笑了一下，“把我塞进一只克隆狗的身体里都可以——当然狗不个好选择，它的大脑容量无法支撑人类的思维，我想你懂得我的意思。”
　　“但我们又想到了另一点，”新的莫九平继续说，“如果我们的记忆和意识不传输到人体里面，而是进入一个更为广大、更加迅速的地方呢？比如，一个一秒钟能进行数十亿次计算的地方？”
　　“哦，我的天哪！！”这一次苏昱海的震惊达到了巅峰，“他，他想要进入超级计算机？他要把自己变成人工智能？！”
　　莫云呆呆地看着光幕，觉得周遭的声音太吵，光线太过刺眼。她看见莫九平的嘴唇一张一合，却理解不了他所说的话。
　　“大人！”艾伦握着她的肩膀，“看着我，看着我。”
　　莫云的视线茫然地转向艾伦，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情绪控制机制及时上线，她很快地回过神来。
　　她重重的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她原以为，自己有机会能让莫九平留在身边。他们可以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起坐在餐桌边，捧着一杯咖啡或者茶，随便聊聊天。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从孩提时代，她就在想象能有这么一天，可以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象一对普通的父女那样。
　　但他们注定不是。
　　艾伦担忧地看着她，但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温暖地触感传到她的掌心。莫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了，现在你知道我的意图了。”莫九平说，“说实话，我——我们更倾向于第二种选择。我原本想自己来实现的，不过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恐怕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实现。”
　　莫云闭了闭眼睛。
　　“人类的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一直不够顺畅，”另一个莫九平说，“我们认为原因在于，没有使用一个真正的大脑作为模板。现有的人工智能，尽管在单一专业领域内可以有非常优秀、堪称精彩的表现，但始终缺乏一个真正人类才具有的创造性。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人工智能技术还是沿着混沌神经网络模型发展的话，恐怕你们的人工智能跟我这个时代相比，也没有太大的进步。除了运输速度更快之外，仍然透着抹不去的愚蠢。”
　　莫九平说到这里，露出了那种柔和却冷漠的笑容。莫云曾经在那副《幽谷君王》的仿作上，在那只鄙睨万物的雄鹿的脸上，看到过相同的神情。
　　“但是，因为当你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我早已经作古，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在你手上。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你的使命、你诞生的意义便是如此。”
　　说完这话之后，全息影像闪了闪，两个莫九平的影像都消失了。
　　实验室内鸦雀无声，艾伦和苏昱海都静静地看着莫云。
　　莫云吸了一口气，把三块存储晶片拿着手里。红色的，是记忆和意识复制、存储和传输的全部技术资料；紫色的，存储着莫九平本人的记忆和意识的数据化模型；绿色的，这是那段全息影响。
　　她看着这存储晶片，嘴角渐渐露出嘲讽的微笑。
　　“今天的事情，严格保密。苏博士，你可以开始安排时间和人力，对莫九平的记忆和意识复制技术进行研究。”莫云把红色的晶片交给了苏昱海，把剩下的两个握紧手心里，“至于人工智能，让我考虑下。”
　　“好的，大人。”
　　莫云从星核研究所里出来，没有坐上陆地车，而是沿着研究所门前的河边公路一直步行向前。
　　艾伦没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而他的那辆陆地车则以无人驾驶的模式跟在他们的后面。


第105章 生死边界13
　　莫云沿着河边一路走了接近30分钟, 才停下来。手肘靠在河道一侧的栏杆上, 她回头看向艾伦。
　　阳光穿过河边的浅绿色类乔木的枝叶, 斑驳地透射到粼粼地水面上。莫云的眼睛在阳光下象黑曜石般明亮, 可她眉头微蹙, 发出了轻轻地叹息。
　　“你觉得我会怎么选？”莫云问。
　　艾伦摇摇头。“我不是你, 我不知道。”
　　“那假设, 你是我呢？你想让你的亲人重新复活吗？”
　　艾伦也像莫云那样靠在栏杆上，目光看向河面，随着水流而缓缓移动。“美莱人让我看了他们11个月, 那么鲜活的11个月……如果他们能够死而复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竭尽全力去争取的,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顿了顿, 看着莫云又接着说：“可你不是我，大人。”
　　莫云冷淡地哼了一声。“我跟莫九平从来没有相处过, 没有一点感情基础。而且, 情绪控制机制让我冷静地处理所有事情——除了你和汤玛丽之外, 也没人能让我的情绪剧烈波动。所以, 我会怎么选择,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但是, 你还是感到有点难过。”艾伦说。
　　莫云微微仰起头，体会阳光晒着脸颊的感觉。“我小时候，12岁之前, 非常想和别的孩子一样, 也有一对父母。汤玛丽和周闵昌对我很好，但他们毕竟不是的我的父母。那个时候，每当我看见莫九平的全息影像，都会想如果他真的在我面前该有多好。”
　　艾伦凝视着莫云，没有说话。
　　“现在，我确认了一点，对莫九平而言，我只是一个工具，实现他目标的工具。”莫云把剩下的两块存储晶片拿在手上，“整段全息影像，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目标，他的计划，他的安排。对他来说，我不过任务计划表中的‘执行人’栏目中一个名字而已，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把《幽谷君王》留给我，也不是留给我的纪念品，而是一项任务。我不该心存奢望的。”
　　“这不是奢望，大人。”艾伦说，“渴望亲情，是人类最普通的不过的情感诉求了。”
　　莫云扭头望向艾伦，似乎觉得很好笑，“知道吗？我们在一起之后，不知道是情绪控制的阀值提高了，还是我变得更敏感了。如果是一年前的我，不会对此有任何感觉的，只会做出利益最大化的抉择，才不管自己小时候怎么想的。”
　　“所以你还是决定……”艾伦说，“让莫九平接入超级计算机，改造成为一个人工智能？”
　　莫云点点头。“其实，如果抛开我和他的关系不谈，能够建成这样的人工智能系统，能产生非常巨大的价值，可以应用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我们的舰队、防护卫星网络、地面防御系统能配备有这样真正聪明的人工智能，光是想想都觉得激动。……甚至，他还可能帮助我们真正了解美莱人的科技。神农主炮、奇点武器、火种……如果有一天美莱人成为人类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可是……”艾伦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如果你真的想要他活过来的话，他是没法阻止你的。”
　　莫云看着艾伦，笑了起来。“我明白。但是，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就成全他好了。而且，艾伦，还有你在我身边……幸亏，我已经有你了，所以别的不要也可以。”
　　艾伦久久地凝视着莫云，脸色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伸手一拉，将她搂进怀中。
　　“这里是公众场合。”莫云提醒说，“很容易会被拍到的。”
　　“是你先拿甜言蜜语诱惑我的。”莫云的迷人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艾伦难以自拔地沉迷进去。他抬起莫云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管他的，拍到就拍到吧，哪怕我得调离防务厅，我也不想再这样了。而且，也该轮到我来宣示主权了。”
　　“什么主权？”莫云奇怪的问。
　　艾伦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他搂得更紧，加深了这个吻。片刻之后，他才把被吻得有些缺氧的莫云松开。
　　莫云红着脸，浅浅地喘||息了几下，“午餐时间了，去吃饭吧。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还得去医院。”
　　“医院？办公室？”艾伦低头研磨着她的嘴唇，像个尽责的狐狸精一样诱哄她，“我想要带你回家，我们一起翘班……翘掉整个下午。”
　　“我也想。但我得……”莫云停了下来，她的个人终端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糟糕，我们把郭泓瑾忘在星核研究所的会议室了。”
　　艾伦挑挑眉头，没好气地说：“他要干嘛？就不会自己离开吗？”
　　“他自己离开了，哭着离开的。”
　　“哭？”
　　莫云把个人终端拿给他看，在郭泓瑾发给她的最新一条信息上挂着一个正在暴风哭泣的狗头。艾伦飞快地扫了一眼，郭泓瑾发给莫云的信息，时常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包，撩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艾伦轻哼了一声，把个人终端还给莫云。他转身走了几步，替她拉开了陆地车的车门。
　　“走吧，大人，午餐想吃什么？”
　　*****
　　莫云和艾伦吃过午餐，回到防务厅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都冲他们露出暧昧的笑容。
　　“他们怎么了？”莫云奇怪地向艾伦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脸很干净，也很漂亮。不知道这些人在发什么神经。”艾伦说，随即又若有所思地向四周望去，“不过，也许……”
　　“也许什么？”
　　艾伦替莫云打开办公室的大门。
　　“怎么了？”莫云问。
　　“刚才我吻你的那个地方，我估计有交通部的监控探头。”艾伦皱眉说，“不过也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莫云扬了扬眉头，把瑞曼叫进了办公室里。
　　“我们回来的时候，所有见到我们人的表情都怪怪的，”莫云发现瑞曼也用那种“我懂”的神情看着他们，“对，就是你这种表情，是怎么回事？”
　　瑞曼笑着说：“大概2个小时前，有人在星网上传了一个视频，本来也没几个人看到的。但是1个小时前，马丁.索多玛，也就是乔西亚.雷赛，他又重新处理了一次，就搞到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什么视频？”莫云说，“给我看看。”
　　“好的，我这就发给你，大人。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就是你们俩……”
　　艾伦微笑着拍了拍瑞曼的肩膀，说：“谢谢。”
　　瑞曼退出办公室之后，莫云打开了雷赛转载的那条视频。
　　正是今天中午，他们在河边说话，相互靠近和接吻的场景。拍摄的角度是在他们的右上方，应该是被交通监控探头拍下来的。
　　视频的画面经过了处理，显得唯美又浪漫，雷赛甚至还很贴心的配上了抒情音乐。
　　河边，在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星星点点的光斑之中，一对英俊美貌的男女相互凝望着，彼此靠近，进而拥吻在一起。
　　“还好，吻得很含蓄，不怎么激烈。”莫云评价说，“很有几分美感。”
　　艾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个人终端，他收到了金昭、卢海、辛西娅等人，甚至还有哈佛林转给他的相同的视频，和附加的几句调侃。
　　雷赛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满意吗？这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替我救人。
　　“音乐选的不错。”艾伦说。
　　莫云认同地点点头，把视频保存了下来。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把两块存储晶片放到了桌上。
　　“大人，”艾伦问，“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就这样吧。多思无益。”莫云说，“而且，我想交给周闵昌，让他来搭建人工智能。”
　　“交给他？”
　　“对。他是这方面的顶尖专家。”莫云说，“虽然他背后也有一个黑暗的影子，但……他不会真的伤害我。相比我这位父亲来说，其实，他对我还多一些顾念。”
　　“明白了。”
　　在他们身后，万里晴空消失了，天色阴沉下来，浓厚的乌云慢慢地聚集起来。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记忆和意识复制存储技术，”莫云说，“这项技术能帮助我们。克莱特人和米特联邦人已经打起来了，但这场仗虽然拉开了你死我活的架势，但是实际上确是雷声大，雨点小。”
　　莫云把数据板递给他。“你看看。”
　　艾伦接过数据板，找到军情局的情报汇总快速地浏览起来。他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你怎么看？”莫云问。
　　“双方投入的兵力很大，我们在污点星看到的克莱特人的新型护甲也出现了。一个舰队，每天有高达1000多条的作战报文，可双方真正交火却不多。依我看，他们与其说是在打仗，倒不如说是演习。”艾伦把数据板还给莫云，“危机四伏啊，大人，如果他们摒弃前嫌，秘密结盟的话，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莫云久久地凝视着艾伦，感到一阵安心。无论何时，最能理解她想法的人，始终是他。
　　“按计划第二批速生人很快就完成了，”艾伦接着说，“然后是6个月的训练，最快也要半年后才能形成战斗力。你是想要使用莫九平的技术来缩短训练的时间吗？”
　　“是的。”
　　艾伦想了想说：“如果真的要给速生人注入意识的话，除了技术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可供复刻的记忆和意识的模板，大人。”
　　“你说的对。单从作战经验来说，你很适合。不过你知道的机密太多了。”
　　“别，我可不想弄一堆情敌出来。”艾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我去医院。”


第106章 生死边界14
　　艾伦.奎恩, 穿着游泳裤, 漂浮在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治疗舱里。他头上没有戴呼吸器。
　　“这感觉很不好。”艾伦对在治疗舱外忙碌的琼斯医生说, 通过液体传导出去的声音比他平时更加低沉。
　　医生头也没抬地问：“为什么？”
　　“像现在这样, 全身泡在这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液体里, 就像我上次入院的情景, 感觉我又要快死了。为什么不给我戴呼吸器？“
　　“因为你已经可以在高氧液体里呼吸, 这样的治疗效率更高。”琼斯医生顿了顿，又说，“另外, 这两个多月，你已经来三次了。试着减少点次数，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尽力吧。”艾伦在治疗舱里转了个身, 看向琼斯医生忙碌的身影。“谢谢你, 医生。”他由衷地说。
　　琼斯医生哼了一声，走到一块光幕面前, 查看他的检查结果。
　　“从被切断的肌肉厚度看, 你这道伤口非常深, 你的肋骨应该全断了, 是吗？”
　　艾伦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的。”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知道, 奇迹吧。”他耸了耸肩。
　　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又继续说：“但检查结果显示，本来应该断掉的肋骨却完好如初。除了这道伤疤之外，你的身体没有受到别的任何伤害, 状态很好。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就像有部电影——”
　　“这事一点也不好笑。”医生严肃地打断他说，“现在闭上眼睛，好好浮着，休息1个小时。当你醒来时，你身上这道丑陋的疤痕就消失了。”
　　艾伦叹了口气，不再试图用玩笑纾解自己面对琼斯医生的紧张感。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随着注入到治疗舱的药剂而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在治疗舱里再次睁开眼睛时，觉得精力格外充沛，连日奔波的疲劳感一扫而光。
　　艾伦向治疗舱外望去，发现琼斯医生正站在他面前，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琼斯医生？”艾伦问。
　　“你的伤疤……”
　　“我的伤疤？”艾伦低头看过去，发现那道扭曲的，皮肉翻滚的，伤疤赫然还摆在那里。从肩到腰，贯穿了整个躯体，连一厘米都没有缩短。
　　“为什么……是治疗的时间不够吗？”他皱眉问道。
　　“不是。”医生说，“在治疗40分钟的时候，我发现了疤痕没有消失的迹象。那个时候就开始延长了治疗时间。到现在已经4个小时了。
　　“那现在怎么办？”艾伦问，“继续吗？”
　　“没有必要了。”琼斯医生说。他在治疗舱的面板上按了一下。舱体内的液体下降消失后，他打开了舱门，放艾伦出来。
　　艾伦难以置信地把手放到伤疤上，他还从来没见过无法消失的伤痕。
　　“那现在怎么办？”他又问了一次。
　　“只是要让伤痕消失倒是不难，一个简单的疤痕消除手术就可以了。”琼斯医生带上手套，再次检查那道疤痕。
　　过了几分钟，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刚才我们进行的是外伤修复治疗。你应该知道，这种技术是以DNA记忆为基础的治疗方式。在这种方式下一个人身上的痣、胎记，即便通过美容手术消除了，可只要在他接受这种外伤修复治疗的之后，胎记、痣都会再次出现。因为……”
　　“这是DNA里携带的东西。”艾伦说，“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的疤痕没法通过这种来消除，很可能，是因为它被刻进了你的DNA里。”
　　“被刻进了我的DNA里？”艾伦皱起眉头。
　　美莱人有能力这么做吗？他们还真他妈的有这个能力。
　　“然后呢？我会死吗？”
　　医生再次看了一眼最新的检查结果，眉头锁得很紧，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至少目前不会，你的状况很好，很健康。”琼斯医生说，“但是，我认为你最好联系培育所的简慕白所长。他是生物化学和遗传物质的专家，他应该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你担心什么，医生？”艾伦问，“难道我会因此而变异吗？”
　　“你自己感觉如何？”
　　“很正常。”
　　“成年人来说，变异的可能性很小。电影里的超能力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获得的，别神往了。最大的可能性，是除了你一辈子都得留着这条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变化。不过，最好还是让培育所做一次检查。”
　　艾伦看着那道疤，琢磨着要不要接受一次疤痕消除手术。
　　琼斯医生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我跟简所长联系好了。我实在担心，你会把这事又给忘了。穿好衣服，我让护士进来给你提取DNA样本。
　　“谢谢。”
　　DNA样本提取之后，艾伦离开了医院。疤痕没能消除，固然让他失望；但能从美莱人手里保住小命，已经足够好运了，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走到停放陆地车的停车场时，艾伦突然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陆地车。
　　它的两个车轮被人用利刃划破了，从车轮边缘的焦痕看，应该是用激光刀干的。在他的车窗上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从防务官身边滚开！！！！！！！！
　　“哈，想得美。”
　　漂亮的防务官现在是他的了，肯定会让某些莫云的粉丝心里不爽，连用了8个感叹号来表示愤怒的心情。
　　艾伦露出胜利的笑容，用个人终端联系了城区警局来处理这个小插曲。
　　他走出医院大门，站在路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此刻天色却已经很暗了，是不是有一阵大风吹过，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就在他抬头望天，观察天色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医院对面高楼上的一块户外的全息显示井，那上面正播放一周后胜利纪念日庆典的宣传信息。
　　艾伦呆呆地看着那些画面。他回来之前满脑子都是美莱人，回来之后满脑子都是莫云，他几乎忘了这事。
　　五年过去了。无论在过去的是11个月中他看到了些什么，属于他的现实是，他的亲人都死了。
　　在他和莫云亲吻的视频被公开之后，艾伦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即便琼斯医生告诉他美莱人可能改变了他的DNA，也没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但此刻，他的心情却一瞬间跌入谷底。
　　“嘟——嘟——嘟——”
　　在他身后响起了陆地车刺耳的喇叭声。
　　艾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堵在了停车场的出口处，一长串陆地车被他堵在了身后。
　　“站那里干嘛？等发芽吗？”有一个司机从他大喊，“发什么神经呢！”
　　艾伦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让出了车道，转身离开。
　　他原本是想走一段路，散散心，再坐出租车回家。可走着走着，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个他多年来不曾踏足的地方。
　　埋葬着他父母和姐姐的墓园。
　　他在墓园的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艾伦亲人的墓地和葬礼是在战争结束后辛西娅和金昭帮他料理的，他自己全程都没参与，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参加。那个时候，他用无尽的工作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占满，不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隙。
　　尽管如此，他还是牢牢地记住了他们墓地的位置。在山丘上，一片菱蓝花的旁边，因为辛西娅知道那种花是他妈妈最喜欢的一种花。
　　在他距离他们的墓地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收住脚步。
　　就在此时，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沉默的闪电划过天空，闷雷炸响。他闭上双眼，刺耳的尖叫在耳边想起，火光在脑海里燃烧……
　　他猛地转过身，从墓园里逃了出去。他做不到，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做不到。尤其是在另一个时空目睹了他们还活着的情景，他实在没有勇气靠近他们的墓地。
　　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
　　郭泓瑾打开门，惊讶看见莫云和两名特勤队员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大人？”他疑惑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莫云说。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郭泓瑾说。
　　莫云笑起来，“就目前来说，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好吧，我很愿意帮忙，只要我能做到。”他稍稍侧过身，“进来坐？”
　　“不用了。我坐了一下午，想要走走。”
　　郭泓瑾点点头，带上门，与莫云一起并肩向前走去。两名特勤队员跟着他们身后。
　　天色很阴沉，道路两旁的极光柳树被大风吹得弯下腰，绒毛树叶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郭泓瑾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我看到了那个视频。那是真的？”
　　她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这一瞬间，郭泓瑾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
　　“真的。”莫云说。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别人胡编乱造的。”
　　“我的私生活没有编造的那么混乱，但我和艾伦，我们现在确实是情侣。”莫云说，“实际上，我已经向他求婚了，而他也答应了。所以，严格来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郭泓瑾半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郭泓瑾停下脚步，肩膀垮了下去，眼睛盯着地面。“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莫云说，“星核研究所对火种的研究已经开始了，我也已经让苏昱海着手准备数据资料。我需要你把这份资料带回去，交给联盟的情报机构。”
　　郭泓瑾惊讶地说：“为什么？”
　　“我希望，柯恩星可以联盟政府共同开展对火种的研究。坦白说，柯恩星这几年的发展来自于对神农主炮的了解。但是，如果要进行更深入的，更有开创性的，甚至是全新理论体系的研究，不是我这颗只有2000多万人口的小星球可以做到的。”
　　“我以为你想要……”
　　“独占？”莫云笑着摇摇头，“独占毫无意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否则的话，在污点星的时候，我又怎么会帮助你们呢？”
　　郭泓瑾久久地看着莫云。过去，他对莫云心存仰慕，她甚至是他选择当兵的原因之一。但那个时候，莫云只是遥远的一个偶像。而当他真正见到她，与她有了接触之后，却发现她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所以，”莫云说，“等资料准备好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会与联盟政府进行联系，具体安排你的回程线路。我估计大概就是两个星期后。”
　　“两个星期？”郭泓瑾问。
　　莫云点点头。“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就想立刻回去，但星核研究所工作太多，人手有限，我没法要求他们再压缩时间了。”
　　郭泓瑾没说话，他当然盼望回家，但同时又有些不舍。只有两个星期了啊。
　　“没关系，大人。”他说，“柯恩星还有很多地方我没去过，整好趁这点段时间好好逛逛。等我回去之后，恐怕就没有假期了。”
　　“那就好。”莫云说，“如果你需要向导的话，我可以安排人……”
　　“哦，不必了，大人，我喜欢独自探索。”
　　这时莫云的个人终端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莫云微微皱眉，只有在有红色优先级的消息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响声。
　　“出什么事了？”莫云接通了黎西婕的通讯。
　　代理的军情局长回答说：“大人，突然发生的红色优先级消息！联盟版图内的两个殖民星球，佛雷星和澄光星，在10分钟前，宣布独立了！现在他们正在通过极波通讯发表独立宣言。”
　　“佛雷星和澄光星？库伦星系的那两颗住人行星？”
　　“是的。”黎西婕说。
　　“把极波通讯信号转给我，”莫云说，“另外，联络艾伦，让他立刻到军情局的监控中心。他的休假取消了！”
　　莫云挂断通讯器，不由地骂了一句。
　　愚蠢。太他妈的愚蠢了。
　　佛雷星和澄光星是库伦星系的第3颗和第4颗行星，位于联盟版图的边陲。属于一个山高皇帝远，联盟政府鞭长莫及，力有不殆的位置。
　　库伦星系虽然距离联盟政府远，但离象山人却很近。


第107章 生死边界15
　　防务厅军情局监控中心, 是柯恩星最为机密的机构, 位于防务厅内侧的一栋高大的椭圆形建筑内。
　　原本胜利纪念庆典就已经让军情局忙得不可开交, 而佛雷星和澄光星宣布独立的消息传出之后, 军情局的工作量更是陡然增加了许多。
　　由于艾伦这几日整天都泡在了监控中心, 莫云为了更快地获取信息, 便霸占了艾伦在军情局的办公室。她双眼通红, 紧盯着眼前的报告，已经不眠不休地连续工作了快72个小时。
　　报告的内容，正是佛雷星和澄光星的双星总督, 罗杰.尤克亚的个人履历。
　　三天前，在极波通讯转接的广播信号上，罗杰面无表情照本宣科地发表了双星的独立宣言。其内容大概是指责联盟政府在对待边缘星区上的种种不公、无视和打压。同时还把柯恩星独立的往事, 拿出来作类比和旗帜, 以彰显对自由权利的追求。
　　莫云皱眉听完这长达10分钟的宣言。不由得感到好笑，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权利, 却偏偏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受害者, 更把柯恩星也扯了进去。
　　“罗杰.尤克亚。”莫云默念着。
　　履历显示, 这位总督在就任之前, 原本是在联盟商务部中任职, 并且是当时继任商务部长的热门候选人。可偏偏在四年前, 突然调任到这个遥远的星区当总督，简直像是被流放了一样。
　　而更绝妙的是，罗杰.尤克亚的弟弟, 亚当斯.尤克亚, 正是5年前打击雷赛舰队时牺牲的英雄。亚当斯. 尤克亚死之后，联盟曾经对他进行了好一番宣传。
　　谁能想到，英雄的哥哥，在其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被联盟赶到了边远的星区？如今还闹起了独立？
　　这真是太奇怪了。
　　但无论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如今，罗杰.尤克亚已经把这两颗殖民星球上的8000多万人类拖进了危险的境地。
　　联盟不会允许殖民星球独立的情况存在。而视人类为美味佳肴的象山人，距离库伦星系只有130光年。以它们的舰队速度，从最大的军事空间站出发的话，不超过24个标准小时就能抵达。
　　现在，就看这两种情形，哪个先发生了。
　　如果联盟派出军舰去收复这两颗星球的话，那么就是联盟的内政，柯恩星没有插手的余地。
　　如果象山人攻击佛雷星和澄光星的话，凭借这两个星球自己的防御力量，是不可能抵御象山人的进攻的。他们最终还是需要求援，要么人类联盟政府，要么就是柯恩星。
　　罗杰.尤克亚似乎没考虑过象山人或者其他种族带来的威胁，因为到目前为止，莫云没有收到这位总督的任何消息。
　　即便如此，她却仍然在这里殚精竭虑地寻求方案，希望能够应付罗杰向柯恩星求援这种最坏的情况。她希望罗杰.尤克亚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但人心难测，世事难料，毕竟是8000多万人啊。
　　艾伦揉着眉心，拖住疲倦的步子走了进来。他的脸颊上冒出了短短地胡茬，头发也有些蓬乱。
　　“大人，都已经部署好了。”艾伦说，嗓音黯哑。
　　“辛苦了。”
　　艾伦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你这脸色，可真难看。”
　　莫云撑着额头说：“可你还是那么英俊。”
　　“别夸我，我有自知之明，我现在感觉象一滩屎。”艾伦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座椅下方调节了一下，把椅背向后放下一点。
　　莫云靠进椅背。“做什么？”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艾伦说。他的手指轻柔的放在莫云的额头上，稍稍用力地按压。
　　头疼随着艾伦的手指的动作而消除了，莫云闭着眼睛，说道：“以前从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我妈妈是医生，她教过我。我爸爸头疼的时候，她常常给他这样按摩。”
　　“你的父母肯定很恩爱。”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军情局还是继续对库伦星系和象山人军事空间站的进行侦查，”莫云说，“但我们得把注意力放在胜利纪念日的庆典活动上了。还有三天了。”
　　“明白，大人。”
　　*****
　　纪念日庆典准备工作按部就班，必要的防卫工作也都安排到位。随着时间的临近，各种纪念活动也轮番上演，不仅柯恩星媒体的大肆宣传，整个联盟内的相关新闻也越来越多，甚至盖过了对佛雷星和澄光星独立的报道。
　　但莫云察觉到，艾伦的日子又开始变得煎熬起来。
　　这三天来，他日益沉默，精神紧绷。
　　到了庆典当天，他这种全神戒备的状态似乎达到了巅峰。
　　“放松点。”莫云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正站在行政厅中央礼堂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内。莫云对着镜子整理仪表。
　　这是整个庆典活动中最重要的一项流程，她和行政官范予轩将对在对克莱特人的战争中有着卓越贡献的人授予金徽勋章。
　　艾伦靠在小房间的门口，一只手按在耳机上，逐一向特勤队和军情局的安全小组确认安全情况。
　　“一切正常，大人。”艾伦走过来说。
　　“放松，艾伦，放松。”莫云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别那么大的压力，你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了。”
　　“我没事，现在我只希望快点结束。”
　　这时，房间外的中央礼堂传来一阵掌声，一个负责活动调度的年轻姑娘小跑到莫云跟前，“大人，该您上场了，这边请。”
　　“好的。”莫云吸了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小房间。
　　在她走出房间的一瞬间，各种快门声疯了一样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近十台悬浮摄像机立刻将她包围起来。
　　莫云登上礼堂中央的颁奖台，与范予轩站在一起。
　　在他们面前是十位英雄。
　　他们中有的是军人，在战争中英勇作战，顽强抵抗；有的人是医生，在战争中救死扶伤；有的人是运输司机，在战火中冒着生命危险，将紧缺物资运往躲藏在地下掩体中的同胞……
　　莫云怀着敬意，将闪闪发光的金徽勋章别在了英雄们的礼物上，再向他们致以庄严肃穆地敬礼。
　　中央礼堂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范予轩和莫云分别致辞之后，离开了礼台，将荣誉留给今天的主角们。
　　仪式的主持人也转向这十位英雄，问他们此时此刻有什么心里话想要说的。
　　“我想说两句。”其中一名看上去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子说。
　　几台悬浮摄像机立刻转向了他。
　　“我叫董青木，是一名医生。”中年男人说，“今天我获得这枚金徽勋章，是表彰我在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在地下掩体中建立了临时医护所。我们前后收治近数千名病人和伤员了。”
　　董青木顿了顿，看向台下到场的媒体和受邀的普通观众。
　　“但我想说的是，这个临时医护所的建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不过是唯一一个能幸运地活下来的人，是这份幸运使我够获得了这枚勋章。临时的医护所，还有另一位创立者，她也正是海鹰医院的创始人——凯特.奎恩。”
　　莫云向艾伦看去，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艾伦？”莫云握住他的手肘。
　　“……没事。”艾伦干瘪地回答道，“我很好。”
　　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他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冷硬、封闭，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拳头，因竭力控制自己而微微颤抖。
　　“实际上，我加入这个临时医护所的时候，”董青木继续说，“奎恩女士已经在那里独立支撑了三天。是她让整个医护所从无倒有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的。可遗憾的是……她没能看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天。奎恩女士、她丈夫和女儿，都在克莱特人的一次突袭中牺牲了。如果，不是那天我碰巧去接运输车的物资的话，我大概也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董青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着纪念活动临近，我总是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他们……愿他们安息，愿所有在战争中逝去的生命安息。”
　　礼堂里传来一阵叹息声，和隐隐地抽泣声。
　　艾伦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艾伦！”莫云加重了语气，“跟我说说话！”
　　艾伦没有回应她，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董青木在悬浮摄像机的包围下走下了礼台。
　　“A1，报告你的位置。”艾伦按住耳机说。他停了一下听对方回复后，又说：“很好。S1-S10小组注意，十名游客准备去郊游了，跟上，近距离保护。A1，继续观察。C3，把规划路线发给S1-S10。”
　　他回过身来，对莫云笑了笑。“该走了，大人，还有巡游活动你需要出席。”
　　莫云看得出来，艾伦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接下来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无论多么糟糕的情绪，此时此刻，他都必须控制住。
　　等今天结束之后，他们必须得好好谈一谈，她实在没法继续再这样旁观下去了。
　　“你确定没事？”莫云问。
　　“是的，我没事。”
　　莫云和艾伦出了中央礼堂，登上了特勤队的陆地车，前往新翡翠塔——胜利纪念碑——前面的巡游队伍的起点。
　　她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巡游活动主持人介绍到自己的时候起身向巡游队伍和围观的人群挥手致意，再用一把激光枪点燃第一辆巡游车上的一个腾空而起的泛着荧光的圆球。
　　如果她射偏了，那可就丢脸了。不过莫云的枪法精准，那么大一个圆球更没有射偏的道理。
　　当火舌从圆球中窜出时，两条来自神话传说的龙的全息影像翻滚着在出现在半空中。它们披着金色的鳞甲，有着鹰一样的爪子和雄鹿一样的犄角。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最为热闹的巡游活动就此开始。
　　“我们的行政官大人特别喜欢这种热闹，从来不考虑安保的压力有多大。”莫云说。可是看着人群脸上的笑容，眼里的光芒，这些压力并没有白白承担。
　　巡游开始之后，莫云就可以功成身退完全退场了。但是艾伦却还有工作，他必须回到在军情局的控制中心呆到整个庆典全部结束，人群散去。
　　等所有的这一切忙完之后，又是深夜了。莫云一直在控制中心的休息室里等着他。
　　“终于结束了。”艾伦走进休息室，递给莫云几块饼干，“吃点东西，否则一会儿你又该胃疼了。”
　　莫云指了指桌上的食物盒子。“我吃过了。你让他们拿进来的，忘了？”
　　“哦，是吗？大概我是忘了。”他把饼干送进自己嘴里。“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们得谈谈，艾伦。”莫云说。
　　“我们会谈的，但不是今天。”艾伦说，“我太累了，只想休息。”
　　“你答应过我什么？”莫云皱眉，“你答应过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我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要和你谈谈。别拒绝我。”
　　“抱歉，大人。”艾伦脸色苍白，依旧坚持说，“今晚你白等了。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睡觉。明天。明天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你保证？”
　　“当然，我保证。”
　　莫云叹息一声，不再逼迫他。
　　“那好吧，我们回去。不过由我开车送你回家。我知道你想要静静，我不会留下的，把你送到之后我就离开。”
　　“你开车？”艾伦疑虑地说。
　　“怎么了？”
　　“……开慢一点。”
　　*****
　　第二天一早，莫云起床之后就直奔艾伦的家里。
　　当她到达艾伦家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金昭正在门前按铃。
　　“大人，早上好。”金昭说。
　　“你怎么来了？”莫云奇怪地问，视线落到金昭手里拎着的一瓶酒上。“一大早就喝酒？”
　　金昭尴尬地咳嗽两声：“今天我休假，大人。我来看看他，我……有点担心。”
　　“担心？”
　　“黎西婕告诉我，之前和你们一起去污点星的登陆部队士兵，方汝杰，他在昨天夜里自杀了。”
　　“什么？”莫云睁大了眼睛。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我猜想，庆典活动鼓励我们去面对新的生活，可同时也冲击着那些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人。在这样的活动中，他们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和绝望。”
　　莫云知道，方汝杰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全都倒在了污点星，他……
　　她突然一把抓住金昭的手臂。“你按门铃多久了？”


第108章 生死边界16
　　金昭惊讶地看着莫云：“7、8分钟, 奇怪, 他早该来开门的……我去！不会吧！”
　　莫云的心脏狂跳, 口干舌燥, 情绪控制机制上线剥离掉她心里汹涌而来的紧张和焦急。
　　她深吸了一口气, 让自己重新稳定下来。
　　莫云走到门禁密码键盘处, 迅速地在输入了密码。
　　但门并没被打开, 显示屏提示说：“密码错误。”
　　“去你妈的混蛋！”莫云骂道，抽出配枪，将功率调至最大, 毫无犹豫地对准门禁开火。警报声立即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莫云踹开房门，对着重力场系统又是一枪。
　　她率先冲进艾伦的卧室。没人在。金昭也快速地检查了其他房间，同样没有人。
　　“没有人！大人, 他在哪儿？”
　　莫云思忖了一下。“跟我来。”
　　她带着金昭走到楼梯间的一道暗门前。
　　尽管他们俩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 可她到艾伦家的次数非常有限。她只是依稀记得这里的暗门通向一个地下室。
　　莫云不知道暗门的密码，她想也没想, 又一枪将门禁报销, 完全不在乎里里外外的警报声响得震耳欲聋。
　　她冲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 没有灯光。莫云用力嗅了嗅, 稍稍放下心来, 她没有闻到血腥味。
　　莫云亮起了脉冲枪上的强光灯。
　　在灯光的之下, 他们看见艾伦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眼睛盯着手里的一张照片，垂下的另一只手中, 却紧握着一把手||枪。
　　他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他对警报声和面前突然闯入的人毫无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金昭立刻扑了上去，一把从他手里卸下手枪。这时，艾伦才像是从死里复生一般，将视线投向两人。
　　“枪里没有子弹。”艾伦低声说，“我没打算自杀，别紧张。我只是睡不着。”
　　艾伦按了按手边的一个开关，打开了地下室的灯。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连耳机都没有摘下来。看上去，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我在等你，我答应过告诉你的。”他抬手把手里的照片递给莫云。
　　莫云接过来，发现这是一张艾伦和父母、姐姐的合影。照片上的四个人都在开怀大笑，快乐的情绪似乎可以穿透照片感染他人。
　　金昭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艾伦的胳膊，说：“警报已经响了半天了，警察很快就会到的了，我上去看看，你们慢慢说。”
　　“谢谢。”艾伦说，又看向莫云，“你想听吗？”
　　“当然。”莫云说，“我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帮助你。”
　　艾伦惨淡的一笑。“发生了什么？发生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这个宇宙一定恨死我了。”
　　“艾伦……”
　　“你知道，克莱特人来的时候，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进行猛烈轰炸的。”艾伦低沉缓慢地开了口，“首先，他们派遣了很多R型飞艇和运兵船登陆。”
　　“那些登陆的克莱特人的首要目标，”莫云说，“是当时柯恩三号的研究机构和医疗机构。”
　　“是的，地面的战斗先于空中打击开始。虽然柯恩三号的军备力量很少，但人类的抵抗很激烈。很多研究资料和基因库，在克莱特人找到之前就被毁掉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了避免人类的基因数据落到克莱特人的手里，我和你一起去炸毁了一栋医院大楼。第二天，我听说了你家人的事……”
　　艾伦叹息一声，视线看向莫云，又穿过她，停留在过去的时光中。
　　“我妈妈是医生，在地下掩体中建立了临时医护所；我姐姐在医护所里帮忙，她是联盟的外交官，当时怀有身孕，却因为我的事而留在柯恩三号。我父亲是柯恩三号驻军的指挥官……而我呢？刚刚从尾翼星回来，陷在杀戮的泥潭中难以自拔。露比背叛了我。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我的队友也接连失踪，联盟政府却对此毫无反应。克莱特人的到来，让我感到恐慌同时又非常兴奋……”
　　艾伦自嘲地笑了笑。
　　“在我们炸毁医院大楼没过多久，克莱特人锁定了我妈妈的医护所，他们发起攻击。我父亲知道后，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发现围攻医护所的克莱特人数量众多，而且火力很强……我父亲他们打光了所有弹药，仍然不能脱身……我带着人从后面包抄过去。可还是太迟了。克莱特人想要逼迫他们交出医疗数据和基因样本，他们没有等离子枪……而是向他们发射了火||焰||弹。”
　　“到处都是橙红色的烈火，他们陷在冲天的火光之中，被吞噬了，发出令人恐惧的惨叫。”艾伦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天花板，“到现在，我还能听见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声……”
　　莫云轻捂住嘴巴，感到浑身发冷，她渐渐明白了事情的走向。她早该猜到的。
　　“于是，我，我……举起枪……准星正对目标……我扣动了扳机，把3枚亚铁弹射入了他们的额头。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姐姐。”
　　“是我，”难以抑制的泪水从艾伦的眼里涌出，“是我杀了他们。”
　　莫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安慰他。
　　好半天，她才艰难地挤出了一句。“你……你让他们得到了解脱。”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枪，萝西会炸了能量中心；如果我不开枪，我的父母和姐姐会死得极度痛苦。可最终，结束他们生命的人，是我。是我杀了他们。我是不是只会这个？”
　　“这不是你的错。”莫云咬牙切齿地说，“都是那些该死的克莱特人！”
　　“你们都这么说！金昭，辛西娅，你们都这么说！可真的不是吗？”
　　艾伦紧紧地盯着莫云，眼神绝望又狂乱。
　　“一个正常人，看到亲人身上着火了，难道不是冲上去扑掉他们身上的火焰？或者设法打开消防蓬头？绝对不是冲他们的脑门开枪！可这却是我的选择！因为我嗜杀成性，才害死了他们，他们原本有可能活下来的！“
　　“艾伦，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没可能活——”
　　“为什么没可能？！”他站起身，一脚踢翻了他的沙发，粗暴地打断她，“医疗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
　　莫云盯着他，感到心脏都疼痛起来，她一把抱住失控中的艾伦，手臂死死地箍住他的后背，不让他挣脱。
　　“这不是你的错！”她喊道，“听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艾伦还是想把她推开。莫云感到自己的双臂剧痛，像是快被扯断了，却不肯撒手。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她继续说道，一遍又一遍。
　　艾伦终于安静下来，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莫云抱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地开口说道：“不是我的错？”
　　“不是的，你没有别的选择，至少你解除了他们的痛苦。”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杰西卡把我带回柯恩星，才刚刚一个月而已，我真的宁愿她没有找到我，我宁愿永远留在尾翼星。”
　　“艾伦！”
　　“我侵略过别人的星球，我折磨过其他人。这个宇宙是公平的，它恨透了我，它不会放过我的……大人，如果我在尾翼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们还会活着，你会救下他们的，对不对？就像那个时空里的情况一样，对不对？”
　　“艾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莫云猛烈的摇晃他，想要让他从痛苦、纠结和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宇宙是物质的，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柯恩星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克莱特人蓄谋已久，而联盟政府见死不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做出了你当时能做的最好选择，你让他们解脱了，却把难以磨灭的伤痛留给了自己。”
　　她捧着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确保他听见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艾伦，相信我，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艾伦看着她的眼睛，他渐渐恢复了平静。好人？他时刻想着复仇，双手沾满血腥，甚至对还没出生的异星幼崽也没有丝毫的怜悯，他还能算是一个好人？
　　可是，莫云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不容置疑得像是风雨中巍然不动地磐石。这让他不禁想要相信，自己也许还能算是一个好人。
　　莫云把倒在地上的沙发扶起来，推着艾伦让他重新坐下。她在他的膝盖边蹲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伦，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艾伦长久而无声地凝视着她，最终他擦掉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你想来一杯吗？”他问道，“现在我特别想要喝上一杯。”
　　莫云笑了笑。“金昭还真是了解你。他给你带了酒来。”
　　她站起身，准备上楼拿酒，却突然又迟疑了一下，目光扫过那面挂满了各式武器的墙壁。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大人。”艾伦说，“我就在这里，乖乖地等你的酒。”
　　“你为什么换了新的门禁密码？”莫云又问，“我来的时候系统提示密码错误。”
　　艾伦皱起眉头想了想。“我没换。大概是今天凌晨的时候过期了吧。我忘记替换新的密码了。”
　　“是吗？”莫云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那好吧，我上去拿酒，你乖乖地等我。”
　　“好。”
　　她离开地下室，走进艾伦的厨房。她随便取了一瓶酒，抓起一只酒杯，把酒到进去。她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一半的酒都洒到了外面。
　　莫云将酒一饮而尽，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从震荡地情绪中稳定下来。
　　五年前，莫云违背军令抵达柯恩三号，不是出于感情因素，而是因为她知道那是正确的决定，符合她的使命的决定。柯恩三号的惨状，她亲眼所见。但那个时候，情绪控制机制让她始终隔着一层泡沫，身在其中，却又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如今，透过艾伦，她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那些被一次次剥离的情感。
　　她没法想象，自己的挚爱全都死在自己枪口下所带来的痛苦；她也没法想象，一个人可以这样压抑地挺过五年的时间。即便她只是稍微设想一下，就觉得痛彻心扉。
　　莫云在客厅里找到金昭带来的酒，又从厨房里拿了两个杯子和另外两瓶不同种类的酒，很快再次回到地下室。
　　此时，艾伦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接过酒瓶。
　　“你确定你能喝吗？这些都是烈酒。”莫云问，“我没找到啤酒。”
　　艾伦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又给莫云来了半杯。“啤酒有什么好喝的？”
　　“我们两个人中，已经有一个人必须时刻控制情绪了，没必要另一个也这样。既然你想喝酒，那我陪你。”莫云说，她把酒杯给艾伦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我想……”
　　“不，你别想一个人呆着。”莫云打断他，“如果你想要安静，我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但我必须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艾伦叹息着摇摇头。
　　“你知道吗，大人，我回想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我走的每一步，我都认为是有道理的，是合理的选择，甚至是最好的选择。每一步都没错。可是，如今回头望去……”艾伦苦笑了一下，喝光了自己的酒，又再倒了一杯，“……我又不确定了。”
　　“生活还在继续，艾伦，你的家人会希望你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生活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莫云诚实地说，“我也同样困惑，艾伦，我的生活里只有工作，除了战争，就是为战争而准备。但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去把生活给找出来。”
　　艾伦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他看了她很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抬手将莫云揽住怀抱里，手臂渐渐收紧。
　　“你真的比我坚强，大人，你总是怀抱希望。”他把头埋进莫云的脖颈之间，像是从她深深吸取力量一样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的，我们可以一起，只要和你一起，只要你还在我身边，生活会找上我们的。”
　　“会的。一定会的。”
　　艾伦松开莫云，看向她的眼睛。“按计划，一周后我们将去拜访曼扎拉将军。等我们从碧玉星回来，莫云，我们就结——”
　　“大人，”金昭出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抱歉打扰你们，但是乔西亚.雷赛来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艾伦叹了口气，在不管有没有生活，工作总是追在屁股后面，没完没了。
　　“他要告诉我们什么？”
　　“联盟政府剿灭猛虎舰队的真正原因。”
　　*****
　　“请坐，雷赛先生。”莫云说，艾伦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那个从没使用过的客厅，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一直握着莫云的手。
　　雷赛眯着眼睛打量两人一番。“这一大早的，大人就在这里……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要是早知道大人你在这里，我就换个时间再来了。”接着，他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门外来了一堆警察，门禁也坏了。柯恩星的治安开始变坏了？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公民，深感担忧啊。”
　　艾伦无视掉雷赛的连篇废话，直接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本来，我是想请你帮我安排见防务官的时间，”雷赛说，“不过既然大人在这里，那就不必了。”他看向莫云，微微吸了口气，“我逃到柯恩三号的时候正遇上克莱特人的入侵。虽然在战争中，我没发挥什么作用，但我还是亲眼目睹了无数战争带来的伤害。我不可能无动于衷，大人。所以，昨天在观看了胜利纪念日庆典之后，我决定说出我知道的那些事。”
　　莫云紧盯着雷赛的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大人，我不知道联盟政府为什么会放弃柯恩三号，”雷赛说，“但是我知道他为什么不会放过我。”
　　“他？他是谁？”


第109章 生死边界17
　　雷赛咬了咬嘴唇。“联盟的军部委员之一, 霍特曼上将。”
　　“霍特曼上将？”莫云不解地皱了皱眉。
　　霍特曼上将确实是联盟的军部委员之一。但是, 他并不直接负责指挥一线作战, 而是分管着军备采购和后勤保障的工作。因此, 通常来说, 他不会直接做出有关舰队作战任务的决定的。
　　“可是为什么是他？”艾伦问, 他和莫云同样的疑惑。
　　雷赛看着两人的表情, 突然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他是军部委员，忘记了他是从商务部调入军部的。你们也忘了, 八年前，他在商务部的时候，曾经主持清查过核子星的污染源。”
　　“核子星的调查？”艾伦说, “据我所知, 核子星的调查早就已经有了结果。”
　　雷赛哼了一声。“如果向那些公司罚款1000万信用币，也算是结果的话。”
　　莫云咬着嘴唇, 回忆起核子星的过往历史。
　　核子星原本是雨族人的星球, 雨族人是这个宇宙中难得的爱好和平的种族。正因如此, 它们接受了其他种族在这颗星球上定居。一百多年前, 联盟从日渐没落的雨族人手里抢走了核子星。雨族人没怎么抵抗, 就放弃了这颗星球。他们要求联盟政府不要滥杀平民。
　　联盟遵守了承诺, 没有对原住民赶尽杀绝，此后还陆续迁移了几十万人类到这个星球上。
　　人类与其他种族开始混居。
　　联盟对核子星监控极其严密，他们原本做好了准备, 一旦出现其他种族与人类的冲突就立刻派兵镇||压。
　　可是谁也没想到, 人类与其他种族居然也能够和平相处。虽然，各个种族之间谈不上有多么的相亲相爱，到好歹也在共同努力开发核子星的资源，并没有因为利益分配问题而爆发过大规模的种族冲突。
　　这种和平的状态战战兢兢地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开始有公司开始往这个星球倾倒污染废料。
　　“其中，倾倒污染源最多、倾倒时间最长的公司就是巨鼎公司。”雷赛说，带着一股隐隐的愤怒，“但是，这个公司最终只是象征性付了1000多万信用币的罚款而已。”
　　莫云以前并没有太关注核子星的情况，对她而言那是一个已经废弃的，与现状毫无关联的星球。尽管最早的海盗来源于核子星，但也仅此而已。而艾伦同样没对核子星关注太多，他的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莫云所关注的问题上了。
　　“巨鼎公司？”莫云皱起眉头。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迷雾在逐渐消散，那些以前让她琢磨不透的真相，开始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对，巨鼎公司！”雷赛说，“一个以武器制造为主营业务的公司，一个人类与其他种族和平相处的星球。这两者有天然的矛盾。就算用膝盖来思考都知道，巨鼎公司不会对核子星有任何好感的。”
　　“雷赛先生，你是在暗示我们，”莫云说，“核子星向人类展示了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处的可能，不符合巨鼎公司的利益，所以他们蓄意在核子星上倾倒污染物？“
　　“怎么？”雷赛反问道，“难道这一切还不够明显吗？”
　　“巨鼎公司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现在无法评判。”莫云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们现在要说的重点。雷赛先生，我更关心的是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霍特曼将军不肯放过你？”
　　雷赛阴沉着脸，沉默着。但是莫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那些真正属于海盗雷赛的东西。
　　这位海盗先生的嘴角边噙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霍特曼不应该轻易地放过巨鼎公司，我没法原谅他。于是，调查结束后没多久，我就绑架了他的小儿子——他最心爱的宝贝。我告诉他必须在24个标准小时内交出巨额赎金，1.5亿信用币，否则我就立刻撕票。如果他告诉任何人，我也会撕票。”
　　“24小时？1.5亿？”艾伦说，“看来你的目标并不是钱。”
　　莫云赞同地点点头。“霍特曼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凑出这笔钱，……除非他挪用商务部的公款。他真这么做了？”
　　“我没原本也没指望他会这么做，可霍特曼爱子心切，他还真的就那么干了。我不想要孩子的命，所以我把他的儿子还给了他。但是，那么大一笔亏空，他必须要想办法填补。于是，我非常好心地告诉了他一个办法。”
　　莫云冷笑一声，她猜到雷赛给霍特曼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馊主意。果然，雷赛接着说出了她预料中的答案。
　　“我告诉他，在某年某月某日，我会劫掠某条商船，黄金堡和赛德港的期货行情会因此受影响。那么他就可以——”
　　“霍特曼就可以用秘密账户做空，”莫云冷冷地说，“从而补上自己的亏空。看来李斯特真是你的好学生。”
　　雷赛没有理会防务官的嘲讽。“无论如何，他一旦陷入了我的掌控之中，就再也摆脱不了我了。”
　　“然后呢？你控制他，你又想要他做什么？”艾伦问。
　　“我想要，我想要……”雷赛说着顿住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真正想要的，已经没人可以给他了。
　　雷赛沉默了一阵，咬着牙说：“总之，那些毁了核子星的公司需要受到惩罚。我要求霍特曼重新启动对巨鼎公司的调查。但是，他却认为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的人事太多太多，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我和霍特曼起了争执，却没想到我们的话被霍特曼的侄子听见了。”
　　“等等。霍特曼的侄子？”艾伦蹙起眉头，在脑海里检索着说，“我记得他的侄子……是亚当斯.尤克亚？就是那个在剿灭你的猛虎舰队时牺牲的战斗英雄？”
　　“对。就是他。”雷赛冷冷地说。
　　莫云惊讶地看着雷赛。“所以，亚当斯.尤克亚的死……”
　　“对，正是你想的那样。他并不是在战斗中牺牲的，而是在听到我和霍特曼的争执之后，愤怒地要告发他，却被霍特曼失手杀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可是，”艾伦疑惑地问道，“既然亚当斯已经死了，他又是如何在剿灭海盗的战斗中会成为英雄的？”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因为，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
　　“森林。”艾伦明白过来，“而藏起一具尸体，最好的地方就是战场。他妈的。”
　　“所以，”雷赛阴沉地说道，“霍特曼为了摆脱我，也为了掩盖亚当斯死亡的真相，他异常积极地推动了五年前剿灭海盗的行动。”
　　莫云沉默不语。
　　她想起五年前，第7舰队开赴亚丁湾的时候，曼扎拉将军曾经对舰队所有成员进行过一次动员讲演。他的讲演很精彩，慷慨激昂，让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在执行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任务。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谁又知道，背后的原因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雷赛所说的，只是事件起因，他是那只煽动翅膀引起风暴的蝴蝶。就算霍特曼积极推动了剿匪行动，但放弃救援柯恩三号的决策，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至少还需要3个军部委员的同意。
　　而这一部分的答案，恐怕得等到曼扎拉将军，或者真正要见她的那个人来回答了。
　　莫云看向雷赛，又问道：“我很奇怪，雷赛先生，核子星被毁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对核子星的遭遇这么关心，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威胁一个军部委员？”
　　“因为你的儿子吗？”艾伦问。
　　“你怎么知道……”雷赛的惊讶消失得很快，“是了，你是军情局的头子。你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有19岁了吧？”
　　雷赛缓缓地点点头。“是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出生的时候，我也只有17岁，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父亲。我爱他，但是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等我年纪大了，想清楚了，决定要好好跟他相处的时候，这孩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核子星的往事。”
　　难以言喻的悲痛，从雷赛的眼睛里涌出。
　　“他和我一样，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孩子。但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小孩。所以，他竟然瞒着我们所有大人，一个人驾着穿梭艇，跑到核子星上去做调查。一个11岁的孩子，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就这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他在核子星只呆了37个小时而已，结果却受到严重的感染……等我把他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法……这个孩子，多么天真！又多么愚蠢！”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不禁想起他在物质研究所的废料通道里，被毒气侵蚀的事情。她知道看到一个心爱的人一天天衰弱下去是什么感觉。
　　“你那艘飞艇，希区柯克号，”艾伦问道，“你一直那么重视它，是因为……”
　　“是的，奎恩上校，”雷赛说，“希区柯克号，是我送给儿子的10岁生日礼物，他最喜欢的一件生日礼物。”


第110章 生死边界18
　　一周后, 莫云启程前往碧玉星, 拜会曼扎拉将军。
　　在与联盟签订和平协议之后, 莫云的叛国罪指控被撤销。但这到底是莫云第一次以防务官的名义前往联盟政府掌控下的星球, 因此军情局早已经提前做了必要的准备工作。
　　虽说联盟政府钓鱼执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艾伦还是难以避免的产生了诸多焦虑。
　　“放松点行吗？你这样害得我也紧张起来了。”莫云说, 她坐在黑鸟1号休闲区的沙发上, 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用个人终端浏览新闻。
　　艾伦坐在她的侧面，淡淡地看她一眼, 又一次检查了近期抽调到碧玉星的间谍名单和他们的任务安排之后，才关闭自己的数据板。
　　“我知道。”艾伦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莫云说, “我在碧玉星上不会有安全问题。在这个时候把我扣押下来, 对联盟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柯恩星的舰队已经做好应对准备, 必要的接应和撤离安排也已经做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想万无一失。”
　　莫云放下蛋糕和个人终端。“我明白, 但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只是受邀拜会, 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她握住艾伦的手, “我很安全, 就算发生什么意外, 你也会救我的。”
　　“我会的。”
　　艾伦说着，视线落到了莫云嘴角，那里沾着有一点蛋糕渣。他突然微微一笑, 向她凑近, 舌尖在她的唇角上轻轻一卷，舔走了那点巧克力色。
　　莫云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艾伦笑着挑了挑眉头，“我的舌头很灵活，你知道的。”
　　莫云被这话撩得有些脸红，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艾伦却坐直身体，恢复了平常正经的模样。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30分钟我们就抵达碧玉星的彩虹桥港口了。大人，你还要喝点什么吗？”
　　莫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回答说：“咖啡，我要仙女座的那种卡曼拉咖啡。”
　　“好的，大人，我去给你准备。”
　　艾伦去茶水间没多久，郭泓瑾却从休闲区的另一端踱了过来。
　　星核研究所已经完成了火种的数据分析，将数据存储在晶片上交给了郭泓瑾。由于郭泓瑾的家恰巧在碧玉星上，因而莫云捎带着他回家。
　　郭泓瑾手里端着两杯红茶，走到莫云身边，把其中的一杯放到她的面前。
　　“我在柯恩星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种来自地球的红茶。”郭泓瑾说，“我妈是个品茶的大师，她说地球产的跟别的星球的不一样，就算使用相同的发酵工艺，但产出的红茶的口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你试试？”
　　“是吗？”莫云从茶水间的方向收回视线。
　　她挑了挑眉头，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随即又摇摇头。“我品不出来。跟平时瑞曼泡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郭泓瑾哈哈地笑起来。“其实我也品不出来。但是，在我妈面前一定要装出那种，你知道，就是那种优雅、能对吃喝玩乐进行……艺术鉴赏的感觉来。”
　　“要有格调，对吗？”
　　“正确。要有格调，要有范儿，否则会被她唠叨死。”
　　“我其实对红茶没什么偏好。”
　　“真的？”郭泓瑾惊讶地看着莫云，“我还以为你喜欢红茶。每次见你的时候，你都让瑞曼送红茶过来。”
　　莫云笑了笑，微微垂下眼眸说：“那是因为，如果艾伦不替我煮咖啡的话，我就没得喝了。”
　　“这么奇怪？其他人难道……”
　　郭泓瑾不明所以，正追问的时候，突然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插了进来，将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放到了莫云眼前。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大人，你的咖啡。”艾伦说。
　　“谢谢。”莫云说，她低下头，看见面前的咖啡和红茶，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艾伦微微扫了一眼郭泓瑾，嘴角上浮现一丝冷淡的笑容。“地球红茶确实是很难尝到的品种。郭先生，我倒是挺喜欢红茶，不妨，把防务官的这杯让给我吧？”
　　不等郭泓瑾回答，他已经直接动手，把莫云的红茶移到自己面前，端起杯子浅尝一口。
　　“有一种清鲜的甜香，确实比防务厅备用的红茶要好很多。”艾伦看着郭泓瑾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又微微举了举茶杯，补充了一句，“不介意吧？”
　　郭泓瑾看看莫云，看看艾伦，又看了看转眼间已经空掉的茶杯，说：“不介意……吧。”
　　“我已经通告给曼扎拉将军，你和我们一起。”莫云插话进来，“所以，你抵达之后，我估计联盟情报局的人会在那里等着你，例行问话是免不了的。不过别担心，你把存储晶片交给他们，如实回答问题就好了。”
　　“我明白，大人。”
　　“问话之后，曼扎拉将军会安排人送你回家。”艾伦说。
　　郭泓瑾看向艾伦，“这倒不用着急，曼扎拉将军的庄园风景秀丽是出了名的。我以前去过几次，我可以带防务官大人四处逛逛。”
　　艾伦皱眉，嘴角紧抿，脸色终于难看地沉了下去。“你应该知道，我和防务官的关系，她是我……”
　　这时，金昭快步走进休闲区，打断了艾伦的话。
　　“大人，奎恩上校，还有3分钟抵达碧玉星的航空港。”
　　*****
　　碧玉星是张衡星系的第三颗行星，居住着近33亿人口，重力值和大气成分与地球很接近，是人类联盟重兵护卫的一个大规模住人星球。
　　莫云等人在抵达碧玉的航空港后，换乘了接驳运输船。又经过20多分钟的飞行，最终缓缓地降落在碧玉星上一个私人飞船停泊场上。
　　“你好，曼扎拉将军。“莫云站在接驳运输船的舷梯上，向等候她的老将军招呼道。
　　“你好，防务官阁下。”曼扎拉打量莫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第7舰队我的司令官办公室里。时间过得真快。”
　　“那个时候我还太年轻。对将军有所冒犯，应该向您道歉的。”
　　曼扎拉摆了摆手，“你是个很有魄力的人，防务官阁下，你已经开创出一个属于你的时代。”
　　“您这个评价太高了，将军。”
　　曼扎拉笑了笑，向她身后看去。“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
　　莫云这一次原本是秘密出行，除了留守在彩虹桥港口的黑鸟1号常备人员外，就只有艾伦、卢海、朱怡佳以及特勤队的金昭、彭列以及郭泓瑾跟着她一起抵达地表。
　　“轻装简行嘛。”莫云说，“而且，我相信在您这里，我是安全的。”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曼扎拉与莫云寒暄片刻，他的副官沈航少校便安排所有人登上陆地车，陆续离开了停泊场。
　　车队在碧玉星落日绝艳红火的余晖里，慢慢地驶入了一座湖边的私人庄园。
　　莫云从陆地车上来。
　　她的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四周是苍翠的青山和盛开的野花，绚烂的夕阳映衬着青山绿水，空气格外也清新和甜美。
　　“这里像是个世外桃源。”莫云喃喃地说。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艾伦，却没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思。他皱眉打量这个地方。
　　在车队前往庄园的路上，他就以安全为由，向沈航要来了这个私人庄园的地图。他在脑海里与军情局提前获知的地图进行了对比。对比结果还算令人安心：沈航提供的是一份真实的地图。
　　从他的眼光来看，这个私人庄园是个适合密谈的地方。它远离碧玉星的繁华地带，四面环山，只有北面一条路可以进出，其他三个方向都设有能量壁垒和监控设备。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注意到沿途有数个岗哨和大型的歌奇普钛钢路障。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块开阔的空地。地面上标记着一个大大的H。这是一个飞行器的着陆点。六名持枪的士兵把守在这里。
　　“他会来吗？”他悄声地问道。
　　“会的。”莫云笃定地说，“一定会来。”
　　“还有谁会来？”另一个一直跟着莫云的人插话说，“联合参谋部的人吗？”
　　郭泓瑾走到了莫云身边。
　　莫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亲自来了，已经足以表示你的清白，和我们想要与联盟合作的诚意。”
　　郭泓瑾看向莫云，神情严肃起来。“所以，其实并不是我帮你的忙？而是你在帮我……从情报局的调查中顺利脱身。”
　　“毕竟，是我们从你的手里拿走了火种。”莫云说，“你如果直接回联盟，就算你是家世显赫的富二代，恐怕情报局的人也还是会让你脱层皮的。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谢谢你，大人。”郭泓瑾说。
　　“不用客气，都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艾伦插话进来，“大人，还是先安顿一下，再欣赏风景吧。”
　　曼扎拉将军已经让人在湖畔的一栋三层别墅中安排好了莫云一行人的房间。莫云、朱怡佳的房间位于三楼；艾伦、郭泓瑾、卢海和彭列的房间则在二楼；金昭独自住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
　　“防务官阁下，”曼扎拉的副官沈航说，“将军请您先休息，稍等一下会邀请你和奎恩上校一起共进晚餐。”
　　“谢谢。”
　　沈航离开之后，艾伦吩咐朱怡佳和卢海对别墅进行仔细的检查，自己则准备带着卢海和彭列去勘察环境。
　　“那我可以做什么？”郭泓瑾问。
　　艾伦看向窗外，有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走向他们的别墅。
　　“想想怎么应付情报局吧。就算有防务官大人替你背书，也难保这些鬼鬼祟祟的讨厌鬼不会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来。”
　　郭泓瑾看着他。“……你不也是情报官吗？”
　　“是啊，所以小心别落在我手里。”艾伦盯着郭泓瑾，“否则，可不只是脱层皮这么简单了。”
　　艾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郭泓瑾站在原地，思索着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受到了威胁。
　　两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别墅的门口。“你是郭泓瑾？”
　　“对，我是。”
　　“我们是情报局的，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第111章 生死边界19
　　晚间, 曼扎拉邀请莫云、艾伦一起共进晚餐。几个人客套一番之后, 莫云开始把话题拉向正题。
　　“将军,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莫云说。
　　“请说。”
　　“当初, 您向军部汇报柯恩三号遭到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 ”莫云问, “到底是谁批复让第7舰队继续保持航线, 放弃对柯恩星的救援？”
　　曼扎拉放下手里的筷子，对莫云的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是霍特曼上将代表军部做的批复。”曼扎拉说，“他当时是军部委员之一。”
　　“而军部真的认为我截获的克莱特人的通讯公报, 只是乔西亚.雷赛的诡计？”
　　曼扎拉遗憾地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一次误判。”
　　“误判？”莫云冷冷地说，“那无人机侦查之后呢？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军部派遣了迁跃无人机前往侦查。我想无人机应该带回了当时的影像资料。三艘克莱特人的鬼神级战舰, 悬停在柯恩三号的地表。在这样有力的证据面前, 军部依旧没有派遣舰队前往救援，第4舰队根本就没有露过面。”
　　曼扎拉将军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后来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 军部吵成了一锅粥。”
　　“军部的意见不统一？”
　　“是的。7个军部委员, 霍特曼是极力主张剿灭海盗。”曼扎拉说, “而他不知道怎么的, 竟然说服了其中三个委员，他们的理由是亚丁湾非常重要。联盟政府最近这几百年来，一直跟各个种族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 战线拉得太长, 物资消耗很大。亚丁湾这条航线是运输枢纽，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重要到可以放弃5000万人？重要到不能先把克莱特人赶走，再消灭海盗？”莫云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理解。就算是这样，第7舰队必须执行清缴海盗的任务，那其他舰队呢？第4舰队呢？中央舰队呢？为什么不派他们来救援？”
　　“第4舰队在与波波西人的战斗中受损严重，战斗力大打折扣。其他舰队要么有自己的任务，要么在遥远的星区……这些都是他们的理由。牵强，但他们却异常顽固的坚持这一点。”
　　“异常顽固？”艾伦插话进来，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
　　“是的。顽固、偏执、毫无道理可言。”曼扎拉说，“但奇怪的是，一个多月后，除了霍特曼之外，其他三个支持他的军部委员全都反悔了。他们……他们好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一样，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错误的决定。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想，为什么要那么坚持。”
　　莫云和艾伦相互对视一眼。
　　“直到一个多月后，军部才统一意见，重新派遣第8舰队前往救援。”
　　“第8舰队？”莫云惊讶地说。第8舰队正是柯恩星独立后，联盟派来镇||压，却最终被神农主炮一举击毁旗舰的那只舰队。
　　“是的。”曼扎拉说，“但是，等第8舰队完成集结，准备停当之后，已经太迟了。那时，你们已经赶走了克莱特人，并且宣布独立了。殖民星球独立，是联盟绝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第8舰队的任务也就随之而改变了。再后来的事，你们已经都知道了。”
　　“那事后没有对霍特曼和其他人进行调查吗”
　　“当然调查了。”曼扎拉说，“那三个军部委员，除了那次匪夷所思的决策之外，并没有查出他们有什么问题。倒是查出霍特曼滥用职权、挪用公款和谋杀亚当斯.尤克亚的罪行，并且找到了铁证。”
　　艾伦皱着眉头。“但是？”
　　“但是，联盟政府没法对外公布说，柯恩三号悲剧发生的原因，是由于一个军部委员因为要掩盖罪行，而另外三个军部委员突然集体痴呆。所以，最终只能秘密地对霍特曼和其他3个人进行了处理。亚丁湾因此成了军部决策的雷区，才给了李斯特继续兴风作浪的可乘之机。”
　　莫云垂下眼睛，思索着。她把一朵花菜送进嘴里，慢慢地嚼了一会儿。
　　“那么，”她又问道，“霍特曼是否提到过，他是如何说服那三位军部委员支持他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曼扎拉无奈地说，“关于这一点，他给出了五六个不同版本的说法，每一个说法都言辞凿凿的肯定。”
　　“他在说谎？”
　　“我不知道。”曼扎拉说，“我那时已经辞去了第7舰队司令官的职务。不过，我曾经向负责审讯的一位朋友打听过。他向我透露了一些情况，他说，霍特曼虽然给了五六个不同的说法，可每一次都对自己所说的深信不疑。”
　　艾伦问：“您的朋友认为，他关于这一点的记忆是混乱的？”
　　“正是如此。”
　　莫云又送了一朵花菜到嘴里，嚼得咬牙切齿。
　　五年前在柯恩星上发生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掠过。克莱特人疯狂屠杀，人类血流成河。艾伦和其他所有的抵抗力量，在绝望中一次又一次地孤注一掷，用血肉之躯换取一个个微小的胜利。汤玛丽为神农主炮耗尽了心力，艾伦的父母和姐姐保护了人类的基因数据，却给他留下了终身难以愈合的伤口。
　　造成这一切的最根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雷赛给了霍特曼放弃柯恩三号的动机，但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另外三个军部委员的顽固又坚决的支持。
　　莫云目光炯炯地看向曼扎拉：“将军，他什么时候到？”
　　“你知道……”
　　“是的，将军。”莫云说，“我知道。你邀请我来，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了解释联盟政府背弃柯恩星的原因的。他什么时候到？”
　　“明天一早。”曼扎拉说，“明天一早，他就到了。”
　　“谢谢你，将军，我们总算是知道了一部分真相。”莫云站起来，向曼扎拉微微欠了欠身，“但真相实在让我没了胃口，抱歉，我先失陪了。”
　　莫云转身离开了餐厅，艾伦也向曼扎拉告辞，紧跟着她走了出来。
　　她看着艾伦，绿色的眼睛在夜晚变成了深沉的墨绿色。“陪我散散步，好吗？”莫云说。
　　艾伦点点头。“好的，大人。”
　　碧玉星的月亮是红色的，挂在远山的一角，映照在湖水之上，给平静的湖面染上了一层血色。
　　莫云在湖边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一潭湖水，叹了口气。
　　“你觉得那三个军部委员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我觉得，他们和钱明的情况很像。”艾伦说，“盲目、不可理喻的信任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莫云皱眉思忖着。“硼基人的暴||乱发生在7年前，克莱特人入侵柯恩三号发生在5年前。时间倒是对的上。所以，是海纳.费德曼？还是巨鼎公司？或者他们联手搞出来的？”
　　“给三个军部委员洗脑，进行意识控制？”艾伦说，“像费德曼这种反人类人格障碍者，是绝对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来的。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什么问题？”
　　“克莱特人就那么会选时间，恰巧在联盟准备打击雷赛的时候，派兵入侵柯恩三号？说真的，大人，我很难相信这会是巧合。”
　　莫云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看向艾伦。“你联系过你的那个线人朋友了吗？你的那个追求者？”
　　“……谁？线人朋友？”艾伦眨着眼睛装傻说，“大人，你是指谁？”
　　“康文意，现在巨鼎公司的矿业运营高级顾问。”
　　艾伦一副刚刚才明白过来的样子。“哦，她啊。”
　　“所以呢，你让她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呢？”
　　在美食家号劫持事件发生之后，黄金堡的玉米粮食期货价格突然暴涨，军情局追查到有4注册账号大赚了一笔。但是，从柯恩星去追查联盟内部的资金流动很困难，因而没法得出准确的结论。因此，艾伦曾经让康文意帮忙，查探一下掌握这4个账号的究竟是谁。
　　“她查出了一些信息，后天她会到碧玉星来跟我会面。她再详细告诉我。”
　　“她本可以直接通过安全线路，把查到的信息发给你，结果她却偏要不辞辛劳跑到碧玉星来跟你见面？”莫云皱眉，“看来，她还是没对你死心，是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我早就明确地拒绝她了。”
　　莫云淡淡地哼了一声。“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东西我的人……不过，巨鼎公司、硼基人的行星NH41D在这团乱麻中牵扯得越来越深了，你见过康文意之后，就让她早日抽身吧。她继续追查顾浩的死因的话，只会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
　　“大人，奎恩上校？”郭泓瑾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在这里啊。”
　　艾伦一看见郭泓瑾就直皱眉。“你有什么事情吗？”
　　莫云的态度就温和很多。“情报局的问话结束了？他们为难你了吗？”
　　“问了些刁钻的问题。”郭泓瑾苦笑道，“例如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我还活着；还问我在污点星上都干了些什么。我说我们炸了水坝的时候，他们那个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觉得炸水坝的决策很可疑。老天，炸水坝又不是我的主意。总之，我活着，他们就怀疑我做了些什么坏事。”
　　“调查工作就是这样。”艾伦冷淡地说，“‘你的幸存很可疑’，这是情报工作的老套路了，你习惯就好了。”
　　“谢谢你的安慰，上校。”郭泓瑾说，又看向莫云，“不过，我把火种的数据资料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我得谢谢你，大人。”
　　“这么说来，你的麻烦算是过去了。”莫云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答应过孟超，要把他的人都带回家。虽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算是没有食言吧。”
　　三个人都因为莫云的话而陷入沉默，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那些留在污点星上的朋友、兄弟。
　　一阵风吹过，血色的湖面皱起了细碎的层层波浪。
　　*****
　　第二天一早，莫云和卢海、朱佳怡一起坐在餐厅里吃早餐，金昭和彭列则一如既往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她的安全。
　　“艾伦在哪儿？”莫云问，“怎么没看见他？”
　　卢海说：“奎恩上校已经用过早餐了。他向曼扎拉将军取得了进入监控室的权限。现在，他应该在监控室里，查看周边的安保情况。”
　　“可以把果酱递给我吗，头儿？”朱佳怡对卢海说。
　　卢海没出声，只是默默地拿着果酱瓶子递了过去，没等朱佳怡拿住就急急忙忙地松了手。要不是经过强化的速生人眼明手快，这瓶果酱就会掉在桌上，砸翻一堆东西。
　　朱佳怡皱眉。“头儿，你怎么搞的？没吃饱没力气吗？”
　　卢海没看她，只盯着自己的碗说了一句“抱歉”就不再开口了。
　　莫云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
　　这时，艾伦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莫云的身边。
　　“大人，他的飞行器正在降落，”他在向她耳边低声说道，“联盟政府第一主席杨震到了。”


第112章 生死边界20
　　莫云站会客厅中间, 打量着这位带着一阵风走进来的联盟主席。这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的外貌, 深邃的黑眼睛很吸引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 走路的姿态很潇洒, 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英俊。
　　在杨震刚接任主席的时候, 莫云和他有过一次全息通话, 但这却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主席阁下，早上好。“莫云说。
　　“你好，防务官阁下。”杨震同莫云握了握手, “不过，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我们有许多话要谈，相互称呼名字会更方便, 你觉得呢？”
　　“当然可以, 杨先生。”莫云说，“我可以叫你杨先生吗？”
　　“当然可以, 莫云。”
　　他们在两个相邻的沙发里坐下, 沈航走了进来, 打开墙壁上的一个屏蔽开关。现在, 这里变成了一个绝密的房间, 他们在这里说的任何话都不可能被外界听到。
　　杨震看着莫云, 说：“你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是的，我知道。”莫云说, “而且我也知道, 我们会面，你想要谈的是什么？你希望我考虑让柯恩星回归联盟，尤其是库伦星系的两个殖民星球独立的情况下。”
　　杨震点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你才会透过曼扎拉将军来邀请我；还让他向我解释，联盟当初背弃柯恩三号的原因。”
　　杨震叹息一声，脸上显出一点悲戚。“过去发生在柯恩星的事，我非常遗憾，也很难过。我有个朋友当时也在这个星球上，她在战争中去世了。”
　　“3000多万人中的一个。”
　　“确实，不过是3000万分之一。但对他们的每个亲朋好友来说却是真实、痛苦的失去。”杨震说，“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这是真心话。”
　　莫云也随之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汤玛丽。
　　她紧盯着杨震的眼睛，说道：“那三名军部委员，为什么突然集体失智，做出那么愚蠢的决定？曼扎拉将军只说联盟没有找到原因，这很难让人信服。”
　　“这是事实，莫云。”杨震说。
　　莫云皱起眉头，从沙发站了起来。她冷笑一声，看向杨震：“杨先生，如果你要我接受这个理由的话，那现在我们还来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
　　她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杨先生，在我们以前的通话中，我就表明过，柯恩星能否回归联盟不是我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能说了算的。我必须给予死难者和幸存的人一个交代。我需要告诉他们真相，一个真真切切的真相，这样他们才能决定是否重回联盟的怀抱。”
　　“他们……”杨震说，“你是指每一个人。”
　　“对，每一个人。”莫云说，“回归的问题，我们会进行公||投。对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能促成此事，但——正如我刚才说的，这不是我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能说了算的。”
　　“我明白柯恩星的立场。”杨震说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来，莫云却站着没动。
　　“但是，曼扎拉将军说的，的确是事实。”杨震说，“我们没有找到那3个人会做出如此决定的真正原因。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做星区总督，直到我接任了第一主席，才知道联盟放弃柯恩三号是因为这么个……无厘头的原因。而在我接任主席之后，就重新启动了对此事的调查。”
　　“调查结果呢？”
　　“仍然没有定论，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有了怀疑的对象。”
　　“怀疑的对象？”莫云追问，“是谁？怀疑什么？”
　　“巨鼎公司。巨鼎公司有一个矿业基地，在一颗未命名的小行星上。而这颗小行星上的原住民是一种硼基生物，他们具有独特的意识控制能力。军部曾经在这个小行星上建立军事研究所，用来研究硼基人的这种能力。”
　　莫云冷笑了一声。“NH14D对吗？战争3号计划对吗？”
　　“看来你知道。”杨震并不惊讶地说，“那么你应该清楚，军部战争3号计划的进展并不顺利，7年来进展缓慢。反倒是巨鼎公司自己的实验室，据说，他们取得了很大的突破。”
　　“巨鼎公司自己也在进行意识控制研究？”
　　“这个公司野心勃勃，武器、通讯、舰船制造领域都有涉足。一群硼基人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去研究他们才怪了。我认为他们一直在阻挠战争3号计划的进行，为了独占意识控制技术的研究成果。”
　　“杨先生，你说调查有了怀疑的对象，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巨鼎公司控制了军部委员的意识？”
　　“他们确实是唯一有能力这么做的。”杨震说，“但我不能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就随便把这种罪名扣在他们头上。”他顿了顿，看了莫云一会儿，“坦白说，巨鼎公司目前的体量，让我有一些忌惮。”
　　“你很坦率，杨先生。”
　　“我说过，我会对你推心置腹。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谢谢你的诚意。”
　　“所以，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忌惮，才让我愈发地怀疑巨鼎公司。”杨震笑了笑，“不论是忌惮也好，怀疑也罢，我现在却不能对巨鼎公司做什么。”
　　“为什么？”
　　“联盟这几年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杨震说，“人类联盟之中，安全防卫力量都是归联盟政府管理，军队由联盟统一调度。但是自从克莱特人入侵柯恩三号，联盟在各个殖民星球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在你们独立之后，接连有好几个殖民星球蠢蠢欲动。虽然最后他们放弃了独立，但仍旧吵嚷着想要拥有自己的军队。而现在，有两颗星球竟然直接宣布独立了。”
　　杨震说着摊了摊手，“这就是我上任以来面临的烂摊子。”
　　“烂摊子。”莫云笑了笑，对这一点她算是感同身受，“这我很能理解，杨先生，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
　　“正因如此，我不能再把局面推向更坏的方向。”杨震说，“联盟还需要巨鼎公司的支持，我不能拿这样的问题去调查他们。”
　　莫云听明白了。
　　“所以，这才是你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对吧？柯恩星是独立星球，所有基础建设、军事设施都不受巨鼎公司影响。而我，正是扳倒这个巨无霸公司的最佳人选。”
　　“我的如意算盘就是这么打的。”杨震看着她，“莫云，正如你所说的，柯恩星回归，需要得到5年前的事的一个确切解释。可是，只有搞清楚那三个军部委员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神经，联盟才能给出一个解释。巨鼎公司嫌疑很大。”
　　“杨先生，你要拿我当枪使，我能得到什么呢？如果，我证实了巨鼎公司确实对军部委员实施过意识控制，然后呢？”
　　“坦白说，我不能保证可以原原本本地公布真相。“杨震说，“但我总会给出一个交代，取得你们的谅解，重新接纳联盟、回到联盟的怀抱中。并且我保证，我会让与此有关的人受到应得的惩罚。而且，在柯恩星回归后，你可以选择一条更宽的路走，就任一个繁华星区的总督。莫云，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几年，你甚至有可以成为军部委员或者主席团成员。”
　　莫云静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杨震又一次摊了摊手说，“好吧，看来你不感兴趣。但你是军人，莫云，你知道这片宇宙是什么样子的。不是每一个星球都能象你们一样存活下来。像佛雷星和澄光星这样的殖民星球，一旦失去联盟军队的保护，一大群外星种族就会蜂拥而至，把他们嚼得连渣都不剩。你我都知道，柯恩星回归才能消除给其他殖民星球带来的影响。”
　　莫云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进而，避免人类的分裂。”
　　这一次，杨震却露出惊讶的神情。“我没想到，莫云，你这么年轻却很有远见。”
　　“别急着夸我，我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事实。人类的历史，在实现大统一之前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莫云笑了一下，“当然，现在也是。”
　　“的确是这样。”杨震认同地说，“如今，人类能在宇宙中立足，还以凶残狡诈而出名，多多少少也跟我们的几千年相互争斗的内战历史有关。可是过去几千年的内战是在地球上。如果各个殖民星球独立，自己拥有军队的话，一旦发生内战，不说那些虎视眈眈的智慧种族，单以现今各种武器的威力，就已经足以让人类这个种族灭绝。”
　　“所以呢？”
　　“所以，我是由衷地，希望柯恩星能够重回联盟的版图。”杨震说，“为了人类的延续和发展，也为了我能收拾好眼下的烂摊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对与佛雷星和澄光星，你怎么打算呢？”
　　杨震看了看手表。“三个标准小时之后，就会发出通告：他们的独立不被认可。联盟将派代表进行谈判，而第7舰队会迁跃过去待命。”
　　莫云没再说什么，在会客厅里来回地踱步，片刻之后，她才开口说：“我答应你，巨鼎公司交给我来解决。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是件私事。”莫云说，“我要你消除战争1号计划的所有资料。既然联盟已经放弃了这几个人，就别再拿捏着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杨震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你是指的‘尖端凶器’？”
　　“是的。”
　　“你认识他们？”
　　“对。”莫云说。
　　“那我能理解了。”杨震说，“这没问题，战争1号的档案早已经封存多年，我也没仔细看过。我会安排的。”
　　“谢谢。”
　　杨震站起身，向她莫云伸出手来。“那么，我们算是初步地达成了一致？”
　　莫云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又看了看眼前的那只手。
　　她握住杨震的手，说：“算是吧。”
　　“我其实不喜欢这种室内的密谈，”杨震说，“既然我们已经取得了进展，那么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曼扎拉将军的这个私人山庄我还是第一次来，据说这儿的风景非常好。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莫云说。
　　*****
　　与此同时，在碧玉星的彩虹桥航空港内，一艘浅灰色的小型运输船正在泊入自己的仓位。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坐在运输船的驾驶位，把双脚翘在操控台上。他一边听着舱室内播放的重金属摇滚乐，一边看着运输船自动驾驶停泊到位。
　　“你偷走了我的钱！我的钱！还有的我心！”他跟着音乐嘶吼着。
　　舱门打开，一个矮个子男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停下。
　　“老大，她的确在碧玉星上。”矮个子男人说。
　　“谁？”
　　“柯恩星的防务官，莫云。”
　　李斯特从座椅上转过身来，灰色的眼睛里露出冷森的笑意。“那可就太好了。告诉弟兄们，放下手里的活，我们要干一票大的了。”


第113章 生死边界21
　　莫云和杨震一起步出会议室, 沿着小石径往湖边走去。艾伦和杨震的特勤队员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树林环绕着湖面, 周围到处都是黄色、白色、红色的野花。皮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湖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 偶有微风吹过的时候才稍稍皱起, 映衬出粼粼波光。出于安保考虑, 所有船只都被锁在了唯一的码头边上。
　　“曼扎拉将军已经告诉我了, 污点星上的那件美莱人的科技造物, 现在你的手里。谢谢你把我们唯一幸存的士兵送了回来。”
　　“不用客气。”
　　“曼扎拉将军还说，你想要和联盟共同对美莱人的科技进行研究。”
　　“对。”莫云点头说，“要想搞清楚美莱人的科技, 单凭柯恩星的力量是不够的。不过，我一直觉得奇怪，既然神农主炮的母机在联盟手里, 为什么你们没有造出自己的神农主炮？莫九平有那么难以取代吗？”
　　“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 但这却是事实，莫九平先生具有难以取代的价值。他是这200多年来, 最能理解美莱人思维方式的科学家。”杨震说, “这可能, 跟他年轻时与美莱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的接触有关。”
　　“哦？真的？”莫云感到惊奇。
　　“真的。”杨震确认道, “美莱人似乎对他很有兴趣。我刚接任第一主席的时候, 上任主席交接给我的白皮书里有一段全息资料, 是莫九平和美莱人一起工作的场景。”
　　“一起工作？”莫云问，“在哪里？”
　　“在地球。莫九平在进行一台仪器的测试，而那个美莱人在旁边进行指导。”
　　“有意思。知道那台仪器是什么吗？”
　　杨震摇了摇头。“不知道, 在莫九平先生留下的东西里, 并没有找到相似的仪器。有科学家推测，那可能是最早的神农主炮。可惜，莫九平没有把相关资料留给联盟政府。直到柯恩三号击毁了第8舰队的旗舰，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完成了对美莱人科技产品的逆向工程。”
　　“那么，美莱人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杨震耸了耸肩。“这是个迷。美莱人比其他智慧种族更加难以理解。”
　　的确，美莱人的思维方式跟人类完全不同。而莫九平比美莱人也好不了多少，他的想法也是非常的怪诞。想起莫九平的人工智能计划，就让莫云感到一阵郁闷。
　　他们渐渐地偏离了主路，走入了密林中的羊肠小道。这里树木很高大，浓密的树冠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因而光线略显幽暗。
　　“杨先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莫云说，“7年前你是在G11星区担任总督吧？G11的首府是黎明星，对吧？”
　　“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莫云停下脚步看向杨震。“因为有件事，我应该谢谢你。”
　　“哦，为什么事？”
　　“我在红雀舰队的时候，我的小队曾经跟土丘人有一次战斗。”莫云解释道，“当时，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要不是你同意开放黎明星防护卫星权限的话，允许我们利用防护卫星的武器系统的话，我们小队要赢得胜利，恐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杨震盯着莫云。“我记得，当时跟我通话的人是一名少尉。虽然没见面，但我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坚决。不会恰好就是你吧？”
　　“恰好是我，杨先生。”
　　杨震哈哈笑起来。“太巧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种渊源。”
　　“所以我得谢谢你。”
　　“那你的小队后来怎么样？都还好么？”
　　莫云摇头叹了口气，红雀舰队除了是男女混编之外，还有炮灰舰队的“美称”。
　　杨震了然，于是转换了话题，问道：“你以前来过碧玉星吗？”
　　“没有。以前跟着舰队到处跑，去的地方都是断垣残壁或者瘟疫肆虐，要么就是挤满了外星种族。”莫云说，“就算休假，也只能在基地附近的星球逛逛。”
　　“那这次你倒可以在碧玉多呆几天，四处逛逛。曼扎拉将军会替你安排好的。可惜我下午就要返回太阳系了，没法陪同你参观了。”
　　“谢谢。”莫云笑着说，“我会多呆一两天，打算和我的未婚夫去逛逛，我自己的人跟着就可以了。”
　　“未婚夫？”杨震挑挑眉头，“……你的那位秘书？”
　　“看来我的艳情故事传播很广。”莫云向后望去，艾伦和杨震的特勤队员站在一条岔路口上，目光扫向幽暗的树林。
　　“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下。”莫云对杨震说，随后叫了一声艾伦，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杨震微笑地点点头，看着渐渐走进的艾伦，笑容却在他的脸上慢慢凝固了，沉稳的神情被打破了。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艾伦。
　　艾伦走到杨震面前的时候，就对上了他满脸愕然的样子。
　　“主席阁下，”艾伦说，“……您这是？”
　　杨震看向莫云。“他就是你未婚夫？！”
　　“是的。”莫云观察着杨震的表情，“你认识他？”
　　“你叫什么？”杨震说，他在问艾伦。
　　“艾伦，艾伦.奎恩。”
　　杨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艾伦的脸。“奎恩？你姓奎恩？”
　　艾伦出神凝视了杨震两秒钟，他很快明白过来，杨震透过自己的脸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的，主席阁下。杰西卡.奎恩是我的姐姐。你认识她？”
　　“杰西卡……”杨震咳嗽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对，我认识你姐姐。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女朋友？”艾伦问。
　　“不，不，不是。我们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再次开口，“你们长得很像，我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我曾经听杰西卡提起过你，她说你是登陆连的，她总是为你感到骄傲。”
　　艾伦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杨震又说：“我听说，她死于克莱特人的入侵。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是，”艾伦张开嘴，却说不出来话来。
　　莫云插话进来：“杰西卡死于克莱特人一次突袭，在地下医护所里。”
　　“是吗？”杨震闭了闭眼睛，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我有点累了，需要去休息一下。失陪了，两位，我们午餐的时候再见。”
　　杨震说完就撇下莫云和艾伦，独自沿着小路离开了。
　　艾伦望着杨震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莫云担忧地看着艾伦，牵住他的手。“现在时间还早，再陪我走一走。”
　　“好。”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艾伦才重新振作起来。
　　“我刚才听见，你对杨震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是啊。”莫云说，“我向你求婚，你答应了。现在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你求婚的时候，并没准备戒指。”
　　“这个嘛……”
　　艾伦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把他们的两只手并排在一起。“而且，过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我的指圈大小吗？我是14号，你是11号。”
　　莫云惊讶地看着他。“你注意到了？”
　　“每次都拉着我手的时候都要捏捏无名指。太明显了好吗？”
　　莫云没感到羞赧，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低头研究着对方的无名指，说：“果然是14号啊。我一直不敢确认，万一尺寸不合适多尴尬。我还想着，要不然从13，13.5到15号都准备好，总有一个合适。”
　　“准备5个？”艾伦挑挑眉头，“那就更尴尬了。”
　　“说的也是，”莫云想了想，“可那5枚戒指已经路上了。阿梅尔帮我从地球订购的，她说来自人类起源之地的——”
　　艾伦吻上了她的嘴唇。
　　“谢谢你爱我，大人，谢谢你。”艾伦将她揽入怀中，搂得很紧，“等我们从碧玉星回去，我们就结婚吧，好吗？”
　　莫云抬头看他。“你也这么想？但是，我们恐怕没时间准备婚礼。杨震也怀疑巨鼎公司对那三名军部委员……”
　　“那就先登记。”艾伦打断她，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提起工作。
　　莫云搂着他的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那就先登记。然后我们换一个大房子，再生一对孩子。”
　　“孩子？”艾伦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突然提起孩子？你怀孕了？”
　　“没有。”莫云说，“但一对夫妻怎么能没有孩子呢？你这么优秀的基因，如果没有遗传给下一代多可惜。”
　　艾伦笑了起来，想起她从前计划向培育所申请培育婴儿的事情。“你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啊，大人。”
　　孩子，艾伦心想，孩子。过去他并不怎么喜欢小孩，但也许有几个孩子也不错。生活不就是这么开始的么？柴米油盐，尿布，奶粉……之类的。
　　他们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肩膀挨着肩膀，彼此的衣袖轻轻摩擦着，给人舒适的感觉。
　　“说起孩子，你觉得那位……他刚才看见你的那个样子，”莫云问，“他会是你姐姐孩子的父亲吗？”
　　“杰西卡一直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艾伦说，“但是他年龄合适，也符合杰西卡的喜爱偏好。”
　　“他还不知道，有个孩子。”莫云说，“杨震担任第一主席之后才结的婚，他之前还差点因为单身的原因而错过了第一主席的职位。”
　　“我不知道，也未必是他，大人。”
　　“你可以查查他6-7年前的行踪。”
　　“你认真的？”艾伦看了莫云一眼，“查联盟第一主席的行踪？即便是过去的行踪也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万一被发现的话，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我什么时候怕过罪名？”莫云说。
　　“不用那么麻烦，大人，以后找机会直接问他就是了。”艾伦说。
　　“时隔那么多年，他一看见你，就联想到了杰西卡。可见杰西卡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有深刻的痕迹。”莫云皱眉问，“你觉得这是一种浪漫吗？一个人死去多年，却仍然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浪漫？不，浪漫个屁。”艾伦说，“这是一种遗憾，巨大的难以形容的遗憾。看到杨震刚才那个样子，我才明白，无论什么原因，哪怕是你对我感到厌倦了，我也不可能对你放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厌倦？对你？”莫云笑起来，上上下下将艾伦打量了一番，“你真是多虑了。”


第114章 生死边界22
　　等莫云和艾伦回去的时候, 沈航正好过来, 代表曼扎拉将军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彼时杨震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镇定, 因为猛然见到艾伦而引起的情绪波澜已经消失了。艾伦跟在莫云的身边, 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
　　杨震确实是杰西卡喜欢的那种风度翩翩的儒雅类型, 可艾伦最终还是没有向他提出那个问题。
　　“再见, 防务官。”杨震站在飞行器的舷梯上回望莫云。
　　“再见, 主席阁下。”
　　杨震看向艾伦，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下一次你去墓园看望杰西卡, 请帮我带一束百合花给她。”
　　艾伦默默地点头，百合花是杰西卡最喜欢的一种花。
　　杨震离开之后，莫云和艾伦回到别墅, 开始研究杨震提供的关于巨鼎公司、NH14D和战争3号计划的资料。关于NH14D和战争3号计划莫云此前已经了解过了, 倒是第一次知道了巨鼎公司的许多辛秘。
　　第二天上午，艾伦独自去与康文意会面, 而曼扎拉将军则跟莫云通了话, 邀请她一道去湖面垂钓。
　　沈航在别墅前等着莫云, 一路领着她到了湖边的码头, 之前被锁在一边的快艇已经解开了。
　　到了码头之后, 莫云看见郭泓瑾也在。
　　“大人！”郭泓瑾从一艘快艇上跳下, 快步向她迎了上来。
　　他刚要走近，却被从莫云身后冒出来的朱佳怡给挡了下来。
　　“退后！”她冷声说。虽然他们在污点星曾经并肩作战，但对于不到一岁的速生人来说, 郭泓瑾在她眼里的标签是联盟士兵和俘虏, 只要不涉及人类的生命危险，自己的任务第一，人情世故得靠后。
　　莫云拍了拍朱佳怡的胳膊，示意她没关系。朱佳怡这才退到莫云的身后去。
　　“你怎么也在这里？”
　　“曼扎拉将军和我祖父有些交情，我小时候还来这里玩过。”郭泓瑾向莫云身后看了看，“奎恩上校呢？”
　　莫云扁扁嘴，酸溜溜地说：“他去见个朋友。”
　　郭泓瑾瞧了她几眼，猜测道：“女的啊？”
　　莫云点点头，越过郭泓瑾向曼扎拉走去。她跟曼扎拉聊了一会儿之后，和他一起上了一艘快艇。沈航、郭泓瑾和朱佳怡则登上了一艘快艇。
　　快艇划过湖面，在湖心停泊下来，浅浅的水波纹在船底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我还从来没钓过鱼呢。”莫云说。
　　“真的？”曼扎拉看她，“小时候也没钓过？”
　　“没有。”莫云说，“我小时候没什么玩的时间。再后来就进入宇航学院，更没什么机会了。”
　　“那我比你运气好。”曼扎拉笑着说，把鱼竿递给莫云，教她怎么甩竿，又浮漂的组成和作用，怎么观察浮漂，怎么选择钓点等等。
　　莫云认真听了一遍，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钓具。“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就像是面对一群水面之下的敌人，要抓住它们，不仅需要运气，更需要耐心和策略技巧。”
　　曼扎拉赞赏地冲莫云点点头。
　　莫云把鱼竿甩出去，说道：“现在第7舰队应该已经在库伦星系了。这种大军压境的谈判，您觉得罗杰.尤克亚会接受吗？”
　　“无论他接不接受，现在都由不得他了。”曼扎拉说，“联盟政府不能仍由殖民星球独立，你们是唯一的特例。我现在退休，消息没那么灵通了。防务官阁下，您觉得他到底为什么要独立？他又打算怎么应付第7舰队？”
　　“我猜，”莫云说，“他不会对付第7舰队，而会想方设法地把谈判拖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
　　“虽然佛雷星和澄光星在联盟边境，却没有联盟舰队常驻，只有2艘巡洋舰定时巡逻经过。他们地面防卫部队的人数也不多，两个星球加起来也只有3万多人。就算拥有地面轨道加速炮和密集的防护卫星，他们也不是第7舰队的对手。除了拖，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拖着谈判，又有什么好处呢？”
　　莫云注视着湖面的浮漂，过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如果罗杰拖着谈判的话，那他就可以把第7舰队也拖在那里。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好处了。”
　　这时，另一艘快艇上的郭泓瑾突然大叫一声，他的鱼竿被压得很弯，可见一条大鱼上钩了。他大呼小叫地溜鱼，寻找把鱼钓起来的机会。
　　曼扎拉看着郭泓瑾，突然笑起来。“现在第7舰队的司令官是我过去的参谋官，欧阳诺亚。他有个女儿叫欧阳莉莎。当初欧阳诺亚，还想要撮合这小子和他女儿一起，结果这小子竟然跑去当兵了。”
　　“他不喜欢那女孩吧。”
　　“欧阳莉莎是军需中心的少校，”曼扎拉说，“幸运星集团如果要进入军用品市场，欧阳莉莎是一个很好的助力。结果，家长们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被臭小子搅黄了。”
　　莫云向郭泓瑾看了一眼。他已经把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色大鱼钓上了船，正捧着鱼，让沈航帮他拍照。朱佳怡坐在快艇的一边，一脸嫌弃地擦掉被挣扎的黑鱼甩到身上的湖水。
　　她皱了皱眉头，转向曼扎拉。“将军，你刚才说欧阳莉莎是军需中心的少校？”
　　“对。”
　　莫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碧玉星繁华闹市区的一个餐厅里。
　　“为什么选这里见面？”艾伦在设计感十足的卵形座椅上坐下来，目光快速地向四周一扫，“在这个开放性的场所？”
　　“这里的菜不错，我猜你会喜欢。”康文意说。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职业西装，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肩头，仍然是那么光彩照人。
　　康文意迅速地点好菜，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抬头冲艾伦一笑：“老规矩，还是你买单。”
　　“你别搞那种让我陪你一天才告诉我消息的把戏，”艾伦皱眉说，“我可没时间陪着你折腾。”
　　康文意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投降。“好吧，我们抓紧时间。说真的，艾伦，你在军队呆的时间太长了，对民用设施并不怎么了解。”康文意说着在餐桌的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一个气泡一样的光膜从上方吊灯周围延伸下来，将他们包裹起来。
　　“密闭场？”艾伦抬了抬眉毛。
　　“对。”康文意说，“我们的谈话内容不会被其他人听到，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了吧？”
　　艾伦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像肥皂泡一样流动着的光膜。这种民用的密闭场隔绝了声音，但外面的人还是可以看见他们。对于他们来说，被人看见也是一种冒险，但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好吧，说正事，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按照你的要求，我调查黄金堡那四个注册账户的情况。”康文意说，“你知道，调查资金流动情况是我的强项，艾伦。虽然资金经过多次分拆、中转，组合，但我还是查出了它们真正的主人。我发现，这4个账户属于同一个人。”
　　“谁？”
　　康文意冷笑了一下。“现在的第7舰队司令官。欧阳诺亚。”
　　听见这个名字，艾伦略微吃了一惊。曼扎拉将军退休之后，欧阳诺亚便接任了第7舰队司令官的职务。这几年他替联盟政府四处征战，立下了不少功劳。艾伦实在没想到最终会查到他身上。
　　“欧阳诺亚的军薪收入，与他的生活、消费水平完全不符。”
　　“有证据吗？”艾伦问。
　　“这个当然。”康文意从手包里拿出一块存储晶片，放到桌面上，用指尖轻轻推给艾伦。“另外，我也跟顾浩接触的那个女军官联系上了。她现在拿我当闺蜜。”
　　艾伦收起存储晶片。“塑料闺蜜情啊。她是谁？”
　　“你一点也不会意外的。”康文意说，“她正是欧阳诺亚的女儿，欧阳莉莎。”
　　艾伦又吃了一惊。“我记得，你告诉我，顾浩说女军官的父亲也就是欧阳诺亚，很有可能与克莱特人有所勾结，向克莱特人出卖过情报？”
　　“他是这么说过，我目前还无法证实这一点。”康文意叹了口气，“仅凭这些证据，并不能直接证明欧阳诺亚与李斯特勾结。他完全可以说自己运气好，或者金融交易的天才。”
　　“你已经提供了够多的信息了。”艾伦说，“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别再插手了。”
　　“你让我别再插手？”康文意惊讶地看着他。
　　她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顾浩说他怀疑欧阳诺亚，然后他就死了。现在我才刚刚摸到点线头，你却让我停手？”
　　“正因为你摸到了线头，我才希望你停手。顾浩已经死了，前车之鉴，你不懂吗？”
　　康文意却是摇了摇头。“顾浩死后，他的东西被人搜过，许多资料都不见了。我最初连接手他的工作都很难。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出事，跟欧阳诺亚和NH14D上的矿业基地有关。”
　　艾伦沉默不语。
　　顾浩的飞行器是在NH14D上发生爆炸的，而NH14D正是战争3号计划的实验基地。如果巨鼎公司真的干出对军部委员进行意识控制的事情来，那他们也极有可能因为顾浩发现了什么秘密而将其谋杀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这事早已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案这么简单了。
　　“康小姐，我希望你到此止步。”
　　康文意却凑向艾伦，直视着他的双眼。“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艾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跟你分享任何信息。”
　　“你关心我？”
　　“我不希望你遭遇不测。”艾伦说。
　　“我是个做事做到底的人，艾伦。NH14D有问题，你我都清楚。”
　　艾伦叹口气，站了起来。“那我只能终止我们的合作了。”
　　康文意冷冷地看着他，轻轻挑眉说：“随你的便。反正，我已经得到了矿业部门运营总裁的职位。两周之后，我就会到NH14D进行一次视察。等我登上这颗行星，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艾伦转身看向她，对这个固执、不听劝告的女人感到头疼。“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你不想看见我有危险的话，你就帮助我啊！”
　　康文意凝视着艾伦，看见怒气在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凝聚，但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来。
　　“我该怎么帮你？”艾伦想了想，“我可以调配人手过去。但NH14D上有军事基地，我需要时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我两周之后就——”
　　“那就修改你的行程。”艾伦说，语气降到零度，“你的行程不能改？还要我来配合你的时间？”
　　康文意拍拍胸口。“不敢，不敢。你对你家那位防务官也这么凶吗？”
　　提到莫云，让艾伦的恼火地心情平复了下来，嘴角露出笑容。
　　“我看到那个视频了，就是你们在河边的那个。”康文意说，“你很爱她，是吗？”
　　“是的。”
　　“所以我没机会了，对吗？”
　　艾伦好笑地看着康文意。“康小姐，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对你——”
　　“我就是问问。”康文意感叹地说，“看来我真的失恋了。”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康文意打开密闭场让他们进来。
　　“康小姐？”密闭场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应该在陶唐星吗？”
　　康文意抬眼一看，惊讶地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红发女郎，巨鼎公司执行总裁的秘书唐瑞秋。她心里咯噔一下，太大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而唐瑞秋已经注意到，在密闭场内还有另一个男人。
　　她打量着艾伦，觉得他很面熟。接着她想起，前不久才在某个视频上见过这位。
　　“这位先生……不就是……”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艾伦一直盯着自己的个人终端没有抬头。他的脸色很难看，个人终端上显示着琼斯医生发给他的消息。
　　一个非常坏的坏消息。


第115章 生死边界23
　　莫云和曼扎拉等人也在进行着午餐。
　　郭泓瑾说湖里钓上来的黑鱼非常鲜美, 于是他们留下两条带回来, 曼扎拉让他的厨师弄了一道全鱼宴。
　　“味道确实不错。”莫云赞赏地说。
　　“我就说吧。”郭泓瑾美滋滋地又夹了两块鱼肉, 放到莫云面前的餐盘里。“柯恩星上完全没有原生动物, 货运船运来的都是冷冻食品, 那味道真是难吃。”
　　朱佳怡坐在莫云的另一边, 她皱眉打量郭泓瑾殷切的举动。他夹菜时, 与莫云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莫云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没关系, 他没有恶意，只是，嗯, 分享。”
　　“哦。”朱佳怡点点头, 收回目光，过了几秒钟又问, “那我可以把这些鱼带回去, 跟头儿分享吗？”
　　“放心, 厨房已经给金少校他们送过去了。”沈航笑着插话进来, “吃东西还能想着自己的头儿, 真是少见。我手下那帮小子对我可没这么好。”
　　朱佳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低头继续吃鱼，不明白这有什么少见的。
　　“曼扎拉将军，”莫云起身, 端起手边的酒杯, “按计划，今天下午我们就该启程返回柯恩星了。这几天感谢您的款待。”
　　曼扎拉举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不用客气，防务官阁下，我很高兴您和杨先生能够达成一致，也很荣幸自己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不过，你们不打算再多呆几天吗？碧玉星风景秀丽，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莫云说，“但时间紧张，回去之后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登记结婚。
　　曼扎拉点点头，不再挽留。“那这么说，这顿午餐就算是给诸位践行了。”
　　“谢谢，将军。”
　　这时，沈航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碧玉新闻网的一条推送。在他正要关闭的时候，郭泓瑾和曼扎拉的个人终端也先后震动起来，同样是一条新闻的推送。
　　几个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郭泓瑾喃喃地说，点开那条新闻。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莫云，她凑过去一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新闻标题：柯恩星防务官秘书私会情人，脚踏两只船？】
　　标题下面紧跟了一段视频。莫云叹了口气，妈的，又是视频。
　　“把视频打开看看。”莫云对郭泓瑾说。
　　“哦。”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清新雅致的餐厅，艾伦、康文意和另外一个红发女人，正坐在一个密闭场形成的包间里用餐。视频拍摄的角度很刁钻，取景的对象是艾伦侧后方一面镜子的倒影。
　　视频中，康文意坐在艾伦的身边，红发女人坐在他们对面。康文意与艾伦之间的距离很近，姿态亲昵，康文意还时不时地凑在他耳朵边上低语。
　　“这肯定有什么误会吧？”郭泓瑾说，“你们俩不是……”
　　莫云冷笑一声，站起来说道：“抱歉，我先失陪了。”
　　她带着朱佳怡离开餐厅，返回别墅。郭泓瑾也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金昭、彭列、卢海三人正聚在大厅，他们也都在星网上看到了相同的视频。
　　“这是怎么回事？”莫云疾步走向他们，“这混蛋视频是从哪儿来的？”
　　卢海立刻回答说：“我已经查过了，视频的发布者是当时餐厅的另外一位顾客。他是个娱乐记者，恰好看过你们那个……嗯，视频，所以在餐厅的时候他认出了奎恩上校。所以……”
　　“这个发布者有可疑之处吗？”莫云问，“娱乐记者？就这么巧？”
　　“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卢海说，“不过我已经开始在查了。”
　　“大人，”金昭说，“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大人，”彭列也跟着帮腔，“上校真要偷偷跟别的女人约会的话，不可能被拍……”
　　金昭气得推了他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明白。”莫云点点头，又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外勤的时候常会碰到，只能随即应变。我都明白，只是……让我静静，你们都别跟过来。”
　　莫云说完，就一头走出了别墅。她沿着小路，快步走入密林之中。
　　她都明白，只是感到不爽。
　　她要求艾伦让康文意退出对巨鼎公司的调查，其实并非没有私心。在巨鼎公司内部有一个内应，无疑会让许多事情变得好办。但康文意看艾伦的眼神，那股爱意，浓得都快滴下来了。只要看到他们两个人处于同一个空间，就让她感到不安和烦躁。
　　她总是隐隐地觉得，如果她没有发现自己对艾伦的感情的话，他也许……最终会选择康文意。每次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让她胸口揪紧，怒意勃发到无法呼吸。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很不好，但她控制不住。
　　莫云在密林之中行走得很快，她感到心绪不宁，鼻尖似乎又闻到康文意的香水味。
　　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填入肺中。阳光透过浓密树冠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只长得象猫和松鼠结合体的小动物蹲在路边看着她。莫云瞪了它一眼，它立刻转头跳走了。
　　莫云又吸了一口气，终于那种抓狂的感觉渐渐淡了下来。
　　然后，她听见了。
　　轻微地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在向她慢慢靠近。
　　“好久不见，防务官。”
　　莫云转过身去，看见李斯特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古老的格||洛||克||手||枪。枪管上还安装着消声器。
　　“你还没死啊，李斯特。”莫云说。
　　*****
　　金昭走出别墅，皱着眉头凝视不远处的山林。
　　那段视频所展示的情况并不全面，而且极有可能艾伦只是迫于当时的情况。莫云虽然说她明白，但从她的神情上看，明白是一回事，生不生气又是另一回事了。
　　谈恋爱真是件麻烦事。
　　晚一点，等艾伦回来的时候，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大群长着翅膀的类鸟动物从山林深处扑簌簌地飞起。它们受惊一般呜呜地鸣叫着，向远处飞去。
　　金昭看着那群类鸟动物，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感不妙。
　　“彭列！”金昭叫道。
　　“怎么了？”彭列立刻奔过来。卢海，朱佳怡和郭泓瑾也跟了过来。
　　“感觉不太对劲。”金昭说，“郭先生，麻烦你去找曼扎拉将军，让他派人进树林搜查。彭列、卢海、朱佳怡，你们跟我来，我们先把防务官找到再说。”
　　*****
　　“同样是战败变成丧家之犬，”莫云嘲讽地对李斯特说，“你可没有雷赛那种认输的风度。”
　　“我没他那么懦弱。”李斯特说，“我更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不是因为你耍诡计，我不会输得那么惨。”
　　“诡计？”莫云笑了一下，“在亚丁湾航线上烧杀劫掠的人可不是我。我所做的不过是识破了你的小计谋，然后从背后偷袭了你的舰队而已。”
　　“是啊。我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复仇而已。”李斯特说，“等我了结你，了结这件事之后，我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
　　莫云叹息般地笑了起来，“你没这个机会了，李斯特先生。”
　　“为什么？”李斯特皱眉，眼色阴沉。
　　“你有个朋友，一个克莱特人，名字叫卡蜜，对吧？”
　　“对，但那家伙带着我的东西跑了。”李斯特说，“你抓了她？那可太好了。我付了钱，她却没把东西给我留下。”
　　“她和她的东西，都在我手里。”莫云说。
　　“那是我的东西。”
　　莫云不为所动地耸耸肩：“不再是了。还有，你在一颗小行星上培育了一些魔鬼虫，对吗？也已经被我派人毁掉了。我很好奇你培育这种虫子干什么，能帮你抢劫商船吗？”
　　“那也是我的东西。”李斯特怒道，“你这个……“他停下来，微微歪头打量莫云，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你在拖延时间，防务官，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不，没人会来。因为我已经安排人手，把你的手下引到别的地方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这个地方来。毕竟你自己走得太远，而这片树林还挺宽广的。站在别动。让我们抓紧点时间，赶紧把事办完吧。”
　　李斯特抬起枪口，对准莫云扣动了扳机。
　　*****
　　艾伦驾驶着曼扎拉将军提供的陆地车回到湖边庄园。他把车停在入口处，心不在焉地等待岗哨核查他的身份。
　　琼斯医生发送给他的消息，让他情绪低落，又一次感到整个宇宙在跟自己作对。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上辈子是毁灭了世界还是怎么的，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刚刚才看到生活在想自己招手，结果现在却……天哪，真他妈的。
　　“可以了，奎恩上校。”哨兵扫了他的指纹之后，把证件还给他。
　　“谢谢。”
　　他往前开了没多久，遇到了第二个岗哨，同样的核查。接着，又遇到第三个。
　　艾伦皱起眉头。杨震已经离开，而湖边庄园的安保却明显的更加严格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艾伦向一个哨兵问道。
　　“不知道。”哨兵说，“里面传来的命令。”
　　艾伦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庄园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他立即加速向他们居住的别墅驶去。
　　别墅内空无一人。
　　沉重的危机感从他内心升起，他拿出数据板，接入曼扎拉的监控中心仔细地搜寻。很快，他发现了彭列的身影。彭列单手持枪，正在山林里搜索，在寻找着什么。接着，他又发现了金昭、卢海和朱佳怡、沈航和他的几名手下。
　　他没看到莫云，肯定出什么事情了。他扔下数据板，弯腰从裤腿下的枪套中取出脉冲枪，向密林的方向跑去。
　　密林里光影交错，很容易产生错觉。好在他在这片林子里进出过几次，还算有所了解。他没有前往其他人搜索的区域，而是直接奔向了密林更深处。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莫云在那个地方并且身处险境。
　　“啪——”
　　从他前方的某处传来一声微弱的枪响。
　　艾伦脚步一滞，身体随之猛地一颤，突如其来的恐慌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不。
　　他想要大叫，却找不到自己声音。
　　在意识从恐慌中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他加速向枪响的地方跑去。


第116章 生死边界24
　　眼前的情景, 让艾伦感到愤怒。
　　莫云背对着他, 站在不远处,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持枪的男人。她的一只手捂着右边肩膀, 那里受了伤, 但没有鲜血流出, 她的军服挡住了子弹。不过这么近的距离, 子弹的冲击力也足够震碎她的肩骨。
　　然后，他看见了莫云面前的那个男人——正是星际海盗，卡萨德.李斯特。
　　莫云在对李斯特的说些什么, 声音很微弱。但李斯特的神情，却随着莫云的话变得越来越阴暗扭曲。
　　“奇点武器、魔鬼虫、我精心安插在联盟的棋子……所有的东西，都毁在你的手上。”李斯特狞笑着, 把枪对准莫云的额头, “我本想慢慢地折磨你，我错了, 我第一枪就该对准你的脑袋, 你……”
　　李斯特突然停住。他看见, 在莫云身后, 有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而那个人脸上, 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神情, 好像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是死物一般。
　　“别——”
　　李斯特想说“别动”，可第二字还没出口，就因手腕被折断而化作了凄厉地嚎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伦, 他不知怎么地一瞬间就到了自己的眼前, 并且拧断了自己的手腕，好像那不过是一条手指饼干。
　　艾伦的脸上没有表情，眼中有一股冰冷的杀意。他一脚狠踹在李斯特的膝盖上。
　　髌骨咔嚓一声碎裂，李斯特的腿向着相反的方向跪了下去。
　　李斯特手里的枪，也被换到了艾伦的手里。
　　碧玉星的安检严格，没有专门的许可证，任何人想要携带一体化的电磁脉冲枪进入，几乎都是不可能的。而古老的火药武器，由于可拆卸，要混进来就相对容易许多了。
　　艾伦看了一眼手里的格洛克手||枪，弯起嘴角露出令人恐惧的笑容。
　　莫云的军服能挡住子弹，但她的头却没有任何防护。他确信，如果自己晚出现一秒钟，那么李斯特的子弹就会从莫云的头上对穿而出。
　　他感到浑身冰冷，同时心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这怒意烧得他的视线发白，皮肤下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欲望。
　　然后，他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脆弱的连接，断开了。
　　艾伦冷漠地对上李斯特的双眼，抬起手||枪对准了李斯特的脸。
　　“住手！”莫云喊道。
　　但是太迟了。
　　艾伦快速地抠动扳机，把枪膛里剩下16发子弹全数打在李斯特的脸上。
　　16发9毫米子弹，让李斯特的脑袋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血液和脑浆喷溅在艾伦的脸和身体上。
　　“混蛋！”莫云一手撑着额头，懊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皱着眉头，“他很有价值！”
　　莫云生气地看向艾伦，却猛然发现，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艾伦.奎恩。
　　她见识过战场是什么样，他们都曾经满身覆盖着敌人的鲜血，甚至她自己也曾在因为看着战友的牺牲，而在愤怒之下大开杀戒。
　　但并不是现在这样。
　　艾伦.奎恩站在血泊之中，脸上和白衬衣上一片鲜红。
　　他的眼中连杀气都消失了，只有无机质一般的冰冷，没有活气，没有生命，只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凶器”。他把一个人的脸轰成渣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是没有了喜怒、也没有哀乐，只有冰冷的漠然。
　　有的人失去理智时，是伴随着汹涌的愤怒。那股烧穿心肺的怒气控制他、促使他干出一些疯狂可怕的事情；而另一些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则是摒弃一切感知、情绪、道德甚至连自我也统统抛弃，让自己变成一件摧毁一切的屠戮工具。
　　“艾伦！”莫云忍着疼痛，单手抓住他手臂。“看着我！”
　　他并没有看莫云，他扔下手||枪，拔出插在后腰的电磁脉冲枪。
　　“看着我！”莫云使劲摇晃他。
　　艾伦没有反应，冰冷的眼神向四周看去，视线在每一棵树，每一块阴影之间巡弋、搜索。
　　“艾伦！”莫云又叫了一声。
　　那张被血迹覆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林间斑驳的光点投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锐利刀片上的反光。
　　莫云紧紧地抓住艾伦的手臂，而他只是无声地注视着前方。她看着艾伦，却像是在凝视污点星的夜里刮起的风暴：令人窒息的寒意扑面而来。
　　没由来的感到不安、恐惧将她紧紧攥住。
　　此刻的艾伦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感觉到皮肤之下有无数的爬虫在蠕动、啃噬，驱使着他去抓住什么东西，再把它打碎、弄坏、碾压成齑粉。嗜血的欲望在内心翻腾，渴望鲜血，渴望死亡带来的阴暗沉重的气息，唯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他平静。
　　他向树林深处走去。
　　莫云被艾伦又一次推开，无论她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咬了咬牙，转身向后退开几米，然后猛地加速直接向他撞了过去。
　　像是感受到空气的轻微波动一样，艾伦在一瞬间转身、冷笑地举枪瞄准。
　　然后，他突然迟疑了，眨了眨眼睛。
　　“你……”他沙哑地开口。
　　然后，他的表情陡然从冷漠转变为惊恐，他来不及阻止自己抠动扳机的动作，只能猛地挥手，把脉冲枪移开。莫云身侧的一棵大树被亚铁弹击中而炸裂开来。
　　“咚”的一声，莫云将艾伦撞翻在地。
　　“莫云？”他疑惑地看着她，接着回过神来，立马翻脸怒气冲冲地向她低喝道，“你疯了吗？!我差点击中你！”
　　冲撞让莫云的右肩剧痛，让她嘴唇惨白哆嗦，冷汗从额头留下来。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他妈的诚心吓唬我是吗？！现在才看到我？现在才听见我说话？”
　　艾伦板着脸没有说话，他扶着莫云从地上站起来。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林子里？”他皱着眉问，“金昭他们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想要静静，没让他们跟过来。”莫云说，“我没想到会遇到李斯特。不过，听见了枪声，他们应该过来了。”
　　艾伦点点头，视线依旧在树林之中徘徊。他还处于高度戒备当中，嘴唇抿得很紧，眼底带着怒意，但这至少是活人的气息了。
　　过了几秒钟，他转头看了莫云一眼。“对不起，我不是要吓唬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莫云捂着肩膀说，“只是肩胛骨可能碎了。”
　　树林中有几个人影晃动，向他们奔跑过来。
　　艾伦立刻举枪，手指压在扳机上，直到金昭和彭列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大人！奎恩上校！“金昭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艾伦命令道，“仔细搜索这片树林，李斯特不会一个人来的。”
　　“是。”
　　金昭走到一边联系沈航，请他协调组织人员展开搜索，随后又留下彭列守卫，自己再次返回树林。
　　艾伦渐渐地放松下来，他转身拉过莫云，动作轻柔地替她检查伤势。
　　“肩胛骨碎裂，需要及时固定。”
　　他从莫云的腰带取下她的个人终端，接入军服的智能系统，调整其表面结构设置，让将肩部前后的布料变得向钢板一样坚硬。
　　“这么硬邦邦的，很不舒服。”莫云说。
　　“肩胛骨的伤没那么容易好，必须要固定，这种状态至少要维持3天。”艾伦说。
　　莫云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抹掉了艾伦脸上的血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刚才是怎么了”
　　“抱歉，”艾伦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我刚才大概……有点走神了。”
　　“走神？”莫云摇摇头，看见脚下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李斯特很有价值，他——”
　　艾伦打断她。“他想要杀了你。”
　　“他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那些魔鬼虫可能并不只在一个星球上，我们本可以从他嘴里挖出来的。”
　　“他想要杀了你！”
　　“他没能得手，你已经阻止了……”
　　艾伦看向莫云，刚刚聚集在眼睛里的暖意又消失了。“他想要！杀！了！你！”
　　李斯特踩到了他的底线。无论他多么有价值，他都绝不可能让他再多活一秒钟。
　　莫云揉了揉额头，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恼火。最终，她只能轻轻地在艾伦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算是给他一点抚慰。
　　“快走——”随着一声咆哮，卢海和朱佳怡推攘着一个矮个子男人走了过来。
　　彭列踹了一脚，让那男人在莫云和艾伦面前跪下来。
　　“大人，上校，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身上携带有火||药武器。”彭列说，“其他人还在继续搜索。”
　　艾伦的脉冲枪抵住矮个子男人的额头。“你是李斯特的人？”
　　矮个子男人拒绝回答，可一眼瞥见地上倒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他从服饰上认出，那个脑袋变成一堆肉泥的家伙正是李斯特。
　　“我是他的大副。”矮个男人乖乖地回答。
　　“还有几个人在潜伏进来了？”
　　“……7个。”
　　“那其他人呢，提供信息的人？接应你们的人？他们在那儿？”
　　“他们……他们……”矮个子男人看上去十分犹豫，出卖兄弟让他感到为难，但李斯特的尸体再次帮他迅速下定决心，“还有34个人，他们在彩虹桥港口，13号仓位。在我们偷偷潜入之后，老大，不，李斯特就让他们回去等在那里了。”
　　艾伦冷冷地点了点头。34个人。
　　接下来，他把莫云回到别墅，安排朱佳怡给她做伤口的应急处理。
　　金昭等人和彭列汇合后，将矮个子男人和其他被抓住的7名海盗悉数关押起来，交由曼扎拉的人看守，随后他们也匆匆赶回了别墅。
　　郭泓瑾一进来就问道：“防务官大人她没事吧？”
　　“什么叫没事？”艾伦皱眉，“肩骨碎裂叫不叫没事？她的右肩为了救你就已经伤了一次！”
　　郭泓瑾被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还没回过神来，艾伦又转向金昭吩咐道，“设置好防御壁垒，注意警戒。让曼扎拉安排人，送大人去军部医院治疗。”
　　“你去哪里？”郭泓瑾又问。
　　“我去彩虹桥港口。”艾伦说，“送你回家的穿梭艇已经准备好了，对吧？借我用一用。”
　　不等对方回答，艾伦已经转身，径直走出别墅，向穿梭艇的方向走去。
　　郭泓瑾追了上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艾伦没理睬他，打开穿梭艇的舱门，坐进驾驶室，启动飞艇向彩虹桥港口飞去。
　　在路上的时候，郭泓瑾费劲力气才从艾伦的口里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什么计划呢？”郭泓瑾问，“按你的说法，在彩虹桥港口，他们有30多个人，而且都是全副武装的海盗。这帮家伙都是些冷血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艾伦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那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第117章 生死边界25
　　穿梭艇到达彩虹桥港口后, 艾伦和郭泓瑾直奔13号停泊仓位。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 却看见那艘浅灰色的运输船正在缓缓地脱开锁架, 准备逃走。
　　“来不及了。”郭泓瑾跟在艾伦身后跑进停泊仓, “他们要跑了。”
　　运输船的侧身挂在锁架上, 此刻最后一个夹具正在慢慢松脱了。等完全松脱后, 运输船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调整方向, 穿过太空港繁忙的进出通道，驶向浩瀚的宇宙空间。
　　艾伦没说话，只站在登船平台的边缘, 面无表情地观察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向前跑了十多米之后，又再次转身。
　　面对即将完全脱开锁架的运输船, 开始加速。
　　郭泓瑾愣了一秒钟, 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你疯了吗？”郭泓瑾大喊道，“停下！”
　　艾伦的速度丝毫不减, 快得不可思议。可他跑到停泊平台边缘的时候, 运输船离平台已经有十多米的距离, 而平台距离进出通道底部的高度大概有两百多米。
　　郭泓瑾张大了嘴巴。这不可能！他会摔下去, 摔成一滩烂泥！
　　然而, 艾伦似乎是飞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 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消失在运输船的下方。
　　郭泓瑾还没来得及确定他是不是摔下去了，就看见运输船升高, 艾伦的身影出现了。
　　他挂在运输船底部突出的极波信号发射架上。然后, 他看见艾伦攀着发射架爬了起来，沿着外壳的金属把手和突起物开始移动。
　　郭泓瑾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运输船从通道出去进入外太空之前，只有大约20秒的时间。艾伦身上只是穿着衬衣和西裤，而非专门的太空作战的盔甲。他必须在这20秒之内进入船体，否则就会因为暴露在真空中而死。
　　运输船开始加速，艾伦带着血色的身影也随之郭泓瑾的眼前消失了。
　　艾伦贴在运输船外壳上，高速前进产生的风力让他无法呼吸，几乎要把他撕裂。他一手抓住运输船底部货仓门傍边的突起，另一只手用力拉开手动控制开关，险险地赶在航空港的闸门打开之前，从货仓入口钻进了运输船之内。
　　落地之后，艾伦迅速关闭舱门。但还是迟了一步。
　　运输船此时已经进入太空，舱内的空气噗地一声向外爆喷而出，气流卷着他向真空中坠落。
　　艾伦一把抓住舱门把手，咬紧牙关，不让肺里的空气往外喷泄，然后再猛力地一拽，终于把自己拖进了船舱。他立刻按下门边的按钮，货仓的舱门猛然关闭。
　　短时间暴露在真空中，让他全身是汗，像是煮熟的龙虾一样全身通红，肌肉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靠着舱壁歇息了一会儿。货仓失压，肯定会引起这些海盗们的警觉，他们很快会派人来进行查看。
　　这样最好，艾伦心想，这样他就不必花心思挨个去寻找他们了。
　　他站起身，腰间的脉冲枪已经遗失在真空中，于是他走到货仓的入口处，那里有一个标准的消防橱窗。
　　艾伦用手肘击碎橱窗，把消防斧拿出来，攥在手中，而他的另一只手，则重重地砸向门边的开关，将舱门打开。
　　他把消防斧在手中掂了掂，然后走了出去。
　　*****
　　郭泓瑾驾驶着自己的那艘穿梭艇也从航空港冲了出去。
　　但是宇宙如此广袤，他完全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他打开信号搜索器，一路慢慢地寻找，没有求救信号，没有异常信号，看起来一切正常。
　　直到一个小时候后，他收到了一组坐标。
　　郭泓瑾立刻赶到坐标地点，看见那艘画着鲨鱼的浅灰色运输船向一块垃圾残骸一样，一边自旋，一边漂浮在太空中。艾伦肯定关闭了运输船的航行动力，但极波通讯信号仍然在工作。
　　他立即向运输船发出对接请求，而另一边很快有了回应。几分钟后，两艘船对接成功了。
　　郭泓瑾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对接通道的另一端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确认对方的身份，就完成了对接。万一通道那一端的人不是艾伦，那他可就完了。
　　但如果正是艾伦的话，也许更加可怕。
　　几秒钟后，艾伦.奎恩拎着鲜血淋漓的消防斧，穿过对接通道走了过来。
　　他的白衬衣早已经变得血红，西裤也湿漉漉的，头发、眼睛、甚至嘴巴里都带着血迹。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无机质般的冰冷，手指因为把消防斧握得太紧而变得十分苍白。
　　郭泓瑾呆滞在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他。半晌，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从艾伦指间掰下斧头，扔得远远的。
　　“那些海盗……”郭泓瑾问道。
　　艾伦冷冷地回答：“没留活口。”
　　“那现在……我们，嗯，我们，该，该做什么？”
　　“回去。”
　　郭泓瑾迟疑了一下。“可是，那些海盗的尸体怎么办？”
　　艾伦抬眼看向郭泓瑾，活人的气息渐渐回复过来。“我在运输船的反应堆上设置了一枚等离子炸||弹。”
　　“炸||弹？！”郭泓瑾睁大眼睛。
　　“对，再过1分钟32秒，运输船就该爆||炸了。”艾伦说，“你最好快点断开对接。”
　　郭泓瑾顿时汗毛倒竖。“你怎么不早说？！”他立刻扑向操作台，开始收起对接舱，启动引擎，准备逃跑。
　　*****
　　柯恩星的防务官在碧玉星上遇到行刺，怎么说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因此，刚刚才离开不久的杨震接到消息，也立刻调转方向回到了碧玉星。
　　曼扎拉已经送莫云去军部的医院处理伤情。
　　“我不能相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杨震说。
　　曼扎拉愧疚地说：“是我的疏忽。”
　　莫云半躺在病床上，开口说道：“将军这里到底只是一个私人庄园，被李斯特钻了空子情有可原。但恕我直言，杨先生，碧玉星航空港的安检措施确实需要提升了。40多名持枪匪徒在入境时竟然没有被发现，我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你们的安检措施是摆设吗？”
　　杨震和曼扎拉彼此对视一眼，对此都无话可说。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艾伦正站在病房门外。他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
　　“可以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吗？”他轻声说。
　　杨震看了看隔着房间相互对视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与曼扎拉一起退出了病房。
　　艾伦走进去，站到病床前。“你的肩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莫云说，“医生已经处理好了。”
　　医生给她微创清理了碎骨，又填充了一种以DNA为引导物的医疗粒子，帮助她碎裂的骨头按照原来的样子快速复原。这种方式对于骨折、断肢之类非常有效，可惜对于大面积的脏器损伤并不适用。毕竟不可能把脏器给切掉，再等着它自己慢慢长出来。
　　他点点头，眼睛盯着地板，好像突然对地板上的纹理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我得洗个澡。”莫云说。
　　艾伦抬头。“但是，你这种情况应该要避免……”
　　“我知道。”莫云冷冷地打断他，“要避免剧烈运动，我知道。”
　　她从病床上起身，缓慢地脱掉病号服，换上一次性浴袍。期间艾伦想要帮忙，却被她严肃地拒绝了。莫云走进浴室，打开淋浴蓬头的时候，却被艾伦一把拉住。
　　“等等。”
　　他轻轻地掀开她的浴袍，小心地在她肩膀的微创伤口上又贴了一层防水敷料。现在伤口正在结痂，大概明天早上就能消失不见。而莫云的肩膀能自由活动，还得等上3-4天。
　　艾伦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看上去跟在树林里残忍地杀掉李斯特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莫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生气，大人。”艾伦说，“但我不会道歉的，不会为杀了李斯特而道歉的。”
　　“可是……”
　　“我们抓到了8名海盗，这些人都是李斯特的亲信。大人，交给我，我可以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来的。”
　　“好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莫云凝视着艾伦，又问道：“告诉我，刚才你去哪里了？”
　　艾伦敷料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彩虹桥港口，我去找李斯特剩下的那帮海盗了。”
　　很明显，他不是去找海盗讲道理的。“你……”
　　“对。”艾伦说，“你先洗澡吧，大人，洗完之后我们再谈。”
　　莫云点头同意了。仅仅几分钟后，她就洗完了澡，换了衣服，从浴室走出来。她在病床上盘腿坐下，示意艾伦坐到身边来。
　　“你不能因为关系到我，就不顾一切。”莫云说，“你明白吗？”
　　“明白，大人。”
　　“我能听出来你这句话说得有多敷衍，艾伦。”
　　“很抱歉，大人。”
　　莫云叹了口气。“联盟内部千疮百孔，卡蜜透露出来的奸细也只是冰山一角。现在，李斯特死了，最重要的信息来源断了。既然你可以从那个大副嘴里挖出点东西来的，那就别让我失望。”
　　“我知道，大人。”
　　“还有一件事，”莫云说，“你见到那个视频了吗？”
　　“没有，大人。”艾伦说，看见莫云盯着他，又补充一句，“什么视频？”
　　“都已经上了碧玉星的新闻推送。”莫云说，“你没收到吗？”
　　艾伦沉默片刻。“我没注意到有新信息。”
　　莫云奇怪地看着艾伦，他不应该错过重要信息的。而且，即便是她也能察觉出，他的情绪很低落。
　　“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莫云轻抚着艾伦的脸颊，“是担心我？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艾伦苦笑了一下。他是担心她，同时也的确有别的事情。
　　琼斯医生给他发来消息说，培育所已经完成了对他的体细胞的检测，得出的结论是：美莱人的确改变了他的DNA。
　　正常人类细胞核中含有23对染色体，而现在，他的细胞核中居然含有27对染色体。而更玄幻的是，培育所发现，多出的4对染色体，其中包含DNA片段的有序表达非常稳定、精简、干净，完全没有冗余。简慕白对此非常惊讶，迫切地想要了解，那4对染色体上的DNA片段与他的哪些生物性状有关。
　　艾伦其实并不关心这在生物科学发展上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27对染色体对他来说是个灾难。
　　因为，这意味着，他与正常人类之间产生了生殖隔离。混蛋的美莱人！
　　艾伦看着莫云关切的眼神，不由地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说出口。
　　“……你很喜欢小孩子的，是吗？”他轻声问道。
　　莫云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孩子。
　　“是啊。”莫云回答说，“我在到柯恩星之前，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活着的儿童了。你知道，舰队带我去的那些地方……所以，我自己都感到奇怪，我居然还挺喜欢小孩的。可能因为我是女人，也可能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血亲。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艾伦说，随即又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什么新闻视频？”
　　莫云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拿过来，打开新闻后，塞到了艾伦手里。
　　“这个，”莫云说，“给我一个解释吧。”
　　艾伦扫了一眼新闻标题，又皱着眉头看完了视频。
　　“我和康文意见面的时候，遇到了巨鼎公司的总裁秘书，就是这个红发女人。她认出了我，而康文意需要一个和我坐在一起吃饭的合理解释，所以就变成这样了。”艾伦握住莫云的手，“你还因为这事在生气？”
　　莫云没吭声。
　　“抱歉，大人。”艾伦说，“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更谨慎一些。”
　　“算了，总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莫云说，“我信任你，虽然我感觉很不爽，但是我信任你。而且，我知道这是占有欲过剩，接下来就要自讨苦吃了。”
　　“自讨苦吃？”
　　“对，我有个想法，艾伦，”莫云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新闻。”


第118章 生亚当和夏娃1
　　第二天, 一条重磅新闻, 登上碧玉星所有八卦媒体的头条。
　　柯恩星防务官突然宣布, 解除其秘书艾伦.奎恩的一切职务, 但没有给出这么做的原因。
　　星网上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
　　原本这样的八卦绯闻, 如果置之不理, 很快就会被新的话题所取代, 被人们遗忘。可如今，却突然传来艾伦被解除职务的消息，反倒坐实了防务官情变, 男方劈腿出轨的绯闻。。
　　至于，艾伦为什么突然在碧玉星出现？很快就有了答案，有人“碰巧”在军部医院发现了莫云的踪迹。防务官就在身边, 似乎还有伤在身, 却迫不及待地跟别的女人约会，艾伦.奎恩无疑是史上最大渣男。
　　星网上, 对艾伦很快就是骂声一片。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除了艾伦外, 湖边别墅内的其他人都感到无语。
　　“所以, 防务官大人硬生生地在你身上扣了一个屎盆子, 还让自己头上绿油油的。可实际上, 你什么都没做。”金昭一边说，一边递给艾伦一小杯威士忌，“看见星网上的死亡威胁了吗？兄弟, 我觉得你需要来点这个压压惊。”
　　“谢谢。”艾伦把酒杯拿在手中, 却没有喝下去。
　　“可真是惨，”金昭继续说，“你现在要是走出去，不出1分钟就有100个人想要你的命，防务官在联盟内也是有不少崇拜者的。”
　　“没那么夸张。”艾伦说。
　　“可是，我不明白，”朱佳怡插话进来，有点愤愤不平，“上校跟别人吃饭交谈，关防务官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解除上校的职务？”
　　“你还小，”卢海说，他站在距离朱佳怡最远的地方，“还不懂这个。”
　　“……可确实不关防务官的事啊。”
　　“都说了你不懂的。”
　　“你总是这么说！”朱佳怡瞪着卢海，突然生气起来。“对，我是不懂！我从出生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光是学习说话、认知事物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几个月里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我知道我幼稚，什么都不懂！但这又不是我的错！而且，至少我成长得很有效率，不像你，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朱佳怡语速很快，子弹一样刷刷刷地射向卢海，让他只有招架之力。
　　“……我不是那个意思，”卢海愣愣地说，“我不是，我不是在嘲笑你。”
　　朱佳怡眼眶发红，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朝卢海扔过去。“去你妈的，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她跺着脚，快步从客厅走了出去。
　　“……”卢海说，“我说错什么了？”
　　金昭挑了挑眉头。“她说她喜欢你，我觉得，不是小鸡对鸡妈妈的那种喜欢。”
　　卢海抱着靠垫，没说话。
　　“这几天，你都在回避跟她单独接触。”艾伦暂时甩开自己那一堆麻烦，向卢海问道，“是因为这个？因为她喜欢你？”
　　卢海点点头，闷闷地说：“她突然亲了我……”
　　“亲的哪里？”金昭八卦地问。
　　“一开始是脸颊，后来……也亲过嘴唇。”卢海说。
　　“她亲了你，你什么反应呢？”
　　卢海手指抠着靠垫的边缘，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回答说：“我被吓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躲着她。”
　　“难怪她会生气。这种事情，”金昭向艾伦问道，纯属好奇，“速生人的感情问题，有什么官方指引吗？”
　　艾伦摇头。“没有，他们是第一批速生人，没有可供参考的范例。培育所和军情局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培育所推测，大概在他们5岁的时候，心理年龄才会跟18岁的普通人类等同。卢海，如果因为她喜欢你，而对你造成了困扰的话，我可以就把你们分开，不再一起执行任务。”
　　“这倒不用，上校。”卢海说，“她那个脾气，换个小组的话，其他人不一定能受得了她。”
　　艾伦看着卢海，点点头。“好吧。”
　　“别这么郁闷，孩子。以后你就会发现，无论是1岁，还是5岁，还是18岁，人类处理起感情问题都是一样的一团糟。”金昭顿了顿，又看了艾伦一眼，“当然，28岁也一样。”
　　艾伦和卢海同时叹了口气。
　　金昭最后得出了结论：“女人不管她是几岁，都是这么可怕。”
　　几个男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很快就感到无聊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艾伦提醒道，“你们俩该把防务官从军部医院接回来了。再过几个小时，哈佛林将军和罗昌荣舰长就会到了。”
　　“好的，上校。”金昭说。
　　“曼扎拉将军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按计划进行吧。”
　　*****
　　哈佛林一进入湖边别墅，就看见艾伦一脸闲适地架着腿，坐在沙发上。他正在查看自己的个人终端。
　　“你这混蛋！”哈佛林怒气冲冲地抓住艾伦的衣领，一拳挥了过去。
　　艾伦攥住哈佛林的手腕，侧头避开。他冷冷地看着哈佛林，手指稍微用了点力，哈佛林顿时哼了一声，脸色苍白，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哈佛林将军，”艾伦说，“你至少该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再动手揍人。”
　　紧跟着进门的罗昌荣舰长，连忙上前几步，把两个人分开。
　　“那你倒解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哈佛林揉了揉手腕，“你要是真的对不起她，我……”
　　艾伦冷笑了一下。“没看出来，你对防务官还挺关心的。”
　　哈佛林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莫云的声音从旋转的楼梯上传来。
　　“够了！”莫云低喝道，她站在台阶上皱眉注视着他们，“你们两个，一个登陆部队司令官，一个军情局长，在曼扎拉的地盘上吵架！很光彩吗？真丢人！”
　　艾伦低声嘀咕：“ 已经被解除职务了。”
　　莫云看向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艾伦立马说，“大人，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不会跟哈佛林将军一般见识的。”
　　“你！”哈佛林瞪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罗昌荣看看艾伦和哈佛林，又看看莫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大人，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昌荣问。
　　莫云从楼梯下来，请三个男人都在客厅沙发上坐好。哈佛林和罗昌荣坐在一边，她和艾伦则坐在另一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莫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当莫云向哈佛林和罗昌荣解释了所发生的事情，又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后，两个人都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和艾伦。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哈佛林问，还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这是一个登上NH14D的合理的理由。”艾伦回答说，“康文意很快会去那里视察，我只要跟在她身边，当个跟屁虫，就可以去到很多安保严密的地方。而且，有了新闻的铺垫，巨鼎公司的其他人不会起疑。”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去那颗星球了？”罗昌荣问。
　　“当然有。”莫云说，“但是我们筹备安排需要很长时间。”
　　“NH14D有军事基地，有特殊的安保流程。要安插人手进去，起码要提前一个月的准备。”艾伦补充道。
　　“对，”莫云接着说，“正好这个八卦新闻来得正是时候，我必须得加以利用。”
　　罗昌荣凝视着莫云，想起她为了拿到奇点武器，在战舰交火中登陆李斯特旗舰的事情。他明白莫云就是这样的人。她看到了机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抓住。
　　“你们对自己也是挺狠的，”罗昌荣评价道，“一点也不在乎名誉受损。”
　　“时间急迫啊。”莫云说，“而且，就算我不对此事加以利用，我和艾伦的名誉也受到了损害，我可不想白白受损。”
　　而艾伦则耸了耸肩，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本来我的名声就不怎么样。目前来说，出轨丢了前途，又黏着另外一个女人，倒是符合人设。”
　　“那等这事结束之后呢？你们以后怎么办？”罗昌荣问，“星网上那些人会怎么看？”
　　以后怎么办？艾伦看了莫云一眼，他现在不确定他和莫云是否还有以后。
　　“……到时候再说吧。”他回答说。
　　莫云却说道：“我们会按原来的计划去登记结婚。星网上那些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艾伦垂下了眼眸。
　　“他去当跟班，那你呢？”哈佛林又向莫云问道，“你去NH14D做什么？”
　　“外勤任务都是双人制的，将军。”莫云说，“需要一个人跟艾伦配合，他在明，我在暗。”
　　“可是，大人，”哈佛林说，“完全可以换一个人去。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
　　莫云笑了笑说。“我得去盯着他。他和康文意凑一块，我可不放心。”
　　哈佛林转向艾伦：“你不劝劝她？这颗硼基人的星球上，有一群心怀叵测的人类，可能比污点星还要危险。”
　　“我劝不了。”艾伦说。他也懒得劝了，反正她从来不听的。
　　哈佛林和罗昌荣对视一眼，只得妥协。
　　“那你准备怎么做，大人？”哈佛林又问，“你以什么身份前往NH14D呢？”
　　“我会以康文意秘书的身份，跟他们一同前往。”莫云说。
　　“大人，要如何当一个好秘书，”艾伦插话说，“我可是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给你的。”
　　“只要别让我泡咖啡就行。”
　　“想得美。”
　　面对眼前两个若无其事谈笑的两个人，哈佛林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但是，防务官大人的样子，很多人都认识。你们打算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艾伦说，“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忙。”
　　*****
　　几个小时后，哈佛林和罗昌荣与曼扎拉进行了简短的会面。随后，他们扔下艾伦，将莫云和其他人都接到武神旗舰上，返回了柯恩星。
　　当然，真正登船的并不是莫云，而是曼扎拉事先安排好的一个与莫云外形、身材接近的女人，用来蒙骗那些蹲伏在私人停泊场的媒体记者。
　　在他们都认为莫云返回柯恩星的时候，她和艾伦、金昭却悄悄地驾驶着另一艘穿梭艇，飞向了他们的第一站目的地：尾翼星。


第119章 生亚当和夏娃2
　　尾翼星距离碧玉有27个标准小时的航程, 需要经过多次空间迁跃才能抵达。等他们最终到达尾翼星的时候, 这个星球已经是深夜了。
　　莫云站在他们的一堆行李装备前面皱眉。
　　为了更好地融入尾翼星, 她换掉了军服, 换上宽松地皮外套、紧身背心、皮短裤和裹着修长大腿及膝长靴, 再搭配一头热情的红色假发。本来还有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 但现在是夜晚, 因此她把太阳镜挂在了胸前。
　　艾伦从穿梭艇上找了一件联盟制式的飞行员夹克，扯掉了上面的军衔后，递给莫云。
　　“换这个。”艾伦说。
　　“这个？”莫云不解, 但还是脱掉了皮衣，换上了飞行员夹克。
　　“这里的人，他们喜欢和联盟对着干的人。”艾伦解释说, “如果有人问起, 你就说这是从一个鹰翼战机飞行员身上扒下来的。那家伙惹到你了。至于怎么惹到你了，就编个故事。”
　　“明白了。”莫云点点头, “那我得想想, 怎么才能编个牛哄哄的故事。”她又看了一眼那堆行李, “我们怎么有这么多东西？我在穿梭艇里没发现交通车。”
　　“不需要准备交通车。”艾伦说, “准备了也是浪费。”
　　“为什么？”
　　“从这里走出去, 穿过这条巷子, 就能找到运输车了。”
　　金昭从运输船里推出一个悬浮平板车，把他们的东西一股脑地都堆了上去。
　　“上校，我们跑到尾翼星上来, 是要见谁？”金昭问。
　　艾伦微微眯了眯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这里治安不好，别留任何重要的东西在穿梭艇上，它可能明早就被拆得只剩下空架子了。”
　　三个人穿过巷子，来到了一个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闪着彩色灯光的喷水池，两个三岁左右的人类小孩在绕着池子追逐。
　　其中一个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不小心就撞在了莫云腿上。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莫云把小女孩抱起来，柔声安慰她，还帮她擦掉眼泪，又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小女孩很快就止住了哭声，对莫云露出了笑容。
　　她抬头向艾伦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宝贝，你怎么哭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莫云身后响起，“有人欺负你了吗？”
　　莫云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身后。他的胳膊粗壮，肌肉纠结，露出的脖子上纹着几个抽象的几何符号，看上去像是克莱特人的文字。莫云皱起了眉头。
　　她冷冰冰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外套不错。”男人说。
　　“从一个鹰翼战机飞行员身上扒下来的。”莫云说，手探向自己的腰间，“怎么，你喜欢？”
　　男人盯着莫云打量了几秒钟，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场，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抱起小女孩转身离开了。
　　小女孩趴在男人的肩头，笑着冲莫云挥了挥手，喊道：“再见呀。”
　　莫云也向她挥了挥手。
　　“这外套还挺好用的。”莫云走到艾伦身边，“我们还有多远？”
　　“悬浮车全程前进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艾伦回答说。
　　“可悬浮车在哪儿呢？”莫云问。
　　艾伦笑了起来。“跟我来。”
　　他们离开小广场，继续向前。夜晚的尾翼星处处都是灯红酒绿，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男人站在街边向他们招手。
　　三个人走了几分钟，在一家闪着绚烂的全息广告的酒吧面前停下了脚步。酒吧门口停着三辆粉色的豆荚悬浮车，那是幸运星运载集团的产品。
　　艾伦向莫云使了个眼色。
　　莫云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地点点头，带着金昭继续往前走了几十米后，转进另一条巷子。他们停了下来，靠在墙边等着。
　　“怎么了？”金昭问。
　　“我们在这里等等艾伦。”莫云说，“他给我们弄悬浮车去了。”
　　不到一分钟，艾伦就骑着一辆豆荚悬浮车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在悬浮车后面还拴着另外两辆。
　　“你下手动作还挺快。”莫云说，“难怪啊，你都不用准备交通工具了。”
　　“这里的交通工具都是，嗯，共享的。”艾伦说，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可惜，现在太晚，没法挑颜色了。”
　　“是啊，粉色的。”金昭皱眉，“明天我得换个颜色。”
　　“现在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莫云问。她抬头看了看天，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额头上。“要下雨了。”
　　艾伦从行李中翻出一件披风给莫云裹上，然后他抬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我们去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莫云看见了一栋高高的细长的黑色建筑，看轮廓像是一座高塔，在塔顶的地方有一个宽阔的平台。她目测这座塔有700多米之高。
　　“那我们走吧。”
　　雨开始下得越来越猛。三个人骑上豆荚悬浮车，向黑塔的方向飞驰。
　　等他们到达黑塔的时候，除了莫云之外，艾伦和金昭浑身都湿透了。
　　金昭把他们的东西从豆荚车上卸下来，堆在塔底那个巨大的入口处。艾伦在输入门禁密码。
　　而莫云则站在塔底向上仰望。
　　从这里看，黑塔非常巨大、陈旧、古老。塔身上锈迹斑斑，每一层都有许多布满灰尘的窗户，看上去是一个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是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
　　这座黑塔就这么孤独、压抑地矗立在这里，俯瞰着这个着名的靡乱之地。
　　“这是什么地方？”莫云问。
　　“这座塔吗？它有名字，叫‘沉沦之所’。”艾伦说。
　　他打开了塔底的那扇足有五米高的大门，又在门边的一个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之后，这才让莫云和金昭进来。
　　莫云在门边的面板前停了下来。她发觉这是一块重力场的控制面板，和艾伦家里的那个一样。
　　“你住在这里？”她惊讶地问道。
　　艾伦帮着金昭把他们的行李拎进去后，才回答莫云的问题。“不是，我没在这里住过，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这个地方，是我4年前通过某人买下来的。”
　　“你买下来的？！”莫云和金昭齐声问道。
　　“是的。”
　　金昭看看艾伦，又看看莫云，很识趣地去检查房间了。
　　莫云走进来，打量着黑塔内部的陈设。从大门口进来是一个宽阔的大厅，跟破旧的黑塔外部不同，这个大厅虽然空荡荡的，装潢却是走的暴发户路线，金碧辉煌得有些晃眼。刻着浮雕大理石的支撑柱，宫廷风的丝绒沙发，华丽的波斯地毯等等等等。总之，跟他在柯恩星的家，完全是两个风格。
　　“这装潢……谁给你弄的？”莫云忍不住问。
　　艾伦笑了笑，也四下打量了一番。“我没怎么关心过装修风格，我只管付钱。”
　　“你花了多少？”
　　艾伦说了一个数。
　　莫云啧啧地摇摇头。“原来你也有被人宰的时候啊！谁这么有本事？我倒是想见见这个人了。”
　　“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艾伦说，“我说的那个能帮忙的人，就是他。”
　　“有意思。”
　　接着，她叹了口气，走到艾伦面前，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上。虽然没有开口提问，但她能猜到艾伦为什么会在尾翼星买下一个住处。
　　4年前，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她曾经发觉艾伦经常通宵工作，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现在她可以猜到，那时他夜夜难以入眠，总是想着自己满手血腥，总是想着尾翼星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可4年前，她所做的，仅仅是强令艾伦去休息，压根却从没想过要探究原因。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艾伦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已经过去了，大人，都已经过去了。”
　　“嗯。”
　　他们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莫云又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选一座高塔？这个想法倒是很特别。”
　　“因为，这地方的景观不错，尤其是这种天气。我带你去看看。”
　　“这种天气？暴雨天气？”
　　艾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拉着莫云的手，带她走到大厅边的一个电梯间，打开电梯，领着莫云走了进去。
　　电梯向上运行几分钟后停下来。当莫云走出电梯的时候，他们正站在一个非常宽阔平台上。没有墙和天花板，完全敞开的。
　　莫云向四周看去，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里又像是一间卧室。
　　平台中央位置有一张很大的床，柔软的床垫，暖和的丝绒被子。四周还散落着一些衣柜、书架、沙发之类的家具。他们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却感觉不到风。壮阔的闪电就在她眼前的半空中，肆虐着，舞动着，却没有声音。
　　“能量壁垒？”莫云转头看向艾伦。
　　“是的。”艾伦说，“平台的四周和顶部都设置了能量壁垒，而且特别调整了偏光度。我们可以看到外面；而从外面却是看不到我们，只能看到一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平台而已。”
　　“你就是为了这个平台，才买下这座塔的？”莫云问。
　　“算是吧。”
　　“那你的钱，花得至少还有点价值。”
　　莫云走到平台边缘，看向外面。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变得如同白昼，尾翼星这个时尚华美的建筑与破破烂烂的窝棚相互混搭的世界，在闪电的照耀下露出了一点真容。
　　艾伦走过去，从身后把莫云搂在怀里，鼻尖在她的颈窝处拱了拱。
　　莫云轻轻地嗯了一声，艾伦立即将她楼的更紧，沿着她的脖颈留下一串轻柔湿润的吻。
　　然后，他停在那里。
　　“怎么了？”莫云问。
　　艾伦挫败地叹息了一声。“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大人。”
　　“什么事？”莫云皱眉，“一定要现在说？”
　　“抱歉，但我必须告诉你。”
　　艾伦说完便放开了莫云，向后退开一步，脱掉自己的外套和里面的T恤。
　　他胸前那条长长的伤疤，赫然呈现在莫云的眼前。
　　莫云惊奇地说：“怎么伤疤还在呢？你不是去过医院了吗？”
　　“琼斯医生对此无能为力。”
　　“为什么？”
　　艾伦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拿出来，找到琼斯医生发给他的信息，然后把它递给了莫云。
　　莫云快速地读了一次，她抬头看了看艾伦，又再次看了看手里的个人终端。
　　“改变了你的DNA？”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27对染色体？”


第120章 生亚当和夏娃3
　　艾伦将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莫云。
　　莫云明白, 这意味着生殖隔离, 意味着艾伦和她之间不可能会有下一代。即便非常非常侥幸地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也可能很难存活下去, 一生都被疾病所纠缠。
　　莫云盯着艾伦, 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之前一直心事重重的, 是因为这事？”
　　艾伦默默点头。
　　“可美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云又问道。
　　“我不知道, 毫无头绪。”
　　“简所长怎么说？”
　　“他正在对DNA序列进行仔细研究，但恐怕研究的结果不会改变现在的结论。”艾伦顿了顿，“不过, 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绕开生殖隔离的办法。”
　　莫云挑了挑眉头，等着他继续说。
　　艾伦叹了口气。“我上次受伤，做克隆肺脏移植手术的时候, 又采集过一次体细胞。所以……”
　　没等艾伦说完, 莫云就明白过来了。
　　那一次保存的体细胞还在有效期内，能够进行生物克隆。但是, 生殖系统没法像普通的器官克隆那样单独完成, 必须进行整体克隆。也就是说, 需要生成一个艾伦的完整克隆体。
　　“所以, 你已经懂了, 对吧？”
　　莫云冷冷地说。“我明白了。整体克隆,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艾伦还在自己纠结，没有注意到莫云的语气。“只要不唤醒克隆体，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他说, “至于克隆体本身, 理论上来说，没有被唤醒就没有人||权。”
　　“你真打算踩这个伦理底线？”莫云说，“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睡在液体舱里？还是赋予他生命，然后又杀了他？我们已经强迫一群孩子上战场了，难道还要为了生育问题再拖一个人下水？”
　　“那怎么办？难道唤醒他吗？”艾伦揉了揉脸颊，转身在床边坐下，“我不知道嫉妒自己的克隆体是不是很蠢，但我肯定会嫉妒得发疯。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所以，你拒绝这个方案，是吗？”
　　“是的，我拒绝。”
　　艾伦看向她，紧紧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那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我们分手。”
　　“这是不可能的。”莫云说。她捧住艾伦的脸颊，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考虑了那么多可能性，从来没想过，我是可以放弃的吗？”
　　“放弃？”艾伦不解地看向她。
　　莫云又吻了他一下。“记得吗？那天我们在河边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不要别的。”
　　“你可以不要孩子？”
　　“对。”
　　“可是，你一直都……你确定——”
　　莫云用亲吻他打断他。“我确定。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已经纠结了好几天，是吗？你觉得我会因此而放弃你？”
　　“我不知道。”艾伦说，“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也不敢去做推测。”
　　“愚蠢！”莫云生气地在艾伦肩头咬了一下。
　　“可是这样的话，你就真的没有血亲——”
　　莫云又一次堵住他的嘴唇。“你现在说话就令我生气，快闭嘴，别说话。”
　　“大人——”
　　“能不能，让我说句——”
　　“你这样——”
　　艾伦始终没有说话的机会，莫云紧紧地搂着他，把他压倒在床垫上。
　　他们在床上相互拥抱着，缓慢地彼此贴近，感受对方温暖、甜蜜的需要，当感觉来临时，力度才慢慢地加大。闪电在他们头顶、身后、四面八方涌来，在莫云的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尾翼星上特有的猛烈雷暴已经进行到巅峰，倾盆的暴雨坠落下来，沿着能量壁垒密闭的边缘留下一道道湿痕。
　　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雷暴雨才慢慢地过去。一道彩虹横跨过他们透明的天花板，湛蓝的天空低低地笼罩着他们。
　　莫云已经醒过来了。
　　她躺在床上，高塔周围没有别的建筑，让她有一种幕天席地的错觉。她静静地盯着蓝天看了一会儿，又盯着艾伦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然后，她慢慢从艾伦身边爬开，赤||裸着身体，走到能量壁垒的边缘，向外看去。
　　尾翼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昨晚莫云曾经短暂地窥见它的面貌。
　　而此刻，在骄阳之下，这个由如梦似幻的虚拟剧场、高高耸立的钢筋大楼、闪着全息广告的高速公里和帐篷，破屋，烂泥路组成的荒诞世界，呈现在她的眼前。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环住她的腰，下巴落在她的肩头。艾伦用浴袍将他们两个都裹住。
　　“这是个充满矛盾的世界。”莫云说。
　　“这是个没有底线的世界。”艾伦亲吻她的耳垂，“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里让我感到放松。在这里，我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遵循本能……一个逃避的好地方，这颗星球存在的最大意义。”
　　莫云理解地笑了笑，抬起手指向远方。“看那边，可以看到海。”
　　越过黑塔下方光怪陆离、层层叠叠的建筑，可以看到一片蔚蓝的大海，几片白色的滑浪风帆在海面上飘荡。
　　莫云靠在艾伦的肩头，轻声说道：“我在想，美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改变你的染色体数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没法得出结论。但我觉得，也许莫九平知道，或者周闵昌也知道。”
　　“莫九平？周闵昌？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莫云正要回答，却听见拾音器里传来塔底金昭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金昭说，他听上去怒不可遏，“谁让你来的？看见你真让人倒胃口，我才刚吃过饭。”
　　惹他生气的人却低沉地笑了起来。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啊，亲爱的兄弟。”那人说。他的声音醇厚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
　　“是那个来帮忙的人吗？”莫云问，“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挺耳熟的？我见过他？”
　　“对，就是他。”艾伦说，“你们应该算是见过的。具体是谁，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得尽快下去了，否则他们俩搞不好会打起来。”
　　莫云和艾伦搭乘电梯，回到塔底的大厅。
　　她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黑发男人正在金昭说话。她还从没见过金昭的情绪会轻易地被什么人掌控住，可那人只是眼里含着笑，随意说几句就能引得金昭暴跳如雷。
　　黑发男人一侧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莫云，他立刻撇下金昭，大步向她走来。
　　这时，莫云才明白艾伦为什么说他们“算是”见过。她是见过他的，在那部电影《惹是生非》里面，他正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联盟影帝，金昭的哥哥，金煊。
　　“你好，防务官阁下。”金煊说。
　　“你好……”莫云刚一开口，就被金煊一把抱住。
　　“终于！终于让我见到真正的女主角了！”金煊说，“防务官阁下，我拍过整整三部跟你有关的电影，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你本人比那些女主角还要漂亮。”
　　艾伦咳了一下。“马屁拍够了就把手拿开。”
　　“知道了，知道了。”金煊松开莫云。
　　金煊的年龄应该有三十多少岁，相貌英俊，一双桃花眼生的十分好看，无论看谁都带着三分情意。金昭除外。
　　“大人，”金煊说，“艾伦说你需要改变一下外貌，去扮演一个秘书。我是来帮忙的。”
　　艾伦说：“金煊是军情局招募的间谍，同时影帝的身份让他精于表演和伪装。”
　　莫云点点头。“我明白了，他大概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事不宜迟。”
　　金煊让莫云在大厅的沙发坐下，他拎起放在门边的两个金色箱子，把它放到了整块水晶做成的茶几上。
　　“你们两位，请回避一下。”金煊对艾伦和金昭说，“我喜欢工作的时候，有人围观，更不喜欢旁边有人指手画脚。”
　　金昭哼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艾伦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你跟你弟弟是怎么回事？”莫云问，“他很讨厌你。”
　　金煊耸了耸肩。“他确实讨厌我，而且讨厌的原因非常充分。我也讨厌他。”
　　“你讨厌他什么？”莫云问。她不了解金煊，却很了解金昭。她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人讨厌他，尤其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我讨厌他讨厌我。”
　　莫云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金煊打开其中一个金色的箱子，里面是他的一整套工具。各种颜色的眉笔、眼影、粉底，面霜，各种型号的剪刀、小刀片、刷子、瓶瓶罐罐。
　　“真是太夸张了！”莫云说，“需要这么多工具？感觉你要给我弄一个什么妖怪特效妆的样子。”
　　“我来之前已经精简过一次了。”金煊说，“而且，我会尽量的处理得简单，让你自己也可以尽快上手操作。”
　　“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做呢？”
　　金煊退后几步，仔细端详了莫云一会儿，说道：“化妆技术的优点在于能够改变一人的外貌，而且还能顺利地通过各种类型的安检。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了。”
　　金煊把莫云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他给莫云涂上粉底、调整她的脸型、用眉笔调整了她眉毛的颜色和形状，最后是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金煊说，“引人瞩目的那种漂亮，大人。最好……把它们遮起来。”他转身，打开箱子最下面一层，里面有几十副各种形状的眼镜。
　　“这么多。”
　　金煊笑了笑，捻起一副黑色眼镜地给莫云，示意莫云戴起来。
　　“不行。”金煊摇头说，“试试这个。”
　　“不行。换这个。”
　　“还有这个。”
　　最后，金煊终于选定了一副银色框架的圆形眼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镜子递给莫云。
　　莫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是她自己，但是一个不同的自己。她的眉毛变得更粗、颜色却更浅，鼻梁看起来没那么高。她的脸型比实际地更圆了一点，与那副圆形的眼镜搭配起来，显得整个人呆萌、安全而无害。
　　金煊又把一种凝胶抹在莫云的头发上。“这种凝胶会让你的头发在3个小时内长20厘米左右。等头发长起来，我再给你换一个合适的发型。我不怎么会弄头发，但还可以凑合。”
　　“还有衣服。”金煊说，“你现在这身打扮，在尾翼星上很合适。但是要做一个小秘书的话就太性感了。”他说着打开了另一个金色的箱子，里面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服装。他从中挑了几件出来，让莫云换上。
　　莫云接过来，起身走到与大厅相连的一个小房间里去换衣服。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艾伦和金昭已经被叫了回来，正等着她出现。
　　“怎么样？”莫云问。
　　她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职业套装，内搭着一件略显古板的白色衬衣，套裙下面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与她现在那幅呆呆地外貌搭配起来，一个职场受气包的形象初具雏形。
　　艾伦摇摇头，评价说：“气质还不像，大人，你的腰太直，肩太挺。”
　　金煊同意地点点头。“行为举止的改变还需要时间，所以会是形象改变之后的重点。希望我们能在五天之内完成任务。我还有个首映礼需要赶去参加。”
　　“达不到效果，金煊，你哪儿都别想去。”艾伦冷冷地说，“NH14D未知之数太多，变数太大。防务官要是露出一点马脚，都可能会有杀身之祸，我们的任务也会失败。这种情况决不能发生。”
　　金煊盯着艾伦看了一会儿，最后说：“好吧，艾伦，你说了算。”
　　几个小时候，莫云的头发已经长了很多，金煊给她换了一个简单的有着蓬松刘海的直发。从形象上看，已经十分贴近他们要达到的目标，唯一的问题就是莫云身上军人气质太重，要改变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在做什么？”艾伦问。莫云在晚餐之后就不见人影。艾伦找了半天，才在黑塔8楼的一个房间内找到她。这是一间健身房。
　　艾伦一跨进房间，就感觉到脚步沉甸甸的，莫云调整了房间的重力场数值。
　　此刻，莫云已经卸掉了金煊给她弄的妆容，手指上缠着绷带，正对着悬挂的沙包一阵猛击。她气喘吁吁、全身是汗。
　　“我在训练。”莫云说，“你说得对，NH14D上变数太大。我不想到时候扯后腿，或者增加你的焦虑感。”
　　艾伦看着莫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跟着又摇了摇头。
　　“我可以当你的赔练，大人。”他说着走到重力场控制版面前，调整了一下。“NH14D的重力比柯恩星和尾翼星都大一点，但你设置的重力数值也太大了，会给心肺增加严重的负担。别急于求成，你要是把自己给练坏了，我得心疼死。”
　　“那好吧。”莫云转身在房间内的一个放置着各种武器的架子上挑拣了一番。最后，她选了一对双拐，扔给艾伦。“我们就比试比试。”
　　接下来的日子，莫云生活得很有规律。上午，她按照金煊的指导，练习给自己化妆；下午，金煊给她进行形体的纠正，让她与要扮演的角色更加契合；晚上，则是艾伦或者金昭对她的格斗训练。
　　等夜幕完全降临，金昭和金煊也结束每天例行的争吵各自去睡了之后，莫云和艾伦就手拉着手，一起回到那个被能量壁垒包围着的透明房间里。然后，他们相互亲吻，拥抱，慢慢地褪去彼此的衣物……
　　莫云不禁希望日子就这么一直过去下去。艾伦给这个塔取得名字很贴切，现在，她就沉沦在这平静得如同度假的日子里不想离开。
　　但防务官的日子注定不可能这么轻松。
　　一周之后，她通过了金煊的考核，已经能够出演她将要扮演的角色了。
　　“那我今天可以休息了，是吗？”莫云问。
　　“当然。”金煊回答说。
　　“那陪我出去逛逛。”莫云对艾伦说，“来了这么多天，我还没好好看过这颗星球是什么样的呢。”
　　“那好吧。”艾伦说，“我们实地检测一次，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你来。”


第121章 生亚当和夏娃4
　　莫云去换掉了职业套装, 换上一条金煊准备的浅灰色裙子, 把长头发分成两拨, 扎了两条麻花辫。
　　当她换好衣服再次出现时, 艾伦不由地愣住。她没有了平常的明艳锐利, 却显出了几分柔弱, 几分可爱。
　　黑塔所在的位置城市——康美城——是尾翼星上最大的城市。这里聚集着3000多万人口, 比整个柯恩星的人口都多。但这3000多万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些混蛋、罪犯、暴徒、身份不明的流浪汉。除了人类之外，这里也有不少的其他种族的人混迹于此。
　　莫云等四个人从一辆悬浮出租车下来。
　　他们穿过装饰华丽的建筑群, 紧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由窝棚和烂泥组成的街道。
　　莫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群光鲜的高楼和宫殿般奢华的休闲场所，又看了看眼前这堆松松垮垮的破烂棚子，感觉像是穿越了两个平行宇宙。
　　她跟着其他人走了进去。
　　这里到处都布满了锈迹、污渍和乱糟糟的涂鸦, 挥之不去的汗水和尿臭味充斥着鼻尖。
　　莫云在一个卖油炸食品的小摊贩前停下脚步。锅里的油已经变成了黑色, 里面翻滚着一团绿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昆虫的附肢。
　　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过来。“买吗？”他问道, 露出一口焦黑的牙齿。
　　莫云看了他一眼, 决定开始表演。她柔柔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买吗？”
　　“可是, 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是什么, 那你还问！问个鸡.巴啊！”男人嚷道, 把脸怼到了莫云跟前, 咧开嘴，“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卖给我的？”
　　莫云像是被吓了一跳, 向后退开一步, 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
　　男人从摊位后面绕了出来。
　　“长得还挺不错。”男人嬉笑着，一把抓住莫云的胳膊，一只手去摘莫云的眼镜。
　　“放开我……”莫云挣了挣，挡开男人的手，看见他腰间别着一把高功率的激光枪。
　　“我又不会吃了你。”男人凑到莫云的颈边，吸了一口气，“你真好闻。这里可很难看到……这么可爱的——哎哟！”
　　突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男人的手指用力一掰。男人的两个手指向手背的方向折了过去。他顿时跪倒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艾伦将男人从地上拎起来，一把推到油锅边上，将他的头摁进锅里，距离沸腾的油面仅仅只有几厘米。
　　“这是什么？”艾伦问，“油锅里的是什么？”
　　男人盯着不断冒起的油泡，双腿发颤。“这是象山人的，生殖器。”
　　莫云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男人却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它们吃我们，我们也吃它们，这才公平！”
　　艾伦卸下男人的激光枪握在手里，把他扔在地上。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对准了男人的脸。
　　在他们周围来往的人都停下脚步围观、起哄、咒骂，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艾伦！住手！”莫云喊道。
　　“听见了吗？”艾伦冷笑地说，“她是唯一帮你的人。”
　　男人看了莫云一眼，又转开了眼睛。
　　艾伦最终还是收起了激光枪，拉着莫云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与金煊金昭汇合后，一起快步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毫不在意，这样的冲突在这里每天都会上演。
　　“还有人吃这种东西。”莫云说，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的恶心。
　　“这里，远离文明世界，什么人都有。”
　　“我刚才表现如何？周围没人认出我来。你不用动手，我也能应付。”
　　“你表现很好，大人。”
　　他们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一路向前。艾伦一路护着她，避免被那些跌跌撞撞地醉汉撞到，或者被摊贩油腻的烟火给熏到。
　　金煊带着其他人走进了一个餐厅。这个餐厅装修已经陈旧了，但还算得上干净，里面没有其他客人。他们坐下来，一个服务员慢慢悠悠地上前，给他们点了餐后，就让他们等着。
　　“艾伦，”金煊说，“我现在不担心防务官大人，倒是担心你。”
　　“我？”艾伦说，“我怎么了？”
　　“你的手在做什么？”
　　艾伦向自己的手看去。它没经自己允许就擅自玩着莫云的一条辫子。他意识到了问题，把手收回来。
　　金煊叹了口气。“按照剧本，你和这位可爱的小秘书一点都不熟。你不能因为她被人调戏了一下，就忍不住动手；也不能护到怕她被什么油烟熏到的地步；更不能象现在这样，喜欢谁，就玩谁的辫子，你不是幼儿园的小孩了。”
　　“他的意思就是说，”金昭补充道，“他担心，到时候为NH14D上露馅的不是防务官，而是你。”他转头扫了金煊一眼，嘲讽道：“你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陈述，不要用什么排比句。而且还是不怎么样的排比。”
　　“我指出了他的问题所在。”金煊反驳道，“而且，我也不像你，词汇那么贫乏。”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莫云插话进来，抬手指了指另外两张分开的桌子，“你们干嘛不分开坐呢？这样就不用争吵，还可以给自己一个清净。”
　　金煊想了想，摇头反对。“这样就太便宜他了。他不得清净我才高兴呢。”
　　“你简直有病。”金昭说。
　　从他们4个人进来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他们点的菜一道也没送上来，倒是从门口进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男人走进了餐厅，身后还跟着一群跟班的小兄弟。胖男人的注意力立刻就放到了餐厅里唯一的4个人身上。莫云往艾伦身后缩了缩。
　　“你们是从别的星球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们。”胖男人走过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尾翼星有3000万人，你都见过？”莫云轻声说。
　　胖男人走上前，冲莫云直瞪眼：“你说什么？！”
　　金煊抬手拽住胖男人的胳膊。“帮个忙，带我们去见浣熊霍斯。”
　　胖男人顿住了，他惊讶地看向金煊。“……你们见他做什么？……你看起来很面熟。”
　　“我想买点东西。”金煊把几张信用币塞进胖男人的手里。
　　胖男人打量了他们几个人一番，把信用币塞进裤兜里。“你是那个演员，是吗？”
　　“我知道你说的谁，”金煊一脸无奈地说，“但你认错了，我和他只是长得有点像。”
　　胖男人耸耸肩，不再追问这个问题。“找浣熊霍斯买东西？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往前走，有一个叫做'欢喜浣熊酒吧'的地方，你们见到他，顺便告诉他，这个月的会费该交了。”
　　会费，就是指保护费。
　　“谢谢。”
　　四个人一起站身离开餐厅。莫云经过胖男人和他的跟班身边的时候，他们朝她吹起了口哨。
　　莫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口哨声立刻停了下来。
　　欢喜浣熊酒吧距离餐厅只有7、8分钟的步行距离，但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房子，而且整洁漂亮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房顶的全息招牌是一只正在手舞足蹈的鬼东西。
　　莫云看着那个在扭屁股的全息影像，确定它不是浣熊这种早已经灭绝的物种。
　　现在是白天歇业休息的时间，酒吧的金属大门紧闭着。
　　艾伦按了按门铃。
　　很快，房子里传来金属铰链转动的声音，门打开了。
　　一个通过翻译器而来的机械声音首先传了出来：“现在还没有开始营——”
　　开门的人突然顿住了，他看见了艾伦的脸，两支眼柄一瞬间抻得直直的，口盖大大地张开，甚至露出了里面的一片胃叶。他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莫云认出这是一个锡佛山克人。
　　这个种族由于被美莱人害得80%的人失去了生育能力，靠着克隆技术来维持着人数，但整个种族还是不可避免的没落了下去。没有了种族文明撑腰，绝大部分锡佛山克人，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锡佛山克人反应过来，他的四只手忙乱着，想将金属门关上，但艾伦已经抢先一步抵住了金属门，一只手捏住他的眼柄，冷冷地说道：“别来无恙啊，浣熊霍斯。”
　　“痛痛痛！放手！“翻译器平板地表达了霍斯的尖叫，那声音象是铁锯在锯钢板。
　　艾伦推着他，一直走进了里面的酒吧间。莫云等人跟在他身后。
　　“你这里装修不错啊，霍斯，”艾伦放开霍斯的眼柄，从吧台上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擦掉手上的粘液。“看来生意不错。”
　　“利维坦……”霍斯说，“你还活着。”
　　“还没死。我需要一些东西。”艾伦说，“我知道你这里有货。”
　　“……你要什么？”
　　金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写着人类的文字。霍斯取下挂在腰间的翻译器，对着纸条扫了一下，又把翻译器挂了回去。
　　“你要这个？”
　　艾伦挑了挑眉头。
　　“……等着。”霍斯说，然后扭动着触须一样的双腿，走到酒吧里间去了。金昭立刻跟了过去。
　　莫云轻声问道：“他为什么叫你……利维坦？”
　　“那是我的代号。”艾伦说。
　　莫云记起艾伦曾经说过，在黑渊角斗场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利维坦，这个传说中的海底巨怪，炼狱中的魔鬼。
　　“谁给你取得这个名字？”
　　“不是名字，只是代号。”
　　“好吧，谁给你取的？”
　　“不知道。大概是随机分配的。”
　　这时霍斯再次扭动着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在金煊和艾伦面前，里面是三支针剂，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厚重的荧光绿色。
　　“就这么多了。”
　　“这是什么？”莫云问。
　　金煊说：“这是增强剂。”
　　“这是违|禁|药。”金昭说。
　　增强剂是一种超级肾上腺激素，可以让人在一瞬间的爆发出力量力飚增到极限。但由于副作用大，因此是联盟明令禁止的违||禁||药物。
　　金煊嘲讽地哼了一声，把针管从盒子里拿出来，揣进了怀里。“你难道以为，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买药店就能买到的东西？"
　　“如果不想你们人类的小心脏爆炸的话，一次用1支，代谢周期28个标准小时。”霍斯说，“我只收信用币。”
　　“只收人类的信用币？怎么，抛弃你们母星的货币了？”金煊说。
　　霍斯沉默了一会儿，连翻译器的机械声音都能听出一丝悲戚。“已经没救了。”
　　“美莱人让80%的锡佛山克人都失去了生育能力。你们研究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艾伦问，“有没有找到什么的解决办法？”
　　“当然研究了，可没法弄清楚混蛋美莱人到底是怎么做的。”霍斯说，“而且，克隆体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慢性自杀罢了。”
　　“为什么？”莫云追问。
　　“只有20%的锡佛山克人和他们的克隆体才具有生育能力。这群人成了上等人，重点保护对象，剩下的80%成了辛辛苦苦的工蜂，仆人、炮灰、还有用来的堆肥的生物废料……整个社会形态都变了，科技发展停滞了。所有人都只能适应这种变化。”
　　莫云不由得叹了口气。
　　霍斯的眼柄转向艾伦。“你为什么关心起这事来了？别装好心了，人类和锡佛山克人可以做买卖，但绝不可能成为朋友。利维坦，尤其是你，我亲眼看见，你就活剥了我的一个克隆体。”
　　艾伦冷笑道。“那是你自己把那个克隆体推出来送死的。”
　　金煊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信用币放到桌面上。
　　“钱货两讫，”霍斯说，“你们可以走了。”
　　这时，莫云却突然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黑渊角斗场的老板，凯诺斯在哪儿？”
　　这话一出，连艾伦都吃了一惊。“你要见凯诺斯？”
　　莫云没理艾伦，直盯着霍斯。那个柔弱的小秘书不见了，她的脸上浮现出属于防务官的强硬。
　　“告诉我，凯诺斯在哪儿？”
　　“我不知道。”霍斯转开眼柄，“凯诺斯一直神神秘秘的，他又不向我汇报他在那儿。”
　　莫云冷笑地点点头，一只手拉起裙摆，露出长腿，取下绑在腿上的电磁脉冲枪。
　　“你做什么？”霍斯吃了一惊，向后退去，却撞到了金昭的身上。
　　霍斯看看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四个人类，终于勃然大怒，他举起双手，弹出折叠在两只手臂下方的钢制砍臂。
　　“去你妈的人类！”霍斯喊道。
　　莫云抡起酒吧里的一张凳子，将他砸晕了过去。
　　艾伦把霍斯从地上拎起来，扔回椅子上。金昭找来胶带，把霍斯的四只手和两条腿分别绑了起来，再把他在椅子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真是……特别擅于惹麻烦，大人。”金煊对莫云说。他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在吧台上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你要见凯诺斯做什么？”艾伦问道。
　　“在黑渊的时候，你跟一群基因改造人交过手，对吗？你一直没有查到这群人的来历，对吗？”
　　“是的。”
　　“那时你在柯恩星，没法直接找凯诺斯查证，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莫云说，“现在机会来了，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尾翼星，总得查一下这群改造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突然间独立了两个殖民星球，克莱特人和米特人之间的状态越来越像是已经结盟，还有巨鼎公司的一堆烂事……艾伦，我必须搞清楚这群基因改造人到底是敌是友。”
　　“抱歉，大人。”艾伦叹了口气，“我最近光顾着自己的烦心事了，忽略了很多该做的事。”
　　“不要紧，”莫云说，“你从美莱人那里回来也没几天时间。但是，艾伦，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她拍了拍艾伦的胳膊，拉高裙子，把脉冲枪插回大腿的枪套里。
　　艾伦无语的看着她。“你不适合穿裙子。”
　　莫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长辫子的手指，突然问道：“你喜欢我作这种打扮吗？长头发，穿裙子？”
　　“挺好看的。”
　　辫子猛地被抽了回去。
　　“这么说你喜欢。”莫云哼了一声，“但我得提醒你，那个娇滴滴的小秘书不是我，这个不适合穿裙子的会抡起凳子砸人的凶女人，才是我。”
　　她说完这话，就冷着脸转身离开，走进吧台，打开抽屉检查起来。
　　艾伦不明所以地看着莫云的身影，随后不禁笑了起来。
　　……这是连自己的醋也要吃了？


第122章 生亚当和夏娃5
　　霍斯悠悠醒转过来, 眼前的世界还在轻微旋转。他在漩涡的中心看见了一张人类的脸蛋。
　　“你们还在这里。”霍斯说。
　　“对。”莫云说, “你不告诉我凯诺斯在哪儿, 我们哪都不去。不但如此, 我还会搅合你的生意。我找到了你的所有违禁药剂客户的名单。你不想让我公布出去的话, 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凯诺斯在哪儿？”
　　霍斯对着莫云怒目而视, 两只眼柄体节都变成了透亮的红色, 像是马上要燃烧起来一样。
　　“给你一分钟考虑下。”
　　实际上一分钟才刚过了一半，霍斯就开口说道：“凯诺斯他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
　　“即便你不说，”艾伦说, “我们也能找到他。而且还会在不经意间告诉他，是你对我们透露了他的行踪。”
　　霍斯的眼柄变得更红了，他叽里呱啦地咆哮了一通。翻译器如实翻译道：“人类果然是宇宙中最卑鄙的种族。”
　　“我同意。”莫云说, “进化并没有特别优待人类, 所以我们得靠脑子来生存。你现在能说出凯诺斯在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但我知道明天他会在哪儿。”
　　“他在哪儿？”莫云问。
　　“明天黑渊会有一场年度之战, 两个一年之内没有败绩的角斗士之间再分个高下。”霍斯说, “凯诺斯绝对会亲自主持的。”
　　莫云转头看向艾伦, 向他求证。艾伦点了点头, 凯诺斯很少现身, 但这种重大的比赛他即便不主持, 也肯定会出现的。
　　“那好吧，谢谢你的消息。”莫云说。她拿过一个吧台上的玻璃酒杯，在地上摔碎, 又捡起玻璃碎片塞进霍斯被反绑着的手里, 轻声对他说：“想办法自己把胶带割开，小心别掉地上了。”
　　莫云四人离开欢喜浣熊酒吧，回到黑塔后聚在大厅里商量对策。
　　“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入到后台吗？”莫云问。
　　“凯诺斯会去的后台？”艾伦说，“他跟其他人是分开的，单独的通道，没人知道在哪儿。而且据说每一次都会不同。”
　　“他有这么怕死吗？”
　　“我不知道他怕不怕，但肯定有很多人想让他死。他仇家太多了。”
　　“那么我们唯一的机会，”金昭说，“就是在比赛现场，他出现在角斗场中心的时候了？”
　　艾伦皱眉说：“我们很难靠近。角斗场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一开始出场的主持人更是焦点中的焦点。我们要杀掉他不难，但是要带他走，或者找机会问话却非常困难。我们四个人——”
　　“等等。”金煊挥着手打断他们，“我有话说。”
　　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他。
　　“我只是来帮忙的。”金煊说，“而且，是那种舒舒服服坐在室内，不用风吹日晒的那种帮忙。听你们的意思，是要让我和你们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劫持一个黑帮老大？你们以为我活腻了吗？”
　　“你也可以不去。”金昭瞪着他，“现在就可以滚蛋，胆小鬼。”
　　金煊点点头，站起身来。“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滚蛋。”
　　“你不想参与我能理解。”艾伦拉住他的胳膊，“无论如何，谢谢你来帮忙。但是东西留下。”
　　金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一支增强剂，递到艾伦面前。
　　“一支？”
　　“对。”金煊说，“我付的钱，因此我来决定给你几支。”
　　“你可还欠我一大笔。”
　　金煊耸耸肩。“那又如何？反正我只能给你一支。你知道副作用的，很可怕。”
　　莫云看着艾伦。“你要这个增强剂做什么？”
　　“NH14D上的情况很难预料。”艾伦说，“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莫云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艾伦在某些方面的执拗，是她无法阻止的。“给我一支。”她对金煊说。
　　“大人！”
　　金煊看看莫云，又看看艾伦。“你们俩的那种不顾一切的行事风格，还是真是般配……也让人敬佩。”他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又改主意了？”金昭嘲讽地问他哥。
　　“对，我又不想滚蛋了。”金煊说，“我要真走了，你会记恨我一辈子的，对吗？我还不想把我们的兄弟关系搞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金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艾伦说，“可以更容易地见到凯诺斯。”
　　“什么方法？”莫云问。
　　“我曾经是他最好的摇钱树。”艾伦说，“现在也一样。”
　　*****
　　还有十分钟，就该上场了。
　　开膛手正在做着最后的热身准备。他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荆棘般的尖刺，而套在手腕上的长长的钢爪可以撕裂对手的皮肉。他检查了一下钢爪是否牢固，接着又踢踢腿，试试膝盖处可以自动伸出的牙齿。如果牙齿刺入对手的身体，那么与之相连的腺体会立刻喷出对碳基生物而言足以致命的毒液。
　　当检查完这一切的时候，他在地上坐下来，闭上那三只猩红色的眼睛，进入一种类似于禅定的状态。他需要放空思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击中起来，赢得即将开场的比赛……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那个生物。一个人类。
　　开膛手的第三只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大。他认出了这个人类。在他被黑渊所奴役的日子里，他听过过无数关于他的故事，也看过无数次他格斗的全息资料。
　　人类把一个翻译器塞给他。
　　“……利维坦？”开膛手说。
　　“是我。”艾伦回答，“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自由的机会。”
　　“自由？”
　　“对。把你的这场比赛让给我，你可以从我来的路离开，外面有一艘飞船在等你，已经设定好了你母星的坐标。你如果能在7分钟内赶到的话，就可以搭乘它回家。你想回家吗？”
　　“回家？”
　　“对。回家。”
　　开膛手向艾伦身后看去，另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选手通道入口处，他手里握住一把高能激光枪。在不远处，一个守卫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开膛手从地上站起来，看看艾伦，看看通向赛场的通道，又看看通向自由的通道。
　　他向自由走去。
　　没走几步，开膛手又停了下来，迅速转身，提膝向利维坦撞过去。
　　这个人类，利维坦在他眼前一晃便消失了，接着鲜血从他的荆棘硬甲的伤口上涌出。开膛手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又困惑地看向手腕上的钢爪。不知道什么时候，钢爪被掰断了一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失踪的钢爪从他背后穿胸而出。
　　开膛手栽倒在地。
　　金昭走过来，踢了地下的尸体一脚。“他死了。”
　　艾伦点点头。“我难得会对其他种族有一次善意，可结果真让人遗憾。”
　　“也没那么糟。”金昭说，“那个浣熊霍斯还算不错了。”
　　“也许吧。”
　　艾伦蹲下来，把尸体的钢爪取下来，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调节好松紧尺度。
　　通向赛场的灯光亮了起来，隐隐地有躁动的欢呼声传来，无数的观众在期待今晚的厮杀。
　　艾伦向赛场走去。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听那些在耳鼓膜间激荡的尖叫声，也不去理会因此而在内心深处涌起的杀戮之欲。
　　克制，他心想，克制，因为她在看着我。
　　*****
　　“艾伦，艾伦，艾伦，”凯诺斯拍着手掌，无限感慨地说，“最近你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花边新闻闹得全宇宙都知道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不知道，艾伦.奎恩就是我最喜欢的利维坦。你突然出现在赛场的那一刻，我真是吓了大大的一跳。”
　　“世事无常啊。”艾伦说。
　　此刻他们正坐在凯诺斯的办公室里。艾伦和金煊坐在椅子上，莫云和金昭站在他们身后。而在他们对面的凯诺斯，则把自己笼罩在一个卵形的能量壁垒之中，通过一根特制的麦克风跟他们对话。常年躲在能量壁垒之下，让凯诺斯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
　　莫云在心里又一次确定，这个人相当怕死，而且他的仇家肯定多如牛毛。
　　要攻破能量壁垒并不复杂，要么把它炸开，要么就是想办法引诱凯诺斯自己关闭发生器，从能量壁垒中走出来。但在他们进入凯诺斯的办公室前，他的保镖对每个人都进行了极其仔细的扫描和搜身，连指甲刀都没放过。现在，要硬来的话，难度可是不小。
　　“那么，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凯诺斯问。
　　“我们希望能跟你进行合作，让我们双方都能获益。”金煊声音沙哑地说。他给自己化了妆，改变了发色，还让胡子迅速地长了出来。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象那个着名的影帝了。
　　“你是？”
　　“我是他的经纪人。”金煊说。
　　凯诺斯看看两人，笑起来。“有意思。可是为什么？”
　　“过去5年，我循规蹈矩，为了柯恩星，为莫云付出了一切。”艾伦说，“结果呢，就因为跟我的线人吃了顿饭，这个蠢女人就解除了我的一切职务。”
　　凯诺斯评价道。“有权势的女人吃起醋来，那会是很可怕的。”
　　“她不过是另有新欢罢了。”艾伦哼了一声，“一个富二代，庞大家族企业的继承人。”
　　新欢？富二代？
　　站在他身后的莫云，嘴角不禁抽了抽，这家伙还真他妈的什么都敢说。
　　接着，她又听见艾伦说道：“总之我受够了。然后我想，我为什么要为了联盟和其他种族的破事殚精极虑？为什么不选择一种轻松点的生活来过？”他说着抬了抬手，“尾翼星上有女人，有美酒，还有鲜血和虐杀，足够了。”
　　凯诺斯点点头，露出一点神往的神情。“我还记得我的利维坦有多么完美，残忍又美丽，为黑渊吸金无数……那么，你们想怎么合作？”
　　“六四开。”金煊说，“我们六，你是四。”
　　凯诺斯微微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六四？艾伦，你似乎忘了，当你还是利维坦的时候，我们之间是10:0。”
　　“那是过去，那时还没我这个角色存在。”金煊说，“现在如果你不接受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观众有多热情。”
　　凯诺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了。不过，利维坦，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凯诺斯的手上多了一块小巧的控制器，他微笑地说：“这个。”接着，他摁下了按钮。
　　艾伦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直接从椅子上栽倒在地。他的身体抽搐个不停，呼吸不稳，额头渗出一片冷汗。
　　莫云扑了上去，惊慌失措的喊道：“艾伦！”
　　他的手掌揪住自己心口的位置，眉头纠结在一起，像是极为疼痛的样子。
　　与此同时，凯诺斯的保镖们迅速行动，扑上去把莫云、金昭和金煊全部掀翻，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凯诺斯苍白的脸露出笑容。“你不知道吧？在你心脏的位置有一块生物芯片。那个漂亮的女外交官带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了你一马。你现在自己回来，可不能怪我了。”
　　他站起身来，关掉了能量壁垒，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在艾伦面前蹲下。
　　“你看，你又回到我的掌握之中了。”
　　艾伦倏忽之间睁开了双眼，一抬手便掐住凯诺斯的脖子。“你错了。事实是，你在我的掌握之中。”
　　形势在陡然之间发生了逆转。凯诺斯的4个保镖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莫云拍拍手，又拍拍裙子上的灰，阴沉着脸走到凯诺斯面前。艾伦刚才的表演太过逼真，让她心有余悸，感到后怕。
　　“奇怪吗？他为什么没事？”莫云从艾伦手里拽过凯诺斯，语气不善地说，“因为那块生物芯片已经取出来了。要不是我们无意间发现它，那现在他就……”她咬咬牙，吸了口气，抢在情绪剥离之前控制住自己的怒意。
　　她恶狠狠地把凯诺斯扔到椅子上。
　　金昭过来给凯诺斯搜了身，除了那个控制器之外，他身上没有别的任何武器。金煊则把从保镖身上卸下来的高功率激光枪递给了她和艾伦。
　　“你又是谁？”凯诺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惊慌地看向莫云。
　　“我是谁不重要。”莫云说，“我是来问你问题的。”
　　“……你有什么问题？”
　　“5年前，我的对手中有一群人类，经过特殊的基因改造。”艾伦问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凯诺斯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可别说你不知道，凯诺斯。”艾伦说，“这些基因改造人不是一个两个偶然冒出来的，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在进行人类的基因改造？”
　　凯诺斯沉默了下去。
　　“你不像是一个能扛得住拷问的人，凯诺斯，我建议你别给自己找罪受。”莫云说，她把激光枪的功率调到最低，又让金昭抓起凯诺斯的手掌，放到办公桌的桌面上。
　　一道激光蚀刻的焦灼痕迹从桌面划过，慢慢地向凯诺斯的手掌逼近。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木材燃烧的气味。
　　“别指望你的手下能来救你。”莫云冷冷地说，“他们以为我们在密谈。我最起码还有30分钟的时间，可以跟你进行深入、有效地交流。其实，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因为你做的那些事，让我……不禁想要好好地折磨你一番。”
　　凯诺斯依旧一言不发。
　　“回答问题。”莫云说。
　　她把激光束停在凯诺斯的拇指边缘，皮肉被热量炙烤发出滋滋声。凯诺斯猛地“嘶”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别，别这样，我们都是文明人。”
　　“回-答-问-题。”
　　“他们……”凯诺斯说，“都是那个女人，露比，都是她安排的。”
　　莫云与艾伦对视一眼。露比把艾伦扔到这个角斗场，再用他来对一群基因改造人进行测试？这一点他们已经有所预料。
　　莫云拿出个人终端，从中调出了一份全息图像。海纳.费德曼的样子浮现在个人终端上方。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她问道。


第123章 生亚当和夏娃6
　　凯诺斯盯着金发男人的全息图像看了一会儿, 微微眯了眯眼睛说：“没见过。”
　　“没见过？”莫云移动一下激光束, 光束割入, 凯诺斯的皮肉和拇指指骨迅速地被炭化、随之又气化了。剧痛传来, 他刚要大叫, 却被艾伦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再想想, 你真没见过这个男人？”莫云把全息图像凑得离凯诺斯更近一些, 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凯诺斯有气无力地靠着椅子上，耳边传来艾伦低低的警告声。
　　“没有。”他坚持说。
　　莫云晒笑着摇摇头。“看来你需要一些动力。”
　　她说着把激光束往下，移动到凯诺斯的双腿之间, 再慢慢地向上移动。她的手很稳，光束贴着凯诺斯的裤缝一直向上。布料被高温灼除，气化消失, 从他的腿间散落下来。
　　凯诺斯逐渐紧张起来, 惊惧地盯着那致命的光束。
　　光束渐渐地贴近凯诺斯双腿间的要害部位，随后又略微向下落在他屁股下的椅子上。只要光束稍稍向上移动一点, 他玩意儿就会变成焦炭, 化为粉末。
　　房间里的另外三个男人都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 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好吧, 你是觉得这东西多余了。”莫云说。
　　凯诺斯猛然叫道：“停下, 停下！我见过他！“
　　“继续说。”
　　“他是黄金毒刺号的舰长, 海纳.费德曼。”凯诺斯说，“他在黑渊有一间贵宾包房，是一个套间可以看到比赛场的。他是常年包下的。”
　　“贵宾包房？”艾伦皱眉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7年前开始, 一直到现在。”凯诺斯说，“你在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
　　莫云想了想。“你见过他和露比一起吗？”
　　“当然见过。露比常常到贵宾包房跟他见面，第二天早上再离开。不过，”凯诺斯看向艾伦，“费德曼的女人可不止露比一个，包括那个带你离开的女外交官。说起来，她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
　　艾伦没理会凯诺斯探寻的眼神，只追问道：“他们认识？”
　　“毋庸置疑，是的。我见过他们在一起说话，还看见过费德曼吻她。”凯诺斯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但是这种复杂的三角关系嘛，总有穿帮的时候。”
　　“什么意思？”
　　“有一次，我去邀请费德曼吃晚餐，碰巧，就看见了女外交官撞见他和露比鬼混的场面。哇，真是精彩刺激！最后，女外交官帅气地赏了费德曼一个耳光，第二天就接你离开了。”凯诺斯啧啧了两声，“那一巴掌甩得真是有气势。”
　　艾伦沉默下去。他一直觉得奇怪，他姐姐杰西卡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尾翼星的？他给米希尔留下信标后，米希尔全力追查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杰西卡却把他找到了。
　　原来是因为费德曼。
　　这个男人相貌俊美，风度翩翩，杰西卡会喜欢他并不奇怪。甚至，她孩子的父亲……
　　莫云扫了一眼艾伦那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会同意露比安排基因改造人来？”
　　“为什么不？”凯诺斯说，“每一场都有死亡，人员消耗很快的，有人免费提供这种消耗品有什么不好？”
　　艾伦皱眉。“消耗品？”
　　凯诺斯耸耸肩。
　　“现在呢？露比还安排基因改造人来这里吗？”
　　“没有了。”凯诺斯说，“利维坦离开之后，他们就没再出现。也许是因为没有了适合测试的人选，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测试结束了。”
　　“那么告诉我，那些基因改造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是怎么到尾翼星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告诉我细节。”
　　凯诺斯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分批乘坐民用飞船来，到了之后都呆在露比安排的住处。比赛当天才会出现。我查过他们从哪里来，但是露比是行家，她把行踪隐藏的很好。我查不到什么结果。至于离开？没人能从利维坦手里……活着离开。”
　　艾伦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到大大的落地窗边。凯诺斯的办公室正对着角斗场，单向的特殊玻璃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办公室里的情形。
　　此刻整个角斗场灯光昏暗，嘈杂喧嚣已经消失，只有几个清洁机器人在进行打扫，冲洗着里面的各种颜色的血迹和脏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凯诺斯说，“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莫云说，“既然费德曼只是你的客人，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肯说认识他？为什么要隐瞒？”
　　“看来你是不懂得怎么维持一门生意，”凯诺斯讥讽地说，“他这种贵宾级客人的隐私是必须要维护的。而且他还警告过我，如果透露他的事情，我会死得很……”
　　凯诺斯突然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又突然抬起头盯着莫云，“你们听见了吗？”
　　艾伦问：“听见什么？”
　　他看看莫云，看看艾伦，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保镖们，“有人在说话，声音尖利，像是指甲刮过墙壁……”他突然伸手按住额头，“啊！吵死了！”
　　“这哪儿有什么尖利的声音？”
　　凯诺斯却暴躁地捧着头，叫道：“快让他闭嘴！”
　　“你可别耍花样！”莫云说
　　艾伦拉住莫云的胳膊。“他看起来不对劲，不像是装的。”
　　凯诺斯突然“啊”的惨叫一声，双手用力地堵住自己的耳朵。“我知道了！那个硼基人的声音！”
　　“硼基人？”莫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见过硼基人？”
　　“一个晶体石头小矮人，他在说话！说个不停！”凯诺斯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力气变得极大，一把就推开了莫云。“你们没听见？”
　　艾伦扶住莫云，顺手将她揽进怀里。“硼基人在说什么？”
　　凯诺斯没有回答问题，却奋力地掏着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了，他是在我脑子里说话！让他闭嘴！闭嘴！”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我的头要炸了！太吵了！帮帮我！”
　　一团金色的头发被凯诺斯自己揪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皮。
　　莫云看惯了尸山血海的，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心里忍不住发毛。
　　这时，原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金煊走了过来。他俯下身，一根一根地掰开凯诺斯的手指，然后将一把激光枪塞进他的手里。
　　“我们帮不了你，但你可以帮自己。”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劝说道，手指轻轻在枪上拍了拍，“用这个。”
　　凯诺斯盯着手里的东西，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认识到手里拿到究竟是什么。“对，用这个！用这个！”
　　金昭一言难尽地盯着金煊。
　　“他已经没救了。”金煊淡淡地说，“我们帮不了他，也不值得帮他。”
　　艾伦同意地点点头，伸手握住办公室的门把手。“我们该走了。趁他的保镖还没反应过来，赶紧离开。”
　　莫云回头又看了一眼凯诺斯，他已经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激光枪的保险，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她其实没打算放过这个男人，等问完话，她会亲手结果了他。可现在看到他这幅样子，却又忍不住有些感慨。
　　“走吧。”
　　他们从凯诺斯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走在最后的金煊在关门的时候，听见一声闷响和液体飞溅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老板说要他要休息一下。”他对正在走廊入口聊天的三个保镖说，“一个小时后再叫醒他。”
　　*****
　　“我的对手中，曾经有过两个硼基人。”艾伦说。
　　他们坐在一辆“共享”来的4人座的小型悬浮车上，向黑塔的方向飞驰。艾伦开车，莫云坐在他旁边，金煊和金昭坐在后座上。
　　“凯诺斯的状态，应该就是这两个硼基人中的一个对他实施了意识控制。”艾伦说，“而这两个硼基人，很可能是费德曼从NH14D带来的。”
　　“硼基人的意识控制，可以隔好几年之后才发挥作用的吗？”金昭难以置信的说。
　　“催眠术也有类似的做法。”金煊插话进来说，“有的催眠师在进行催眠的时候，会设定某些关键词语或者指定触发场景。只有当这些词语或者场景出现的时候，被催眠的人才会产生相应的反应。而其他时候，这些被催眠的人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那今天……突然触发他的是什么？”
　　“大概是我们问起了费德曼的事情。”莫云回答说。她顿了顿，看向艾伦，“你跟硼基人交过手。你……”
　　“我没有被他们催眠，别担心。”艾伦伸手握住莫云的手，“在角斗场的时候，外部干扰很大，他们还没那么强的能力。而且，当时两个硼基人已经被那场面吓破了胆，自己都集中不起精神了，还怎么控制别人？”
　　莫云点点头，放下心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惆怅地说道：“明天，我们就该去和康文意汇合了。”
　　“是啊。”艾伦看了莫云一眼，“……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当然。本来就是我制定的计划。”
　　“但是我和康文意……我们……”艾伦说，“你不是一直很介意吗？”
　　“是的，我不喜欢她对你有所企图。但事到如今，个人感情必须往后放一放了。艾伦，我觉得在NH14D上我们会有惊人发现。”
　　费德曼，露比，硼基人，罗铭，战争3号计划，巨鼎公司，军部委员被意识控制，顾浩的死等等等等，所有谜团的线索都指向了这颗未命名的行星。这颗星球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她其实有几个推测，但是需要得到证实。
　　当然，NH14D上还有康文意。想到这个名字，就让她妒意横生。
　　莫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选择以这种方式去探查NH14D的秘密实在是自找苦吃。
　　回到黑塔之后，几个人开始收拾行装。
　　莫云和艾伦会在前往NH14D中途的一个空间站与康文意汇合。金昭则会留在NH14D的一颗卫星背后进行接应。
　　只有金煊算是任务结束，晚间就会离开。
　　这位影帝临走前不顾艾伦的脸色，在莫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祝你好运，我的女主角。”
　　“谢谢你来帮忙。”
　　金昭照旧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平淡地握了握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入夜之后，莫云站在黑塔的平台之上，看着变化莫测的大海。艾伦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环在她的腰上。
　　“你在尾翼星上似乎也很放松。”艾伦说。
　　“你都说了，这个地方让人忘记烦恼。”莫云说。
　　“但它不解决烦恼。”
　　莫云转过脸，看着艾伦那轮廓完美的侧颜。“你不爱她，你爱的人是我。只有我一个，对不对？”
　　即便不说，艾伦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康文意。
　　“是的。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莫云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你应该懂得跟康文意相处时的分寸。”
　　“我很清楚，大人。”艾伦说，抬起手伸到莫云的眼前，“只有你才有拥有我的所有权。你可以盖个章。”
　　“好。”
　　莫云抓起他的手，打算咬一口，在他胳膊留下一个印记来宣示主权。但最终还是觉得不舍得，也下不了口。他受过的伤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必要为她自己的占有欲再新添伤痕。
　　“怎么了？”艾伦问。
　　“没什么。”她翻过他的掌心，用手指轻轻地挠了两下。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到心脏处，做了一个取出心脏的动作，再慢慢地把自己的心交到艾伦的手上。
　　艾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我见过你太多次生命垂危的情况了，艾伦。”莫云说，“物质研究所，污点星，时间湍流，还有今天……凯诺斯按下控制器的时候——”
　　“那是假的，芯片早就取出来了。”
　　“我知道。但是你表演得很真实，太真实了。我……”莫云说，“总之，这一次你不要再做冒险的举动。我们是探查情况，不是去复仇的。无论你查到什么，你一定要跟我共享消息。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也一定要告诉我。”
　　艾伦盯着莫云，看了很久。
　　他学着莫云做了一个相同动作，把自己的心放在了莫云的手掌上。然后，他在她的掌心之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第124章 生亚当和夏娃8
　　星云A9型穿梭艇稳稳地降落到NH14D上巨鼎公司专用的停泊场上, 莫云从内部打开舱门, 微微弯腰, 扶着康文意从舷梯走下来。康文意脚上的鞋跟足有10厘米, 莫云看着就觉得脚疼, 实在不理解已经3018年了, 为什么还有女人穿这种跟凶器似的鞋子来折磨自己。
　　“康小姐, 您的个人终端。”莫云把手里的东西双手递过去，脸上挂着胆怯的笑容。她现在完全按照金煊给的人设在扮演一个唯唯诺诺的呆萌小秘书。
　　停泊场前已经有两男两女在等候了，他们是专门来迎接康文意的矿业基地的员工了。四个人上前去跟康文打招呼、握手。康文意也和善地跟他们寒暄问好。
　　“那么, 康小姐，我们这边走。”其中一个青年男子礼貌地说。
　　“嗯。”康文意点点头，却没有迈动步子, 而是回头看向穿梭艇。“我们该走了, 亲爱的，你在磨蹭什么？”
　　“我这就来。”舷梯处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 艾伦.奎恩华丽又闪亮地登场了。
　　艾伦是个英俊迷人, 很有魅力的男人, 否则莫云这种情感反馈受抑制的人也不会栽在他的手心里。
　　但往常的艾伦, 其魅力是往内收, 神秘而内敛的。而此时此刻的他，却是经过精心打扮，而且气场全开。
　　他穿着挺阔又合体的西装, 头发梳理得恰到好处, 让他的面部轮廓更显完美。而那双漂亮深邃的绿色眼睛不仅神采奕奕，而且还电力十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艾伦身上，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从舷梯走到康文意身边不过五、六米的距离，他居然愣是让所有人都没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莫云甚至听见矿业基地的两位女士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艾伦从莫云身边走过，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走到康文意身边。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放在了对方的腰部。
　　莫云“啪”地一下掰断了手里的铅笔。
　　*****
　　康文意是矿业部门的运营总裁，工作十分忙碌，再加上需要配合莫云和艾伦的任务，她必须争分夺秒。下了穿梭艇，简单用餐之后，康文意就立刻召开了NH14D矿业基地的高层会议。
　　巨鼎公司的内部会议，艾伦自然不能参加，因而只有莫云跟着康文意进入了会议室。
　　原本矿业基地只是安排了一个全息会议，但是康文意不喜欢这种方式，在来之前就提前通知，表示第一次运营会议所有矿业基地的高层都必须亲自到场。本来她这种空降的高管就难以服众，再加上如此强势的作风，使得康文意在第一次会议上就遭受了下马威。
　　“我认为，我想大家也都同意，北新矿区目前来说运营一切正常，产量稳定。”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说，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把自己从椅子上拉起来，“但是目前一些新政策让我很担心。这些新政策没有经过充分的讨论，可能会让我们陷入困境。”
　　有人附和的点了点头。
　　莫云扫了会议室一眼，认出正在说话的胖子叫易西平，是NH14D这个矿业基地的运营主管。如果康文意不来的话，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实际上，”康文意平静地说，“这些新的变化不是我的决策，而是来自集团总部，我不过是个执行者。总部高层认为，未来3个标准年，联盟的星际舰船的数量会增加5-8倍。因此作为原材料基地，稳定的产量是不够的。”
　　“5-8倍？这么大的增长？亚丁湾海盗覆灭后，市场会增加舰船的需求量，但是不会增长到那么快！”
　　“我指的不是民用舰船，而是军舰。”康文意说，“联盟军舰密度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显然总部高层对联盟的游说很成功。总之，这是我们必须不折不扣执行的既定策略。”
　　易西平凝视着康文意，斟酌地说：“要打仗了？”
　　“咨询顾问公司的分析报告是这么说的。”康文意点头说，“现在有两个星球独立了，而且距离还离象山人那么近，只怕打起来是早晚的事。从库伦星系消息传来的那天起，NH14D就应该有所准备了。但是，很遗憾，我没有看到这种准备。”
　　易西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
　　“希望你们以后能保持一种敏锐的嗅觉，战争的硝烟味已经越来越浓了。”康文意顿了顿，又说：“所以，接下来，我们除了讨论重新制定生产计划之外，还请明天安排一次矿业基地的巡查。我得去看看采洗现场看看，还有没有进一步提升产量的可能性。你们都跟我一起去。”
　　会议结束后，NH14D的高层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会议室。
　　莫云走到康文意身边，把会议纪要发到她的个人终端上，同时又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她。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康文意问。她认出上面的几个全是刚才参加会议的高层的姓名。
　　“易西平说话的时候，这几个人都跟着点了头。”莫云说，“我记下了名单。如果你想秋后算账的话，到时候可以参考下。”
　　康文意道了声谢，看看会议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又问道：“柯恩星的权力斗争也这么激烈？”
　　莫云转身关上门，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刚开始担任最高指挥官和责任防务官的时候，有很多反对的声音。这期间，艾伦帮了我很多忙。”她不由地弯起了嘴角，“他是个非常出色的情报官。如果他今天在的话，还能提供出给你更多的信息。”
　　康文意点点头，把纸条放进衣兜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莫云耸了耸肩。“还能在干嘛？他今天把自己搞得这么骚包，这会儿肯定是在跟巨鼎公司的小姑娘们聊天。”
　　“你对此没意见吗？”
　　“善用自己的魅力，可以让工作效率提高，事半功倍。”莫云说，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她稳了稳心神，又说道：“这不是坏事。这个计划是我定的，他在完成任务而已。而且，我知道他不会越界的。”
　　“但你还是觉得不安？”康文意凝视着莫云，“大人，我很善于解读人心。我看得出来，无关于占有欲或者吃醋之类的情绪，是别的原因让你感到不安。”
　　莫云愣了一下，她自己尚未梳理清楚的情绪，因为康文意的话变得明晰起来。“不安……也许你说得对。”
　　康文意没有追问莫云不安的原因，只是笑了笑说：“看起来，和艾伦这样的人谈恋爱是件压力很大的事情。我现在对他已经没什么想法了，你可以放心，大人。”
　　“我知道。”莫云说。
　　她不是一个擅于跟其他人进行情感交流的人，所以，她很快就转换了话题。
　　“到目前为止，”莫云问，“你有收到关于巨鼎公司那个秘密实验室的任何消息吗？”
　　“没有。”康文意摇头说，“我没有收到任何相应的消息。恐怕他们没有给我开放这个权限。”
　　“那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大体位置吗？”
　　康文意又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在这颗星球上的任何地方。”
　　这就不妙了。他们必须尽快弄清楚实验室的情况，可现在却连它在哪里都还没搞清楚。
　　“我给你的那张纸条，有几个人的名字没在那上面。”莫云说，“请你先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好的。那在纸条上面的人呢？”
　　莫云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巧的耳机递给康文意。
　　“刚才跟他们握手的时候，我放了监听器在他们的身上。我的个人终端可以记录并过滤他们他们的说话内容，我会每天整理出来转发给你过目。也许能发现我忽略的问题。”
　　康文意把耳机戴上，按下按钮，里面传来易西平絮絮叨叨的声音。“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这是当然的。”莫云说。
　　他们一起从会议室出去，向康文意的办公室走去。作为矿业运营总裁，康文意在巨鼎公司掌握的各个矿产资源星球上都有自己的办公室。
　　艾伦正半靠在康文意另一个秘书祝思琪的办公桌前，跟她低声地聊天。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年轻的女秘书笑得快趴到桌子下面去了。
　　莫云板着脸咳嗽了一声，祝思琪被吓了一跳，窘迫地站起来看着康文意。“康小姐，……下午好。”
　　“回头跟你再聊。”艾伦低声说。
　　康文意意味深长地看来祝思琪几秒钟，淡淡地说：“你跟我进来一下。”
　　“哦。”
　　康文意带走了祝思琪后，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笑得快抽搐地脸颊。
　　莫云伸手扶了一下眼镜，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你看起来是乐在其中啊。”
　　“一点也不，快累死我了。”
　　“这么卖力，有什么收获吗？”
　　“我跟秘书们可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艾伦说，靠坐在莫云的办公桌前，“他们不清楚军事基地的情况，也不了解什么秘密实验室，但他们知道各个主管、高层的癖好。”
　　“接着说。”
　　“比如有人喜欢在下班前开会，有人对数据准确性要求很高，有人特别关心物资补给的情况。”
　　莫云敏锐地抓住重点。“物资补给？谁？”
　　“顾浩。”艾伦压低了声音说，“他曾经要求思琪提供一份近几年的物资补给清单给他。”
　　“祝思琪曾经是顾浩的秘书？”
　　“对，顾浩死之前一个月被调到这里，当时的运营总裁还是个色眯眯的老头。”
　　“你了解得可真够详细的。”
　　“我跟秘书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你卖了很多我的料给他们吧？”
　　艾伦叹了口气，倒是没否认。“谁能预料到，雷赛编的故事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算了。”莫云笑了笑，“反正我们都是桃色新闻缠身，这方面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所以，顾浩认为物资补给有问题？”
　　“不止是他，其实思琪早就……”
　　“思琪？”
　　艾伦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祝，祝思琪早就发现了，但她选择了明哲保身并没有提出来。总之，每周的物资补给，大大的超出了他们这些人的实际所需。而且很多品名和实物是对不上号的。”
　　莫云思忖片刻，又问道：“这些补给什么时候送到？”
　　“每周三。”
　　“这么说，今晚就有一批物资送到。”
　　“是的。”
　　“干得不错。”
　　艾伦看着莫云，突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低头凑到她跟前，问道：“只有一句口头表扬吗？没别的奖励？”
　　莫云皱眉看他。“什么意思？”
　　“大人，我被解除了一切职务。所以严格来说，现在这些工作可不是我的分内之事。”
　　“但并不是真的解除职务，你的所有权限并没有——”
　　艾伦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伸手一捞把她拉过来搂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没生气吧？”
　　“我没有生气。而且我理解，那是收集信息的有效手段。”莫云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放开我。”
　　艾伦没动，于是莫云把他推开。
　　以往在这种时候，艾伦会顺从她的意愿，收起玩笑，随便找一个话题把刚才的尴尬给敷衍过去。但这一次，他看了莫云两秒钟，固执地再次拉住莫云的手腕，把她拽起来，推到旁边的茶水间。
　　他一手把茶水间的门关上，另一手把莫云搂紧。
　　“你做什么？”莫云问，然后她的眼镜被摘了下来，而下一秒她的嘴唇就他被堵住。
　　艾伦吻着她，气息交融唇齿纠缠。他身上强烈的侵略性的气息，让莫云一瞬间心跳加速，难以抵挡。
　　等艾伦终于肯放开她的时候，莫云感到自己已经有些站立不住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
　　“哄哄我的未婚妻。”艾伦说。
　　莫云看着他，挑了挑眉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艾伦替她理了理头发。“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在主动的。是你先表白的，也是你一直在坚持，连婚也是你求的。我告诉你在尾翼星的事情，我亲人的事情，还有……染色体的事情，然后让你选择来继续还是放弃。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一直选择我。”
　　“你想说什么？”
　　艾伦叹了口气。“我想道歉。对不起，莫云。我一直把选择题交给你来做，其实也是把难题交给了你，把考验交给了你。”
　　莫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眼中闪烁着光芒。“……然后呢？”
　　“你为我担心得太多了，眼中的忧郁也越来越多，你总有一天会累的。”艾伦握着她的手，“而我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把什么都推给你。感情的维系需要两个人努力，你当然值得我去努力。”
　　莫云难得的脸红起来。她愣了一下，一把搂住艾伦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我说这种话？接下来我们要是不去滚个床单，真是浪费这个气氛了。”
　　“放心，类似的话我会天天对你说的，只要你不嫌我肉麻。”
　　“放心。”莫云说，“我其实是个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人。”


第125章 生亚当和夏娃8
　　等康文意和祝思琪出来的时候, 艾伦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翘着腿, 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莫云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文档。
　　看到康文意出来, 莫云立刻站起来, 问道：“康小姐, 还有什么吩咐吗？”
　　康文意摆了摆手, 示意没事需要了。
　　艾伦放下杂志，看向康文意。“可以走了吗？”
　　“对，想去哪儿吃晚餐？”康文意说着挽上艾伦的胳膊。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星球, 有好餐厅吗？”
　　康文意对这里也不熟，转头问祝思琪：“思琪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呃……在芒果城21区有几家不错的餐厅。”
　　“好的，谢谢你。再见。”艾伦点点头, 对女秘书露出迷人的微笑, 然后转身跟康文意一起离开了。
　　“……再见。”祝思琪呆呆地说，手覆盖在自己的心上。
　　“人已经走了。”莫云走过去, 戳了祝思琪一下, “别看了, 这种渣男有什么好看的。”
　　祝思琪把手放下, 同意地的点点头。“是很渣, 连我这种小秘书都撩……可他长得真的太好看了, 那双眼睛尤其漂亮，声音也很好听。在这个星球上，我快一年没见过一个长得像样点的男人。”
　　“那他也还是人类历史上最大最可耻的渣男。”莫云说, “他原来不是柯恩星那位防务官的男友吗？脚踏两条船的男人都应该……”她说着, 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蓝楠，”祝思琪叫着莫云的假名，“我们不是当事人，谁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呢？”
　　莫云哼了一声，估计艾伦把她有富二代新欢之类的谎言又说了一遍。
　　祝思琪又问道：“其实，康小姐为什么带他来矿业基地？”
　　“因为他以前在这里的军事基地呆过，认识一些人。康小姐为了矿业基地增加产量的任务，需要基地的支持。其实我觉得，”莫云黑起艾伦来也是毫不手软，她压低声音说：“他也要借这个机会，黏住康小姐。毕竟刚刚把一个有权有势的女防务官给弄飞了，女总裁可得抓紧了。”
　　祝思琪若有所思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奎恩先生在NH14D的军事基地呆过？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好像是七八年前吧。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那他能离开，真是运气不错。”祝思琪说。
　　“为什么？”
　　祝思琪拉过莫云，在她耳边低声说：“这颗星球上，以前发生过硼基人的暴||乱，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
　　“联盟平息暴.乱之后，这里的军事基地的人，就变得只进不出了。只有新来的人，却没有离开的人。”
　　莫云皱眉。“这么奇怪。为什么呢？人员不进行替换吗？”
　　“不知道。”祝思琪说，“我以前跟我的前一个老板顾浩去过一两次。他们那里……怪怪的，而且禁区很多。”
　　“军事基地有禁区不奇怪吧。”
　　“不。巨鼎公司跟联盟军部合作很多，其他军事基地没那么多禁区。”祝思琪说，“总之，这里的军事基地很神秘。”
　　“也许跟硼基人的保留区有关系？”莫云问。
　　“这就不知道。”祝思琪想了想说，“其实想想那些硼基人也挺可怜的。这里本来是他们的星球，现在只能被圈在保留区里生活。对了，再过3天，就是硼基人的圣王节了。”
　　“圣王节？”
　　“是他们每35年一次的圣王救世主降临，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节日。按惯例是会进行火把巡游的。这次应该会特别盛大，据说硼基人向军事基地的负责人要求了一些支持。”
　　祝思琪说完又沉默下来，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云明白祝思琪叹气的意思。
　　这很可能是硼基人的最后一次圣王节活动了。由于联盟政府一直在硼基人的饮食中添加生育抑制药物，35年之后，这个种族很可能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宇宙就是如此残忍。
　　*****
　　入夜。
　　两个轻盈的身影，慢慢地靠近了一栋巨大灰黑色的建筑。那是巨鼎公司矿业基地的一个储备仓库。
　　“我以为你又会让我在一边呆着。”莫云说，“自己到仓库来查看。”
　　“你会吗？”
　　“不会，我会自己来的。”莫云说，“我自己也能搞到仓库的位置。”
　　艾伦摊了摊手，“所以跟我在一起，你反而更安全一些。”
　　矿业基地的位于NH14D的山区，而物资仓库为了运输船起降方便则放在了相对开阔的平原地带。莫云向四周看了一眼，到处都是黑漆漆地一片，只有仓库外的一圈充当电网的机器人充电柱亮着不断闪动的灯光。
　　“你有什么计划？”莫云问。
　　“溜进去，躲起来。”艾伦说。他把手里的一个小球向一个充电柱抛去。小球贴在主体上，可以切断了电网5秒钟。足够他们通过了。
　　艾伦接着说。“一个小时之后，物资运输船应该就到了。这边。”
　　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仓库的金属门。艾伦拿出数据板，接入门禁的卡槽。10多秒钟之后便解开了密码，顺便黑掉了仓库内的监控。
　　这个物资仓库足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八米高的货架。
　　艾伦放出机械蜜蜂进行侦查，发现除了四处游荡的搬运机器人之外，只有两个仓库管理员。这两个管理员正窝在办公室里，一遍喝着啤酒，一遍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幕电视上的足球比赛。两把高功率的电磁脉冲枪放在他们的脚边。
　　在机械蜜蜂的指引下，他们顺利的避开了搬运机器人，躲进了仓库的最深处。
　　艾伦拉着莫云靠坐在墙壁下。
　　仓库内幽暗的灯光，穿过货架，照射在他们身上，投下一道道的阴影。
　　“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点耐心，等运输船来。”莫云轻声说。
　　“对。你冷吗？”艾伦问，“平原上昼夜温差会比较大的。你穿得单薄了些。”
　　在NH14D上，他们都是穿着普通的便服，御寒能力远不如看似纤薄实际保暖性能优越的军装。
　　莫云吸了吸鼻子。“还好。”
　　艾伦无奈地摇头，抬手把她揽近一些。“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运输船来了我再叫你。”
　　“好。”莫云确实感到些许困倦。她靠在他的肩头，刚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身边的货架上放着一个很眼熟的包装箱。
　　她仔细看了看，露出了笑容。
　　梅利沙巧克力，她的最爱之一。
　　莫云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块，递给艾伦。
　　“谢谢，大人，”艾伦说，“但我对甜食免疫，我宁愿啃能量棒。”
　　“真遗憾。”莫云说，“你这可就错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不是只有甜的才好吃。”艾伦好笑地说。
　　“但是它在好吃之余，还能补充能量、振奋精神。”莫云把包装撕开，掰下一块递到他的嘴巴前面，“张嘴。”
　　艾伦只好就着她的手把巧克力吃掉。“还好，不是太甜。”他评论道。
　　莫云却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觉得太甜了呢？甜得有点……恶心。”
　　她把巧克力塞给艾伦，重新靠进他的怀里。他温暖的体温包裹着她，莫云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他肩膀的位置靠起来正好合适，不高不矮，软硬适中，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把巧克力吃掉。”莫云闭上眼睛，低声叮嘱，“记得收好包装袋，别留下痕迹。”
　　“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云被艾伦轻轻地推醒了。
　　“运输船来了。”
　　莫云揉了揉眼睛，“我睡着了？”
　　“对。从尾翼星到这里，你一直连轴转，太累了。”艾伦说。
　　“不要紧，我现在精神好多了。”莫云说。
　　仓库外，传来运输船发动机震颤的轰鸣，让整个仓库都剧烈的抖动起来。两个仓库管理员终于从光幕电视前起身，其中一个出门去签收货物，另一个则指挥着搬运机器人们去卸货。
　　运输船携带的货物范围很广。除了矿业基地的零部件之外，还包含有很多食材、生活医疗用品，办公用品等等。搬运机器人们很快就在整个仓库范围内忙碌起来。
　　莫云和艾伦在机械蜜蜂的指引下，计算着时间和路径，东躲西藏地避开搬运机器人的视线。
　　30分钟后，这些机器人就极有效率地码放好了货物。随后，它们逐一退出仓库，把自己连接在充电柱上，进入充电休眠的状态。而两个仓库管理员，则开始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来吧，干活吧。”莫云说。
　　他们从躲藏处走了出来，分开对这些新到的货物进行了检查。
　　终于，在一个墨绿色的集装箱里，他们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大剂量的违禁药物，人体扫描仪器的部件，各种手术工具等等。
　　莫云拿起一把圆形的电动工具，端详了一阵，认出这是开颅手术用的骨锯。而他不远处的艾伦，则对着手上开胸手术的支架直皱眉头。
　　“就是这些了，”莫云说，“把追踪器放进去。”
　　“是，大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仓库里又继续搜寻了一下，找到了其他的一些实验室设备，同样放了追踪器进去。
　　任务完成。莫云向艾伦打了手势，他们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仓库。
　　莫云驾驶着悬浮车在NH14D的旷野上疾驰。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面色凝重。
　　艾伦看了莫云一会儿。“没事别拷问自己的灵魂。”
　　“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过来人的由衷的建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发现的那些实验室工具中的一部分，在速生人的研究中也同样出现过，对吗？”
　　莫云转过头，没有说话。
　　“你恪守了底线，大人。研究过程中所有速生人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状态。他们没有被唤醒，也就没有人权。这跟他们不一样。即便时光倒流，你也还是会批准速生人的计划。”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艾伦打断。
　　“你想说双重标准吗？”艾伦说，“至少我们的目的是正当的，我们需要速生人来保护家园。而巨鼎公司的意识控制技术，间接谋杀了科恩星上2000万人口。你真的是变得感性了不少，大人。”
　　“你——”
　　“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莫云转过头，又一次凝视着艾伦。
　　“看路！”艾伦叫道。
　　莫云从容地操控悬浮车，与突然出现的一块岩石擦肩而过。然后，她把悬浮车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莫云问。
　　“要么想揍我？”艾伦挑了挑眉，试探道，“要么就是想吻我？”
　　莫云靠过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你真的是很了解我。”
　　艾伦把她拉近，热情又缠绵地吻了回去。他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里？”
　　他们悬停在一片苇草海洋上方，夜空晴朗，繁星闪烁。
　　“这里挺……”莫云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喷嚏。“啊嚏！”
　　“你感冒了。”


第126章 生亚当和夏娃9
　　次日, 莫云和康文意前往NH14D的军事基地, 艾伦随行。因为他现在没有职务, 再加上康文意的关系, 基地负责人凯利上校特批了他的通行证。
　　他们到达的时候, 一名中尉已经等候在基地门口, 让他们换了基地内的军用陆地车, 载着他们进入了基地内部。
　　莫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向车窗外。她发现确实如祝思琪所言，这个军事基地的气氛显得怪怪的。
　　这些军事基地里来来往往的军官和士兵们, 一个个腰板挺直，皮鞋程亮，肩章闪闪发光, 军装上没有一点褶皱, 裤缝熨得笔直。身上有一种特别特别积极向上的劲头，一根火柴下去就能点燃那股蓬勃的朝气。
　　当陆地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 全都“啪”地一声立正站好, 敬礼, 胸膛挺得老高。
　　这太不对劲了。即便是联盟中央军的军事基地, 这种教科书一般的正面积极也显得太过了。
　　莫云回头扫了艾伦一眼。他眉头微蹙, 似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中尉带领着莫名等人, 来到一个操场上，见到了基地负责人凯利上校。他刚刚结束对手下军官的训话，看到他们过来, 立刻让其他人解散, 向他们走了过来。
　　凯利上校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中年男人。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笔挺的军装，皮鞋亮得象一面镜子。他热情地和每个人都握了手，连莫云这个跟班秘书也没有落下。
　　“康小姐，我已经收到了您的信息，”凯利上校说，“发放矿产运输船的飞行许可证是一件小事，我们非常乐意为矿业基地提供支持。您其实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
　　康文意笑了笑，回答说：“上校，您客气了。因为我刚刚接任公司的矿业运营总裁，在这颗星球上，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您的帮助。所以一定得来拜会您一下。”
　　凯利上校笑容可掬。“请放心，康小姐。贵公司把运输船的名单提供给我们之后，飞行许可证会立即发放的。”
　　“那太感谢了。”
　　凯利上校看看众人，建议道：“康小姐是第一次到我们这个基地来吧？不如，我陪你们参观一下吧？”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康文意立刻说：“那就麻烦凯利上校了。”
　　凯利上校带着他们在基地内四处转了转。NH14D的军事基地，主要是为了监控硼基人而存在的，因此基地的装备水平并不算高。不过，让普通人随便看个热闹也足够了。凯利上校领着他们参观了运输船，歼击机，自走式等离子迫击炮等等，还特别贴心地安排他们去靶场，来了一场实弹射击体验。
　　射击的时候，康文意直接脱靶。莫云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技术性地脱了靶。倒是艾伦，直接打了100分。
　　“奎恩先生射击水准很高啊！”凯利上校惊讶地说。
　　艾伦微微一笑，把电磁脉冲步||枪交还回去。“上校，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们认识吗？”
　　“当然。”艾伦说，“8年前，我曾经随狡狐先遣部队，在这个基地上驻扎过。那个时候，基地才刚刚建成。我还担任过武器培训的教官呢。”他微微眯起双眼，“您想起来了吗？”
　　凯利上校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真奇怪，”艾伦说，“我对上校您的印象可是非常深刻的。你原本是基地的科学技术官对吗？”
　　科学技术官？
　　莫云闻言看向凯利上校。她曾经听艾伦提起过，NH14D基地的科学技术官在硼基人暴||乱，费德曼到达之后，就变成了他忠实的走狗。科学技术官不折不扣地执行费德曼的所有命令。萝西的诊断结果，正是他签的字；对她进行意识处理的决策，也是他下的；而艾伦本人的记忆删除，更是他亲手操作的。
　　艾伦比凯利上校要高出不少，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真的对我没有印象了吗？”
　　“抱歉，奎恩先生。”凯利上校说，“八年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清了。”
　　艾伦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断他脖子的欲望，仔细地打量对方。这位上校看起来很诚实，没有半点撒谎的样子。
　　“那真是太遗憾了。”艾伦吸了口气，后退了一步。
　　“那我们继续参观。”凯利上校看起来没有一点尴尬，继续热情地带领往前走。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用眼神表达“他究竟是什么毛病？”
　　艾伦者摇摇头，他同样不太确定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莫云揉了揉鼻子，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康文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莫云。“你怎么了？生病了？”
　　“抱歉，康小姐，”莫云说，“我……大概是感冒了。现在，头有点昏，可能有点发烧了。”
　　“感冒是个小毛病，”凯利上校说，“但是会让人很难受，基地医务室有特效药。我让人带你去，吃点药很快就好了。”
　　“不用麻烦了……”莫云说。
　　“别客气，蓝小姐。”凯利上校说，“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我和她一起去吧。”艾伦插话说，“最近的医务室应该在C区，对吧，上校？”
　　凯利上校思忖了一下，C区是可对外开放的区域。“那好吧。”他说。
　　艾伦领着莫云朝C区医务室走去。在没人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不低。
　　“你真的发烧了？”艾伦惊讶地说。
　　“是人就会生病的。”莫云说。此时，她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艾伦露出担忧的神情，“但是除了情绪控制问题之外，你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生过病了。“
　　莫云笑了笑，揉了揉脸颊。“别担心，只是最近有点累而已。”
　　“或者，我们……”
　　“不可能现在中止行动的。”莫云打断他，“想都别想。”
　　艾伦无奈，只得领着她继续向前。
　　莫云突然停下脚步，向远处的一道沉重的合金门看去。合金门上面挂着一个“禁止入内”的牌子，但她发现配套的门禁系统是最新型号的。
　　“医务室在这边。”
　　“那里面到底是有什么秘密？”莫云向金属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正在发烧，记得吗？”
　　莫云扫了艾伦一眼，继续往前走。“这里是军事基地，到处都是监控。所以，我发烧来得正是时候。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艾伦叹了口气。“那行吧。”
　　他们很快来到C区医务室。
　　值班的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发女人，与凯利上校是同款的热情，她热忱又周到的接待了莫云，对她嘘寒问暖。
　　“我还觉得自己肚子不舒服。”莫云指着自己的阑尾的位置说，“有点痛。”
　　医生指着医务室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说。“那到里面床上去躺着，我给你检查一下。”
　　在医生进入小房间给莫云检查的时候，艾伦迅速坐在她的光幕电脑前，把自己的数据板接入进去。没过几分钟，莫云一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让她‘睡’着了。”莫云说，“醒来不会有头疼的症状，多半会以为自己睡着了。”
　　“至少等她给你开了退烧药，再让她‘睡着’。”
　　“开了，她给了我这个。”莫云向艾伦张开嘴，一颗退烧糖丸含在她的嘴里。
　　医务室的医生实在太热情，当莫云把她弄晕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抱歉。她把医生放到铁床上，这位医生一般给她检查，还一边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工作，有多热爱这个基地。这里让她感到很有价值，能够实现人生的全部意义。
　　这种说法真是太奇怪了。
　　艾伦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移动，在基地的数据库上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战争1号把你们训练得真的是非常好。”莫云低声说，“即便是基因改造人能够在体能上达到很高的程度，但在经验和知识技巧方面，却不是短期能够追上的。”
　　“这是恭维我吗？”艾伦看她，“联盟政府不这么想。你让杨震销毁我们几个人的信息记录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犹豫的，对吗？所以，不管基因改造人是谁的项目，尖端凶器在联盟政府心目中已经过时了。”他略微停了一下，叹了口气，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是杨震，大概也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成本太高，时间太长。这一点不光是我，米歇尔也是非常清楚的。”
　　莫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艾伦说，然后他盯着光幕电脑，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吗？”莫云问。
　　“很奇怪，”艾伦说，“我找到了战争3号计划的实验数据。这是他们最新的实验数据。他们的研究……相比7年前，并没有什么进展，仍然是记忆删除强制覆盖这一套。”
　　“跟杨震说的相符，他说战争3号研究停滞不前。”
　　“对，但7年毫无进展？”艾伦说，“而且你也体会到了基地里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热忱地吓人。”
　　莫云想了想，问道：“有参加实验的人员名单吗？”
　　“有的。”艾伦调出数据，“天，一共是3716人。这个数字……”
　　“是这个基地的总人数？”
　　“对。”
　　莫云抓起医生办公桌上的名牌看了一眼，然后递给艾伦，“搜索一下这个名字。”
　　艾伦搜索了医生的名字，果然在名单中发现了她。数据显示，她经历了5次Z类实验。
　　5次？Z类实验？
　　艾伦和莫云面面相觑。医生在跟莫云说话的时候，意识清楚，逻辑正常。经历了5次实验，却没有出现萝西那种癫狂，臆想，思维混乱的情况。
　　接着，他们又在名单中发现了凯利上校的名字。
　　凯利上校是军事基地的负责人，他会自己给自己洗脑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沉默了片刻，莫云轻声说道：“我有一个猜想。”


第127章 生亚当和夏娃10
　　“3716人是整个军事基地的全部人数。”莫云说, “而如果, 我是军事基地的负责人, 我肯定只会对其他人下手, 而不会给自己洗脑的。”
　　“我也不会。”
　　“所以, 我想现在基地的状况, 是其他人造成的。”
　　“巨鼎公司？那个秘密实验室？”
　　“除了他们, 还能有谁呢？”莫云说，“要是硼基人哟能力控制这群军事人员，那他们早就从保留区里边出来了。”
　　“也就是说, 巨鼎公司的人把这里的军事人员全都改造成了一群……”艾伦停下来斟酌词句，“阳光向上的五好青年？”
　　莫云摇头。“恐怕五好青年只是表像，艾伦。他们更可能是全副武装的, 把为某种使命奉献看做最高生命意义的狂热青年。”
　　“妈的, 这可真够渗人的。”艾伦说，“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不行, ”莫云说, “我们还得去禁区看看。我要搞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艾伦看着莫云。“你还真是无所畏惧啊, 大人。如果有人发现我们, 那我们会受到整个基地目标一致的攻击。我们很难活着从这里出去的。”
　　“我同意, 但我们不会被发现的。”莫云笑道。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确保我们不会被发现。”莫云催促道, ”所以，动作快一点，我们去禁区逛逛。你难道不想去搞清楚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
　　艾伦想了一下, 露出笑容。“好吧, 大人，我们就这么干。”
　　“那门禁怎么办？”
　　“来得时候我看了下，门禁是智酷安防公司的产品。”艾伦回答说，修长的手指在数据板上点了点，“军情局可不是吃白饭的部门，大人，我能解开。不过，监控设备我不能屏蔽很久，大概……” 他在数据板上操作一阵，“我们只有5分钟的时间。”
　　“那就赶快行动。”
　　艾伦走在前面，打开医务室的门。运气不错，外面没有人。因为在这个时间，军官和士兵要么在训练，要么在各自的岗位上。
　　从医务室到最近的一个禁区路途上的监控摄像装置都被屏蔽了。莫云和艾伦直接地抵达了禁区入口。
　　艾伦向莫云证明了军情局确实不是吃白饭的部门，这个军事基地的内的高级门禁装置在不到20秒内就被解开了。
　　莫云推开金属门闪身进入，艾伦紧跟着她。
　　她原本以为，会在门后面看见对联盟士兵的洗脑现场。但事实上，金属门之后，是一个仓库样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的一溜排气扇。伺服器在角落里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而仓库里，除了放置着7、8个营养液体舱之外，别无他物。这些液体舱大多数是空置的，只有最后一个被一块遮光布遮住。
　　艾伦走上前去把遮光布扯掉。
　　液体舱里悬浮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金发少年，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莫云看见在液体舱的下方的卡槽里，放置着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罗伯特.詹森少尉。
　　莫云看看卡片又看看眼前的少年，液体舱内的十二岁的孩子不可能是少尉。
　　“克隆体？”艾伦说。
　　“应该是的。”莫云说，“一个名叫罗伯特.詹森的少尉的克隆体。不知道他本人是否知道这一点。”
　　“他们制造这些克隆体要做什么？”艾伦皱眉说。
　　莫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名单中查一下这孩子的名字。”
　　艾伦已经在查询了，他用医生的权限访问基地信息数据库。
　　“名单里有这个名字。”艾伦说，“不过，此刻真正的少尉正在给蜂鸟歼击机做保养。”
　　他把一个监控画面调出来，画面上一个年轻的金发少尉正在仓库里给一架银灰色的战机更换防冻液。监控画面的右侧，显示出了罗伯特.詹森少尉的个人资料。他是一名歼击机飞行员，20标准岁。附带的照片上，他跟液体舱里的孩子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我们先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话，”莫云说，“巨鼎公司掌控了这个基地，那么他们制造克隆体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们在利用这些克隆体，反复进行意识控制实验。”
　　艾伦想了想说：“所以，罗伯特.詹森少尉有一个备份克隆体；而我们刚才见到的凯利上校，甚至可能并不是8年前的那个凯利上校？”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莫云说。
　　艾伦向禁区仓库望了一眼，无声地叹息一下。他迅速地用数据板给禁区内的所有东西拍了照，才回头对莫云说：“5分钟快到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
　　“大人，你是说军事基地的人都成了模范士兵？”金昭通过极波通讯安全线路说道，“一个个都是令行禁止的标兵，或者红旗手什么的？”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莫云一边喝着手里的热水，一边回答说。
　　由于康文意有军情局提供的安全通讯设备，因此莫云和艾伦都聚在她的住处，与外轨道的金昭进行联系。
　　莫云手里抱着热水杯，窝在康文意的沙发上。艾伦坐着她身边，给她量体温。而康文意，则一个人坐在远处的一把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把他们搞成这样？”金昭问。
　　“为了好管理。”康文意回答说，“我做梦都希望我的手下人是这样的，热情积极，行动力强，还从不质疑我的决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莫云点点头。
　　“你的体温正常了，但感冒的症状还是没有消除。”艾伦插话进来，把一颗药片递给莫云。“把药吃了。”
　　莫云对着药片皱眉。“人类都开始星际殖民了，为什么感冒药还是会让人昏昏欲睡？“
　　“因为睡眠有助于恢复。”艾伦说，“也有不让人想睡觉的感冒药，但效果不好。”
　　“我多喝水就可以了。”
　　“吃药。”艾伦坚持道，“这里不是在柯恩星，大人。”
　　莫云扁着嘴巴，接过药片，吞了下去。艾伦满意地揉了揉莫云的头发。
　　康文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冒险打开安全线路，还让你们霸占我的卧室，是为了正事，”她愤愤地说道，“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给我塞狗粮的。”
　　“那真是抱歉了。”艾伦没什么歉意地说。
　　“那我们可以继续了吗？”金昭问，“我们还知道了些什么？”
　　“我有一个疑问。”艾伦说，他看向莫云，“你曾经是舰队的飞行员，告诉我，一名蜂鸟歼击机飞行员最少需要经过多长时间的培训？”
　　莫云想了想说：“最少也要3年。”
　　艾伦点点头，又说道：“那位凯利上校，他虽然不记得8年前的我，但是他对于这个基地，对于联盟政府，对于巨鼎公司，仍然是非常熟悉的。今天他带我们参观的时候，还提到自己的童年参加学校球队的事情。克隆体可没有什么童年。”
　　“你的意思是？”金昭问，“凯利上校是他本人，而不是克隆体？”
　　艾伦摇了摇头。“不，我很确定，我们见到的上校不是8年前的凯利上校。”
　　“为什么？”康文意问，“就因为他不记得你了？他也许是装出来的。”
　　“我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假装的。”艾伦说，“但凡他对我有一点记忆，都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我倾向于他是一个凯利上校的克隆体，并且取得了凯利的一部分记忆，但并不全面。而詹森少尉，数据显示他是4个月前才刚刚调到这个基地的。所以换防冻液的那位，应该还是他本人。只不过，他的克隆体已经快要准备好了。”
　　“那他们准备拿克隆体做什么？取代真正的詹森？”康文意问道。
　　“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性。”莫云说，“看看凯利上校，基地负责人也是一个克隆体，所以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金昭问道：“我不太明白，大人，上校。刚才防务官大人说一个蜂鸟歼击机的驾驶员需要经过最少3年的培训。他们难道打算让克隆体也去训练3年吗？”
　　“3年恐怕远远不够。”莫云说。
　　“这是什么意思？”康文意说。
　　莫云解释道：“当克隆人成年，从液体舱出来的时候，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包括说话，认知事物，写字，算术。如果詹森少尉的克隆体要重头学习的话，得从幼儿园的课程开始，一直学到宇航学院毕业。最少也得花十年的时间。显然没人会这么做。“
　　其实，这也是速生人面临的问题。朱佳怡他们在单兵能力上很强悍，但却没法胜任更高一点的职务。
　　“所以，现在的结论是，”金昭总结道，“军事基地的人有很大的可能被他们自己的克隆体取代了。”
　　“但是你说克隆体不能胜任复杂的工作。”康文意问道，“他们要怎么进行运作一个军事基地这么复杂的操作？”
　　“如果可以复制本体的记忆的话，这就不是问题。”莫云说。
　　康文意疑惑地皱起眉头。“复制记忆？”
　　“对，复制记忆。”莫云说，“我相信进行过人体克隆的人，都会遇到克隆体宛如婴儿一样的大脑所带来的问题。他们都会试图用各种方法来解决这个的问题。只是有的人成功，而有的人失败罢了。”
　　艾伦认同地点点头。“所以，巨鼎公司除了意识控制之外，还在进行记忆复制的研究。而且，他们还掌控了军事基地，用克隆人取代了原本的军官和士兵。也许是为了便于管理，也许是实验目的需要。总之，巨鼎公司越过了绝不该跨过的那条线。”
　　康文意揉了揉额头。“这么说来，我得尽快从这个公司离职了。我这个矿业运营的总裁算是坐在火山上了。”
　　“早告诉过你别趟这个浑水了。”艾伦说。
　　康文意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艾伦又说道：“金昭，我把收集到的数据传给你，你转交给黎西婕。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明白，上校。”
　　莫云转向艾伦。“我们放的追踪器有消息了吗？”


第128章 生亚当和夏娃11
　　然而, 追踪器还没有消息, 说明那批实验室用品还呆在仓库里, 并没有被运走。莫云和艾伦别无他法, 只能等待。
　　在等待中, 硼基人圣王节的日子到了。
　　硼基人的保护区很大, 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正适合这个处于农耕文明阶段的种族。人类对硼基人的耕种帮助不大，毕竟NH14D上的动植物并不适合人类食用，联盟政府自然也不会有兴趣研究如何帮助硼基生命去提高耕种技术。
　　不过, 除了生育抑制之外，联盟政府对硼基人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温和了。
　　保留区是经过挑选的水资源充沛、土地肥沃的地区，足够硼基人生活所需。军事基地的医生, 也负责处理硼基人的普通疾病。虽然种族不同, 达不到治疗人类的效果，但对于硼基人来说已经大大提高了生存率。
　　尽管如此, 硼基人的数量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减少。到目前为止, 硼基人只剩下了80万人。
　　也许等不到35年后, 这个种族就消失了。
　　莫云和祝思琪坐在硼基人保留区内一个由基地的军事人员搭建的高台上。
　　这样的高台在整个保留区内大概有10多个, 一方面用来监控硼基人的节日活动, 另一方面也允许其他人进行参观。
　　巨鼎公司内很多人对硼基人的感觉很复杂, 也说不清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因此，不少巨鼎公司的员工都来到了节日活动的现场。
　　“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祝思琪对莫云说。
　　“具体是指哪方面？”莫云问, “为什么要毁掉一个文明, 还是为什么要跑来观看这个文明最后的绝唱？”
　　“两方面都有。”祝思琪说，“看着这些硼基人，我心情……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心情。“
　　在他们不远处，十多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硼基人正在准备仪典用的东西。硼基人大概有人类2/3的高度，有一对圆圆的眼睛，长得很像石头人，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机生命体。
　　“如果你敢在此时此刻取下这个东西，”莫云敲了敲挂在耳朵上的耳机，“那你可能就没有什么机会，来谈自己的心情了。”
　　高台上所有人类的耳朵上都挂一个耳机一样的东西。这个玩意是军事基地的一项研究成果，可以屏蔽硼基人的意识控制。这是这7年来，他们唯一的成就。
　　祝思琪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总是忍不住想，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反抗入侵是很正常的选择。”
　　“你说的对。”莫云点点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但是实力悬殊，他们失败了。”
　　“是啊，所以他们都被赶到了保留区。”祝思琪说，“现在，整个星球的硼基人都集中在这个保留区了。南半球本来也有保留区，但是随着人数的减少，后来就都合并在到了这里……”
　　莫云点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是想问，"祝思琪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破坏硼基人的文明？我们采我们的矿，他们生活他们的，不好吗？”
　　“联盟政府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冷酷无情的。”莫云回答说，“人类也曾经希望，和其他智慧种族和平相处，甚至还帮助过一些低端文明。”
　　“真的？”
　　“真的。你要是在网上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但是帮助其他文明，带来的结果却并不好。”莫云说，“10年前启德星的暴||乱，死了近百万人类；还有更早的，48年前在岳阳星上，原住民把人类20多万人类扣留作为人质，要求人类撤离他们的卫星。现在的联盟政府，肯定没有心情再做好人好事了。而这些硼基人，我没记错的话，在他们开始控制人类的意识之前，只是被圈在保留区里面，让他们自己生活。那个时候并没有抑制他们的生育能力。对吧”
　　祝思琪看着莫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莫云也看着她，然后突然想起了萝西。她在被硼基人控制意识之前，和艾伦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她有着跟祝思琪同样的困惑。
　　说起艾伦，她偷偷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艾伦坐在高台的另一边，他一边跟康文意低声说话，一边眯起眼睛盯着硼基人工作，表情调整到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好奇的状态上。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你觉得联盟的做法是正确的？”祝思琪问，“占领别人的星球，把原住民赶进保留区？”
　　“你觉得我认同联盟的作法？”莫云好笑地看着祝思琪，“我又不是联盟政府的忠实拥戴者，他们这些年干的破事太多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莫云说，“联盟原本能够找出一种更好的方式，但他们没有。而他们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习惯成自然。”
　　“习惯成自然？”
　　“对。”莫云叹了口气，“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莫云是军人，是战士，她看见的都是战争、冲突、流血和屠杀。她习惯于用枪炮或者匕首跟这些外星种族打交道。就她所看到的宇宙来说，人类与其他种族相互敌视，其他种族之间也同样征战不断。相互竞争、抢地盘、为种族利益争夺生存拓展空间，因而大家看对方都不顺眼，必须要除掉对方才能让自己安全。
　　无论是她还是艾伦，他们都习惯了去直奔目标，去争取、抢夺，有时候甚至会忽略所采用的手段。
　　如果换做是她来制定对硼基人的政策的话。她能够做的比联盟更好吗？莫云自己也不知道。把硼基人置于掌控之下，恐怕也是她的优先选择。但这是正确的做法吗？这是最好的做法吗？也许不是。
　　莫云看着祝思琪。这个年轻女秘书的生活环境更加平和，她不喜欢流血、争端，她心怀善念，看见硼基人的处境忍不住心生同情。她错了吗？肯定没有。
　　也许联盟政府应该更勇敢一点，少一点疑心病。莫云心想，就像一个人不能因为在某些人那里受到伤害，就对全世界都抱有敌意，变成一个报复社会的变态一样。
　　这时，一阵歌声响起，打断了莫云的思绪。硼基人开始颂唱起他们的圣歌。尽管这歌声在人类听起来，像是天空中数架飞机飞过产生的混响。
　　“啊，颂唱。”他们身边有人插话进来说，“多古老的形式，硼基人的文明真是……落后。”
　　莫云和祝思琪都向易西平看去，这个胖子莫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人类也是从落后走向发达的。”莫云说。
　　易西平耸了耸肩。“两位女士，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莫云看了看已经在他身下吱嘎作响的椅子。“当然不介意，先生。”她在脸上挤出笑容说。
　　而易西平向正在唱诵的十多个硼基人抬了抬下巴。他们身上的袍子是金色的，是硼基人中社会地位最高的十来个人。“知道硼基人为什么同意人类来参加他们的节日吗？”易西平问。
　　“肯定不是为了发展旅游业。”祝思琪冷冷地说。
　　“这是当然的了。”
　　莫云问：“那是因为什么？”
　　“为了死得体面一点，为了最后一次展示他们这种幼稚的文明。”易西平揉了揉他肥厚的下巴，“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快灭绝了，希望能留下点什么。所以凯利上校，才答应这些硼基人，对他们的圣王节仪典进行全息影像录制，保存在基地的数据库里面。”
　　祝思琪叹了一口气。
　　莫云抬头，正巧看到凯利上校从外面走进来，登上高台。康文意起身迎了上去。艾伦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的手指搁在嘴唇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些硼基人。
　　凯利上校和康文意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好好先生的热情做派。这大概也是他没有拒绝硼基人的原因。
　　硼基人的歌声突然变得高亢起来，一群带着圣王面具的舞者，开始随着歌声扭动起来。另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硼基人逐渐聚拢，加入到颂唱的队伍中，他们围着舞者转圈，不停地向空中抛撒一种红色的花瓣。第三群硼基人又涌上前，他们手里都拿着类似于弓箭一样的东西。
　　高台上淡蓝色的光晕闪现，能量壁垒启动了。
　　弓箭并没有射向人类，仅仅只是作为舞蹈的道具在硼基人的手中挥舞着。最后，弓箭都指向天空，万箭齐发。而与此同时，似乎整个保留区的硼基人都高歌起来，颂唱的声音铺天盖地。
　　莫云被这歌声吵得有点头痛，正揉着额头，突然看见艾伦向她悄悄地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说：追踪器有反应了。
　　她向艾伦点点头，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她转头跟祝思琪和易西平告辞，说自己感冒还没有好想先回去休息了。
　　莫云从保留区出来，找了个隐蔽处等待着。十分钟后，艾伦也出来了。
　　“怎么样？找到是实验室了？”莫云问道。
　　“是的。”艾伦把数据板递给莫云看，“追踪器最后停在了这里。距离保留区很近，只有7、8公里的距离。”
　　10分钟后，他们根据追踪器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平静的湖边。深蓝色的湖水倒影着天空中的白云，显得静谧又充满神秘色彩。
　　“在这里？在水面之下？”莫云问。
　　“是的。秘密实验室在水里。”
　　“那我们要怎么潜入？”
　　艾伦从陆地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大大的帆布口袋。他把口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两套潜水装备。
　　“你为什么会准备潜水装备？”莫云奇怪地问。
　　“因为我在监听记录上发现了问题。”艾伦说，“易西平新订购了一套潜水装备，而他这人是个大胖子，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让他这么做。所以这里肯定有些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我只是有备无患，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情报官真是一个恐怖的职业。”莫云说。
　　艾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所以，你要是出轨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
　　“出轨？”莫云问，“和谁？”
　　“那个富二代。郭泓瑾。”艾伦皱着眉头，把潜水递给莫云，“他喜欢你，难道你没发觉？”
　　莫云茫然地摇了摇头。“有吗？”
　　“而你对他挺好的，很照顾他。”
　　“因为他的小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莫云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给他一些照顾的。他是不错，很阳光，可惜对我没吸引力，艾伦，我喜欢那种人格复杂、麻烦又难搞的类型。你就是这样的类型。”
　　“品味独特。”
　　“对，你很独特。”莫云说，“好了，现在我们该专注于眼下的任务了。”
　　他们把潜水衣穿在最外面，带好面罩，潜入了水面之下。
　　两人潜行了几分钟，面前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三米的黄色圆形舱门。
　　艾伦从身上摸出一张卡片，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舱门打开，水流将他们推了进去。随后莫云听见了嗡嗡的声音，这是抽水泵和空气压缩机在工作，将舱内的水抽出去，同时补充空气进来。
　　“这是易西平的卡？”
　　“是的。”艾伦说，“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用的胖子，会是唯一知道秘密实验室的人。”
　　舱内的气压正常后，两人脱下了潜水衣。艾伦又用卡片在门上刷了一下。
　　另一个门打开了。


第129章 生亚当和夏娃12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头发, 褐色的眼睛, 身上穿着潜水衣, 手里拿着面罩。
　　她惊讶地看着莫云和艾伦。
　　还来不及尖叫出声, 莫云就反应迅速地一下子将她拽了进来。艾伦则立刻关闭了调节室的舱门。
　　“你们是谁？”女人问道, “这里是禁区。”
　　“我知道。”莫云说。她稍稍用力, 把那个女人推到舱壁上, 让她转过身，双手撑在墙上，两腿分开。
　　莫云在她身上搜索了一遍, 没有发现武器，只有她的个人终端。莫云把个人终端递给艾伦。
　　艾伦把终端与自己的个人终端连接起来，随后又把上面的信息检查一番。他找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以及秘密实验室的结构分布图。
　　这个女人是个麻烦。
　　但他们不能直接杀了她。莫云思忖着, 把她弄晕留在气密舱的话, 很容易被发现。如果直接扔出去的话，她也会溺死的。她毕竟不是外星种族, 也不是海盗, 只是个人类, 而且还是个女人。
　　莫云向艾伦使了个眼色。艾伦点头。
　　“你叫赵琴对吗？”他用一种傲慢、挑剔地口吻说道, “实验室的一名技术人员。”
　　赵琴皱起眉头, 不禁对两人的身份感到疑惑。她迟疑了一下, 还是回答说：“对。”
　　“你的日程表上显示，你现在要去维修一个卫星通讯装置。”
　　“对。可你们到底是谁？”
　　“但是你应该在4个小时前就出发的。”艾伦质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去？”
　　“……因为我需要等运输车送来替换的部件。”
　　“是吗？”艾伦说。他看到莫云眼里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无奈地摇摇头。他继续对赵琴说道：“这么说仓库管理也有很大的问题了？”
　　赵琴想转过身, 却被莫云压住了肩头。“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代表来自实验项目的决策高层而来。”
　　“决策高层？”赵琴低声重复，她注意到艾伦没有说来自巨鼎公司的高层。
　　赵琴知道，这个秘密实验室并不是全由巨鼎公司做主。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里面研究的项目，并不仅仅是巨鼎公司感兴趣的意识控制，还有别的。
　　而别的那一部分，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合作方。
　　赵琴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决策高层……是指谁？”
　　“对这个实验室的工作状况很不满意的人。”
　　赵琴思索着，猜测着。“……是谁？”难道是？
　　艾伦突然笑了起来。“你转过来，看着我。认得我吗？”
　　赵琴转身，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她突然猛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你是柯恩星防务官的情……呃，秘书？
　　“对。”艾伦说，“你猜对了吗？”
　　赵琴没说话。
　　莫云紧盯着赵琴的脸，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似乎柯恩星是所谓的“决策高层”之一并不是神秘奇怪的事情。
　　在莫云和艾伦计划白天进入秘密实验室的时候，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们需要一个假冒的身份，原本的计划是冒充费德曼的手下。可现在看来，对于这些对真相一知半解的实验室工作人员来说，也许神秘、强大的柯恩星比一个被闲置多年的舰长更符合想象一些。
　　赵琴试探地说。“我听说你和那位女防务官闹掰了。”
　　艾伦冷笑了一声。“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女士。”艾伦打断她，“你难道以为掌控人类意识这样高风险的项目，仅仅凭借一个巨鼎公司就能完成的吗？要不是我们参与其中，替你们遮掩，联盟政府早就发觉这颗星球的问题了！要不是我们参与其中，会放任巨鼎公司掌握这样的技术？而不用神农主炮，把这个星球炸成原子尘埃一了百了吗？”
　　艾伦的眼神冰冷，口气凌厉，语气凌厉，让赵琴愣在当场，无法思考其中的逻辑漏洞。
　　“好的，先生。”赵琴觉得自己口舌干燥，“既然如此，那请您出示一下来自决策高层的授权码，等通过了系统验证，您就可以顺利地完成您的工作，我们都会全力配合您的。”
　　“授权码？”
　　“是的，先生。”
　　艾伦看了莫云一眼，回答道：没问题。
　　“请跟我来。”
　　赵琴转身打开调节室的舱门，带着他们穿过走廊，又打开另一扇门。
　　他们进入了一个宽阔的白色的房间。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高级公司的前台一样，房间中央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胖胖的女人。
　　“赵琴？你怎么又回来了？”胖女人看向莫云和艾伦，“他们又是谁？”
　　“督查。”赵琴说，“来自神秘的高层。”
　　“督查？”胖女人喃喃地说，“没听说……”
　　“他们有高级授权码。”赵琴快速打断她的话，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请给他们验证一下。”
　　胖女人看看赵琴，又看看莫云和艾伦，在桌面上弹出一个光幕键盘。
　　“先生，请输入您的授权码。”赵琴说。与此同时，胖女人把手指放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上。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一个警报按钮。
　　艾伦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翻查了一下，找到需要的内容。
　　“你们两位回避一下好吗？我不想在你们的注目礼下输入我的授权码。”艾伦说。
　　赵琴和胖女人对视一眼，转过头去，避开光幕。艾伦输入了一长串数字和符号。
　　点击确定。
　　一秒钟之后，授权码验证成功。
　　赵琴神情复杂地看着莫云和艾伦两人。“柯恩星真的……”
　　艾伦微扬着下巴，露出轻蔑的神情。“你的授权等级太低，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赵琴皱眉，生气地看他，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好吧，先生。”她说，“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去维修你的设备，别告诉其他人。”艾伦说，“我不需要有人陪同参观，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明白吗？”
　　“明白。”
　　“去吧。”
　　赵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的个人终端还在你们那里。”
　　~
　　艾伦还是那副傲慢的样子。“我征用了。”
　　赵琴皱眉想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跺着脚转身离开了。
　　“她肯定在心里问候了你家祖宗十八代。”莫云说。
　　“随便吧。”艾伦淡淡地理了理西装袖口，“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前台的胖女人看了看莫云和艾伦说：“好吧，先生，既然你的授权码通过了验证。那么，这边请。唔，还有这位女士……”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装在密封口袋里的薄披肩，递给莫云，“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里面空调温度挺低的，披上这个会好一点。”
　　“谢谢。”莫云说，“你的服务很贴心。”
　　艾伦对胖女人露出笑容，“你的表现我会记录在案的，女士。”
　　胖女人受宠若惊地笑了笑，指向身后的一个安检通道。“你们身上的武器和屏蔽耳机请取下来，实验基地的安全系统会进行扫描。除了安保人员外，其他人都不允许携带武器。”
　　“不能携带武器，我理解，”莫云问，“为什么屏蔽耳机也不可以？”
　　“因为没有必要。”胖女人说，“实验基地里有屏蔽硼基人意识控制的装置，覆盖了整个基地。屏蔽耳机在里面没法工作，而且很容易受基地的屏蔽设备的影响而损坏。”
　　“明白了。”艾伦说。
　　他们取下身上的武器和耳机，走进了安检通道。
　　安检通道与一个大厅相连。
　　他们站在大厅入口处略微停留了一下。在大厅的左侧和正前方有两个通道，而右侧则是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墙内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腰间都别着武器。几个穿着实验室标准白大褂的人，在他们面前匆匆走过，没费心多看他们一眼。
　　艾伦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安保人员身上，他微微愣了一下。
　　“怎么了？”莫云问。
　　“没什么，”艾伦说，他们走向左侧的通道，“看见一个熟人。”
　　“谁？”
　　艾伦压低了声音。“在黑渊遇到过的一个人。那个‘猛犸象’。”
　　莫云吃了一惊。“那个基因改造人？他在这里？”
　　“是的。不，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猛犸象，那家伙已经死了。”艾伦说，“这个人应该是猛犸象的一个克隆体。”
　　“哈。这下有意思了。”莫云说，“他认出你了吗？”
　　“没有。”艾伦说，“我刚才还冲他笑了笑，他也对我笑笑。他要是复制了猛犸象记忆的话，这会儿就该冲过来了。”
　　他们穿过左侧通道，进入了一条长廊，时不时地有人长廊中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没人停下来问他们是谁。看来这里的人都秉持着一种只关注自己工作的明智态度。只要新来的陌生人通过了门禁，就没人关心他们的来历了。
　　莫云从房间走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那是一个中心控制室模样的房间。挂在墙上的一排监控屏幕显示着数个不同的实验室内工作的场景。其中一个屏幕上，有两个白大褂正在解刨一具硼基人的尸体。她微微皱起眉。
　　他们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电梯间。
　　莫云按下电梯按钮，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走了进去。
　　“你是怎么弄到授权码的？”莫云问道。
　　“我让阿梅尔把钱明送到了外轨道金昭的飞船上。”艾伦说，“钱明做好了随时侵入的准备。赵琴的个人终端是与这个实验室的网络连接的。所以，当我把赵琴个人终端和我自己的连接上的时候，他就动手了。”
　　莫云点点头。钱明能够从军备物资部门眼皮子底下偷走高斯无人机，那他也能搞定巨鼎公司的授权码。
　　“而且，”艾伦补充说，“我还给了钱明一点额外的动力。总之，他想减刑的话，这是一个机会。”
　　莫云笑起来，感叹地说：“联盟政府放弃你，真是一大损失。”
　　“又是口头表扬？”艾伦笑着看了她一眼，“看见我的黑眼圈了吗？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可是要用多少个不眠之夜来完成啊。而且，康文意的客厅沙发睡起来可不舒服，睡得我腰疼。”
　　“知道了。”莫云说，“记在你的小本子上吧。”
　　“我会记下的，别想赖账。”
　　电梯门打开，艾伦转过脸去，高深莫测的神情再次挂在脸上。
　　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个编号。艾伦选择了7号房间，莫云跟在他身后。
　　7号房间不大，中间放置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硼基人，他的胳膊上缠着导管和滴注器，头部贴着几块磁贴，额头被描画出了几条弯弯曲曲的激光蚀刻的导向示意线。
　　硼基人仰面望着天花板，听见有人进来时，转过眼睛漠然地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天花板。
　　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手里的工作上抬起头来，不悦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个人。但艾伦脸上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又让他们心生疑虑。
　　艾伦拿起其中一人正在填写的记录表，看了一眼，随即“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莫云嘴角不禁浮现起一丝微笑，耳边传来艾伦对那两人半真半假的训话和试探。他吸引住两个实验室研究员的注意力，而莫云则乘此机会把这个房间快速地检查了一番。
　　巨鼎公司在利用硼基人研究意识控制技术，这一点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了。而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搞清楚他们到底进行到了什么阶段，产生了哪些成果，又是如何操纵了钱明和三个军部委员的意识的？以及那个基因改造人又是怎么回事？
　　莫云拿起挂在硼基人的床边的一块电子记录板翻开起来。上面写着7号实验室的多次实验记录。从这些记录来看，7号实验室主要进行硼基人意识控制空间范围的研究。
　　“意识控制空间范围？”莫云开口问道，“现在到什么进度了？”
　　两个研究人员都看向莫云。
　　不知道艾伦对他们说了什么，这两个人一个脸色惨白，另一个额头冒着冷汗，显然被吓得不轻。
　　“回答她的问题。”艾伦冷冷地说。
　　莫云闻言，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车熟路地扮演起红脸的角色。这种红白脸的把戏，他们俩玩起来算是驾轻就熟。
　　“在相同的情绪状态下，最多可以控制3~4个人。”其中一个研究员回答道。
　　“相同的情绪状态？”
　　“是的，女士。”研究员说，“因为硼基人的意识控制是基于对情感的放大。如果人们处于不同的情绪状态的话，我们的仪器很难一次性控制多人。”
　　“仪器？”
　　“就是这个。”另一个研究员从实验台上拿起一个物件，递给了莫云。


第130章 生亚当和夏娃13
　　这是一个非常纯净的黑色金属制成的莫比乌斯环, 手掌大小, 上面浅浅地雕刻着一些硼基人文明的装饰性花纹, 。环上有一个小小的凸出的按钮。
　　“可以打开吗？”莫云和颜悦色地问。
　　两个研究员都渐渐放松下来。“可以的, 女士。”
　　莫云摁下按钮上, 白噪音从莫比乌斯环中传出。
　　“这样就可以了？通过声音来控制人的意识？”
　　“不是的。”研究员说, “意识控制室通过一种特殊频率的电磁波。”
　　莫云又问道：“我们这里有4个人, 谁会被控制住？”
　　“不会有人被控制住，女士。”另一个研究员解释说，“整个实验基地装有屏蔽装置。在这里无论是硼基人, 还是莫比乌斯环，都不能控制他人的思维和意识。”
　　“难怪你们没戴那个屏蔽耳机。”艾伦说。
　　先前的研究员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手表样式的小设备。他打开开关，弹出一个光幕式的操作界面。上面有几个不同颜色的色块。
　　“这是控制器。”研究员解释说, “上面的色块代表识别出来的情绪。简单来说, 暖色调代表积极正面的情绪，冷色调是负面情绪。色块的大小代表该种情绪的程度。情绪程度最深的, 往往最容易被利用和操控。”
　　莫云点点头。人们常常会被自己的情绪所操纵, 因为爱慕、愤怒、恐惧、内疚而陷入某种疯狂、不理智的境地, 难以自拔。而意识控制这种技术, 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现在青色的色块最大, 说明什么？”她又问道。
　　“说明我们四个人中, 焦虑的情绪最大。”
　　“我没感到焦虑。”莫云说。
　　另一个研究员说，“应该是我们俩的情绪，我现在就很焦虑。”
　　莫云笑了起来。“放轻松点, 我们不吃人。即便吃人, 也会吐出骨头的。”
　　青色的区块缩小了一些，橘色的区块则变大了一点。
　　“哈，”艾伦说，“反馈还挺灵敏的。”
　　“是的。”研究员说，“某种情绪被捕捉到之后，就可以通过莫比乌斯环发出的电磁波进行强化，象催眠术一样把念头投射到对方的大脑中，进而达到控制的目的。”
　　“有意思。”艾伦神情严厉起来，“我们得带走一件仪器的样品，以便自己进行进一步的检测。”
　　两个研究员面露难色。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说：“抱歉，先生。按规定，要带走仪器的话，需要书面授权。”
　　“没关系。”莫云微笑着把仪器还给他们，“书面授权很快会到。你们可以先准备好仪器和相关的报告，我们稍后会再来。”
　　研究员们松了口气。“没问题，女士。”
　　“继续工作吧。”
　　“是，女士。”
　　莫云和艾伦走出房间。“看起来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莫云低声说。
　　艾伦同意地点点头。“对，但他们还想更进一步。我们得弄到那个莫比乌斯环。”
　　“别着急。”莫云说，“等那两个人先准备好所有资料。我们再看看别的房间。”
　　莫云和艾伦又沿着长廊继续走了几步，进入了13号房间。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不修边幅的研究员。他身材瘦弱，有些油腻的头发卷曲着，很随意地绑在脑后，脸上的胡茬像钉子似的刺穿皮肤，倔强地杵在他的下巴上。
　　“你们是谁？”他冷淡地看着莫云和艾伦，“我的实验室禁止外人进入。”
　　“我们不是外人。”莫云说，她看了一眼研究员的胸牌，上面写着“吴越”。
　　艾伦则面无表情地指着实验台上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在实验台上，三个荧光绿色的很像核桃一样的晶体分别放在三个容器中。另一个樱桃大小的圆球放在一个玻璃罩里。几条红色的导线从“核桃”连接到一台光脑滤波器上，而两条黑色的导线从滤波器上接出，末端分成了数十条极细图灵纤维，密密麻麻地插入了两个浸泡在液体中的人类大脑上。
　　“你们是谁？”吴越问。
　　“哦，”莫云指着其中一个大脑说，“它看起来正在……沸腾。”
　　“……对。”吴越说，“它承受能力有限。”
　　“那这些是什么？”莫云指着“核桃”和“樱桃”问道。
　　吴越凝视了他们两人一会儿，刚要开口，却又被莫云抬手打断。
　　“我猜一下。”她说，“这三个核桃一样的东西是硼基人的大脑。但这一个小圆球……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生殖器？”
　　吴越瞪了莫云一眼。“小圆球是硼基人的喉结，或者说类似喉结的一个身体部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艾伦把授权码附带的文件展示给吴越。“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
　　吴越盯着文件看了几分钟，又皱着眉头看了看两人。“好吧，你们要想知道什么？”
　　“这个小圆球，喉结，有什么作用？”莫云问。
　　“硼基人可以用它来接收电磁波。”
　　“这是谁的大脑？”艾伦指着两个人类大脑，皱眉问道。他对其他种族不抱有感情，但对自己的种族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个大脑让他感到不适。这是双重标准，他自己很清楚，但他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如此，形成的价值观就是如此，已经很难改变。而他也没什么兴趣去改变。
　　“这是我自己的大脑。克隆的。”吴越说。
　　“克隆大脑是一件痛苦，而且风险很高的事情。”莫云说。
　　“是的。”吴越说，“但在这里申请不到濒死者的大脑。”
　　艾伦看了莫云一眼，为了制作操控神农主炮的神经纽带，莫云进行了18次大脑克隆，还是在战时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完成的。他的不适感又增加了。
　　“实验效果如何？”莫云接着问。
　　吴越耸了耸肩。“我的大脑有问题，情绪起伏不大，因此需要更大的刺激，”他指着那个还在沸腾的大脑说，“所以它经常变成这个样子。”
　　“真糟糕。”莫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换一个人克隆的大脑再试试。”吴越说，“我正在物色人选，但是实验室里的人……”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了，灯光骤然熄灭。刺耳的鸣响，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更加突兀，让人惊慌。房间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吴越问。
　　“非法入侵。”艾伦说。他把莫云拉到身后，从门前退开，顺手拿了一把实验室的解刨手术刀握在手上。
　　“但是，谁会非法入侵这里？”吴越问。
　　“在这个星球上，”莫云回答道，“只有人类和硼基人，你说是什么人？”
　　吴越盯着莫云，一脸困惑，好象离开了他的研究项目便智商骤降一样。
　　“军事基地那帮傻子？不可能的。”艾伦说，“唯一的可能性是硼基人发生了暴.乱，又一次暴.乱。”
　　“可是，他们怎么从保留区出来的？”吴越向莫云和艾伦靠拢过来，“有能量壁垒，他们没法离开，也不可能从外部关闭。”
　　“他们做不到，但是人类可以。”艾伦说。
　　“人类是不会帮助他们的，至少星球上的人类不会。”吴越说。
　　“这一点是很奇怪。”莫云思索着，“但今天是硼基人的圣王节。很多硼基人聚集在一起。当他们人多势众的时候，是否有能力突破那种屏蔽耳机的限制？”
　　吴越皱起眉头。“我没见过那种你说的那种屏蔽装置。但是如果只是耳机大小的话，当80万硼基人聚集在一起，有可能让屏蔽装置过载。而且，他们也不用控制住所有的人，只需要控制住几个人，就能打开帮他们打开能量壁垒了。”
　　莫云看向艾伦，神色凝重起来。“如果按时间算，硼基人发生暴.乱的时候……康文意和祝思琪都还在那里。”
　　艾伦点点头。“我们首先得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13号房间门口略作停留，随即推门而入。
　　“后退。”艾伦低声对莫云说，随即朝那人扑了过去。
　　因为进入秘密实验室必然通过安检，艾伦和莫云都没有带枪。如今他手上只要一支手术刀。虽然短小，但足够锋利，而且他的速度奇快。
　　可是，进来的人却挡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艾伦没有预料到对方能挡开他的攻击，但他没有迟疑，快速转身插入那人身后。匕首冲着他的咽喉刺下去。
　　当他的匕首抵住对方咽喉的时候，一支激光枪也抵住了他的腹部。
　　“住手。”那人低喝道，“我是来帮忙的。”
　　莫云打开个人终端照过去。
　　这时艾伦看清了对方。他的身形很高大，一个张青春稚气的脸庞，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脸上甚至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而他的真的年龄还远远小于外貌展现的年龄。
　　这个人，正是那个“猛犸象”。准确的说，是“猛犸象”的克隆体。
　　“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猛犸象说，“我不会开枪，把你的匕首移开。”
　　“你先把枪收起来。”艾伦冷冷地说。
　　猛犸象没有犹豫，直接把激光枪撤了回去，插进大腿的枪套中。艾伦也把匕首挪开了。
　　“外面什么情况？”莫云问。
　　“硼基人控制了几个人，”猛犸象说，“他们打开了能量壁垒，硼基人跑了出来。硼基人控制的人中，不巧其中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实验室的存在，所以他们搞了几辆潜行车直奔这里。前面已经接敌，硼基人控制了两个我的同伴，另一个……在我进来前关闭了通道。但我想他支撑不了多久。”他顿了顿，“我的任务是进行疏散，你们快跟我走。”
　　莫云皱起眉头。那个被控制住的，还知道秘密实验室的人，不是凯利上校，就是易西平。而他们离开时，康文意和祝思琪正是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她看了看自己和赵琴的两台个人终端，都没有信号，对外联络也一举被切断，至少在这个实验基地之内没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等一下。”吴越站在那台光脑滤波器面前，“这台滤波器是有独立电池的。我必须把我的实验数据保存到晶片上。”
　　“别管实验资料了，反正硼基人光靠自己是弄不懂的。”猛犸象说，“现在所有能源都被切断了，屏蔽系统已经不起作用了。硼基人随时可能夺走你大脑的控制权。”
　　“我的大脑没有我的数据重要。”吴越紧紧地盯着数据保存的进度条，“我已经在保存了。而且，我的大脑不能白白克隆了。再给我1分钟。”
　　莫云突然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我去7号房间。1分钟后我没有回来，你们就直接离开。”
　　艾伦抓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去拿。”
　　“不。”莫云说，“7号房间有一个意识清醒的硼基人。没想到情绪控制机制在这个时候帮上忙了，艾伦，他抓不住我的情绪，可你就不一样了。”
　　“我会等着你。”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第131章 生亚当和夏娃14
　　7号房间的门敞开着。
　　躺在床上的硼基人已经不见了, 5号房间的两个研究员倒在地上, 身上鲜血淋漓, 两把解刨刀掉在他们身边。
　　莫云走过去检查了一下, 这两个人已经没了呼吸。身上的伤口都是相互伤害造成的。显然在屏蔽系统失效的时候, 那个硼基人就控制了他们的意识, 让他们放了自己再互相残杀。
　　这帮硼基人的文明虽然落后, 但是并不愚蠢，也很懂得抓住时机。
　　莫云站起身，借助个人终端的照明功能, 在实验室里进行搜索。
　　很快，她找到了那个莫比乌斯环以及和它放在一起的一个存储晶片。莫云又在实验室里找到一个灰色的背包，应该是这两个研究员中某人的私人物品。她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 把莫比乌斯环和存储晶片塞了进去。
　　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突然发现房间门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那个人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莫云皱起眉头。这是一个基因改造人, 大概混入了某种猫科动物的基因具有夜视能力。
　　这个基因改造人一言不发地逼近莫云, 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激光枪。
　　莫云向后退去。
　　“你不是真的想杀我。”莫云说, “只是被硼基人控制住意识而已。听我说, 你的任务应该是疏散实验室里的人。”
　　他没有回应, 又向前迈了一步。
　　环境对莫云很不利, 她只能凭借个人终端的照明勉强视物，他却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任何动作。而且，如果硬碰的话, 她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或者, 你想玩个游戏吗？很好玩的游戏。”莫云接着说，紧紧地盯着对方。基因改造人仍然没有说话。而莫云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游戏好玩，她想了想：“比如……呃，捉迷藏？”
　　对方仍旧没有回应，手指压在了扳机上。
　　莫云回想着那几个速生人的日常生活。除了对格斗都充满热情之外，这些1岁大的小孩们唯一的共同爱好是一部卡通片。
　　“……你知道吗？”莫云试探着说，“《阿图的逃逸纪》已经播出大结局了，知道最后谁得到原石了吗？”
　　基因改造人迟疑了一下，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仍旧没有说话。
　　莫云察觉到他的变化，补充道：“还有掉进虫洞的菲娜，她最后……”
　　“她怎么了？”基因改造人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死了——”
　　他话没说完，却突然大叫一声，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头疼让他支撑不住。
　　莫云一头冷汗地从莫比乌斯环控制器光幕上移开手指。在她吸引住对方注意力的时候，悄悄地打开了控制器，她没时间分辨情感色块，就干脆直接把电磁波投射频率推到最大。
　　基因改造人疼痛难当的时候，莫云自己也感到头部被重重地一击，但剥离机制很快让突然被放大的情绪消失了。
　　她抓紧机会冲向门边，跑了出去。
　　艾伦听见叫声，从13号房间向她跑来。猛犸象和吴越也还没有离开，他们跟着艾伦从13号房间中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艾伦问。
　　“碰见了一个被控制的改造人。”莫云说，“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的。”
　　“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别再耽搁了。快跟我走!”猛犸象说，转身向长廊深处跑去。
　　剩下的三人立刻跟了上去。
　　“我们往哪儿走？”吴越问道。
　　“摇篮。”
　　“摇篮？”莫云问，“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那边有一个出口，连接着货运通道。”
　　猛犸象带着他们钻进了一条偏僻的走廊，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他扒着门缝，强行把电梯门拉开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他挤进去，掀开顶部的隔板，翻身爬到轿厢顶上，俯下身向艾伦伸出手。
　　“上来。”
　　艾伦愣了一下，凝视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仿佛又看到在黑渊时，“他”死在自己手上的样子。
　　他别过脸，让莫云上去。
　　莫云却推了吴越一把。“你先上去。”
　　“我们为什么不走楼梯？”吴越说。
　　“我不知道这个实验室是谁设计的，”猛犸象说，“反正这里没有楼梯。”
　　吴越低声骂了一句，抓住猛犸象的手臂，让他把自己拉了上去。
　　莫云看出艾伦的内疚，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随后跳起来抓住电梯顶部，爬上了电梯顶。
　　“快点。”猛犸象又一次向艾伦伸出手。
　　这一次，艾伦抓住了。“谢谢。”
　　猛犸象盯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呃，不用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艾伦问。
　　“常凯文，我自己取的。”
　　“你……多大？”
　　“9个月。”
　　艾伦摇了摇头，问速生人或者基因改造人年龄，总会得出让人感到怪异和错乱的答案。他比朱佳怡他们还小。
　　“我们要他妈的爬上去吗？”吴越仰望着长长的电梯钢缆说，“我恐怕做不到。”
　　“不需要爬很高，就3层楼。”常凯文打量吴越瘦弱的身板，“你要是没力气就趴在我身上，我背你上去。”
　　“不。”艾伦对他说，“你需要在前面开路，我来背着他。”
　　决定之后，几个人迅速行动，抓着钢缆往上攀爬。艾伦在最后面，多带了一个人却也没有太影响他的速度。
　　常凯文扒开另一道电梯门。
　　等所有人都上来之后，艾伦让常凯文用激光枪融掉了电梯的钢缆。“这应该能拖延一点时间。”
　　常凯文回过身，指着电梯对着的一个通道。“我们到了。”
　　摇篮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放置着数十个营养液体舱。每个液体舱里面都悬浮着一个面容平静的赤裸的人类。他们处于不同的生长阶段，有的看上去已经成年，有的则还是孩子，而有的看上去已经不太象人类了。其中有一个人的皮肤是绿色的，还有一个人的身上不是柔软的皮肤而是厚厚的角质层，手指上还带有吸盘。
　　“他们还活着。”莫云说，发现这些改造人的胸膛都在微微起伏。
　　“对。”常凯文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们可以在这些液体中呼吸。”他顿了顿，皱起眉头，“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等硼基人恢复能源系统后，就会找到唤醒他们的办法，然后控制住他们。”
　　“你要把他们弄出来吗？”艾伦望向整整齐齐的液体舱，“这里起码有三十个。”
　　“我们可以直接把液体舱门打开，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强行唤醒，还不会自主转换呼吸模式……他们可能会在空气中溺亡。”
　　常凯文有些惊讶地看着莫云。“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们谁都不想从罐子里出生，但最起码要保证自己还是自己，能自己作出选择。” 他抬手指向房间深处，“从这里出去，就是货运电梯，然后你们会看见一个仓库，里面有巨型的运输车，顺着车道走你们会找到出路的。”
　　“你不走吗？”艾伦问。
　　“我不能扔下他们。”
　　艾伦看了看莫云，莫云冲他微微点头。“那我们帮你。”艾伦说。
　　“好吧，你们不走，我也走不了。”吴越耸了耸肩，“既然这样就快点开始吧，我们时间可不多。”
　　四个人简单分工后就立刻行动。好在他们对液体舱的设置都很熟悉，很快就一一打开了液体舱。
　　一时间，营养液体倾泻出的哗哗声此起彼伏，紧跟着是猛烈的咳嗽声。有大约十个改造人倒在地上没有动弹，他们遗憾地没能通过来到世上的第一关考验。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慢慢地憋起了嘴，做了一件每一个新生儿都会做的事情：放声大哭。
　　这哭声迅速传染了其他人，其他改造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莫云与艾伦面面相觑。这种场景是他们俩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拿这些大个子的婴儿束手无策，只好默默地看着常凯文和吴越来回忙碌，把特制的连体服发给新生儿们，教他们怎么穿上。
　　新生儿们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语言，但是大脑发育水平已经不再是个婴儿，而肢体协调性在液体舱内培育的时候，就已经经过定期的运动刺激进行调整了。
　　所以，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认识“衣服”这件东西，却也在经过一、两次示范之后，都很快掌握并穿好了衣服。然后他们开始充满好奇的四处打量，到处走来走去，嘴里发出啊啊或者咕噜咕噜的声音。
　　最开始哭的那个少年，走到莫云跟前，视线落在她的胸前。
　　莫云脸上带着尴尬地微笑，向他摊了摊手。“抱歉，我……我没法分泌出乳汁。”
　　少年似乎看懂了莫云的意思，脸上露出沮丧神情。
　　“但我可以抱抱你。”莫云向他张开双臂，“你要一个抱抱吗？”
　　少年立刻扑进莫云的怀抱，撒娇般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我们算是他们的父母了吗？”莫云看向艾伦，“我觉得他把我当成了妈妈。”
　　艾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个个子比他还高的成年婴儿扑倒，经过改造的双臂异常有力，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吧，”莫云笑了起来，“我是他们的妈妈，你们是爸爸。一个妈妈，三个爸爸。”
　　“这事我们回头……再说。”艾伦好不容易从拥抱中挣脱开来，“我们得快点离开了，被控制的基因改造人很快会找到这里来的。”
　　莫云点点人数，新生的基因改造人一共有19人，再加上他们4个人，一共23个。不是一个小数了，很容易暴露行踪。
　　“我们需要武器。”她对常凯文说，“在哪儿能搞到武器。”
　　“武器库就在货运通道里面。”


第132章 生亚当和夏娃15
　　货运通道里同样没有照明, 宽阔的车道变得愈发幽暗。一群人只能凭着几台个人终端的照明, 缓慢前行。
　　常凯文领着他们在货运通道之间的夹层里取出武器。吴越和新生的改造人们都不会使用武器, 因此, 只有莫云、艾伦和常凯文三个人在挑选武器。
　　巨鼎公司到底不是军事机构, 武器库里只有轻型武器, 连单兵导|弹都没有, 更别提威力强悍的战斗型盔甲了。
　　“也可能是巨鼎公司认为，”艾伦说，“这些东西放在军事基地更合适, 反正军事基地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可是为什么？通过克隆和洗脑来掌握军事基地？”莫云皱眉说，“为了检验实验？我敢说他们要是在尾翼星上进行招募，会有无数人愿意把自己或别人给卖了。要建立自己的武装, 背叛联盟吗？”莫云晃晃手上的激光枪, 郁闷地说，“他们在湖底修建了一个秘密基地, 可武器库里只有这些破烂。”
　　她说着叹了口气, 艾伦和常凯文也跟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三个人唉声叹气地从现有的武器中挑挑拣拣, 选择了手持激光枪、钉刺步||枪, 4个夜视仪和几枚闪||光||弹, 尽可能的多带弹药。
　　“我们耽搁的时间够多的了, ”艾伦说，“现在硼基人估计已经摸清这个实验基地的通道情况。下面这段路，恐怕会遇到他们安排的基因改造人。我们只有3个战斗人员, 我们得先定好策略。”
　　“我不是战斗人员, 但我的任务……很明确。”吴越插话进来，同时忙着把武器从不听话的新生儿手中一一抢下来，“我的任务，是当保姆。”
　　剩下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常凯文说：“我对实验基地之外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我听你们的安排。”
　　“你有什么想法？”莫云皱眉问。
　　“硼基人的战斗力很弱，但意识控制是个大问题。”艾伦对莫云说，“所以，等我们登上运输车之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停下，别给硼基人控制我们的机会。”
　　“没问题。”
　　艾伦重重地叹了口气，紧锁着眉头说：“军事基地有3000多人，只要他们没有被硼基人控制住，那么硼基人应该很快会被镇|压下去。巨鼎公司的矿业基地有2万多人，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向外发出求救信号，联盟就会知道这里出事了。而且，NH14D有防护卫星，应该很快会发现硼基人不在保留区内，它也会自动向联盟发出警报。”
　　“所以硼基人不可能正在获得胜利。”吴越说，“你是想说这个？这是好事，你为什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艾伦摇摇头，脸上的忧色像是更重了一些。“无论如何，我们首先得确保自己的安全。出去之后，我会联系金昭，他进入大气层到达集合点，只要30分钟。等他到达，”艾伦看向吴越，“我们全都离开。”
　　“可是，先生。”吴越不解地说，“我的实验室在这里。等硼基人回到保留区，我还得在这儿工作呢。”
　　“正如你所说的，”莫云看着艾伦，“联盟很快会知道NH14D上发生了什么，会知道一切——包括这个秘密实验基地。同样的，巨鼎公司和费德曼也会知道。而且，艾伦，我敢说他们会比联盟更早得到消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首先得保证你的安全。”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莫云坚持道。
　　“他们会毁灭证据。秘密实验基地、军事基地和所有人类，把罪责都推给硼基人。”艾伦说，“所以我们得赶在巨鼎公司或者费德曼下手前，离开这里。”
　　“天哪，”吴越捂住嘴巴，“他们……会这么做吗？我们都只是，只是巨鼎公司的雇员而已。”
　　“雇员？”莫云笑了一下，“巨鼎公司是在刻意阻碍军事研究项目，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更别说巨鼎公司还胆大包天地控制了一个军事基地。”她看向吴越、常凯文和那一群改造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犯罪行为的有力证据。你说他们会怎么对待这些证据？”
　　吴越一脸沮丧地在一张凳子上瘫坐下来。
　　莫云又转向艾伦，眉头纠结：“我们的穿梭艇能够载多少人？”
　　“80人左右，如果挤一挤的话200人应该没问题。”艾伦说，“但是，我们的只是一艘穿梭艇，如果耽搁太久的话，很可能遇到费德曼的军舰。他们只要一发磁力加速炮就能把穿梭艇撕成碎片。”
　　莫云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的人。这里不是柯恩星，没有神农主炮，没有能够帮忙的队友，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可能多地带人走。
　　“怎么找到康文意和祝思琪？”莫云问，“他们俩应该在一起的。”
　　“我在康文意身上装有定位器。我联系上金昭之后，大人，我会让他进行信号扫描。”
　　“等等，”吴越惊愕地看向两人，“你叫她大人？你们在运营总裁身上装定位器？……你们不是巨鼎公司的人？”
　　“你终于看出来了。我们确实不是巨鼎公司的人。”莫云说着微微一笑，伸手摘掉自己的眼镜，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脱掉拘谨的职业装外套，显露出原本英气干练的气质。
　　“不过，这个问题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先离开这里再说。”
　　莫云等人佩戴好夜视仪从武器库中出来，沿着通道向停放运输车的地方前进。
　　艾伦走在最前面开路，莫云在中间偏右的位置，常凯文则负责断后。他们前进得非常小心谨慎，每行进100米就要停下来，搜寻可能隐藏在黑暗和转角处的敌人。
　　在他们寻找敌人的时候，吴越需要带着其他改造人原地蹲下，保持安静。
　　莫云好笑地看着吴越忙忙碌碌地充当保密。他像打地鼠一样的，不断挣扎着去摁住那些好奇心旺盛、总想看个究竟的新生改造人。
　　“他们是你要救的！”吴越向常凯文抱怨说，“所以你该负责教他们学会守规矩，能不能让他们……”
　　“嘘——”莫云提醒道，“别说话。”
　　艾伦向他们打了个手势，意前面有情况。
　　“怎么了？”莫云凑过去问道。
　　艾伦贴在通道墙壁上，指向转角过去的某处。“14点方向，有几个亮点。”
　　莫云看过去，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些亮点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改造人的眼睛，可能混入了猫科动物的基因，他们具有夜视能力。好在我们找到了夜视仪。”她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不过，他们都戴着屏蔽耳机，莫比乌斯环对他们就没有作用了。”
　　“改造人的格斗技巧很强，”艾伦观察了一会儿说，“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就这么简单的聚在一起。”
　　“用热武器的情况下，我们胜算很大。”莫云说。
　　常凯文也走了过来，问道：“我们怎么做？”
　　“就这样。”莫云说，“闭上眼睛。”
　　她向那群改造人扔出了三枚闪|光|弹，同时艾伦把莫云和常凯文拉到身后，张开手臂护着他们贴紧墙壁，躲开冲击。
　　弹体炸裂，产生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把前面几个改造人掀翻在地，灼热刺眼的光芒在一瞬间爆发，让他们眼球刺痛，什么都看不见。爆炸产生嗡嗡声在货运通道中回响。
　　“你留下。”莫云对常凯文说，然后跟在艾伦身后向前冲了过去。
　　常凯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好意。他向他们跑去的方向看了异样，转身走回到吴越身边。
　　3个改造人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莫云站在其中一个人面前，低头俯视他。他察觉到危险靠近，挣扎着站了起来。莫云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有陷入昏迷，还没有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抱歉。”莫云叹息着说，举起步||枪，将三枚钉刺射入了他的额头。
　　莫云回转身，看见艾伦已经料理好另外两人，正半蹲在他们面前，默认凝视着两张年轻的脸庞。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回到队伍里。
　　她没有注意到，在黑暗的阴影中，有一个影子慢慢动了起来，它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脉冲枪，瞄准了莫云。
　　“趴下！”莫云听见艾伦在她身后大叫。
　　影子抠动了扳机。
　　她条件反射地扑向地面。
　　与此同时，另一身影速度在一眨眼间冲了过来，挡在莫云身前。
　　鲜血从那个少年模样的基因改造人嘴里溢出，他困惑又好奇地看着从胸口汩汩涌出的温热的红色液体，他用手摸了摸，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艾伦掐住影子的脖子。他看不见他的脸，身体的任何细节，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如果不是手底下确实有脉搏在跳动，否则他肯定以为自己眼前什么都没有。
　　影子是黑色的，包括眼球，嘴唇，牙齿，舌头，身体的所有器官都是黑色的。那种不可视的，纯净的，像不存在一样的黑色。艾伦估计他是为了暗杀而搞出来的改造人。
　　艾伦的手用力一捏，压碎了影子的咽喉，他的轮廓抽搐了几下，便不在动弹了。
　　“你没事吧？”艾伦问。
　　“他救了我。”莫云说，把少年搂在怀里，“他才刚刚出生不到2个小时。为什么？”
　　“这是本能，女士。”常凯文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如果我有妈妈，我也会拼了命去保护她。”
　　莫云看着常凯文，她的表情疏离又茫然，情感剥离正忙着处理她此刻如井喷般爆发的情绪。“妈妈？”她喃喃地说。
　　艾伦难过地别过脸去。
　　过了一会儿，莫云将少年轻轻放下，站起身来，对众人说：“走吧。我们时间很紧张。”
　　一群人终于走到了运输车的停放地，莫云坐进驾驶室，艾伦坐在她傍边。其他人都钻进货箱，关好箱门，合上密封条。吴越敲了敲箱体，告诉莫云他们已经准备就绪。
　　艾伦看了莫云一眼，咽下嘴里的苦涩，开玩笑地说：“你会开这种车吗？实验基地是在湖底，货运通道出去可是一片湖水。”
　　莫云不得不白了他一眼。“这种问题，真是问得多余。”
　　“每次你开车都让我精神紧张。”
　　“闭嘴吧你。”莫云说。
　　她启动运输车，沿着车道开了出去。很快，运输车进入了调节舱，她拉动操作杆，运输车巨大的轮胎向内缩进，三角形的船型舱体转到了外部。运输车变成了运输潜艇。
　　货运通道外闸门打开，运输艇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运输艇冲出水面之后，又再次调整形态，成为了运输车。
　　“我们得谈谈。”艾伦突然开口说。
　　“谈什么？”
　　“我们……我是说你，可以考虑使用培育所提供的精子。简所长说，他可以帮忙进行筛选。”
　　莫云默默地看他一眼。“我并没有……”
　　“不，大人。”艾伦打断她，“我没机会当父亲，但你还有机会的做妈妈的。你不应该放弃的。“
　　“你认真的？”莫云问，“你可以接受一个身上没有你任何遗传物质的孩子？甚至，可能长得完全不像你？跟你也不亲近，还总是跟你作对？当他知道真相之后，还可能每天大吵大闹要找自己的生父。我的母亲就是一串编号，我不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小时候很希望有一个正常的妈妈。”
　　“你别这么动摇我，行吗？”艾伦盯着她，“我是认真的，我可以接受，你说的那些都这不是问题。而且，没有你妈妈也就没有你，大人。我很感谢她的。”
　　“我会考虑的你的提议的。”莫云说，“真好笑，大半年前，我还希望你提供精子给我，现在就变成了你劝我。”
　　“世事难料啊，大人。”
　　“你该早一点接受我的提议的，艾伦。”
　　“其实，”艾伦摇着头说，“如果我那时候接受了你的提议……等那个婴儿发育完成之后，我就会离开的。那对我来说，会是无比的煎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呼出，“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建议吧。”
　　“我会的。”
　　艾伦没再说什么，拿出个人终端，尝试着与金昭进行联系，几秒钟后通讯接通了。
　　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好啊，防务官阁下。”
　　莫云和艾伦都吃了一惊，他们对视一眼，都认出了这个声音。
　　“海纳.费德曼。”莫云说。
　　费德曼轻笑一声。“正是在下。”


第133章 生亚当和夏娃16
　　费德曼的声音透过个人终端传来：“正是在下。”
　　“你怎么会在……”
　　“我怎么会在这里？”费德曼打断莫云的话, “在你的穿梭艇上？防务官阁下, 请你先问问自己,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小星球上？”
　　莫云无视他的问题, 咬紧牙齿。“金昭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没有大碍, 暂时。”费德曼慢悠悠地说, “只是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镇静剂, 会睡上两三天。”
　　莫云和艾伦都略微松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艾伦问道。
　　“啊，奎恩先生，你好。”费德曼的声音里露出笑意, “上一次在柯恩星的时候，只在最后的舞会上远远地看了你一眼，我一直觉得很遗憾。你和防务官很般配。新闻说你们分手的时候, 我还替你们感到惋惜。”他说着停了下来, 轻笑一声，似乎还耸了耸肩, “可惜, 那只是你们俩一手炮制出来骗人感情的假新闻, 就为了到我的星球上来捣乱。”
　　“你错了, 费德曼先生, 捣乱的可不是我们。”莫云说, “而是那些硼基人。”
　　“是啊，真是没想到。”费德曼说，“这个种族居然如此坚韧, 能在人类眼皮子底下搞出两次暴|乱, 虽然都是徒劳的。”
　　“告诉我，费德曼，你想要什么？”莫云问。
　　“我希望你，驾驶着你的运输车，到我这里来。”
　　莫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对，我知道你现在正驾驶着一辆巨蛋X型运输车，”费德曼说，“以300公里的时速飞奔在NH14D的一片稀树草原上。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
　　“这辆车上装有定位系统。”艾伦说。
　　“正确。”费德曼说，“现在，你们已经被军舰的等离子光束锁定了。如果不想被气化的话，请你们按我的话做：我发了坐标给你们。防务官阁下，我需要你到这个坐标位置上来。”他略微停顿一下，“我给你们10分钟时间。”
　　莫云关上艾伦的个人终端，没理会费德曼的坐标，继续驾车向前开去。
　　一分钟后，费德曼带着笑意的声音又从车载的通讯器里传了出来。“果然，防务官阁下不是一个容易听话的人。”
　　“关掉通讯器。”莫云说。
　　运输车突然向左急拐，转换了前进方向。莫云骂了一句，努力地抓住操作杆往回拉，但运输车没有反应。
　　“现在是自动驾驶模式。”费德曼说，声音愉悦得就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你可以休息一下，阁下。是的，车门已经锁死了。如果你不想金昭或者货箱里的那群小朋友的丢掉性命的话，就乖乖别动，运输车会带你们——”
　　莫云关掉了通讯器。
　　“大人，我可以拆掉运输车的定位系统。”艾伦说，“但是，金昭就……”
　　“不，艾伦，”莫云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他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艾伦皱眉说：“他会杀了你。”
　　“他不会。”莫云说，“肯定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单纯想要你我的性命，他现在就会动手了。
　　“我不能冒这个险。”艾伦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柯恩星还需要你。”
　　莫云拉住他的胳膊。“我们一直都在冒险，艾伦。坐下来。”
　　艾伦看了她一会，板着脸坐了下来。
　　“别生气，艾伦。”莫云说，“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如果这辆车只有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艾伦没说话，他会做出和莫云一样的选择，更何况金昭还在费德曼手上。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放松，艾伦，放松。”莫云抬手指向窗外，指向大草原尽头的落日，绚丽的红霞布满了天空。“我们都不用开车，就好好享受这点福利吧。这颗星球很美。”
　　“是的，这颗星球是很美。”艾伦握住莫云的手，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凝望着晚霞。他听见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脸看去，发现莫云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艾伦脱下外套，盖在莫云身上。莫云睡着的样子总是显得柔和、甜美，像个乖俏可爱的少女，这样的睡颜他永远都看不够。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从口袋里取出两支注射用的针剂。这是从尾翼星的那只浣熊手里买来的增强剂，包括莫云强行向金煊要来的那支。
　　“随便你怎么说，大人，”艾伦低声道，“费德曼的船上，不只有士兵，还有露比。她一定在那里。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两只手分别握住注射针筒，吸了一口气，将液体全部注入了大腿的肌肉之中。
　　冷汗从艾伦的额头渗出，他的心脏疯了一样狂跳不止，让他感到视野阵阵发白。他把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压抑地喘|息着。
　　一分钟后，异常反应逐渐消退了，艾伦折断针筒，扔进角落里。其实现在不是使用增强剂的好时机，但等见到费德曼后，搜身是必然的，那个时候他就没机会再用了。那样的话，他们也就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莫云被一阵轰鸣声惊醒，运输车再次改变了形状。它腾空而起，变成了一个飞行器。它向着悬停在半空中的一艘大力神运兵船飞去。这艘看上想去像一条胖火腿的飞船张开了大嘴，把他们吞入腹中。
　　运输车进入了飞船的气密舱。车门自动解了锁。
　　莫云和艾伦下车之后，打开了货箱门，把闷在里面的吴越、常凯文和其他改造人们放了出来。
　　“我们在飞船上……已经离开NH14D？”吴越说，“我们得救了？躲开你们说的那帮会炸了整个星球的坏蛋了？”
　　“我们没那么容易走运的，”艾伦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落在了那帮坏蛋手里。这是他们的船。”
　　“什么？”吴越睁大了眼睛。
　　“什么声音？”常凯文说。
　　气密舱里想起嗡嗡嗡的声音，那是空气压缩机在运转的声音。但是，他们还在大气层之内，而不是在真空环境中，因此也并不需要调节气压。
　　“不对。”莫云说。话音刚落，她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气味。
　　“是迷药。”艾伦说。
　　等莫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重力锁锁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腕，让她无法抬起手臂或者大腿，被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
　　她向四周看去，她正身处于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之内。在房间里，站着一个金发的女人。迷药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散，她仍感到恍恍惚惚的，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也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线条。她感到一阵恶心。
　　莫云又向身边看去。虽然同样模糊不清，但她认出了身旁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艾伦。这让莫云松了一口气。艾伦看起来已经清醒过来，沉默不语地紧紧盯着那个金发女人。
　　她顺着艾伦的视线，又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莫云直觉出，她不是别人，正是露比，或者叫克莱尔.金。
　　“你是露比？”莫云低声说。
　　莫云在物质研究所的监控视频上，见过露比一晃而过的身影，她当时正在打开困在魔鬼虫的能量壁垒。
　　过去，莫云总以为身为尖端凶器的一员，露比应该是身材高大健壮，像个金刚芭比一样的女人。
　　但是，实际上，露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明艳动人的那种类型。她的身材偏高，但没高得离谱。皮肤是性感健康的小麦色，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水晶一般通透。
　　露比的视线转向莫云，微微笑道：“你没猜错，防务官阁下。我是露比，艾伦的队长。很高兴见到你。”
　　“我可不怎么高兴。”莫云说，“你是队长，可背叛团队的人，却是你。”
　　露比走到莫云跟前，弯下腰，望进莫云的眼睛。“我们都是棋子，阁下。”她说，“难逃被执棋的手摆弄的命运，要么是联盟，要么是费德曼，要么是你。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艾伦，他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听话、最理想主义的一个。你包装出一个高尚的，宏伟远大的目标，他就会不计代价，全力以赴。所以，防务官阁下，你用起他来，也很顺手吧？”
　　莫云没有说话。露比的话，并不正确，却又不是全然错误。
　　“我说对了，是吗？”露比又说，“他能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如果你对他好一点，再加上一点爱，他就可以为你奉献一切。”她转向艾伦，“真是可悲。”
　　“够了，露比，”艾伦闭上眼睛，“你羞辱够我了吗？”
　　露比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你好，艾伦。我在帮你，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是吗？”艾伦说，“你把我扔在尾翼星，也是在帮我了？”
　　“当然。我让你看清了联盟军部的真面目，不是吗？尖端凶器一个个不断失踪，他们屁都没放一个。我们替他们干了那么多没人愿意干的脏活，他们恐怕巴不得我们销声匿迹呢。”
　　艾伦哼了一声。“真是好借口。我在那里呆了一年的时间，不停杀戮的一年。这是在帮我？”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露比凑近他，“那个地方改变了你……或者说释放了你内心的那只嗜血的野兽。我让你变得更强了，艾伦，你说我不是在帮你？”
　　“你真是疯了。”艾伦说。
　　露比摇摇头。“并没有，相反我比以前更加清醒。”
　　“那祝你和费德曼合作愉快。”艾伦说，“既然你如此清醒，那就应该明白，他同样不会把你当回事的。”
　　“是啊。”露比承认道，“但他是个挑战，我有耐心。不过，你提醒了我了，我们聊得够久了，是时候带你们去见见他了。”
　　露比转过身，从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注射枪，再次走到艾伦面前，把它按到他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莫云紧张起来，“你要给他注射什么？”
　　露比冷冷地看了莫云一眼。“只是松弛剂而已。他可是一件凶器，还是小心点好。”


第134章 生亚当和夏娃17
　　一走出扣押他们的房间, 莫云就认出了他们是在黄金毒刺号上。
　　走廊的装修风格一如既往的奢华, 丝绒地毯, 两侧挂在森林绘画。
　　露比带着他们进入了就餐平台。莫云和艾伦身上的重力锁都已经解除。
　　这是莫云第二次进入这个就餐平台, 她环顾四周, 注意到这里发生一点微小的变化。原本挂在墙上的人类联盟政府的红底蓝月五星旗, 如今替换成了一幅油画, 《亚当与夏娃》。苹果树下，躺坐在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红得非常诱人的苹果。
　　“看得我想吃苹果。”莫云说, 从餐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才向露比问道。“可以吃的吧？”
　　“请便。”露比说。
　　莫云又拿了一个苹果，走到艾伦身边, 递给他。
　　艾伦还站在那副画作面前, 神情严肃。他道了声谢，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站在这幅画面前吃苹果, ”莫云说,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你看很久了, 在看什么？”
　　“这幅画的笔触, ”艾伦说, 手指顺着线条移动, “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莫云微微一愣，再次向画作看去。“你是说……”
　　“是的，跟你的那幅《幽谷君王》很像, 非常像。”
　　莫云立刻上前, 仔细检查，果然在画的右下角，发现了莫九平的签名缩写：MJP。
　　她皱起眉头，轻声道：“海纳.费德曼为什么会有莫九平的画作？”
　　“更关键的问题，大人，”艾伦说，“他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
　　这时，在他们身后，海纳.费德曼的声音传了过来。“防务官阁下，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舰长。”莫云回过头来，冷笑地眨了眨眼睛，“不，鉴于你无法无天的行为，也许你很快就不是舰长了。”
　　“现在还是。我大概还有7、8个标准小时的时间，来完成我要做的事情。”费德曼说着伸出手，请他们在餐桌边坐下。两个勤务兵正在替他们布置餐具。
　　莫云与艾伦对视一眼。看样子，费德曼是要请他们吃顿晚餐。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莫云走到桌边，艾伦替她拉开了椅子。“联盟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是的。”费德曼说，“但是，消息也只是进入待办序列而已。硼基人的小活动优先级可不高。联盟有一堆更大的麻烦需要处理。”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没什么可担心的。”费德曼笑着说，在露比身边坐下。
　　四个人分别地坐在长桌的两侧，像是正在进行谈判的双方。勤务兵给每个人斟上葡萄酒。
　　“你们刚才看得那幅画名叫《亚当与夏娃》。”费德曼说，“防务官阁下，正是你父亲的一幅作品。”
　　“是吗？”莫云说，“莫九平的成就不在艺术方面，你为什么会有他的画？你是他的粉丝？”
　　“忠实拥趸。这幅画是我很久前收藏的。”
　　“多久以前？”
　　费德曼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道：“他对人类发展的观点，我非常同意。”
　　莫云倒是不感到意外。
　　莫九平除了是科学家之外，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主义者。他认为科学发展不仅要考虑当前人类的需要，还应该考虑百年后、甚至千万年后人类的需要。唯有维护人类的利益，扞卫人类发展的权利，才能最大限度的解放人类、获得真正的自由。
　　莫九平的观点在人类联盟内部拥护者非常之多，可以说遍布各个殖民星球，就连柯恩星都有不少。好听点是人类主义，难听点说算是星际时代的种族主义。其表现形式，跟联盟利另一群人的“其他种族恐惧症”倒是很类似，那就是通过不断的战争来对抗恐惧，或者争取发展。
　　而像费德曼这样的战争狂人，会拥护这个观点一点不奇怪。
　　费德曼又接着说：“我在NH14D设置秘密实验基地，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
　　这一点到让莫云感到意外。“为了人类的发展？”
　　“对。”费德曼指了指正在给他们上菜的勤务兵，“人类的视觉输入器官只有一对，普遍视力只能看清几十米外的东西；听觉输入器官也只有2个。而克莱特人头部一圈听觉器官，能够听到的频率范围比人类宽得多；尼威克人有8只眼睛，能360度的观察到敌人。”
　　“所以我们才会使用各种作战盔甲。”艾伦说，“就是为了弥补这种生理上的差距。”
　　“只是军人才会使用盔甲。”费德曼反驳道，“普通人类没这个机会，而身体机能反倒因为科技的发展而逐步退化。”
　　“这么说，基因改造人和意识控制技术，都是你的人类改进计划了？”
　　“初始阶段而已。”
　　“你只是一个舰长而已，上校军衔，”莫云说，“人类怎么发展，怎么进化，似乎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费德曼扬了扬眉头，唇角微弯，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好笑的事情。“防务官大人，当年你还是一个少尉，违抗军令，独自前往一个星球去拯救人类，似乎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可结果，你不但办成了，还成了星际间盛名远播的英雄人物。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可以呢？”
　　莫云点点头。“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可是，眼下的情况对你而言，可是非常的不妙。因为硼基人的暴|动，你苦心经营的秘密基地，就这么被暴露出来了。NH14D早就已经引起杨震的注意，他绝对会派自己的心腹来调查的。”
　　“你说的对，阁下。”费德曼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NH14D的确引起了太多的关注，再也不是一颗低调的行星了，也是时候换个星球来进行我的计划了。”
　　“那接下来，费德曼舰长，你打算怎么收拾这个残局？”莫云问。这时，勤务兵把一份小牛排放到莫云面前后，又被她一把拉住，多要了一份。
　　“我打算，”费德曼露出笑容，像是宣告胜利一样，“逃走。”
　　“逃走？”艾伦皱起眉头，“这不像你的作风。我以为你会借此机会，跟顾明阳将军打一场，出一出被闲置多年的恶气。你什么想要杀他？”
　　费德曼转向艾伦。“你很敏锐，奎恩先生。”他轻柔地说，默然凝视艾伦片刻又说，“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我曾经真的爱过她。”
　　艾伦突然跳起来，越过桌子，抓住费德曼的领口，一拳向他砸了过去。但是松弛剂让他损失了速度，这一拳被露比拦了下来。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奎恩先生。”费德曼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露比曾经跟我说，虽然她是队长，但你是你们五个人中最强的，看来确实如此。正是因为如此，尾翼星的改造人测试，才选择了你。”
　　“我真的爱过杰西卡，我甚至很认真地考虑过，跟她结婚，组建一个家庭。”费德曼说，语气遗憾。而他身边的露比，则盯着艾伦那张肖似杰西卡的脸庞，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你爱她？”艾伦嘲讽道，“你知道她在柯恩星上，可你还是操控军部委员，放弃增援。你把她推入了死地！把3000多万人推入了死地！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一个四分五裂的联盟。”莫云回答道。
　　“你很有智慧，防务官阁下。”费德曼说。
　　莫云摇摇头。“不，我还是猜不透你，费德曼先生。”
　　“叫我海纳。”
　　称呼对莫云来说无所谓。“好吧，海纳，但是为什么呢？制造混乱，为了在混乱中掌权吗？顾明阳按头让你当了4年的接待员，你却什么都没做。正如艾伦刚才的问题，你什么要杀顾明阳？你要他的性命，只要让露比动手，干净利落，不会留下痕迹。可你却偏偏选择了两个战争3号计划中的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向顾明阳下手。为什么？”
　　“是啊。”费德曼说，“为什么呢？”
　　莫云接着说：“你甚至把钱明，一个受到意识控制的黑客，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来，让我想忽视都难。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我只能猜测，你想让我关注到NH14D，关注到硼基人、战争3号计划、意识控制技术，甚至关注到你的秘密实验基地。”莫云在餐巾上擦擦手，又向勤务兵要了一份酸梅奶昔，“你一点一点的引导我们，发现你的秘密。可我想不到你这么做的原因。”
　　“巨鼎公司要我这么做的。”费德曼说。
　　莫云嗤笑一声。“为什么不坦率一点，海纳？你会听从巨鼎公司的安排？恐怕事实是，巨鼎公司的高层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了吧。”
　　费德曼只是摊了摊手，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你把我从NH14D上弄到这里来，面对面的坐在这里，你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对吗？”莫云说，“那就告诉我。你操控军部委员，拒绝增援柯恩星，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只有当柯恩星陷入战争的时候，”费德曼端起红酒杯，“才可能把神农主炮给建造出来。”
　　“什么？！”莫云和艾伦都吃了一惊。
　　“防务官阁下，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研究过你，记得吗？”费德曼说，“实际上，不仅仅是你，包括你父亲莫九平、周闵昌、汤玛丽、莫九平实验室的其他人，我都研究过。所以是的，我知道，汤玛丽在柯恩星上。而且，我也知道克莱特人对莫九平设计的神农主炮技术原图很有兴趣。”
　　艾伦站起身来，怒道：“是你向克莱特人通风报信的！”
　　正在给他斟酒的勤务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速度极快地抵住了他的咽喉。“请坐下，先生。”
　　艾伦扫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兵。一个基因改造人。
　　露比向勤务兵挥了挥手，他收回了匕首，扶着酒瓶退开了。
　　“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件超级武器能够真正的被制造出来，而不是停留在图纸上。”费德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为此，我不得不放弃了杰西卡。但我没预料到的是，防务官阁下你会跑到柯恩星上去。更没想到，你会让这颗星球独立。你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变数。”
　　“幸亏如此，”艾伦冷冷地说，“神农主炮的技术才没能落到你这种人的手里。”
　　费德曼遥遥地向那幅《亚当与夏娃》举了举杯。“我能怎么说？我是莫九平先生的粉丝。”
　　莫云默默地看着费德曼。她完全能理解艾伦的愤怒，因为她此刻同样正在经历着情感的剥离。克莱特人入侵柯恩星时的惨况历历在目，那些锥心蚀骨的伤痛，直到今天都难以磨灭。那是3000万人的死亡！整整3000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再次开口提问，却突然了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就餐平台的顶部是一整块高硬度的水晶，在他们用餐的时候，NH14D就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在恒星的照耀下，这颗蓝白相间的行星如梦幻般美丽。可现在，NH14D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颗陌生的星球。
　　黄金毒刺号，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进行了空间迁跃。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莫云问。
　　费德曼抬头看了一眼：“巨鼎公司的总部，陶唐星。”


第135章 生亚当和夏娃18
　　黄金毒刺号没有停泊在陶唐星的航空港, 而是直接进入了大气层, 在距离巨鼎公司总部基地800多公里之外的草原上降落。
　　莫云和艾伦随着费德曼等人从黄金毒刺号上出来, 一艘细瘦的翠鸟掠行艇停泊在百米开外的地方, 正在等待着他们。
　　莫云向四周望去, 看见在黄金毒刺号的一侧, 还停泊着两艘万人级的客运飞船。它们都被笼罩在一个能量壁垒中。能量壁垒的范围不大, 但也足够几百人四处走走、散散步了。
　　莫云的目力极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祝思琪。她微微皱眉，拽了艾伦一把, 拉着他一起转身向祝思琪的方向走去。费德曼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让跟随地士兵进行阻拦。
　　等莫云和艾伦快走近的时候，祝思琪也看到了他们, 高兴地向他们招手。
　　“你们怎么在这里？”祝思琪惊讶地问。
　　她的声音被能量壁垒隔绝了。莫云看见祝思琪嘴巴一张一合, 却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费德曼远远地向驻守在旁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点头，立刻在手臂上的触显上按了一下。能量壁垒打开了一个缺口。祝思琪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我在飞船上找不到你, 还一直为你担心呢。”祝思琪迟疑地打量着两人,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的？怎么和那些军人在一起？还有, 你的眼镜呢？”
　　“我在躲避硼基人的时候遇见她的。”艾伦说, “然后我们又遇上了费德曼舰长。”
　　“费德曼舰长？”祝思琪向莫云身后看去, 她不知道什么联盟的屠夫, 只看到一个异常俊美的军官，“就是那位吗？天，他可真是英俊, 长得真美。他比你还好看, 艾伦。”
　　艾伦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莫云自然没心思评价男人的外貌，她问道：“那些硼基人，他们是怎么从保留区出来的？你们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祝思琪收回目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硼基人的仪式接近尾声的时候，天空中响起一阵雷声。一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分钟天色就阴沉了下来。保留区的能量壁垒只是设置成了几十米高的围墙，头顶的天空是没有被覆盖的。我和康小姐担心会下雨，就打算离开了。”
　　“这时，我看到凯利上校和易西平，站在全息录制设备旁边，他们正在说话。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俩说着说着，突然同时大叫了一声，一下子都把屏蔽耳机给摘了下来。在他们周围，全息录制设备的操作员，也跟他们一样动作，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非常刺耳的声音一样。”
　　“我们愣在那里，但是很快有一切如常了。我们离开，到了停放悬浮车的场地，看到易西平也出来了。但是，他没过来取车，却一个人往偏僻的地方走。康小姐觉得奇怪，一定要跟过去看看。我也只好陪着她一起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看到易西平他关闭了能量壁垒！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放他们出来？!”
　　“接着，更令人震惊地事情发生了。康小姐，她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激光枪，对准了易西平。她身上居然有枪！我吓坏了，但是也不敢靠近易西平。康小姐让易西平打开能量壁垒，但是他不肯。”
　　“双方正在僵持着。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有人正朝我们跑来。我正准备呼救，却看见那人一下子就砸晕了康小姐，然后他又向我走来，我跟着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康小姐，还有公司的其他人全都聚集在一处。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一艘客运飞船正在降落，尾焰在天空中像是太阳一样明亮。我和康小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周围的人说，客运飞船是联盟政府派来的，他们知道硼基人发生暴|乱，所以来NH14D接我们撤离。再后来，我们就到了这里。”
　　莫云向四周看了看：“康文意……康小姐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祝思琪说，“上了客运飞船之后，他们就开始在统计人数和身份。他们登记了康小姐的信息之后，就直接把她带走了。”祝思琪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能量壁垒，“但是我不明白，我们已经到了公司总部，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呆在能量壁垒之中呢？”
　　莫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伸手抓住祝思琪的手腕：“你跟我走。”
　　“去哪呀？”祝思琪不解地问，“哎哟，你弄疼我了。”
　　“没事的，”艾伦连忙安抚她，“你不我们走就好了，放心吧。她会处理好的。”
　　祝思琪脸上的疑惑更深了。“蓝楠？处理什么？”
　　莫云径直走到费德曼面前。“所以你现在是绑架了2万多人作为人质吗？”她冷笑地说，“冒充救援飞船？真是聪明。我原以为你会炸掉NH14D，直接毁灭证据。”
　　“总有漏网之鱼。”费德曼唇角微弯，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逃走的人，躲藏在这么大一颗星球上，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很难找到。不如让他们自己现身。现在，巨鼎公司和军事基地的人都在两艘客运飞船上了。”
　　“然后呢？”莫云问，“你把人都聚集起来了，准备来场大屠杀吗？”
　　费德曼微微瞥了莫云一眼，又露出那种掠食者看向猎物的眼神。“流血和尖叫都会很有意思。”他淡淡地说，“但是，不。这一次，我需要他们活着。”
　　莫云感到奇怪：“你要做什么？”
　　“防务官阁下，”费德曼说，“你知道他们会活着这点就够了。”
　　“那么，我问一个跟我自己相关的问题。”莫云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一个实验。”费德曼站在翠鸟掠行艇的舷梯前，向莫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莫云、艾伦和祝思琪登上了掠行艇，露比正在主舱室中等着他们。
　　掠行艇航行几十分钟后，他们一起到达了巨鼎公司总部大楼。掠行艇刚一降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祝思琪拉着莫云的衣服，激动地结结巴巴的：“那，那，那是首席执行官，姬，姬君逸先生。巨鼎公司最大的老板。我居然能见到他！”
　　姬君逸走上前，与费德曼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费德曼对姬君逸低语几句，姬君逸点点头，对身边的助手也低声吩咐一句之后，才再次看向莫云：“你好，防务官阁下。”
　　“你好，姬先生。”莫云说，“真没想到，我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陶唐星的。”
　　姬君逸淡淡地笑笑。“真是抱歉，阁下，现在时间紧迫，不得不怠慢您了。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不必了。”费德曼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安排，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姬君逸想了想，点头同意。“好吧，我去忙了。一会儿来找你。”说完，他便领着助理离开了。
　　莫云看着姬君逸的背影说：“他的表现和军事基地那些人很类似的，而且对你言听计从。你是控制了他的意识，是吗？”
　　“我们开始还不错，但是后来我厌倦了这个人。”费德曼不经心地说，“这么做很方便，防务官阁下，我不用再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祝思琪一脸惊讶地看向莫云：“防务官阁下？”。
　　莫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事我以后在跟你解释。”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知道。”祝思琪连忙摇头，她紧张地看向艾伦，“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卷进什么大事里面了？”
　　“没什么大事。”艾伦说，“别担心。”
　　费德曼和露比带着其他三个人，走到了一个密闭房间门口。门前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士兵。他们的面孔过于年轻，因而莫云推测是两个改造人。房间里面，有两把椅子，面对面的放着。一个角落里还立起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比他们在NH14D上看到的更大，足有半人高。四周没有一扇窗户。
　　“奎恩先生，请你在留在这个房间。”费德曼说，虽然说“请”，强硬的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
　　“什么意思？”莫云皱眉。
　　费德曼笑道：“您忘了吗，阁下？我跟你说过，我很好奇，一个一辈子大脑都被控制的人，能否对抗另一种控制。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很好奇。”
　　“这就是你让我来的目的？”莫云说，“满足你的好奇心？费德曼先生，我可以答应你进行实验，放开艾伦，他没什么可研究的。”
　　“那可以不一定。”费德曼微笑说，“军情局长知道很多秘密的。”
　　“不行！”莫云阻拦道。而同时，一个改造人威胁性地把手压在了莫云的肩头。
　　艾伦对莫云微微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指。他示意她放心，同时也暗示她现在还不是发难时候。
　　莫云忧心忡忡地凝视他，最终却还是轻叹一声，不再阻拦，看着露比把艾伦推进了房间。
　　费德曼继续带着莫云和祝思琪向前走，又到了另一个密闭的房间门口。他突然回过头对祝思琪笑了一下，然后迅速出手，一记手刀重重地击在她的脖颈之间。祝思琪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别担心，防务官，”费德曼说，“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你也不希望某些秘密被第三个人听见吧。”
　　莫云寒着脸检查了一下，发现祝思琪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那让我们开始吧。”费德曼说。他话音刚落，便从门外涌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基因改造人，他们抓住莫云的肩膀，把她摁在了椅子上。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女研究员走了进来。
　　“这就没有失去耐心了？”莫云嘲讽地说。
　　“时光飞逝，阁下。”费德曼说，“您得理解。”
　　研究员上前，在莫云的额头贴上传感器，又用重力锁锁住她的手腕和脚踝。在给其他人都分发了屏蔽耳机后，她才打开了那个巨大的莫斯乌斯环。
　　几个色块在光幕上显示出来，面积都很小。“防务官的情绪很稳定。”研究员说。
　　莫云突然笑了一下，说：“海纳，你应该知道意识控制的原理，其实和测谎仪。通过问各种问题，来捕捉人的生理反应数据。”
　　“是这样。”
　　“之前，你能控制住其他人的意识，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轻易地展露出自己的情绪。”莫云说，“可我不同。我有了防备，还有情绪控制机制帮忙。我可以看着你的眼睛，把方的说成是圆的，把鹿说成是马，测谎仪抓不住我，这个莫比乌斯环，同样也抓不住我。”
　　“我们不妨试试看，阁下，”费德曼说，“我喜欢让数据结果来说话。”
　　“所以你要开始提问了，是吗？不如我们换个玩法。我有很多疑问需要解决。不如我们交换提问，如何？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我喜欢游戏，就这么办。”
　　“你需要先提一些问题，来收集我的生理反应的基础数据吗？”
　　“不必。我们可以直接开始。你先来。”
　　莫云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留下一条条线索，故意让我发现你的秘密实验基地？”
　　“因为我希望你知道。”费德曼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长腿，“而且，看着你一点点地解开谜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像看小孩子走迷宫似的。但是你运气真的很好，要不是硼基人突然跳出来捣乱，此时此刻，你应该就是在NH14D的实验室里跟我进行这番对话了。你知道莫九平是自己的父亲时，有何感想？”
　　“没什么特别的感想。那时候我还很小，七八岁吧，只是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和妈妈了。我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感到难过了。反正我现在对此没什么感觉。”莫云回答问题，目光炯炯地盯着费德曼，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我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
　　“我要你看着我是怎么完成计划的。我比你强，会做的比你更好。”费德曼说。
　　莫云从费德曼平淡地语调里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愤怒。她感到莫名奇妙，她与费德曼只在剿灭李斯特舰队期间见过，此前完全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他怎么就对平白无故地对自己生出了这种竞争意识？
　　“你知道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费德曼问，“全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你觉得难过吗？”
　　“大概吧。我当时应该难过的，但是现在回忆起来，我不确定……我已经长一段时间没考虑过感情方面问题了。”莫云说，“你想我从这里得到什么？”
　　“一些信息。我可以告诉你是关于什么的，但我觉得你能自己想出来。”费德曼又问，“你觉得我能控制住艾伦的意识吗？”
　　莫云盯着他，代表焦虑和愤怒的色块变大了。而费德曼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是军情局的负责人，”莫云咬牙道，“他跟测谎仪打交道的时间比我长多了。他没那么容易被你控制住的。”
　　“但是测谎仪毕竟不莫比乌斯环。”费德曼玩味地凝视着莫云，“看来，艾伦.奎恩对你的影响力很大，防务官阁下，你还没提问。”
　　莫云咬着嘴唇。她不得不放下其他的问题，转而问最关心的问道：“你要对艾伦做什么？”
　　“你的艾伦，他知道的机密和你一样多……甚至可能比你还多。”费德曼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渴求。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自己的父母、姐姐还活着。我会利用这一点。你觉得他会爱自己的家人，胜过爱你吗？”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研究过你，防务官，”费德曼说，“也顺带了解过你的未婚夫。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他最想避免的，就是他最需要的。他想要他的父母姐姐活着。如果艾伦认为有机会，让他的父母和姐姐活过来，他就会产生一个希望。我，不，露比会放大这个希望，然后控制住他。意识控制的根本，是掌控人的情感，给他们想要的。梦想，复仇，等等，放大这种情感，人会为了这些付出一切。如果你阻止他，他会把你当做障碍。”
　　“他不会，他爱我”。
　　“那么还是刚才的问题，爱能战胜一切吗？或者，你认为他会爱你，胜过自己的家人吗？”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莫云说。
　　“人的大脑很脆弱，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莫云沉默了一阵。“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如何让他相信，他的家人有死而复生的机会？没人有这个能力让人起死回生，没——”
　　她停了下来。
　　人类的确没这个能力。但是，美莱人也许可以办到。
　　“看来你想到了。美莱人有这个能力，我听说过美莱人的时间湍流和在平行宇宙中穿越的传说。”费德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莫云，“我不需要替他实现这个愿望，我只需要让他产生这个愿望就够了。然后——噗——一切爱情都灰飞烟灭。人类的大脑就是如此脆弱。”
　　莫云在椅子上挣扎起来，想要跳起来撕碎眼前的男人。
　　恐惧、愤怒、焦虑的色块都猛的变大，又瞬间缩小，很快又再次变大、缩小。色块闪个不停。情绪控制机制起在不断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费德曼再次笑起来，他弯腰凑近莫云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舌尖舔过嘴唇，小口地品尝她的痛苦。这味道真是美妙极了。与此相比，秘密实验基地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费德曼满足地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实验人员，对方冲他摇了摇头。费德曼让他关掉了莫比乌斯环，从房间里面出去。
　　“你最好冷静点。”费德曼说，“要是你晕倒了，交换问题的游戏就完不成了，我才刚刚找到点感觉。”


第136章 生亚当和夏娃19
　　莫云渐渐冷静下来。
　　“看来, 他确实是你的软肋。”费德曼慢悠悠地说。
　　这时, 情绪控制机制已经清空了莫云爆发的混乱情绪, 同时也理清她的思绪。
　　“超级武器和优秀的士兵, 并不是掌控银河系的决定性条件。”莫云缓缓地开了口, “决定性的条件, 是分布于每个殖民星球上的人类。实验基地的那些改造人, 并没真正受过军事化训练。你没这么安排。因为你要的不是战士，而是进化的人种。”
　　莫云抬起头，看着费德曼的眼睛：“你把巨鼎公司的人赶上飞船, 却没有要了他们的命，是因为你要保持基因多样性，你要他们和你的新人类在一起繁衍。所以, 这一切的计划的最终目的, 是你想当上帝。是吗？”
　　“这是你的问题吗？我是不是想当上帝？”费德曼说，“不, 实际上我的角色是那条古蛇。“
　　“撒旦？”
　　费德曼笑了笑。“传说, 撒旦曾经是上帝最最宠爱的儿子, 一个六翼天使。我手上有一群亚当和一群夏娃, 而我是促使他们结合在一起的那条蛇。创造出新的人类, 更适应这个宇宙环境的人类, 这才是我的使命。真正的上帝，不是我。”
　　“使命？”莫云皱起眉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过她的心头。她甩了甩头, 又问道：“我猜, 你已经选择了一颗星球，来充当伊甸园，是吗？”
　　“我称之为摇篮。”
　　“所以之前你说打算‘逃跑’，你是认真的。”莫云说，“你很快就要启程，去这个摇篮了，对吗？这个摇篮在哪儿”
　　“不在联盟的版图内，而且，我已经在联盟的星图上，悄悄滴把这颗星球抹掉了。宇宙中有亿万颗行星，没人能找到摇篮的位置。”
　　莫云想了想，又说：“但是几万人，对一个种族的繁衍来说，还是太少了。而这个宇宙也不怎么友好。你需要神农主炮来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你还需要进行知识的传承，而最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
　　“是的，记忆复制技术。”
　　“可从军事基地那些人的情况看，你们的记忆复制技术并不完善。”莫云说，“他们有很明显的记忆缺失。要是关键信息丢失的话，那可麻烦了。”
　　费德曼遗憾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那么，”莫云问，“周闵昌，这个意识和神经网络专家，是在为你工作？军事基地那些人不完备的记忆复制，正是他的杰作？”
　　“对。他曾经跟我提起过莫九平克隆自己的事情，这说明记忆复制技术是存在的。”
　　“你派露比去柯恩星捣乱，是为了要把他从监狱里救走？”
　　“对。”
　　“你让周闵昌绑架星核实验室研究人员的妻女，就是为了要拿到神农主炮的技术图？”
　　“关于这一点你猜错了。那是姬君逸给他的任务，绑架和谋杀也是姬君逸安排的。”费德曼摇着头说，语气了充满了遗憾，“周教授对记忆复制的研究，陷入困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许让他换个任务，换换脑子，会能迸发点新灵感。所以，我也就由着他们那么干了。可惜，姬君逸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却还是被你们察觉了。对了，顺便一说，最初莫九平实验室的科学家们集体失踪，也是巨鼎公司搞出来的。”
　　巨鼎公司贪婪又极具野心，姬君逸想要弄到神农主炮的技术原图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周闵昌则一直认为神农主炮的这样的武器不应该只掌握在柯恩星的手里。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显然一拍即合。
　　“要从冷铁监狱带人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莫云说。
　　“不得不说，你把柯恩星治理得很好。”.
　　“所以，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就是神农主炮的技术原图和周闵昌。”
　　“是的。”费德曼摊了摊，像是在鼓励她一样，“看吧，我就说你能自己想出来的吧。”
　　莫云盯着费德曼，尽管周闵昌对他提起过记忆复制技术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莫九平把这项技术和自己的意识模型保存了下来。
　　“我很奇怪，”莫云又问，“既然周闵昌为你工作，那你应该知道，神农主炮有一种特别的操控绑定。即便你得到了神农主炮的技术原图，可你没有办法建造它、操控它。你打算怎么办？靠周闵昌解开绑定吗？”
　　费德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莫云一会儿，说道：“你已经问了很多问题了，防务官阁下。该我提问了，艾伦.奎恩他更喜欢你长头发模样，还是短头发的样子？”
　　莫云笑了来，在费德曼的几次交锋中，她觉察到一旦自己触及到某些关键问题，他就会缓一缓，以此来吊起自己的胃口。就像现在这样。
　　“我不知道。”莫云说，“我还没问过他。”
　　“那你的感觉呢？你觉得他更喜欢什么样的？”
　　莫云想起艾伦玩她辫子时的样子，想起他轻轻地揉着她头发时的样子。当他吻她时，无意识地把她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
　　“大概，更喜欢长头发吧。”
　　“是啊，杰西卡也是长头发。”费德曼说，“她是外交官，平时总是把头发盘起来，露出纤长的脖子，庄重又性感。每次我取下她的发夹，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有一点蓬松，有一点乱，她那个样子真是……美极了。我真的爱过她。”
　　“可你还是害死了她，也并没有对此感到愧疚或者罪恶。”
　　“你说的对。我做了应该做的选择，虽然我偶尔也会想念她。”费德曼说，“现在该你做选择了，防务官，你的选择关系到你的艾伦的命运。只要把神农主炮技术原图和周闵昌交给我，我就解除对艾伦的控制；否则的话，你就只能永远失去他了，失去你的艾伦。你的选择是什么？”
　　“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我的选择。”莫云说，“你得到技术原图后，又打算怎么办？靠周闵昌来解开绑定吗？他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成功。而且，说实话，星核研究所的人一直在研究如何解开绑定，但是始终没有成功过。”
　　费德曼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新人类的点子是我凭空想出来的吗？不，我说了，我是那条蛇。新人类不是我的计划——至少不是我提出来的。严格来说，我是执行者。”
　　“你是执行者？”莫云皱眉，“那这是谁的计划？”
　　“你的父亲，莫九平。”费德曼缓缓地说，“或者说是我们的父亲。”
　　莫云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费德曼：“……我们的父亲？我们？我和你？”
　　费德曼看着莫云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几乎要笑起来：“对。跟你一样，莫九平也是我遗传学上的父亲；跟你一样，我也是从小在实验室长大的。只不过，他把我藏得很深，而这个实验室也从来没有被其他人发现——除了周闵昌。但他也是三年前才发现的。”
　　莫云脑袋里嗡嗡作响，费德曼这话太惊人了。
　　莫九平还有一个儿子？
　　“他是个伟大的科学家，极端的人类主义者。”费德曼说，莫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赞同还是在嘲讽，“他把神农主炮的技术留给了你，把新人类的计划留给了我。我亲爱的妹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就是他的亚当和夏娃。想当上帝的人，是他。”
　　莫云还在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看向费德曼：“所以你是我的哥哥？”
　　“是的，我的妹妹。”
　　“天哪。”
　　“我理解你的心情。”费德曼说，“最初，我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也跟你的感觉一样。不，肯定比你此刻更加愤怒，毕竟我没有受到情感控制嘛。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没等莫云回答，费德曼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满脑子都是‘我这个死鬼老爸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居然被骗了这么久。我杀了实验室里的那帮废物，他们折磨我、虐待我，却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知道。”
　　“我离开实验室，四处流浪，然后遇到了姬君逸。他安排我去了宇航学院，生活渐渐平稳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愤怒，我想起莫九平留给我的计划。我意识到，这个计划本身其实很好玩，很刺激。我可以试试。”
　　费德曼说完，看了莫云一眼。“接下来的事，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这跟操控神农主炮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神农主炮是绑定的你的DNA？”费德曼摇了摇手指，“不是的。它验证的是莫九平自己的DNA。只要带有他的遗传物质，就可以通过神农主炮最为核心的验证，也才能够驱动人机接口界面。当然，可能也还需要一些意志力之类的个人品质。但是，总得来说，我肯定也能操控神农主炮，只要它是为我建立的。”
　　莫云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周闵昌会对莫九平充满不认同。神农主炮这个超级武器，变成了只有他的孩子才能操控？太可笑了。
　　“好了。”费德曼在椅子上坐直身体，“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告诉我，你要如何选择？露比现在就在控制他的意识。他知道很多秘密，即便你不愿意交出我要的东西，我也可以把你扣留在这里。让他回到柯恩星，把技术原图和周闵昌双手奉上。”
　　“让我考虑一下。”
　　“别再拖延时间了，我的妹妹。我是看着兄妹的份上，给你这个机会的。如果你帮我，我就放过艾伦。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也一样能达到目的，你还会失去你的爱人。其实一点都不难选的，对不对？你要如何选择？”
　　莫云冷笑了一下。她很清楚，费德曼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要逼迫她去进行选择。无论她做什么选择，都会失去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
　　一个是爱情，一个是责任。
　　莫云长长地叹一口气。“我选艾伦。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
　　艾伦凝视着眼前的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你来迟了，已经有人向我求过婚了。”他挑了挑眉头说。
　　露比冷冷地一笑。“少废话。打开看看。”
　　艾伦拿过盒子，揭开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你还留着呢。”
　　“完好无损。”露比说，“我保管得很好。”
　　盒子里是一枚钛合金的戒指，戒面上雕刻着一个燃烧着的骷髅，一支匕|首从骷髅的头顶插入。
　　艾伦轻轻地揭开戒面，露出隐藏在里面的一个全息显像台。手指从显像台上滑过，一个黑色的战斗盔甲的全息影像显示了出来，它的左臂上有一个金色骷髅标记。
　　“你的‘黑寡妇’还给你。”
　　艾伦白了她一眼。“我就要结婚了，这不吉利的名字送你吧。从现在开始，我的宝贝改名叫‘黑罗刹’了。”他又看了露比一眼，“但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应该要对我进行意识控制吗？”
　　“当然。”露比说，“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上看，是我背叛了你和其他人。可对我来说，我只是重新做了一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帮助费德曼？”艾伦说。
　　“对。”露比说，“他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其实，他和你的防务官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他奉联盟的命令四处与其他智慧种族作战、或者剿匪平乱。你的防务官也是一样，而且她还攻击过联盟的第8舰队的主力旗舰，造成了数百名军官和士兵的死亡。他们说她是英雄，而费德曼是屠夫。”
　　“莫云并不热爱战争，”艾伦说，“费德曼不仅热爱，还以此来取乐。”
　　露比说：“莫云也许不热爱战争，但她和费德曼一样，很擅长战争。”
　　“我们要争论这个问题吗？恐怕我们俩谁都不能说服谁。”艾伦说，“所以，就省省吧。你要做什么就直接动手吧。”
　　露比脸色沉了下去。“既然你这么着急失去自由意志，那我也只得成全你了。”
　　“放马过来。”艾伦说，“我还很好奇，你们要到底要怎么控制我？放大我的情绪？我现在心态好得很。”
　　“我听说，你遇到美莱人的时间湍流，对吗？”


第137章 生亚当和夏娃20
　　费德曼听见莫云的答案, 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一样, 他靠回椅背, 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和失望。
　　“怎么了？”莫云笑道, “我满足你的要求, 你却看起来这么的……失望。”
　　“哈——”费德曼说,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坚持原则, 注重大局的人。”
　　莫云冷冷地看着他。
　　她很清楚，费德曼的内心期待、甚至笃定她会选择责任。他真正想要的是看到她放弃艾伦，进而陷入深深的痛苦和愧疚。这比起获得神农主炮的技术原图, 更能让他得到满足。
　　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很遗憾，我的选择没让你得到满足。”莫云讥诮地说，“但正如你所说的, 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不是吗？无论我怎么选择，你都会得到神农主炮技术原图和周闵昌。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保住我爱的人呢？”
　　“爱情, 甜蜜的爱情, 像太阳一样的爱情。”费德曼忽又轻轻地一笑, “你也变得庸俗了, 防务官阁下。”
　　莫云无所谓地耸耸肩。“别感慨了。我已经给了你答案, 现在可以给我解开重力锁了吗？”
　　费德曼挥了挥手, 站在门口的两个改造人走了进来，替莫云解开了锁铐。
　　莫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脚踝，转身把还倒在地上的祝思琪抱起来, 放到椅子上。她扶着祝思琪的身体, 又向费德曼问道：“现在呢？你要派人跟我去柯恩星吗？如果我不亲自出面的话，其他人是不可能拿到神农主炮的技术资料的。”
　　“柯恩星是你的地盘。”费德曼说，“我派人去自投罗网吗？”
　　“那你打算怎么得到你要的东西和你要的人？”
　　“你要留在这里充当人质。”费德曼说。
　　“我说了，没有我出面——”
　　“那就给艾伦授权。让他回柯恩星，拿到我要的东西。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会解除对他的控制，然后放你们一起走。”
　　“你能信守承诺？”
　　费德曼敷衍地一笑：“当然。”
　　莫云并不信任费德曼，也不指望他能遵守诺言。
　　“我猜，你现在就得逃跑了吧？”她又问道，“陶唐星与柯恩星之间的距离可不近，即便进行空间迁跃也需要30多个标准小时。你等不到艾伦回来了。”
　　“你还真爱操心，防务官。这些琐事姬君逸会处理的。”费德曼站起身来，看看自己的个人终端，“我倒真的差不多该启程前往摇篮了。”
　　“你就把你的情人这么扔下了？你带着黄金毒刺号和20000多人从陶唐星上离开了，可联盟很快就会把姬君逸和他的巨鼎公司拆得支离破碎。”
　　费德曼看着莫云，他还是很想把她塞进黄金毒刺号上那个空置的阵列展柜之中。但是，不是现在。他可以再等等，等痛苦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再动手不迟。
　　“操心你自己的事吧。”费德曼说，“我们就不必拥抱告别了，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等你安顿好之后，对吗？”
　　“是的。等我安顿好之后。”
　　“金昭和康文意呢？”莫云问，“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也不关心。”
　　露比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来到费德曼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想去看看他吗？”费德曼说，“对他的意识控制已经完成了，现在，他已经不是你的那个艾伦了。”
　　“暂时的而已，你会解除对他的意识控制，把他还给我的。”
　　“当然。”
　　“我去看看他。”
　　费德曼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便和露比一起离开了。
　　莫云站在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祝思琪还歪斜地摊在椅子上，没有醒来。于是，她向前走去，走进艾伦呆的房间。门口的基因改造人并没有阻拦她。
　　艾伦.奎恩坐在椅子上，默然地注视着一个小巧的全息影像：一套纯黑色的盔甲。全息影像台则嵌在他左手无名指的一枚戒指上。
　　“艾伦？”
　　他转过头向她看过来，目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随后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大人？”
　　“露比，她做什么了？”
　　艾伦垂下眼睛：“……她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她要你做什么？”
　　他皱起眉头，迟疑片刻，才说道：“……我不记得了。”
　　莫云仔细地看了艾伦一会儿。“那你还记得这个吗？”她悄声问道，然后迎着艾伦不解的目光，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艾伦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直地绷紧，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莫云撬开他的唇齿，逐渐加深这个吻。
　　他挣扎了一下，烦躁地一把推开了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人？”艾伦生气地说，“雷赛编造的流言已经让我很难堪了！”
　　“看来你不记得了。”莫云说。
　　艾伦盯着她，愤愤地抬手擦掉嘴角边的水痕。“不记得什么？”
　　“混蛋。”她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艾伦跟在她身后，“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星球。”
　　“露比说你不能离开。”
　　莫云停下来，看着艾伦。“所以你记得她的话，是吗？现在你开始听她的话了？她要你做什么？背叛我们吗？”
　　艾伦沉默了几秒钟，从腰间摸出一把电磁脉冲枪，对准莫云。脉冲枪是露比留给他的。
　　“很抱歉，大人，举起你的手。”艾伦冷冷地说，刚才与莫云争执时，那种属于人的神采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没有情绪波动的冷漠。
　　莫云顺从地抬起了双手。“你会对我开枪吗？”
　　“我不想。”艾伦说，“但是如果你耍花样的话，我会的。”
　　莫云知道，处于意识控制之下的人，是没法劝他们放弃自己的目标的。所以她不费这个力气。
　　她指着房间说：“祝思琪在里面，你想让我把她留下吗？”
　　不等艾伦回答，莫云已经转身走进了房间。
　　恰好祝思琪在这时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莫云身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祝思琪问。
　　“说来话长。你怎么样？”莫云问道，“能走吗？”
　　“可以……我的头好痛，刚才是怎么了？”祝思琪皱眉，“好像有人把我打晕了。”
　　“我们先出去再说。”
　　莫云扶着祝思琪走出房间，门口的两个改造人跟上去，一前一后地把他们堵住。
　　“姬先生要你们去见他。”一个褐色头发的改造人说。
　　“不去。我现在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见。”莫云冷冷地说。
　　祝思琪则感到莫名奇妙。“姬先生要见我？为什么？”
　　“你最好配合一点。”另一个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的改造人说。
　　莫云皱眉：“我说了不去。如果他非要见我，你让他现在过来，到这里来。“
　　褐色头发不再试图规劝莫云，而是直接举起配枪的枪托，向莫云的脑袋砸过去。
　　枪托即将碰到莫云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褐色头发的改造人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寒意逼人的眼睛。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格斗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到了对方手里。接着，他感到咽喉处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涌出来。他掐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头载倒在地上。
　　祝思琪惊声尖叫。莫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捂住了她的双眼。她感到祝思琪颤抖得厉害。
　　艾伦的脉冲枪抵上了蓝眼睛的改造人的额头，他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被喷溅的鲜血。“对女士动粗，很没有风度。”
　　“你做什么？”莫云问道。
　　“对女士动粗，很没有风度。”艾伦说，“而且，要从柯恩星带走神农主炮的技术资料，我还需要你的授权，大人。”
　　莫云凝视艾伦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原本守在另外一个房间门口的两个改造人，都握着枪，靠了过来。
　　“防务官阁下，”姬君逸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如果你还想见你的朋友康文意小姐，以及这位……他叫什么？对，金昭先生，请来见我。”
　　“让他们跟我说话。”莫云说。
　　“别浪费时间了，他们俩没大碍。”姬君逸说，“现在就来，立刻。”
　　莫云轻轻地叹口气，对蓝眼睛的改造人说：“好吧，别愣着了。带我去见他！“
　　*****
　　姬君逸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与莫云见面的，金昭和康文意都坐在沙发上，被重力锁锁住。祝思琪也被改造人推攘着，用重力锁锁在康文意的身边。3个改造人一对一地看守着他们。
　　“你好，防务官。真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姬君逸说。他的双手交握，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形成一个金字塔形。
　　“是啊。”莫云淡淡地说，她坐在姬君逸的对面，艾伦则站在她身后。
　　莫云望向窗外，能看见远远的灰色山峰，一条雪线将山峰分成两段。“你的办公室位置可真高，风景也很好。”
　　“你看到的那座山，我们称之为梦之山。”
　　“梦？”莫云挑了挑眉头，“巨鼎公司的帝国梦？”
　　“可以这么说。”
　　“帝国？”莫云摇摇头，“这个梦，野心都不足以概括，我只能称之为妄想。”
　　“在另一个维度的宇宙中，人类世界就是帝国制。你看看联盟目前的烂摊子就应该明白了。中央集|权，在这个宇宙中有好处。”
　　“难怪你和费德曼能凑到一块。物以类聚，一个想当上帝，一个想当皇帝。两个疯子。”
　　姬君逸脸色沉了下去。“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就差最后的一步了。”他说着，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两个个人终端，放到桌面上。莫云认出，那是她和艾伦的。一到黄金毒刺号上，他们的个人终端就被收走了。
　　“最后一步。”姬君逸说，“请你给奎恩先生进行授权。”
　　莫云慢吞吞地把两个终端拿到面前。
　　“你们的网络信号已经被屏蔽了，没法连接上我们的卫星。”姬君逸说，“即便想办法连接上了，卫星也会拒绝转接你的极波通讯请求。所以，防务官阁下，现在想耍什么花样已经太迟了。来吧，最后一步。”
　　莫云点点头，把两个终端分别握在手里，忽又抬眼看向姬君逸。
　　“姬先生，你怎么确定这就是最后一步呢？”


第138章 生亚当和夏娃21
　　在那一瞬间, 空气沉静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莫云一跃而起, 单手撑着办公桌面提膝曲腿地翻了过去。不等自己双脚落地, 她就把手里个人终端的一头紧按到姬君逸的脖子上, 身体的其他部位却离他远远的。
　　她的拇指紧按住一个隐藏的小按钮, 一股电流顿时从个人终端中释放出来。姬君逸惨叫出声, 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她把另一个终端用力砸到地上。淡蓝色的光晕爆闪，能量壁垒被激发出, 将莫云和姬君笼罩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艾伦和其他改造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姬君逸就已经落入了莫云手里。
　　“军情局特别改装过的个人终端。增加了电击功能和能量壁垒激发器。都是好主意。”莫云说, “让你的人后退！”
　　姬君逸艰难地喘着气, 哆哆嗦嗦地示意那些围拢上来改造人们后退。
　　“让他们把武器扔过来！然后趴下，脸朝下！”
　　“他们听不见, ”姬君逸说, “能量壁垒隔绝了声音。”
　　“写下来。”
　　“好吧。”
　　在莫云看来, 姬君逸自有其过人之处。比如在这种情况下, 他都能从抽屉里一溜手工制造的高级钢笔中选出与信纸最为搭配的一支来, 然后练习书法似的把莫云的要求写下来。他的字, 写得异常漂亮。
　　他把字展示给改造人看后，他们都非常服从命令地趴在地上。
　　只有艾伦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趴在地上。他将自己的脉冲枪, 对准了金昭的额头。
　　“艾伦！你在搞什么？你疯了吗！”康文意惊诧地喊道, 一时之间搞不明白状况了。
　　金昭倒是十分镇定。“他没疯，他应该是被他们控制了意识。”
　　祝思琪则想起他割断别人咽喉的情景，再一次失控的尖叫起来。
　　“我的天哪。”康文意的双手抬不起来，只能尽力靠向祝思琪，用脸颊去挨着她的脸颊。她柔声安抚道：“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你先镇定下来，没事的，没事的。”
　　终于，祝思琪的尖叫声停了下来。她靠在康文意的肩头小声地啜泣着。
　　“大人，”艾伦说，“两个终端都被你毁了，你要怎么授权给我？”
　　莫云耸耸肩，表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于是艾伦在办公室里找了纸和笔，把自己的话写了下来，再展示给她看。
　　“放我的人走，我可以重新给你授权。授权使用的设备只是小问题。”莫云说，让姬君逸写给艾伦看。
　　“我放走你的人，你给我授权，”艾伦讨价还价，“同时也放了姬先生。”
　　“我的人。”莫云不肯吃亏地说，“除了金昭他们外，还包括和我们一起登上黄金毒刺号的那些人。”
　　“你是指常凯文、吴越他们？”艾伦说。
　　“是的。”莫云苦笑了一下。艾伦记得曾经发生的每一件事，唯独忘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们不会妨碍你的任务，”莫云说，“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帮帮他们，艾伦，好人会有好报的。”
　　艾伦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我的父母和姐姐，他们才是真正的好人。我只希望他们能有好报。我们成交，大人。”
　　姬君逸终于忍不住，向莫云问道：“你们要我放人离开，难道都用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莫云把个人终端更紧地抵在他的脖子上，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其他人在哪儿？你的私人飞行器在哪儿？”艾伦把写好的话展示给姬君逸。没等姬君逸回答，他又接着纸上补充写道：“别说不行或者不知道。我是在试图救你。你想死吗？想死吗？想死吗？”
　　姬君逸皱眉看着艾伦的纸条。最后三个“死”字写得一个比一个大。
　　“他的字没你写得好，姬先生，”莫云笑着评价道，“但意思和情感表达得都很准确。不管有没有被人控制住意识，他都有自己可爱的地方。”
　　姬君逸哼了一声。写下了常凯文等人和私人飞船的位置坐标，他们被扣押在巨鼎公司总部这个庞大建筑的某个隐秘的场所中，而他的私人飞船则这栋大楼的楼顶。
　　艾伦转身解开了金昭等三个人的重力锁。“看见坐标了？现在就快走。”艾伦说，“带上武器走。“
　　金昭看着艾伦的眼睛。“别伤害防务官，艾伦，否则等你醒过来，你会后悔的。“
　　“那得看我有没有机会后悔了。“
　　金昭不再多说什么，他抓起改造人扔在地上的一件武器递给康文意，自己又挑了几件。然后，他带走康文意和祝思琪离开了。
　　“还有他们。”莫云指了指那三个改造人。他们严格遵守命令，还趴在地上。
　　艾伦看看莫云，又看看改造人。他摊了摊手，蹲下身一人一拳，直接把他们揍晕了过去。
　　莫云看着艾伦干净利落的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知道艾伦一向很厉害，但也没到把一拳揍晕一个改造人的地步。
　　个人终端的能量壁垒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现在壁垒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莫云索性把它直接关掉了。
　　“往后退，艾伦，退沙发那里。坐下来。”莫云说，“我们聊聊。”
　　“我不想伤害你，大人。”艾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我现在觉得你的要求……太多了。我快要失去耐心了。”
　　莫云没理会他的不满，直接问道：“你注射了增强剂？什么时候？”
　　“在运输车上，你睡着的时候。”艾伦轻轻叹了口气，“在露比提出交易之前，我希望能保护你，大人。但是……我很抱歉。”
　　“我能理解你的选择，真的，”莫云说，“没人比我更能理解了。”
　　“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莫云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摇了摇头。
　　艾伦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不想给我授权。”
　　“姬君逸或者费德曼，他们得到神农主炮的技术图，会演变成是一场灾难！”莫云说，“就算他们控制了你的意识，你也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不仅外星种族会来抢夺这种技术，人类世界也会发生内战！”
　　“我的任务与此无关，我的目的与此无关！”艾伦站起身，再一次把脉冲枪举起来，“我的父母和姐姐最终死在我的手上……我为联盟奉献了一切，可他们明知道我失踪了一年，却从没试图寻找过我！还有你，作为军情局长和你的常务秘书，我一天要工作15个标准小时以上，可你呢？你仍由雷赛编造出那些不堪的流言来羞辱我，却什么都不做！……大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叫不醒他的。”姬君逸对莫云说，“现在他的心里满是仇恨。恨意和飘渺的希望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你就解除对他的控制。”
　　“我做不到。如果我能解开，费德曼会把留在这里和你们呆在一起？要解除对他的控制，必须由费德曼亲自来操作。我对此是无能为力的，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办不到。”
　　“照你这么说，姬先生，你已经没有作用了。”莫云咬着牙，把个人终端从姬君逸的脖子侧边，移到了后颈。与此同时，她把电击功率开到了最大。
　　“我不想这么对你，艾伦。”莫云说，“但是我不能授权给你。”
　　她说着，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姬君逸的肩头。
　　现在，只要她的手指微微动一下，按下个人终端上的按钮，强大的电流会在瞬间击穿姬君逸和她的心脏。艾伦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预料到她会什么时候按下按钮，更不可能快得过电流的速度。


第139章 生亚当和夏娃22
　　艾伦摇摇头, 冷笑着说：“你会给我授权的, 大人。你别无选择。”
　　“为什么？”莫云说, “我的人都走了, 你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
　　“不。我还有一张王牌。”艾伦说。
　　他调转了脉冲枪的枪口, 将它抵住自己的下巴。
　　他微眯起眼睛, 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莫云：“我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原因, 但是，你的表现让我知道了，你爱我。这种手段很卑劣, 但是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折手段。你愿意看见……我死在你面前吗？”
　　莫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额头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愤怒、悲痛、眷恋种种复杂又强烈的感情直冲脑际。
　　剧烈的头疼，让她跌倒在地, 大口地喘|息, 个人终端从她的手上跌落下来。
　　艾伦立刻越过办公桌, 把姬君逸拖到房间的另一端。
　　“强制控制？”艾伦蹲在莫云身边, 将她扶起来半搂在怀里, “……我没想到, 我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会引起强制控制的地步。”
　　莫云忙着平复自己的情绪和呼吸，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 我求你了, 给我授权。”艾伦说，“在金昭回到柯恩星之前，我还可以远程获取文件。”
　　莫云的呼吸顺畅了些，头疼却显得愈发剧烈，愤怒以及被背叛的伤痛仍在脑海里燃烧着，几乎要烧毁她的大脑。她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想都别想，艾伦。”
　　艾伦沉默了一阵，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放到莫云面前。
　　“现在这种情况下，情绪控制机制帮不了你。”艾伦冷冷地说，“你可以现在给我授权；或者等我控制住你之后，再从你脑子里挖出来？你怎么选？”
　　“卑鄙。”
　　“我知道。”艾伦说，“……我了解你的每一个弱点，大人，我知道怎么利用。”
　　莫云哼了一声。“你相当具有当一个反派的潜力。”
　　“反派？也许吧，大人，我是个复杂的人。”艾伦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我的亲人能够死而复生，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代价？这是真心话。”
　　他打开莫比乌斯环的开关，手指摁在操控器上：“别耽误时间了，大人。”
　　莫云还在头疼，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抬眼看了艾伦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
　　“准备一台光幕电脑给我。”
　　站在一旁的姬君逸立刻就让人送来了光幕电脑。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今天可真是不容易。下次做什么重要大事之前，我得先查查是不是黄道吉日。”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莫云对艾伦说，“把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交给姬君逸和费德曼？想想你看，想想你会因此而失去什么？”
　　“我倒是在想，我会因此而得到什么，大人。”艾伦说，“请快一点。”
　　莫云叹息了一声，将一块存储晶片插入光幕电脑，连接上一个程序，然后操作界面上输入了长长的一串数字。
　　“艾伦.奎恩，”莫云的手指停留在‘确定’的触键上，“我们之间，完了。”
　　艾伦看着她，皱起眉头充满疑惑地说：“抱歉，大人，但是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开始过。”
　　莫云闭上眼睛，不再说什么。她按下确定，然后把存储晶片拔出来，扔给艾伦。
　　“你要的授权。”
　　艾伦点头，向莫云道了谢，转身朝姬君逸走去。
　　“把她关起来。”他对姬君逸说。
　　“好的。”
　　“还有，我们得尽快，赶在在金昭通知柯恩星关闭远程通道之前。”
　　姬君逸问道：“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这里最好的，运输速度最快的超级计算机，能连接上极波通讯卫星。”艾伦说，“柯恩星距离这里可远着呢。”
　　姬君逸皱起眉头，迟疑起来。
　　“时间不等人。”艾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要是远程通道被关闭了，我就再也没机会拿到那些技术资料了。”
　　姬君逸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跟我来，奎恩先生。”
　　他领着艾伦走出办公室，走进楼道里的电梯间。他们乘坐电梯一路向下。在电梯运行了好几分钟后，艾伦和姬君逸已经深入了陶唐星的地底。
　　姬君逸用掌纹打开了一扇门，进入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那台超级计算机就放在这里，位于陶唐星地下2公里的位置。它每秒钟可以计算十万亿次，能处理天文级别的数据，用来远距离获取神农主炮的技术文件，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很好。”艾伦满意地点点头。
　　他走上前，在输入触显上操作了一阵，键入了一串代码，随后又把存储晶片插入插槽。
　　一个红色的进度条显示出来。
　　“正在下载神农主炮的技术数据。”艾伦回过头对姬君逸说，“你很快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姬先生。”
　　“多谢你的帮助，奎恩先生。”姬君逸说，“很遗憾你和那位女防务官搞成这样。这件事，你真是伤透了她的心。其实你们俩很般配。”
　　艾伦微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我们……真的？我完全不记得。”
　　“你目的性很强，也很冷酷，奎恩先生。”姬君逸说，“就算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也有友情的。可你同样抛弃了。冷酷，对我们来说是种可贵的品质。而爱情或者友情，在这项伟大事业面前都不再重要了。”他伸手拍拍艾伦的肩膀，手指从他手臂上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过，“我相信，我们以后能合作得很愉快的。”
　　“抱歉，姬先生。”艾伦向后退了一步，把姬君逸的手拉开，“我对你，对你的伟大事业，都没有兴趣。”
　　他回头向超级计算机方向看了一眼，进度条显示神农主炮的所有数据已经下载完成了。“现在，我们该说说我想要的东西了。”
　　“当然。”姬君逸点点头。
　　他转过身，走到房间里一个柜子面前，打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莫比乌斯环和它的操控器。
　　他迅速地打开莫比乌斯环，把操控器拿在手里，又很快地戴上了屏蔽耳机。
　　他转身面对艾伦。“但是，奎恩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艾伦愣住了，盯着姬君逸手上的小装置，脸色冷到了极点。“今天他妈的是个什么日子？真是诸事不顺！我今天就没有遇到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抱歉，你对我很有用。”姬君逸说，“费德曼那个疯子我控制不住，但对你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艾伦已经举起了脉冲枪，他恼火地冲姬君逸的脚下开了一枪。“我没得到我要的东西，”怒火让在他的眼中燃烧，“那你就得死！”
　　“艾伦！”莫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冷静！别给他任何控制你的机会！”
　　艾伦回头看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放心你。显而易见，他是没办法实现你的愿望的。”
　　艾伦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他！”
　　“不错，奎恩先生，保持这种愤怒。”姬君逸说，按下莫比乌斯环控制器上的触键，“你很快就会忘了这一切。”
　　莫比乌斯环上滑过数道墨绿色的光线，直射向艾伦的头部。
　　一秒钟之后，艾伦睁大了眼睛，抠在扳机上的手指松开了。他双手垂下，目光中的愤怒消失了。不止是愤怒，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艾伦！“莫云喊道。
　　“奎恩先生，我现在要去查看神农主炮的数据。”姬君逸说，“别让防务官妨碍我，杀了她！”
　　“遵命。”艾伦冷漠地回答道。
　　姬君逸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超级计算机旁边。下载的进度条显示100%，程序已经运行完毕。
　　等等。程序？
　　姬君逸顿感不妙，他立刻开始检索数据。一分钟后，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事情。
　　“他妈的！”他回过身，向身后的人咆哮道，“你们两个骗子！”
　　在他身后，莫云和艾伦，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并没有自相残杀。
　　“我演技还不错。”莫云笑着说，“前不久才从影帝的短期培训班里毕业。”
　　“是啊，你最棒了，大人。”艾伦顺嘴地恭维道，把脉冲枪对准了姬君逸，“而我，早就是他的荣誉毕业生了。”
　　“你们！“姬君逸怒火中烧，“你们竟然在我的超级计算机上安装了病毒！”
　　“是的。”艾伦说，“5年前，费德曼向克莱特人通风报信，导致了克莱特人攻击柯恩星。他们之间一直都有情报交易。但这些信息交互，他不可能在黄金毒刺号上进行，那就只能在这里，在你的地盘上。现在你们的秘密，都被远程传输到柯恩星上去了。证据确凿，叛国罪你是跑不了了，姬先生。”
　　“我不关心你的罪名，但我需要这些信息。”莫云说，“我要知道，克莱特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是不是在搞什么秘密结盟？”
　　姬君逸没有回答莫云的问题，而是看向艾伦。“所以，要获取神农主炮的信息，并不需要什么防务官的授权？”
　　“是的。”莫云说，“神农主炮的信息，由军情局全权掌管，他不需要我的授权。所以，当他顺着我说需要授权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有被莫比乌斯环控制住。”她看了艾伦一眼，“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能说我们配合非常默契。”
　　“可是，”姬君逸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没有被控制住？”
　　“这可是商业机密。”艾伦说，然后他对准姬君逸的大腿抠动了扳机。
　　姬君逸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就算如此，你们也别想从这里出去。我的人会杀了你们。”
　　艾伦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的监控探头。“那我们就试试看。”
　　他把姬君逸从地上拽起来，一拳把他揍晕之后，将他扛在肩头，和莫云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姬君逸的保镖和改造人的拦截。
　　艾伦与莫云的配合十分默契，而且使用增强剂之后，艾伦的力量和速度都提升到几乎不可能的高度。但是，带着姬君逸这个累赘，还是拖慢了他们离开的进度。
　　“把他扔下，我们会走得更快，大人。”艾伦说。
　　“不行。”莫云说，“要扳倒巨鼎公司这样的怪兽，活着的姬君逸比死了的更有用。”
　　“那我们得尽快弄艘飞船。”
　　“我们到巨鼎公司来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过一个停泊场。距离这里不远，在东南方，距离我们大概有3公里远。跟我来。”
　　*****
　　莫云和艾伦的运气不错。他们顺利地摆脱了姬君逸私人武装的追击，抢到了一艘运输船进入了太空。一旦莫云掌握了交通工具，那就没什么人能追上她了。
　　艾伦用困扎带把姬君逸绑好，塞进一个货箱里，然后回到莫云身边坐下来。他的呼吸粗重，增强剂带来的肾上腺素还在血液中奔流。现在，已经没有了敌人，但兴奋感还没有消失。
　　他转过脸，视线落在莫云的脖子上。她还穿着职业装，衬衣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纽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崩落了。从艾伦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纤细美丽的锁骨。
　　莫云坐在驾驶操控台前，设置好飞向柯恩星的航线后，她才算是放松下来。
　　“告诉我，”她看向艾伦，“你为什么没有被露比控制住？艾伦，艾伦？”
　　艾伦好不容易从她的锁骨上收回视线，却又被玫瑰色的嘴唇所吸引住。
　　“你说什么？”艾伦艰难地说，他口干舌燥，心脏跳动过快，而且浑身是汗，手上和衣襟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在都不是性起的时候。他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到杯冰水。
　　“你怎么了？”莫云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脸色很红，眼睛也很红。”
　　艾伦低头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能把飞船调整成……自动驾驶的模式吗？”
　　“已经是自动驾驶模式了。”莫云说，“你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她顿了顿，“是增强剂的副作用？”
　　“是的。我……我需要你帮个忙。”艾伦弯下腰，伸手解开莫云的安全带，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休息区的沙发上。


第140章 生亚当和夏娃23
　　货运飞船的休息区很小, 沙发也小, 两个人挤在一起。莫云贴着艾伦, 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和变化。
　　“这就是增强剂的副作用？”她皱眉问, 带着隐隐的怒意, “你以前用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个时候, 你让谁帮你？”
　　“没有, 别乱想。”艾伦把莫云抱在怀里，克制着自己，尽量轻柔地吻她。
　　莫云却一点也不领情。她撑起身体, 从沙发上坐起，转身把艾伦推到，将他压在身下。
　　“那个人……也是这么吻你的？”她抬起他的下巴, 重重地吻了下去。
　　艾伦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凌乱, 他对自己的克制在莫云的“帮助”下终于完全耗尽。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拉高过头顶, 稍稍一用力, 又一次将防务官压住。
　　“……我以前没用过两支。”艾伦又一次吻她, 节奏变得狂乱, “没有你所谓的那个人。一支增强剂的副作用很微弱, 而且不是这样的。”
　　“微弱？可那只浣熊说……人类的心脏承受不了。”
　　“对我……对我不适用。我们的承受能力, 比普通人强很多。”
　　莫云明白，尖端凶器们的在身体各方面的能力，都是处于站在人类的巅峰水平上的。
　　因为占有欲带来怒气平复下去,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转过脸, 在艾伦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艾伦几分惊讶地看着莫云。“你认真的？”
　　“对。”莫云的手被艾伦控制着，她只能挣扎着抬头在他的嘴唇上轻咬一下，“你也有兴趣的，对不对？不过这里不行，等我们回家之后再说。“
　　“……”
　　她从他的掌握下挣脱出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催促道：“现在，先办正事。”
　　艾伦立刻遵命，他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她耳朵边的红痣。他向红痣吻了过去。
　　“我的。”他贪婪地说。
　　莫云有些煞风景地笑了一下。“是的，你的。”
　　艾伦没听见她说些什么，他已经沉迷在被遗忘的感官之中，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脖颈上，贴在她极富有生命力的脉搏之上。
　　“我的。”
　　“是的，你的。”
　　他把莫云搂得更紧一些。
　　有那么一个瞬间，自从他从美莱人那里回来之后，时常都有那么一个瞬间，艾伦觉得自己是不真实的。他已经死了，在尾翼星的时候就死在了某个对手的刀下，此后所有的日子都是幻觉，都是他从未知的神明手里偷来的。
　　他过去从来不畏惧死亡，现在却怕得要死。
　　他把她搂得再紧一点。
　　他为什么没有被露比控制住？虽然露比或者费德曼提出的想法，很有诱惑力。但相同的条件，美莱人早已经对他提出过了。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留在另一个平行的宇宙中，留在他的父母和姐姐都还活着的那个世界中，那同样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唯独，那个世界里没有莫云。
　　艾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模模糊糊地都说了些什么，但莫云还是从他断断续续，略显混乱的语句中听了出来。
　　“所以，你还是回来了。”莫云轻柔地说。
　　她看着艾伦一次次冒险，一次次受伤。她已经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随着人类在宇宙中的生存环境越来越险恶，眼前这个男人，他确实有可能在某一天，化作一阵风从她指尖溜走。她能抓住的，只有当下。
　　她把艾伦拉起来，捧着他的脸颊，吻着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和柔软的嘴唇。
　　“我的。”她贪婪地说。
　　三十多个小时后，运输船在柯恩星的萨克蒙脱港口停泊靠岸了。他们换乘接驳穿梭艇回到地面，之后莫云又驾驶悬浮车直奔艾伦的家里。
　　增强剂此刻早已经被艾伦的身体机能代谢出体外，但这两个人仍然像是得不到满足一样，再度倒在了艾伦家里那张大床上。
　　莫云从艾伦的工具箱翻出了重力锁，又从他家的花瓶里抽出一根来自地球的孔雀翎羽。
　　当莫云带着这两样东西，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艾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我……有点后悔。”
　　“晚了，亲爱的。”
　　他们在床上消耗了十多个小时，之后他们睡觉，醒来之后就拥抱亲吻，然后再度睡去。
　　第二天下午，艾伦被黎西婕叫去军情局的时候，莫云还赖在床上。她第一次怠工这么长的时间，直到阿梅尔联系她。
　　“现在，我要找艾伦，得去你家里；如果我要找你，得上艾伦家里。”阿梅尔在通讯器里抱怨道。
　　“是这样吗？”莫云懒懒地回答。
　　“当然是了。你敢不敢打开影像采集器，让我看看你现在被他折腾成什么惨样了？”阿梅尔说，“光听你声音，我就知道你们昨晚战况激烈。”
　　莫云笑了起来。“是啊，我都快散架了。不过，他也好不了多少。”
　　“嗯，我很想听听细节。”
　　“想得美。”莫云说，“不过，很快你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你尽快帮我选个房子吧，要大的，能看到大海的。如果能有一座高高的，象塔一样的房子，那就完美了。”
　　“塔？你的品味真够独特的。”
　　“我喜欢塔，再加上一个开阔的平台。”莫云闭上眼睛，“对了，我的戒指运到了吗？”
　　“我刚查过，”阿梅尔说，“还有三天左右。最近从亚丁湾那头过来的运输船都特别慢，检查很严。那位第一主席似乎在对联盟内部进行清理。有不少登记不全的商船都被扣下了。”
　　“这不是坏事，联盟内部早就……唔……”她捂住嘴巴，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浴室。
　　几分钟后，莫云回到卧室，再度在床上躺下。
　　“你怎么了？”阿梅尔还没挂断通讯，“刚才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莫云说，“突然觉得恶心。”
　　“恶心？”阿梅尔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呆着别动，我立刻过来找你。”
　　阿梅尔很快赶到了艾伦家里，莫云已经穿好了衣服，撑在洗手台边上，直犯恶心。
　　“我吃了点东西，”她有气无力地说，“结果全吐了。真是奇怪，去了几个不同的星球，回到柯恩星反倒水土不服了？”
　　阿梅尔眯眼打量了莫云一会儿，好笑地摇摇头。“水土不服？你真是没常识。这个给你，去测一下。”
　　莫云接过阿梅尔递给她的东西一看，是一张验孕贴纸。她笑起来说：“不可能的。”
　　“试试又没坏处。”
　　“好吧。怎么用？”
　　阿梅尔叹口气，替莫云撩起衣服，把贴纸贴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她用自己的个人终端与贴纸连接起来。
　　检查结果在个人终端的全息台上投射出来。
　　一个蝌蚪状的小东西被包裹在囊膜中，首尾已经展开，小小的心脏已经形成了，正在微弱但毫不停息地跳动着。
　　莫云确实怀孕了，而且已经有33天了。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结果，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莫云摇头说：“时间不对，33天，那个时候……”33天前，艾伦已经被美莱人改变了DNA。
　　“时间不对？时间怎么不对了？”阿梅尔不解地说，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天哪，难道……这孩子不是艾伦的？你……还有别的男人？”
　　“胡说什么呢。”莫云瞪了阿梅尔一眼。
　　她在沙发上坐下，感到一阵惶恐。
　　虽然她一直嚷着说要有孩子，但也只是说说而已。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
　　以往她的设想很简单，精子和卵子在体外结合程受精卵。然后，受精卵在培育所的液体舱中发育，等胚胎发育成一个健全的婴儿后，再取出来就行了。
　　就和她自己出生的过程一样。
　　莫云从没想过，会是现在的情况。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紧致平坦，难以想象里面竟然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但是艾伦的染色体现在是27对，而正常人类是23对。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下一代。即便侥幸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也会有着各种缺陷，大概率会早夭。
　　莫云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对阿梅尔说:“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艾伦，我自己来处理。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管你要弄清楚什么，你都得尽快告诉他。”阿梅尔说，“你肯定瞒不了他多久的。”
　　莫云点点头，艾伦的情报工作有多出色，她非常清楚。
　　她拿出个人终端，准备联系培育所的简所长，却意外地接到了艾伦的视频通讯。
　　“亲爱的，你起床……”艾伦看到了站着一旁的阿梅尔，清了清嗓子，神情正经起来，“大人，30分钟后，我来接你去星核研究所。他们有一些情况要汇报。”
　　“好的。”莫云说，稍稍移动了一下，挡住阿梅尔放在桌上的个人终端。
　　阿梅尔默默地叹口气，她很确定，艾伦的角度本来就看不到她的个人终端。
　　“你脸色不太好。”艾伦突然说，在通讯光幕的另一端打量着莫云，“你吃东西了吗？我走的时候做好了吃的在冰箱里。”
　　“我吃过了。”莫云说，虽然最后全吐出来了。
　　艾伦点点头。“那呆会见。”
　　等艾伦挂断通讯，莫云愁眉苦脸的转过身来。“现在怎么办？”她说，“我现在饿得要死，但我不能用冰箱里的东西做吃的，他会发觉的。”
　　“我给你叫外卖。”
　　“5分钟送到的那种。”莫云说，她还是感到有几分恶心，又补充说，“多叫几份不同口味的，不可能所有的口味都会吐吧。”
　　阿梅尔给莫云叫好了外卖，微眯着眼睛看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艾伦。他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阿梅尔不知道艾伦染色体异常的问题，而这种隐私，莫云也不能在艾伦不知情的情况下，告诉其他人。
　　她依旧只是摇摇头。“我会告诉他的，但是得先弄清楚一个问题。”
　　30分钟后，艾伦回来接莫云去星核研究所的时候，莫云才勉强吃下了一份快餐，阿梅尔把所有“证据”打好包，从后门溜出去。
　　“你看起来怪怪的。”艾伦疑惑地看着莫云，“你和阿梅尔说什么了？”
　　“呃，不能告诉你。”莫云说，“提前说就没有惊喜了。”
　　艾却叹了口气说：“抱歉大人，我带来的消息，只能称之为惊吓。”
　　“从姬君逸那里获取的信息传回柯恩星后，黎西婕带人进行了详细的核查。”艾伦说，“目前，情报显示，克莱特人确实与米特联邦，尼威克人和象山人结成了联盟。”
　　莫云倒吸了一口凉气。“4个种族结盟？”
　　“已知的是4个，也许还会增加。”艾伦说，“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这四个种族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我们。”
　　“是的。”
　　莫云皱起眉头。如果这些智慧种族的目标是人类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我们去星核研究所做什么？”她又问道。
　　“莫九平的人工智能系统构建完成了。”


第141章 生亚当和夏娃24
　　星核研究所, 气泡实验室内。
　　“它的名字, 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麻烦。”苏煜海站在一块放置在地面上的全息显像台前面。
　　“名字？”莫云问, “为什么名字会是麻烦？”
　　“我们给它取了名字, 但它表示反对。”周闵昌回答说。他站在另一个操作界面, 身上依旧是淡绿色的囚衣, 只不过随着季节的炎热, 长裤换成了短裤。这让他的脚环变得更加显眼。
　　艾伦不解地说。“反对？难道不能强制他接受吗？”
　　“我们可以让他反对无效。”苏煜海解释说，“但是，对于像它这样的人工智能系统, 如果能够让它自愿合作更好。”
　　“我理解你想尊重它的意图，苏博士，”莫云冷冷地说, “但是因为它是自主思维的人工智能, 还是因为它来自莫九平的记忆和意识模型，所以你对它充满了敬畏？”
　　苏煜海笑了笑：“这个嘛, 莫九平先生毕竟是——”
　　“你多虑了。”莫云打断他的话, “莫九平, 不是一个懂得尊重他人的人。”
　　艾伦看了莫云一眼。在他们前往星核研究所的路上, 莫云告诉了他海纳.费德曼是莫九平另一个的孩子, 所谓的新人类计划, 原本就是莫九平订下的另一个项目。
　　他把莫云微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滑动。他非常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周闵昌盯着他的动作，不满地咳嗽了一声。
　　“你们给他起的名字是什么？”艾伦问道。
　　“克莱因。”周闵昌说, “来源于克莱因瓶, 但它认为四维相交的曲面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智慧。它想我们称呼它为‘莫教授’。”
　　莫云淡淡地一笑。一个人工智能就应该有一个人工智能的样子，在莫九平选择把自己放进超级计算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再有‘莫教授’这个人格了。
　　“就叫克莱因。”她做了决定，“强制它接受。”
　　“好的。”苏煜海说，把克莱因这个名字放入了人工智能系统的自我认知逻辑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周闵昌又对莫云说道，“我不太信任它，所以在构建它的时候，它的系统没有与其他网络相连接，没有给它安装任何应用程序，而且除了基础的视觉和听觉输入界面之外，也没有给它装配其他可用的采集数据的输入界面。”
　　“很好。”莫云点点头，“现在的它，就相当于是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空有计算能力，却没有用来计算的数据。是这个意思，对吧？”
　　“是的。”周闵昌说，“但是，对于每秒能进行几十亿次计算的人工智能来说，一分钟的时间就是永恒了。上一次它上线时，经历了接近2分钟的空寂……然后它变得暴躁起来，我们只能将它下线了。”
　　“我明白了。”莫云说。
　　周闵昌顿了顿，目光从莫云脸上扫过。他迟疑片刻，又说道：“我听说，你们从巨鼎公司取得了很多一些信息。所以……”
　　“是的。”莫云又一次点头，“我已经知道了，跟我预料的一样，你在为海纳.费德曼工作。”她顿了顿，纠正道，“以前，以前在为海纳.费德曼工作。同时，我也知道了费德曼和莫九平的关系。”
　　周闵昌重重地叹了口气。
　　“让克莱因上线吧。”
　　“好的。”周闵昌点了一下光幕操作界面上的一个绿色触键。
　　全息台上光影闪动，一个人影渐渐显像出来：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7、8岁的样子，穿着鹅黄色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极小的数字和代码组成了光影和轮廓，在他的身体上不断地流动着。
　　“他可以选择自己的形象。”苏煜海解释说。
　　“我睡了多久了？”小男孩揉着眼睛，看向莫云，“你是谁？”
　　“你是谁？”莫云反问道。
　　“我叫克莱因。”小男孩说。
　　“我叫莫云。”
　　克莱因打量了莫云几眼，说道：“他们没有给我DNA采集设备，也没有给我安装分析系统，更不让我连接到数据网。你能帮我吗？”
　　“你还需要通过一系列测试，克莱因。”莫云说，“等测试完成，而我们能信任你之后，才能给你进行升级。”
　　“好吧。”克莱因脸上懵懂无助的神情消失，换上了经常在莫九平脸上出现的冷静又傲慢的表情。
　　莫云看着他，不由得微蹙起了眉头。
　　克莱因接着说：“如果我安装了人类学数据库的话，我就能根据你的外貌特征进行检索。不过……”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刚才自己搭建一个基础的程序框架，虽然数据不完善，但也勉强能用用。你——根据你的眼睛颜色、面部轮廓和身体骨骼的数据，我估计，如果我有DNA采集器的话就不用估计了，现在我只能估计、推测、猜测一下：你是莫九平的女儿。我的女儿。”
　　“你是克莱因。”莫云说，“并不是莫九平。”
　　“是吗？”克莱因偏了偏小脑袋，看起来有一点困惑。
　　苏煜海看见莫云皱起的眉头和不悦地神情，只好插话进来：“稍等，大人，我把它的自我认知调整一下，调整到底层逻辑中。”
　　莫云点点头。半分钟后，苏煜海调整完毕。
　　“修正你的自我认知偏差，克莱因。”苏煜海说。
　　“已修正。我是克莱因。”克莱因用属于小男孩的声音说道。
　　莫云闭了闭眼，克莱因的自我认知得到了修正，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心、胜利和欣慰，只感到怅然若失。她转过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无意识地把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向艾伦看了一眼，示意他代替自己继续提问。
　　“你会撒谎吗？”艾伦问道。
　　“不会。”克莱因说，“我的道德模块优先级高于逻辑模块和任务模块，所以我不会说谎。”
　　“很好。那告诉我，莫九平为什么要培育两个孩子？给他们不同的任务，还让他们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因为莫九平先生要建立双重保险。他认为给他们的两个任务都非常重要。”
　　“为什么？”艾伦继续问道，“超级武器我能理解，但是新人类的必要性在哪里？人类虽然在身体上，相对于其他种族而言并不强大，但也没有到必须要进行基因改造的地步。我们的动力盔甲、机械器官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这种差距。”
　　“如果没人来捣乱的话，按照自然发展的路径的话，人类当然没有必要提前进化。”
　　“什么意思？”
　　克莱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让自己的形象发生变化。他把睡衣换成了一件深蓝色的儿童西服，脖子上系着一个鹅黄色的领结。他看起来严肃了许多。
　　“因为美莱人。”克莱因说，“他们在宇宙中留下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科技产品，已经打乱了自然演进的历程。我们的对手正在变得更强大。而人类弱小的身体，必然会成为制约人类发展的瓶颈。”
　　“人类本身，会成为发展的瓶颈？”艾伦扬了扬眉头，“这种说法倒是很新鲜，第一次听说。”
　　克莱因端详了艾伦一会儿，问道：“您叫什么，先生？”
　　“艾伦，艾伦.奎恩。”
　　“奎恩先生，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我编写了一个面部表情识别的程序，可惜我没有相应的数据库。如果我有的话，就能非常准确地看出您的这话‘很新鲜，第一次听说’是不是出自真心。”
　　“你认为这不是我的真心话，小家伙？”
　　克莱因沉默了一秒钟，然后他的身体形象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手杖。他的外貌跟莫九平年轻时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你是对抗性人格。”艾伦说。
　　克莱因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基于我来自于莫九平先生对人类语言和情绪的感知记忆，我感觉。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甚至在内心深处有几分认同。”他说完又愤愤不平地看了周闵昌一眼，“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整天只能‘估计’、‘感觉’，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艾伦笑了笑。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第一次于基因改造人的交手的时候，就让他意识到人类身体的局限性有多大。但这不表示他赞同莫九平或者费德曼这种极端的改造方式。
　　“所以，”艾伦继续说道，“莫九平的新人类计划，是因为美莱人在宇宙中到处扔东西？”
　　“可以这么说，奎恩先生。”
　　“那美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些美莱人正在改变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线。”
　　气泡实验室内的几个人类都感到无比惊讶。
　　他们面面相觑地对视片刻后，莫云站起身来，走到克莱因面前：“你说时间线？而且，是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线？”
　　“是的。”
　　“请解释一下，”艾伦问，“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线，具体是指什么？”
　　“平行宇宙的概念，你们应该知道吧？”克莱因扬了扬眉头，光影交叠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像是解释这种常识问题让他很恼火，“在时空中，我们的宇宙并不是唯一的，而是存在无数个与我们既不重合也不相交的其他宇宙。而这些其他宇宙中，有一部分与我们相差甚远，而另一些则会非常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艾伦点点头。“我明白这个理论。但是，这跟你说的时间线……”
　　“不，你不明白。”克莱因烦躁地说，“时间线正是关键。”
　　“理论上说，”苏煜海插话进来，向艾伦和莫云解释道，“在宇宙初始时，诞生条件与我们极其相似的宇宙，也会发生与我们类似的进化和演进，甚至最初的历史进程也很接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预测的偶然因素越来越多，两个宇宙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就好比，”莫云说，“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有可能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是轴心国，而非同盟国。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苏煜海说，“如果……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对二战这个关键□□件加以影响，让同盟国取得胜利，那么这个平行宇宙原本的时间线就会消失，新的时间线则会与我们的宇宙更加接近。”
　　莫云皱起眉头，看向克莱因：“所以，你的意思是……美莱人正在对我们这么做？就这么着，在改变我们的……时间线？”
　　“是的。”
　　“我没太明白，”莫云说，“他们改变的是我们的过去，还是未来？”
　　“唉——”克莱因眉头皱起，口气很冲地叹了口气，白皙的脸颊上数据流动变得很快，像是莫云的问题无知到让他厌烦。“我们的此刻是基于我们已知的过去。无论过去是否被美莱人改变了，讨论过去已经毫无意义，防务官大人。“
　　“那好，我们说说未来。”莫云不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说道，“他们要改变未来的时间线，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未来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大人。”克莱因说，“美莱人改变我们的时间线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莫九平先生的记忆中没有相关信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我们的未来被改变了，我们自己也是无从察觉的。”
　　“所以，改变时间线，对我们来说其实没有影响，”艾伦说，“或者说，有影响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是的，除了美莱人采用的这种干预手段，破坏了这个时空本来的发展规律之外。”
　　周闵昌沉默了半晌，这时才插话进来：“美莱人改变我们的这个宇宙的未来，想要影响的，实际上，是他们自己的现在？”
　　克莱因双手相击，无声地拍了一下手掌。“终于有一个聪明的对话者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美莱人自己知道了。”
　　“那既然时间线的改变，我们自己是无法察觉得，”苏煜海说，“莫九平又是怎么的？”
　　“美莱人告诉他的。”克莱因说，“在他建造神农主炮的时候，得到过美莱人的帮助。就是在那个时候美莱人告诉过他。”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克莱因解开了她的一部分疑惑，却同时又让另一部分疑惑加深了。如果美莱人一直在改变他们的时间线，那他们为什么想要留下艾伦？为什么要改变他的染色体数目？
　　既然艾伦的染色体数目已经改变了，自己又为什么会怀孕？
　　以及四个种族在这个时候突然结盟，跟美莱人改变时间线有没有关系？


第142章 生亚当和夏娃25
　　克莱因回答完关于美莱人的问题后, 显得越来越烦躁, 语言和举止也渐渐变得不太有礼貌。苏煜海只能让它再次下线。
　　“还有多久才能完成对他的逻辑框架的核查？”莫云问, “如果不给他数据库的话, 这个人工智能就毫无作用。”
　　“大概需要6个标准日。”苏煜海说。
　　“那就尽快完成。”莫云说, “但是上传数据库的时候, 一项一项来, 别一次给他太多。”
　　“军情局和星核研究所的那些破解程序，暂时也不要上传给它。”艾伦补充道，“目前看来, 这家伙很不老实。如果逻辑框架存在未知漏洞的话，它很可能会利用这些漏洞搞事情。”
　　“好的，上校。”苏昱海说。
　　周闵昌把克莱因的操作界面收起来, 走到莫云跟前, 说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莫云问。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改变你与神农主炮的脑机接口模式。我已经完成了。”
　　“去掉那些细小的触须吗？”艾伦立刻追问。他早就觉得触须刺入莫云大脑的方式残忍得令人发指。
　　周闵昌看着艾伦脸上明显的关心, 点了点头。“是的。”
　　“那太好了。”艾伦说, “要怎么改变？”
　　“他的意见是用一个植入物。”莫云插话说, “除了可以对神农主炮进行操控外, 还可以接入舰队的控制系统, 这样即便人员不足，我也能保证舰队的正常运作。”
　　“那这个植入物，要植入哪里？”艾伦问道。
　　“植入我的大脑。”莫云指了指自己后脑勺, “这个位置。”
　　艾伦皱起了眉头。“植入大脑？”
　　植入物在医疗方面已经非常普遍, 以大脑植入物的方式的建立人机接口也不鲜见，但用来操控象神农主炮这样的大型系统却几乎没有。
　　“经过检测了吗？”艾伦转过头问苏昱海。
　　“植入体和运行代码我已经核查过了，没有问题。”苏昱海说，“也用克隆大脑进行过简单的测验，但还没有经过真正的人体测试。”
　　艾伦沉吟了片刻，说：“我来进行测试。虽然我不能操控神农主炮，但可以测试其他部分。”
　　“艾伦，你不必这么做。”莫云说。
　　“有必要，大人。不可能不经过人体检测，就直接植入你的大脑里。”艾伦说，他转眼对周闵昌微微一笑，“而且，我相信周教授不会让我有事的，对吗？”
　　周闵昌冷哼一下：“风险无处不在，我可不敢百分之一百保证。……不过，我尽量不会烧了你的脑子。”
　　莫云看了两人一眼，又对艾伦和苏昱海说：“可以让我和周教授单独聊一下吗？”
　　“没问题，大人。” 艾伦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便和苏昱海转身离开了。
　　“还有什么要特别嘱咐的吗，大人？”周闵昌不满地说，“我说过不会烧了他的脑子，你不用特意再向我强调或者威胁。”
　　莫云没有回答。她看着艾伦和苏昱海一起走出气泡实验室，听不见自己的话之后，才转过头看向周闵昌。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虽然不太喜欢他，他也不会伤害他。”
　　周闵昌收拾好东西，看管他的狱警走了过来。莫云挥了挥手，让他暂时先退下。
　　“那可未必。”周闵昌说，“我还记得他电击我时的情景，下手够狠的。”
　　“是你先挑衅他的。”
　　“好吧。那你要单独跟我说什么？”
　　莫云咬了咬嘴唇，问道：“在进行植入的时候，会使用很多药物，对吧？”
　　“是的。”
　　“这些药物有什么副作用吗？”
　　周闵昌不解地看她：“副作用？对成人来说，这些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不，我不是说对我。”莫云说，“我是指，对胎儿。”
　　“胎儿？”周闵昌睁大了眼睛，“你……”
　　“我怀孕了。”莫云说，“是艾伦的孩子。”
　　周闵昌脸上露出喜色，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怒气冲冲地向艾伦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你们还没结婚，他就——”
　　“我早就向他求过婚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你向他求的婚？”周闵昌依旧气呼呼的，像个河豚，“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他来做吗？”
　　“我不明白，我求婚有什么不妥吗？”莫云不解地看着周闵昌说，“我不喜欢等着被人选择，我喜欢掌控主动权，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当我弄明白自己爱上他之后，我就求婚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周闵昌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理了理莫云垂下的一缕发丝。
　　“那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我不知道幸福是种什么感觉。”莫云说，“但是抛开美莱人、克莱特人这些智慧种族的威胁不谈的话，对于我和艾伦的未来生活，我还是很期待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现在，再加上他。”
　　“好吧。在做移植的时候我会谨慎选择用药的。”周闵昌盯着莫云的眼睛，“你还没告诉艾伦这件事吗？”
　　“我想考虑好之后再告诉他。”
　　“你还要考虑什么？”
　　莫云没有回答这个问，而是问道：“解除我和神农主炮之间的绑定，这事进展如何了？”
　　“还需要一些时间。苏博士正在进行莫九平的记忆复制技术的测试。如果他测试成功，我就可以对你的大脑进行复刻，进而模拟出你和神农主炮的绑定。这样你就可以脱身了。”
　　周闵昌打量了莫云的小腹一秒钟，又说：“你如果要操作神农主炮的话，最好把胚胎拿出来，在体外进行培育。而如果你要想自己怀着孩子的话，那么在绑定解除之前，都别再进行神农主炮的操控训练了。”
　　“为什么？”
　　“操控这种超级武器，最关键的是让脑电波维持在稳定的频段上，但是孕期会让女性情绪起伏很大，很敏感。即便有情绪控制机制，也会加重你的负担。我看过你操控神农主炮的状态，如果怀孕期间去操控这件武器的话，你会很危险。”
　　“那我的情感反馈抑制状态……是可逆的吗？”
　　周闵昌皱起眉头。“刚才我所说的，你没听懂吗？操控这种超级武器，最关键的是让脑电波维持在稳定的频段上。所以怀孕的时候，不能操控神农主炮；而没有进行情感抑制的时候，更加不能进行操控，你很可能没法活着走下武器平台。”
　　“所以这种状态是可以改变的，是吗？”
　　“是。抑制状态可以改变。”周闵昌说，“但我无法确定能恢复到什么样，也无法确定能恢复需要多长的时间。唯一能确定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改变这种抑制状态的话，神农主炮的操控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想要改变抑制状态？”
　　“我担心，在情感反馈受到抑制的情况下……我没法，没法去当一个妈妈。”
　　“啊！看看艾伦.奎恩干的好事！”周闵昌生气地说，“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这跟艾伦有什么关系？”莫云皱眉，“是我没告诉他的。而且，情绪控制手术又不是他给我做的。”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周闵昌蛮横地说，“看你纠结的样子，你不想进行体外培育，是吗？”
　　莫云没有回答，她确实不想。从她知道自己怀孕，到现在仅仅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让她对肚子里的小家伙建立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纽带。
　　“如果你要他留在身体里，那么，在我解决绑定的问题之前，你绝对不能进行神农主炮的操控。就是明天就要爆发战争，我也绝对不许你这么做！你的舰队是干什么的？艾伦.奎恩是干什么的？打仗的事情，让他们去操心！”
　　莫云在心里摇了摇头。
　　克莱特人的秘密联盟已经结成，拿人类开刀祭旗恐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明天就会爆发战争。
　　到那个时候，整个人类联盟都会陷入惨烈的战争之中。人类对付一个种族没有问题，同时对付两个种族也有胜算。但是，同时面对四个种族的敌人……恐怕是必败无疑。
　　人类唯一的希望，也许就是依赖于神农主炮这样的超级武器。
　　星核研究所门外，艾伦靠在陆地车门上等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英俊的容颜在光影叠加之下，竟生出了几分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莫云停下脚步，愣怔地看他，心底无端地泛起几缕淡淡的愁绪。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孕期人体内分泌系统迅速变化而带来的反应。
　　“你怎么了？”艾伦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臂，神情有些紧张，“你刚才突然……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发生事情了？”
　　“我没事。”莫云摇头，微微挣了一下，从艾伦的掌下挣脱出来，低头钻进了陆地车。
　　艾伦看着莫云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他跟上去，坐进车里。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道，“……我昨晚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莫云不由地笑起来，抬眼扫了他一下。“重力锁最终都没能困住你，是挺过份的。不过，我也很过分，是吗？”
　　“对，很过分，我现在还腰疼呢。”艾伦笑着点点头，启动了陆地车，“最近恐怕没什么机会再这么疯狂了。军情局现在已经很忙了，4个种族联盟不是闹着玩的。详细的报告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了吗？”
　　“还没有。”莫云说，“从巨鼎公司取得的信息，转给杨震先生了吗？”
　　“是的，通过曼扎拉将军的渠道把信息传递给他了。费德曼带着人消失了，联盟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他会把‘摇篮’隐藏得很好。”莫云思忖着，“我很难理解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完成莫九平给他的‘使命’？”
　　“如果他成功了，基因改造人能顺利的与普通人类进行繁衍的话……这还真的能算是一个能吹一辈子的伟大事业。”艾伦说，“也许，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的目的就是创造新人类？”莫云说，“不，艾伦，他恨莫九平。他完成这个计划，最终是想证明自己比我强而已。神农主炮、意识控制、基因改造人，对他而言都是武器。费德曼对我说过，他还会再回来的。”
　　艾伦叹了口气，把车窗打开了一点，傍晚的凉风吹了进来。
　　“你为什么难过？因为克莱因？”
　　“有一点吧，莫九平算是彻底消失了。费德曼恨他，我……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觉。倒是克莱因会具有人格，让我感到意外。”莫云说着笑了起来，“人类目前唯一的自主思维人工智能，居然是一种对抗性人格。”
　　“克莱因有莫九平的影子，它跟莫九平本人的性格比较接近。”
　　莫云嘲讽地一笑：“是啊，所以莫九平才会有费德曼这种变态的儿子。真是奇怪，我们这一家子都是神经病。你也是。”
　　“好吧。我也是。”
　　莫云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眼前浮现的居然是范予轩那两岁的女儿范楠楠的样子。
　　“……嗯，艾伦，”她睁开眼睛，“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按理来说，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但是……”
　　“但是？”艾伦说，“但是什么？”
　　“但是，艾伦，我怀孕了。”


第143章 生亚当和夏娃26
　　陆地车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地刹车痕迹。
　　“你……什么？”艾伦难以置信地看她。
　　“我怀孕了, 艾伦。”莫云说。
　　艾伦张了张嘴, 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莫云说, 看着他那呆傻的样子不由地笑起来, “我们要有宝宝了。”
　　“宝宝？有多大了？？”
　　“33天, ”她抬起手比划, “个头大概有这么一丁点大, 心脏已经……”
　　她正说话间，突然座椅向后倾斜过去。艾伦把她的座椅放倒，俯身过来, 侧脸贴到莫云的小腹上。
　　莫云脸上的笑容荡漾更大。“别傻了，听不见的。”
　　“我的耳力可不一般。”艾伦说。他闭上眼睛，努力倾听。但小家伙实在太小了, 他什么也听不见。
　　“好吧, 我听不见他的心跳。但我听出来，你饿了。难怪你最近总是吃很多。”
　　艾伦把莫云的座椅重新调整好, 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捧起她的脸颊, 吻上了她的嘴唇。
　　“我一直以为, 你不太喜欢小孩。”莫云观察艾伦脸上的表情, “但是你很看起来高兴。”
　　“是的, 我很高兴。虽然有些意外，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但是……”艾伦突然停下来, 困惑地看向莫云。这时, 他才想起自己染色体异常的问题。
　　“不可思议，是吧？”莫云说，“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已经约了简所长，明天我会去培育所检查。”
　　“我和你一起去。”
　　“但是军情局那边……”
　　“军情局的事可以等等。而且，黎西婕代理局长做得很不错，我可以放心的。”艾伦把莫云的手握在掌心，“我们先处理自己的事情，莫云，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能够解决的。”
　　“好。”
　　他抓着她的手，再次吻了一下，然后驾驶陆地车调转车头，换了一个方向。
　　“去哪儿？”莫云问，“不回办公室吗？”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艾伦说，“本来，我是打算再过段时间带你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所有的时间计划，都得提前了。”
　　“什么意思？”
　　“去了你就知道了。”
　　艾伦驾着车驶向柯恩城的郊外，30多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海边。艾伦拉动车内的一个操作杆，陆地车突然向上产生了一股升力，车轮收进了内部，改为了悬浮模式，向海面飞去。
　　“我以为你这车永远没机会飞起来。”
　　“没办法，陆地车在大海上可以没法开。”
　　莫云望着下方宁静的海面问道：“我们去哪里？”
　　艾伦抬手向远处指去：“去那里。”
　　莫云顺着艾伦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出了一声惊叹。
　　金色的太阳点燃了云层，一座三面环山的青森苍翠的小岛，正在辉煌的夕阳中，向他们的方向缓缓靠近。
　　“那个小岛，它……在动吗？”
　　“是的。”艾伦说，“它的底部装了多个推进器，可以前进、后退和转向。”
　　恒星波尔即将沉入远处的云间，海面上光芒万丈，小岛在金红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艾伦将悬浮车驶进海岛上空，在一块平坦岛礁上降落了下来。
　　海面起了一阵风，在磷光闪烁的尾波中，一条由浮力木桶组成的羊肠小道一般的浮桥将海岛的与岛礁连接起来。
　　艾伦牵着莫云的手，带着她踏上浮桥。木桶的漂浮感成为一种孩子气的乐趣，莫云故意晃了几下，而艾伦非常配合地装出害怕的样子，把莫云的手攥得紧紧的。
　　穿过浮桥，走过一段从密林中开辟出来的碎石路，他们来到了一个高大的建筑物面前。
　　这是一种城堡。耸立于海岛的山谷之内，有着许多圆形的拱顶和拱形的门廊，四个高高的塔楼坐落在城堡的四角，给人一种力度饱满的厚重之感。
　　当莫云走近它的时候，发现这座城堡还没有完工，许多智能建造车在城堡内进进出出，似乎在进行内部装修。
　　“这个城堡……又是你建的？”莫云问。
　　“不仅是这个城堡，而是这个岛。大人，这里是我们的家。”
　　“家？”莫云有些吃惊，“你是说这个岛？”
　　“对。城堡和岛上的设施还没有完全完工，本来想等完工后再带你来看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已经等不及了。而且，岛上的有些设计，可能对小孩来说会有安全隐患，我需要你的意见……”艾伦突然停了下来，怀着几分忐忑地看向莫云，“我还没有问过，你喜欢吗？”
　　莫云再次向城堡看去。
　　以她的眼光看去，能看到极波通讯设备、能量壁垒凹槽、监控探头、悬浮车通道甚至是武器系统。但这一切又都被隐藏在精美的装饰和极有艺术感的雕塑之中。甚至，整个城堡虽然是由水泥和普钛钢焊接而成，坚固得如同堡垒，但却在外观上特意仿制盛了古代地球中世纪时期的风格。
　　她看得出来，艾伦在这个地方花了很多心思。
　　莫云满意地点点头。“一个浮游小岛上的家，我很喜欢。”
　　艾伦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地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建的？”莫云问。
　　“在你向我求婚之后。”艾伦说，“所以，这算是我的，嗯……嫁妆？”
　　“嫁妆？”莫云笑起来，双手环住艾伦的腰，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那我收下了。”
　　“必须给我收下。”艾伦吻了吻她的额头，“时间不早了，回去吗？”
　　莫云摇摇头，鼻尖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我有点累了，这里现在能住吗？”
　　“还不行。”艾伦说，“但是你想留下的话，仓库里面有露营的帐篷。”
　　“那有吃的吗？我饿了。”莫云说，“我今天吃什么都吐。”
　　“那还是回去吧，现在这里可没什么食物。”
　　“可以让无人机去买。”莫云说，“让小岛游得远一点，艾伦，今晚应该有流星的。”
　　艾伦思忖了一下，还是同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去山顶，那里有一个极佳的观赏位置。”
　　他们从城堡里开出另一辆悬浮车，带上露营需要的装备，沿着山脊一路飞行到了小岛的最高峰。
　　悬浮车在一处经过人工修整的平台上降落。
　　艾伦去搭建帐篷，莫云则站在山巅向远处眺望。
　　天空已经有金红色变成了属于夜晚的靛青色，属于柯恩城的灯光离他们越来越远，游动的小岛带起一阵清爽的凉风。
　　没多一会儿，帐篷搭建好了。几组银色的金属杆插在地面上，肥皂泡一样的密闭场从金属杆上生成，相互连接起来又随着环境而自动变成了清幽的深蓝色。一块厚实的军用流泻垫填充满密闭场内部。从城堡里拿出来的羊绒毯子和几个羽毛靠垫，让这些军用品变得温馨浪漫，非常的生活化。
　　他们俩躺着在流泻垫上，把密闭场调整为透明状态，与璀璨的繁星遥遥对视。
　　艾伦转过头，想要说话，却看见莫云正凝视着他的脸。她的目光温柔，又充满了诱惑。
　　“无人机很快就回来了。”艾伦说。他转开自己的视线，准备从流泻垫上起身。
　　莫云拉住他，身子靠过去，轻咬住艾伦的耳垂，修长的手指滑过他的胸膛，放到他衬衣纽扣上。
　　“等等，”艾伦握住她的手，“你怀孕了，这个时候不应该……”
　　“可是，昨天我们不也……”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艾伦说，“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就别让我当个禽兽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好吧。”莫云叹息着，把头枕到艾伦的腿上，“你应该早点带我来这里。”
　　“以后还有机会的。”艾伦说，“无人机回来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弄吃的。”
　　莫云独自躺在星空下。她原本只是想要拥有一个在海边的房子，结果艾伦给她的是一个可以浮游的小岛。还有尾翼星上的那座高高矗立的黑塔，被能量壁垒笼罩的观景平台，也同样出乎她的意料。
　　在浪漫这件事上，艾伦大概可以拿到满分。
　　这样很好，她心想。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擅长浪漫，从此她可以在这方面省心了。
　　莫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艾伦把她叫醒的时候，她立刻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她从帐篷里出来，看见艾伦在空地上用标准的登陆连的方式架起了火堆。一个陶瓷罐挂在火堆上发，散发着阵阵清香。还有几根铁签串着的肉食和蔬果，架在火堆的周围，油光可鉴，香味浓郁。
　　“闻起来很香。”莫云说，“罐子里是什么？”
　　“粥。小心，有一点烫的。”艾伦用军用饭盒盛了半碗给她，又递给她一只勺子，“我想清淡一点，应该不会吐吧？”
　　莫云耸耸肩，轻轻地尝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她确实饿了，很快就把粥喝光。艾伦又给盛上半碗，同时把一块烤好的兔肉一同递给她。兔肉被烤得外焦里嫩，肉香四溢。搭配清粥下肚，让人觉得香而不腻。
　　“今天，我可终于有一顿饱饭吃了。”莫云说。
　　“觉得恶心想吐吗？”艾伦关切地问道。
　　“没有。”莫云摇头，自己动手拿了一块烤肉，“倒是还想吃。”
　　“怀孕是应该多吃点。”
　　艾伦说。他顿了顿，端详着莫云吃东西的样子，“我……明天搬到你那里去住，好吗？”
　　莫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们还没有结婚，这么同居的话，对你的公众名誉不太好。但至少我可以照顾到你的饮食，”他解释道，“不用吃什么都吐，对吧？”
　　莫云垂下眼眸，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孩子，这个胚胎是否健康。你知道，按理来说我不应该会受孕的，他很可能有缺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艾伦点点头。“我明白。”
　　“而且，即便这个孩子是健康的，我也打算把他拿出来，在培育所进行体外培育。”
　　艾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因为要操控神农主炮吗？”
　　“是的。”莫云说。
　　“我明白了。”
　　莫云坐到艾伦身边去，靠在他的肩头。“我和你一样，也觉得遗憾。体外培育是很方便，我就是这么出生的。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孩子的父母不再参与孕育的过程，孩子……会不会就好像只是一个产品？”
　　就像莫九平看待她一样。一个产品，一个任务的执行者。
　　艾伦将她拥住，吻了吻她的额头。“不会的。虽然是有点遗憾，但无论他是以什么方式出生的，我们都会爱他的。”
　　“你真好，艾伦。”莫云搂着他的腰，“会做饭，会修房子，还很浪漫。我捡到宝了，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这里抢走。”
　　“你以为有人敢动手抢我吗？”
　　营营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给俩人镀上一层让人迷醉的暖色。
　　“看，银河。”艾伦指着天空说。
　　莫云抬头看去，一条银色的玉带从靛青色的天幕上坠落下来，无数明亮璀璨的星星在玉带两侧铺展开来，布满了整个天穹。
　　在着满眼满眼的星星中，有几个明亮的光点穿过玉带划落到远处的海平面之外，接着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流星来了。”莫云低声说。
　　艾伦笑起来，默默地闭上眼睛。“许个愿吧，亲爱的。”


第144章 生亚当和夏娃27
　　培育所的简慕白所长给他们的, 算是一个半个好消息。
　　莫云肚子里的小家伙很健康, 初步的检测没有发现异常, 而基因检测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有结果。
　　“但是, 我的染色体是27对, ”艾伦问, “按理说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
　　“通常来说, 确实是如此。但自然届的法则也并非没有特例。比如地球上的野猪，它们不同亚种之间的染色体数目也不同，但相互之间仍然可以交|配产生下一代。虽然人类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可是……总有奇迹存在。”
　　“奇迹？”莫云低声重复一句。
　　在内心深处，她也希望正如简慕白所说的，这是一个奇迹。但理智上, 她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宇宙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奇迹降临在他们身上。
　　“对了, 跟金昭一起回来的吴越和那十几个改造人现在怎么样了？”莫云问。
　　“第二批速生人已经培育完成了，大人。”简慕白说, “那十几个基因改造人在跟速生人一起进行基础认知的训练。他们都是些小孩, 目前来说相处还不错。这些基因改造人对培育所的研究也很有价值。”
　　艾伦又补偿说：“吴越愿意留在柯恩星, 所以阿梅尔在对他进行背景调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他会进入物质研究所, 协助梅伊娜教授工作。”
　　“康文意和祝思琪呢？”
　　“他们两个人会暂时留在柯恩星上, 金昭会负责安顿他们。现在巨鼎公司垮了，他们俩算是失业了。”
　　莫云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手掌留恋地轻轻抚过。然后, 她抬头看向简慕白：“简所长，我得把这小家伙拿出来，进行体外培育。”
　　简慕白看看艾伦，又看看莫云。“大人，虽然斯特|普托培育所是进行人工繁育的机构。但是，我是支持人类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进行自然分娩的。你对于建立稳定的家庭关系很重要。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们确定的。”艾伦替莫云回答道。莫云跟着点了点头。
　　“好吧，大人，取胚胎是个简单操作，你要是有时间的话，现在就可以进行。”
　　“现在？”莫云说，“我今天——”
　　话音尚未落下，艾伦和莫云的数据板突然同时震动起来。
　　莫云皱眉打开数据板，一条红色优先级的消息弹了出来。
　　消息显示说：就在几分钟前，联盟政府对外公布了五年前，克莱特人入侵柯恩三号卫星城的全部真相。
　　*****
　　柯恩星上高级军官们，此刻全都聚集在莫云办公室的会议区内，对联盟公布的消息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联盟的对外通告中，并没有提及军部委员被意识控制的情况，只是说军部委员判断失误，被费德曼和巨鼎公司故意提供的错误信息所蒙蔽，才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联盟政府已经宣布海纳.费德曼和姬君逸犯有叛国罪，姬君逸个人以及巨鼎公司的所有资产将被查封，并收归联盟进行监管。联盟还向其他种族发出了通告，在星际之间悬赏通缉费德曼。
　　同时，杨震还向柯恩星发来一份由他用DNA密码亲自加密的密函。
　　在这份密函中，他向莫云表示感谢。
　　感谢她帮助联盟政府获取了费德曼和巨鼎公司的叛国证据，使得联盟有机会向公众社会说明当年克莱特人入侵柯恩三号的真相。他希望联盟政府能得到柯恩星人民的谅解，期待柯恩星重回人类联盟的怀抱。
　　“军部委员被人控制了意识，”何省吾说，“这他妈的是魔幻小说里的情节吧？”
　　哈佛林的脸上也满是难以置信：“费德曼利用硼基人的特殊能力，搞出这么……这么一个大阴谋？而所谓的意识控制，就像是……下降头、中蛊之类？我倒是同意何将军的说法，这事是个魔法事件。”他摇摇头，“控制军部委员，还是他妈的是3个军部委员，费德曼这家伙还真什么都敢做。”
　　罗昌荣同样皱着眉头，他跟费德曼打过交道，对这个战争狂人的了解更深一些。
　　“海纳.费德曼是个没人性的屠夫，战争疯子。”罗昌荣说，“但是，这个人在冷酷无情的同时，他的心机也非常深沉，精于世故。我还记得，黄金毒刺号上他那些特殊的……收藏品。他甚至，敢在我们眼皮子下将防务官掳走……老实说，我觉得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哈佛林又向莫云问道：“对军部委员进行意识控制，是费德曼亲口对大人你承认的？”
　　“是的。”莫云说。
　　“姬君逸的口供也与此吻合。”黎西婕补充道。
　　“所以其实战争3号计划也是真的！”哈佛林说，“联盟那群人就是一堆臭狗屎，给自己的士兵进行洗脑！而且，想想看，人类占领了硼基人的星球，摧毁了他们都文明，还用他们做实验。这就是我们。人类。就凭这副德行，人类别想在宇宙中受欢迎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阵。
　　“好了，各位，”莫云开口说，“我们应该想想，费德曼对军部委员实施意识控制的事情才刚刚查明，为什么这位第一主席立刻就公布了出来？”
　　“杨震一直都希望柯恩星重归联盟的版图。”黎西婕说，“他公布真相，就是希望我们重新加入联盟政府。”
　　莫云点点头。“确实，他一直都这么希望的。但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呢？柯恩星未来何去何从，就是你们各位都无法统一意见，对吧？更别说柯恩星上的2000多万人了。很多人，对联盟当年背弃我的做法，依然耿耿于怀，就算如今杨震给出了说法，这也是一件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那他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哈佛林问。
　　何省吾沉吟了片刻，说道：“因为，他需要我们。”
　　“是的。他需要我们。”莫云说。
　　这时，艾伦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来，他一手拿着一份加密的电子卷轴，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杯牛奶。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牛奶递给莫云，才回身对众人说道：“有两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哈佛林捂住脸。“既然都是坏消息，那还有什么可选的？先听不怎么坏的那个吧。”
　　“我收到可靠消息，”艾伦说，“加入克莱特人联盟的种族，又多了一个。”
　　“五个种族的联盟？”莫云惊讶道，“还有谁？”
　　“布曼人。”
　　“他妈的布曼人！”何省吾皱起眉头，“这群宗教狂热分子是最难搞了，他们是最不可理喻的种族。”
　　“那另一个更坏的消息是什么？”罗昌荣问。
　　艾伦打开电子卷轴，轻轻抖了一下，一片光幕出现他们眼前轮动起来。
　　前面部分是一排排弯弯曲曲的文字，后面跟着翻译出来的内容。
　　“这是军情局刚刚截获的象山人的公报，他们是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成员之一。”艾伦说，“这个种族联盟正在进行军力部署。在公报中，他们很明确的提到了两个名词：太阳系，地球。这些智慧种族，真的冲着我们来了。”
　　“看来联盟政府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黎西婕说，“所以他们才会这么需要我们。”
　　“柯恩星的位置，在亚丁湾航线的入口处。”何省吾打开莫云桌面上的星图，“除非这五个种族愿意绕远路，否则他们必然要经过柯恩星从亚丁湾进入，才能深入人类世界的腹地。”
　　罗昌荣赞同地说：“地理位置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只要我们守住这个瓶口，他们要想通过亚丁湾可没那么容易。”
　　莫云摇摇头说：“不尽然。别忘了，克莱特人可以创造出奇点。”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哈佛林问道，“他们可以越过亚丁湾直接进入联盟的主要住人星区吗？”
　　“是的。星核研究所分析说，克莱特人确实有可能创造出供五个种族的舰队穿越的奇点。”
　　黎西婕皱起眉头说。“这下麻烦了。我妹妹一家人在伦琴星系，我的父母还留在地球。”
　　“对这些智慧种族而言，”莫云说，“联盟版图内的星球也好，柯恩星也好，都是人类的殖民星球。他们可没有把我们当做两个不同的实体进行区别的。但是，由于神农主炮的存在，如果柯恩星不主动参合的话，他们也不会冒然主动攻击柯恩星。我们有可能置身事外，保全自己。”她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但是，柯恩星要对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视而不见吗？”
　　“他们的最终目标，”罗昌荣问，“是要让人类这个种族灭绝掉？”
　　“毋庸置疑，是的。”莫云说，“要是只针对某个或者某几个殖民星球的话，克莱特人就不会纠集其他四个种族的力量了。也许他们一开始会骚扰其他殖民星球，引诱联盟派遣舰队赶去救援。但真正集中兵力的目标，肯定地球。”
　　艾伦点点头说：“如果地球陷落，联盟军队将缺乏统一的指挥和调度。各个殖民地上的防卫舰队数量根本就不足为惧，不可能是这些种族的对手。搞不好，现在克莱特人已经同他们谈好了将来如何瓜分人类掌控下的800多个殖民星球。”
　　“地球是人类的母星，起源之地。”莫云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神情严肃，“如果我们袖手旁观的话，柯恩星上的人类，也许就是剩下的唯一的人类了。各位，我们要怎么做？”


第145章 生亚当和夏娃28
　　莫云穿着单薄的手术服, 走进了那个灰色的房间。
　　房间里很亮, 中间有一张医疗床, 大约在头部的位置有一个洞。床的旁边是一个多用途手术工具台。
　　周闵昌站在房间里, 等着她。他穿着自己的囚服, 外面罩着一件医生的手术衣。双手已经消过毒, 像个真正的外科医生那样, 把手向上，半举在空中。
　　“别担心，孩子, ”周闵昌说，“不会痛的。”
　　莫云笑了一下。“要是真的不痛的话，你就不会特意这么说了。”
　　周闵昌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周教授。”莫云说, “你已经给艾伦做过一次了。他的反馈不错，可以直接在脑子里无线上网, 感觉很爽。”
　　“我告诉过你, 你那位未婚夫这里……”周闵昌抬手, 虚虚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这里有问题。”
　　“我知道, 你们两个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莫云说, “他电击过你；然后你也在麻醉药没完全起效的时候，给他动的刀子，对吗？”
　　周闵昌哼了一声。“放心, 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总之, 你们俩也算扯平了。我希望你们之间能够友好一点。”
　　“我尽量吧。”周闵昌说，“去吧，去医疗床上趴下。
　　莫云点点头，又向旁边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艾伦站在窗外的另一房间里注视着他们。她冲他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
　　然后，她脸朝下趴在了医疗床上。她的脸正好放在那个洞里。
　　“我检查过用药了，”周闵昌一边在莫云的枕骨下端、后颈的位置上涂上一种冰冷的液体，一边说道，“对胎儿没有副作用。”随后，他将滴注器的针管插进了她的手臂静脉中。
　　“虽然我不喜欢艾伦，”周闵昌有给莫云喷了一些麻醉药，“但……这个孩子出生后，能让我看看吗？”
　　莫云沉默了一阵。就在周闵昌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听见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好的。”
　　“谢谢。”
　　周闵昌拉过工具台上的一根横杆，将细细的端口对上的莫云的后颈。他打开开关，一道能量束射出。
　　这时，麻醉药完全发挥了作用。莫云感到一种灼烧感，但并不怎么痛。接着有什么东西探进了刚才被能量束切开的口子里，然后一串类似于装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起来，这声音吵得她脑袋快要炸开似的，整个房间都在旋转，恶心的感觉也涌了上了。
　　就在莫云觉得自己就要吐出来的时候，突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后脑弥漫开来，所有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好了，手术成功。”周闵昌说。
　　莫云从医疗床上坐起来，挽起头发，抬手向后脑勺的位置摸了一下。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大约3厘米长，0.5厘米宽的伤口。她知道伤口很快会消失，而在那之下，这是一块目前最为先进的含有她DNA编码的有机芯片电脑。
　　“我没什么感觉。”莫云说。
　　“没感觉才是对的。”周闵昌说，“现在还没有激活它。你要现在激活吗？”
　　莫云点点头。
　　周闵昌在手术工具台上按了一个按钮。莫云突然感到一股电流在脑子穿过大脑，像是每个神经突触都变得异常兴奋，然后一秒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激活完成。”周闵昌说，“现在你可以试着连接进入网络，对网络中的各种设备进行操控。”他说着拿出个人终端，放到距离莫云几米之外的一张桌子上。“试试，放一首歌。”
　　莫云想了一首歌的名字。
　　远处的个人终端自动弹出了全息显像台，一个男高音的影像出现了。他唱道：“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嗯，我喜欢这首歌。”周闵昌说。
　　“我以前听你哼过这个曲子。”莫云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经久不衰的中老年最爱歌曲。”
　　周闵昌笑起来。“你需要先慢慢适应一下，一开始不要去操控大型设备，虽然有机芯片可以处理数据。但是对大脑还是有负担的，要适应一段时间。”
　　等莫云从房间出来时，艾伦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你怎么样？”他关切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莫云说，“只是有点恶心。我还好的，别担心。”
　　艾伦点点头，问道：“你今天约了简所长，是吗？”
　　“嗯。”莫云说，“我想尽快把胚胎取出来。现在这种情况……”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
　　取胚胎的过程很简单，也很顺利，前后不过10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莫云和艾伦看着悬浮在液体舱里的蝌蚪一样的小东西，感到不可思议。除了彼此之外，他们在这个世界上都再也没有亲人了，而现在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这是他们俩的孩子。
　　“之前对胚胎进行的基因检测已经有结果了。”简慕白说。
　　“结果如何？”艾伦问。他的神情紧张，莫云也一样，她紧紧地抓住艾伦的手臂。
　　“这个孩子是23对染色体。但是在DNA片段的组成相比正常人类而言，更加精简、有一定的冗余，但不象正常人类那么多无意义的重复。而且，我们发现了一些未知的基因组。”
　　“所以，你的意思是……”莫云迟疑着，“这个孩子是非正常的人类？”
　　“可以这么说。”简慕白说，“他确实跟正常人类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大人，你不用沮丧。他虽然跟普通人来不同，但是相对我们而言，他显得……更加进化了。”
　　“进化？”
　　“对。”简慕白说，“这些未知的基因具体会有什么样的生物表达，现在还看不出来。恐怕，得等到他长大之后才能知道了。”
　　莫云沉默不语。
　　这是美莱人改变艾伦DNA的目的吗？为了创造出一个进化后的新人类？跟他们改变时间线的做法有关吗？这个答案，只有美莱人才知道了。
　　费德曼在费尽心思，利用基因改造技术想要创造新人类；而她和艾伦却又不可能的情况下，奇迹般的孕育出一个新人类。
　　她又想起在黄金毒刺号上见到的那幅画《亚当和夏娃》。费德曼曾经说，她掌握超级武器和记忆复制技术，而他拥有基因改造人和供他们成长的摇篮。他们俩个就是新人类的创造者，就是亚当和夏娃。
　　……但另一方面，她在回头看向悬浮中的小家伙时，一个进化的人类，艾伦和她也是亚当和夏娃。
　　艾伦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他揽着莫云的肩头，把她拉进怀抱里。
　　“无论美莱人的目的是什么，大人，”他低声说，“这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他的。”
　　“我知道。”
　　“无论他诞生的背后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
　　莫云点点头，吻了吻艾伦的嘴唇，没有说话。她不担心别人会伤害这个孩子，她担心的是相反的情况。如果是他要伤害别人，是个危险人物，又该怎么办？
　　艾伦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人。”
　　“你知道？“
　　“是的，有时候你理智得过了头。”艾伦说，“总想着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好准备。但是，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普通人类也一样会造成威胁，甚至会危及整个人类。想想姬君逸，想想费德曼，还有李斯特，甚至露比……我可以举出很多例子。”
　　艾伦的话很有道理，相比这些人来说，像常凯文这样的基因改造人反倒显得正常的多。
　　莫云微笑地点点头，像是扔掉烦恼一样呼出一口气，把头靠在艾伦的肩头。
　　“我明白了。”
　　在他们回到防务厅办公室的路上，莫云闭着眼睛，看着在脑海里的回放。这是她刚刚在培育所里利用自己的眼睛和芯片电脑录制下来。
　　“我现在这种功能，也不像是个正常人类了。”莫云说。
　　艾伦驾驶着陆地车，看了她一眼。“什么功能？”
　　，
　　“我把刚才在培育所你看着那个小蝌蚪时的傻样录下来了。”莫云说，“你要看看吗？”
　　没等艾伦回答，莫云就把录制的视频甩给了艾伦。
　　“等等！我正在开车，别用我自己的脸挡住我的视线。”艾伦喊道，他顿了顿，“这话说得，真是怪异。”
　　“我现在确信，艾伦，”莫云说，“这种有机芯片电脑植入物对人类的改变，绝对比几个基因改造人来得大。它要是变成民用产品，投入市场的话，很快就会全面替代个人终端。所有人都会在家里躺着，在脑子里完成所有的事情。”
　　艾伦看了看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脚踩下刹车，把陆地车停在了一条僻静街道的路边。
　　“怎么了？”莫云问。
　　“开放你的芯片的感官权限给我。”
　　莫云不解地看他。虽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依言开放了感官权限，然后她感觉艾伦与他连接上了。
　　艾伦看着她，脸上露出奇怪地暧昧笑容。“我们试试。”
　　他把莫云拉进，慢慢地向她靠了过去，轻巧地撬开她的唇齿，缠绵地吻着她。
　　然后，莫云知道他说得“试试”是指什么了。
　　她感觉到了艾伦的感受，轻柔的触感、芳香的气息，甜蜜的品尝；与此同时，还叠加着她自己的感受，柔然的嘴唇，侵略性的气息，手掌下结实的肌肉。
　　太强烈了。
　　她很快就在这样双重叠加的感觉变得喘息、难耐起来。艾伦肯定也同样感受了，她感到他突然变得强烈的情|欲和身体的变化。，
　　莫云愣住，她把艾伦推开一点，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间看去，她错乱地感觉到……然后又看了艾伦的身体一眼。
　　“我的天哪。”她说。
　　艾伦尴尬地笑了笑，靠回座椅。“看来，这种尝试只能回家去干。”
　　“今晚，今晚我们再试试。”


第146章 种族联盟之战1
　　莫云从睡眠中醒来, 觉得口渴难耐。
　　她轻轻地把艾伦搂住自己的手臂挪开。艾伦睡得还很沉。
　　感官权限开发之下的亲密……非常美妙, 他们能感到对方的所有感受, 不论是身体上的, 还是心理上的。强烈的感官刺激, 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总之, 他们俩折腾到很晚才沉沉睡去。睡着之后, 感官权限开发就自动关闭了。
　　莫云悄悄地站起身，从艾伦的衣柜里找了件衬衣披上，轻手轻脚地移动到厨房去找水喝。
　　一杯冰水下肚, 她才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她又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同时顺手打开了自己的个人终端。阿梅尔的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亲爱的，”她给莫云留言说, “你的戒指还没收到, 暂时也查不到运输船的位置。上一条物流信息说它到达了澜沧港口。不过是三天前的更新的信息了。如果有最新的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莫云看着这条信息, 不禁皱起了眉头。戒指本来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收到的, 如今却无缘无故迟了这么久。
　　这样可不行。
　　她之前做功课的时候, 了解到, 如果他们没有时间举行婚礼的话, 那么交换戒指的流程就需要结婚登记的时候完成。而且, 昨晚艾伦还提过登记的事，她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没把戒指准备好。
　　所以, 现在戒指到了澜沧港口后就没影了？
　　莫云在个人终端上查了一下, 发现这个港口位于一颗名叫蓝杜鹃的小行星上，处于第7舰队的的巡航区域。
　　“第7舰队的巡航区域？”莫云喃喃地说。
　　一个月前，在曼扎拉将军的邀请下，莫云和艾伦前往碧玉星，与杨震秘密会面。当时，康文意把时任第7舰队司令官欧阳诺亚，与勾结李斯特的证据交给了艾伦。而莫云和艾伦，则在出发去尾翼星之前，把这份证据交给杨震。
　　欧阳诺亚被秘密地撤了职。
　　之所以是秘密被撤换的，是因为当时联盟政府正派人与闹独立的库伦星系总督谈判进行谈判。第7舰队奉命迁跃到库伦星系待命，一旦谈判破裂，那么第7舰队就需要拿下那两颗妄图脱离联盟的殖民星球。
　　欧亚诺亚被撤职后，接替他的正是第3舰队的副长柳川泽。柳川泽本身就是舰队副长和052编队指挥官，又曾经在第7舰队担任过监督，他是接替欧阳诺亚的最佳人选。
　　莫云打开个人终端的通讯录，调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米希尔.达拉古。
　　莫云在李斯特旗舰上遇到的那个金骷髅，尖端凶器的成员之一。最重要的是，作为柳川泽的伴侣，他肯定跟着柳川泽调到了第7舰队。
　　她算了算时间，柯恩星现在是凌晨3点，但联盟政府的人都是按“地球时间”作息的。此刻的地球时间应该是2100时，还不算太晚。
　　她把通讯请求发了过去。
　　很快，对面接通了，米希尔的影像出现在个人终端的全息台上。他没穿军装，身上穿着普通的短袖T恤，似乎身处一个卧室中。
　　“你好，防务官，没想到你会联系我。”
　　“你好，米希尔。”莫云说，“你留了通讯号给我。”
　　“呃……当然，是的。”米希尔打量了她几眼，“稍等，我，我换个地方。”
　　影像晃动起来。
　　等影像再度平稳下来，莫云发现米希尔换了个房间。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莫云说。
　　“嗯，没有。”米希尔说，“有何吩咐，防务官阁下？“
　　莫云点点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米希尔奇怪地说，“您需要我做什么？……是艾伦出什么事了吗？”
　　“他很好。你能查到飞达通运输公司的情况吗？”
　　米希尔微皱起眉头。“飞达通运输公司？他们怎么了？卷进了什么阴谋里？”
　　“不是的。其实，我找你帮忙的这件事……是件私事。”
　　莫云将戒指的事情告诉了米希尔。
　　米希尔听完之后，眉头挑得高高的。“我之前听过你和艾伦的很多传言，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本来不是真的，但现在变成真的了。”
　　“而且还是你向他求的婚，看来这小子本事不小，艳福也不浅啊。”米希尔感慨地笑起来，“我很高兴他能得到幸福。你得对他好一点。”
　　面对来自艾伦娘家人的嘱咐，莫云笑了起来。“当然。不然我还能对谁好呢？”
　　米希尔点点头，又说：“不过，柳川泽不知道我是尖端凶器成员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和艾伦的关系。你们的婚礼我恐怕参加不了。我会祝福你们的。”
　　“谢谢，但是我们恐怕没时间举行婚礼。”莫云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想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的伴侣向自己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过去做的那些事情……”米希尔叹息一声，垂下眼睑，神情暗淡了下去。
　　“最好别瞒着他，他应该知道——”
　　这时，莫云看见在米希尔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别瞒着我什么？”柳川泽站走上前，脸色非常难看。
　　“没聊什么。”米希尔紧张地说，想关掉自己的个人终端，却被柳川泽一把拉住。
　　柳川泽一脸不悦地转向莫云，冷冷地说道：“防务官阁下，这个时间，柯恩星应该是凌晨了吧？你们俩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聊什么呢？”
　　“你好，司令官。”莫云对柳川泽的态度感到不解，只好如实回答，“我是想请米希尔帮我一个忙。”
　　“他帮你什么忙？”柳川泽神情更冷，“如果是第7舰队的公务，您似乎应该找我。如果是私事，我还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交。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密切了？”
　　莫云总算是从柳川泽的神情语调中察觉到点什么。“我想你误会了，司令官，我和米希尔他——”
　　“防务官阁下，”柳川泽打断她的话，“现在时间不早了。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请你明天再与我联系。”
　　米希尔叹了口气，把柳川泽拉到身边，对莫云说道：“抱歉，防务官。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瞒着他的。”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柳川泽怒道，“到底是什么事？她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我回头再跟你联系，防务官。后院起火，我得先灭火去了。”米希尔说，然后关闭了通讯。
　　莫云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她喃喃地说，“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回过身，却看见艾伦靠在厨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醒了？”
　　“是啊。”
　　“你听见了？”
　　“没听见全部。”艾伦说，“我就听见了柳川泽发飙。”
　　“哦。”
　　“哦？”艾伦好笑地看着她，“你不解释下？这么晚了，偷偷溜起来，跟别的男人进行全息通讯，还……穿着我的衬衣。我也是会吃醋、生气的。”
　　莫云看看自己，衬衫的每一颗纽扣都系得妥妥当当的。“我什么都没干。”
　　艾伦走近莫云，眼睛里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莫云不由地退了几步，被他逼近角落里，靠在橱柜边上。
　　他双手撑在橱柜边上，将莫云围了起来。“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莫云。
　　“这个解释可没法过关。”艾伦说。
　　莫云叹了口气。“我们可能要延后一段时间去登记结婚。”
　　艾伦皱起眉头，玩闹地笑意收敛了下去，真正地不悦起来。“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延后？……别告诉跟米希尔有关？”
　　“戒指。”莫云轻声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收到戒指。”
　　“戒指？”艾伦重复道，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给我的戒指？”
　　“阿梅尔帮我从地球订购的戒指，采用的人类起源之地的钻石。她说结婚的时候，交换戒指，这是很重要的传统。”莫云遗憾地说，“但是现在看来，戒指很可能弄丢了。如果重新订购需要时间。”
　　莫云说着拉起艾伦的手。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金色的骷髅戒指，自从露比把戒指还给他之后，这几天他都一直戴在手上。
　　“我一定得把这枚戒指换下来，艾伦。这是尖端凶器的信物，是吗？你不再属于他们了。你是属于我的。左手无名指的位置，是我的。”
　　艾伦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把她拥进怀抱里，“当然。这个位置永远都是你的。结婚戒指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让我来处理吧。”
　　“为什么？”
　　“传统上，通常都是男方来准备这些的。”
　　“但是，是我求婚的，我开的头。”莫云说，“我想要完成它。”
　　艾伦摇摇头。他就知道，以莫云的执着就会是这样结果。“好吧，那我等着你的戒指。”他低头吻了吻她，伸手向她比划了一下，“但是，你这个样子……太私密了，只能出现我的眼前。明白吗？”
　　“米希尔不是喜欢男性吗？”
　　“那也不行。”艾伦说，“改改你那种红雀舰队的作风。”
　　莫云看着艾伦，突然弯起眉眼一笑。“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艾伦立即警告地说：“我也喜欢你吃醋的样子。要不要试试？”
　　“这个就不必了。”
　　莫云的个人终端再次震动起来。艾伦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米希尔的通讯请求。他示意莫云不要接，转身从客厅给她拿了一件睡袍披上之后，才按下了接通按键。
　　米希尔和柳川泽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们俩的神情都非常严肃。
　　艾伦看着脸色黑得堪比锅底的两个人，不禁担心他们是不是真的产生了什么矛盾。他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见柳川泽说道：“很抱歉，防务官阁下，米希尔已经向我解释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过去的事情。我从没想到他过去的经历竟然是这样的。但是无论如何，我刚才是误会了你，我应该向你道歉的。”他说着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不用在意。”莫云说，“我能理解。”
　　“嗨，艾伦，好久不见。”米希尔插话进来说。
　　“是啊，好久不见了。”
　　米希尔没再多客套，直接转向莫云说：“防务官阁下，我得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确认飞达通运输船遭遇了袭击。”
　　“什么？”
　　“这艘船本应该在18个标准小时前，就到达塞德港的，结果却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反倒是它的迁跃无人机飞抵了赛德港。可惜的是，无人机上的数据，赛德港的人没有及时处理。当我刚才去查问时，他们才把数据找了来。“
　　莫云皱了皱眉。迁跃无人机通常只在舰船遭到严重破坏的时候，船长才会将重要信息放入无人机中，把无人机发射出去。
　　“是谁袭击了他们？”
　　“你最好自己看看，阁下。”柳川泽低头，把全息台上的画面进行了一次切换。
　　现在全息台上显示出一段空空的走廊。一个穿着制服，挂在船长标志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从走廊的另一头冲了过来。
　　他冲到无人机的镜头面前，一张惊恐又焦虑的面孔出现在镜头上，他的额头有一道伤口，汩汩地鲜血顺着鼻梁往下留下。船长颤抖着双手，把一张记录航行数据的晶片塞进了无人机的储物仓中。
　　接着，在走廊的镜头，一个巨大的黑色虫子慢慢地靠了过来。它有两对看起来很薄，实际上却异常坚韧的翼翅。虫子向船长逼近，锋利的大颚剪刀般一开一合。船长举起脉冲枪向它射击，但是毫无作用。
　　影像没有声音，但是当虫子张开大颚，朝船长的脑袋切下去的时候，莫云仿佛听见了他的惨叫声。
　　就在，船长倒下去的同时，无人机开始移动了。画面中的一切，迅速变成了极其微小的一个点。
　　莫云和艾伦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都认出了这种虫子。正是克莱特人培育的魔鬼虫。


第147章 种族联盟之战3
　　莫云让米希尔又重放了一次之前的影像, 当魔鬼虫向船长挥起大颚的时候, 米希尔按下了暂停键。
　　“但是, 很奇怪, ”柳川泽接着说, “这种异常凶残的虫子, 竟然没有在已知生物的记录上。”
　　米希尔微眯起眼睛, 看着艾伦和莫云。“等等，看你们俩的样子，似乎是知道这种虫子？”
　　“是的, 我们见过这种虫子。”莫云点头，“它们没被记录在案，是因为它们不是自然繁衍的生物, 而是李斯特和克莱特人联手培育的魔鬼虫。”
　　“李斯特？”柳川泽皱眉, “他和克莱特人还有所勾结？”
　　“是的。”
　　“可惜，当时剿灭他的时候, 虽然摧毁了他的基地和舰队, 但还是让他侥幸逃脱了。”柳川泽说, “后来, 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莫云没有说话。
　　李斯特是死在艾伦手上的, 她还记得艾伦把16发子弹全部打进李斯特脑袋时脸上的神情。
　　之后, 艾伦从卡蜜和李斯特的亲信嘴里挖出了几个培育魔鬼虫的星球。这些星球都在联盟的版图之外。莫云让何省吾派遣登陆部队，前往这些星球，将魔鬼虫消灭个干净。。
　　但现在看来, 他们并没有说出全部的魔鬼虫星球, 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全部的魔鬼虫星球。
　　如果李斯特还活着，也许能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
　　莫云扫了艾伦一眼。从他冷淡平静的样子上看，他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后悔，给他一万次机会，他就会杀李斯特一万次。
　　“具我们所知，”艾伦说，“这些魔鬼虫都在联盟的版图之外的星球上，位于亚丁湾我们的这一端。但是，现在它们却出现在了主要的住人星区那一端。”
　　“是啊。”柳川泽恼火地交抱起手臂说，“而且还是在我的巡航区域内。”
　　艾伦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将魔鬼虫的资料发给了米希尔，说：“这些魔鬼虫非常凶猛，外壳极其坚硬，可以反射电磁波，体温极低，口器的咬合力很强。而且，它们的口器还可以完全密封起来。”
　　“听起来它们可以在真空条件下活动。”米希尔说。
　　“的确。”艾伦说，“我在真空环境下遇到过这些虫子，零重力的环境下它们同样适用得很好。是一种非常难对的生物。不过最麻烦的是，它们的繁殖能力很强悍，雌雄同体，不需要交配就能生出一大群。”
　　柳川泽想了想说：“它们究竟是怎么跑到飞达通号运输船上去的？”
　　“它们肯定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挣脱行星的引力，跑到太空中去的。”莫云看向柳川泽，“司令官，这种虫子是克莱特人搞出来的。它突然出现您的巡航区域内，肯定不是偶然的。”
　　柳川泽认同地点点头。“我明白。我这就给军部上报消息。我们得搞清楚，这些虫子到底是怎么跑到飞达通号运输船上的？”
　　“以及，”莫云补充道，“它们现在还在哪里？”
　　这些虫子在哪里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在4个标准小时之后，军情局收到消息，第7舰队巡航区域内，又有两个殖民星球遭到了魔鬼虫的袭击。这些被袭击的星球，都位于联盟的住人星球内，也是武装力量薄弱的，刚刚进入小规模殖民阶段的星球。
　　并且，与柯恩3号被入侵时的情景不同，这一次克莱特人没有切断这些殖民星球的对外联系。一时间，星网上到处都是人类被魔鬼虫切碎、撕裂的视频影像。
　　无数人类看着同胞被残忍杀害的情景，陷入了恐惧之中。
　　被袭击的殖民星球需要救援，没有被袭击的星球陷入了恐慌，纷纷要求联盟政府加派舰队、派遣驻军来保护他们。
　　联盟政府向被袭击的殖民星球派遣了舰队进行救援。
　　但对于要求增加保护的星球，却只能表示将增加巡航力度，进入紧急状态，所有靠近殖民星球的飞行器都就接受严格的盘查。所有军队取消一切休假，24小时待命。
　　“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杨震说。
　　在莫云的办公室里，杨震的全息影像显示在她、艾伦以及行政官范予轩面前。
　　“在这片区域内，有亿万颗行星、小行星、行星碎片。而这种魔鬼虫能够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生存，我们很难提前找到找到它们。”杨震接着说，“就算盘查殖民星球上所有停靠的船只，也总有漏网之鱼。而且，说实话，防务官阁下，如果这些虫子像你提供的资料那样，可以从土壤中的卵胎迅速长大为成虫的话，就像用渔网筛沙子一样，我们漏查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继续出现被袭击的殖民星球，联盟军队肯定疲于应对。”范予轩说。
　　“是的，行政官阁下。”杨震说。
　　“我们能做什么？”范予轩问莫云。
　　“这些虫子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虫子。突然爆发很棘手，但要消灭它们却不算太困难。只是它们的繁殖速度之快，很让人头疼。”莫云思忖了一下，又说：“物质研究所的梅伊娜教授，她已经研究这种魔鬼虫有一段时间了。我安排人，护送她尽快赶到地球，也许和联盟的科学家合作，能够更快地找出这种虫子的办法，控制它们的繁衍能力。”
　　范予轩点点头。“只要数量不增加，就好办多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他看向杨震，“亚丁湾那头的住人星区是人类联盟政府的腹地，98%的人口都聚集在那里，是重中之重。克莱特人是怎么把虫子弄到这里去的？”
　　“还在查。”杨震说，“但是我觉得很难弄清楚。”
　　一直沉默着的艾伦，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推测。”
　　“说说看。”
　　“魔鬼虫出现的地方，都是第7舰队的巡航区域内。”艾伦说，“现在，距离库伦星系宣布独立已经过去了4个月。我记得，在库伦星系独立后不久，联盟派人去与他们进行谈判，第7舰队也迁跃过去待命。但是这场谈判持续了19个标准天。”
　　莫云明白了艾伦的意思。“所以，第7舰队也就被拖在库伦星系，拖了19个标准天。”
　　“你的意思是，”杨震皱起眉头，“克莱特人或者种族联盟，利用第7舰队在库伦星系的这段时间，偷偷潜入了联盟的星区？”
　　“有这种可能。”艾伦说，“只是，不知道库伦星系的总督，在这件事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主席阁下，面对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莫云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了吗？”
　　“我这次与你们通讯要说的另外一点，就是这个。”杨震说，“联盟决定提前动手，在他们的联盟稳固之前，将其瓦解掉。”
　　“瓦解？”
　　“是的，克莱特人用利益手段把这些种族联合起来。那么，我们也可以用利益和好处，让他们分裂。”
　　莫云点点头。“少一个敌人，人类就多一分胜算。你们打算先拿谁开刀呢？”
　　“布曼人。”
　　“布曼人？为什么？”
　　“布曼人是群狂热的宗教信徒，”杨震解释说，“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文明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我知道，他们曾经突袭过柯恩星，但是却遭受了惨痛的损失。在与柯恩星交战的时候，他们损失主力旗舰。而且，我的情报机构告诉我，布曼人的教首先知也被暗杀了。种种失利，导致了布曼人的首脑在他们国内地位不稳。因此，布曼人才决定加入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借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什么样的利益交换，才能让他们退出种族联盟呢？”范予轩问。
　　“进行谈判。割让几个殖民星球给他们，以及进行技术交换。”
　　范予轩皱起眉头，割让殖民星球这种做法让他感到不悦。“就凭这个？恐怕他们不会答应。”
　　“这只是表面文章。”杨震说，“我们也不期待几个星球能让布曼人退出种族联盟。”
　　“割让殖民星球是表面活，那实际是什么呢？”艾伦问。
　　“威胁。”
　　“威胁？”
　　“是的。利用他们最为重视的东西，来威胁他们。”
　　艾伦想了想，说：“主席阁下，你是指，利用他们的光明之树？”
　　杨震点点头。
　　莫云盯着杨震，远距离传输的产生的微弱波动，让他显得有些神秘莫测。“我明白了，主席阁下。”她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实际上，莫云，我需要你们代表人类，去与布曼人进行这次谈判。”
　　“为什么让我去？”
　　“并不是我让你去，”杨震说，“而是布曼人要你去。8个标准小时前，我们派去的秘密谈判小组，被布曼人赶了回来。布曼人说，他们没必要进行这场谈判，除非我们换一个人去跟他们谈。这个人，就是你，柯恩星的防务官。“
　　艾伦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这是一群傲慢的宗教狂热信徒，阁下，”杨震说，“他们似乎认为，柯恩星的人摧毁了他们的旗舰，因此只有柯恩星的军事指挥官，才有资格跟他们对话——”
　　“这难道不会是一场鸿门宴？”艾伦打断他，“把她骗过去，然后扣留下来，或者杀了她报仇？”
　　“是有这种可能。”莫云说，“不过，我们可以把谈判的地点，选在我们能够掌控的地方。”
　　杨震接着说：“布曼人可能认为是征服曾经的敌人，有助于巩固他们首脑的地位。”
　　“征服？怎么征服？”
　　“联盟的情报机构推测，如果莫云愿意朝他们的光明之树行‘跪拜之礼’的话，就表示信奉他们的神灵，诚服于他们的脚下。”杨震说，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的犹疑，“作为人类我很难理解这种想法，文化差异这种事情，到了星际时代还是依然存在。”
　　“你要去吗，大人，冒这个险？”艾伦问，他知道这话问了也是白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莫云冲他一笑：“你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艾伦说，“既然如此，那我有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应该可以给我们增加一点成功的概率。”


第148章 种族联盟之战3
　　谈判最终选择在公共星区中布曼人的一艘旗舰上进行。
　　莫云只带了艾伦、卢海、朱佳怡登上布曼人的旗舰。柯恩星的武神号旗舰则停在旁边, 所有武器都保险全都打开, 瞄准了布曼人。布曼人也同样有两艘驱逐舰对旗舰进行护卫, 武器系统瞄准了武神号。
　　莫云站在旗舰的一个大厅里。卢海和朱佳怡都站在她身后, 而艾伦的手上戴着能量锁铐, 站在两人中间。
　　原本, 接下来是外交礼仪时间。按照人类的标准相互握握手, 再按照布曼人的习惯用舌头舔舔对方的脸颊。不过，他们眼前这个长着一个类似章鱼脑袋的两手两足生物，看起来没这个打算。
　　布曼人没有克莱特人或者象山人那么高大, 他们的个头跟人类比较接近。尽管没有身高优势，她眼前的这个布曼人还是努力地昂着头，用鼻孔看莫云。
　　在绝大多数种族的文明中, 这个动作都是一种傲慢的表现。
　　莫云暗暗松了一口气, 布曼人的礼仪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眼前的布曼人穿着一件荧光色长袍，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 项链的坠子是一棵有五根枝桠的树。
　　按联盟和柯恩星情报机构的说法, 穿着这种装束的应该是一个布曼人的神职人员。由于布曼人的性别构成比较复杂, 没法用先生或者女士来分类, 所以情报人员建议莫云按职务来称呼他们。
　　“你好, 礼司。”莫云说。
　　布曼人脖子上挂在一个翻译器。他回答说：“你们的首领曾经派来几个人类来进行谈判, 提出用殖民星球来换取我们退出神圣联盟。布曼帝国是个伟大的帝国。人类几个污秽的星球，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心意。”
　　“但你们还是同意了谈判。”
　　“不，我们不是来谈判的。”布曼人说, “我们是, 来为了接受你的皈依，并赐予你神灵的祝福。只有在这之后，你才有同我们的先知和牧首交谈的资格。”
　　莫云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在大厅的尽头，一道低垂的华丽帷幕下，有两个发光珊瑚做成的宝座。上面坐在两个布曼人。他们分别穿着红色和绿色的长袍，头顶、触须、脖子以及弯曲的7根手指上都佩戴着闪闪发光的宝石，胸前同样佩戴着光明之树的项链。
　　这两个布曼人，应该就是布曼人的大先知和牧首。
　　“必须要皈依，才能进行谈判，是吗？”莫云问。
　　礼司布曼人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另外几个穿着荧光色长袍的布曼人走了出来，一个白色的盒子捧住其中一个布曼人的手心里。
　　礼司从莫云身边退开，走到白色的盒子面前。他向白色的盒子行了叩拜之力后，才站起身，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树枝状的东西。
　　莫云之前一直以为光明之树会长得就像一颗树，而且是木制材料的。不过，她眼前的这个树枝状的东西，是全金属制造的，而且金属表面像水波纹一样在流动，隐隐的泛着幽蓝的光芒。
　　布曼人走到莫云云身边，将光明之树高高举起，口中开始用布曼语吟唱起来，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吐气泡泡。
　　看起来，这就是要举行皈依仪式了。
　　莫云是无神论者，对一个木头施礼也好，对雕塑偶像跪拜也好，对她而言没有区别。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工作。
　　她低下头，在布曼人的跟前，单膝跪了下去。礼司将光明之树缓缓垂下，搁到莫云的左肩上，念念有词的说了一会儿，又换到右肩继续念了一会儿，最后又放到莫云的头顶念了一会儿。
　　礼司将光明之树收回白色的盒子里，对莫云点点头。“成了。”
　　莫云站起身。“现在，我可以跟大先知和牧首说话了吧？”
　　“你已经皈依了神灵，是我们的一份子，自然是可以对话的。”
　　莫云转身，径直走到大先知和牧首的面前，她向他们微微欠了欠身。
　　“两位阁下，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莫云说。
　　“是的。”大先知打断莫云的话。他穿着红色的袍子，用带满了宝石的手指指向莫云。“就是你，曾经下令击毁了我们的旗舰队吗？”
　　“是我，阁下。那只是在我们遭到入侵后的反击措施。”
　　“但是你现在愿意归于我们，臣服于我们了，是吗？”
　　莫云看了看大先知，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牧首。情报说，这两个人分属两派势力，互不信任。
　　原本大先知的势力更强，但由于之前进攻柯恩星失利，加之被柯恩星报复暗杀了几个先知和主教之后，他的势力大减。情报机构推测，在联盟提出谈判后，大先知就想抓住这个机会。
　　在布曼人的逻辑中，如果他能让曾经的敌人臣服，来证明自己无上的布道感化能力，那么如今暗地里反对他的势力就会重新归顺下来。宗教生活，是布曼人日常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项内容。
　　“是的。我愿意诚服。”
　　大先知的章鱼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过头对牧首说：“听见了？人类愿意臣服。“
　　牧首依旧沉默不语。
　　“阁下，”莫云继续说，“我们提出的要求，用4个殖民星球来换取你们退出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
　　大先知再次抬手打断了莫云。“这个嘛，这是不可能的。布曼人是重视承诺和信誉的种族，我们不像人类这么爱撕毁合约，违背诺言。而且，通过克莱特人的联盟，我们可以获得的殖民星球会更多。”
　　“那我们到这里来，不正是为了谈判吗？”莫云说。
　　“你们是来谈判的，防务官阁下，”大先知说，“而我们则是来拒绝谈判的，顺便接受你的皈依。”
　　莫云冷冷地扫了大先知一眼。“我明白了。也许殖民星球无法打动你们，那这个呢？”
　　“哪个？”
　　“在布曼人的母星上，暗杀先知和主教的人。”
　　莫云挥了挥手，艾伦被卢海和朱佳怡推了上来，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手腕处铐着能力锁。
　　“为了表示谈判和诚服的诚意，我愿意把暗杀先知和主教的人交出来。”莫云走到艾伦身边，伸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向大先知。
　　艾伦的鼻腔里哼里一声，脸上全是遭到背叛的愤怒。
　　其实布曼人的先知和主教的暗杀任务，不是他执行的，那个时候他拒绝执行一切外勤。当时执行这个任务的，是哈佛林。这个看是花花公子的将军，真要动起手来，也是个相当阴险的狠角色。
　　一直沉默的牧首这时开口说道：“谋杀先知和主教，这是重罪。必须以死来抵偿的重罪。”
　　“我知道。”莫云说，“为了表示我的臣服，这个人我交给你们。”
　　大先知和牧首相互对视了一眼。人类的臣服很可疑，但大先知还是决定抓住要机会。
　　“我现在就要对他行刑。”大先知说，继而转头向礼司布曼人吩咐一句。后者点点头，退出了大厅。
　　很快，礼司又推着一个极波通讯推车返回了大厅。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得益于他们的大脑中有机芯片电脑，只要通话权限开放，不用开口说话，他们两个在脑子也能进行交流。
　　【看起来，这位大先知要进行对布曼人的直播。】莫云对艾伦发送道。
　　【处决我的直播，有利于提高的声望，巩固地位。】
　　【所以，等直播开始，就是最好的时机。做好准备。】
　　【一直都准备着，大人。……对了，你不觉得那个光明之树，看起来很像一只手臂吗？】
　　莫云会想了一下光明之树的样子，金属流动的树干，五根细长的分支，确实有几分像手臂。
　　这个时候，大先知的直播节目也做好了准备。
　　大先知整理了一下仪表，开始对着摄像机讲话。一开始都是些人类来无法理解，翻译器也无法反应的的宗教术语，最后莫云听见翻译器说了几个她能听懂的关键词：邪恶，神灵的处罚，光明之树的公开处刑，见证。
　　等大先知说完，摄像机开始转向艾伦。另一个穿着荧光色长袍的布曼人走上前来，他从白色的盒子里拿起光明之树，将尖端的枝桠对准了艾伦。另外两个布曼人在则站到了艾伦的身后。
　　三个布曼人将艾伦包围起来，又一次发出吐泡泡一样的吟唱。
　　莫云突然又收到艾伦发来的信息。
　　【……我感觉不太妙，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胸口的那道疤痕突然开始发热了。】
　　【为什么？怎么回事？】
　　但是她没有收到艾伦的回答，他突然闭上眼睛，肩背绷紧，额头上的也渗出了汗水。
　　他们之间的通话连接也断开了。
　　在吟唱声中，一根树枝慢慢变长，变成一条尖细的银色利刺，伸向艾伦的咽喉。
　　莫云握紧了拳头，手心里满是汗水。尽管她对艾伦的能力很有信心，但是现在艾伦面色痛苦，呼吸混乱，而这根利刺却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咽喉要害。
　　她在心里盘算着“艾伦状态不佳，没办法挣脱能量锁”的对策。她将手背到身后，给卢海和朱佳怡打手势，让他们注意，随时可能动手。无论如何，先救下艾伦再说。
　　金属利刺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一点血迹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就在莫云准备拔枪的时候，艾伦被反铐着的双手扭了扭，咬紧牙齿，额头上青筋爆起，手臂猛地用力，生生地被能量锁铐给拽开了。
　　行刑的布曼人还没明白过来，艾伦已经一把握住光明之树，同时抬脚将面前的布曼人踹翻在地。接着转身，将光明之树当做棒球棒一样用力一挥，将另外两个布满人打倒在地。
　　“你做什么？” 大先知和牧首同时喊道。
　　艾伦把光明之树在手里掂了掂，还故意拿到摄像头面前晃了晃。“抱歉，我没接受过祝福，没资格跟你们讲话。”
　　大先知再也没法在珊瑚宝座上安坐了，他跳下来厉声尖叫：“抓住他们。”他又看向还在进行直播的摄像头，更加恼火地喊道，“给我把它关——”
　　然而话音未落，落地舷窗之外腾起了两团巨大的火球。
　　布曼人的两艘巡洋舰被绚烂的火舌吞噬了，在黄色和红色的光晕中炸裂开，变成了一片雾状的原子尘埃！大先知和牧首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半天说不出话来。
　　“觉得眼熟吗？”莫云冷冷地问道，“你们攻击柯恩星的旗舰，被神农主炮击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一切都化为了尘埃。”
　　周闵昌的有机芯片，可以连接到极波通讯系统，再由极波通讯系统与柯恩星的武器平台相连接。
　　只要通讯畅通，又在神农主炮的射程范围内，她就可以在太空中操作神农主炮攻击敌人。
　　“你刚刚才皈依了我们。”大先知怒道。
　　“人类就是这么爱撕毁合约，违背诺言。你不是知道吗？”莫云说，“我不相信任何宗教。灵魂、神明这种不可以测量的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两位阁下，如果你们不想这艘船也被炸毁的话，最好听听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大先知问。
　　莫云没理他，而是转向牧首说：“我们的建议很简单，退出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别再搅和进来了。布曼帝国不是人类的对手。”
　　“我拒绝。”大先知嘶吼道，唾沫横飞。他这幅激动的模样，配上翻译器平板冷静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搞笑。
　　莫云笑着耸了耸肩。“拒绝也没关系。刚才这一切，都已经直播出去了。恐怕整个布曼帝国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丢脸了。原本支持你的布曼人，现在也不会继续支持你。”
　　大先知颓唐地揉了揉面孔。
　　而牧首则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
　　他盯着大先知，压抑着怒火：“那这就是你说的荣耀？大先知。”


第149章 种族联盟之战4
　　一直以来, 牧首反对加入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 也反对与人类进行谈判。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 证明了他的反对有多么明智, 大先知又有多么愚蠢。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为了所谓的荣耀, 竟然强硬地要求他一起来接受什么皈依？
　　他用黑黑的小眼睛盯着艾伦手里的光明之树, 又转向一脸愤怒的大先知。
　　“牧首阁下，”莫云说，“我知道光明之树是一件圣物, 对你们而言有多么重要。我不是要威胁你们，阁下，只是需要一个对话的机会。”
　　“卫兵！”大先知喊道, “卫兵！把这些人给我抓起来！“
　　然而除了大厅里空荡荡的回音之外, 并没有他的卫兵出现，倒是几个披挂着太空作战盔甲的人类走进了大厅。
　　“整艘船已经在控制之中。”何省吾对莫云说。
　　“幸苦了。”莫云说。
　　“卑鄙的人类！”大先知咆哮道, “克莱特人说得对, 你们就是银河系的毒瘤！”
　　“这家伙真是太吵了。”莫云皱起眉头说, 向身后看了一眼。朱佳怡微微点头, 向大先知走去。
　　大先知脸上的触须因惊恐而颤动起来。“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
　　朱佳怡别住他四处乱挥的双手, 将一个小球塞进了他的嘴里。小球迅速膨胀, 抵住了他的发声器官，让他说不出话来。同时把重力锁直接箍在大先知的腰上。3倍重力的锁具直接让大先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牧首阁下, ”莫云指了指大先知, “你真的愿意与这样的家伙共事？他带来的是荣耀还是灾难，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我不明白。”牧首看着她，“你一直要求我们退出种族联盟，但我和大先知都在了你的手上，你直接杀了我们两个，布曼人会乱上好一阵子，也不可能在种族联盟中起到什么作用了。”
　　“你们手里有克莱特人的荣誉硬币，是吗？来自皇室的？”
　　“是的。”
　　“克莱特人名声不怎么样，很凶残，但荣誉硬币这东西给他们加分不少。”莫云说，“相比之下人类的名声要差很多，我杀了你们，只会让名声更坏。也许克莱特人还能借此召集到更多的种族。”
　　“你不怕我反悔吗？”牧首问，“拿回光明之树后又反悔？”
　　“为什么要反悔？”莫云反问，“帮克莱特人打仗，能得到什么好处？更多的殖民星球吗？人类的殖民地不一定适合你们。而且，拥有的殖民星球越多，就越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来维护和防卫。防卫松懈的殖民地不会繁荣，只会引来其他种族的注意。”
　　牧首沉思着，没有说话。
　　莫云又接着说：“我知道，牧首阁下，您原本就不赞同加入克莱特人的种族联盟。但是，你们的大先知却一意孤行，对吗？如果你同意退出克莱特人的联盟，你会得到布曼人的拥戴，还可以把这个讨厌鬼赶走，布曼人不用在战争中丧命。只要你们尊重人类不信仰宗教的权力，那么，你们也将搜获人类的友谊。”
　　坐在地上的大先知“呜呜”地出声，又挣扎想要站起来，重力锁让他没法起身，只能四肢在地板上不停的扑腾。头上佩戴的宝石饰品散落了一地。
　　牧首别过脸去。“我同意你的说法，人类。我真是受够这家伙了。”
　　“我能理解。”
　　莫云又挥了挥手，布曼人的卫兵被何省吾手下的士兵押着，走进了大厅。这些布曼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着在地板上的大先知，云里雾里地感觉到眼下似乎发生了一场政变。
　　牧首捂住脖子上的翻译器，转过身，压低声音对卫兵们说了几句。卫兵们的立刻站得笔直，向艾伦手里的光明之树看去。最后这他们脸上的触须晃了几下，这是“遵命”的意思。
　　两个身材高大的卫兵走到大先知面前，将他拎了起来。他的双臂被拉了起来，重力锁却还挂在腰上，下半身拖在地上，“呜呜”地挣扎着被人拉走了。
　　牧首看向莫云：“我代表布曼帝国宣布退出克莱特人建立的种族联盟。”
　　“谢谢。”
　　艾伦依旧感到胸前的伤痕在猛烈地灼烧，就像是要把他给融化似的。他早已断开与莫云的连接，忍着剧痛，走上前，将光明之树双手奉还。
　　牧首正要接过他们的圣物，但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光明之树自动的发生了变化，流动的金属象水银一样开始变幻，更加迅速地流动起来。
　　在所有人惊讶地目光下，流动的金属突然转向，攀着艾伦的手臂相互纠缠着蜿蜒而上，将他的整个手臂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金属紧紧地箍住他的手臂，穿透衣袖和皮肤，钻进他的身体之内。
　　他的手臂开始发红、发烫，像融化的岩浆一样。军装制服的袖子的被烧毁了，黑色的焦灼物落在地上。
　　手臂和胸口的炙热的温度和剧烈的疼痛，迫使艾伦半跪下来，艰难地喘息。
　　“艾伦！”
　　莫云想要扶着艾伦，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拦住了。“别！温度很高。”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莫云也能感受到金属融化的热量。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头看向牧首。
　　高大的何省吾则一把拽过牧首，逼视着他：“你们的光明之树是个他妈的什么鬼东西？还咬人？”
　　“光明之树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牧首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翘起触须，“它不是在咬人。”
　　莫云冷静了一点，示意何省吾放开牧首。“那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光明之树为什么会攻击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牧首不理解地看着她。布曼人是单性繁殖的，可以自我受孕，因此没有婚姻的概念，他们很难理解需要双亲繁殖的人类，更难理解需要媾和的繁殖过程。
　　“一个很重要的人。”莫云说，“这东西有办法弄下来吗？”
　　“我不知道。”牧首说，“光明之树自有判断。”
　　渐渐地，疼痛和灼热消失，流动的金属稳定了下来，但是艾伦的整个手臂已经变成了一条金属手臂。他弯了弯手指、动动手肘、晃晃肩膀，感觉一切正常，灵活自如。肌肉的纹理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化，只是不再是血肉，而是金属。
　　“天哪。”莫云惊讶地说。
　　艾伦盯着这条金属手臂，不知道这还不能算是自己的。
　　细密的花纹和古怪的几何符号，从金属内部慢慢浮现出来，像是蚀刻在他手臂上的装饰一样。他突然觉得这些花纹，有些眼熟。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艾伦看向牧首，“这些符号是什么？”
　　“这是古布曼文。”牧首拉过他的手臂仔细端详，“光明之树会自己做出选择，它……选择了你。”
　　“选择我做什么？”艾伦皱起眉头，感到心里发毛：“是寄生生物？”
　　“什么？不！我们的圣物不是这种低级生命，它来自更神圣、更圣洁的世界。”
　　【你感觉怎么样？】莫云在脑海里问艾伦。
　　【我只希望不是寄生生物。别的感觉都还好。】
　　【真淡定，你自己的手臂都没了。】
　　【这东西，它跟我的那道疤痕相互呼应。】
　　【美莱人？】
　　【对。而且更神圣、更圣洁的世界？美莱人能量融合的交|媾方式大概很对单性繁殖物种的胃口。】
　　“所以，他选择了我。”艾伦向牧首问道，“然后呢？你们不会想把我的手臂砍下来吧？”
　　“如果我这么做，那是违背光明之树意志的事情，光明之神会惩罚我们的。”
　　艾伦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它为什么选择我？”
　　“它自有判断。”
　　“判断什么？”
　　牧首盯着艾伦的手臂，没有说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答案的时候，牧首却开口说：“大概是判断未来。它要我们退出克莱特人的联盟。因为大先知的愚昧，它再不愿意回到布曼人的世界了。”
　　说完这话，牧首的肩膀跨了下去，即便是翻译器的电子音也透出沮丧难过的意味。
　　莫云没心思去安慰这个异星人。“那很高兴它和我们达成了一致。”她说，“既然这样，我们也该各回各家了。”
　　“等等。”牧首突然拉住艾伦，“你需要给出指引。”
　　“指引？”
　　“既然光明之树选择了你，那么它会留下指引，引领我们去寻找新的圣物。”
　　“没有，它什么都没对我说。”
　　“一定有的。”牧首黑黑的小眼睛凝视着艾伦，“仔细想想，你知道的。”
　　莫云看着牧首的脸，他的触须在空中轻轻舞动，她猜测这是期待的神情。他不愿意相信光明之树会这么抛弃布曼人。
　　艾伦皱起眉头，沉默一阵后，突然问道：“请告诉，阁下，光明之树有多长的历史了？"
　　“1832个啼里。”牧首说。
　　一个啼里是布曼人母星围绕其恒星公转一周的时间。1832啼里，大概折合人类的4300多年。
　　艾伦点点头，对牧首说出了一个坐标。“去那里找找看吧，也许能有发现。”
　　莫云挑起了眉头。
　　*****
　　“这还真是全金属的手臂。”何省吾拿了一根从步|枪中拆下来的钉刺，敲打艾伦的胳膊。清脆的铛铛在武神号旗舰的舰桥中回响。所有人都围在艾伦身边，对他的手臂充满了好奇。
　　何省吾又用钉刺尖端扎了艾伦几下，金属肌肉的纹理随钉刺的刺入而凹陷下去。
　　“觉得痛吗？”何省吾问。
　　艾伦一把夺下他的钉刺。“你试试看？”
　　“所以是会痛的？”莫云问。
　　“对啊。”艾伦把手臂举到莫云眼前，“都扎出窟窿了。”
　　何省吾哼了一声，又扯过他的胳膊仔细查看起来。“没有出血，有正常肌肉的弹性，温度也是人体的温度，而不是冰冷的金属。除了样子不太好看之外，似乎一切正常。力量呢？”
　　“嗯，是得试试看。要不，我揍你一拳试试？”
　　“想得美。”何省吾说，“卢海，找两个握力器来。”
　　卢海应了一声，飞快地找来了两个握力器。卢海递给艾伦，让他一手一个握住。“试试看，上校。”
　　“是啊，试试看。”何省吾说。
　　艾伦盯着何省吾，说：“我怎么觉得，看我这么倒霉，你很高兴呢？”
　　“当然。又不是我的手臂搞成这样。快试试。”
　　“那就是试试吧。”莫云也跟着说。
　　艾伦也笑了起来。抓住握力器双手同时用力。结果正常的右手力度更大一些，全金属的左手却小一些。
　　“你是右利手，正常来说右手力气是会更大一些。但你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却得出正常的结果，有点台不正常了。”何省吾总结说。
　　“之前那个大先知想对你处刑的时候，”莫云说，“光明之树的枝桠曾经变成了一根尖刺。你可以那样吗？”
　　艾伦伸出一个手指头。“那我要怎么做？”
　　“冥想。”莫云说，“要不就……祈祷。”
　　“你认真的，大人？”
　　“快试试。”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左手的手指上，他努力地想像手指变长，变细，变成一根尖刺。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手指没有任何变化。
　　艾伦皱着眉，一脸亏大了的表情：“除了不流血和变难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处。力量没有变强，也不能改变形状。按电影情节，有这种奇遇的人，起码得爆个异能，至少也得体能增强吧。那棵树选我做什么？”
　　“平常心，艾伦，平常心。”何省吾拍了拍他的肩膀，吆喝其他都去忙自己的事情，把空间留给了艾伦和莫云。
　　“平常心，艾伦，平常心。”何省吾拍了拍他的肩膀，吆喝其他都去忙自己的事情，把空间留给了艾伦和莫云。
　　莫云拉起艾伦的变成银色的手掌，用指尖戳了一下，触感跟正常的血肉一样。“你最近真的倒霉透了。”
　　“是啊。”
　　“幸亏布曼人不搞生|殖崇拜，艾伦，否则还真是难办了。”
　　艾伦瞪着莫云。“你真会安慰人，大人。”
　　“问你个问题，你告诉牧首的那个坐标是怎么回事？我看布曼人真的按照那个坐标在组织人手去寻找他们的圣物了。那个坐标，是你胡诌的，还是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坐标啊，”艾伦说，“不是我胡说的。”
　　“跟美莱人有关？”
　　“是。记得我是怎么从美莱人哪里回来的吗？”
　　“我记得。”莫云说，“你提出和美莱人决斗，然后杀掉了4个美莱人。”
　　“是的。美莱人对待决斗很公平，他们提供了等离子约束刀。我砍掉了其中一个美莱人的手臂，就在那个坐标的位置。”
　　“那个坐标是哪里？”
　　“盾牌座UY。”
　　“什么？”莫云惊讶地看着他。
　　盾牌座UY是位于盾牌座的一颗红超巨星，这颗恒星是人类已知的最大的恒星，相当于4.5亿个太阳那么大。


第150章 种族联盟之战5
　　舰桥上人来人往, 不是谈话的地方。莫云带着艾伦走进了舰船医疗室。
　　她关上房门, 让艾伦在医疗床上坐下, 然后她按下反锁按键。
　　艾伦盯着她。“你不是想在这里吧？我倒是乐意尝试不同的地方, 但现在的时机似乎不对。”
　　“脱掉衣服。”莫云说, “我要再检查一下你的手臂。我一边检查, 你一边告诉我在盾牌座UY都发生了什么。”
　　“那也不用反锁。”
　　“我不想别人看见你裸着上半身的样子。”莫云说, “我说过我占有欲很强的。说吧，在那个地方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有4个人。”艾伦开始说，“我, 朱佳怡、王伟德以及雷赛的眼线皮耶克。两个速生人都还不到1岁，皮耶克本来就是我们要救的人。我不能把他们留在混乱的时空里。美莱人想让我加入他们，我疯了才会答应。”
　　“所以, 你提出决斗。”
　　“对。美莱人虽然疯疯癫癫的, 但却有一种尚武精神。”艾伦说，“他们的决定方式很公平, 双方使用相同的武器, 而且允许我穿盔甲以便弥补种族之间的差距。”
　　“4个美莱人, 胜一次, 他们就放一个人回来？”
　　艾伦点点头。“前面两个美莱人, 可能是觉得人类不值一提, 太自信，也太大意了。他们死的时候，原本附着在身上的光晕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 就像关掉了照明开关一样。”
　　“第三个美莱人呢？”莫云问。她把一个手持的扫描仪对准艾伦的肩部, 金属手臂与正常血肉相交的地方。
　　“第三个美莱人很谨慎。他观摩了前两次的决斗，看清了我的一些习惯和路数，他是最难打的一个。”
　　“那你怎么赢的？”
　　艾伦笑了下，说：“我耍诈了。”
　　“耍诈？”
　　“我躺在地上装死，等他松懈下来，靠近我的时候再反杀了他。”
　　“其他美莱人怎么看？”莫云问，“就像其他种族常说的那样，卑鄙的人类？”
　　“决斗最终是看结果的。我赢了第三场。”艾伦说。
　　莫云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艾伦，她知道第四个美莱人很关键。
　　“和第三个美莱人对决的时候，我受了点伤。轮到第四个美莱人的时候，伤也还没有完全恢复。第四个美莱人很强悍，我们相持了很长时间……我已经赢了3场，”艾伦说着摇摇头，“那个时候，我只想着要赢，不择手段也要赢。我冲出美莱人在宇宙空间中的密闭场，飞进太空。美莱人跟了出来。他们能在真空环境下生存，而我则必须借助作战盔甲。”
　　“你们飞到了盾牌座UY？”
　　“是的。”艾伦说，“这个恒星的引力场立即捕获了我和美莱人。正如我预料的那样，红超巨星的核磁风暴干扰了我的作战盔甲，但也同样干扰了美莱人。
　　“作战盔甲的推力本来也不足以摆脱这么大一颗恒星的引力，可美莱人也好不了多少。他向恒星坠落了一段时间才艰难地调整过来，慢慢地不受引力的影响。这可不行。
　　“我拼命靠过去抓住他，把我的能量壁垒发生器激活，插进他的身体里。美莱人是能量体，它可以供能产生强大的壁垒，把我们俩都困在里面。为了不让他把发生器取出来，我只能拿等离子约束刀一阵猛砍。最终，我砍掉了他的一条左臂，他也给我留下了这道伤疤。然后，我们继续朝着恒星坠落。”
　　莫云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向恒星坠落是种什么滋味，因为她在红雀舰队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的蜂鸟歼击机操作失灵，被恒星的引力捕获，光子发动机还突然死火，最好她好不容易才在操纵歼击机冲了出来。即便是收到情绪控制，她也还记得那种恐惧感有多强烈。
　　“你最后是怎么从盾牌座UY的引力场中逃逸出来的？”
　　“是那个美莱人救了我。”
　　“他救了你？”
　　“是的。”艾伦说，“我们正打得不开交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个方向猛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我知道美莱人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他们通常是在看另一个时间或者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情。我刺穿了他的身体。但接下来，他却用等离子约束刀切开了能量壁垒，又把自己的能量注入到我盔甲的推进器里。他什么都没对我说，只推了我一把，自己继续朝着盾牌座UY坠落下去。”
　　“你给了他致命一击，然后他却救了你。“
　　“对。”
　　“他死了？”
　　“应该是的。”艾伦说，“否则美莱人不会判定我胜利，他们对这方面的态度很严肃。不过，也许他最终没有坠落到恒星上，也许他现在还漂浮在那里。等着布曼人去找到他。”
　　“等等！”莫云说，“你认为布曼人的圣物就是美莱人的……遗体？”
　　“对，所以我才告诉牧首那个坐标的。”
　　“这是你的猜想？”
　　艾伦低下头看看自己左臂。“也不完全是。我记得这些花纹，跟那个美莱人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光明之树？”
　　“是的。”
　　“按牧首的说法，光明之树来自于4300多年前。”莫云想到一个疑问，但是又自己解答了，“可是美莱人可以控制时间，克莱因还说他们在改变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线，把一条手臂送回4300年前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那个布曼人的牧首，要我提供一个指引，我只能想到这个。起码比随口乱说一个靠谱，对吧？”
　　莫云点点头。这时，扫描仪结果也分析出来，莫云将结果传到个人终端进行查看。全息影像用蓝色表示金属手臂的部分，红色表示正常的人体组织。就像被利刃砍过一般，蓝色在肩部的位置就整整齐齐地被截断了，没有侵入正常的人体组织。
　　莫云把全息图放大，显露出手臂的一条静脉血管。这条血管一半是蓝色，另一半则是红色，两种颜色的交界处同样是干净利落。
　　“你是从这个位置砍下去的？”莫云指着那条红蓝交界线问道。
　　艾伦点点头。“是的。”
　　“死在你手里的美莱人，穿越4300年，又找上你了。”莫云说，“听起来像是个鬼故事。”
　　艾伦关掉全息影像，靠在医疗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会嫌弃我吗？”他问道，“我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先是DNA被修改，然后手臂也没了，胸前还有一道没法除掉的疤痕。”
　　莫云向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他。
　　手臂是银色的，跟他小麦色的肤色有几分不协调，但是搭配上苍白的伤痕和结实强健的肌肉，却反倒增添出几分赛博朋克式的性感。
　　她没有说话，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值得回答。
　　艾伦伸出手拉过她，“就算是嫌弃，那也晚了。我会缠着你，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地缠着你，让你哪儿去不了，别想甩下我。”
　　莫云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那就让我们相互纠缠好了。”
　　8个小时后，莫云和艾伦一起回到了她的官邸。
　　刚一进门，艾伦就拉住莫云的手臂，把她拖到身后。
　　“怎么了？”莫云问。
　　“他来了。”艾伦说，“我感觉到了。”
　　莫云微微皱眉，随即明白过来。“美莱人？”
　　“对。”
　　莫云点点头，笑了一下，她摸到门廊边，从一只花瓶里拿出一枚等离子手|雷，拉开了保险栓。
　　“我们打个招呼，问声好。”莫云说。
　　艾伦有的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在自己家里扔手|雷吗？你还真是敢想敢干啊，大人。”
　　“我一向如此。”莫云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上次他来的之后，我就想这么干了。”
　　在客厅楼梯的位置，空间扭曲正在变形，像是哈哈镜里的影子在不断变幻一样，一会儿向外膨胀，下一秒又斜拉着向内收缩。
　　莫云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将等离子手|雷朝变形的空间正中扔了过去。
　　手|雷穿过了虚空，消失了。
　　接着，一个人影从慢慢显露出来，一阵耀眼的光芒从人影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将他的身影冲击得变了形，像是一个即将被吹破的气球，边缘处能看到肥皂泡一样脆弱的薄膜。
　　“感觉怎么样？”莫云问，“体会到巨大能量带来的高|潮了吗？”
　　【满足。】美莱人回答说。
　　艾伦不禁扶住额头，没想到这种跨位面的会面，能有这么黄暴的开头。他瞥了莫云一眼，他的这位大人从来都是如此地敢想敢干，也很敢说。
　　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真实起来，美莱人的流动金属躯体出现在他们眼前。他还是赤身裸体的，顶着一张艾伦的面孔。
　　“虽然我的身材很好，但还是应该有礼貌。”艾伦皱起眉头，去餐厅把桌布扯下来，扔给美莱人。
　　“披上。遮住……不是遮住头。遮住身体。”艾伦说，“好了，就这样。”
　　“你来做什么？”莫云问。
　　【提前了。】
　　“提前？什么提前了？”
　　美莱人指了指艾伦的手臂。
　　“这是什么意思？”艾伦问。
　　【成为我们的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艾伦皱起眉头。
　　【美莱人的先祖。时间线改变了。结束了。】
　　“这他妈又是什么意思？”艾伦怒道。
　　美莱人皱起眉头，还似乎为交流困难而叹了口气。他凝神看了两人片刻，慢慢地抬起一只手，将拇指和中指交叠，打了个响指。


第151章 种族联盟之战6
　　莫云只觉得大脑深处, 有机芯片与神经接驳的地方有一股电流涌动。接着, 艾伦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 这不是艾伦的声音。这个声音……不, 莫云意识到, 这其实不是声音而是念头。美莱人的念头。
　　这个美莱人直接把念头甩过了来。但她的大脑还是习惯性的把念头解读为声音。他的声音比艾伦的更加低沉。
　　【这样更方便。我实在不习惯用语言说话。】美莱人说。
　　【天哪, 你连声音也要模仿我吗？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原创？】艾伦抱怨地说。
　　【你是我最熟悉的人类, 艾伦。我喜欢你，才会采用你的模板。】
　　【快闭嘴吧你。】
　　“别吵了！”莫云怒道，“要在我脑子里开会的话, 都给我安静点！”
　　“好的，大人。”艾伦说。
　　他们在客厅地沙发坐下来。艾伦和莫云坐在一起，美莱人坐在他们对面。按惯例这种时刻, 该问问客人要喝点什么, 但他们俩谁都没动，只是盯着美莱人, 担心这个能量体把布艺沙发给点着了。
　　还好, 美莱人坐下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好奇地拍了拍柔软的座垫, 在上面弹了几下。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提前了？”莫云问。
　　【融合提前了。】美莱人说。
　　融合？融合又是什么东西？
　　莫云叹了口气, 决定从头开始问起：“你们……是在改变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线吗？”
　　美莱人在沙发上坐直, 把围在腰上的桌布理了理, 抚平上面的褶皱。
　　【按你们的理解来说，是的，我们是在改变你们未来的时间线。】
　　“我们其实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是的。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 改变还是没有改变, 你们感受不到其中的差别的。】
　　“虽然我们感受不到，但是会对你们产生影响，是吗？”
　　美莱人的眉眼沉郁了下去，他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说：【是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处在战争中。】
　　“战争？”
　　【无论在什么时空里，战争从不缺席。】
　　【看你这郁闷的样子，这场战争你们快要输了。是吗？】艾伦插嘴问道。
　　美莱人点点头。【我们快要输了。实际上，我们这个种族快要灭绝了。】
　　“什么？”莫云和艾伦都吃了一惊。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甚至是以克莱特人，布曼人，尼威克人的眼光来看，美莱人的科技发达，如同魔法一样匪夷所思。很难想象，还有别的种族比美莱人更加先进，先进到可以让美莱人灭绝的程度。
　　“改变我们的未来可以帮助你们？帮助你们赢得现在的战争？”
　　【不能，败局难以避免。但也许……可以避免美莱人的灭绝，或者可以在你们的几万年后，新美莱人可以再次崛起。】
　　【我不明白。】艾伦说。
　　【我们的战争并不是各种武器相互对轰，或者使用等离子约束刀互砍。这种……你们所说的战斗，对我们来说算是一种竞技活动，就像你们的空手道比赛一样。我们的战争方式更加彻底，破坏对方的维度，拆掉对方的时间线。】
　　【降维打击。这个我懂，在科幻小说里看过。】艾伦说。
　　“你们自己的时间线被毁掉了吗？”
　　【还没有。但也维持不了多久。我们不得不做好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这个准备，就是改变我们的未来？”莫云说。
　　【是的。】
　　“但是这又怎么能起到挽救你们的作用呢？”
　　【虽然我们不是处于同一个时空，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莱人是人类的后裔。】
　　【哇！】艾伦说。
　　【对。】
　　【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未来的人类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能量形式是一种完美的生命状态，现在你还不能理解。】
　　【对。】艾伦嘲讽地说。
　　【对。】
　　【超过了我的理解范围。C类生命体理解不了这种状态。】
　　【对。】
　　【对——】
　　莫云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美莱人会喜欢艾伦了，他们俩可以用一个字循环地表达多个意思，有点类似于斗嘴的乐趣。艾伦很少会和她这么说话，这也难怪，跟她斗嘴大概没什么乐趣。她会跟不上节奏。这一认知，让莫云心理产生了一种嫉妒。
　　她叹了一口气，甩开嫉妒之心。
　　“你们是另一个世界里人类的后裔。”莫云说，把话题掰回正轨，“然后呢？”
　　【根据我们在各个时空中的观察，有的人物是造成时间线沿不同方向发展的关键点。这些人物没有出现、或者虽然出现了但在重要事件上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么可能会产生两个不同的平行宇宙。】
　　“我没听懂。”
　　【我也没听懂。】艾伦说，【请举例说明。】
　　【比如说，防务官你的父亲，那位科学家莫九平。他就是一个关键人物。在某一个时空中，他因为偶发因素死于一场车祸，使得在那个时空中的人类在一千多年之后，都还没能将势力拓展到你们的半人马座。而你们这个宇宙，人类却已经拥有了800多颗殖民星球。】
　　“我从不低估科学家的作用。”莫云说，“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艾伦有什么关系？”
　　【根据我们的观察，你也是一个关键人物。】
　　“我？”
　　【在另一个时空中，当你们的这颗星球被入侵的时候，那个时空的莫云在抵达柯恩三号时，运兵船完全坠毁了。她最终还是没能活着到达这里。造成的结果就是，不会有神农主炮的诞生。柯恩三号被克莱特人完全摧毁。人类联盟政府最终彻底崩溃瓦解。人类走向没落，自然也就不会美莱人的存在。】
　　莫云看向艾伦，他也正看着她。他们都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莫云的运兵船砸在行星表面，她狼狈地从舱门爬出来的时候，艾伦的电磁脉冲枪对准了她的额头。在那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一次见面，会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
　　莫云又看了美莱人一眼。
　　在她自己看来，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然后凭借着身边人的帮助和支持，以及一点运气，才能走到今天。但按美莱人的说法，她是个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重要人物？
　　【你们的这条时间线，是我们找到的，与最贴近的一条时间线。】
　　莫云眨了眨眼睛，现在她听明白了一点。“所以，你们改变我们的时间线，把它变成你们自己的时间线？然后，你们的种族就不会被灭绝了？”
　　美莱人却又摇摇头。【不，我们也只能让两条时间线尽可能的贴近。可是再贴近的时间线，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们没法控制它按照我们的意愿去发展，更没办法让两条时间线合并。我们的时间线被毁掉了，美莱人被抹去也许难以避免。但在两条这么接近的时间线上，新的美莱人有很大概率会再次诞生。】
　　【嗯。就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重生。我以为，这是只有21世纪的网络小说里才有的情节。】艾伦插嘴评价道。
　　【什么是网络小说？】美莱人好奇起来。
　　“这不是重点。”莫云打断他，“你刚才说，你们是几万年之后的人类后裔。那可是极其漫长的几万年啊。你们怎么能够保证这几万年之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使时间线再次偏离，离你们的时间线越来越远吗？”
　　【对于改变时间线这件事，我们投入了不少资源来进行。不只是你们现在这个时间点，在未来的某些时间点上，我们也有安排。虽然仍然有失败的概率存在，但这事是关系到种族的存亡，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
　　“意思是我们在以后，还可能跟你们打交道？”
　　【是的。】
　　“那么，你刚才说的提前了，是指什么？”莫云问。
　　【为了让两条时间线最大程度的贴近，我们需要一个锚。】
　　“锚？”
　　【是的。这个锚就是艾伦。】
　　【我？】
　　【锚的作用就是把我们的存在因素嵌入到这个时间线里。这样在你们的未来，如果时间线有所偏离，也能有机会拉回来。】
　　“所以你们才希望艾伦加入你们？”
　　美莱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不完全如此……但也可以这么说。】他最后回答说。
　　【可为什么选我？我也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关键人物？】艾伦问。
　　【你也算是吧。】
　　艾伦追问道：【什么叫‘也算’】
　　美莱人微微歪了歪头，用同样的翠绿色眼睛凝视着艾伦。【按你们对数学的理解来说，你是一个‘变量’。】
　　“变量？”莫云。
　　【是的。我喜欢你，艾伦，但是……你在时空中所扮演的角色，很让人一言难尽。】
　　莫云皱了皱眉头。这个美莱人已经当着她的面，说了两次喜欢艾伦。而艾伦也正在皱眉，他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是个变量？又是会怎么让人一言难尽的？
　　“他做什么了？什么会让人一言难尽？”莫云问。
　　【有他存在的那些时空，常常会产生两极分化的状态。】
　　“什么意思？”
　　【在有的时空里，你是个……嗯，大坏蛋，大反派，魔鬼，邪恶的象征，凶残的注脚，罪恶的化身，世界的破坏者，秩序的毁灭者——】
　　【够了！你词汇量够丰富的。】
　　莫云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喜欢艾伦的话，这个美莱人还是有那么点可爱的。
　　【意思就是，在某个时空里，我黑化了。然后呢？】
　　【不是某一个，是很多个。但是在有些时空，比如这个时空，你又很善良，努力地保护人类的生命，维护人类的利益，是个完美的英雄，卓越的勇士，和平的守护神——】
　　“行了！”莫云在美莱人说出更多赞美之词前打断他，“你们选择他作为锚，就是因为他具有这种不确定性？”
　　【相反，他有很好的稳定性。当坏人就一坏到底，当好人就好到无可挑剔。】
　　艾伦忍不住白了美莱人一眼。
　　“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差？要么极端好，要么极端坏？”
　　【根据我们的观察，他需要一种情感归宿。考虑到他的个人经历，那些背叛、挣扎、痛苦，如果没有这个情感归宿的话，黑化？对，黑化。他黑化的概率高达95%；如果有情感归宿和依托的话，他做个英雄的概率同样高达95%。】
　　“这个情感归宿是指什么？”
　　【家人的陪伴，爱人的关怀。在我们观察过的时空中，有80%他的归宿就是你；有20%是其他的女人。】
　　“20%，其他的女人？”莫云看着艾伦，挑挑眉头。
　　“别的时空我控制不了。在这里，100%就是你。”艾伦立马说道。
　　【所以，在这个时空，在我们想要的方向上，他是很稳定的。锚的稳定性很重要。】
　　“你是说他不会背叛？”
　　【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莫云再次点点头，美莱人解答了她大部分疑惑，但还有一点仍然没有提及。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到底什么提前了？”
　　【融合。美莱人的存在因子与这条时间线的融合。我们计划把这个融合镶嵌在锚的身上。原本我们是想等你们结束眼下的这场战争之后，再完成这个融合的。毕竟战争之中伤亡难以避免。但是因为意外，这个时间点提前了。】
　　“意外？”
　　【我们不能控制所有的偶发意外。】
　　莫云沉吟了一阵，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们要眼下有一场战争，我们都不能保证，是否能在战争中存活下来。就像你说的，很多偶发因素你们是控制不了的。要是我们死了，你们的计划不是白费了吗？”
　　【没有计划能100%成功。我们给了你们神农主炮，火种，奇点武器。你们能赢得胜利的概率，比你们原本的未来提高了很多。但谁都不能保证意外不会发生。比如，奇点武器的母机被克莱人拿到手就是个意外。所以如果他或者你，在战争中死亡，那可能就再也没有新美莱人了。】
　　【不能再重新安排一个锚？】艾伦问。
　　美莱人摇摇头。【这是一个需要精细控制的事情，很容易出现意外。】
　　莫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能帮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吗？”
　　【我们很想，但是做不到。如果插手这么深入的话，我们的敌人一定会发现这条时间线的，也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计划。他们会把这条时间线也拆掉的。】
　　“所以我们得靠自己。”
　　【是的。这也是我来的目的。成败在此一战，如果你们能了解更多，也许获胜的可能性就更大。希望你们能赢得胜利，不仅是为了人类的眼下，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
　　美莱人再次消失在扭曲的时空中之后，莫云从沙发上起身，在客厅内来回走了几圈。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莫云问，“美莱人是人类的后裔？”
　　“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无从判断，大人。”
　　莫云指了指艾伦的手臂。“但这事是真的。”
　　艾伦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他说我是什么锚？而锚的作用，是把美莱人的存在因子镶嵌在我们这条时间线上？目的……大概是为了繁衍出所谓的新美莱人。我感觉自己就像……埃博拉病毒的携带者。”
　　“……而不是什么新美莱人的始祖？”
　　艾伦叹了口气：“至少病毒携带者在我的理解范围内。始祖？祖先？亚当？我不知道究竟是他妈个什么玩意儿。”
　　莫云走上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将额头与他的相抵。“艾伦，未来是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担忧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眼下的战争还是得打，我们自己的困境得靠自己解决。”
　　“我知道。”
　　“我很高兴，在这个时空中，我是你的情感归宿。”
　　“我也是。”
　　“在别的时空中，也许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也很高兴你能找到别的归宿。”
　　“这个嘛……也许美莱人纯属瞎说。”
　　莫云抿了抿嘴角露出淡淡地笑容，压住艾伦的肩膀，把他更深地推进沙发靠垫里。“他还说他喜欢你。”
　　“我也喜欢星鱿鱼，我还喜欢我邻居家的那只复眼松鼠。他的喜欢，就是这种类型的喜欢，就像人类喜欢小狗一样。”
　　“等一下。邻居？新搬来的那个金发女郎？”
　　“……”
　　“她给你看过她的复眼松鼠？”
　　“那只松鼠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她过来把它逮回去。”
　　“你让她进到家里来了？”
　　艾伦盯着莫云的眼睛，试探地回答说：“是的？”
　　莫云同样盯着艾伦，半晌后她说道：“明天，你就搬过来住。”
　　“啊？”
　　“不想搬过来？”
　　“不，不是。你认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艾伦笑着凑过去亲吻她，他们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遵命，大人。”


第152章 种族联盟之战21
　　全息通话的提示音又响了。
　　莫云看了一眼自己的个人终端, 不由地皱起眉头。通话请求来自杨震。
　　他们在8个标准小时之内已经进行了两次全息通话。第一次是莫云告诉他与布曼人的谈判情况以及美莱人的消息。第二次, 则是与杨震告诉她, 梅伊娜教授已经在地球上和我们的科学家开展了针对魔鬼虫的研究, 他们有很大进展。
　　现在这是第三次。莫云按下了接通按钮。
　　杨震的身影显露了出来。他眉头紧皱, 皮肤干燥, 嘴角紧紧地抿着, 距离他们上一次通话不过2个小时，他却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出什么事了？主席阁下？”莫云问。
　　“就在十分钟前，我的情报机构报告说, 克莱特人的一艘探测飞船突然出现在太阳系。”
　　莫云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什么？”
　　“火星基地的阵列雷达很快发现了它，并且将之摧毁了。虽然它探测到的数据没有传输回去，但这意味着……”
　　“敌人很快救来了。”
　　杨震看着莫云。“防务官, 我很感激这段时间内你和柯恩星提供的帮助。你成功地让布曼人退出种族联盟, 对于我们非常有利。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请你们认真考虑回归联盟的事情, 只有这样, 我们才能真正地共同对抗其他种族。如果再迟疑下去, 联盟政府土崩瓦解不说, 人类恐怕也将不复存在。”
　　“我明白。”莫云说, “但这不是我或者范予轩能说了算的。现在柯恩星上, 很多人对联盟依旧恨意难消。才刚刚过去5年，杨先生，我很难判断现在举行公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防务官, 如果我对联盟军部有足够的信心的话, 就不会一再恳请你了。五年前的错误决定，一直影响到今天，不仅对你们是如此，对于联盟政府而言也是如此。”
　　“请容我考虑一下。”莫云说，然后断开了通讯连接。
　　她打开桌面的光幕，弹出了一个报告。这是艾伦转给她的，苏昱海汇报说意识和记忆的复制测试已经完成。由于莫九平留下的资料很齐全，再加上克莱因的帮助，测试进行得很顺利也很成功。
　　这意味着，周闵昌可以开始进行神农主炮与她的解绑工作了。
　　“瑞曼，”莫云按下桌面的按钮，“准备车，我要去见行政官大人。”
　　*****
　　莫云结束了范予轩的会面，回到家里时，艾伦正在做晚餐。
　　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决定，突然见到已经摆到桌上的食物和红酒，一下子愣在门口。好半天，莫云才回过神来，自己昨天让艾伦搬过来了。
　　“怎么了？”艾伦问。
　　“没什么，闻起来味道不错。”莫云关上门，走到艾伦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腰。他正在清洗用过的锅子。“你怎么还有功夫做饭？军情局不忙吗？”
　　“忙。但是再忙也要吃饭的。”他擦干手，转过身来在莫云的唇上吻了一下，“而且，我有话要对你说。”
　　莫云回头看了看餐桌，很丰盛。她预感到，艾伦要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因而他才会下意识地想要找个方式来弥补。
　　“那正好，我也又有事要跟你说。”
　　艾伦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预感你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也一样。”莫云笑着回敬道。
　　他们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他们说起常凯文和那些基因改造人的状况，或者说起康文意和祝思琪在柯恩星上四处周游的情况，还说起朱佳怡给卢海造成的感情困扰，唯独没有谈起正经事。这一点他们俩很有默契。
　　莫云看着艾伦给自己又加了一点红酒。她拿起酒杯，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心想，差不多了。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做的饭，我先说。”
　　“难道不是谁洗碗，谁先说吗？”莫云抿了一口酒说。
　　“我会洗的。”
　　莫云盯着他。“你竟然愿意洗碗。看来，你要说的事情肯定很糟糕。”
　　“是挺糟糕的。”艾伦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再次看向莫云。“今天一早，联盟军部的参谋中心发过来一个计划方案。”
　　“方案？”
　　“是的，对付象山人的方案。”
　　“他们打算怎么办？”
　　“他们打算釜底抽薪，来一招狠的。”艾伦说，“象山人吃人这事，让很多人对他们深恶痛绝。联盟政府很早就在研究针对象山人的病毒。最近，他们终于合成出了一种只针对象山的病毒。人类和其他种族对此免疫。军部打算把病毒投放到象山人的母星。”
　　莫云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象山人的生物技术没有人类发达。”
　　“是的。象山人短时间内没法制作出解毒剂。这种病毒杀伤力很大，攻击象山人的免疫系统。而且传播速度很快、传播途径很广，空气、水、接触、甚至二次接触，都能进行传播。”
　　“哇，这么厉害。这完全就是冲着种族灭绝而研发的病毒啊。即便只在象山人的母星释放，但是各个殖民星球与母星都有频繁的来往，其他殖民星球上的象山人也会很快被传染。”
　　“正是这样。”
　　“象山人感染病毒之后呢？联盟政府怎么打算？拿解毒剂威胁他们退出种族联盟？还是什么都不做，看着象山人灭绝？”
　　艾伦摇了摇头。“还没有定论，据说还在吵着，他们还没想好最后要怎么做。让一个种族就这样灭绝，有的人觉得太过了，人类做不出这样的事。也有人觉得就凭象山人袭击殖民星球，把人类当牲口一样宰杀，他们活该被灭绝，更别说他们正在打算灭绝我们。”
　　“……那你怎么想？”
　　“关于解毒剂的事情，不需要我去考虑。”
　　“军部为什么联系柯恩星？”莫云问，“他们既然有计划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执行，却要联系我们？”
　　“时间不等人啊，大人。联盟距离象山人的母星非常远，接近1000光年。从最近的军事基地出发，也要近8-9天的时间才能能到达。所以，他们联系我们。奇点武器可以大大地缩短航程。如果奇点的坐标选得恰当，也许24个标准小时之内就能到达。”
　　“虽然我们现在可以操作奇点武器了，但从来没有用它来实现这么远距离的穿越。”莫云说，“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艾伦。”
　　“我知道。”
　　“所以你打算去完成这个任务？”莫云皱起眉头，“军部的人要你去？我们还没回归联盟，他们有什么资格指挥你？”
　　艾伦抬眼看她，“你觉得我是那么容易被指挥的人吗？”
　　莫云看了他半天，最后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那个骷髅戒指还戴在他的无名指上。“是你自己觉得应该去。”
　　“如果真的打算用病毒逼迫象山人就范的话，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是我和米希尔去带队。”
　　“米希尔也去？”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去的。”
　　“为什么？”
　　“象山人母星上空的防护卫星很密集，还有巡洋舰进行巡逻。运输船不可能突破这么密集的防线，而不被发现。所以这次任务会采取从高轨道空降插入的方式进行登陆。”
　　莫云皱了皱眉。
　　所谓高轨道插入，就是在外太空的轨道上空投士兵。士兵乘坐单人的空降舱，象陨石一样穿过大气层，空降到地面。穿过大气层将会产生巨大的摩擦，其热量时常会破坏空降舱的减速器。如果减速器失灵，那士兵也就只能像陨石一样砸到地面了。
　　“跨越1000光年的奇点。高轨道插入。更别说在象山人中间，人类有多么显眼了。”莫云盯着艾伦，“你应该明白这有多危险。”
　　“我很明白的。”
　　“你可能回不来了。”
　　艾伦点点头，说：“如果，你反对的话，我会拒绝他们的。”
　　莫云没吭声。她知道，在人类利益和私人感情上她必须做出取舍。她很想反对。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反对。
　　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如果计划能够成功，象山人退出种族联盟，我们的胜算会大大增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艾伦，就像我当初来到柯恩星一样。因为那是我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我不会反对，我只有两个要求：做好完全的准备，务必活着回来。”
　　艾伦点点头，随即又微微眯起眼睛。“我觉得，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比我这个还要糟糕很多。你现在，是在为自己做铺垫。”
　　“也没有糟糕很多。”
　　“说吧，轮到你说了。”
　　莫云笑了笑，也拿起酒瓶往艾伦的杯子里添了一点红酒。“你知道有一艘克莱特人的探测飞船出现在太阳系的事情吧？”
　　“是的。”
　　“所以，在收到苏昱海的简报后，我去见了行政官。我们商量了整整一天。我和行政官都认为，联盟政府靠自己应付不了4个种族。假如象山人退出，面对3个种族的胜算也很低。但他们有神农主炮就不一样了。”
　　“你想给他们提供神农主炮的技术图？”艾伦说，“监督委员会能同意吗？就算杨震公布了是军部委员的判断错误才造成灾难性的的后果，但是监督委员会很有几个倔脾气。要说服他们可不容易。”
　　莫云盯着艾伦，没有说话。
　　艾伦看着她的眼睛，很快就明白过来。“你不打算经过监督委员会的同意？大人，就算你是柯恩星的最高指挥官，你是神农主炮唯一的操作者，可是你要直接把技术图交给联盟的话，那可就是叛国罪。”
　　“不仅是神农主炮，还有周闵昌和记忆复制技术。”莫云说。
　　艾伦摇摇头。“那你可算是叛得购彻底的。要是他们宣布你犯有判国罪的话，你一回到柯恩星就会被逮捕的。”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不会。我在柯恩星的人缘还不算太坏吧。”
　　“那行政官怎么说？”
　　“他答应替我说服监督委员会。”莫云说，“或者和我一起承担责任的。无论如何，我都已经连累他了。”
　　“种族联盟很快就要到地球了，这个时候往地球跑实在不合适。”
　　“前往象山人的母星，同样不合适。”


第153章 种族联盟之战8
　　莫云站在舷窗边上, 闭着眼睛, 在脑海里回放自己在培育所录制的视频, 艾伦盯着胚胎露出笑容的那段。
　　算算时间, 他应该准备好要穿越星核研究所投放的奇点, 前往遥远的象山人的母星。而此刻, 她正在一艘小飞艇的舷窗边上, 等待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迁跃。
　　“现在你知道当初把小飞艇还给我，有多么明智了吧。”乔西亚.雷赛走到莫云身边，与她并肩站在舷窗边上, 看向窗外的星空。飞船正处于自动驾驶模式。
　　莫云睁开眼睛，看了雷赛一眼。她是冒着叛国的风险前往地球的，当然拖累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她没有使用黑鸟1号或其他穿梭艇, 而是找了雷赛。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我, 雷赛先生。”莫云说，“在联盟境内, 你可仍旧是通缉犯。”
　　“等飞艇一降落我就会被逮捕吗？那我最好还是让飞艇开回去吧。”雷赛说。但他站在原地没动。
　　“谢谢。”
　　莫云的感谢倒让雷赛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个海盗, 但这不代表我愿意看着人类被外星人屠杀。而且, 我觉得……我儿子会希望我帮助你的。”
　　“他是个好孩子。”
　　雷赛默默地点点头。“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他顿了顿, 换了个话题, “你还会回去的, 是吗？回到柯恩星。”
　　“当然。艾伦会回去，我的孩子也在那儿。”
　　“孩子？”
　　雷赛凝视了莫云片刻，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然后拿出了自己个人终端。
　　“未婚先孕！”他一边写备忘录, 一边摇头感叹，“这绝对是值得写进专栏八卦一番的事情。虽然对普通人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位女长官来说，哇，能有很多联想。想想那点击率！那订阅率！”
　　莫云白了他一眼，问道：“是你文笔太差吧，才只能靠这些东西博眼球。”
　　“人们更乐意看八卦，尤其是你和你那位秘书的。”雷赛把个人终端收起来，“能给我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我从不跟钱作对。”
　　这时，周闵昌走了过来，他战在莫云的另一边。这让舷窗边的位置显得有点挤了。
　　“还有20秒。”周闵昌说。
　　莫云点点头。她知道周闵昌说的是最后一次迁跃，将在20秒后进行。同时也意味着，20秒之后，他们将会到达人类的起源之地：地球。
　　“我还真有点紧张。”雷赛说。他还站在舷窗边上，没有去盯着操作台的意思。从监控屏幕上看地球和用眼睛看地球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莫云没觉得紧张，她只是无端端地心跳略微加快，手心出汗。她没来过这颗星球，但她一生所在做的事情，都跟这颗星球密切相关，她即将我做的事情更是如此。
　　雷赛盯着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轻轻念道：“3、2、1——”
　　轻微的震荡感后，一颗蓝色的星球出现在他们面前，在漆黑的宇宙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哇——”他们都感叹道。
　　“她可真是美。”雷赛说。
　　“别的殖民星球，”莫云说，“人类能够居住的殖民星球都很美。但是，她——她跟别的星球都不一样，她很特殊……”
　　“她意义重大，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周闵昌看向莫云，“你小时候，曾经有段时间对地球疯狂痴迷，大概8岁的时候。你想让我们带你去地球，为此你愿意一个月不吃零食。”
　　莫云还记得这事。“我当时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代价。现在也是。”
　　*****
　　希区柯克号降落在一栋大厦的楼顶上，而这栋大楼则位于南京人类联盟政府办公区域内。
　　“哇，我屁股下面就是人类联盟政府的总部。”雷赛在飞艇的驾驶座上扭了扭，“我坐在那帮官僚的头顶上。”
　　周闵昌白了他一眼。“这栋楼只是用来会客的访客中心。”
　　“是吗？”雷赛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莫云打开希区柯克号的舱门，却惊讶地发现郭泓瑾正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郭泓瑾走上前，轻轻地抱了莫云一下。“主席阁下认为，有个熟悉的人陪着你，你会更自在一点。所以他让我过来了。”
　　“好吧，谢谢他的好意。”莫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他？”
　　“6个小时之后。此刻他正在火星基地，很快就会回来。”郭泓瑾说，“现在请先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很酷的地方。”
　　这个很酷地方，是一个圆柱形的大楼。
　　大楼的直径大约有1000米长，高度则达到了1300米。尽管体量巨大，但它的外观看起来是在很普通，铅色的保护涂料覆盖全身，除了肉眼可见之外，任何探测器都没法探测到它。
　　而真正让它酷的地方在于它的内部，整栋大楼是环绕着一个神秘的装备修建起来的。
　　一走进这个圆柱形的大楼，莫云就认出了这个神秘的装备。
　　神农主炮的母机。迄今为止，美莱人留下的最大的一件科技产品。神农主炮就是在它的基础上进行逆向工程而研发出来的。
　　“我昨天见到这件超级武器的时候，简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郭泓瑾说。“可惜的是，这件武器人类没法控制它。”
　　“这是什么东西？武器？”雷赛同样也被如此庞大的物体是震住了。
　　郭泓瑾看向雷赛，这时才注意到这位自己在柯恩星的邻居。“雷赛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只有等你把眼睛从防务官脸上挪开一点，你才有机会看到我。”雷赛说。
　　郭泓瑾红着脸，窘迫地笑了一下。但他依然十分不解地看着雷赛。“你不是专栏作家吗？为什么会跟防务官一起到地球来？”
　　“我借用了他的飞艇。”莫云说，“我这一趟不方便牵连更多的人。但牵连不牵连的，对雷赛先生是无所谓的，对吗？”
　　“当然，大人。”雷赛问，“但这是什么？”
　　“这是神农主炮的母机。”莫云说，“来自一个远比我们发达的种族。”
　　“远比我们发达的种族……这又是属于政府向民众隐瞒的秘密了。”雷赛拿出个人终端记录了一下，“等这场仗打完，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如果我们都还能活到那一天的话。”莫云说。她又一次看向那个庞然大物。联盟政府一直在研究它，虽然没能象莫九平一样制造出神农主炮，但也通过对它的研究，在很多别的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防务官，你好。”男人与莫云握了握手，“我是息壤实验室的负责人，我叫肖川。”
　　“你好。”
　　“作为一个地球人，”肖川说，“很感谢您所做出的抉择和牺牲。”
　　莫云点点头。“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你不休息一下吗？”
　　“不必了。”
　　肖川点点头。“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行大脑克隆的手术。”
　　“那就现在开始吧。”
　　选择大脑的单器官克隆，通常都是因为时间紧迫。就像柯恩三号处在战争状态下时的情况一样，当时莫云进行了18次克隆手术，为的就是能够争取他们所能抓紧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这却是个痛苦的过程。
　　大脑单器官克隆需要掀开头皮，锯开颅骨，摘取一很小的一片脑组织后，再向这个缺口中注入修复用的凝胶，把伤口遮起来。等12个小时之后，脑组织修复后，再进行一次。取出的脑组织放入培养容器中进行培养，一般来说需要3-4天的时间。至于为何不能一次性摘取多次？因为这么做，很可能会对被手术的人造成不可逆转的大脑损伤。
　　“放松，孩子。”周闵昌对躺在手术床上的莫云说，“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这一次，我会让你直接睡上48小时。”
　　“可是……”
　　“没有可是。上一次大脑克隆，你们完全是瞎胡闹，你没变成傻子也是个奇迹。但这一次，我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周闵昌说，“睡吧，这48个小时，天塌下来都有别人替你顶着。”
　　莫云想要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她闭上了眼睛，感到冰冷的液体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意识也随之慢慢坠入了黑暗。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白色的纱幔垂落下来。窗帘是拉着的，只在房间远端留有一个缝隙。乔西亚.雷赛正坐沙发上，用在窗帘缝隙里的那点光，在个人终端上写东西。
　　“现在是什么情况？”莫云从床上坐起身，向雷赛问道。
　　雷赛把个人终端收了起来，走到床边卷起纱幔。他拉开窗帘，看了看莫云的脸色。“你看起来快死了。”
　　“我不会死的。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睡了48小时，然后现在醒了。”
　　“我知道这个。我是说……有关于种族联盟的最新情况吗？”
　　“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那神农主炮的事情呢？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雷赛笑了起来。“知道为什么是我在这里等你醒来吗？因为我是没事可干的闲人。周教授在忙着完成什么脑机接口。姓郭的那小子，在帮忙协调建造神农主炮的资源，据说要建好一座神农主炮，最快也要一周。对了，还有杨震，他来看望过你，然后他又匆匆离开了。”
　　“我去看看。”莫云说着起身下床。可毫无直觉的躺了48小时再加上滴水未进，让她手足无力，刚一站起来就腿软地往一旁跌倒。
　　雷赛一把扶住了她。
　　“谢谢。”
　　“不用客气。但现在，你应该恢复点体力再行动。我去找人给你做点吃的。”
　　“好吧，谢谢。”莫云说。
　　但雷赛还没出门，郭泓瑾就拎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我猜你应该醒了，所以给你带了点吃的来。”
　　郭泓瑾一边说，一边把饭盒里的粥给盛在一个碗里。他拿着勺子在莫云床边坐下，一副要亲自喂给她的样子。
　　莫云愣了一下。“我自己来。”
　　郭泓瑾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没有把勺子递给她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看雷赛说：“能请你回避一下吗，雷赛先生？我想单独跟防务官说几句。”
　　雷赛看了看莫云，又盯着郭泓瑾看了几秒钟，对莫云说：“有什么需要就叫我。”然后他便离开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
　　郭泓瑾看着手里的碗。“我猜你应该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大人。”
　　“艾伦告诉我了。他说你喜欢我，能称之为爱的那种喜欢。”莫云说，“但是很抱歉，我自己很难察觉，我不知道你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
　　郭泓瑾露出像是被鱼刺卡住喉咙的表情。“那方面的想法？我不是……”
　　“你是成年人，郭先生，这很正常。”莫云说，“我有个朋友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却不想跟他发生关系，那这种喜欢不能称之为爱，男女之间的那种爱。”
　　“好吧。也许你说得对。”
　　“谢谢你喜欢我，或者爱我。”莫云说，“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也不想和你发生关系，我——”
　　“知道了，大人。”郭泓瑾揉着额头，“你说得太直接，太打击人了。”
　　莫云看着他。“为了确保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懂得不能再懂了，大人，你不爱我。”郭泓瑾显得很是郁闷，“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奎恩上校。我今天本来想跟你说——算了，这都不重要。”
　　郭泓瑾把勺子递到莫云嘴边。他看上去气呼呼，但给莫云喂粥的动作也带着几分怒气。
　　“我可以自己来。”莫云说。
　　郭泓瑾没动。
　　莫云无奈，只得就这他的手喝了下去。郭泓瑾这才把碗勺交到莫云手上。
　　“我接到命令，得回先遣部队报道了。”郭泓瑾说，“这次登陆连估计会在太空作战，登陆敌舰。”
　　在交战区登陆敌舰，这事莫云干过，她知道这有多危险。
　　“自己多加小心。”莫云说。
　　郭泓瑾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他中途又停了下来，转身凝视了莫云片刻。
　　“保重，大人。”郭泓瑾说。
　　“你也是。”
　　*****
　　记忆复制的过程相比提取脑细胞进行克隆来说，要简单很多。
　　莫云躺在一个类似于牙科用的躺椅上，头上被周闵昌贴上了几块感应贴和电极贴，几条电线从感应贴里连接出来，接入了一个圆柱形的金属仪器里。
　　“需要多长时间？”
　　周闵昌在一块光幕上调整着各种参数，等他忙完才回答莫云说：“1分钟。”
　　“会有一点痛。”
　　“好的。”
　　“我需要放大你的脑电波以便进行复制，所以，实际上不是只有一点痛。”
　　“我不怕痛的。”
　　周闵昌叹了口气，又在光幕上戳了几下。
　　“等记忆复制完成之后呢？输入克隆出来的大脑里面，然后呢？一颗大脑要怎么操控武器？”
　　“我会给它进行手术，除了控制情感之外，也会帮它集中意识。”周闵昌说，“但是，也许……需要一点时间让它适应一下。毕竟在它的记忆中，自己是有躯体的。一开始可能会感到不适用，恐慌。”
　　莫云沉默了下去。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没有躯体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到底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啊？她在内心深处苦笑了一下。
　　“准备好了吗？”
　　她闭上眼睛。艾伦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出来。
　　我可以的，她心想，我必须做到。
　　我能做到。
　　她睁开眼睛。“好了，我准备好了。”
　　一阵清凉的感觉从头上的贴片传来，然后开始渐渐变得温暖、热、灼热、一股足以让脑浆沸腾的热度传了过来。莫云双手攥紧，她眼冒金星，房间旋转、摇晃，像是发生了10级地震一样周遭都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莫云感觉自己的脑浆沸腾了很长的时间，但实际只有70多秒钟。然后，那种清凉的感觉又回来了。
　　所有的记忆在她眼前闪过，象洪水一样席卷过来。
　　儿童时期的训练、课程、沉入在液体舱，还有汤玛丽的声音。还有手术。宇航学院里打架、被罚、考试、训练、训练。看着艾伦卸掉身上的盔甲、他湿漉漉的头发、他的吻、他的笑容、他们的孩子……
　　“完成了。”
　　周闵昌的声音拉了莫云一把，让她从记忆的洪流中解脱出来。
　　莫云睁开眼睛，喘着气。
　　“有来自象山人方面的消息吗？”她问道。
　　“我不关心这个，也没人特意告诉我。想知道象山人或者艾伦的消息，你应该去问联盟的人。不过，总的说来，我认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莫云沉静了片刻，点了点头。
　　“看看这个。”周闵昌将一块银色的存储晶片递给莫云，“这里面存储的，就是你。”
　　“感觉怪怪的。”莫云说，“如果晶片里的记忆信息输入到一个我的克隆体中的话，又会有一个新的我出现了，是吗？”
　　“不。”周闵昌摇头，“就算具有你的DNA，你的记忆，你的性格，它也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有点类似于具有你记忆的同卵双胞胎。但你们永远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第154章 种族联盟之战9
　　周闵昌还原神农主炮与莫云之间绑定的方法很简单。
　　首先克隆出莫云的大脑, 对大脑进行同样的情感抑制手术, 然后将莫云记忆和意识灌输进去。随后, 大脑被放在液体容器里, 无数根通过DNA编辑的神经纽带的纤细触须刺入大脑, 与神农主炮的操控系统相连接。不过, 现在地球的神农主炮还没有修建完成, 因此大脑只是接入了一个交互界面，操作员可以跟它进行交流。
　　莫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被触须打扮得像刺猬一样的大脑。她对它们感到一丝同情，但她也只能如此了。
　　“你真是冷酷。”雷赛说。
　　他一直在观察莫云的神情, 她除了一张扑克脸之外就没有别的表情了。
　　“那我应该怎么表现？哭得稀里哗啦的吗？”莫云看向雷赛，“而且，如果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 欢迎提出。”
　　“我的办法就是建议你留下, 留在这里，留在地球。”雷赛说, “我跟监督委员会打过交道, 等你一降落, 他们就在门口带着锁铐等着你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把程序的合法合规放在首位, 是监督委员会的责任。委员会中也确实有几个倔脾气的人, 不过, 这也正是当初范予轩任命他们的原因。
　　克莱特人的纠集4个种族组成联盟的事情，自然没有向公众公布。与布曼人的谈判是秘密进行的，针对象山人的行动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全体人类除了知道有魔鬼虫攻击人类的殖民星球之外, 对已经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莫云估计范予轩已经对监督委员会的人透露了很多事情, 但他们未必真正理解目前正在发生些什么。尤其是柯恩星的人，神农主炮让柯恩星取得了战术上的优势，但是把这个优势拱手让给曾经派遣舰队攻击他们的联盟政府？很多人未必认同她的做法。
　　莫云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但难道她要因为畏惧就躲在这里吗？
　　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杨震的声音。“我同意……索多玛先生的看法。”
　　“主席阁下，你好。”莫云问候道。
　　“你好，莫云。”杨震说，然后他看向雷赛，“你好，索多玛先生。”
　　雷赛愣了一下，他惊讶于杨震对自己的称呼，同时也理解了他的意思。“……你好，主席阁下。”
　　“你欠的债很多，索多玛先生，总有一天我会想你索取的。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专心做好眼下的事情。”
　　雷赛点点头。“我明白。”
　　“你也希望我留下，杨先生？”莫云问。
　　“是的。”杨震说，“你已经尽力你最大的努力来拯救我们了。返回柯恩星，你可能会有危险。”
　　莫云笑了。“类似的话，在5年前我听过。当时，我希望说服曼扎拉将军去救援柯恩三号，但是却失败了。那个时候，曼扎拉将军说我已经尽力最大的努力。但我知道，我还可以做得更多。所以我才会脱离舰队前往柯恩三号，神农主炮也才因此而诞生。主席阁下，现在的情况也一样。”
　　“你留在地球，也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不，我留在这里毫无价值。”莫云摇摇头说，“周教授会留在地球继续他的工作。第一座神农主炮还需要3-4天才能修建完毕，另外两座需要花费的时间还会更久。你们不需要我。我回去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全力反抗人类生存和发展面临的所有威胁？”杨震说。
　　“是的。”
　　“这句宇航学院的誓词，是顾明阳告诉我的，他没想到你会记得。”
　　“我从没忘记过，阁下。”莫云说，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她知道自己说服了杨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这句话大概会成为我的墓志铭。”
　　杨震点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应付你们的监督委员会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希区柯克号刚刚停泊在萨克蒙托港的码头上，监督委员会的两个委员和四个宪兵就站在出舱口的位置等待莫云了。
　　雷赛看了莫云一眼，意思是“你看吧，我早就说过。”
　　莫云也看了雷赛一眼，示意他赶紧溜走。雷赛心领神会地向旁边的通道移动过去。
　　“你为什么回来，大人？”一个高个子的委员问，他看向莫云的眼神很是复杂。
　　“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莫云说。
　　“你知道要面临什么吗，大人？”
　　“当然。”莫云说，“但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吗？”
　　高个子委员点点头。“我们知道，行政官跟我们说明了情况。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你这种行为的性质，大人。这是叛国罪。”
　　“也不是第一次犯下这个罪名了。”莫云伸出手去，示意他们给自己戴上锁铐，“好了，我们就快点走完这些繁文缛节吧。”
　　另一个委员，个头稍矮一点，他向身后的宪兵点头示意了一下。然而宪兵们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好像没有看到他的指示一样。
　　“你们也要违抗命令吗？”矮个子的委员脸上显露出怒气。
　　莫云打量了他几眼。矮个子的委员是中等身材，中年人，有些秃顶，满溢的怒气和怨气让他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她见过类似的人，被心中的愤怒和怨怼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莫云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严格来说，宪兵是归防务厅管辖的，委员。他们不必遵循你的命令，至少目前还是如此。”
　　“你现在——”
　　莫云打断他。“——我给你们24小时的时间，赶快走完这些流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以为24小时后——”
　　“——我们去哪儿？现在还有23小时59分50秒。“
　　矮个子的委员还想说些什么，却身边的同伴拉住。
　　“这边请，大人。”
　　莫云点点头。眼下时间紧迫，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程序、质询、答辩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她必须采取强硬态度，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24小时，也许她给的时间还是太多了。几个种族的联合舰队，此刻说不定已经在穿越奇点前集结完毕了。
　　滴答，滴答。
　　她的耳边仿佛听见了时间的声音。它的节拍毫不错乱，却能碾压一切。
　　监督委员会有自己的办公地，位于行政厅办公区域内的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内。他们带着莫云走进了一个小房间，随后收走了她的个人终端和数据板。莫云打量了这个房间一眼，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过去，她曾经无数次进入这样的房间，却从没想到自己会作为被审问的一方坐在这里。
　　莫云选了一张椅子坐下，闭了上眼睛。她看上去是在凝神休息，实际上却是在利用脑内的有机芯片工作。房间里没有屏蔽通讯网络，实在是监督委员会的失策，他们只以为已经没收了她的所有通讯工具。
　　她收到一条发自艾伦的照片。内容是一片蓝天，而蓝天之下则是一个青色的小岛。这是他们的那个移动小岛。信息发送时间是两分钟前。
　　莫云笑了一下，看来艾伦已经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从象山人的母星返回了。自从她离开柯恩星之后，他们就很有默契地互不联系，让彼此专注于自己的要务，不被别的事情分心。她甚至不知道艾伦的任务是否成功完成了，直到艾伦打破静默，给她发来信息。
　　这时，先前见过面的矮个子委员快步走进了房间。在之前的几分钟里，莫云已经查到了他的名字。
　　罗伯特.托马逊，一名律师。父母早亡，唯一的一个哥哥挺过了克莱特人的入侵，却非常不幸地死在了联盟第8舰队的炮火下。5年前，第8舰队向柯恩星开火时，造成了一千多人的死亡。罗伯特.托马逊有憎恨联盟政府的理由。
　　就个人遭遇而言，莫云对托马逊感到同情，但现在的情况是关于柯恩星上的2000多万人的安全，关于整个人类800多亿人的安全。
　　托马逊走到桌子面前，把一个电子卷轴和一大叠文件放在上面，人却没有剩下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莫云盯着那堆资料说：“看来你准备得很充分，托马逊先生。”
　　“只是工作习惯而已，”托马逊说，“我喜欢做事做得彻彻底底。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托马逊开始在房间里游弋，摆出了鲨鱼的架势，只要让闻到一点血腥味，他就会扑上来把对手撕个粉碎。
　　“防务官大人，你是否承认将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出卖给了人类联盟政府？”
　　莫云看向托马逊。“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应该召开委员听证会。7个监督委员会的委员悉数到场，而不是在这里单独审问我。”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现在是在接受你的审问吗？”
　　“当然不是，大人。”托马逊说，“我在向你了解情况。”
　　“那换个问题。”
　　“换个说法，我们带你到这里来之前，你是刚刚从地球回来，是吗？”
　　“我有军务需要处理。”
　　“军务？我不知道柯恩星和地球之间，还有什么军务需要处理吗？”
　　“托马逊委员，你不知道柯恩星和人类联盟政府签订了停战协议并结为盟友了吗？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联盟政府的版图内有多个殖民星球受到了一种邪恶的巨形昆虫的攻击吗？”
　　“我知道这事。媒体有报道，星网上也有很多相关的信息。”
　　“我的军务便是与此事有关。”
　　“是什么？”
　　莫云看着他的眼睛。“恕我直言，托马逊先生，你的保密等级太低，没有权限知道与此有关的任何事。”
　　“保密等级？”托马逊说，“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我的保密等级是什么？”
　　“第3级。一共有15级。”
　　“所以我不配知道你的秘密，是吗？”
　　莫云蹙起眉头，语调变得冰冷。“这不是配或者不配的问题。这是军事机密，牵涉到不得不严加保密的行动和内容，不便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认为，这是一个律师应该知道的基本常识。你不知道吗？”
　　托马逊冷笑了一声。“军事机密？防务官大人，你觉得这种说辞，可以遮掩住你向我们的敌人出卖神农主炮技术资料的行为？或者，你那些不便公开的行动中，还包含着背叛柯恩星？”
　　莫云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纠结她是否背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类世界的秩序即将灰飞烟灭。
　　“我必须重申一下，联盟政府不是我们的敌人，托马逊先生。”莫云说，“他们而是我们的盟友。处于联盟境内的所有人类，都是我们同胞。”
　　“请回答我——”
　　“当然没有。”莫云抢白道，“虽然我不必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但我愿意告诉你，委员先生，我没向我们的敌人提供过与军事相关的任何信息。”
　　“防务官大人，你还带一名重要的科学家囚犯前往地球，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这是为什么？”
　　“梅伊娜教授同样留在了地球。”莫云说，“周闵昌留下的理由和她一样，他在那里需要完成一件对柯恩星，对全体人类都非常重要的工作。”
　　“是什么工作？难道也是军事机密？”
　　“托马逊先生，我知道你的哥哥死于联盟政府的炮火下，对此我很遗憾。但就因为如此，你认为我们要跟银河系里的其他人类为敌吗？哪怕我们已经处在了战争的边缘，也要对我紧咬着不放，就因为我刚刚从地球回来？”


第155章 种族联盟之战10
　　“既然你提到了战争, 防务官大人, “托马逊说, “神农主炮足以让我们抵御外敌——”
　　“——仅仅是柯恩星而已。其他人类该怎么办？被克莱特人的联合舰队屠杀吗, 就像柯恩星曾经的遭遇一样？”
　　“那是联盟政府应该操心的事情。而你是柯恩星的防务官, 你应该维护柯恩星的利益。这才是你该秉持的立场, 大人。”
　　“我的立场？”莫云突然站起身来, 椅子也向后倒去。
　　托马逊被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游弋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的立场？我一直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莫云走到托马逊的跟前, 逼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监督委员会的其他委员是否跟你持同一个观点？他们是否认为柯恩星应该对其他人类的死亡视而不见？”
　　“联盟政府曾经对我们的死亡视而不见！”
　　莫云有点想笑，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这个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其他委员未必都跟他一样, 但他们也没能把事情简单化——在这样的危及时刻。要不是她确定费德曼和露比都呆在那个遥远的“摇篮”里，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们是不是又都被费德曼给控制了。就为了给她添堵, 他也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莫云扶起椅子, 再次坐下“我可以接受监督委员会的质询, 等我们赢得战争之后。要是我们输了, 再讨论我有没有叛国就没有意义了, 人类已经不复存在了。”
　　“防务官大人, 你难道不觉得，正是你把我们卷入了又一场战争中吗？”
　　“你觉得克莱特人会放过柯恩星？”莫云冷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太天真了。”
　　托马逊不满地瞪着眼睛, 张开嘴巴,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巨大又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
　　“敌袭！敌袭！”房间外隐约有人在大吼，但声音被淹没在绵延不绝的警报声中。
　　莫云一下子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了？”
　　这时，一个披挂着作战盔甲的人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现在进入紧急状态！“艾伦.奎恩大声宣布道，“监督委员会的所有工作就此停止！”
　　“你不能——”
　　托马逊拦在艾伦面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艾伦径直走到莫云面前。“大人，我们遭遇到魔鬼虫的袭击。克莱特人的一艘运兵船利用奇点武器，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外轨道上。”
　　“防护卫星呢？没能击落运兵船吗？”
　　“击落了，但是那些魔鬼虫已经空投了下来。数量太多，防护卫星和地面的自动炮台没办法清理干净。地面防卫部队已经出动了。但魔鬼虫肯定只是个开始。”
　　莫云点点头，看了一眼呆愣着的托马逊，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紧急避险的训练白做了吗？去找个地下掩体好好躲起来！”
　　回过神来的托马逊，又一次拦住莫云。“你不能离开——”
　　这一次，莫云终于失去了耐心，她一拳揍在他的小腹上。
　　“滚开！”
　　对付魔鬼虫的关键，是抑制其生育能力，否则就会没完没了的一直出现。
　　军情局已经跟梅伊娜教授取得了联系，获得了她与地球科学家共同的研究成果：一种特殊频段的声波。这种声波可以扰乱魔鬼虫的生殖腺激素的分泌，达到抑制他们生育的目的。只是这种声波武器还没有经过完整的测试，具体效用还是未知之数。
　　因此，要把魔鬼虫从一个星球上清理干净，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更别提这种虫子还要排泄。
　　莫云没穿盔甲，捂着鼻子，绕开一滩恶臭的足有一张写字桌大小的稀便。她眉头锁得死死的，努力控制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莫云的嗅觉很敏锐，这种臭味对她的折磨相对于艾伦来说至少要大上三倍。
　　“以后我们的星球不会都是这股味吧？”莫云说。
　　“放心，清洁机器人很快会清理干净的。”艾伦哄着她说。
　　莫云又瞥见了另一滩，她忍不住呕了一下，抱怨道：“妈的，这些死虫子还拉肚子。”
　　艾伦让一个士兵拿来了过滤口罩，他给莫云戴上，动作轻柔地扣好搭扣。
　　他好笑地看着她：“现在能呼吸了吗？”
　　莫云终于呼出一直憋着的气，点了点头：“这样好多了。”
　　他们向抬眼望去，战争的硝烟在这颗星球表面肆虐。因魔鬼虫撞击而引发的爆炸此起彼伏，天空中仍然不时有几只虫子掠过。几道等离子束从地面上向它们射去，两只魔鬼虫被击中，从高空中坠落。一只撞在大楼的外壁上，砸出巨大的窟窿；另一只，则将不远处公路上的一辆陆地车砸扁，好在陆地车里并没有人。
　　砸陆地车上的魔鬼虫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又一瘸一拐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艾伦把莫云拉到身后，抬起等离子步|枪瞄准目标。
　　这时，先去击落它的一名重甲士兵驾着胡狼悬浮车赶了过来。他从胡狼车上起跳，扑到魔鬼虫的背上，手持的电磁脉冲枪的枪口抵进了魔鬼虫身上的伤口。
　　魔鬼虫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嘶吼声，然后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重甲士兵从魔鬼虫背上跳下来，看向他们。
　　“奎恩上校！”重甲士兵喊道，是个女孩的声音。
　　重甲士兵掀开了护面甲，朝他们走来。
　　“防务官大人，奎恩上校！”
　　艾伦认出了这个女孩，她正是当初和卢海一起进行重甲士兵考核的妮娜.威尔斯。
　　“你好，妮娜。”艾伦说。
　　“刚才干得很漂亮。”莫云夸奖道。
　　“谢谢，防务官大人。我听说，这种克莱特人搞出来的虫子，不仅袭击了柯恩星，还在袭击其他的人类殖民星球。是这样吗？”
　　“目前收到的情报正是这样。”
　　“那他们这么到处骚扰是为什么？”妮娜问，“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莫云端详着这个年轻的女孩。“你其实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答案，是吗？说说看。”
　　妮娜踌躇地看了看艾伦，在收到艾伦鼓励的眼神后，她回答说：“我想……克莱特人真正的目标是地球。他们让虫子们到处袭击殖民星球，就是为了让联盟的舰队疲于奔命，他们就可以集中力量攻打地球。”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艾伦问。
　　“当然不能让克莱特人得逞。”妮娜说，“要是地球沦陷，其他的殖民星球都会遭殃，我们也难以幸免。光是没了星际航运就能饿死我们了。”
　　“但是，这不是柯恩星政府对联盟政府的帮助，也不是提供武器或者情报这么简单的帮助。”莫云说，“为了不让克莱特人得逞，我们的战士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人，我们不是在为联盟而战，我们必须是为同胞，为亲人，为自己而战。”
　　“你真这么想？”
　　妮娜奇怪地看着莫云。“当然，大人，我们排的人私下也在议论这事，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我有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超级可爱的表侄女在地球上生活，我愿意尽一切力量去保护她。”
　　“我明白了。”莫云说，“你可帮了我大忙。”
　　“虽然我不知道我帮上了什么忙，但是我很荣幸，大人。”
　　他们一起转过一栋大楼的拐角，两只身形巨大的魔鬼虫被困在一个能量壁垒的陷阱里。它们张开翅翼，正在能量壁垒内猛烈地冲撞，想要冲出来。两个防卫部队的士兵站在能量壁垒面前有点手足无措，他们的装备不足以杀死魔鬼虫。
　　“我去帮个忙。还有，奎恩上校，”妮娜说，“之前在训练场的时候，谢谢你保护我和卢海。”
　　艾伦点点头。“不必客气。”
　　妮娜红着脸笑了笑，转身向两个士兵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还真是挺受欢迎的，上校。”莫云说。
　　“你也一样，大人。”艾伦说，“她真的帮了你的大忙了吗？”
　　“是的，艾伦。柯恩星的命运，交给柯恩星人自己来决定吧。”
　　*****
　　这场重要会议将要在这个地下掩体内召开。
　　地下掩体由两个大厅，几条走廊和十多个房间组成。正是莫云初到柯恩星时，艾伦带她来的那个临时指挥中心的所在地。
　　莫云环视四周。正是在这里，她见到了失踪多年的汤玛丽。在这里，她开始了在柯恩星的生活，此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始于这里。当她再次踏入这个掩体的时候，才惊觉5年时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艾伦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一边与何省吾交谈，一边卸掉自己身上的盔甲。似乎是感受了莫云的注视，他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穿过人群看向莫云，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忽然，莫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一样，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感觉从身体中刷过。而且，她还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这一幕以前也曾经出现过。
　　艾伦走上前来：“人差不多都到了，大人……大人？”
　　“啊？……是。”莫云回过神来，“知道了。我们这就开始。”
　　很快，柯恩星重要部门的官员和军队的高级军官们都聚集在大厅里。他们或站或坐，围着几个弹药箱垒成的桌子。
　　“这是我和防务官的一致决定。”范予轩说，他神情肃穆地环视众人，“柯恩星到底要何去何从，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让每个人自己来决定吧。公投会在消息公布的16个小时后举行。”
　　莫云补充地说：“由于魔鬼虫还在清理中，大家都进入了地下掩体，但是网络和通讯没有中断，所以公投的过程和结果统计都能得到保证。军情局会保障公投的顺利进行的。”
　　“布曼人退出了，象山人还没动静。即便象山人也退出的话，剩下3个种族的联盟，我们还是难以应付。”黎西婕说，“如果公投的结果，是大家决定自保呢？”
　　“我个人来说，我相信不会。”范予轩说，“柯恩星的人，不会畏惧战争，更不至于连团结求生的勇气都没有。”
　　“要是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呢？”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哈佛林说，“我们的防务官在5年前就做出了榜样——去需要我的地方。显然，此时此刻，地球正需要我！”他看了看众人，“难道你们有谁打算在这个时候退缩的？快站出来接受我的鄙视。是你吗，黎参谋？”
　　“去你的。”黎西婕哼了一声，朝哈佛林扔出一个纸团。
　　众人哄笑了一阵之后，突然十分有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了艾伦。
　　“怎么了？”莫云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都看他？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哈佛林从座位上跳起来，拿出个人终端开启录制功能。“因为，接下来要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莫云问。
　　没人回答他。
　　艾伦瞥了这群人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什么事？”
　　艾伦走到莫云跟前，握住她的双手。“我一直没等到戒指，所以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戒指的事我很抱歉，艾伦，”莫云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艾伦，“但是你不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悔婚。”
　　“……谁说我要悔婚的？”
　　“那你要做什么？”
　　“嫁给我。”
　　莫云惊诧道：“什么？”
　　艾伦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把盒盖打开，一枚蚀刻着浅浅花纹的合金戒指出现在莫云面前。
　　“嫁给我。”
　　“可是……我已经向你求过婚了。”
　　“但你没有准备好戒指，也没像我这样……”艾伦说着，单膝跪了下去，“莫云，你答应嫁给我吗？”
　　“他看起来很紧张。”哈佛林插嘴评论道。
　　“当然紧张了。”何省吾说，“我向我太太求婚3次，她才答应嫁给我。”
　　“对，然后3个月后你就离婚了。”
　　艾伦转过头对这两人怒目而视：“我是让你们来帮忙的，不是来拖我后退的。”
　　“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人，艾伦，”范予轩说，“只有我才是来帮忙的。好了，莫云，快答应他。”
　　莫云微笑起来。“好的，我答应。”
　　艾伦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从戒指盒里取出合金戒指，戴在了莫云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
　　“我宣布你们可以接吻了！”哈佛林喊道。
　　艾伦在莫云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又轻柔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呢？”
　　“现在。”艾伦说，“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大人，所以我让注册处的人过来了。”


第156章 种族联盟之战11
　　莫云和艾伦没时间举行婚礼。在登记处的人三两下办完了结婚登记的手续, 两人在起哄声中亲吻了对方之后, 莫云就去了地下的神农主炮武器平台。
　　柯恩星距离地球遥远, 远在神农主炮的射程范围之外, 甚至在视界范围之外。
　　不过, 汤玛丽修建神农主炮的时候, 特意建造了三座移动平台的主炮。因为当时他们担心18座神农主炮分布在整个星球上, 虽然能够有更大的覆盖范围，但覆盖密度却不够。于是，汤玛丽采用移动的方式来进行弥补。但问题在于, 神农主炮仅仅在柯恩星上移动对眼下的战局毫无作用。
　　“我的想法是，把移动武器平台搬到舰船上。”莫云对苏昱海说，“只要把移动平台运到萨克蒙脱港口, 智能建造车大概3个标准小时就能完成安装工作。”
　　“但这不仅仅是安装工作, 大人。”苏昱海说，“首先, 神农主炮的体量巨大, 目前……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目前, 我们没有哪艘战舰有这么大的空间可以容纳下哪怕一座神农主炮。”
　　莫云摇摇头。“我们有。擎天号, 舰船司令部秘密建造的, 最初目的是为了能对抗克莱特人的S级超级巨舰。可惜的是，我们只来得及造出一艘。”
　　苏昱海揉了揉脸颊和眼睛，这让他原本就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更红了。他又猛灌了一口咖啡, 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有结构图吗？”
　　莫云从脑内找出擎天号的结果图, 发到了苏昱海的个人终端上。
　　苏昱海盯着她看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有机芯片电脑用起来怎么样？”
　　“很棒。个人终端的功能全都包含了。”莫云说，“而且，我不用去搜索，只要想一下就能把文件找出来。”
　　“听起来很不错。”
　　莫云又补充道，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口气：“如果你太太也愿意装备一个的话，你们可以在感官权限开发下亲热，会有很美妙的体验。”
　　苏昱海忍不住再次盯着莫云的脸研究起来。防务官这种毫不避讳、非常直接的说话方式，他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每次领教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研究下她的表情。
　　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你们可以考虑下。”莫云接着说，“从结构图上看，我认为擎天号可以容纳下一座神农主炮，但是如果拆掉一些不必要的装备，你认为有可能容纳下两座吗？”
　　苏昱海把研究目标转向了擎天号的结构图。
　　“你是对的，大人，擎天号能够容纳下一座神农主炮，但是如果是两座的话，船员生活舱、就餐区、活动区、健身房……一切与操控、动力和武器系统无关的区域都要被拆掉，才能腾出足够的空间。”
　　“那就拆掉。”
　　苏昱海睁大了眼睛。“但是如果拆掉的话，谁来操控……噢！你是想……”
　　莫云点点头。
　　“是的。我们就这么干。”
　　“但是动力怎么办？神农主炮启动需要巨大的能量，地下的固定武器平台是由大型重聚变反应堆来提供能量的。这个擎天号的动力系统不足以支持这么大的能量。”
　　“这才是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苏博士。”莫云说，“你手里有一件东西——”
　　“那个！你想用那个！”
　　“对，我们现在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我得想想该这么利用它。”
　　“24小时之内解决。”
　　苏昱海瞪着莫云。“24小时？”
　　“时间飞逝啊，苏博士，我们都等不起了。”
　　苏昱海点点头。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这东西没法支撑他度过接下来的24小时。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需要来一针肾上腺激素。
　　*****
　　公投结果出来了。
　　大约是在地下掩体内的公投过程激起了柯恩星人对于战争的回忆，结果显示出，72%的人愿意回归联盟，18%的反对，10%的弃权。
　　在一处地下掩体内，莫云的临时办公室里，艾伦把公投结果的简报交给了她。
　　“行政官说对了，”艾伦说，“柯恩星的人不能说完全原谅了联盟，但是当整个人类都面临灭顶之灾时，我们更愿意放手一搏，而不是坐以待毙。”
　　莫云在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能够合法的调动柯恩星的资源除了要方便很多之外，也能让其他的军官和士兵们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的投入到战斗中。
　　“公投结果通知联盟了吗？”
　　“已经告知了第一主席，他感谢您的努力和支持。”艾伦说，“我还顺便告诉了他我们结婚的事情，他说准备了一份贺礼送给你。”
　　“贺礼？”
　　“是的，是一份公文。”艾伦说。
　　“是什么公文？”
　　“我没看。他说是之前准备好的，正好赶上作为结婚贺礼送给你。”
　　莫云扬了扬眉头。用公文做新婚贺礼倒是罕见。
　　艾伦从数据板上把公文发给了莫云。她打开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一系列的法律文件。联盟政府首先恢复了莫云联盟公民的身份。还通过她与莫九平DNA对比的，确认莫云与莫九平之间的父女关系。最后，联盟恢复了莫云对莫九平财产的继承权——包括已有的各种资产及投资产生的收益，以及莫久平本人、莫久平实验室所有发明的专利使用费，其中包括迁跃曲率引擎。
　　“艾伦，知道吗？你娶了一个超级大富婆。”莫云浏览着文件说，“看这里——人类每进行一次空间跳跃，我就能有一笔进账。”
　　“哇，我运气这么好？你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大人。”
　　“这意味着我得更加拼命地去保护好地球了，要是联盟政府垮了，这些财富也就泡汤了。”
　　艾伦俯身吻了吻莫云的额头。“如果我们胜利了呢？”
　　莫云揽住艾伦的脖子，贪心地把他拉近一点亲吻他的嘴唇。
　　她凝视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说：“我知道你累了，艾伦，从14岁开始到现在，14年了。你付出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了。等战争结束之后，等我们胜利之后，我们一起放一个悠长的假期。我们去度蜜月，在移动小岛上裸泳，去别的殖民星球观光，去阿吉阿拉帝国给他们最火爆的赛事下注——”
　　莫云的话没能说完，她的嘴唇被艾伦堵住。他搂紧自己心爱的女人，深深地吻着她。
　　“都怪这群该死的克莱特人，本来我可以早一点享受到这样的假期。”
　　“你喜欢这样的安排？”
　　“当然。尤其裸泳的主意，非常有吸引力。”艾伦想了想又说，“而且说起阿吉阿拉帝国，我记得几十年前，联盟曾经卖过一个迁跃曲率引擎的低端版本给他们。我们应该查查阿吉阿拉人，有没有为此付过钱。”
　　莫云笑起来又吻了他一下。“可不能便宜这些外星种族。”
　　*****
　　36个标准小时后，军情局收到来自太阳系火星基地的极波通讯消息：就在一分钟前，克莱特人、尼威克人以及米特人的联合舰队，穿过奇点，直接抵达了地球轨道附近。象山人没有出现。
　　地球作为人类的母星，一直受到严密的保护。除了有近1000颗各种轨道高度的防护卫星之外，还有中央舰队这支母星的护卫部队。中央舰队拥有150多艘各类武装舰船，其中包括两艘超级巨舰幼发拉底河号和黄河号。这支强大的舰队就驻扎在月球和火星上的两个军事基地中。
　　通常来说，人类已知的任何一个种族（美莱人除外）想要攻击地球都是找死，但克莱特人不仅联合其他3个种族，还一直在各殖民星球上到处投放魔鬼虫。联盟的其他舰队疲于奔命，他们既要消灭魔鬼虫，又要防备想要乘机偷袭的外星种族。
　　按照人类收集到的情报看，克莱特联合舰队的舰船数量，是联盟政府舰船数量的3倍。唯一的好消息是，克莱特人的制造和投放奇点的技术还不够纯熟，否则的话，他们直接把一个足够大的奇点扔向地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现在，擎天号和柯恩星的其他舰船已经在萨克蒙脱港口集结完毕。
　　在距离他们1光分的位置，星核研究所利用奇点武器制造的穿越奇点正在形成。
　　一个可以容纳一百多艘舰船编队的奇点，在茫茫太空中造成了瑰丽异常的奇观。但此时此刻，擎天号上没人有心情去观看奇点的景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眼前的光幕，上面正显示着由月球的极波通讯卫星传输的战争直播。
　　“这真是太可怕了。”卢海轻声说道。
　　在画面上，克莱特人联合舰队的几十艘战舰正在分散行动，攻击地球轨道分布的防护卫星。防护卫星同样迅速地做出回击的反应。在战舰和防护卫星之间，数十道高能等离子光束利刃一样撕裂了真空，奔向敌军。
　　接着，屏幕上被一团团亮光占据，白色、红色、黄色的亮光，带着死亡的拥抱，在真空中轮番出现。舰船和卫星的碎片在真空中激射、飞舞、
　　“有战斗统计结果吗？”莫云问。
　　艾伦低头在通讯操控台查看。由于柯恩星的回归，联盟与柯恩星相互开放了大部分极波通讯权限，因此战场数据可以做到实时传输。
　　“敌舰被击毁或失去战斗力的有23艘，另有11艘受损。”艾伦说，“……但是，地球上空有1134颗卫星，被击落328颗，击毁581颗，剩下的225颗卫星维持不了多久……也许五分钟。”
　　这时，在光幕上，数百道粗壮耀目的亮光从地球表面发出，Z字形地穿过大气层向克莱特人的联合舰队奔去。在防护卫星失去战斗力前，将敌舰的位置发送给地面的防卫等离子炮台。而等离子防空炮在快速充能完毕后，立刻向敌舰开火。
　　“不太妙。”莫云摇着头说。
　　“为什么，大人？”卢海问。
　　“克莱特人很熟悉人类的作战习惯，他们在打掉卫星之后，战舰会立刻移动位置。”莫云说，“他们能躲开大部分的等离子光束和高速动能弹头。”
　　“那怎么办呢？”
　　莫云还没回答，地面等离子炮的第二波攻击又来了。在第一波攻击失手后，等离子炮迅速做出了调整，再次击落了敌人十多艘战舰。
　　不过，两轮攻击之后，等离子炮台的位置完全暴露了，蝗虫一样的敌舰从光幕显示范围之外涌入。它们一面向地面炮台的位置发起攻击，一面又有从战舰腹舱内派遣出无数艘环形战机和运兵船，向大气层内突入！
　　“大人，地球上的普通人会怎么样？”朱佳怡问道。
　　“放心，地球已经有了防备。和柯恩星一样，除了战斗人员坚守岗位之外，其他人都进入了地下掩体内。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我们和地球的通讯就没这么顺畅了，大部分极波通讯塔都会克被敌军摧毁。”
　　这时，一团极其炫目的亮光在光幕上闪了一下，然后只剩下一片幽深的黑暗。与他们相连的卫星的被击毁了。所有人都默然无语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穿越奇点已经生成完毕，大人。”艾伦提醒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莫云点点头，打开了主控座位上的通话器。
　　“所有单位注意，我们即将通过奇点进行一段穿越之旅，所有舰船保持编队阵型，坚守自己的位置。在没有作战指令的情况下决不允许离开自己的位置。重复，保持阵型，死守位置。”
　　穿越奇点悬挂在距离他们一光分的位置上，无形的空间被扭曲了，像是水面上涂了一层油膜一样在不断的流动变化，瑰丽的色彩如精灵般舞动。
　　在奇点的另一端便是战场，人类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第157章 种族联盟之战12
　　穿越奇点与利用曲率引擎进行空间迁跃不同。
　　空间迁跃时, 人们能感到一种内脏蠕动般的震荡感, 虽然很轻微, 但也足以让人察觉到。穿越奇点则不同, 人们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眼前的景色在下一秒钟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眨了一下眼睛, 舰桥前方的舷窗外, 就出现了一颗体态非常巨大的气态行星。一只猩红色的大眼睛在行星表面凝视着他们。
　　太阳系到了。
　　舷窗外的气态行星正是太阳系的第五颗行星：木星。而那只红色的眼睛，则是木星大红斑，一个超级巨大的气旋风暴。
　　柯恩星舰队的穿越点出口, 正是选择在了这里，克莱特人联合舰队的后方。
　　“各舰船注意，”莫云对通话器说, “快速核查舰船状态, 调整引擎状态，适应引力, 维持高度。完毕。”
　　“大人, 雷达侦测到克莱特人的舰队。”卢海说。
　　“传输到主显示光幕上。”
　　光幕再次被点亮,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三种颜色的三角形充斥着屏幕, 每一个三角形代表着一艘敌军的舰船。而每一种颜色代表一个种族。
　　“这是有多少艘啊？”卢海说。
　　“3219艘。”莫云回答说。她把通过脑内的芯片电脑将自己连入了擎天号的操控系统。
　　光幕上的一小群彩色的三角形调转了方向, 向他们飞了过来。显然久经沙场的种族联盟警觉性很高, 他们发现一大群舰队突然出现在雷达上的时候，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一支有一百多艘舰船组成的联合舰队向柯恩星舰队快速地靠拢过来。
　　“各舰船注意，填充弹药, 为武器充能, 做好战斗准备。注意，要坚守自己的位置，保持阵型。完毕。”
　　“多久后接敌？”她向艾伦问道。
　　“两分钟后，大人。”
　　莫云点点头，在舰桥内环视了一圈。
　　为了安装两座神农主炮，擎天号拆除了一切非必要的设备，甚至连舰桥的也缩小了二分之一。正因如此，算上她自己，整艘擎天号就只有7名船员：她和艾伦、卢海、朱佳怡、王伟德和另外两个速生人罗宾和卡洛斯。
　　对擎天号的大部分航行操控，都是由莫云通过脑机接口与舰船操控系统相连来完成的。但她的大脑无法处理所有的数据，因此仍然需要一定的辅助。
　　对艾伦和卢海来说，舰船作战不是他们的专长，但他们也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能派得上用场。
　　四个速生人却是第一次坐在舰桥的操控台前。罗兵和卡洛斯是第二批速生人，现在只有几个月大。尽管外貌不同，但他们都复制了王伟德的记忆和意识，因此他们的神情、动作与王伟德有着诡异的一致性。速生人坐在舰桥之内，最主要是为了执行别的任务。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7个人的组合都显得非常奇怪。但这就是陪着她走过最后这一段路的人了。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莫云心想，是时候让他发挥作用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存储晶片，端详了几秒钟后，将它插入了主控座位的一个插槽上。苏昱海在对擎天号进行改造的时候，特别增加了搭载人工智能的模块。
　　一秒钟后，克莱因上线了。
　　人工智能花了0.001秒钟了解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又检查了敌对双方的舰船数量对比。
　　“我上一次上线的时候，情况可没这么糟糕。”克莱因用清脆的小男孩声音说道。
　　“让你上线，就是要你处理难题的。”
　　“等等——我在这艘船上发现了什么？两座神农主炮！”克莱因说，“我必须提醒你，大人，这艘船可经不起神农主炮在开火时产生的震荡电波。”
　　“我知道。”莫云说，“克莱因，调整你的任务优先级。现在最高优先级，是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的命令。”
　　“高于保护舰船和你的生命安全吗？”
　　“是的。”
　　“遵命大人，最高优先级已经调整。”
　　“四十五秒后接敌，大人。”艾伦开口说，“等离子炮和电磁加速炮充能完毕，准备就绪。”
　　莫云点点头，镇定自若地说：“打开核弹头的保险。战术导|弹填入发射舱。”
　　“核弹头保险已打开。导|弹已填入发射舱。”艾伦说。
　　“克莱特人给联合舰队都装上了能量防护盾。艾伦，计算弹道，准备一份开火方案，导弹与等离子束和电磁加速炮到达敌舰的时间相隔2秒钟的方案。”
　　“明白。”艾伦低头在武器操作台上忙碌了一会儿。
　　这个位置总是免不了让艾伦精神紧张。他更擅长执行潜伏任务、登陆作战，与敌人近身肉搏。如果需要他坐在这里，坐在一艘旗舰的武器操作台前的话，那说明局势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了。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和莫云在一起。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他们都会在一起。
　　“开火方案已完成。随时可以开火。十秒后接敌。”艾伦说。
　　“克莱因，给我倒计时。”莫云说。
　　“——5。”小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柯恩星舰队有328艘，数量上比这支100多艘的种族联盟舰队多得多。但他们要打的不仅仅是这一场，他们必须要以最小的代价速战速决。
　　现在这种两军对垒的局面看似血腥，实则不然。三百多艘舰船彼此间有足够开阔的空间，留出了射击窗口，可以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射击。而在需要为武器充能的时候，也可以有选择升起能量壁垒，在其他舰船的掩护下放心地补充弹药和能量。
　　“——3。”
　　“——2。”
　　“——1。”
　　“开火！”
　　12枚导|弹从擎天号上发射出去，呼啸着奔向敌军中个头最大的一艘航母。
　　第一枚导|弹打在航母的能量护盾上，一阵蓝光闪过，攻击被挡掉了。但几乎是同时的，第二枚，第三枚导弹紧跟着命中目标。航母能量护盾的蓝光挣扎着闪了闪，消失了。
　　而两秒钟后，等离子光束和电磁加速炮的金属弹就像暴雨一样倾泻而来！
　　另外几艘被擎天号锁定的种族联盟巡洋舰，也受到了同样的款待。
　　在擎天号开火的同时，柯恩星舰队的其他舰船也开火了。
　　数千枚导|弹向这支敌军舰队猛扑了过去！
　　在编队最前面的几十艘族联盟战舰受到最猛烈的攻击。火光从金属船身中冒出，分裂成碎块的船身又在交织的等离子光束的高温下开始融化、气化，形成一片等离子云。
　　在这片金属等离子云中，另外几十艘敌军战舰冒险从中冲了出来。他们一脱离等离子云就立刻向柯恩星的舰队开火。数百道高亮的能量束撕破真空，向柯恩星的舰队袭来！
　　柯恩星舰队的几艘驱逐舰和一艘巡洋舰被击中。在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之后，就被爆炸撕扯成金属碎片，飘荡在太空中。但更多的战舰及时升起了能量护盾，另一些战舰则向敌军进行还击。
　　这时，擎天号向敌军舰队中间发射了三枚核弹。
　　橘色的光球爆发出来，又有几十艘种族联盟战舰被光球吞噬、毁灭了！
　　莫云扫了一眼雷达，现在上面显示着还剩23艘敌舰，并且开始后退，向他们的大本营撤退回去。
　　“各舰船注意，停止追击。”她对通话器说，“检查损伤情况，3分钟之内汇报。完毕。”
　　这一次小小的遭遇战，他们取得了胜利。可是，这只是在舰船数量优势上的短暂胜利，柯恩星舰队与敌军小支队舰船数量是3:1。
　　但接下这种优势就会逆转。双方舰只数量对比会颠倒过来，敌军3，他们则是1，甚至这个比例可能还要更大。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他会意地点点头，从武器操作台前起身，走到舰桥角落处的一个箱子跟前。这个箱子被固定得死死，以免遭遇撞击时四处乱飞。
　　艾伦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圆球，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几何符号。这个圆球，正是他们从污点星上带回来的美莱人科技产品。火种。
　　苏昱海曾经提到，启动神农主炮需要巨大的能量，擎天号本身无法提供这样的能量。最终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利用火种来提供能源。
　　火种是一个聚能器，它能够吸收恒星的能量存贮在体内。苏昱海找到了将这些能量转化、利用到启动神农主炮办法，唯一的问题是它需要与恒星的光能直接接触，也就是说把它放在舰船内部是没用的。
　　为此，苏昱海设计了放置火种的支架，已经预先安装在擎天号的右侧前端。为了避免在穿越奇点时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也为了避免在交火过程中火种被摧毁，因此他们只能在靠近太阳的时候，再把火种安放到支架上去。
　　这就是卢海和四个速生人需要完成的任务：安放火种，启动，再活着回到擎天号。
　　“卢海，带着你的小队去穿好作战盔甲，做好任务准备。”莫云把火种交到卢海手上，“你要不计一切代价完成你的任务，明白吗？”
　　“明白，大人。”
　　“去吧，做好准备。”
　　“遵命，大人。”
　　卢海带着四个速生人退出舰桥，去为自己的任务做准备了。
　　这时，舰队的损伤情况汇报上来了。比莫云预料的要好，只有7艘舰船被毁，另有2艘轻伤但没有还伤势战斗力。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艾伦。”
　　艾伦走到莫云身边，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火种安装完成后，会吸收太阳的能量给神农主炮供能。但是，擎天号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
　　“我知道，擎天号会爆炸、解体。”艾伦表情很平静，“克莱因，告诉我，在这解体之前，我们大概有多长的时间？”
　　“20分钟左右。”克莱因回答说，“但如果要同时启动两座神农主炮的话，大概就只有3分钟。”
　　“3分钟。”艾伦重复道。
　　“是的。”
　　艾伦沉默不语，他闭上眼睛，盘算着是否存在一线生机。
　　“现在地球的防卫舰队有哪些？”莫云问。
　　克莱因迅速检索了通讯信息，回答说：“除中央舰队之外，还有第3舰队、第4舰队、第7舰队。其他的舰队在对付在殖民星球上捣乱的魔鬼虫，以及乘机偷袭的其他智慧种族。顺便说一下，柯恩星也收到了土丘人的侵扰，新编的第8舰队在协助地面防卫部队收拾他们。”
　　“地球的地面部队已经很多年没打过这种烈度的仗了，大人，”艾伦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莫云点点头。她侧过头，吻了一下艾伦放在她肩头的手，打开通话器下达命令。“所有舰船注意，保持编队。十分钟，我们将进入主战场。完毕。”
　　“出发。”
　　人类与克莱特人、尼威克人以及米特人组成的种族联盟的主战场，在地球的同步轨道外的宇宙空间中。
　　柯恩星舰队赶到的时候，战况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两边的舰队都已经被冲击得不成队形，每一秒钟都有数百道能量束闪耀着划破真空敌方舰队。爆炸的火光、金属等离子云燃烧的橘红火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如同大型焰火表演现场一样绚烂。
　　只是这焰火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卢海的小队已经进入太空，他们开始向火种的安装支架靠近。”克莱因说。
　　莫云已经通过脑机接口调用前端的影像采集器看到了卢海小队的情况。她刚要提醒速生人进行警戒，却听见克莱因报告。
　　“一艘克莱特人的S级超级旗舰全速冲我们开过了！”


第158章 种族联盟之战13
　　克莱特人的S级超级旗舰, 从远处看很像一个圆头圆脑的玩具, 好像抠动下面的某个扳机就能吐出一连串肥皂泡泡来。但事实上, S级超级旗舰的火力非常强悍。军情局的情报显示, 在与米特联邦进行演习时, 这种战舰展示了一种比等离子光束更快、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莫云按下通话器的按钮：“各舰船注意, 最后一套作战指令已经发送, 在战略图上锁定你们的目标。对这帮混蛋没必要心慈手软，都给我狠狠地打！最后，祝我们都好运。完毕。”
　　“卢海, 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莫云换了一个频率又问。
　　“1分钟。”卢海回答说。
　　他穿戴着太空作战的盔甲，背包式推进器正全速把他推向火种的安装支架。四个同样穿戴着作战盔甲的速生人，在他身边进行保护。
　　“检测到火种发射出的数列信号, 大人。”克莱因插话进来说, “又有三艘战舰——尼威克人的战舰冲我们来了。他们大概也检测到了这组数列信号。”
　　美莱人留下的科技产品都会发出这样一组数列信号，吸引着宇宙中的智慧种族前来抢夺。火种在安装前一直被锁在屏蔽箱子里, 但安装的时候必须被取出来, 数列信号也就再次暴露了出来。
　　克莱特人和尼威克人在污点星的时候, 没能把火种搞到手。而现在, 他们派战舰过来的目的, 不是为了抢夺火种, 而是为了把它毁掉。因为出现在战场上的美莱人科技，都不会是个好兆头。
　　另一方面，莫云很难理解美莱人的思考方式, 他们说把神农主炮、火种和奇点武器留给人类, 以此来提高人类赢得战争的概率。可同时又用数列信号来引发种族之间的争斗，一个不小心，人类赢得战争的概率就直接下降到0了。
　　莫云不得不怀疑，美莱人是否把人类后裔这番话，对克莱特人、尼威克人等智慧种族也同样说过？毕竟，谁又真的知道这帮神秘兮兮的美莱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沉默了一秒钟，思绪回到眼下。她轻轻叹息一声，四艘战舰的围攻，再加上S级超级旗舰上的新型能量武器，擎天号的胜算很小。
　　莫云再次打开通讯器：“呼叫盾牌号，向我靠近。完毕。”
　　“收到。完毕。”一个年轻但异常坚毅的声音回复说。
　　盾牌号，是一艘装载有10米厚普钛钢合金装甲的护卫舰，只携带有12枚导|弹。护卫舰上的船员数量是除擎天号之外，最少的一艘，仅有38人。而它的作用，就如同它名字一样，是盾牌，是炮灰，是替旗舰挨打的一艘战舰。
　　让别人替自己送死，这不算是什么好战术，莫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在擎天号上还有两座神农主炮，它们很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她不能轻易放弃这个优势。
　　“还有多长时间进入交火范围？”
　　“3分钟。”艾伦回答说。
　　“准备好开火方案。”
　　艾伦没有回答。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他看见自己的右手皮肤上，浮现出了与左手那只金属手臂一样的花纹。但一眨眼之间，花纹消失了。
　　“艾伦？”莫云不满地又叫了他一声，“你想什么呢！专心点！”
　　“抱歉，大人。”艾伦压下内心的疑虑，让脑内的芯片开始计算起来，“开火方案准备完毕。开火方案已传输到武器系统。”
　　卢海的声音再次响起：“火种安装完毕，我们正在回来。”
　　“快点回来。”莫云又一次在脑内调出擎天号右前侧的影像信号，“擎天号即将进入敌方的火力——小心身后！”
　　一块激射的战舰碎片，高速地向卢海和速生人的方向撞过来！
　　朱佳怡眼明手快，背包推进器全马力开动，冲上去把卢海推到了一边。战舰碎片砸在朱佳怡的推进器上，跟着又撞到火种支架上。
　　太空作战盔甲保护了朱佳怡，但是战舰碎片的猛击仍然让她顿时失去知觉。推进器受损失去控制，使得朱佳怡在失重的状态下不断地旋转起来。她猛地撞在擎天号的外壳上，又弹开，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向太空深处飞去。
　　“朱佳怡！”卢海疯了似的大喊。他启动推进器想要冲过去，却被罗宾死死拉住。而王伟德却启动了自己推进器，向朱佳怡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另一边，火种也被战舰碎片撞出支架，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方飞去！
　　“我去抓住它！”卡洛斯喊了一声。
　　卢海崩溃地大喊大叫起来，拔出电磁脉冲枪，朝着已经飞远的战舰碎片开火泄愤。
　　“卢海！冷静！”艾伦插话进来，“火种还没有安装好，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现在要你集中注意力，做好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卢海放下武器，呆愣地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两个小点的王伟德和朱佳怡。“我可以做到，长官。”他回答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听好，卢海，保持冷静，记好我说的话。”莫云说，“卡洛斯拿回火种，你们安装完成后，立刻远离擎天号。明白吗？立刻远离！擎天号即将成为被集中攻击的靶子。我发送了武神号的坐标给你，你们朝武神号去，罗昌荣舰长会接上你的。”
　　“……明白。”
　　艾伦又补充说：“朱佳怡的生命信号还没有消失……王伟德会找到她的，你们可以在武神号上汇合。明白吗？”
　　卢海苦笑了一下。尽管朱佳怡的生命信号现在还没有消失，但她的推进器坏了，除了无法控制前进方向外，给太空盔甲的供能也会停止。在冰冷的真空中，她很快会因冻僵、窒息而死亡。王伟德就算能追上她，也很难及时找到一艘舰船给她提供氧气和能量，更何况是在火力交织的战场上。
　　尽管如此，卢海还是回答说：“我明白，上校。卡洛斯回来了。”他停了一下，去检查火种的状态，“火种完好，没有损坏。”
　　“很好。安装完成后就发信号给我，然后立刻离开。”
　　“遵命，大人。”
　　莫云关闭卢海那边的影像信号，她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对付冲着擎天号而来的战舰。
　　“艾伦，还有多少时间进入交火范围？”
　　“25秒，大人。”
　　“克莱因，该你来处理难题了。你有什么建议？”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大人。”克莱因说，“我的确有一个建议。”
　　25秒钟对人类来说很短，但对人工智能来说确实相当漫长。
　　收到莫云的提问后，克莱因首先检查了擎天号各个系统的数据。能源系统、武器系统、飞行控制系统、通讯系统……一切正常。神农主炮与飞船能源系统连接正常。卢海还没有发来火种安装完成的信号，真希望他能快一点。不过作为人工智能，在这一点上他帮不上什么忙。
　　说到建议，他确实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来自于它的搭建模板莫九平教授的记忆中。迁跃曲率引擎是莫九平的发明之一，但这种技术还有很多可供完善的地方。在莫九平把精力都放在神农主炮的研究之前，他曾经花了一段时间来改进迁跃曲率引擎。
　　克莱因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有智慧，非常具有前瞻性的人工智能，他在对擎天号进行改造的时候，建议苏煜海给曲率引擎增加了一个部件，以备不时之需。
　　克莱因又一次检查了反应堆、动力引擎、曲率引擎及其新增部件的工作情况，还顺手调整了一下反应堆的输出功率。最后，他确认实现这个想法的物理条件是具备的，但是实际操作时需要大量的运算，将要占用他80%左右的处理能力。因此他没法兼顾到擎天号的航行控制，莫云必须自己独自完成对擎天号的操控。
　　25秒钟的时间，当然不足以用语言向莫云解释这么一大堆话，于是他通过莫云的脑机接口界面，直接把想法传递给她。
　　莫云收到克莱因传来的信息，愣了一下，这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你有多大的把握？”
　　“成功的可能性是42%；可如果不这么做，直接与四艘旗舰硬碰的话，获胜的可能性是18%，更别说我们前方还有1000多艘敌舰了。”
　　“15秒后进入交火范围。”艾伦再次报告说。
　　既然已经这样了，莫云心想，那就放手一搏吧。“好吧，那我们就这么干。”
　　莫云接手了擎天号的航行控制，给克莱因腾出运行空间处理他的工作。
　　这时，卢海在通讯频道中汇报说：“火种已安装，已启动。”
　　“很好。你们立刻撤离。”
　　“正在撤离。”卢海说。
　　莫云从卢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被压抑住的悲痛。但她无法给他安慰，只能断开外部通讯，专注到自己眼下的任务。
　　倒计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还有7秒。
　　此刻莫云与艾伦建立了数据互联的模式。她的指令可以直接发包传输给艾伦，他再进行详细的计算分解，传输给擎天号的武器系统。
　　这种交流模式极为高效。
　　“——3。”
　　“——2。”
　　“——1。”
　　她的开火指令刚一下达，数十枚枚导|弹、电磁加速炮弹便接连从发射舱中蜂拥而出，分别射向朝擎天号逼近的四艘战舰。
　　与此同时，两个种族的战舰的也武器系统开火了。敌方战舰纷纷亮起耀眼的白光，数百道能量光束、等离子光束齐齐射出。
　　导|弹与能量光束相互交错，又各自分开刺向自己的目标。
　　擎天号发射的导|弹逼近的时候，克莱特人的S级旗舰的右侧亮起一排白光，又有数十道能量光束齐齐射出，将飞向它的10枚导弹拦截了一大半。剩下的导|弹和电磁加速炮弹打在它的护盾上。一阵蓝光在超级旗舰表面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超级旗舰依旧完好无损！
　　而那三艘尼威克人战舰，只有一艘被击毁，另外两艘躲开几枚导|弹，能量防护盾受损，舰船本身并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
　　盾牌号已经飞速地赶到了擎天号的右侧，用能量壁垒和厚装甲挡住绝大部分的来自尼威克人那三艘舰船的攻击。盾牌号的尾部被炸开一个洞，空气从那里喷涌着泄露出去。不过，这部分的舱室很快被封闭起来，将真空隔绝在外。
　　虽然盾牌号阻挡了尼威克人的攻击，但来自克莱特人S级超级旗舰的能量光束，还是向着擎天号直冲了过来。
　　“艾伦！准备闪避！”莫云喊了一声。
　　艾伦迅速地拉紧身上的安全带，回应道：“准备完毕！”
　　莫云曾经是联盟S级飞行员，她的操控反应速度一向非比寻常，笨重的战舰在她操控之下却显得轻盈无比。
　　她一直在脑内监控着那艘超级旗舰的能量状态，一旦发现能量激增，或者发射架亮起闪光，就立刻计算轨迹，采取躲避措施。但能量束到底是以光速前进的，并不容易躲开。
　　擎天号猛地一个俯冲，然后翻了个身，向右急转了30度。数十道能量束擦着擎天号的左侧掠过！
　　擎天号没有减速，反而加速朝着那艘超级旗舰直冲了过去！
　　“艾伦！”莫云又喊了一声。
　　“明白！”
　　艾伦的第二套开火方案就在擎天号这种腹部朝上，高速前进的姿态下发射了出去！
　　一百多枚导弹和电磁加速炮弹咆哮着扑向敌舰。发射舱的轰鸣声席卷了整个舰桥。
　　电磁加速炮弹后发先至，准确地命中了超级旗舰。它的能量防护盾的光芒一阵狂闪，却始终没有消失。接踵而至的一百枚导|弹同样命中它的船身。白色、蓝色、红色的火光在这艘巨大的舰船上不断闪现，它的能量防护盾突然变得极为明亮，接着崩溃消失了。
　　超级旗舰依旧完好。
　　但下一秒钟，携带着核弹头的一枚导|弹撞了上去！
　　超级旗舰内腾起一个炫目的光球，高热和冲击波把它从内部撕扯开，又从首尾两端射出来，最终这艘巨舰变成了一个大型焰火表演现场。
　　壮丽的视觉效果大概吓唬住了剩下的两艘尼威克人的战舰，他们的反应迟了几秒钟。就因为这几秒钟的迟疑，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擎天号和盾牌号的电磁加速炮弹和导|弹已经近在咫尺了。
　　最后这两艘敌舰也在爆炸中解体了。
　　莫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对艾伦说道：“开火方案制定得非常不错。”
　　“天哪，别再让我做这种事了。”
　　“能者多劳啊，艾伦。”
　　“可我快紧张死了，心脏差点骤停。我没那种武器操控兵的心里素质。”
　　莫云笑了笑，不再理会他夸张的抱怨。她打开通讯器，询问盾牌号的伤亡情况。
　　“有12人殉职，大人。不过盾牌号没有解体爆炸，已经是万幸。”盾牌号舰长回答说。
　　“我很遗憾。”莫云说。
　　这不是她第一次把战友送上死路，她只能保证每一次他们都死得其所。
　　结束与盾牌号的通话后，莫云又向克莱因问道：“你进行得怎么样了？”
　　“刚刚完成了。”
　　“那我们可以进行短距离迁跃，直接进入战场中心了吗？”
　　“可以。我正在扫描，寻找迁跃点出口。”克莱因说，“好的，我找到了。现在，随时可以开始短距离迁跃。”
　　“等等，我们要进行迁跃？在太阳系内？”
　　“是的。”
　　一直以来，利用曲率引擎进行空间迁跃有两条必须遵守的法则。其一，航行速度必须要达到启动迁跃引擎的速度；其二，迁跃的起始点和到达点，都必须远离恒星的引力场，这样才能保证迁跃的成功。
　　尤其是第二条，如果在恒星系内部迁跃的话，复杂的引力环境会造成迁跃的偏离。谁都无法预料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也许跳出了恒星系，也许直接跳进了恒星熔炉。
　　克莱因同样没有给艾伦用语言进行解释，而是直接把信息通过艾伦的脑机接口发送给他。
　　艾伦打开信息包，消化了几秒钟后，征询地看了看莫云。
　　“我们只有这个选择。”莫云说，“我们前方起码有1000多艘敌舰，我们没可能冲过去的。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要迁跃到战场中心，那么现在你就需要做好神农主炮的操控准备了。“
　　莫云点点头。“克莱因，擎天号的航行控制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大人。”
　　莫云吸了一口气，在主控台上坐好，用安全带把自己绑牢。毕竟万一擎天号又需要倒着飞，她可不想自己被摔个半死。
　　她闭上眼睛，深入自己的意识，打开与神农主炮的脑机接口界面，进入它的操控系统。随后，又将火种收集来自太阳的能量接入神农主炮的能量通道中。
　　一切就绪。
　　“开始迁跃吧。”
　　“短距离迁跃准备——克莱因曲率引擎准备。引擎动力增加至百分之八十。倒计时，3，2，1。”
　　随着轻微的震荡感，舷窗外的景象变了。
　　在擎天号周围再也看不到一艘柯恩星的舰船。擎天号陷入了一片混战的火海之中。


第159章 种族联盟之战15
　　“克莱因, 升起能量壁垒。”艾伦说。
　　“好的, 上校。“
　　莫云依旧闭着眼睛, 她是视野已经转换, 不再是狭小的擎天号舰桥, 而是地球外轨道的火光弥漫的战场。
　　她在搜寻自己的目标。情报说, 克莱特人的S级超级旗舰共有三艘。现在艾伦已经干掉了一艘, 她必须干掉威力巨大的另外两艘。
　　芯片电脑在搜索方面给莫云提速不少，她很快就在地球背阳面的阴影路，发现了那一艘看起来圆头圆脑的战舰。
　　与外表的可爱形象不同, 在它们附近，漂浮着无数块战舰残骸，在星空中无声地旋转翻滚着, 像无声的芭蕾舞演员一样飘荡在虚无的真空中。
　　已经有百多艘战舰被超级旗舰撕裂成碎片, 而此刻它正在对地面等离子炮台发起攻击。数十道明亮的光速破开真空，穿透大气层, 刺向地面。
　　每一轮攻击结束, 超级旗舰开始再次充能的时候, 都会狡猾地快速机动一段距离, 以免被人类的地面炮台捕捉到。而人类地面炮台却是固定的, 一旦位置暴露, 在敌人数量众多的情况下，几轮攻击下来，已经被摧毁了一大半。
　　在超级旗舰的不远处, 还有一艘体型巨大的运兵船正在静悄悄地进入地球大气层。
　　莫云向神农主炮的操控系统发出指令, 做好开火的准备。
　　这时，擎天号的船体猛烈地晃了一下，幸亏莫云把自己绑在座椅上，否则这一下可会摔得不轻。
　　“擎天号受到多艘战舰的攻击，”克莱因的声音在舰桥里响起，“能量壁垒即将崩溃。”
　　“你能稳定住吗？”艾伦问。
　　“我正在平滑能量脉冲，可以让它多坚持21.3秒，但不能更多了。”
　　艾伦看了一眼莫云。她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脸上的神情非常严肃。这是她已经做好开火准备的样子。
　　“先稳住能量壁垒。”艾伦迅速做了判断，“然后所有动力注入武器系统，发挥你的计算优势，克莱因，给我一个完美的开火方案。”
　　“请定义完美，上校。”
　　“搞掉攻击我们的敌舰！”
　　“这将消耗掉我们所有的弹药，上校。”
　　“照做！”
　　“好的。”
　　火种收集到的能量聚集到了神农主炮的能量池中，擎天号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声。
　　莫云的意识集中在了S级超级旗舰上。
　　【开火。】
　　引力子穿过虚空，一瞬间暴涨的重力场扭曲了超级旗舰所在空间，整艘旗舰由外向内迅速地坍塌！
　　无论是金属结构的船体，还是里面的碳基生命在这一瞬间都被重力场无情地挤压、挤压、挤压、挤压！最终扭曲为小小的一点。
　　紧接着，一朵绚烂的死亡之花从这个小点里盛放出来，光芒耀眼，如同一个新诞生的太阳！
　　也许是眼前的景象太过恐怖，原本针对擎天号的攻击都停顿了一瞬。克莱因抓住时机，向围攻擎天号的敌舰开火了。经过人类最强大的人工智能的计算，擎天号的导|弹、电磁加速炮弹、等离子能量束等例无虚发。一连串的爆炸后，原本正在围攻他们的敌舰尽数灰飞烟灭。
　　“干得不错！”艾伦喊道。
　　“能量壁垒已经崩溃。而且，我们没有弹药了，上校。”
　　“是的，是的。”艾伦走到莫云跟前半跪下来，握住她的手，“现在就看你的了，大人。”
　　“还有一艘超级旗舰，艾伦。”莫云说，“我已经找到它了。”
　　莫云话音刚落，舰桥内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和震颤。敌舰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擎天号受到了重创！
　　失去了能量壁垒和所有弹药，擎天号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短距离迁跃也许能避开攻击，但这必然会扰乱神农主炮的攻击节奏。
　　克莱因在显示光幕上标出了受损区域。艾伦匆匆瞥了一眼，只觉得上面全是一片闪烁的红色。擎天号受损严重，到处都是火情。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刚才打光了弹药，导弹发射舱和武器库的火情没有引起二次爆炸，让擎天号立马解体。
　　由于主动力引擎被毁，擎天号无法控制自己的姿态，在重击之下，开始快速地旋转起来！
　　“克莱因，存储室着火了吗？”艾伦紧紧地拽住莫云的座椅问道。
　　“没有，上校。”
　　“那保留舰桥到存储舱的通道，其他舱室全都封闭起来！”艾伦喊道，随即又抓住莫云的肩膀，“大人，你得尽快，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莫云的眼睛仍然紧闭着，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冷峻。
　　第二艘克莱特人的S级超级旗舰在一个混战的区域里，正在与一艘残破的联盟战舰交火。两艘战舰距离太近了，如果这时莫云向它开火，那艘联盟战舰必定会被重力场给挤压撕裂。
　　情绪控制机制正是为这样的情况准备的，不考虑感情因素，仅仅判断利弊。犹豫和迟疑救不了那艘联盟战舰，反而会浪费摧毁超级旗舰的机会。
　　【开火。】
　　超级旗舰和联盟的战舰被瞬间袭来的重力场碾压，又再次如小型超新星爆发一样腾起高温的光球，连带地还把附近的三艘米特联邦的战舰给吞没了！
　　莫云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擎天号干掉了1艘S级超级旗舰就已经够本了，干掉了3艘算是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不过，神农主炮两次开火后，擎天号本就遭受重创的结构受到了严重的扭曲，嘎吱声和断裂声越来越大。解体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擎天号还能支持多久？”
　　克莱特计算了一下：“大概55秒。”
　　莫云点头，握紧艾伦的手：“反正擎天号就要毁了，这次我必须要同时启动两座神农主炮了。”
　　“按你想的做好了，亲爱的，”艾伦吻了一下她手指上的戒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莫云没多想还能有什么剩下的事情，她再次沉入到神农主炮的交互操作界面中。
　　她先让克莱因向联盟战舰发出暂时后退的信息，同时让他在视野中将敌方战舰都标注出来。一共有700多艘，而联盟战舰则仅有80多艘。
　　两秒钟后，这些联盟战舰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莫云的视界之外撤退。
　　船体的嘎吱声越来越大，几乎到了整耳欲聋的地步。
　　【开火。】
　　【开火。】
　　【开火。】
　　【开火。】
　　【开火。】
　　……
　　莫云借助着擎天号不断旋转的姿态，向操控系统疯狂地传送意识指令。神农主炮在火种的供能下，迅速地向她锁定的目标发起攻击。一时间，以擎天号为中心，一朵朵璀璨的死亡之花在它周围的真空中无声地绽放。如果从地球上看，就像是无数的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嘣——”一个巨大的断裂声音响起，擎天号开始解体了。
　　由于两座神农主炮快速连发了100多次，莫云四肢发软，心神恍惚，她从虚空中往下坠落。
　　有一双手接住了自己。
　　这双手解开安全带，把她从主控座位上抱了起来，出了舰桥，向某个地方跑去。
　　艾伦。
　　抱着她的人是艾伦，因为一股熟悉的气息涌进鼻腔。她偏了偏头，勉强抬起手，揽着艾伦的劲瘦的腰身。
　　“去哪儿？”莫云轻声问道。
　　可惜没等她听见艾伦的回答，就感到脑子嗡的一声，被人敲了一棍似的疼痛，随即昏了过去。
　　艾伦事先让克莱因封闭了舰桥和存储舱，因此在擎天号解体的过程中，这两个部分仍然连接在一起。但由于失去了动力，人造重力自然也就无法维持。他抱着莫云跑了没几步，就进入失重状态。突然失重，让人觉得像挨了记闷棍一样难受。
　　此刻，艾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手搂着莫云的腰，一手拽着通道沿途的把手，一路漂浮着，带着他们两人进入了一个狭小的存储室。
　　在存储室内，有一个经过改造的空降舱。擎天号进行改造的时候，可利用的空间已经不可能携带一艘运兵船或者一架战机，唯一能装得下的就是空降舱了。
　　考虑到莫云操控神农主炮后那种精疲力竭的状态，不可能完成从太空空降到地面的任务，因此这个空降舱的内部填充防震聚合物，而聚合物的内层又包裹着高氧液体，可以给他们提供充足的氧气。
　　艾伦小心地打开空降舱顶部的入口，把莫云塞了进去。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他关上舱门，聚合物自动闭合，封闭得严丝合缝。
　　空降舱的空间不大，两个在里面略微有点挤。艾伦抓起安全带，把自己和莫云绑在一起。
　　髙氧液体对莫云来说非常熟悉，她一进入这个环境呼吸就顺畅了起来，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艾伦自己虽然也学会了在髙氧液体中呼吸，但还是免不了被呛了一口。他凝神调整一下呼吸方式后，才适应了下来。
　　莫云现在是长头发，进入液体后就慢慢地漂浮起来，像美人鱼的尾部一样轻轻摆动。她右耳前的红色小点露了出来。
　　艾伦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情境，也是髙氧液体之中。他一只手捧着莫云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而另一手，则拍下了空降舱的发射按钮。
　　空降舱向着地球的方向冲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一团白光腾起，擎天号爆炸了。
　　在擎天号爆炸的一瞬间，他的芯片电脑里收到了无数条消息。他估计都是被擎天号爆炸吓呆的人，但现在没时间去回复消息，因为空降舱比他预想的更快地坠向了地球。
　　艾伦其实没把握他们能顺利地在地球上降落。空降舱都是单兵使用的，承载两个人的重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而且，在交战时空降，很有可能在中途被一枚导|弹击中，或者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被烤焦，或者因降落减速部件失灵而被摔死。
　　他稍微用力，把莫云的身体按进聚合物中，让减震流泻泡沫更紧密地包裹着她。他自己则一只手撑在一侧，另一只手扶她腰，免得她从聚合物凹陷中被摔出来。这个姿势很像是在壁咚。
　　髙氧液体很快弥补了莫云缺失的体力，而向下坠落时心脏的压迫感则迫使莫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很快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我以前可没有从高轨道空降过。”莫云说，把脸靠在艾伦的肩上。
　　“我以前也没坐在舰桥里操作武器、还计算开火方案什么的。”
　　“我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交通工具。”
　　“你只是不喜欢不受自己控制的载具而已，大人。”艾伦笑着，“可惜，我们现在只有这个。别说话，我们要穿过大气层了，把嘴巴张开。”
　　穿过大气层的时候，颠簸变得非常厉害了。即便有聚合物和髙氧液体起到减震的作用，他们俩的牙齿还是哒哒哒的磕得直响。要想保证自己的牙齿，就得张开嘴。
　　两个人脸对脸张嘴的样子，显得异常滑稽，莫云好笑地看着艾伦。
　　看着看着，她的笑容凝固了。
　　在艾伦的脸上隐隐地浮现出一种弯弯曲曲的符号和花纹。莫云惊愕地发现，这些符号和花纹与他那支金属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她眨了眨眼睛，符号和花纹消失了。但莫云非常肯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艾伦在脑海里问她。
　　莫云低下头，避开艾伦的目光。【……没什么。】
　　艾伦没有追问下去。莫云不说，他也能从她的表情上猜到她看见了什么。【没关系，我还是我。】
　　莫云沉默了一阵，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别离开我。】
　　【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穿过大气层产生的热量，将空降舱外壳的耐高温陶瓷层烧得发红，继而发黑，变成粉末散落在空中。热量向空降舱内部传递过来，尽管聚合物有隔热作用，但髙氧液体还是变得越来越热了。
　　就在莫云开始担心这些液体会不会沸腾起来，把他们煮熟的时候，空降舱猛地一顿，一股力量拽住了他们。
　　莫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吐出来。
　　【反向推力没能将速度降下来，所以降落伞打开了。】艾伦告诉她说。
　　【……现在该怎么办？祈祷？】
　　艾伦笑了笑。【你不如抓紧我，更实际一点。】
　　空降舱的减速装置和顶部的大型降落伞奋力地工作着，终于，在距离地面5公里的时候，把速度降到了安全值的上限。在此期间，艾伦一直在调整空降舱的角度使他们遭受到的冲击最低。
　　随着一声巨响，空降舱砸进了地面，又穿了进去，又像个炮弹一样凿穿了两层地下建筑后才停了下来。
　　莫云觉得自己被摔得七零八落的。作为曾经的战机飞行员，这种着陆方式是她最应该避免的。艾伦已经从顶部的舱门钻了出去，向她伸出手，把她拉了出去。
　　离开空降舱后，莫云打量了艾伦几眼。他面不改色，动作自然流畅，呼吸也十分稳定。果然，登陆连的人都是怪物，而尖端凶器的人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莫云站了一会儿觉得眩晕感消失之后，向四周望去。他们落在了一个地铁站的上方，空降舱凿穿了几层楼板后斜斜地插进了地铁轨道。
　　她抬起头，穿过楼板向天空望去。她和艾伦居然是从大气层之外直接空降着陆在这里的，一路上除了大气层的阻力之外，居然没有被流弹击中，减速装置也没有被高温毁坏。
　　今天还真是他们俩的幸运日。
　　地球受到攻击后，地面建筑已经被放弃，所有人类都转入了地下堡垒中。此刻的地铁空空荡荡，瓦砾成堆，一片狼藉。
　　艾伦在脑内发了一个坐标给她。“我们到这里去。”
　　“这是哪里？有什么？”
　　艾伦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递给莫云。
　　莫云接过，发现这正是那枚从艾伦左手无名指上取下来的金骷髅戒指。她打开戒面，一副黑色盔甲的全息影像弹了出来。这是尖端凶器的专属盔甲。五年过去了，即便它不是再是联盟最先进的盔甲，但却依然是最适合尖端凶器们使用的盔甲。
　　“你的盔甲，在地球？”
　　“是的，露比特意把它放到了地球。”艾伦说，“坐标的位置，距离这里有1个小时的路程。你觉得呢？”
　　莫云想了想，他们刚刚有惊无险地空降着陆，这大概已经用尽了今天的运气。在进入空降舱时，因为怕髙氧液体助燃，也担心空降时戳伤自己，艾伦扔掉了他们的武器，包括格斗匕首。现在他们身上连把水果刀都没有。所以，如果能找回尖端凶器的专属盔甲，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我没意见。”莫云说，“只不过，你说的1小时的路程是车程，艾伦。我们得找个交通工具。”
　　莫云话音刚落，便听见在他们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咔哒咔哒的声音。这是尼威克人说话的声音。
　　艾伦拉着莫云，两人退到了地铁隧道深处。
　　3个尼威克人在被空降舱撞出的洞口处探头探脑了一番，然后乘着三架单兵的悬浮飞行器从洞口降落了下来。
　　【看吧，交通工具来了。】艾伦说。
　　【先弄到手再说，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
　　【尼威克人有。】


第160章 种族联盟之战16
　　三个尼威克人向空降舱靠近。其中一个从悬浮车上跳下来, 走到空降舱旁边检查起来, 另外两个则在一旁警戒。第一个尼威克人查看了一番, 转身向另外两人咔哒咔哒地说了几句, 便准备离开。
　　“当——”隧道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尼威克人相互对视一眼, 举起手中的武器, 小心地向隧道深处走去。
　　“小心, 可能是乘坐着陆器下来的人类。”尼威克人葡萨米说。他们呈三角形排列，他走在队伍的最后，“能够从外太空空降地面的人类, 都是些凶恶的魔鬼。”
　　“可他们都细胳膊细腿的。”另一个尼威克人不以为然地说。
　　他们又前进了一段距离，葡萨米才回嘴说：等他们拗断你的脖子时，你就知道了。他们身上的盔甲比我们先进。”
　　第三个尼威克人走在左翼的位置。“都闭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搜查这片区域, 如果找到人类, 就给上面发信号。”
　　“也许只是一只吃垃圾的动物，碰到了铁轨。”第二个尼威克人说。
　　葡萨米再次张嘴准备反驳的时候, 却发不出声音来。他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勒住了脖子, 换气孔也被堵住！
　　尽管尼威克人视觉明锐, 但到底头顶上没有长眼睛。
　　莫云先用石块扔向地铁轨道, 引诱尼威克人进入隧道。而艾伦则挂在隧道顶部的一根横梁上, 等等时机。
　　当最后一个尼威克人从他身下走过, 他立刻轻巧地从横梁上翻落下来，一把勒住那个尼威克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全力压住他握着武器的手。他迫使尼威克人扣动扳机, 对前面两个同伴开了火。
　　几发亚铁弹射入了尼威克人的颈部, 他俩“噗”的一声栽倒在地。艾伦一手箍紧第三个尼威克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对着他的头部重重一击，硬生生地将他的脖子折断了。
　　解决掉三个外星种族，所花费的时间不过十秒钟，非常的干净利落。
　　莫云却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她走到尼威克人的尸体跟前，捡起他们的武器检查了一番。尼威克人的武器并不是适合人类的身体构造，莫云据枪试了试，感觉十分别扭，但现在只能凑合着用了，聊胜于无。
　　她把尼威克人的武器背在身后，走到他们的悬浮载具面前，打开操作面板按了几下，很快就能将它启动起来。
　　艾伦看着莫云驾驶悬浮载具飞到自己跟前，非常顺口地拍她的马屁。“哇，大人，你可真是太棒了，居然这东西都能操作。”
　　“上来，这东西能承担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艾伦打量了一下莫云脚下的那个看起来像个玩具的悬浮载具，它由一个圆形浮空板、操作台和简易的栏杆组成。
　　“我自己也能开。”艾伦说，“你的驾驶风格太恐怖了。”
　　“艾伦，”莫云挑了挑眉头，“别磨蹭。我们没时间让你熟悉它的操作方式。”
　　这个转眼之间干掉3个尼威克人的男人，非常不情愿地踏上了这个悬浮载具。
　　“我们可以从沿着地铁隧道走，”莫云已经查好了地图，“我估计可以在40分钟内赶到。”
　　40分钟？一个小时的路程，40分钟分钟赶到的话……
　　“好吧。”艾伦无奈地抓紧悬浮载具的栏杆，“别玩高难度动作好吗？这玩意儿上面连根安全带都没有。”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炸毁克莱特人据点那次吗？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记得。”
　　那次莫云和艾伦从据点的地下通道进入，引爆核聚变发生器后，正是靠着莫云极为出色的驾驶技术，才从爆炸范围内安全撤出。艾伦对那段路程记忆犹新。
　　“所以，放心，地铁隧道比那个地下通道可简单多了。”
　　“可那个时候我还有根安全带可以依靠。”
　　莫云笑了一下，不再理他。她打开载具上的照明灯，将速度控制滑槽推到尽头。
　　“抓紧了。”她提示了一声，然后驾着悬浮载具向隧道深处冲去。
　　38分钟后，悬浮载具在一个地铁站台上停了下来。原本轨道与候车区域的钢化隔离门已经被炸碎，变成一堆扭曲的金属架和碎玻璃散落在地上。
　　这个地方看起来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普通人类、防卫部队士兵以及克莱特人、尼威克人和米特人的尸体七七八八地倒在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残肢。
　　“就是在这附近？”莫云问。
　　艾伦又一次检视了金骷髅盔甲的坐标。“是的，就在这附近。不过，应该不是在地铁这一层，而是在上面。”
　　“上面是什么？”莫云在脑内用芯片电脑查询了一下，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上面是什么？”
　　“南京宇航学院。”莫云说，“恰好，也正是地球的第一座神农主炮修建的位置。”
　　艾伦向四周看去，难怪这里会发生一场激战。
　　“神农主炮还没有修建完成吗？”他问道。
　　“我们的第一座神农主炮完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但联盟政府的资源比我们当初要丰富得多。”莫云说，“如果战事没有发生的话，应该已经完成了。我们先上去再说。”
　　两个人行动起来，在这片乱成一团的战场上搜寻能够使用的武器。他们找到了地面防卫部队使用的电磁脉冲突击步|枪、几个弹夹，手|雷，以及克莱特人的等离子枪等等。
　　等准备完毕后，两人选择从地铁的出入通道上到地面。毕竟悬浮载具虽然速度快，但毫无防护，在他们们都没有披挂盔甲的情况下，飞在半空中无异于一个靶子。
　　当莫云和艾伦从通道出来，眼前的城市只能用一片废墟来形容。
　　地铁的出口在南京宇航学院的大门口。这座人类联盟首屈一指的宇航学院的大门已经坍塌了，变成一堆残破的钢筋和砖块。
　　教学大楼大部分都被破坏了，楼体被洞穿或者倒塌。有一栋实验大楼被能量光束拦腰切断，栽倒在地，留下整齐的切口边缘对着阳光，闪闪发光。
　　莫云穿过一片被烧焦的草地时，突然认出这里正是那个电影《惹是生非》里面，拍摄女主角毕业典礼时的那个场地。
　　她皱了皱眉头，一种美好记忆被破坏的感觉在她心头浮起。
　　学院内的战况更加惨烈，尸横遍野，残肢满地全都混在一起，在厚厚的血迹覆盖下，分不清到底是属于哪个种族。
　　艾伦和莫云越看越是心惊。他们一路赶来，所见到的人类的防御工事，全都被摧毁了。如果种族联盟进攻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战略目标的话，那么此刻他们很可能已经实现了。
　　艾伦突然拉了莫云一把，躲进一个被掀翻的陆地车后面。
　　在他们头顶，一艘银色的克莱特人驱逐舰呼啸着低空掠过，悬停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接着，驱逐舰左右两侧的舱门打开，一百多架环形飞艇蝗虫一般的涌出，其中还夹杂着十几艘登陆艇。
　　敌人来袭，莫云却感到松了一口气。既然，克莱特人还在增兵，那么说明他们还没达到目的，神农主炮还没被摧毁，而相关的技术资料仍在人类手中掌握着。
　　莫云和艾伦一边躲避着克莱特人的飞艇，一边在废墟中奔跑穿行。很快，他们抵达了那艘驱逐舰的悬停处。
　　在驱逐舰的下方，一群克莱特人和米特人正在利用一栋被炸毁的大楼作为隐蔽物，向对面一栋两层高的房屋开火。
　　这栋小楼，以及周围的数十米范围都笼罩在一片浅蓝色的能量壁垒当中。而在能量壁垒的周围则是一片焦土，看来种族联盟为拿下学院投入了不少资源，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这一道能量壁垒的屏障。而驱逐舰赶来的目的恐怕正是为了突破能量壁垒。
　　果然，驱逐舰左翼的等离子炮开始闪着蓝光进行蓄能，原本围聚在各个掩体内的开火的克莱特人和米特人向后退开了。
　　一道耀眼光束闪过，等离子炮轰击在能量壁垒之上。如果一块巨石投入浅蓝色的湖面，能量壁垒上泛起一圈圈被搅动的波纹，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接着，驱逐舰的左翼又亮起几点蓝光，五座等离子炮开始蓄能。
　　开火！
　　五道光束轰击之后，能量壁垒开始不停地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这么下去能量壁垒坚持不了多久。”艾伦在莫云耳边低声说。
　　莫名轻轻点头。“我们得想个办法。如果种族联盟获得了神农主炮的技术，那就非常不妙了。”
　　“用那个怎么样？”艾伦说，指向停在驱逐舰之后。那里有5、6个米特人在管着的两门移动等离子迫击炮。它用来攻击神农主炮的能量壁垒没什么作用，但用来攻击驱逐舰也许能派上用场。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就它吧。”
　　两人正要行动，却瞥见三个人影，正向着那个等离子迫击炮的方向摸过去。看来有人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莫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三个人影竟然是卢海、罗宾和卢卡斯。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莫云奇怪地说，“他们应该在武神号旗舰上。”
　　艾伦叹了口气说：“我们去帮个忙。”
　　在莫云和艾伦向卢海等三人靠近的时候，艾伦向卢海的头盔发送了作战指令，让他们三个远距离地吸引住米特人的火力，他和莫云从米特人身后包抄过去偷袭。
　　“没必要硬拼。”艾伦说，“能用手段就用手段，能占便宜就占便宜。明白吗？把命留着，才能干掉更多的敌人。懂吗？”
　　通讯器那头，卢海沉默了一秒钟，才回答道：“明白，上校。”
　　“你担心卢海？”
　　“就像你说的他们本来应该在武神号上，结果却出现这里。”艾伦说，“朱怡佳、王伟德是他最亲密的伙伴。还有之前的伍德……他的小队一共就4个人。”
　　艾伦对于自己的手下一直都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可对付敌人的手段就完全相反。
　　所以在卢海等人吸引住那几个米特人的注意之后，他便让莫云隐蔽好，自己直接从后方切入，用突击步|枪好好地款待了他们一番。米特人纷纷倒地，鲜血与断肢四处飞溅。
　　与莫云不同，艾伦不太熟悉其他智慧种族的交通工具，但对于他们的武器却很了解。
　　他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跳上了迫击炮的驾驶座。首先，他对着被枪声吸引来的米特人和克莱特人轰了一炮，然后立刻转动炮口，瞄准了驱逐舰的等离子炮发射口。
　　艾伦的射击时间选择得很好，正是驱逐舰上的等离子炮蓄能的时候。一道光束命中目标，一串爆|炸声沿着驱逐舰的左侧船身响起，那几门等离子炮全都被摧毁了，船体震荡着，从半空中向下坠落十多米，却又再次稳住。
　　驱逐舰的近防炮旋转了一圈，锁定住艾伦和那门迫击炮。近防炮闪了一下，铅钨弹洞穿了迫击炮的驾驶座，不过，在这之前，艾伦已经及时地跳下驾驶座，向距离最近的，也就是莫云所在的隐蔽点跑去。
　　铅钨弹向他们追了过来，噗噗噗地射入墙体，水泥块四溅，转眼间就会被射穿。
　　艾伦把莫云拉进怀里，同时寻找另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这时，沉重儿巨大的撞击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接着一道极为明亮的光束从他们头顶飞过，刺向那艘克莱特人的驱逐舰。
　　莫云和艾伦抬头看去，一艘金黄色的联盟旗舰占据了天空的一角，正向着驱逐舰猛烈的开火。
　　几枚电磁加速炮弹击溃了驱逐舰的能量防护盾，接着威力强悍的等离子能量束从驱逐舰的船头射入，又从右翼穿出，贯穿了整个船身！
　　黄金毒刺号！
　　莫云惊讶地看着天空中出现的那艘旗舰，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她再次确认，这艘旗舰正是海纳.费德曼的黄金毒刺号！
　　原本应该躲在那颗未知的“摇篮”星球上，进行疯狂的新人类计划的海纳.费德曼，正在这里？
　　很快，费德曼亲自证明了这一点。
　　他向莫云发送了通讯信息：“我是不是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亲爱的妹妹？”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费德曼。”莫云说，“所以，你是不舍得错过这一场人类战争史上空前绝后的大战，是吗？”
　　“不用谢我的救命之恩，防务官阁下，我会在某一天回来索要回报的。”
　　莫云哼了一声。“我等着。”
　　“我在外轨道看见了擎天号的精彩表现，在解体前的连续射击让人印象深刻。”费德曼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说，“也许，我们之间的相同之处，比想象得更多。”
　　“我不这么想。”
　　“事实如此，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你说的对，我这么可能错过这场大战呢？一定会很有趣的。”
　　之前悬停着的克莱特人驱逐舰已经裂为两段，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震荡起漫天的尘土。而在与莫云说话的同时，黄金毒刺号的定点防御武器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来不及逃跑的克莱特人和米特人士兵。
　　“能量壁垒里面是什么？”费德曼突然问，“克莱特人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得到它。”
　　莫云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他。此时，覆盖小楼上的能量壁垒已经稳定，但却绝对经不起黄金毒刺号的攻击。
　　费德曼似乎也没指望莫云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无论是什么，眼下对我来说，都不如打一仗来得重要。再见，防务官阁下，我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黄金毒刺号开始转向，升空，向着战火最密集的地方飞去。
　　“看起来，他其实对神农主炮的兴趣不是很大。”艾伦评价说。
　　“费德曼凶残嗜杀，”莫云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觉得神龙主炮没法让他过瘾吧。”
　　“这个人的想法，真是很难让人理解。”
　　莫云看了看艾伦，说：“你不用理解他，你理解我就够了。”
　　“这是当然。”
　　这时，卢海的声音在莫云和艾伦的耳边想了起来。“大人，上校，你们看能量壁垒那边，有人打开了一个缺口。”
　　莫云看过去。果然，在能量壁垒的边缘，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可以容纳一人通过。一名联盟士兵站在缝隙边缘向莫云他们招手示意。
　　“我们去看看。”莫云说。
　　等莫云等人靠近能量壁垒的缝隙后，联盟士兵问道：“请问，你是柯恩星的防务官？”
　　“是我。”
　　“第一主席阁下正在堡垒之中，他请你进去。”士兵说。所谓堡垒，自然就是指他们眼前的这栋两层小楼。”
　　在联盟士兵的带领下，莫云和艾伦、卢海等人进入了这个地下堡垒。
　　不出莫云的预料，杨震和周闵昌都在这里。
　　一见到这两人，莫云也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神农主炮还没修建好吗？”
　　杨震看了看周闵昌，说：“我们遇到了一些阻碍。”
　　“什么阻碍？”
　　“我们把你的记忆和意识输入进克隆大脑中之后，克隆大脑可以启动神农主炮，但是却无法准确搜索定位到目标。”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分析了很多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性是没有身体的支撑。”
　　“需要身体的支撑？需要克隆出一个完整的我？”莫云皱起眉头，她还记得上一次克隆自己操控神农主炮失败之后艾伦的反应。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刺激他。
　　果然，听见也许需要复制出一个完整的莫云，艾伦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即便我们想如此，时间也来不及了。”杨震说。
　　莫云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红色的晶片递给周闵昌。“让他想办法解决。”
　　“克莱因？”
　　“对。”莫云点头，“要说起神农主炮恐怕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周闵昌随即转身，将红色晶片插入了地下堡垒内的一台超级计算机的连接插槽上。
　　人工智能几乎是在上线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当下的处境，以及人类所面临的难题。
　　“哇哦，防务官大人，”克莱因说，“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让我直接参与到与神农主炮有关的工作上来。”
　　“他是……”杨震疑惑地问道。
　　没等莫云回答，人工智能便直接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主席阁下，我叫克莱因。是柯恩星，也是人类世界最先进、最具智慧的人工智能。我是由莫九平教授以自己的大脑为模版构建出来的，并且上传了莫九平教授的全部记忆。所以，我是解决你们眼下难题的最佳人选。”


第161章 种族联盟之战17
　　最终, 克莱因的解决方案是让莫云操控这个神农主炮, 而与此同时, 他编程搭建一个以莫云的全息影像为外形的程序。通过这个全息程序来收集莫云的身体数据, 并模拟莫云的身体反应, 然后再将其转变为数字信号与克隆大脑向连接。
　　如此一来, 便给这颗大脑造成一种自己有身体的假象, 进而操控神农主炮。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莫云向艾伦问道。他们俩坐在地下堡垒内的一个非常简陋的休息区内，等周闵昌等人完成准备工作。
　　艾伦摇摇头：“烂透了。”
　　莫云同样是一脸苦笑。“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在欺骗我自己，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密闭容器中无法动弹。最糟糕的是，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哭都没地儿哭去。而且, 对这些克隆大脑来说，这算是自己的选择吗？”
　　艾伦叹息一声, 把莫云抱进怀里。“要不是情况紧急, 要不是这些事都经过你的同意, 我非宰了敢这么干的人。”
　　“你认为这些克隆大脑也是我吗？”
　　艾伦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泡在淡粉色溶液中的大脑, 它上面插满了纤细的触须。周闵昌正在它周围忙碌着。
　　“至少也是你的一部分。我不敢想象……”艾伦说, “我不敢想象它正在想些什么, 不敢想象那里面是你的意识……我知道你也会害怕和无助的，它也一样。”
　　“很抱歉，艾伦。”
　　“你该对它说。”
　　莫云点点头。“对。我该对它说。”
　　“答应我一件事, 行吗？”
　　“什么事？”
　　“等这场战争结束, 如果……如果我们都还活着，换别的方法解开你和神农主炮的绑定，行吗？我宁愿冒险让克莱因全面介入，也不想再像现在这样，看着你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艾伦……”
　　艾伦又紧接着补充说：“而且你想想看，神农主炮势必会在各个军事基地使用，联盟有100多个军事基地。你要进行多少次大脑克隆？我接受不了，没法忍受。”他说着顿了顿，十分坚决的强调，“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干！”
　　“艾伦，”莫云抬头在艾伦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是想说，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如果战争胜利，起码有几十年可以保持和平，别的种族不敢轻易挑动全面战争。我们会有时间来解决绑定的问题。如果我们输了，自然也就谈不上这个问题了。”
　　艾伦看了莫云一会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说的也是，基于理智来考虑确实也是如此，谁会蠢到要做100多次大脑克隆？我想太多，太感情用事了。”
　　“那是因为你爱我。”莫云又吻了他一下，“如果同样的事，发生你身上，我大概也没法这么理智。”
　　有人过来叫他们，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需要莫云接入神农主炮进行操控，以便克莱因收集数据了。
　　【目标锁定。】莫云的意识传递到神农主炮的操控界面上，同步光幕上显示出她锁定了一艘尼威克人旗舰，这艘旗舰已经摧毁了好几艘联盟战舰了。
　　莫云发出开火指令。
　　尼威克人的旗舰在太空中炸成了烟花。在场的人除了周闵昌外，都是第一次在光幕上见识到神农主炮的威力，都被眼前所见惊讶得目瞪口呆。
　　接着莫云又如法炮制，收拾了几艘米特人的战舰。
　　地球上神农主炮的出现，很快就被种族联盟检测到。这一重大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种族联盟的军心。透过神农主炮的视界，莫云发现种族联盟的进攻明显放缓，战线也有收缩的趋势。他们大概在等待更准确的情报分析。
　　莫云知道，如果种族联盟发现，地球只有一门神农主炮的话，那么他们立马就坠展开最疯狂的进攻。
　　不过，也因为进攻节奏放缓，人类也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莫云在操作室外的走廊找到了艾伦，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云知道，他没去看自己摧毁敌舰的场面，主要是因为，地球的神农主炮与克隆大脑相连时，仍然采用的是神经纽带的脑机接口方式，他不想看见那些纤细的触须刺入自己的脑袋。
　　“人工智能就是不一样，”莫云说，“短短几秒钟，克莱因已经收集好数据，进行了模拟处理。周闵昌正在让克隆大脑做准备，进行试射。如果这个方法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其他3座神农主炮也能加入战斗。”
　　“还有3座？”
　　“是的。实际上，联盟已经造好了4座神农主炮，但都卡在了克隆大脑没有躯体这个问题上。”
　　艾伦拧起眉头。“现在远距离通讯中断，克莱因的这个模拟程序要怎么传送给另外3座炮台？”
　　很快，克隆大脑完成了试射，成功击毁了一艘米特人的战舰。克莱因也将模拟程序打包好存入了3块晶片中。结果就正如艾伦的预料，他们接下来又要解决新的难题。
　　“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另外晶片传送到另外3座炮台去？”杨震对他们说。
　　艾伦看着被扎成刺猬一样的克隆大脑，心里就不痛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第一主席，一言不发，同时在脑内对莫云发送消息：【我不会让我的人去当快递，送什么晶片。】
　　【嗯？】
　　【卢海他们身上都有伤。伤号就该休息。】
　　【哦。】
　　【这里还有其他的联盟士兵，让他们去。】
　　【嗯。】
　　【你回答得真敷衍，大人。】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克莱特人不是傻瓜，我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地球的神农主炮就这一门。这个地下堡垒必须要保持留守的武装力量。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似乎为了印证莫云的话的正确性，地下堡垒内的照明灯一阵猛闪。
　　“能量壁垒受到轰击！”一个联盟士兵喊道，“外面有一艘克莱特人的巡洋舰和一艘米特人的驱逐舰！”
　　“极波通讯仍然中断，无法联络舰队回防！”
　　“能量壁垒防御平衡紊乱！防御指数下降到80%！60%！“
　　“克莱因！”莫云喊道，“先稳住能量壁垒！”
　　“遵命，大人。”克莱因说，“正在平滑能量脉冲。稳住，好了。”
　　一直闪烁着的照明灯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防御指数恢复到95%。”克莱因说，“但我不可能让它一直保持这个水平。如果再来一艘战舰，我最多能多争取20分钟的时间。想听我的建议吗？”
　　莫云点点头：“说吧。”
　　“这个地下堡垒埋有网络通讯线路。我检查过线路图，发现这条通讯线路通过几个转接地址后，可以连接到一台民用的极波通讯器上。这个极波通讯器还可以工作。”
　　“那问题是什么？”艾伦问。要是没什么麻烦，克莱因就不会说这么大一堆了。
　　“克莱特人的等离子武器把通讯线路给破坏了，需要维修。”克莱因说，“智能工程车可以进行维修，但是需要有人把它们带到那个地方去。”
　　“如果可以修好极波通讯线路的话，”杨震插话进来，“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你的模拟程序传输给另外三个炮台？”
　　“我不能确定，主席阁下。”克莱因说，“因为，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另外三个炮台能否接收到极波通讯信号。只有等线路维修完成后才能确定。但我必须指出，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可能面临耽误了很多时间，却仍然必须要用人工快递程序情况。”
　　杨震点点头。他对克莱因这个人工智能的主动性感到惊讶，他会在人类没有提出要求的时候，主动分析现状，提供解决策略，这种智慧是远在联盟其他的人工智能之上的。他更像一个人，而不是简单的AI。
　　这也让他更加由衷地对莫云和艾伦感到敬佩，神农主炮、火种、奇点武器、记忆和意识复制技术以及强大的人工智能，如果她或艾伦想要的话，如果他们真有一点野心的话，扩张柯恩星自己的殖民星球，建立一个与人类联盟抗衡的帝国并非难事，甚至还有可能把联盟政府吞并。
　　“各位，”卢海突然插话进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我刚刚在作战频率上收到一条广播消息，我想你们最好听一听。”
　　莫云拧起了眉头。柯恩星的舰队进入太阳系的时候，为了便于配合，所有登陆士兵的作战频率就调整到与联盟一致的状态。作战频率的通讯，不是远距离传输，除了近距离的定点通讯之外，还有一种广播模式，由接收到作战单元自动向外转发。而采用广播模式发送的消息，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卢海打开头盔通讯器上的外放功能。
　　一阵静电噪音传来，接着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里是息壤实验室。它们正在进攻，数量很多：克莱特人、米特人、尼威克人——”
　　莫云睁大了眼睛。息壤实验室，正是联盟政府保存和研究神农主炮母机的地方。而且，她听出来了，这是郭泓瑾的声音。
　　“他们很快就会突破防线……母机不能落入外星种族之后……”又是一阵静电噪音，“我们试了一次炸毁母机，但是没能成功，也许需要一枚战术核雷。听着，如果还有人在听的话，带上核雷尽快赶过来！如果你没有的话，就不必来了！”一阵爆炸声传来，声音之大如同就在耳边，“他妈的，后撤！后撤！他们——”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郭泓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扬声器中除了一片白噪音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信号便就此中断了。
　　这就是卢海脸上的表情如此奇怪的原因，艾伦、甚至罗宾和卡洛斯脸上都是和卢海一样表情。他们都和郭泓瑾在污点星上并肩战斗过，此刻，却在通讯器里听见他最后的几句话。
　　“这是2个小时之前发出的广播了。”克莱因说，打破了沉默，“从这段语音的内容上看，种族联盟已经攻破了息壤实验室的防线。现在，母机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如果母机在他们手里的话，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它从地球运走。”艾伦说。
　　莫云点点头，再次让周闵昌帮自己连接进入神农主炮的操作界面。
　　周闵昌看着莫云额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眉头锁得像一座小山一样。“你确定？你还没有恢复，再次连接的话——”
　　“周教授，”莫云打断他，“那个母机是美莱人的产品。如果它落到克莱特人手里的话，以他们的科技水平，能够根据它研发出多么可怕的东西？他们可不会向莫九平一样设置什么愚蠢的DNA绑定！”
　　周闵昌沉默了一下。“好吧。”
　　莫云很快准备好，开始进入神农主炮的视界进行搜索。在她准备的时候，艾伦没有再离开，只是默默地别过脸，不去看她。
　　莫云的视线在地球表面，大气层、以及外太空中快速地掠过。她的眉头渐渐皱起。
　　她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舰只。到处都没有。
　　【我没有任何发现，它把自己藏起来了。】
　　没有找到那艘运载母机的舰船，自然也就无法拦截或者摧毁它。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无法找到？”艾伦问。这种情况以前还没有发生过。
　　“神农主炮的视界搜寻是基于两种模式，一种是由质量产生的万有引力，一种是视觉可见。”克莱因解释说，“视觉可见很容易解决，舰船隐身就行了。而只要有质量的物体，都有引力场，强弱不同而已。”他顿了顿，又进行了一次模拟计算，“很有可能……由于克莱特人得到了奇点武器的母机，他们从中找到了避开神农主炮搜寻的技术……或者办法。”
　　奇点武器这东西玄之又玄，完全在人类的物理知识范围之外，甚至比神农主炮更加让人匪夷所思。克莱因所说的，确实很有可能。
　　“另外，我认为，”克莱因又接着补充道，“克莱特人目前还没完全掌握这种技术，或者这种办法需要直接使用奇点武器的母机，所以他们只能用在一艘船上。”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卢海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莫云，包括杨震这个联盟第一主席。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决定。
　　“主席阁下……”莫云说。
　　杨震叹了口气，“打仗不是我的强项，莫云。你来决定吧，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莫云点点头，也不再推迟。她吸了口气，让情绪控制机制掠过大脑，以绝对的冷静和理智来解决眼前的难题。
　　3个模拟程序的晶片需要快递到3座炮台地点。
　　通讯线路需要修理，以便联系舰队回防。
　　需要找到运输神农主炮母机的克莱特人的战舰，炸毁它，连同上面的母机。如果运气好，上面有奇点武器的母机的话，一同毁掉更好。
　　“卢海，罗宾，卡洛斯，你们三个分别从这里的联盟士兵中挑几个人，带上模拟程序的晶片送到另外三座炮台去。”
　　“遵命，大人。”卢海等人收到命令，立即转身去执行了。
　　“主席阁下，地下堡垒的通讯线路情况，你们是最熟悉的。请你安排人尽快带上智能建造车进行抢修。等修好之后，就让克莱因通过他说的那个极波通讯设备与舰队进行联络。”
　　杨震点点头，随即去安排人手。
　　最后，莫云转向艾伦。“手拍核弹，炸掉神农主炮母机这件事，我们俩去完成。不过，现在先要找到那艘运输它的战舰。”
　　“我们第一次一起完成的任务，就是手拍核弹炸据点。”艾伦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轮回之感。”
　　“是啊。”莫云也笑了一下。他们都没说在这种轮回之感中，带着一种终结之意。
　　“神农主炮的视界不起作用的话，你打算怎么找到那艘船？”
　　“用作战频率广播。”莫云说，“地面部队也许有人看见过那艘船。等极波通讯恢复了，再向所有人类舰船发广播，总有人能提供一点消息。我去安排一下，你先休息，会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我们。”
　　艾伦点点头。
　　莫云离开之后，艾伦走到周闵昌跟前，把右手的金骷髅戒指取下来递给他。
　　“你一直说在尾翼星上见过我，所以，你知道它在哪里，对吗？”
　　周闵昌拿过戒指看了一眼。“你不是有坐标吗？”
　　“露比会给我准确的坐标？她让我到这里来，不过是想我闯一闯这个地下堡垒而已，让我看看联盟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曾经为他们卖命的人。只不过，在她设置这个坐标的时候，并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可你还是打算给联盟卖命。”周闵昌脸色阴沉地说，“而且还拖着莫云一起给联盟卖命。”
　　艾伦挑了挑眉头，觉得周闵昌这人护短和偏见到了不讲理的地步。“你没听见吗？是她命令，我和她一起去炸毁神农主炮的母机。”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打算遵守命令。”
　　“只要你告诉我，我的盔甲在哪里，我有办法让她留下来。”
　　“她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你也许没法说服她，”艾伦说，“但我可以。”
　　周闵昌瞪了艾伦一眼，他那语气里有点似有若无的嘲笑和胜利的意味。
　　“好，我给你正确的坐标。”周闵昌说出了一串数字。
　　艾伦记下坐标之后，看了还在忙碌的莫云一眼。“我很快回来。”
　　极波通讯在抢修后恢复了，在这期间，克莱因又一次稳定住地下堡垒的能量壁垒，抵挡住敌军舰队的进攻。不过，攻击地堡的敌舰又增加了一艘，克莱因稳定能量壁垒变得越发艰难。
　　莫云通过极波通讯与第三舰队巨尾蝎号旗舰取得了联系。顾明阳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的时候，包括莫云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顾明阳了解情况之后，立刻从胶着的战场中抽调出3艘驱逐舰和1艘巡洋舰赶回地球，而且还向莫云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1个小时前，我们发现种族联盟在木星轨道附近进行清场。”
　　“清场？”
　　“对，他们圈定了一个区域，不允许任何舰船靠近。”
　　莫云心里一跳。这是投放奇点前的准备工作。战事正在胶着阶段，种族联盟不可能投放奇点突然撤退，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艘装载着神农主炮母机的舰船要从奇点离开。
　　“告诉我具体坐标，顾将军。”
　　顾明阳点点头。“已经发给你了。”
　　莫云转身去找艾伦，却发现他已经穿戴好金骷髅的那身黑色盔甲，站在她身后。黑色的盔甲比莫云以前见艾伦穿过的任何盔甲都要更大、更高，看起来也更重。背部的核动力推进器比其他的盔甲也要大上一半，在真空中能为他提供强大的推动力。
　　当艾伦向她走来的时候，身体的动作并没有像其他盔甲那样带着不可避免的生硬之感，相反他的行动非常流畅，迅捷，还带着一种奇妙的优雅。
　　艾伦此刻戴着头盔，不露真容，更加显得超凡脱俗，让人畏惧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为了毁灭敌人而存在的冷酷无情的战士，人类应该庆幸，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当艾伦脱下头盔，与莫云四目相对的时候，冷酷的气息消失了，只剩下如晨曦一般的温柔。
　　但莫云却感到一股冷意从心底涌起，她突然预感到艾伦要对自己说什么。
　　“不，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手拍核弹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了。”艾伦说。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会的，大人。”艾伦说，“战争还没有结束，这里还需要你。”
　　“要是你失败了——”
　　“如果我是失败了，这里就更需要你了，还有柯恩星……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你。你能放下他们不管吗？”艾伦说，“大人，我们都得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让你的情绪控制机制发挥作用，你会发现，我的话很有道理。”
　　他太了解她了。他只要一提责任，她就会开始慎重考虑，而提起那个尚在培育所地下掩体中默默生长的胚胎，更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砝码。
　　莫云盯着艾伦，凝视着他的双眼。“你是对的，我们应该各司其责。”
　　艾伦点点头，用带着作战手套的手轻轻从莫云的脸颊上抚过。“我会回来的。”
　　莫云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很平静，眼底却带着冰冷的怒气。
　　【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不会一直等你的。】她在脑内向他发送消息，【还记得吗？苏煜海做记忆复制技术测试的时候，曾经复制过一次你的记忆。】
　　艾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笑着回复她：【如果我真的回不来，这样……最好。】


第162章 种族联盟之战18
　　艾伦离开后, 莫云再次连入神农主炮, 通过它的视界在木星轨道附近找到了那片被清场的星区。
　　几十艘种族联盟的战舰圈出了一块空地似的, 把守住一片真空地带。不过, 也并不算是绝对的清场, 在这片星区内还有许多漂浮的战舰碎片。大概是不影响奇点的效用, 所以种族联盟也没有费心完全清除。只是时不时的, 向过大的战舰残骸轰上一炮，把它们炸得更小一点。
　　在星区的中心，有一团空间是墨绿色的, 并且象被搅动的水波纹一样泛着涟漪。穿越奇点正在生成。
　　随着时间的流失，水波纹越来越明显，空间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 墨绿色变成了更加丰富的颜色，象涌动的油膜挂在漆黑的夜空中。
　　这时, 一架蜂鸟歼击机疯了似的冲向这片星区。它灵巧地躲过几次攻击, 离这边清场区域越来越近。就在它即将突破封锁冲进清场区域的时候, 被一枚电磁加速炮弹击中。
　　莫云急忙把视界拉近, 发现一个极小的身影, 随着被击毁的歼击机碎片向清场区域内激射。
　　艾伦在战略战术方面总是非常狡猾, 他利用一架歼击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等歼击机被击毁后，没人会注意到他已经随着被毁的碎片进入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但接下来, 莫云就失去了艾伦的踪影。他一定是进入了那艘装着神农主炮母机的舰船的影响范围, 他也许已经登上舰船准备安置核弹；也许一头撞上它，被拍成了肉泥；、也许被敌人发现，陷入恶战……
　　无论艾伦面对的什么样的情况，她都帮不上忙了。
　　挂在天幕上的奇点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油膜似的流光像四周弯曲扭动，像是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中间穿了过去。就在那东西穿越的一刹那间，莫云看见了它，正是一艘克莱特人的运输舰，它的个头甚至比S级的超级旗舰还要大，极有可能是专门为了装载神农主炮母机而制造的。
　　莫名呆呆地看着眼前运输舰消失在奇点之中。如果艾伦在这艘运输舰上，那么此刻，他已经离自己有数千光年之远了。
　　她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同时感到非常后悔。
　　她为什么要对艾伦说那样的话？艾伦要她留下，让她感到愤怒。这种愤怒还没来得及被情绪控制机制过滤掉，她就直接透过有机芯片发送给艾伦了。所以，她真的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
　　艾伦接收到她这样的想法之后，他会这么想？他回复【这样……最好】又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因此断绝任何后顾之忧和牵挂，真的不回来了？
　　悔意像潮水一样将莫云淹没，又被情绪机制剥离掉。
　　最终，在长久的沉默后，莫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完成。
　　像是有人按下了好运按钮一样，好消息开始不断地传来。
　　卢海、罗宾、卡洛斯先后传来消息，他们的快递任务顺利完成。第三舰队的四艘战舰及时回防，击毁了正在轰击能量壁垒的种族联盟舰船，地下堡垒安全了。
　　地球虽然只有4座神农主炮，但却有可以同时开火，且在克莱因的模拟程序的调试下不知疲倦4个射手。
　　神农主炮的出现，无疑给人类舰队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无论是人类联盟舰队、还是柯恩星得舰队全都士气大振。而另一方面，克莱特人、米特联邦人以及尼威克人都吃过神农主炮的苦头，深知其可怕的威力。
　　就在这此消彼长之间，战局得到了扭转，人类的战舰开始向敌军的疯狂反扑。
　　*****
　　其实艾伦没有来得及登上运输舰，他冲入运输舰的影响空间之后，它就对他不再隐形了。不过，他确实差一点一头撞上去，幸亏他的骷髅盔甲操作性能仍然十分优秀，才堪堪地避开了运输舰坚硬的外壳。
　　此时运输舰已经开始穿越奇点，他只能把自己吸在运输舰的外壳上，跟着它进入了奇点。
　　等艾伦再眨一下眼睛的时候，一个军事空间站出现在他的眼前。
　　运输舰并没有发现艾伦，而是缓缓地向着空间站的停泊口靠近。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停泊口，它的上部装有一个巨型的起吊装置，似乎是专门为神农主炮的母机准备的。
　　也许这就是克莱特人发动战争的目的之一，除了人类联盟的殖民星球之外，他们还想要这个美莱人的科技产品。
　　艾伦离开运输舰，静静地藏进空间站的阴影里。他看见几个穿着太空盔甲的克莱特人，带着一群工程机器人，急匆匆地向运输舰走来。
　　很快，母机被起吊装置移出了运输舰，安放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平台上。在平台周围，工程机器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它们在平台边缘处焊接起一块块合金板材，将整个平台密封起来，与真空环境相隔绝。
　　等它们把放置母机的大房间搭建好，艾伦早已经溜到房间之内了，在母机的那个巨大轴承的影子下躲了起来。工程机器人搭好房间就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带有两枚战术核雷，都放在推进器背包的上部。它们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威力却很惊人。
　　但是，他还是需要慎重一点，炸掉神农主炮母机这件事不能有一点闪失。如果能放到母机内部，是最稳妥不过的。
　　可问题在于，他找不到进去的入口。这个母机的金属外壳上同样蚀刻着美莱人的独特花纹，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进入内部的地方。真不知道当初莫九平是如何对着这么一个玩意儿进行研究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弱的光束从艾伦的头顶的方向射下。
　　他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寻找光源。光束忽而变得更加明亮，他感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奇怪的震荡感，然后自己被分崩离析地拆借着一个个微小的原子，被光束卷走。
　　等他再眨一次眼睛，不知为何，他已经进入了美莱人科技产品的内部。
　　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取下两枚战术核雷，按照人类能够理解的建筑结构知识，把它们安置在了母机最薄弱的地方。
　　等忙完这一切之后，军情局头子收集情报的本能浮现出来。他开始查看起母机的内部构造，试图用有机芯片电脑记录下来。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找不到安装自己大脑中的那枚芯片了！
　　“真是见鬼了！”艾伦喃喃地自语道，迅速走到母机内部一个光滑如镜的内壁面前。
　　艾伦吸了一口气，在“镜子”面前站定，慢慢地取下自己的头盔。
　　“他妈的美莱人！”艾伦怒气冲天的咒骂着，把头盔用力地摔了出去。
　　在“镜子”里，倒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原本是人类的血肉肌肤，如今已变成了美莱人那样的缓缓流动的液体金属。他脱下两只手套，看见手掌同样变成了金属的，皮肤像是一条金属溪流一样轻柔却永不停歇地流动着。
　　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美莱人的样子。
　　艾伦欲哭无泪的苦笑着。“爱情，生活，全他妈的完蛋了！”
　　他静静的站立了一会儿，又一次感受到这个宇宙对自己的深深恶意。最后，他只能认命地重新带上手套，找回头盔戴在头上。他还有工作要完成。
　　由于担心母机会屏蔽遥控信号，艾伦放弃了遥控引/爆的方式，而选择了定时引/爆核弹。
　　3分钟，足够他从这里出去，再离开空间站了。
　　他走回自己被传送进来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会从这里离开。但事实如他所料，他再次感到自己被分拆成了原子，被光束卷走。
　　宇宙的恶意并没有停止。
　　他从神农主炮母机出来，光束放下他的地方，正聚集着一群克莱特人！
　　艾伦不大能分辨出克莱特人的外貌，但看这些人的服饰却非常眼熟。这样的装束，在克莱特人的情报资料中见过多次，他们都是克莱特帝国的高级官员。而其中一个克莱特人，他的额头戴着帝国皇子才会佩戴的饰品。
　　克莱特帝国只有一个皇子，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这群克莱特人对于艾伦的突然出现，同样感到万分惊诧。不过这群大人物身边的卫兵反应十分迅速，他们立刻举起武器，向艾伦射击。
　　艾伦闪身躲进母机的一个立柱背后，举枪还击。金骷髅盔甲的能量壁垒弹开了大部分攻击，不过也还是开始不稳定的闪烁起来。
　　突然，克莱特皇子气急败坏地冲手下嘶吼：“住手！蠢货！没看见他是从‘天罚’里面出来的吗？”
　　天罚？克莱特人给美莱人的科技产品取得名字，竟然这么的具有宗教色彩。
　　艾伦笑了一下，接着却又愣住。他在没有借助有机芯片翻译的情况下，完完全全地听懂了克莱特皇子的话？
　　“不要杀他！”皇子接着说，“把他抓起来。”
　　艾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因为克莱特人的阻碍，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恐怕没法在3分钟内离开空间站，更何况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3分钟了。
　　既然如此的话……干掉这个克莱特皇子和这群高官，对他一个小小的上校来说，非常够本了。
　　当然即便他不动手，核弹爆|炸之后，这些人也会灰飞烟灭——但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艾伦握了握手里的武器，从立柱后冲了出去。
　　一场激战。
　　如他所愿的，克莱特皇子被他一枪击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30秒钟后，两枚战术核雷爆|炸了。
　　整个克莱特人的空间站在爆发出的炫目光芒下，被撕裂成碎片。
　　艾伦感到自己一直在漂浮着，意识飘忽，眼前掠过无数的光影。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有一个光点。
　　人死之后，真的会去一个往生之地吗？他心想。眼前这场景看起来很熟悉。
　　艾伦不是第一次濒临死亡，这传说中的通向天堂或地狱的隧道，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第一次有如此真实的感觉：这就是一切的终结了。
　　他向那个光点走去。
　　*****
　　三年后。柯恩星。
　　莫云将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从前，她并不觉得墓园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这里的常客。每周瑞曼或者阿梅尔帮她买来鲜花的时候，脸上都会挂在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战争过去三年了，人类战胜三个智慧种族的联盟已经三年了。
　　象山人已经迅速的衰落下去，人类制造的病毒蔓延很快，从他们的母星传播到几个重要的殖民星球只用了一周的时间。病毒的蔓延迫使象山人退出了种族联盟。人类的解毒剂的疗效作用却很慢，需要每年使用一次，连续使用三年，而且还会留下不大不小的的后遗症。人类用这个方法，来消耗象山人的资源，确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布曼人的寻圣之旅在第三个标准年里，终于有了结果。他们找到了美莱人的另一个遗落之物，并将之奉为圣物。
　　克莱特帝国的皇子在空间站爆炸中丧命后，整个帝国陷入一片混乱，出现了类似于军/阀割据的局面。他们现在忙着内斗，没有功夫再来骚扰人类。
　　米特联盟和尼威克人三年来，一直忙着跟人类联盟政府谈判，目前已经分别割让了几十个殖民星球给人类。但联盟政府还想要更多的东西，谈判仍在继续。
　　三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只有一件事是不变的，艾伦.奎恩还是没有回来。


第163章 种族联盟之战19
　　莫云的目光掠过那几个墓碑, 上面写着艾伦父母和姐姐的名字。在他们旁边, 还有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没有墓碑, 也没有鲜花, 却是她定期造访墓园的主要原因。
　　一簇红色的小花, 从土地上生长出来, 在近乎白色的哀草上热烈的绽放。
　　莫云半蹲下来, 手指轻轻地抚弄红色花瓣。在白色的衬托下，它就像雪地上的一滴鲜血，落在生死交界之地, 既在提示死亡，也在装点生命。
　　微风吹过，菱蓝花淡淡的清香包裹着她。红花的梗茎在风中摇曳, 是舞蹈, 也是挣扎。
　　三年过去，她心头的伤口依然新鲜, 每一滴血落下, 便生出一朵小花。
　　莫云的耳边“叮”了一声, 这是芯片电脑在提醒她, 该是去接麦克的时候了。她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把手指按在空地的草坪上, 然后转身离开了。
　　特勤队的陆地车在不远处等着她。在金昭的坚持下，现在她每次出行都至少要保持前车、中车和后车的配置。
　　莫云坐进中间的陆地车。彭列开车，金昭则坐在莫云身边。
　　“去接麦克, 是吗？”金昭问。
　　“是的。他有一周没见到我了。他这周闯什么祸了吗？”
　　“没有, 他挺乖的。”
　　陆地车穿过柯恩星宽阔的公路，高耸的楼宇，在金昭家门前停了下来。康文意来开了门。
　　金昭和康文意结婚已经两年了。在陶唐星巨鼎公司总部出生入死的经历，把他们绑在了一起。而之后柯恩星被魔鬼虫袭击，更是让他们在患难中建立了真正的爱情。虽然，康文意喜欢的男人的类型没有变，但现在，她拥有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莫云真心地为他们俩感到高兴。
　　“妈妈！”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小人从房门里窜出来，扑到莫云身上。
　　麦克.奎恩，莫云和艾伦的儿子，像个小猴子一样，挂在她的腿上不下来了。
　　莫云微笑，把小家伙捞起来，抱在怀里。这个在金昭嘴里挺乖的小朋友，此刻脸上、脖子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水彩笔的痕迹，小胳膊上还用胶带粘着一排羽毛。
　　“你今天是要做小鸟了吗？”莫云问。
　　“我是凤凰。”麦克辨白道，“不是小鸟。凤凰是很大很大的，最厉害的鸟。”
　　莫云吻了他一下，又问道：“你今天在幼儿园里打架了没？”
　　小脑袋一阵猛摇：“没。”
　　“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我的爸爸》。”麦克说，他歪着脑袋，充满疑惑地看莫云，“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莫云微微愣了一下。金昭和康文意原本笑盈盈的神情也是一变，他们眼色复杂地看了看莫云，又默默地垂下眸子，不去看她。
　　这种神情她已经见得太多，习以为常了。她没多说什么，向金昭和康文意道了谢，再次坐进陆地车，向自己的官邸驶去。
　　一路上，麦克都在追问“爸爸在哪儿？”，“他为什么还不回家？”，“你们是离婚了吗？”
　　小家伙以前从没问过这些问题，今天大概是受了故事的影响，突然连珠炮地问了一堆问题。
　　莫云无奈，只得让麦克坐在自己腿上，用带他去看柯恩星上唯一的一只猫来岔开话题。果然，猫吸引了麦克的全部注意力，他又开始追根究底地问起关于猫的问题。
　　其实，莫云自己也没见过几次猫，但至少这些问题，她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家之后，莫云像每个母亲一样，陪孩子玩，把他按在浴室里洗澡，在床上聊天讲故事，然后哄着他入睡。
　　莫云吻了吻儿子的额头，看着小孩的睡颜，深深地感到睡着的孩子才是天使，当他们醒来时，一个个都是小恶魔。金昭说，麦克的样子和艾伦小时候一模一样。每次在麦克入睡时，莫云都忍不住从他的脸上寻找那个男人的点点痕迹。
　　相似的眉眼，微弯的嘴角……看着看着，莫云觉得难过起来。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准备下楼去把留在客厅的一份加密卷轴拿上来。她走到卧室门前，正要开门出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熟悉的空间扭曲的拉扯感从门外传来。时间湍流的潮汐，像流沙吹拂在身上又被风悄悄带走。
　　美莱人来了？莫云心想，在门外？卧室的门外？
　　这时，空间扭曲的拉扯感减弱了，不，应该是移动了。美莱人……似乎从卧室门外离开，像楼下走去。
　　莫云皱起眉头，心底涌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个念头迫使她立刻拉开门，追了出去。
　　楼下客厅中间，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一个朦胧的人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抬头望向莫云。
　　【你好，防务官阁下。】那个人说。
　　莫云手指握紧楼梯栏杆扶手。“你为什么在这里？”她试探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路过，顺路来看看你。】
　　他的迟疑，让莫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既然如此，那……让我也看看你，行吗？我不想……对着一团光说话。”
　　【我没什么可看的。】
　　莫云眨了眨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美莱人在语言交流时使用主语。她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了。
　　“艾伦？”
　　光晕里的人影似乎没有预料到莫云的反应，他顿了一下，开始向后退去。
　　莫云立刻跟上一步，靠近：“等等！让我看看你。”
　　那团光停在脚步，闪了几下，人影转回身，看向莫云，抬起手臂想要触碰她。
　　【我——】
　　这时，楼上卧室里突然传来“啪”一声响动，什么东西落在地上。莫云没有回头去看，麦克睡觉不太老实，这会儿大概把床头上的故事书给踹到地板上了。
　　然而，人影却一下子僵住了，光芒暗淡下去，抬起的手臂也缓缓地垂落下去。
　　【我……该走了。】
　　莫云皱起眉头，感到心底窜起一股火气。她盯着眼前的影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你，艾伦，我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莫云恼火地双手叉腰，咬牙切齿，“总之，现在，只要你敢走出这个房子，就再也不要来见我了！明白吗？”
　　三年无影无踪，好不容易回来了，什么也不说，看一眼就走？
　　人影再次看向莫云，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下，似乎发生了一声叹息。光晕散去，流动金属的躯体出现在莫云眼前。
　　这具金属躯体慢慢地变化成艾伦的样子，莫云却突然感到一阵恐慌。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吗？过去几次美莱人出现的时候，特别喜欢采用艾伦的外貌。
　　不过，随着金属躯体的逐渐明晰，他与美莱人的不同也显露了出来。美莱人每次出现时，都是毫无顾忌地赤身裸体，而眼前的人却穿戴整齐，金属质感的柯恩星军装制服勾勒在他的身体表面。
　　“……真的是你。”莫云喃喃地说，猛地上前两步，将眼前人一把抱住，“对吧？真的是你，艾伦？”
　　流动金属躯体抱起来感觉坚硬，没有温度，冷冷地让人瑟缩。但对于莫云来说，宇宙已经待她不薄，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他终于承认道：【是我，大人。】
　　“我就知道……”莫云说，“我很想你，艾伦，我很想念你。”
　　艾伦向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是啊，看来你确实很想我。】
　　莫云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有留意到艾伦语气里的酸味。她抬起头，伸手捧住他的脸颊，从他镜面般的肌肤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在做梦，大人。】
　　莫云盯着艾伦的眼睛，试探着向他靠近，亲吻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吻起坚硬又冰冷。他轻轻的挣了一下，但莫云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于是，坚硬的唇瓣很快变得柔软，温度也火热起来。
　　【我也想你。】
　　莫云稍稍退开一点，看见艾伦的脸上金属像潮水般褪去，属于人类的柔软肌肤，从流动的波纹中慢慢浮现出来。
　　“我也想你，莫云。”艾伦说，翠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她，猛地收紧手臂，把她拉进怀里。他疯狂地攫取莫云的嘴唇，碾磨啃噬，想要把那滚烫的丝滑的热度吞入腹中，耗尽一生与她抵死纠缠。
　　然而太迟了，艾伦心想，他迟到了三年，一切都变了。
　　艾伦松开莫云：“很抱歉，我没能及时回来。”
　　“能回来就很好了。”
　　“……”
　　“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云问，“克莱特人的军事空间站是炸毁的，对不对？”
　　她把艾伦拉到客厅沙发坐下，仔细地打量着他。艾伦看上去跟过去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容颜俊美，风姿卓然。只是，隐隐地，在他眼底藏着几分忐忑和忧虑。
　　艾伦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声。
　　“核弹爆|炸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离开空间站。”他解释说，“按理我应该被炸得粉身碎骨，可美莱人改变了我的身体结构，我因此而活了下来。我失去了意识，在太空中漂浮着，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美莱人在我眼前。“
　　“是美莱人救了你吗？”
　　“算是吧。美莱人是能量体，可以在真空环境下生存。在空间站爆炸的时候，”艾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冲向我的光和热被这躯体吸收了。而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个美莱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他告诉我说，我在太空中漂浮快要三年了。”
　　“你漂浮了快三年？”
　　“是的。大概两个月前，我才醒过来。”艾伦说，目光忍不住再次闪向卧室的方向。对他自己而言，只是经过了两个月，对莫云而言却是整整三年。现在莫云有了新的选择，他不能怪她。可他心里汹涌的情绪却难以平复。
　　他预料过这种情况，并且已经有了准备，可当事实就在眼前的时候，当莫云真的有了新的选择的时候，这个念头让他的胸口被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
　　然而，莫云皱着眉，还在追问：“既然两个月前你就醒了？为什么不立刻回来？”
　　“……我现在只能算是半个人类，半个美莱人。”艾伦努力地按捺住自己，“我需要适应另一半的新躯体。而且，我不知道……”
　　“你担心我没法接受，是吗？”
　　他点点头，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生活得很不错……我应该可以放心了。”
　　莫云没听明白，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她放心？
　　楼上卧室里又传来一声响动。
　　艾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想要冲上楼去把卧室里的那家伙揪出来，揍一顿，剥皮拆骨，扔去喂砂岩龙。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莫云终于从艾伦紧盯着卧室的脸上看出了点什么。他还没见过麦克。
　　“你想见见他吗？”她轻声问道。
　　“什么？”艾伦说，“不！不必了！”
　　“不用紧张，艾伦，你早晚都要见他的。”莫云拉住他的手，带他走向卧室。
　　艾伦把手抽了回来，心烦意乱地看着莫云：“我见了他，然后呢？我们三个人，从此就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当然。为什么不？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
　　“天哪，你觉得我对三人行会有兴趣？”艾伦生起气来，“你以为我死了，然后重新开始，这很好。可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接受……”
　　“接受什么？”
　　“——接受你有了新的伴侣！就算在卧室里的，是另一个我，拥有我的记忆的克隆体，我也不可能——”
　　“等等！”莫云皱眉打断他，“你说什么？新的伴侣？谁？”
　　艾伦正要说话，却听见卧室门打开了。
　　“妈妈？”一个小男孩哭哭啼啼地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儿？”
　　麦克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半夜睡醒，却找不到妈妈，只能壮着胆子从漆黑的卧室里出来。
　　他抓住楼梯的栏杆蹲下，从缝隙里看着莫云，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妈妈我害怕……你跟谁说话？”
　　艾伦愣在当场。
　　“妈妈？”他回头看向莫云，“他叫你妈妈？”
　　“是。”莫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是吗？”
　　艾伦倒是没有忘记孩子的事情，他满脑子想到都是莫云，见到她之后又开始纠结她是不是有了新的爱人，压根没意识到那个分别是还是个胚胎的小家伙，如今已经三岁了。
　　“你——”莫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指了指沙发，“在沙发上乖乖坐好，不准动，等我回来。”
　　高大的男人乖巧地在沙发坐下：“哦。”
　　莫云走上楼梯把麦克抱起来，柔声安慰他：“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那个人是谁？”麦克趴在她的肩头问。
　　“明天我再告诉你，麦克。”莫云说，“等我先收拾了这个人之后。”
　　“你会打他吗？”
　　“……不会，打人是不对的。”莫云说，“来吧，我带你去睡觉。”
　　莫云进了卧室，十多分钟后才再次从卧室里出来。
　　艾伦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三岁了？”艾伦问。他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比自己变成半个美莱人还要不真实。
　　莫云盯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你以为呢？”
　　“我总觉他……”艾伦用手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一丁点大。”
　　“你觉得是2个月，可对我来说却是三年。真真实实的三年。”莫云说，“要不是因为有这个小家伙，我撑不过来。”
　　“我还以为……”
　　“以为卧室里另一个男人？”
　　“你有存储着我记忆的晶片，培育所有我的DNA档案。”艾伦苦笑了一下，把莫云拉进自己怀里，“如果我真的死了，有另一个我陪伴你是件好事。可要是我又回来了，就非常尴尬了。其实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你放心了？”莫云说，“要不要去别的房间检查一下？”
　　“不用了。”艾伦说。他其实在上楼之前就检查过一次了，当然这不能告诉莫云。
　　莫云愤恨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听见一声闷哼后，才满意地松了手。
　　“不一样的。”莫云靠在艾伦的肩头，“即便是拥有你记忆的克隆体，也是另一个人，不是那个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不是那个我在情感控制之下仍然爱上的人。他永远都不会是你。”
　　“那你还能……接受我吗？”艾伦问，“我只能算是半个人类。”
　　“我见过美莱人，艾伦，除了外表之外你跟他们一点不像。”，莫云用手指戳了戳艾伦心脏的位置，“在这里，在内心深处，你始终的都是人类。”
　　艾伦吻了吻莫云的额头，更紧地搂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其实没那么确定，你得帮个忙，帮我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就是，”艾伦侧头吻着莫云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道，“……看看我还是不是人类？”
　　“现在？”
　　“现在。”
　　莫云回吻了他一下。“你们美莱人脑子里就只有那档子事，是吗？”
　　“任何成年男人三年没见自己的妻子，脑子里也就只剩档子事了。”


第164章 番外1（上）
　　除了出差在外, 艾伦基本都是他和莫云海岛上的城堡里工作。在家工作的最大好处, 就是可以做家务、带孩子。
　　他一边指点麦克如何将一把钉刺步|枪拆开, 一边抱在1岁多的小儿子处理些家务杂活, 还同时在进行全息通话, 处理一些工作。
　　康文意的全息影像的出现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
　　“所以, 这么一番周折之后, 最后的验收方案终于被联盟政府采纳。”她的脸上挂着成功之后的得意笑容，“前天的时候，传送门项目的第一阶段验收顺利完成了。传送效果很好, 从柯恩星到地球几百光年的距离，只需要一瞬间就跨越能。”
　　她顿了顿，脸色笑容变得更大, “对我们而言, 最实际的好处就是，莫云和金昭以后在地球和柯恩星之间的往返, 就像出门买菜那么方便。”
　　艾伦挑起眉头：“金昭会去买菜？”
　　“当然, 对他来说逛市场是种乐趣。”
　　“令人羡慕。”艾伦说, “莫云带回家的只有公文和电子卷轴。”
　　“她有你这个贤内助, 自然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
　　在他们通话期间, 艾伦给小儿子热好了牛奶, 帮大儿子取下一枚卡住的钉刺，给灶台上的炖菜调了味，还顺便安排无人机去采购一堆日常用品。当他听见康文意这么说的时候, 不由地挑了挑眉头, 觉得自己完全能当得起“贤内助”这个名头。而且，他的作用不仅仅是看家、护院、带孩子。
　　两年前，艾伦返回到柯恩星不久，就如莫云所愿的那样放弃军职，申请了退役。莫云不想再冒任何会失去他的风险。而因为麦克的存在，艾伦自己也希望能平静地度过余生。
　　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空了出来，打算和莫云一起度假，结果战后重建的工作又占据了莫云的全部时间。她曾经许诺过的蜜月旅行，海岛裸泳等等全都没有兑现。
　　为了转移艾伦的注意力，让他闭嘴别抱怨，更为了让他拒绝接手联盟政府军情中心的诱惑，莫云把艾伦撵去处理那些莫九平留下的遗产和投资。传送门的项目就是在处理这些资产的时候产生的。
　　艾伦经历过三次奇点穿越，对这种瞬间跨越几百上千光年距离的体感比其他人都要深刻。在康文意的协助下，他提议并且投资了对奇点武器的民用技术研发，传送门项目由此诞生。
　　最初的实验点选在了地球和柯恩星之间，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柯恩星到地球距离遥远，等传送门建成之后，莫云就不用两个星球来回跑，节约出大把的时间待在家里。
　　而且，显而易见的，这个项目应用广泛，利润非常丰厚。
　　“第一批建立传送门的殖民星球名单我已经看过了，”艾伦说，“我换了两个星球。虽然跨越1光年和1000光年在技术上是一样的，但第一批的10个殖民星球，还是选择在同一个星区更好。除了物资更好协调之外，在小范围内试点更符合联盟政府的习惯和期望，他们便于控制。我想，他们不会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巨鼎公司。”
　　康文意盯着艾伦看了几秒钟，笑道：“你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艾伦，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给你的了。”
　　“你是个好老师。”
　　“谢谢。我会尽快把整理好报告，提交给联盟政府审批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艾伦说，“今天下班后，你能过来把两个小家伙接到你那里去吗？”
　　“二人世界？”康文意露出秒懂的笑容。
　　“是的，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艾伦说，“五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哇，怪不得你一定要求在今天之前完成对传送门的验收呢。没问题，艾伦，”康文意说，“上次我和金昭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你也帮我照看了雯雯好几天。我下班就过来。”
　　“谢谢。”
　　结束了与康文意的通话后，又到了该让小儿子去睡觉的时间了。
　　“来吧，宝贝儿。”艾伦把小儿子抱起来，同时没收了大儿子正在玩的□□。虽然激发器已经被卸了下来，但没在艾伦的眼皮子底下是决不允许他单独玩的。正拆得起劲的麦克发出一阵哀嚎。
　　“别吵，”艾伦一把将大儿子拎了起来，“你也要一起去睡觉。”
　　哀嚎的声音更大了。
　　艾伦深深觉得让两个孩子午睡是世间最难完成的工作，手撕异星种族也好，炸空间站也好，其难度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费了半天劲，这两个小子还是精神奕奕地咯咯笑个不停。最后，他不但妥协投降，还直接倒戈加入敌方阵营，与两个小家伙闹作一团。
　　正笑着的时候，他的个人终端响了，是卢海的通讯请求。
　　“下午好，上校。”卢海的影像浮现在半空中。五年过去，少年的脸上已经脱去了稚气，换上了一副坚毅果决的面孔。
　　“叫我艾伦就好，我已经不是上校了。”
　　“习惯了，上校。”
　　麦克窜了过来，趴在爸爸的背上打招呼：“卢海哥哥，你今天又要带人过来训练吗？”
　　“是的。可以吗，上校？”
　　“可以！”麦克抢着回答，“可以！快来！”
　　艾伦把麦克从后背上扒下来，轻轻地摔在床垫上，惹得他又是尖叫又是大笑。“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直接过来吧。”
　　“谢谢，上校。”
　　与种族联盟的战争结束后，柯恩星军情局在太阳系搜索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找到朱佳怡和王伟德下落。军情局不得不把他们俩列入了失踪名单。
　　卢海手下的速生人小队一死两失踪的结局，让他大受打击，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振作起来。在速生人和留在柯恩星的基因改造人改组的特种部队成立之后，卢海申请成为了他们的教官，决心要这批孩子身上弥补自己的过失。虽然在莫云和艾伦看来，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过失。
　　卢海所说的训练，是在小岛上的一个通路复杂的幽深溶洞内。这个洞穴对麦克来说是绝对禁区，但对于速生人和改造人来说却是进行训练的好地方。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卢海都会向艾伦借用这个地方。
　　“爸爸……”麦克用小狗一般祈求眼神看着艾伦。
　　“你想去洞穴探险？”
　　“是的，是的。”麦克疯狂地点点头。如果他有一条尾巴的话，此刻已经摇成了龙卷风。
　　艾伦在这样的眼神攻击下又一次妥协。“好吧，我带你们去。但是你得去换条裤子，再穿上外套，涵洞里面很冷。”
　　麦克火速给自己换好衣服。而则艾伦给小儿子加了件衣服，又给他披了一条小毯子，才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卢海已经给他的人分好了组，准备进入溶洞了。
　　“上校。”卢海习惯性地给艾伦敬礼。
　　艾伦无奈地点点头。这孩子太念旧才会给自己背上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他向正在整装的士兵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生面孔。
　　“这是第三批速生人吗了？”艾伦问道。
　　“是的。”
　　这些速生人一边做准备，一边交谈嬉笑，很有点幼儿园春游的架势。“他们没有上传记忆模版吗？”
　　“现在不是战时，军部认为可以给他们时间自己去学习、发展。”
　　艾伦挑挑眉头，能这么关注到速生人的心理发展问题，多半是莫云的建议。
　　“铃铛和铭牌都已经放在溶洞里了，”艾伦说，“你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谢谢。”
　　卢海转身走到速生人队伍面前，这群孩子立刻收声站好，聆听教官训话。卢海跟他们说了几句，讲明了游戏规则：第一个敲响铃铛的小组和拿到铭牌最多的小组，可以立刻在小岛上休息、烧烤；其他小组则必须绕岛跑3圈才能休息。
　　速生人分组进入溶洞后，而卢海也拿着数据板走了进去。
　　“我们也进去，好吗？”麦克祈求道。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艾伦说，“但是我们不能进到太深的地方，明白吗？走一会儿就往回走。”
　　“没问题，爸爸。”
　　“不能乱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能大喊大叫影响他们的训练。”
　　“没问题，爸爸。”麦克说完转身就往洞里冲。
　　艾伦立马把他拎回来。“拉住我的手。”
　　“哦。”
　　艾伦一手牵着麦克，一手抱着小儿子进入了洞穴。
　　溶洞里面光线很暗，艾伦把照明的强光灯交给麦克。与地球的溶洞类似，受地下水系反复侵蚀的石灰岩变成了彼此分割，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石笋等等，在强光的照射下，投射出千奇百怪的影子。
　　麦克往艾伦身边靠了靠，小手更紧地攥住父亲的大手。
　　溶洞非常原始，地面积水又湿滑，艾伦带着孩子走得非常小心。在他们前面，一整队速生人进入了溶洞，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地默默潜行。卢海把他们训练得很好。
　　“那是什么？”麦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洞顶一方倒挂的大型钟乳石群。在那上面停歇着密密麻麻的数百个诡异的绿色光点。
　　“那是磷火蝙蝠。”艾伦解释说，“但他们不是动物，而是一种植物。它们生长在钟乳石上面，很像地球上的蝙蝠。”
　　“它们像火一样在发光，会被自己的火烧死吗？”
　　“不会。磷火只是种说法而已，发光的植物表面的荧光素。想近距离看看吗？”
　　麦克咬着小嘴，他好奇但又感到害怕。但好奇还是占了上风，他鼓起勇气，向艾伦点点头。
　　艾伦看了看小儿子，小家伙此时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他把小毯子给他裹紧了一点，另一手抱起麦克，让他凑近一点。
　　麦克既兴奋又害怕，捂住嘴巴，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绿色眼睛，盯着这种奇怪的植物仔细观察。
　　突然，磷火蝙蝠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它们向内紧缩起来，翼手一样的伞盖收拢，发出尖锐的嘶嘶声。然后嗡的一下，粉尘一样的孢子喷了出来。
　　艾伦一把将麦克拽回来，退开几步，一面能量护盾从他的掌心处激发出来。飘散过来的孢子碰到能量护盾上就直接陪烧掉了。作为半个美莱人，操控能量护盾对他并不是难事。
　　“它们是生气了吗？”麦克从父亲的怀里探出脑袋，看着孢子飘散的方向，“因为我们太靠近了，打搅到它们了？”
　　艾伦皱起眉头。“不是的，有别的什么东西惊扰了它们。我们该回去了。”
　　麦克意犹未尽，但还是听话地跟着父亲往回走。
　　在一个溶洞的岔口处，他们碰到了从另一条隧道里出来的卢海。他一边检视自己手里的数据板，一边神情严肃地与其他速生人通话。
　　“怎么了？”艾伦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发现了两个奇怪的生命信号源，在这个溶洞里。不是我的人。”
　　卢海把数据板交给艾伦，几十个蓝色的小点代表着速生人，但还有两个红色的小点在快速地移动。
　　“上校，你不会又找了些什么奇怪的外星生物来考验他们吧？”卢海问，“就像我参加的那次重甲士兵考核那样？”
　　“没有。”艾伦摇头说，“我现在除了给你帮点小忙之外，已经不插手任何军方的事物了。”
　　“那真是奇怪了，这两个生命信号源是什么？”
　　“我们刚才遇到了一次磷火蝙蝠的袍子喷发。”艾伦说，“这种植物对空间感应很灵敏。也许跟这两个东西有关。”
　　卢海低头查看数据板，发现其中一个红色的光点与两个速生人的蓝色光点相遇了。他刚要联络那两个速生人，却突然听见溶洞深处传来一阵枪声！
　　“妈的，肯定出事了。”
　　“你出处理吧，不用管我。我先把孩子们带回去城堡。”
　　回到城堡后，艾伦迅速地给两个孩子收拾好东西。这座城堡虽然修建得十分坚固，防御措施完善，但两个未知生物突然出现在海岛上，他还是不想让孩子留在这里冒险。
　　就在他准备联系康文意的时候，城堡内的安全系统发出了警报。
　　有两个非法闯入者，而且正在这座防御完善的城堡之内。
　　艾伦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闯入者究竟是怎么进来，却而没有促发任何外围的防御系统的？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艾伦抱起麦克和小儿子，把他们送进书房。
　　他把一把钉刺步|枪交给麦克。
　　“你知道该怎么用，对吧？”
　　麦克迟疑着点了点头。
　　“很好。你和弟弟呆在书房里，哪儿别去。我去检查一下警报为什么会响。如果看见任何可疑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吗？”
　　“先开枪，再提问。”麦克说。
　　“很好。”艾伦低头吻了吻儿子的头发，“小心用枪。”
　　“爸爸……”
　　“别怕。我很快回来。”
　　艾伦从书房退了出来，按下墙壁的一个按钮，启动了书房内壁的能量壁垒。
　　他从一个柜子后面取出藏在那里的等离子手|枪，打开自己个人终端，上面显示出，有一个闯入正在他的厨房里。
　　艾伦举着武器，无声无息地摸金了厨房。他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冰箱面前，似乎在看贴在上面的家庭照片。
　　“别动。”艾伦低喝道，“慢慢转过身来。”
　　女人回过身来，与艾伦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是大吃了一惊。
　　“安东尼？”女人问。
　　艾伦则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眼前的女人身材高大，却有一张和莫云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什么人？”


第165章 番外（中）
　　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是莫云。她身上的衣着有点奇怪, 像是戏剧化的舞台骑士装, 长靴、短袍, 外面披挂着合金铠甲。而且她的个头很高, 跟自己的身高差不多, 身材也比莫云健壮, 整个比她要大上三号。
　　但那张脸, 却和莫云一模一样。
　　“这是你合成的照片？”女人举着一张艾伦和莫云的亲密合影问道。她的声音也比莫云更低沉一些。
　　“什么？”
　　女人又看了一眼照片，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震惊、愤怒、茫然无措, 甚至还有些许羞涩全都混合在一起，合成了一种‘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
　　“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我从不知道你对我……有这种想法。”女人说, “但是, 我是Alpha，你也是Alpha, 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艾伦没听懂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她认错人了。
　　“女士, 我猜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女人皱了皱眉, 仔细打量他一番。突然说道：“你的眼睛……”
　　“眼睛？”
　　“是绿色的。”女人说, “哦，是的，你不是安东尼。他的眼睛早就替换成了机械眼球。”
　　机械眼球？艾伦心里一跳, 难道说……
　　“但是, 你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是安东尼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安东尼，女士。”艾伦说，“倒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另一个人在哪儿？”
　　“我没有是跟着——”
　　女人的话音未落，突然从他们的头顶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炸声。
　　天花板上出现一个大洞，一个人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一个男人从满屋的碎屑尘土中跨了出来。他手上握着一门电磁炮，蓝光高亮，蓄能溢满。他二话不说就向他们轰了一炮。
　　女人动作极快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艾伦，跃过厨房的料理台，躲进了灶台下方。
　　两人落在地板上，女人压在艾伦身上，以非常强势的姿态把他护在怀里。他们彼此间靠得很近，艾伦尴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和莫云一模一样的脸，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但几秒钟后，他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艾伦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把将她推开。
　　“你……你……你是……”他语无伦次地说，“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疑惑地看着他：“我是Alpha。”
　　Alpha又是什么鬼东西？
　　“莫云！”突然出现的男人怒吼着，“我以为你只是虚伪，没想到，你他妈的还是个变态！”
　　艾伦从地上捡起一把菜刀，伸出灶台之外，利用刀身的倒影观察那个男人。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男人的外貌跟他一模一样，相同的身高，相同的眉眼和轮廓，甚至有相同的一只金属手臂。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眼睛并不是绿色的，而是幽暗的黑色，偶尔有红色的光点闪烁——正是机械眼球的特点。
　　他仔细看了看他的金属手臂，上面同样蚀刻着美莱人特殊的花纹和符号。
　　艾伦看了看愤怒的男人，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她也叫莫云。
　　他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正是某个平行宇宙的自己和莫云，不知道什么原因穿越到了这里。同时，显而易见的，他们俩的关系并不像自己和莫云一样亲密，而是站在彼此对立的立场。
　　“有病你就吃药！”另一个宇宙的莫云喊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看见了卧室里的照片，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合！成！那！种！照！片！”男人怒火冲天地咆哮着，手里的电磁炮又开始蓄能，“你真是变态到让人他妈的恶心！”
　　艾伦皱起眉头。卧室的床头上有一张他和莫云亲吻的照片。他说的是这张照片？妈的，这家伙就因为一张照片就毁了自己的卧室！
　　“安东尼，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跟着你来的，这里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知道？”
　　“屁话！”名叫安东尼的男人说，“明明是你给我设下的陷阱！”
　　“说得好像你没给我下过套似的。”另一莫云反驳道，“就因为你突然倒戈，整个人类联邦的秩序土崩瓦解！有多少人死在你的炮口下？我难道不应该采取点措施？”
　　安东尼冷冷地一笑。“焦土之上，才能建立新的秩序。”
　　“秩序？你只想要其他人都跪在你脚下而已。”
　　“他们只配跪下。”
　　艾伦渐渐听明白了。美莱人曾经说，他在宇宙时空中是一个变量，所发挥的作用让人一言难尽。艾伦.奎恩这个角色，要么是个正派英雄，要么就扭曲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
　　这位名叫安东尼的，大概就是某个宇宙中的大反派。
　　按理来说，他们长得一样，那么应该有着相同的父母；而从他的机械眼球和美莱人的金属手臂来看，他们大概还有类似的经历，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内心扭曲成这个样子？
　　不过，艾伦也就好奇了一秒钟而已。那些别的宇宙，或者别的时间线的麻烦，可不归他管。
　　“够了！”他大声道，打断了两个不速之客的争吵。他握着等离子手|枪，在另一个莫云惊讶地注视下站起身来。他举枪瞄准了安东尼。
　　“这里是我的家。”艾伦说，“无论你们有什么恩怨，到别的地方去解决，别来我这里捣乱。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安东尼一脸震惊地看着艾伦，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他的视线转向“莫云”。
　　“你搞了一个我的克隆体？”他盯着“莫云”愤愤地说。
　　搞？艾伦一身恶寒的抖了一下。“我不是你的克隆体，混蛋。我只是另一个宇宙的你。”
　　“另一个宇宙？”安东尼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莫云”上前一步，把艾伦向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他的身前。“我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我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她想了想，又说道，“你还记得吗？你从包围中脱困的时候，身边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空间。”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皱眉看了看自己的金属左手。
　　他之前感到左手手臂发烫，似乎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里面涌动。自从他从神族手里获得这只手臂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当他抬手检查的时候，一个扭曲的空间从手掌心处诞生出来，还把自己给吸了进去。而一直紧追着他不放的莫云，似乎是跟着自己跃入了那个扭曲的空间。
　　接下来，他就到了一个山洞里，遇到一群正在训练的士兵。他们交上了火，那些人试图把他困在。这时他的手臂又开始发烫，再接下来，他又突然到了这座城堡里。显然，莫云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跟了过来。
　　“平行宇宙？”安东尼喃喃地说。这事似乎不可能，但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以及确实出现过得扭曲空间，又好像平行宇宙才能最合理的解释现在的状况。
　　“你是平行宇宙的我。”安东尼说，“而在这个宇宙中，你和这个宇宙的莫云搞在了一起。”
　　艾伦不悦地皱眉。“她是我的妻子。”
　　“有意思。你是怎么忍受一个……”安东尼抬手指向另一个莫云，“这么虚伪的人的？我可受不了。”
　　“别自恋了！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对Alpha没兴趣。”另一个莫云说着，自己的手持式电磁脉冲枪向对方开了一枪。
　　安东尼对她早有防备，在她举枪的时候，就向旁边一闪。电磁脉冲枪没有击中安东尼，却穿过厨房，击中了酒柜。一时间酒瓶碎片飞舞，被高温蒸发的酒精弥漫在空气中，满屋子都是酒味，似乎闻一下都能让人醉倒。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莫云，卑鄙。”安东尼侧着身子躲在阴影里，突然又大笑起来，“我说兄弟，我闻出来了，你是不是珍藏着3000年的萨曼葡萄酒啊？那是我的最爱。真是可惜了。”
　　那也是艾伦的最爱，此刻他正在因此而痛心疾首。
　　“抱歉。”另一个莫云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说莫云，”安东尼大声说，“我们暂时休战，好吗？毕竟这是我的家——另一个我的家。我可不想把这里毁了。”
　　莫云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藉，叹口气说：“行吧。毕竟这里也是……另一个我的家。”
　　安东尼把电磁手炮背到身后，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他在艾伦的客厅转了转，视线从柜子上的合影和地毯上的玩具扫过。他回头看了艾伦一眼。“你很爱她？我是说，你的妻子，你的那个莫云。”
　　“对。”
　　安东尼拿起柜子上的动态相框，又举把它一臂之外仔细地比较了一下照片上的莫云和他眼前的莫云之间的差距。
　　“你的这位更可爱一些。”安东尼说，他看向另一个莫云，奚落道：“而这位，我没从她身上找到一点优点。”
　　女人冷哼了一声：“彼此，彼此。”
　　“用不着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我没想撮合你们。”艾伦说，“既然可以休战，那么就谈谈。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莫云”看了安东尼一眼。他是反政府叛军的首脑人物，在他们进入这个宇宙之前，叛军大部队已经落入了包围圈内。但是安东尼这个人很狡猾，诡计多端，他在这里多留一天，政府军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安东尼却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也只有一个问题，该怎么回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成了个反派坏蛋，但安东尼脸上的表情他太熟悉了。他在想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别装了。”艾伦逼近另一个自己，“你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对吧？”
　　安东尼丝毫没有被看穿的窘迫，对着艾伦咧嘴一笑。“是有那么一点线索。但我得整理下思路。”
　　艾伦怔了一下。这是他熟悉的笑容，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脸上也是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只是，如今看来，那段日子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们二位，要是不介意的话，”安东尼说，“我想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这里的酒味快让我醉了。”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穿过客厅的一道门，踩上着草坪向远处的花圃走去。
　　另一个莫云摇了摇头说：“他的性格越来越怪异了。”
　　艾伦转过身看着她：“不。他是在拖延时间。”
　　“什么？”
　　“他的军队中了你的陷阱，是吗？”
　　“是。”
　　“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艾伦说，“他并不急于回去。你最好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另一个莫云锁起眉头思索着，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妈的！”她骂了一句，重重地一拳砸在身边的一个放花瓶的柜子上。柜子可怜兮兮地被砸塌了。
　　艾伦揉了揉眉心，又一件家具报废了。不过，眼前的女人和莫云的区别在此刻也显得非常明显。她的情绪外露，并没有受到情绪抑制管理的迹象。所以那个宇宙中，大概并没有神农主炮这种武器存在。
　　“看来真正中计的人，是你。”艾伦说。
　　另一个莫云苦笑了一下：“是我大意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她从腰间抽出武器，向安东尼的方向走去。
　　“你做什么？”
　　她扬了扬手里的武器：“我去帮他整理整理思路，也许能给他点动力。”
　　艾伦看了一眼花圃，两个孩子都喜欢在那里玩。她所谓的帮忙会有什么后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等等，我可以帮你。”艾伦拦住她。
　　“帮我？你能送我回去？”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另一个……安东尼，我们有一些相同之处。”
　　“莫云”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但眼下她没什么多的选择，就算她现在能逼迫安东尼就范，可谁知道他又会不会在别的什么地方给自己下套？
　　“那……谢谢你了。”她说，“要怎么做？”
　　“把手给我。”
　　“莫云”握住艾伦的手。“然后呢？”
　　“想想你要回去的那个地方，越详细越好。”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她位于总部的指挥官办公室。
　　“好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出现了一团光晕，光晕之中是个像不断变化的哈哈镜一样扭曲浮动的空间。
　　“跨过去，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宇宙了。”


第166章 番外（下）
　　“莫云”道了声谢, 转身准备跨进光圈的时候, 一束电磁脉冲直直地向他们射了过来！
　　安东尼从花圃的方向回来, 正看见一个扭曲的空间悬挂在半空中, “莫云”正要穿过这个空间。
　　她肯定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觉察到自己中了计, 才会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安东尼冷笑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呢？
　　电磁脉冲直接从客厅的落地玻璃中穿过，碎片四处飞溅，沙发被炸掉一半, 原本就炸掉得摇摇欲坠的吊灯彻底变成了碎片。
　　另一个莫云来不及躲避，以为自己就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却身体一歪, 被人从旁扑倒了。
　　艾伦护住“莫云”。一面能量护盾在他身后竖起, 挡住了电磁炮的攻击。高能电磁脉冲轰击在护盾上，激起一层层蓝色波纹。
　　电磁脉冲的攻击停止了。他们再回头看时, 只看到安东尼的衣角一闪, 跨过扭曲的空间消失了。
　　“他已经走了。”艾伦说, “回到你们自己的宇宙了。”
　　“谢谢你救了我。”另一个莫云说, 她凝视着艾伦的眼睛, 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艾伦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尴尬, 立即松开她，从地上站起身来。
　　“莫云”也跟着站了起来。“很抱歉毁了你的家。”
　　“给我你的地址，我会把账单寄给你的。”艾伦没好气地说。
　　今天本该是个浪漫甜蜜的日子, 结果却被这两个人搞得腥风血雨的。
　　他向厨房的方向看来一眼, 厨房虽然被毁了一半，但好在刚才他的能量护盾布的及时，他那锅炖菜还好好地闷在锅里，没受到波及。
　　“莫云”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说道：“你还会做饭？”
　　“很稀奇吗？”
　　“在我的世界里，通常都是Omega料理家务。你看上去不像个Omega。”
　　Alpha？Omega？什么鬼玩意？是不是还有Sigma？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云”耸了耸肩，看向安东尼消失的地方，皱起了眉头。“我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应该跟他的那只金属手臂有关。”艾伦说，“它……属于另一种更高级的生命体，具备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能力。”
　　“你也能打开一个穿越的空间。”
　　艾伦不想解释太多，只说道：“因为，我曾经也有一条同样的金属手臂。目前他还能不熟练使用，至少短期内你还不用担心。但长期看来，也许这种能力会改变你们内战的局面。”
　　“莫云”点点头，不再追问。她看了看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扭曲空间。
　　她又转向艾伦。“你和安东尼虽然互为镜像，但你是个好人。”她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凑到他脖颈间轻轻地嗅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你没有信息素的气味。”她说，“很遗憾你不是Omega，也不是Beta。”
　　“我听不懂。”艾伦说。
　　“没关系。”她笑了起来，眼睛晶莹闪亮。她抱了他一下：“再见。”
　　“我觉得，我们不会再见了。”
　　“莫云”叹息一声，露出遗憾的神情。“说的也是。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既然在这个宇宙的你和我是一对的话……祝你们辛福。”
　　“谢谢。”
　　“莫云”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跨过了穿越空间，消失了。
　　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回头看着自己被炸得稀烂的厨房和客厅，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地毯被高温灼烧而产生的焦臭味，不由得咒骂了一句。
　　艾伦跑到书房，心急火燎底撤掉能量壁垒，推开书房的门。几根钉刺立即射了过来，只不过准头不好，射中了门框。
　　“麦克！”艾伦叫道，“是我！没事了！放松点。”
　　“爸爸！”麦克扔下枪，带着哭腔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没事了，宝贝儿。”艾伦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把他抱起来，看见小儿子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你把弟弟保护得很好，麦克，你是我们家的小英雄。”
　　麦克抽着鼻涕，露出害羞的笑容。“真的？”
　　“真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警报？”
　　“警报误响了而已。”艾伦说，“我已经修理好了。”
　　“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有坏蛋来了。”
　　“没事的。”
　　艾伦把两个孩子抱出书房，没有经过厨房和客厅，直接上楼把他们安顿到娱乐室，用平时限制观看的动画片把麦克安抚下来。
　　这时，他的通讯器响了。
　　“上校，我们搜查了溶洞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听见了爆炸声。”
　　“没事了。”艾伦说，“我已经处理了。一会儿康文意会过来接两个孩子，你派几个人护送他们离开。”
　　“没问题，上校。”
　　麦克受到一点惊吓，本应该留在身边多安抚一下。但此刻，他必须要再检查一下，看看附近是否还有别的人从其他宇宙跑来捣乱。而且，家里一团乱，也肯定会令孩子更加不安的。
　　半小时后，康文意来接到两个孩子，卢海也亲自带了三个人把他们护送回家。
　　艾伦打扫了地上的残骸，但被破坏、炸毁的地方只能等第二天采购需要替换的东西之后再进行维修了。
　　等他忙完这一切，联系莫云，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时候，却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抱歉，艾伦。”莫云在通讯器里说，“我今天恐怕不能按时到家。”
　　“为什么？”艾伦的脸色沉了下来。
　　“和尼威克人的最后一次谈判，出现了一些反复。我正在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必须最终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我不想抱怨，”艾伦皱着眉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尼威克人也应该靠边站。而且，我已经做好了菜，反复加热就会变得不好吃了。”
　　“我会尽快的。”
　　“尽快？几点能回来？”
　　“……”
　　“算了。工作要紧，你慢慢忙吧。”
　　然后，他挂掉了通讯。
　　他揉了揉脸颊，把自己摔进客厅的剩下的半个沙发里，又烦躁地起身，把落在上面的碎玻璃扫到地上。他捡了一个烧焦了的靠垫，闷在自己脸上。
　　唔，刚才说话的口气很是怨妇，莫云大概不会高兴。
　　今天过得真够特殊的，太丰富他妈的多彩了。
　　他计划好了一切，完成了工作，安顿了孩子们。然后宇宙又开始跟他作对了，两个从另一个时空的闯入者从天而降，还毁了他的厨房、客厅和卧室。好不容易把两个瘟神给送走了，莫云一句要加班，就让这一切给泡汤。
　　他当然有资格怨妇一把了。
　　但是，还是……太丢脸了。一起吃顿晚餐而已，过了12点还是可吃的。几点吃不都是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的最后，大概是他自己，把这个结婚纪念日给搞砸了。
　　*****
　　糟糕，艾伦听起来很生气，莫云心怀愧疚地想。他们有二十多天没见面了。
　　艾伦刚刚回来的时候，她曾经许诺放一个长假，好好陪他一阵子。结果她却没能做到。艾伦回来后不久，她便答应了杨震的要求，加入了联盟政府军部，成为7个军部委员之一。地球和许多殖民星球都受到了种族联盟和魔鬼虫的摧残，重建工作远比柯恩星当年更为复杂和麻烦。即便五年时间过去，重建工作仅仅只完成了三分一。
　　为此，艾伦承担了照顾家庭的责任，他甚至为自己和麦克放弃了军职。
　　今天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艾伦提前跟她预约了时间，做好了安排，结果她现在却要耗在这里——对着几只心怀鬼胎的大虫子。
　　想到这里，莫云看那几个尼威克人的眼神不由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总之，我们希望贵方政府在3个标准小时内给出明确答复。”莫云说，透过翻译器发出的咔哒声铿锵有力，“泽塔星在249个标准年之前就有人类登陆过，并且标记了主权。而31年前你们侵占人类的领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反复核实的？”她顿了顿，盯着尼威克人加重了语气，“希望你们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谈判了。”
　　尼威克人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我会尽快与我方政府联系，给贵方一个答复。”
　　莫云看看手上的时间，点点头。
　　3个标准小时后，尼威克人屈服了，踩着时间线承认了人类对泽塔星的主权。因此，莫云也踩着凌晨的时间线，从刚刚验收完的传送门返回了柯恩星，之后又驾着悬浮车一路疾驰赶回到海岛之上。
　　她走进城堡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凉飕飕的四面透风。等她打开灯一看，不禁大吃了一惊。
　　客厅和厨房虽然已经收拾过了，但看得出来被毁得厉害，更别说楼板上还有一个大洞。
　　艾伦一脸阴沉地坐在破沙发上等她。“你回来了？”
　　“是啊。发生什么事情了？”莫云忐忑地问，“不会……因为我没按时回来，就发这么大脾气吧？”
　　艾伦皱起眉头，一脸郁闷地看着她。
　　“哦，当然，你不可能做这么不理智的事情。”莫云立刻补充说，她看看四周，“这里出什么事了？孩子们呢？”
　　“说来话长，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不过已经处理好了。孩子们都很好，我把他们送到康文意那里去了。你吃晚餐了吗？”
　　“没有。”
　　艾伦看了眼时钟，还有7秒钟就到过了午夜12点。他轻哼了一声说：“你可真会掐时间。”
　　“抱歉，我回来晚了。”莫云说，“但是，我努力赶在结婚纪念日当天回来了。别生气，行吗？”
　　艾伦别扭的心情，其实在看到莫云的那一刻就得到了缓解。
　　“过来，到我这儿来。”艾伦向莫云张开双臂，等莫云走近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没生气，宝贝儿。我只是特别想你。”
　　“我也想你，艾伦。纪念日快乐。”莫云轻轻地说。
　　艾伦今天不太对劲儿，莫云心想，以往他这样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安分。她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客厅，猜想他的反常大概跟这事有关。
　　等抱够了，艾伦松开莫云说：“好了，你也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艾伦去厨房把做好的食物端到客厅来，莫云起身要帮忙，却被要求坐下休息。
　　厨房被毁，炖菜虽然保住了，但艾伦也没法继续准备晚餐了。好在，两个人都不是非要挑剔情调、氛围的人，有烛光、音乐自然很好。但没有话，能够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坐下来一起吃一顿晚餐，也足够了——当然，最好在纪念日当天。
　　不过，莫云还是从抽屉里找了一只蜡烛立在客厅的茶几上。
　　窗户漏风、天花板上还破了个洞，烛火摇曳，将他们的的影子映在墙上，更显得鬼影憧憧。
　　晚餐的气氛本不应该显得浪漫的，可当艾伦把唯一的一个菜端过来的时候，烛光给他长长的睫毛涂上柔和的黄色，又为高挺的鼻梁抹上了亮彩，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变成了神秘的墨绿色。
　　莫云觉得，秀色可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迎向莫云的目光，有一点诧异，接着又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我知道你想吃了我，但先吃点东西。”
　　莫云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吻了下，先尝了点甜头，然后盘腿在地毯上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在吃饭的时候，艾伦告诉了莫云在家里发生的事情。
　　“平行宇宙的我和你……”莫云咬着筷子说，“是敌人？”
　　“嗯，”艾伦戳了戳自己的食物，“至死方休的那种。”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从他们的对话看，在那个宇宙里，我是个超级大坏蛋。”艾伦说，接着又沉默了几秒钟，“我看着……他们俩争执，相互射击的时候，感觉很怪异，你知道吗？”
　　尽管美莱提过，但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在另外的时空，他和莫云会是对立、仇视的两个人。他们俩人相互射击、开火的时候，都是下的死手，毫不留情。总有一天，其中的某一个，会死在另一个手上。他无法想象莫云死在自己枪下的情形，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他大概同样会对这个宇宙报以深深的恶意。
　　“我能想象，艾伦，”莫云握住他的手，“但那不是我们。只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艾伦忧虑地看着莫云：“按美莱人的说法，不同的时空是基于不同的选择，如果……我从前有什么选择做错了，我们也会走到那个地步吗？”
　　莫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萝西和亲人的死，在他心里留下的伤口太深。虽然时间的推移，他们结婚又有了两个孩子，这道伤口算是结痂愈合，但疤痕却始终还在，无法消除。
　　“不会的。”莫云说，“有我盯着你，你没机会做错误的选择。”
　　艾伦弯起唇角笑起来，蜡烛的光点在眼中跳动：“那你可得盯紧一点。”
　　莫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把艾伦拉到那半个沙发上。
　　“我已经吃完了开胃菜，”她吻着他的嘴唇，手指落在他衬衫的纽扣上，“现在，是时候开始吃主菜了。”
　　“纪念日快乐。”艾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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